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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5-2-20 16:35:53

前言:


「你是我的,生來就應該跟我在一起!」
高大矯健,本業私人保鑣的VIP級健身教練,
與四肢不勤,健康檢查滿江紅的嬌弱言情小說家。
以未來為賭注,一場充滿陽光跟汗水的戰爭甜蜜展開!
最後,會是霸道蠻橫的他,還是謊話連篇的她笑納勝利呢?!
黃依依,芳齡二十八的言情小說家,
由於長期外食、作息不正常,外加從不運動的緣故,
健檢報告看起來簡直像是八十二歲!
一次,她因連日趕工病倒,而被母親火速接回家療養,
不僅如此,還找了個帥氣迷人的肌肉男來陪她運動。
她假裝昏倒,
想給個下馬威,讓他知難而退,
誰知不但被識破,還被反將一軍。
稍微賴個床,他就把她的房門給拆了,
根本是個粗魯無禮的野蠻人!
鎮上的人居然還打賭他們會在三個月內進展到論及婚嫁,
笑話!以她最寶貝的限量版大同寶寶為賭注,
絕、對、不、可、能!
只是,面對他五官深邃的俊臉,與精壯身軀,她忍不住臉紅心跳,
而當他吻上她的唇瓣時,她更是意亂情迷,不可自拔,
這、這下可糟了,她的大同寶寶有危險了!   



楔子

  春有百花、夏有月;秋有涼風、冬有雪——

  天、天、都、是、睡、覺、天!

  窩困在暖暖被窩裡的嬌小女人,半夢半醒的想著,傭懶的伸懶腰,翻過身去抱著被子,幸福得嘴角淡笑,即使窗外陽光普照,她還是堅持賴床不起,小腿輕磨被單,舒適得蜷窩更深。

  室內光線朦朧,即使白晝也顯得昏暗。

  其實,房間東面有扇落地窗,原本的設計本意,來是為了采光良好,能減少用電量;二來是能一早迎接晨曦,多曬太陽健旺精神。

  可惜的是,落地窗被掛上三層遮光布料,毀了設計者的用心良苦,更讓整個房間總是昏昏暗暗的——

  這樣的環境,多麼適合賴床!

  上學的必須早起、上班的必須早起,家庭主婦天色剛亮,就必須張羅一家大小吃的用的穿的,趕著丈夫孩子出門,然後開始一整天忙碌的家務;職業婦女更是繃緊神經,往往事事周全,趕到工作崗位,卻肚子空空,連吃,塊土司的時間都沒有。

  唯獨極少數的人,罔顧天怒人怨,都日上三竿,睡得太陽照屁股了,還不願意離開被窩。

  黃依依就是其中之一。

  白嫩的雙手雙腳,圈抱棉被不放,像側躺的無尾熊,緊攀著尤加利樹,一副情願抱著棉被,睡到天荒地老,或者世界末日,也拒絕鬆開手腳。

  窗外傳來人人忙碌的聲音,稍稍擾了她的清夢。但是,她也不是省油的燈,這種等級的干擾,對她來說根本是小意思,夢境像精采的電影,只是稍微放慢速度,但沒有停播。只是,有陣不熟悉的噪音愈來愈近、愈來愈強烈。

  咚!

  咚咚!

  咚咚咚!

  黃依依在夢中皺著彎彎的眉,堅持抵抗那陣噪音,本能拉起棉被,把頭藏進黑漆漆、暖洋洋的被窩裡頭。

  噪音雖然減弱,卻沒有停止的跡象。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這是意志力之戰,她要再睡、再睡——

  猛地,一股強大的力量,粗魯的扯開棉被。

  「哪個王八蛋?」她又驚又氣,火速坐起身,立刻因為貧血而暈眩,眼前有幾秒都是黑茫茫的。

  打斷夢境的兇手,踏過淩亂的房間,用扯開棉被的寬厚大手,抓住遮光窗簾,輕而易舉的一扯。嘩啦一聲,三層窗簾全毀,剌眼的陽光照入室內。

  她痛苦的瞇眼,張開手遮擋。

  「你遲到了。」低沈的聲音響起,夾雜毫不掩飾的怒氣。

  「我只是遲到一下下而已,你不必來掀我被子!」她困難的轉頭,避開直射的陽光,壓根不想坦承,她沒把約定放心上。

  映入眼中的景況,讓她倒抽一口氣,起床氣破表,飛也似的無限飆高。「你拆了我的門!」

  天啊,她真受不了這個肌肉男!

  「我敲過門了。」他非但沒有罪惡感,更沒有半點歉意。

  「是你不來開門。」千錯萬錯,都是這個小女人的錯。是她害得他失控。

  她抱住頭,像受傷的小動物般,發出持績的呻  吟。她最注重隱私,更在意私人領域,而這個粗魯的傢夥,竟敢大剌剌的闖進來,像登陸東京的大怪獸酷斯拉,轟轟烈烈先來一場破壞。

  「你就不能講理一點嗎?」朦朧的雙眸眨了又眨,惱怒的瞪向背對落地窗,雙手叉在腰上的壯漢,因為背光的緣故,他深邃的五官與龐大身形,被勾勒得更清晰。

  「跟你講理?」他冷笑幾聲。「嘿,你睡太多導致失憶嗎?這些日子以來,我都試著跟你講理,事實證明那一點用都沒有。」低沈的聲音拖得長長的,有著滿滿的諷剌。她還要辯駁。

  「我哪有不講理?我只是——」

  話還沒說完,眼前就陡然一晃,龐大的身軀驀地欺到身前,動作快得看不清楚。寬厚的大手,牢牢搗住她的小嘴,有效制止所有借口。

  那張臉靠得好近,近到她能在他眼裡,看見自己的倒影。

  「講理的時間已經過了。」他彎起嘴角,露出可怕又邪惡的獰笑,注視那雙瞪大的驚慌水眸,慢條斯理的宣佈:

  「從現在開始,所有進度都由我決定,所有異議都無效。」他逼靠得更近,嘶聲說道:「該是咱們來身體力行的時候了。」

第1章(1)

  七天前

  屋外有人。

  悅耳的電鈴聲,迴盪在這棟屋齡約五十年左右,以原木裝潢為主的三層樓建築,一聲又一聲、一次又一次,顯示出門外的人,不但非常有耐心,還很確定屋裡有人。

  黃依依聽著電鈴聲,逕自走進廚房,過度白皙的手打開冰箱,小腦袋湊了進去,忍著撲面的冷空氣,搜尋想吃的食物。

  由鎮長主持,經營有成的純淨農業,鎮上農夫自產自銷,青翠新鮮的蔬菜——要洗要切要燙,太麻煩了。

  同樣不灑農藥、不使用化學肥料,外貌雖然不像超市販售,那麼光滑誘人,但絕對鮮甜的當季水果——

  要剝皮,算了。

  親戚家餵養兩年,身家清白的土雞肉——

  想都不用想,直接出局!

  左看看右看看了好一會兒,直到冷得鼻尖瘙癢,連打了兩個噴嘻後,她才慢吞吞的拿出罐裝牛奶,把冰箱門關上。

  剛起床就喝冰牛奶,絕對不是個好選擇,要是被家人瞧見,肯定會被隱上一頓、把整罐冰牛奶拿走,再附贈一段中醫的囑咐,要她戒除生冷食物,該好好進食。

  不過現在,家裡只有她一個人。

  黃依依拿出櫥櫃裡頭,專屬於她的牛奶杯,將冰牛奶咕嚕嚕倒進去,原本透明的杯子,變成乳白後,浮現可愛的漫畫圖案,不但跟身上的棉質睡衣相同,就連拖鞋的圖案也一樣,整套配得很齊全。

  門鈴還在響。

  她啜了一口冰牛奶,坐到偌大的原木桌椅邊,這才發現桌上擱著盤子,盤裡有鮮奶蔓越莓饅頭,摸起來軟蓬蓬的,還有些暖度。

  牛奶能增加鈣質、蔓越莓能補血,兩樣食材都對健康有益。

  這陣子以來,媽媽每天早上都替她做妥鮮奶蔓越莓饅頭,才出門到菜市場上,以買菜為名,行社交八卦之實,再多多搜羅健康資訊,非要跟街坊鄰居們聊到中午左右才會回家。

  黃依依伸出手指,面無表情的在饅頭上戳一個洞,然後兩個、三個四個五個六個——無辜的饅頭被戳得滿滿是洞,根本未曾被拿起,更未被咀嚼享用。

  媽媽的愛心無價,但是,連續吃了兩個月相同早餐,再好吃的食物,也會變得索然無味,甚至引發進食恐懼吧?

  嗚嗚,她真的吃膩了!

  身為女兒,黃依依太清楚,媽媽有多麼固執,就算提出抗議,也會被立刻駁回。好在,山不轉,路轉,凡事都有變通方式。

  她從廚房角落,拿出乾淨的塑膠袋,把三大個鮮奶蔓越莓饅頭包好。

  接著,可愛拖鞋離開客廳。

  再回來的時候,饅頭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她真正的早餐——

  一大包家庭號的洋芋片!

  酥脆的薄片入口,大量的鹽及香料觸及舌尖,引起味覺的小型爆炸,她滿足的呻  吟一聲,對垃圾食物的依戀,不論如何就是無法戒除,一片接一片,停都停不下來,咀嚼的清脆聲,聽來都很悅耳,只除了——

  真不敢相信,電鈴聲居然還在響。

  依依捏著一片洋芋片,慢條斯理的啃著,終於轉頭看向大門的方向,好奇是誰這麼有耐性,按了這麼久的電鈴,即便沒人回應也不肯放棄,她都要擔心門鈴被按壞了。

  是推銷員嗎?

  她拎著洋芋片,小心翼翼的靠到門邊,用沾了油鹽的指尖,微微挑開一個空隙,洩入的耀眼陽光,讓她不自覺半瞇起雙眸。

  幾乎是同一瞬間,對方就發現她了。

  「嗨,你好!」

  爽朗的聲音響徹大門內外,搭配滿臉和善笑意,站在門外的男人高大健碩,穿著剪裁合身的西裝,還講究的打著領帶。他的五官深邃好看,雖然理著三分頭,卻沒有半分流氓氣息,反倒散發出一種讓人信賴的感覺。

  他滿面笑容,露出整潔的牙。

  「請問,黃太太在家嗎?」他問。

  依依咬著洋芋片,吞嚥下肚。「你找她做什麼?推銷健身器材嗎?」

  「不是。」他笑笑的否認,像哄小孩似的,耐心十足的又問了一次。「可以告訴我,黃太太在家嗎?」

  「她不在。」

  「那麼,請問她什麼時候回來?」他笑得更燦爛。

  她舔了舔指尖,再把手探進大大的鋁箔包,繼續吃著洋芋片,盯著這個陌生人,習慣性的猜測對方的身份。

  可以確定,對方不是鎮上的人。

  因為,回鄉至今,對她老早到了適婚年齡,卻仍待字閨中,至今不但沒有結婚,甚至沒有對象的不滿人士,紛紛熱心的來探看,人數多得都快把她家門檻踏平了。要不是知道她大病初癒、體力太差,熱心人士們這才放棄為她安排密集的相親馬拉松,改為送來大量相片,讓她好好挑選。

  那些相片裡並沒有這個男人。

  她很確定。

  一來,是她對自己的記憶力有信心。

  二來,門外的男人,的確有讓人一眼難忘的條件。

  延續過久的沈默,引起他的誤會,笑容展得更開,高大的身軀後退,雙手攤開,顯示沒有任何敵意。他很善於使用肢體語言。

  「小妹妹,你別擔心,我不是壞人。」

  小妹妹?

  她的視線往下瞄,看了看一身卡通睡衣,莞爾彎起嫩軟的唇,無聲的笑著。這一身打扮,也難怪對方會低估她的年齡——

  等等!

  依依迅速蹲下,雙眼圓瞠。

  他看得到她!

  哇喔,僅僅靠著窗簾旁的細縫,這個男人就能瞧見她這身裝扮?他的視力是有多好?她是從電視上看過,有些人還保留著遠古狩獵時代,優異於族群的超群視力,這種人往往是最出色的獵人。一

  她習慣觀察,而不是被觀察,想到自個兒的一舉一動,在不經意之間,都被陌生人看在眼裡,她雙肩發顫,就是覺得不舒服,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小妹妹?」男人的詢問,更證實她的猜測。

  「你不舒服嗎?」他看見她突然蹲下。依依深吸一口氣。

  「沒有!」為了擺脫那超強的視力,她慢吞吞的往門後挪動,確定厚重的大門能完全遮住她,才隔著門大喊。

  「她大概中午的時候才會回來。」說出答案後,她抱著洋芋片走回屋子深處,決定接下來不論門鈴響不響,她絕對都不再靠近大門。

  她要再躲回自己安全、舒服的房裡去了。

  只是,門外的聲音,遠遠的傳來,格外清晰有力。

  「謝謝!」

  昏睡的依依醒過來。

  她抓抓淩亂的短髮,聽見肚子咕嚕咕嚕的叫,反射性的翻身往床邊探去,心不在焉的摸索,幾本漫畫因為姿勢改變,紛紛從她身上,滾落到床下去。

  摸了好一會兒,小手終於探進鋁箔包。

  只是,她左摸摸、右探探,艱難的把指尖都觸到底部了,卻還是摸不見半片洋芋片。最後,她拿起鋁箔包,睡眼惺忪的往裡頭瞧,失望的發現,底部只剩下少許碎屑。

  睡前的記憶,像品質不好的影片,斷續閃過腦海。

  對了,她在睡著前,舒舒服服的蹺著腳,一邊看著漫畫、一邊吃洋芋片,輕而易舉的把份量多多的家庭號解決乾淨。也難怪現在,她會覺得口乾舌燥,亟需冰冰涼涼的飲料解渴。

  踩踏著可愛拖鞋,她慢悠悠的下樓,朝蔚房的冰箱前進。

  外頭已經天黑,從樓下傳來的電視聲音猜測,大概是晚上八九點了。這個時間,鎮

  上的人們都會守在電視機前,觀看永遠演不完的鄉土劇,還超級投入的跟著罵、跟著哭。

  如果她夠幸運,劇情演到精采處,例如有角色發生意外、或被宣佈得到絕症、或被抓奸在床、或婚禮被破壞等等諸如此類狀況,就算她經過客廳,也等同是隱形人,絕對不會被發現,更不會被家人喊住——

  「依依,你怎麼又睡到現在?」才剛踏入客廳,關懷的語句就響起。「六點的時候,我還去敲門,你沒聽見嗎?現在飯菜都涼了。」

  喔噢,今天劇情肯定不夠精采!

  她暗暗嘖了一聲,埋怨編劇不夠賣力,才害得她洩漏形跡。

第1章(2)

  「我睡覺的時候,習慣用棉被蓋頭,所以聽不見嘛!」她嘟嘟囔囔的說道,伸手拉開冰箱,尋找可以解渴的飲料。

  還沒找到目標,媽媽的聲音再度響起,語調直線上揚。

  「你開冰箱做什麼?」

  「我、我、我找喝的。」

  「醫生說過,你不能喝冰的!」堅定的語調,不容半點質疑。「鑄鐵鍋裡有仙草雞湯,是特別幫你煮的,整整熬了一下午,給我多吃一點。」

  強大的母愛,逼得她只能心不甘、情不願的關上冰箱,跺步到瓦斯爐旁,用指尖小

  心碰了碰鍋蓋,確定溫度頗高,才抓了一條抹布,雙腳分開與肩同寬,先深吸一口氣,再拿開沈重的鍋蓋。

  「喔,對了,舀一碗過來。」黃陳淑婉頤指氣使的口氣,突然軟了下來,樂呵呵的問向旁人。「楊先生,你也喝一碗,嘗嘗我的手藝。」

  依依手中的湯匙,瞬間僵住。

  楊先生?

  家裡竟來了客人。

  「謝謝大姐,叫我愛國就好。」似曾相識的男性嗓音,充滿活力與笑意,很愉快的回答:「雞湯真香啊,還好,大姐先開口,願意讓我喝一碗,不然我還真不好意思,主動開口說要喝。」無論語調或內容,都諂媚得恰到好處。

  「喔呵呵呵呵,跟我還客氣什麼呢?」

  客廳裡和樂融融,笑聲蓋過電視聲,女主人黃陳淑婉跟客人顯然相談甚歡。

  依依端著一碗雞湯,走進客廳裡頭,這才瞧見那個,把媽媽逗樂得像十八歲少女般,掩著嘴喔呵呵喔呵呵直笑,兩頰紅潤潤的楊愛國,竟然就是早些時候,站在外頭按電鈴的傢夥。

  在她蒙頭大睡的時候,他已經登堂入室,坐在她家的沙發上,笑容可掬的談天說笑,還得到一碗熱騰騰的仙草雞湯。

  此刻,他已經脫下西裝外套,不論上身的白襯衫,還是下身的西裝褲,以及擦得光可監人的皮鞋,每樣都是昂貴的高級貨。

  在這麼近的距離下,一如她能觀察更細微處,他能看到的肯定也比白天時更多,讓她亂沒安全感的,連走路都僵硬得同手同腳。

  她把雞湯擱在桌上,故意不跟楊愛國有視線接觸,本能的想用最快速度,離開他的視線範圍,衝回廚房、或臥房——總之,任何地方都好!

  向來對她的穿著不曾發表意見的媽媽,這時卻故意嘖嘖有聲,言不由衷的指責,還用手抓住睡衣袖子,強行要女兒也坐下,彷彿看透她的心思,預防她拔腿就逃。

  「唉啊,你又穿成這樣,在客人面前多失禮啊!」略微誇張的語氣,與其說是指責,不如說是故意要點出女兒的與眾不同。

  「真是抱歉啊,我這個大女兒是寫書的,從小就跟別人不一樣。」

  不論感不感興趣,總之,楊愛國從善如流,非常配合的誇讚。

  「原來,大姐的女兒是作家。」他的語氣,比先前浮誇了一些些——只有,此二,其實微小得很——

  問題是,她偏偏就能察覺出來。

  克制不住的,依依的視線落到他身上,只見那張俊容笑靨更深,威力足以媲美夏日

  正午的陽光。他看著深邃的黑眸,隱藏其中的笑意,無辜的回望她,好看得接近犯罪邊緣。

  「是啊。」黃陳淑婉笑得更樂,不顧她的困窘,執意炫耀。

  「她寫好多年,書都出了好幾十本,你回去之前,我讓她簽一本送你。」

  「我的書都放在台北。」她淡淡的提醒,慶幸家中沒有存書。

  聞言,黃陳淑婉那張跟女兒有幾分相似,雖然年過五十,卻仍風姿猶存的臉上,露出懊惱的神色。

  「啊,對喔!」

  「沒關係,書當然該是我去買才對。」他說得慇勤,巧妙的維持氣氛愉快,沒讓女主人的、也情,有任何低落的可能。

  「小妹妹跟大姐真像,漂亮又有才華。」他咧著一嘴白牙,甜言蜜語免費大放送。

  明顯輩份有誤的稱呼,讓依依要努力克制,才沒有開口糾正。

  不過,更讓她在意的,是他魅力四射的笑容。那笑容沒能令她拜倒在他昂貴的西裝褲下,反而讓她頸後的寒毛一根根豎起,莫名的覺得,好像在哪裡看過這樣的笑。

  「什麼小妹妹,她跟你沒差幾歲吧?你們說不定還是同學。」黃陳淑婉猛揮手,探身向前,慎重的詢問:「你今年多大了?」

  「三十一。」

  「依依今年二十八。」

  「我國三那年離開鎮上,所以不曾同校就讀。不然,有這麼才華洋溢的學妹,我是絕對不會忘記的。」

  天啊,說這麼多甜言蜜語,他都不怕會蛀牙嗎?

  不同於依依的不以為然,聽到楊愛國提及往事,黃陳淑婉倒是有些感傷。「我想起來了,就是你爸再婚的那年,對吧?你家那時候搬走得太過突然,我們這些街坊鄰里,心裡都好難過。有些孩子即使楊家道場沒開,也自動自發的去練習。」

  前一秒還在猜測,這男人是用哪一牌牙膏,才能笑容如此耀眼的依依,聽見這四個字,宛如觸電一般,猛然瞪大雙眼,在沙發上坐得直直的。

  「楊家道場?」她失聲問道,訝異得呼吸暫停、心跳加快。「鎮上以前那間楊家道場?」

  「真高興你還記得。」他笑瞇瞇的回答。

  她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看他。

  只要是鎮上的人,都記得楊家道場。

  即使,楊家道場已經關閉多年,但是當年培育出來的學生,仍廣佈鎮上,甚至開枝散葉,個個都奉行當初道場的精神,謹記鍛煉身體之外,更必須鍛煉心智,絕不可以將矯健身手用於不當之處。

  有過楊家道場的i練,鎮上治安良好,還在中部名聲遠播,宵小之輩都相互提醒,千萬要避開本鎮。

  在她小嘴半張的注視下,他又專心對付起主要目標。

  「大姐,我們這些年來,也很懷念故鄉,這次決定回饋鄉里,重新開設楊家道場。」楊愛國神情誠摯,態度比電視裡那些演員求婚時更認真。「最適合的地點,就是中山路跟花園公路口那塊空地。」

  「你想租那塊地?」

  「沒錯。」他點頭。

  有一會兒的時間,只有電視裡的廣告聲,充斥在客廳裡頭。

  許久之後,黃陳淑婉終於開口,嘴角弧度彎得大大的,笑得連眼睛都隨成一條縫,強扯女兒衣袖的手,比先前更用力。

  「蓋道場是不錯,都聽說多運動有益健康。」她努力收起笑容,想裝愁眉苦臉的樣子,可惜功敗垂成。「可是呢,鎮上的人都知道,我家依依身體不好,正在家裡休養。你看看你看看,她的臉色這麼蒼白。」

  「道場蓋好後,她就可以來運動。」

  「唉啊,要那麼久喔?依依再過三個月,就要做健康檢查了。」

  燦爛的笑容變得有些僵硬。

  「大姐是希望,依依在健康檢查之前,能多多運動?」

  「對啦!就是這個意思。」黃陳淑婉雙眼發亮。

  白亮的牙微微咬緊,笑容變成有些猙獰,雖然很快又恢復原狀,但沒能逃過她的眼

  睛。那一瞬間,她靈光乍現,猛地想起在哪裡看過相似的微笑——

  這傢夥的笑容,像極了電影裡預備擇人而噬的大白鯊。

  「那麼,我自願在這段時間,陪著依依運動。」不知已露出真面目的大白鯊說道,整句話裡頭,自願這兩個字,說得特別用力。

  「這樣就太好了!」

  兩方達成協議,當事人卻被晾在一旁。

  「媽,我不需要別人督促。」依依忍不住開口,壓根兒就不願意現今舒適的日子有半點改變。而且,還是被一個戴著過度燦爛笑容面具,說話甜得可以滴出蜜來的大白鯊改變。

  抗議很快被駁回。

  「講,你當然需要。」黃陳淑婉笑得好開心,推了推女兒。「快點,快跟愛國說謝謝,他接下來三個月都會陪著你呢!」

  無法違抗母親,依依終於認命,知道一切只能靠自己了。

  她露出虛弱的微笑,看向同樣被趕鴨子上架的楊愛國。

  雖然,她有一點點同情他,為了要租地,被迫將她媽破綻百出、意圖明顯的條件說成是自願,但是同情他,就會虧待自己,況且同情大白鯊的下場,通常就是被啃得血肉模糊,最後只剩骨頭。

  她決定要給這傢夥一個下馬威,最好能讓他知難而退。

  「楊先生,很謝謝你願意——」語音愈來愈微弱,她開始前後微微搖晃,接著閉上雙眼、放軟身軀,整個往地板倒去——

  她昏倒給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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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5-2-20 16:37:44

第2章(1)

  昏倒?

  楊愛國反應靈敏,黝黑的大手一探,俐落接住軟倒的小女人,沒讓她跌落在地上。軟軟的、香香的身軀完全放軟,呼吸平穩,彎翹的睫毛遮蔽雙陣,沒有半點眨動的跡象,平靜得像是睡著。

  換作是一般人,肯定會被她的伎倆騙了。

  很可惜,他不是一般人。

  接住她的同時,他也用另一隻手,不著痕跡的確認她的脈搏。他見過許多昏厥的人,不論男人或是女人都有,她演技高超,昏倒的模樣、姿態,甚至連角度都計算精準,顯然是經驗老到。

  問題是,她那跳得婚美被猛獸追殺的兔子般快速的脈搏,毀了所有偽裝。

  「唉啊,這孩子又昏倒了!」一旁的黃陳淑婉,態度與其說是緊張,不如說是無奈。「愛國,依依貧血得厲害,有時候街坊鄰居來拜訪,她大概都太過緊張,很容易就昏倒。」

  「沒關係,這種情況只要飲食均衡、適度運動,很快就能改善了。」他寬宏大量的說道,語氣裡不再有半點不情願,字字句句都聽得出鮮明的愉悅情緒。

  意料之外的反應,讓依依心跳又加快了一些。

  她想要偷偷睜開眼睛,觀察一下現狀,卻又不敢冒險,只能在心裡默默祈禱,要他快滾快滾快滾!

  以往,昏倒這招從來不曾失靈,只要親友來到家中,提議要她出門相親,或是把對方帶到家裡來,她只要使出這招,就能讓親友用最快的速度告辭。然後,她再適時醒來……

  但是,楊愛國的反應,卻跟其他人完全不同。

  他遲遲沒有離開,反倒伸出另一隻手,輕而易舉的把她抱起來,完全就是言情小說裡,她不知道寫過幾十次,男女主角互訴深情時的標準姿勢。

  天啊,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公主抱?

  毫無準備的依依,從未被這樣抱過,一時間差點驚呼出聲。

  「嗚……」

  好險好險,她嚥下那聲驚呼,才沒有當場破功。

  「愛國,真抱歉,你把她放在沙發上就好。」當媽的習以為常,為女兒的「瑕疵」心懷滿滿歉意。為了不讓男方留下不好印象,她急著趕人,「你先回去吧,她過不久就會醒了。」

  依依也在心裡吶喊。

  沒錯!

  快走!

  快走啊!

  楊愛國卻沒有鬆手,更沒有起身走人,反倒在沙發旁蹲下,薄唇說出的字句,清晰的傳入她耳中。

  「常態性的昏倒,其實很危險,頭部容易強力撞到傢俱或地板,最好能讓她快點恢復意識,檢查是否有撞傷。」他慢條斯理的挽起衣袖。既然,她用精湛的演技,送上這份「見面禮」,他當然要有所回應。

  溫熱的寬厚雙掌,觸及到她胸前的衣衫,輕輕碰到女性的豐盈軟嫩。

  依依差點跳起來!

  該死,這傢夥趁機吃她豆腐?

  「我來替她做人工呼吸,保證她很快就會醒來。」他宣佈的同時,雙手也沒閒著,輕鬆就解開卡通睡衣最上頭兩個扣子。這種衣服的扣子,通常都做得很大,解起來容易得很。

  全身緊繃的依依,渾身都滲出冷汗,多想立刻坐起來,用盡力氣甩這只假好心的色狼幾巴掌,卻又礙於媽媽在場,只能繼續裝昏。

  要是讓媽媽識破,她先前昏倒,都是演出來的,她肯定會被嘮叨到耳朵長繭。更糟糕的是,那群相親大軍就不再有顧忌,會踏平她家的門檻,前仆後繼的朝她進攻。

  進退兩難的依依,緊閉著雙眼,在心中用盡所知道的髒話,痛罵趁人之危的楊愛國。

  他假裝雙掌抵著她的胸部,其實只有掌心平貼,並沒有用上半分力氣。

  一次又一次,寬厚掌心透著熱力,粗糙帶繭的指尖,像是享受質料上好的絲綢,好整以暇的輕觸。

  白嫩的肌膚,因為那一次次的觸摸,不由自主的輕顫,她從未經歷過這種感覺,一時之間不知所措,只能任他為所欲為。他的體溫太高,讓她感覺自己在逐漸發燙。

  睡衣之下,她沒有穿內衣。

  他肯定已經知道了。

  依依昏沈的想著,全身像是有一萬隻螞蟻,小口小口的在輕咬她。咬她的皮膚還不夠,那些螞蟻連她的理智,也逐漸侵蝕……她該要反抗,而不是躺著不動,甚至期待他更多觸碰……

  該死,她真的有昏眩的感覺了!

  當他的雙掌離開時,她幾乎要shen\吟出聲。

  低沈的男性笑聲,在好近的地方響起,溫熱的氣息拂過她嫩軟的唇,近得能呼吸他的呼吸,聞見他身上乾爽好聞的男性氣息。

  「嘿,你真的要賭這麼大嗎?」他用只有她聽得見的聲音問,嘶啞的嗓音裡,有著莞爾的笑。

  嘩啦!

  依依覺得像是被潑了冷水,瞬間清醒過來,雙眼睜得又大又圓。

  她在一雙黑眸裡,看見自己的倒影。

  他靠得很近……事實上,是太近了!

  顧不得假裝昏厥的戲碼,依依一手推擋他的胸膛,另一手火速遮住尚未被褻瀆的紅唇,用最凶狠的眼神瞪著懸宕在身上的無恥之徒……他的行徑太過大膽,更可恨的是,他竟然讓她有那麼一丁點的忘我……

  「我醒了。」她用過度大聲的音量說道,語音竟不爭氣的有些顫抖。

  他高大的身軀慢慢的退開,黑眸灼熱,嘴角那抹笑,更是壞得好邪惡,看得她全身又覺得火燙燙的。

  雖然,他沒有吻她,但是她的唇上,已經染有他的氣息。

  她不肯輕易服輸,刻意在他眼前,用力抹了抹嘴巴,那張薄唇上的壞笑,非但沒有消失,反倒咧成大大的笑容,兩排白森森的牙,再度讓她想起大白鯊。

  兩人一來一往,在沈默中交鋒。

  「人工呼吸還真有效,你昏倒這麼多次,這次醒得最快。」黃陳淑婉大開眼界,欣喜自個兒挑對了人,之後女兒的健康肯定能好轉。「依依,還不快謝謝人家。」她催促著。

  謝?

  依依的眼角抽搐。

  謝什麼謝啊,這傢夥光明正大的吃她豆腐,她竟然還要道謝?

  礙於媽媽的視線,她咕噥了兩聲,企圖瞞混過關。

  「說清楚!」黃陳淑婉喝令。

  母命不能違!

  她深吸一口氣,吞嚥屈辱,含恨一個字,個字的說道:「謝謝。」

  「小妹妹,真的不用跟我客氣。」臉皮大概比銅牆鐵壁還厚的他,居然有臉回嘴,

  黑眸刻意往下,意味深長的看了看,他觸碰過的軟嫩豐盈。

  在那一瞬間,她無法決定,是要遮住胸口,還是戳瞎楊愛國的眼睛。

  「啊,不對,」懶洋洋的嗓音裡,有著藏不住的笑意。

  「你不是小妹妹了。」他剛剛親手「確認」過了。

  她雙頰火燙,警告的瞇起眼睛,威脅他再敢放肆,她也準備要豁出去,拚著大病一場過後的身子,就算不把他揍到傷殘也肯定住院!

  他停頓了一會兒,看著她噴火的雙眸,跟緊握的雙拳,聰明的沒再說出挑釁言語,反倒恢復斯文,一副純然無害的模樣,逕自微笑點頭。

  「相信我們之後的相處,會非常愉快。」他好言好語的說道。

  「晚安,你早點休息,我明天過來接你,從簡單的練習開始。」說完,他穿上西裝,用最俊帥的姿勢離開。

  一等楊愛國走出大門,黃依依就轉身,堅定的走進臥室。

  接她?哈!

  往後三個月,她決定都要臥病在床!

  緊閉的房門上,傳來規律的輕敲。

  正在看漫畫的依依,停住所有動作,確認敲門的頻率,符合她規定的暗號,這才避開房內堆得滿滿,看似無用雜物,實則都是她花費時間與金錢,好不容易才買到手的東西,慢吞吞的去開門。

  一張與她有幾分相似,卻健康紅潤許多的小臉,出現在門縫之間。

  「姐,是我。」黃伴伴說道,拎高手裡的袋子晃了晃,謹慎的降低聲量。「你要的東西都買齊了,一樣都沒有少。」

  回鄉以來,除了先前真的病到完全沒食慾之外,病情轉好後,她的「戰鬥物資」,都是由妹妹提供的。

  依依打開門鏈鎖,難得敞開房門,讓妹妹進房。

  「別踩到我的東西。」她特別囑咐。

  「很難耶,你房裡滿地都是東西。」伴伴嘴上抱怨,但腳下還是小心翼翼,以媲美芭蕾舞者的靈巧,僅用腳尖點地,最後順利在一張坐墊上安全著陸。

  「你今天來得好晚。」依依打開袋子,小腦袋往裡面探,雙眼亮晶晶數著妹妹帶來的珍貴「物資」。

  「拜託,家庭主婦可是很忙的,我好不容易把孩子哄睡,趁老公看棒球轉播,才能抽出時間,幫你跑腿買東西,你就不要抱怨了。」不同於姐姐,小兩歲的伴伴,幾年前就嫁為人婦。

  「知道了知道了,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妹妹。」依依敷衍的說著,伸手從袋子裡,拿出一小塊羊羹,撕開包裝咬下一口。

  「媽媽做的饅頭我包好了,記得拿回去。」

  伴伴露出驚恐的表情。

  「又是鮮奶蔓越莓?」

  「嗯哼。」

  「天啊,再吃下去,我的血都會有蔓越莓的味道了。」伴伴抖了一下,打開放在固定角落的保鮮盒,認命地把饅頭收好。

  「說不定你老公會很喜歡。」依依說道。

  「他又不是吸血鬼。」

  「你們可以玩些遊戲,有助夫妻情趣。」她提議。

  伴伴斷然否決。

  「我才不要。」

  「為什麼?」

  「你會寫在下一本書裡。」每次,只要她漏了口風,被套問出一丁點兒夫妻親暱,

  姐姐的下一本作品裡,絕對就會出現,加油添醋、熱情火辣的類似情節。

第2章(2)

  「嘖,讓我取材又不會少一塊肉!」依依坐在床上,抗議妹妹的「藏私」。「再說,又不會有別人知道。」

  「你當我老公不識字嗎?」身為人妻的伴伴,小臉羞得通紅。「有一次,我陪他去小說店,看到他在翻你的書,還笑得賊兮兮的。」

  「這個情節不錯,我該記下來。」身為始作俑者,依依沒有半點反省,反倒還見獵心喜,咬著羊羹就要去拿筆記本。

  臉皮薄的伴伴,連忙改變話題。

  「楊愛國的吻技如何?」她問得一針見血。「有讓你覺得飄飄然、暈陶陶,像小說裡形容的那樣,全身都軟了嗎?」

  果然有用,依依探向筆記本的手僵住,拿筆的那隻手,姿勢從預備寫字,改為緊握,彷彿手裡拿的不是筆,而是,把鋒利的刀子,正預備朝某人的喉嚨戳去,戳出一道鮮血噴泉。

  「他才沒有吻我!」她整個人跳起來,激動澄清。

  「沒有?」伴伴睜大眼睛。

  「他只是替我做人工呼吸。」她的自尊,讓她驕傲的說不出,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假裝昏倒卻被佔了便宜。

  「那就是有親到羅?」伴伴雙眼發亮,雙手握住姐姐,感動到淚光盈盈。

  「太好了,姐,恭喜你!」

  「這有什麼好恭喜的?」

  「楊愛國一回鎮上,就是鎮上的搶手對象,想跟他相親的女人,多到創下媒人登記人數的新紀錄。」伴伴笑得合不攏嘴,感到與有榮焉。

  「結果,竟是你拔得頭籌,今晚不知道有多少女人要在被窩裡哭了。」

  依依柳眉緊擰用食指按摩著太陽穴,被一連串的消息打擊得頭昏眼花。「到底是哪個人在散佈謠言?」

  妹妹聳一聳肩膀,說出謠言製造者。

  「當然是咱們親愛的媽媽羅!」

  她呻  吟一聲,嘴裡甜甜的羊羹,此刻都沒了滋味。小腦袋倒向枕頭,雙拳咚咚咚咚的胡亂撲打,只差沒有哭嚎出聲。

  肯定是楊愛國前腳剛走,媽媽就拿起電話,歡天喜地的通知親朋好友,鎮上的搶手好貨,已經被女兒訂下,而且兩人第一次見面,還沒有手牽手,就已經啾啾嗽的嘴親嘴了。

  她半偏著頭,用一隻眼睛看著妹妹,語音虛弱的問道:

  「鎮上還有誰知道這件事?」

  「你應該問:鎮上還有誰不知道這件事。」伴伴伸出食指,慢慢的左右搖晃著。鎮民除了電視劇外,最熱衷的就是八卦消息。

  「你還記得,開照相館的王大偉吧?」

  「就是那個熱衷開地下賭盤的傢夥?」她心裡有不祥的預感。

  「沒錯。」伴伴點頭,愉快的宣佈。

  「兩小時前,他新開的賭盤,是賭你跟楊愛國能不能在三個月內,進展到論及婚嫁的地步。」

  繼承照相館的王大偉,拍照技術稱不上名家等級,但相館時常門庭若市,全是靠著地下賭盤支撐。不論什麼事情都可以開賭盤,最受歡迎的是鎮上八卦賭局,這類賭局一開,有八成以上的鎮民,都會踴躍參加。

  但是,知道歸知道,她從來沒想過,會成為賭盤的當事人。

  她雙手撐在枕頭兩邊,擡起頭來,吹開臉上的一綹發,冷眼看著妹妹,滿腹懷疑的問道:

  「你該不會也跑去下注了吧?」

  「小賭怡情嘛!」

  「你賭哪一邊?」

  「呃……」

  她逼問。「哪邊?」

  「賭你結婚。」

  「叛徒!」她再度把臉埋回枕頭裡。

  「我才不是叛徒。是媽跟我說,你們已經接吻了。」她爬到床邊,趴在枕頭旁邊,訴說對姐姐的忠誠。「我聽到時好高興,想說原來你眼光這麼高,一挑就挑到上等貨色。」

  上等貨色?

  一想到那個「上等貨色」,非但識破她裝伴拿手絕招,還故意陪她演戲,趁機吃她的豆腐,她就怒火中燒。

  「什麼上等貨?你們都被騙了,他根本是個腹黑小人!」依依側過臉來,咬牙切齒的說道。都說書到用時方恨少,她是罵人時才恨自己太善良,學的髒話不夠多,這會兒才會詞窮。

  伴伴瞪大眼睛,不相信姐姐,反倒相信楊愛國。在她心裡,下意識已經把他當成未來姐夫。

  「才不是呢!」她辯駁著,努力說明「未來姐夫」回鄉後的事跡。

  「不論是對誰,他都很有禮貌,陳家奶奶散步時,不小心腳踝扭到,他二話不說,就背著陳奶奶到醫院。」

  依依趴著不動,不言不語,卻不能不聽。

  哼,不過是籠絡人心的手段!「他對小孩也很親切。」

  先是老人,接著是小孩,道場還沒開,他就開始敦親睦鄰了。

  「前天,鎮上開銀樓的盧太太,剛從銀行領錢出來,皮包就被一個騎機車的年輕人搶了,他用跑的就追上搶匪,還把對方拎到警局。」她說得活靈活現,就像當時人就在現場似的。

  「他是怪物嗎?」依依終於忍不住質疑。

  「用跑的竟追得上機車?」楊家道場果然名不虛傳。

  怪物兩字完全被忽略,伴伴雙眼發亮,興奮得像是在討論動作巨星。

  「你看你看,他又帥又強壯,很棒吧?配你實在太合適了。」

  「我看不出來,我跟他哪裡合適。」

  「唉啊,當局者迷嘛!」伴伴很樂觀。「再說,你們有三個月時間相處,多的是時間找尋彼此合適的地方。」

  依依置若罔聞,逕自從床上爬起來,走到檯子前,搬開厚重的窖籍,還有幾個維妙維肖的卡通模型,最後才在最裡頭,翻出一個包裝精緻且牢固的紙箱,小心翼翼的打開。紙箱裡頭,是一個塑膠製的大同寶寶,雖然年代久遠,但是保存狀況良好。

  不同於常見的版本,大同寶寶的雙眼是閉著的。這可是民國五十八年,第一個發行的版本,唯一閉眼款的大同寶寶,市價超過三十萬,是藏家眼裡的珍品,更是她的壓箱寶。

  「明天,我就帶著它,去王大偉的相館。」這個大同寶寶,代表她的決心!

  「我要拿它下注,然後再證明,我跟那傢夥什麼事都不會發生。」她信心十足的宣佈。

  「姐,當事人不能下注啦!這樣太不公平了。」伴伴哀嚎著抗議,一旦姐姐賭上珍品,賭局就會更難以預測。

  「既然要賭,還有什麼公平不公平的?」依依輕輕摸著大同寶寶,對可憐兮兮的妹妹,彎著粉嫩的唇露出不留情的冷笑。

  「親愛的妹妹,不用等到三個月後,你現在就可以跟賭金說掰掰了。」

  第二天下午。

  當依依還在睡回籠覺的時候,門上傳來輕敲。

  不是大門,而是她的房門!

  她迷迷糊糊的醒來,看著咚咚作響的房門,時間有些茫然。這個時候,媽媽通常不在家,家裡應該只有她,個人才對,而且敲門的節奏不對,也不會是妹妹。

  「誰啊?」她伸著懶腰,順手拿起床邊的七號鐵桿。

  為了預防歹徒入侵,或是哪,天電影成真,活屍攻佔世界,她測試過各種用具,最後決定打高爾夫球用的七號鐵桿,最順手好用。

  「是我,楊愛國。」來人自報身份。

  雖然,知道門外不是歹徒,也不是活屍,但她的雙手沒有鬆開,反而握得更緊。相較之下,門外的人威脅性比起歹徒跟活屍,可以說是更勝一籌。

  「是誰開門讓你進來的?」她懷疑的質問,瞌睡蟲因為受到威脅,這會兒全都斃命了。

  「為了方便讓我陪你運動,你媽媽特地打了備份鑰匙給我。」他在門外說著,無聲的微笑,猜想那張精緻的小臉上,這會兒是什麼表情。

  依依錯愕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給他備份鑰匙?

  媽媽就這麼信任他?不擔心這傢夥是披著羊皮的狼,趁著孤男寡女時,他就露出真面目,獸性大發的把她這樣這樣、那樣那樣了……不,說不定那就是媽媽求之不得的事!

  門上再度傳來輕敲。

  「黃小姐,我在客廳等你,請你盡快下樓。」他很禮貌的說道。

  「等一下!」她衝口而出,眷戀暖暖的被窩,才不肯輕易就範,乖乖聽話跟他去做運動。「今天不行。」

  門外的聲音停頓了一會兒。

  「為什麼不行?」

  依依腦中瞬間閃過千百個藉口,最後,選擇了一個最保險的。她放下七號鐵桿,視線掃過鏡子,滿意的看見淩亂的髮,以及蒼白的臉色,然後才打開門,隔著門鏈鎖,用最無辜的表情、最虛弱的口氣,隔著門縫看他。

  「對不起,我的生理期來了。」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5-2-20 16:39:00

第3章(1)

  男女對視,一時之間兩人都沒說話。

  楊愛國的太陽穴微微抽動,還能維持笑容不變,手心卻在發癢,渴望緊緊握住什麼東西,最好呢,就是這個看似嬌弱無害,實則謊話連篇的小女人的纖細頸子。

  原本,他還對家人保證,租地的事情,憑藉他的無敵笑容,再加上從三歲到八十歲女人都無法抵擋的男性魅力,肯定很快就能解決。

  沒想到計畫趕不上變化,地主提出的條件,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而且,更棘手的是,這小女人借口萬千、謊話連篇,半點配的意願都沒有。

  望著門縫裡那張無辜得能讓任何人都心軟的小臉,他俯下身去,刻意靠近她,嘴角勾著笑,戳破她的謊言。

  「不,你沒有。」

  柔弱的小臉,沒有露出半點心虛。

  「真的,我很不舒服,這種事你們男人不會懂。」她一手撫著小腹,搭配動作強調。

  「那麼今天早上,你為什麼還能去王家相館下注?」這件事情,鎮上已經是人盡皆知,還造成不小的震撼,賭盤從一面倒,變成雙方平盤。

  「我的生理期是中午時來的。」她隨機應變,說謊不打草稿。

  門外的俊臉,盯著她一會兒,露出白森森的牙,慢條斯理的說道:「你身上沒有血的味道。」

  太誇張了!

  「你是吸血鬼嗎?」她不敢置信。

  「不是,我只是嗅覺比一般人好。」他雙手交疊,上下打量著她。「再說,我如果是吸血鬼,對你也絕對沒有半點興趣。」

  被嫌棄的不滿,讓她脫口質問:「為什麼?」

  「看你的模樣,就知道你貧血,吸血鬼要是吸了你的血,肯定會營養不良,說不定還要送醫急救。」

  被眨低到這種地步,依依失去耐性,懶得再跟他周旋。「總之,我很不舒服,不能出門,更不能運動,請你回去吧!」她在心裡祈求,他快快滾蛋,順手就要把門關上。

  可是,門縫卻維持原狀,不論她怎麼用力就是關不上,甚至還被推開更多一些,門鏈鎖已經繃直到極限。

  房門被他強壯的手臂卡住,所以無法關上。

  「給我放手。」男女的體力,天生就有差別,更別說她這個弱女子,要跟這個健壯男人比力氣,絕對必輸無疑。

  相對她的用力,他顯得很輕鬆,甚至只用一隻手,就能應付她。

  「等一下。」他說著,另一手伸進衣服裡,拿出一支原子筆。

  「再一下下就好了。」低沈的嗓音,愜意的哄著。

  依依眼睜睜看著,他黝黑的手,拿原子筆探入門內,在門鏈鎖的地方,熟練的轉動幾下,門鏈鎖就輕易被解開。她的最後一道防線被解除了。下一瞬間,他硬是往內推擠,讓她不得不因此連退三步。

  「你的正職是什麼?」她目瞪口呆。

  「入室竊盜的慣犯嗎?」他解鎖的方式,太教人驚歎。

  「為什麼你不覺得,我會是鎖匠?」他興味盎然的問。

  她回答得很快。

  「因為你看起來一點都不正派。」

  「喔,我好傷心。」他用大手搗住胸口。

  「最好你是有心。」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符合你的期望,用不正派的方式來進行。」他雙手一攤,朝敞開的房內踏出一步,高大的身軀幾乎填滿門框,嘴角的微笑。意味。

  依依慌忙往後一跳。

  「你、你要做什麼?」

  大白鯊似的微笑再度出現,顯示危機升高。

  「只是稍微檢查一下,你是不是不適合出門。」他笑得好邪惡,又往昏暗的房間踏入一步。

  「就像昨天那樣檢查。」他故意提醒。

  她倒抽一口氣。「你不敢!」

  「要賭賭看嗎?」他用過度溫柔的聲音問,掰動靈活的雙手。一回憶湧上心頭,想到那雙勸黑的大手,昨天在她胸前輕觸的奇妙感覺,她立刻舉白旗投降。她才不要跟他賭,免得又被白白吃了豆腐。

  「OK、OK,你贏了。」她嚇得立刻擡手阻止。

  「所以,不需要我檢查了?」

  「不、需、要!」

  「真可惜。」他低笑的聲音裡,分辨不出真假。

  「給你十分鐘,換好衣服下樓,我們要出門。當然,如果你想穿著這樣出門,我也不會介意。」

  意思是,十分鐘之後,要是她還沒換好衣服,他還是會逼她出門。

  她當然明白,他話裡的威脅。

  依依瞪著那張笑臉,砰的一聲,用力把門甩上。

  十分鐘之後,她終於心不甘、情不願的下樓。

  除去費心收藏的經典漫畫睡衣,她當然還有幾件應付正式場面的衣裳,只是大病一場後,她體重下降幾公斤,衣裳穿上身都顯得寬鬆,讓她看來更清麗柔弱。她挑了一件長袖襯衫,搭配黑色長褲,再加上寬帽子、墨鏡跟口罩,為了隔絕紫外線,她還戴了手套,全身上下包得密不透風。

  坐在沙發上的楊愛國,緩緩站起來,黑眸半瞇。

  「你要穿這樣出門?」她包得就像是木乃伊。

  「沒辦法啊,你只給我十分鐘,我來不及擦防曬乳,只能用這種方式遮擋陽光,免得被曬黑。」她深信追求白皙,是女人的終生目標。

  楊愛國卻走過來,一聲不吭的拿掉她的帽子。

  「啊!」她驚叫。

  接著,是墨鏡。

  「你在做什麼?」

  然後,是口罩。

  「快還給我。」她伸手想去搶,卻給了他機會,手套轉眼被脫去。「我不能這樣出門,要是曬黑怎麼辦?」

  「你太蒼白,曬曬太陽對你有好處。」他不由分說,握住她的手臂就往大門走去,不讓她有機會去撿回那些遮陽用品。

  他的鉗制很牢固,力道卻控制得恰到好處,強健的大手讓她無法掙脫,但卻也沒有弄痛她。很難相信,這麼高大的男人,下意識的行動竟如此體貼。

  打開大門後,剌眼陽光迎面而來,依依舉手遮住眼睛,過了一會兒視線才恢復正常。雖然,她早上出去過一趟,但晨間的陽光,當然無法跟午後威能全開的烈日相比。才站在陽光下不到一分鐘,她就覺得快中暑了。

  「你的車在哪裡?」她急切的問,慌忙要躲避毒辣的烈日。

  他莞爾挑眉。

  「在台北。」

  依依全身一僵,用慘遭背叛的神情,驚恐的看著他。「你在鎮上沒有代步工具?」

  「沒有。」

  她想尖叫了。「那我們要怎麼出門?」

  「用走的。」他笑吟吟的宣佈。「走路是和緩的運動,對現階段還很虛弱的你來說,是最合適的。」

  「就不能搭計程車嗎?」她還抱著一絲希望。「我出錢。」

  「就算你出錢買車也不行。」他徹底否決,看著她站在庭院裡,遲遲不願意踏出一步。

  「來吧,我會配合你的速度,不會走很快。」他對她伸出手,搭配白馬王子式的笑容。

  「我們要走去哪裡?」她的不安,讓她對他的魅力免疫。

  「醫院。」

  她雙眼圓瞠,大聲哀嚎。「醫院離這裡很遠啊!」

  「不遠,走二十分鐘就到了。」色誘無效,他改為直接行動,主動握起她發冷的小手,輕拉她離開原地,逼得她只能移動腳步。

  「你看,一點都不難。」他邊走邊說,不吝嗇給予鼓勵。

  認命的依依,幾乎想不起來,上次在陽光下走路,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她抽回被握住的手,跟在他身旁慢慢走。高大的身軀遮蔽陽光,落下的陰影巧妙的籠罩她,削減她在陽光下步行的抵抗。

  就如楊愛國保證的,他們的行走速度並不快。

  即使如此,她還是走不到幾分鐘,就開始氣喘籲籲,水嫩的臉兒浮現暈紅,額上也冒出汗珠,被陽光曬得肌膚發燙,覺得體內的水分都要沸騰了。

  「我、我要喝水。」她呻  吟著,渴望的看著路邊的便利商店,不由自主就要走進去,讓冷氣吹走滿身熱氣。

  楊愛國卻拉住她,還遞來一瓶礦泉水。

  「來。」他可是有備而來。

  她卻不領情,有了水還嫌棄。「我要喝冰的。」

  「啊,我忘記說了嗎?」他愉快的宣佈。

  「從今天開始,你不能再喝冰的飲料,任何生冷的食物都要忌口,免得影響你恢復健康的進度。」

  「喔。」沒力氣和他爭執,她冷淡回應,轉開礦泉水的罐子,勉強喝了一小口。這類的禁令,醫生跟媽媽早就說過不知多少回了。

  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她有妹妹可以依靠,三天兩頭就偷渡美食進房,她愛吃什麼就吃什麼,只要不被發現就行了。

  「連垃圾食物也不行。」他再加上一條,不忘舉出範例。「例如,你昨天吃的洋芋片,就是違禁品。」

  「又是你用鼻子聞出來的嗎?」她諷剌的一笑。

  他卻笑得更開心。

  「我昨天在你嘴邊,看見碎屑跟鹽粒。」

  此話一出,依依小臉漲紅。想到昨天,兩人的唇靠得那麼近,近到只差一點點,他就能嘗到她唇上的滋味,她胸中就像有只小鹿在跳霹靂舞,心跳快得離譜,腦中空蕩蕩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試圖加快腳步,但是他人高腿長,輕易就跟上來,嘴角還掛著討人厭的笑,像是她的不知所措,都被他看在眼裡。

  心思紊亂之餘,她胡亂舉步,沒注意到路旁一處施工尚未完成的坑洞,一腳就踩進去,身子陡然歪倒。

第3章(2)

  倏地,一隻大手抓住她,將她拎出洞口。這一拉一扯的速度太快,她甚至來不及發出驚呼,整個人已經安全的站好,被扯入寬厚的胸膛,被他的體溫與氣味包圍。

  「小心一點。」他低頭囑咐,聞見她身上淡如花香的氣息。那不是香水,或是任何人工調配的氣味,是一種他從未聞過,卻又要用盡自制,才忍住沒有貪婪耽溺其中的芬芳。

  她僵硬得像石像,幾秒鐘之後,才發覺他已經鬆手,不再將她圈抱在懷中。心中奇妙的悸動,讓她想逃回家中,躲回安全的房間,卻又知道他絕對不會允許。

  「呃,謝謝。」她小聲道謝,不明白心跳為什麼又加速。

  「不客氣。」他回答。

  奇異的沈默,充塞在兩人之間。剩下的路程,有好一會兒的時間,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結果,他們走了半小時才到醫院。

  她走得太慢,就連先前腳踝拐傷的陳家奶奶,跟愛國打過招呼後,就拄著柺杖,輕易的超過他們,看方向是趕著去王家相館下注。

  不但如此,有個三歲的小孩,騎著色彩繽紛,握把還有流蘇的小三輪車,故意一次又一次的在她身邊繞圈圈,得意的笑得好大聲。

  身為最新八卦賭盤的男女主角,兩人所到之處,自然都引來眾人「關愛」的眼神,不論男人女人,只要是成年的,瞧見他們就雙眼發亮,然後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猜測該如何下注。

  連醫院的接待人員,都特別熱情,視線在兩人間溜過來、溜過去。

  「請問,兩位需要什麼服務?」

  「黃依依小姐要申請上一次健康檢查的報告。」他奉上和善的笑容,知道這種表情,最能得到有效率的幫助。

  一旁的依依,卻皺起眉頭說道:「我沒帶身份證,更沒帶健保卡。」申請體檢報告,非但要本人到場,還需要兩張證件。

  「不用擔心,我帶了。」他好整以暇的從口袋裡拿出兩張證件,赫然就是她的身份證跟健保卡。

  「你媽媽連備份鑰匙一起交給我的。」

  依依簡直欲哭無淚。

  家裡有媽媽賣力推銷,外頭有熱心的鎮民,賭他們三個月內,就會叮町當嘻的進禮堂,歡天喜地結成夫妻。就連她用珍貴的大同寶寶下注,用以宣示決心,都無法改變某些人的執念。

  垂頭喪氣的她,跟隨著楊愛國,到座位區等待。

  過了一會兒,健檢報告出爐。年輕的護士沒把報告拿給她本人,反倒是交給楊愛國,還附贈一個嬌俏的笑容,才柳腰款擺的離開。

  她看著坐在對面,打開報告開始閱讀的高大男人,明知這是侵犯隱私,但又悲傷的想到,媽媽連她的證件都交給他,只差沒替她綁上緞帶,用閃亮的銀盤子裝著,直接送到他臥房,請他不用客氣、好好享用了,她還能妄想有什麼隱私呢?

  很可能連睡覺時,都習慣保持微笑的楊愛國,看著手中的報告,每看到一個項目,臉色就愈來愈陰沈。笑容像是被暴風雨前厚重烏雲遮蔽的陽光,一點一點的消失。依依慢慢坐直,眼睜睜看著,他的面具逐漸剝落,最後終於半點笑容都不剩。

  「請問,你太陽穴旁抽搐的那條是青筋嗎?」她猜得沒錯,爽朗的笑容都是偽裝,他的本性根本沒有旁人以為的那麼和善可親。

  非常緩慢的,他擡起頭來,臉色難看的說道:「當然是青筋,不然你以為是什麼?蚯蚓嗎?」

  「抱歉,我第一次親眼看到,有人的青筋會抽搐得這麼厲害。」她好奇的靠過去,仔細觀察著,食指發癢,好想戳戳看。「你很生氣嗎?」她明知故問。

  他深深吸入一口氣,過了一會兒,才緩緩的吐出,盡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雖然,脾氣是控制住了,但臉色仍舊難看,擠不出一絲笑容。

  「我從來沒有見過,哪個人的健康報告,會糟糕到這種程度。」無辜的報告紙,被他的大手捏緊,抓握得像陳年梅乾菜般皺巴巴。

  「你幾歲?」他咬牙質問。

  依依聳肩。

  「上面不是有寫嗎?」

  「上面寫著你今年二十八歲,但是光看報告,不看個人資料,我會以為受檢者有八十二歲。」他壓低聲音,避免當場吼叫出聲。

  「報告上幾乎都是紅字,及格的根本沒幾樣。」

  天啊,她甚至有脂肪肝!

  她都瘦得像是風一吹,就會捲走似的,居然還會有脂肪肝。

  「你上次運動,究竟是什麼時候?」他漆黑的雙眸,直直盯著她。

  依依認真想了一會兒,有點不好意思的回答。「應該……就是讀書時的體育課吧!」為了要畢業,她不能蹺掉體育課。

  他閉上雙眼,薄唇緊抿,全身靜止不動,只有額上青筋持續抽搐。一會兒之後,他用過度輕柔的語氣,繼續問道:「所以,畢業之後,你就一直待在家裡?」

  不,是那間房裡!

  她搖頭否認。

  「我畢業後就搬去台北,跟三個工作認識的朋友合租房子。」她們同住好幾年,成為無話不談的好友,還彼此掩護,躲避編輯的奪命連環叩,熬過一年又一年,書展前水

  深火熱的趕稿地獄。

  「你們都不出門的嗎?」他問得咬牙切齒。

  「其他人會出門逛街,至於我嘛,不論想要什麼東西,都可以用網路訂購,宅配就會自動送上門。」她心虛的低下頭來,把玩著指尖,避開視線不跟他接觸,卻還是感覺得到,他散發的怒氣。

  「你們輪流煮飯?」

  回答的聲音更小了些。

  「不是。」

  「你們租的地方,難道沒有廚房嗎?」

  「當然有,但是,沒有人會煮飯。」她雙手一攤,覺得好冤枉,又沒有做錯事情,為什麼要被如此質問。「住在台北,外食很方便啊!」

  「這就是你不運動,又長年外食的結果。」他遞出緊捏成束的報告,近得差點就要

  戳到她臉上,聲音低沈到變成厚重低吼。

  「呃,有一段時間,阿志為了追求玫瑰,曾經來為我們煮過三餐。」哼哼,她也不是都吃外食。「他的手藝好好,不論中餐、西餐,還是甜點,他全都做得出來。」

  「哪個阿志?」

  「張志揚。」她驕傲的說。「就是那個被大聯盟,用新人最高簽約金簽下來,在美國打棒球的張志揚。」

  任何人提起張志揚,都會豎起大拇指,誇讚他的棒球打得好,看不懂棒球的她,卻只懷念他的廚藝。

  楊愛國擰著濃眉,想起先前的新聞。他是知道那個打棒球的張志揚,娶了一個寫小說的女人,卻沒有想到,那個女人跟依依相識。

  「你朋友嫁給棒球健將,而你卻把自己搞成這樣?」

  「我本來身體也不錯。」頂多就是時常感冒,夏天怕熱、冬天怕冷罷了。

  「是因為阿志跟玫瑰要搬去美國,我拚命連寫了三本書,因為太過專心,忘了睡覺、忘了吃飯,才會病倒,回到家裡休養的。」

  「你居然能忘記睡覺跟吃飯?」他嚴重懷疑,她的神經是不是缺了一條,而且是最粗最大的那條,竟然能不分日夜的沈浸在工作中。

  長年不運動、重油重鹹的外食,再加上日夜顛倒的作息,她會病倒只是遲早的問題,出國之前的趕工,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這根本是詐欺。」他喃喃咒罵,用手指扒過烏黑的發。

  「三個月?只有三個月的時間,竟然要我把你滿江紅的健檢,復原到正常指數?」徒手去攀登喜馬拉雅山,說不定都還容易一些。

  依依清了清喉嚨,引起他的注意。她用最認真的態度。趁他對健檢報告還處於霣驚狀態的時候,理智的跟他討論。

  「既然你看過報告,就能明白,我媽開出的條件,根本不可能達成。」她望著那雙黑不見底的眸子,微微往前傾身。「所以,我有個提議。」

  黑眸謎起,他神色如謎,猜不出情緒,只靜靜的問道:「什麼提議?」

  「你現在就放棄,盡快去找另一塊地。這麼一來,你不需要浪費時間,我也能安心的過日子。」這就是她打的如意算盤。

  只要他點頭同意,她就要立刻去王家相館,抱回大同寶寶……當然,她會搭計程車去!

  偏偏,她等了又等,他就是不點頭,深幽的黑眸直視著她,看得她渾身不舒服,寒毛一根一根都豎了起來。

  許久之後,楊愛國才開口,聲調平靜的說道:

  「那塊地最適合蓋道場,沒有第二個選擇了。」

  唉,男人!

  「做人不要太執著,你何必——」

  他伸出手,打斷她的勸說。

  「再說,鎮上人們都知道,我要租那塊地,也答應了你媽開出的條件。」他彎起嘴角,露出讓人不寒而慄的冷笑。

  「我說到就要做到,拒絕挑戰不是我的作風,道場更不能還沒蓋,就失去信用。」

  協商失敗,她陡然一驚。

  糟糕,這個男人鐵了心,要賭上道場,跟他祖宗十八代的名譽了!

  依依縮在椅子上,像遇見猛獸的小動物,在他滿是決心的注視下,嚇得瑟瑟發抖。他雖然在笑,但是卻笑得好可怕,比他滿臉怒意時,更教人膽戰心驚。

  高大的身軀離開椅子,站在她的面前,獰笑的宣佈:

  「你擺脫不了我的。」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5-2-20 16:40:16

第4章(1)

  從此,她安逸的日子正式宣告結束。

  楊愛國對旁人還是笑容可掬、禮數十足,唯獨面對她時,就兇惡的啦哮,露出淨獰的真面目。她不過是習慣性賴床,多睡了一些些,他就用蠻力把她的房門拆了,還當作垃圾丟掉。

  害得她現在,只能用卡通圖案門簾,作為臨時遮蔽,勉強自我安慰,這樣還算能保有一丁點的隱私。

  拆掉房門的兇手,沒有像前幾日那般,暴躁的在客廳等待,監督她把鮮奶蔓越莓饅頭,口一口的吞下去,再出門去散步。今天,他帶來眾多食材,正在廚房裡仔細處理。老媽對她的鮮奶蔓越莓饅頭的攻擊,猛烈到連他都看不下去了。

  依依換好寬鬆舒適的運動服,聞聲走到廚房門口,踮起腳尖張望,拒絕朝裡頭再多走,步。這樣的距離,已經足夠讓她看見,他帶來的新鮮蔬菜、水果跟肉類,都是她覺得太麻煩,嫩嫩十指拒絕觸碰的食材。

  「你會做菜?」她倚靠在牆上,訝異的看著他站在流理台旁,分類處理食材的熟練動作。

  「為什麼你覺得我不會?」他頭也不擡的問。

  「我以為,只有數量非常非常稀少,媲美瀕臨絕種動物的好男人,才懂得怎麼做菜。」她補充了一句。「例如,阿志就是。」

  話中的弦外之音,讓他擡起頭來,微微挑眉。「你認為我是壞男人?」

  「當然。」她想都不想。

  「為什麼?」

  杏眼圓睜的,她將嫩如水蔥的食指,指向房間的方向,不敢相信他竟然有臉反問。

  「你剛剛不但闖進我的房間,還拆了我的門耶!哪個好男人會做這種事?我都該打電話去報警了。」

  「我是為了你的健康著想。」他回答得理所當然,強健得能輕易拆門的雙手,正輕柔的仔細洗去蔬菜上殘留的泥土。

  翠綠的蔬菜,細緻又嬌嫩,襯得他的雙手更大,而且不可思議的溫柔。如果他此刻碰觸的不是蔬菜,而是女人的肌膚,在他指下的女人肯定會情不自禁的發出呻  吟……

  停!

  她在心中命令自己。

  停下來,不要再胡思亂想了!這一定是她長年寫言情小說造成的壞習憤,才著他的手,就產生遐想。

  依依強迫自己移開視線,不要持續盯著他的雙手看。「好男人更不會在見面第一天,就趁機吃我豆腐,摸我的……我的……」

  嘗試了幾次,雙頰發燙的她,還是說不出口。

  楊愛國卻好聲好氣好愉快的接話。

  「胸部。」

  她差點跳起來,又羞又惱。「你還敢說!」

  「我已經摸過了,為什麼不敢說?」黑亮的雙眸,落到她衣衫下起伏的曲線,毫不掩飾純男性的欣賞。「對了,你雖然瘦,但身材不錯,別再穿寬鬆的睡衣,那讓你看起來像是未滿十八歲。」

  雖然,包裹在睡衣下的嬌軀,完完全全是個驚喜。

  他仍舊記得,觸摸那處軟嫩時的美妙手感。她不是豐滿的性感美女,但肌膚宛如絲綢,沒有內衣阻擋,她的雪嫩隔著睡衣落在他掌心,形狀完美且重量銷魂,讓他下腹竄過一陣熱流。

  僅僅是回想,他就硬了。

  好險兩人之間,還隔著流理台,不然她肯定會看見,他牛仔褲下太過明顯的強硬yu\望,然後嚇得奪門而逃。

  毫無疑問,她在男女方面,只有過多的幻想,卻沒有實際經驗。證據就是,他只是提到她的胸部,那張小臉就紅得像是熟透的蕃薯。

  「這是性騷擾!」她憤怒指責。

  「這是讚美,不過,我是很寬宏大量的,就算你不說謝謝,我也不會介意。」他咧嘴笑得很開心,欣賞她怒火中燒的模樣。此刻的她,雙頰因憤怒而暈紅,眸子也有了光彩,遠比平時病懨懨的樣子更好看。

  依依當然不會說謝謝。她決定不再討論這個話題,擡起小臉虛張聲勢,冷冷的哼了一聲,然後用微微過快的腳步,走到客廳舒舒服服的坐下,丟他一個人在廚房裡忙碌。

  沙發很舒適,加上她還是習慣晚睡,早晨被迫清醒,縮短了她的睡眠時間,才坐下沒多久,她就困得受不了,眼皮好重好重……

  啦!

  一聲清脆響指,嚇得她驚醒過來。

  楊愛國來到桌邊,把裝滿食物的餐盤,二擺放在桌上。從他的成果看來,在叫醒她之前,她已經睡了一會兒,但是感覺起來,就像是只有幾秒鐘,對渴睡的她來說完全不夠。

  「我好睏。」她抱怨。

  他瞇起眼睛,黑眸迸出懷疑。

  「你昨晚幾點睡?」

  「很早啊,大概九點或十點。」為求逼真,她努力裝無辜,把眼睛睜得大大的,不敢說出實情。

  「我一定是運動過度,才會一直睡不夠。」她乾脆怪在他身上。

  「我會想辦法,改善你的睡眠問題。」他眸光略閃,難得沒有荀破她荒唐的借口,只是把一盤滿滿的沙拉,推到她的面前。

  「現在,先來調整你的飲食。」

  沙拉盆裡有萵苣、蕃茄、甜椒等等,各色新鮮蔬菜,為了她的體質著想,還費心的先用熱水稍微汆燙,入口不會冰冷,再撒上壓碎的堅果……問題是,裡面一塊肉都沒有,更別提炸得酥脆的培根!

  「我又不是兔子。」她嚴正抗議,伸出雙手交叉,做出一個大大的拒絕手勢。

  他置若罔聞,在沙拉上擠了檸檬汁,再淋上橄欖油,俐落的用刀叉翻動均勻,再灑上乾燥的羅勒,還有一些黑胡椒。然後,他擡起頭來,嘴角微揚,好整以暇的看著她問道:

  「現在,你要自己吃,還是我餵你吃?」

  看著那雙黑得發亮的雙瞳,還有那白到發亮、足以去拍潔牙廣告的牙,她感受到強烈的威脅,清楚要是不乖乖吃下去,他絕對會心情愉悅,快快樂樂的將那盆草強塞到她嘴裡。

  俗話說得好,識時務者為俊傑。

  她雖然不算俊傑,卻非常識時務,雙手立刻搶下刀叉,為了避免由他代勞,決心就算是當兔子,吃掉這盆草也無妨。

  叉子尖端戳剌起一塊蕃前,她無可奈何的往嘴裡送,原本想嚼也不嚼,直接吞下肚子裡就算了。但是,檸檬的清新、熟透蕃茄的酸甜,跟香料與橄欖油混合的滋味,好吃得讓她雙眼一亮。

  這跟她印象中,沒有加入大量濃濃調味料,吃起來就味如嚼蠟的生菜沙拉完全不同,讓她一口接一口,叉子幾乎沒有停頓下來。

  「吃慢一點。」他雙手枕在頸後,悠閒的神色裡,有明顯的得意。「記得多咀嚼,才不會增加腸胃的負擔,你的身體也能更有效吸收營養。」

  「你在裡面加了什麼?」她津津有味的吃著萵苣,從來沒有想到,以往嫌棄到不行的生菜沙拉,竟會如此美味。

  「什麼都沒有。」他懶洋洋的說道。

  「不可能,這跟我在台北吃的完全不同。」她忍不住再吃了一口番茄,享用那酸甜多汁的滋味。差點悶哼出聲。

  「因為鮮度跟種植方式,跟你以往吃的不同。」他喜歡她品嚐美味時,毫無保留的模樣。「鎮上推行有機農法,早就成為食材寶庫,再加上這些全是今早剛採摘的,新鮮的食物當然好吃。」

  「嗯嗯。」她忙著咀嚼甜椒,沒有空說話,只能發出模糊的應和聲。

  過了一會兒,沙拉盤就被清空,只剩些許橄欖油跟香料。

  依依放下叉子,歎息似的呼了一聲,吃得好盡興。起初幾天,她只是習慣性的賴床,這是從未有過的經驗,簡單的生菜沙拉,帶給她的滿足感,竟足以媲美最奢侈的牛排大餐,或是精緻的法式甜點,甚至更勝一籌。

  「再吃吃這個。」他把另一個盤子遞過來。

  這次,她沒有拒絕,反而充滿期望。

  白色的瓷盤上,有著兩顆水波蛋,還有外酥內軟的小麵包。她沒用刀叉,直接用手撕開小麵包,沾取未熟的蛋黃,小心翼翼的送入口中。

  如果說,生菜沙拉是個驚喜,那麼水波蛋簡直就是天堂。

  濃郁的蛋黃滋味,潤軟了麵包,味道各自分明,卻又搭配得絕頂美妙。這實在太神奇了,她很珍惜的吃完,要很努力克制,才沒有在他面前,貪婪的把盤子舔乾淨。

  「麵包是手工窯烤,一個小時前才出爐,完全天然,不含任何化學添加物。至於雞蛋,是從你家冰箱拿的。」他慢條斯理的說,雖然知道,卻還是想聽她親口說出來。

  「喜歡嗎?」

  喜歡嗎?她愛死了!

  不過不想讓他太得意,依依擡起下巴口是心非的說:「咳嗯,勉勉強強啦。」

  瞧著她那倔強的可愛模樣,他幾乎笑了出來,她卻在這時伸舌把唇上的蛋黃舔掉,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教他一時忘了呼吸。

  她沒完全舔乾淨,遺漏了一處,在他能思考之前,身體已經先有動作。他伸出手,緩慢抹去她唇邊,一滴被遺落的蛋黃,在注視她的同時,放到嘴邊吮掉。

  時間像是在那一瞬間靜止。

  這舉動太過親密,她雖然描寫過,但是親身體驗又是另外一回事。她完全忘了食物的滋味,感覺身體竄過電流,連腳趾頭都蜷縮起來,小腹暖燙燙的,所有感官都活絡到危險的地步。

  那甚至比觸碰她的胸部,更性感千萬倍。

  楊愛國則是在看見她羞得從臉頰到白嫩的頸子,都變得紅潤時,才訝異的察覺自己做了什麼。他的唇舌間,嘗得到蛋黃的濃郁,連指尖都感受得到她的柔嫩。

  兩人動也不動的注視著對方,都有些尷尬。

  過了一會兒之後,他主動坦承。

  「我不是故意的。」

  「喔。」她面紅耳赤的應了一聲,知道這不算道歉。不知為什麼,她也不希望他道歉,她當然會介意,甚至很可能一輩子都忘不了,他無意中做的事。

  因為不是故意,所以,就像是限量品一樣,反倒更顯稀有……

  她該要指責他,或是怒罵他,但是她只能全身發軟,臉紅心跳的坐著,胸中又暖又甜,像小說裡標準的女主角,在墜入情網的瞬間那樣,無助的看著這個男人,彷彿現在才發現,他有多麼性感迷人。

  尤其是他的薄唇,當他說話的時候,他的唇……

  等等,他在說話!

  依依猛地回過神來,驚慌的望著,他濃眉半挑的疑問表情。

  「對不起,你剛剛說了什麼?」她在心中祈禱,千萬不要讓他發現,自己竟看著他就作起白日夢。

  「你吃飽了嗎?」他重複先前的話。

  「嗯,呃,吃飽了。」她的臉還是燙的。「謝謝你。」

第4章(2)

  不同於她的羞赧,他身軀緊繃、動作僵硬,收拾餐具回廚房清洗時,餐盤跟刀叉幾次碰撞,敲出剌耳的聲音。要不是先前親眼看到他清洗蔬果的熟練動作,又親口嘗過他的好蔚藝,她肯定會以為他跟她一樣蔚藝生疏。

  將刀叉跟碗盤都歸位後,他擦乾雙手,走回客廳裡,用有些僵硬的語調,說出這幾天以來,每天早晨都會重複的話語。

  「走吧,該運動了!」

  運動的疲勞,遠比趕稿更辛苦。

  趕稿還能有個目標,只要寫到結尾,在檔案最尾端,打上「全書完」三個字,就能歡呼解脫,跳上床去補眠,一口氣睡個幾天幾夜,不論地震、海嘯、任何人為或自然天災,都不能阻止她睡到飽。

  那時住在台北,天高娘親遠,室友都是同行,能相互體恤。

  嗚嗚,她多麼懷念那段美好時光。

  現在的她被管得牢牢的,睡眠被迫縮短,幾次深夜裡都支撐不住,不小心打了瞌睡,就錯過上網到國外網站競標搶購動漫限量商品的機會,害她扼腕不已,欲哭也無淚。

  說來說去,都是楊愛國害的!

  要不是他決心要改變她的生活習慣,每天逼她早起,到國中操場去運動,像傻瓜似的一圈又一圈的走著;下午安排的則是伸展操,加強她身體的柔軟度,以及肌肉耐力。

  雖然,午餐也很美味,切得每條都寬度相同的新鮮木耳絲,搭配曬足陽光,紅潤飽滿的蕃茄切塊,一同放進鑄鐵鍋裡,用少許的干貝絲,還有鹽巴調味,稍微燉煮一會兒,兼顧營養與健康。

  菜餚美味,掌廚的男人臉色卻很難看。

  這幾天以來,他不曾像那次失控觸碰她。相反的,他的臉色愈來愈陰沈、口氣也愈來愈粗魯,像在預告狂風暴雨前的低氣壓。

  至於依依呢,絕對不是小說裡那種逆來順受的小可憐。他的咆哮怒吼,跟她的伶牙俐齒雙方你來我往,目前鏖戰到平手,誰也不肯吃虧。

  緊繃的氣氛,一次一次的累積,兩人間氣氛愈來愈火爆。

  午飯之後,休息三十分鐘,又到了伸展操的時間。

  客廳的傢俱被他用蠻力輕易挪開,空出偌大的地板,放置兩張瑜伽墊,還有擦汗用的毛巾。

  「我還要休息。」她坐在沙發上,不肯起身。

  「過來。」他雙手叉腰,冷聲下令。

  「你就不會想沖澡嗎?我一身是汗,好不舒服。」她扯了扯運動衣,故意拖延時間。他的口氣要是禮貌點,那她還可以考慮考慮,但是他口氣如此粗魯,就休想要如願。「過、來。」他咬牙。

  「我要先去沖澡,卸掉防曬,然後……啊!」話說到一半,她陡然驚叫出聲,被不耐煩的他抱起,從沙發丟到瑜伽墊上。

  「你這個野蠻人!」她氣呼呼的指控,雖然被摔,除了自尊心之外,倒也沒有受傷。

  「只要有效,用什麼方式都行。」他站在,旁,居高臨下的睨視著,那張氣紅的小臉,不留情的督促。「快點,先做暖身,不要浪費時間。」

  拖延無用,依依緩慢站起來,好不容易壓下怒氣,把呼吸調整得平緩,才按照這幾日的經驗,從暖身操做起。

  做到第四個動作,她稍微遲疑,他就冷言譏諷。

  「忘了嗎?我還必須示範幾次?」楊愛國雙手環抱胸前,更顯出肩膀的寬厚。「錯了、錯了,剛才那個動作,你漏做了左邊。你在想什麼?還是睡著了?」

  「如果你不囉唆,我就不會做錯。」她不服輸的頂回去。

  「如果我不囉唆,你現在還躺在床上,睡到晚上才會起床。」他雙腳跨開與肩同寬,高大如異國的神祇。不過,絕對是脾氣很差的那種神。

  被戳中要害的依依,咬著下唇,做完十次一套的暖身操,告訴自己沈默不是敗北,是她情操高貴,懶得跟野蠻人計較。

  暖身操結束,她雙手合十,雙腳左右分開五公分。

  這套瑜伽動作,在古時候最初是由戰士練習,能柔軟全身、促進血液循環、調整體質,現代人用來強健身心,對她這種大病一場後,體力虛弱的人也很合適,一套總共有十二個動作。

  以往,楊愛國會示範,讓她跟著做,這麼一來不需考驗記憶力,看他強健的肌肉,流暢的運動也挺養眼的。

  但是他今天卻站在一旁,不再為她示範,只在一旁監看。

  哼,不示範就不示範,她才不會開口求他!

  再說,她的記憶力又不差。

  依依做起第二式,雙手先往前再往上,然後手肘跟膝蓋打直,手與頭部盡量後仰。她盡量做得正確,無奈肌力不夠,雙腳顫抖得好厲害。

  「很冷嗎?抖什麼抖?給我站好、站直!還有,這動作是為了盡量往上伸展,不是往後彎!」

  專心!專心!

  她不去理會,把他無理的咆哮當成馬耳東風,在銳利的視線下,做起第三式,緩慢的往前彎腰,盡量伸展身體。指尖卻只能伸到膝蓋的高度,就僵硬的卡在原處,再也彎不下去。

  「八十二歲的人做得都比你好。」他嚴苛的評論,故意炫耀似的,在她旁邊示範,雙掌都能完美的平貼。「看到沒有,要做到這樣。」黑陣透過淩亂的發,不滿的瞪了一眼。

  她挑釁的瞪回去。

  這套照理說應該能平心靜氣的瑜伽,非但不能讓她心情平靜,因為有他的冷嘲熱諷,反而令她心浮氣躁,胸口熱得發燙。她說不出原因,只感覺愈來愈厭煩,就像是覺得口渴到極點,卻喝不到一口甘泉。

  相較之下,楊愛國的狀況也沒好到哪裡去。

  他活像是吞了火!

  進入到第四式時,她試圖專心,膝蓋彎曲,左腳往後伸。以往,她做這個姿勢,一定會因為肌力不夠,顫抖的跌在瑜伽墊上。

  這次,她也做好跌倒,跟被諷剌的準備,料想不到的是,寬厚的大手探來,扶住她的腰與臀部,支撐著她保持標準動作,沒有像以往那樣跌倒。

  依依卻倒抽了一大口氣,迅速轉頭,快到頸部發出「喀」的一聲脆響。

  「你在做什麼?」她的視線,緊盯在腰部的大手上。她看不到臀部,卻能清晰的感覺到,他的手放在那裡。

  老天,他的手好燙!

  「幫你維持姿勢。」他不耐的回答。

  很明顯的,對於兩人間的碰觸,對她的影響,遠比對他來得大!她心慌意亂的想著,像是被放在爐火上烤的小兔子,被燙得幾乎要呻  吟出聲,即使拚命想要專心,卻因為他的體溫,一而再的分心。

  知道她要是不做完,他不會輕易饒過她,依依只能在他的協助下,顫抖著做完這個動作,當他的雙手離開時,她已經汗水淋漓,運動服幾乎可以擰出水來。

  呼,專心!專心!

  她艱難的做下,個動作,用軟弱的雙臂,斜撐著身體,同時敏銳的感覺到,他走到身後,銳利的黑眸注視著她。

  然後,她必須……

  依依僵住了。

  身後,傳來動作提示。

  「不要僵著,屁股擡起來。」

  她的臉都紅了。先前他示範時,她每次都把握機會大飽眼福,欣賞他做這個動作時,挺翹誘人的臀部曲線,還覺得男性內褲廠商,沒能找他去拍廣告,實在是太可惜了。因為看過了很多次,所以,她清楚的知道,他站在後頭,所能看見的是什麼景況。

  「擡高,翹起來!」他不滿的蹲下來,抓住她的腰,強迫她把姿勢做對,翹起心形的小屁股。

  依依咬緊牙關,懷疑人類有沒有可能羞恥致死。

  「你、你……」她伸出手,拚命揮舞。「你站到前面去啦!」

  他在看嗎?在看嗎?噢,她沒有勇氣回頭察看!

  「為什麼?」他雙手抱胸,明知故問,毫不客氣的欣賞眼前美景。「這裡的景色很好。」

  他居然敢說出來!

  「給我站到前面去。」她嘶聲警告,恢復平躺姿勢,拒絕在他離開前,白白任人欣

  賞臀部曲線。

  極為難得的,他喉間竟然滾出低沈的笑聲,好心好意的沒再為難她,真的走到前面去。確定眼睛能看見前方的一雙男性腳掌,她才艱難的擡起臀部,壓低脊椎,把動作結束。

  下一個動作,被稱作蛇式。

  她腳跟併攏,靠肘部關節的力量,緩慢的撐起上半身,視線也自然而然的往上移,看見他的小腿、他的膝蓋、他的大腿,他牛仔褲下明顯的緊繃隆起……

  兩人同時停了呼吸。

  「你站在這裡做什麼?」她羞憤的大叫。

  「是你要我站在這裡的!」他惱怒的大步跨開,因為胯間的亢奮,姿勢僵硬且不自然。

  他走到窗簾旁邊,試圖冷靜下來,腦中卻不斷回想起,她臉兒紅潤、雙眸水汪汪,嫩唇微張,毫無防備的從下仰望他的模樣……他這輩子沒有這麼硬過。

  「該死,我在躲的就是這個!」他粗聲咒罵。

  惱羞成怒的依依,不甘心白白被罵,急忙要撇清。「你會、會那樣,跟我無關……」

  一切都是巧合,她可沒有勾引他的意思。

  灼熱的黑眸掃來,瞪著她潤紅的小臉。他的下顎緊繃,理智掙脫羈絆,苦苦克制的情緒奔洩而出,連日來因遏制渴望,愈來愈旺盛的怒火,其實都是充沛的情\yu。

  他大步走過去,扣住她的下巴,用粗糙的指,摩擦她軟嫩的唇。

  「別想撇得一乾二淨。」他沙啞的警告,將她拉進懷裡,注視那雙有著驚慌、不知所措,還有陶醉的雙眸。

  「這次,我是故意的。」他薄唇飢渴的印上她的唇瓣。

  這是一個火辣辣的吻。

  唇與唇的相貼,完全不能滿足他。他像貪婪的野獸,需索她的反應,靈活的舌餵入她口中,因為壓抑而難以體恤,放肆的糾纏她的甜蜜、吸吮她的嫩舌,以唇舌教導她男女的愛慾之舞,當她青澀的回應時,他發出狂喜的低吼。

  初次被吻,就是這麼狂亂的熱吻,她不知所措,被吻得昏昏沈沈,任由他盡情侵略,吻得更深、更重。

  朦朧之間,她腦中閃過一個念頭。

  她的大同寶寶有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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