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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5-6-7 07:59:34

(一)

「萍水相逢,相識即是有緣,今宵別後,重逢不知何處;
對酒且歌,勸君休問假真,人生如夢,但願長醉不醒。

過客匆匆,早晚拱手一別,今又秋風,昨日黃花安在;
古道長亭,且將金樽斟滿,隔壁人家,管他舊夢新歡。

歲月如刀,細細雕琢你我,他鄉若夢,莫提憔悴容顏;
自君別後,多少傷心故事,情本傷人,奈何我心偏癡。

豪氣如風,茫茫此身何懼,柔情似水,淡淡此心何依;
君若知音,舉杯聽我一曲,心隨明月, 傷悠遠遊離。」


  一九九九年九月二十九日,深圳,天空晴朗。

  我開著車,劉方坐在我身邊,李志堅坐在後邊,機場高速上的車不是很多,
穿過邊檢站後,我的心情變得格外輕鬆。眼前的天空,如同小學作文裡的藍天白
雲,清晰純正。國慶節我們公司難得的有五天假,我約了劉方去長沙玩,大學剛
畢業時我曾在那工作過一年,認識了一些朋友,時間過的真快,轉眼就幾年過去
了。

  高速旁的綠化帶飛馳而過,往事在心底緩緩浮起,歲月匆匆,生活的荒誕感
無可逃避,我輕輕地哼起了多年前寫的這首老歌。

  劉方也很興奮,我們兩個原來在辦事處一線做銷售時就見過面,但是不熟,
今年初我調回國後,他也調回公司總部的培訓中心,大家都在深圳,又都沒有女
朋友,工作之餘經常在一起,漸漸就熟起來。

  他比我大四歲,但是看不大出來,我們兩個都是那種顯得比實際年齡要小的
人,我長的高而瘦,他健壯勻稱,我冷酷文雅,他熱情開朗,在許多場合我們倆
都很合拍。

  他也是風月場中的過來人了,三十一了還沒有女朋友,我知道他在深圳有幾
個固定的性夥伴,他喜歡說話,尤其是在女孩面前胡說八道,沒有一點顧忌,我
喜歡他的性格,只是有時候他泡的妞檔次太低了些。這次放假,我的幾個大學同
學,還有最好的哥們,都在家陪女朋友或老婆,「閑著也是閑著」,我就說帶他
到長沙開開眼界。

  「我跟你說,」劉方激動地把棒球帽扣在剃著板寸的頭上︰「這次要是見不
到靚女可跟你沒完。」

  我沒有說話,手在下邊輕輕碰了碰他,我不想在下屬面前失禮,李志堅在我
主管的部門工作,畢業不久,勤懇老實,我正在培養他,今天他陪我們去機場,
然後把我的車開回公司。

  劉方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前年我在北京辦事處的時候,他在河北辦事處,
都是市場的硝煙中千錘百煉出來的,見過人性和官場中最陰暗的東西,攻防的能
力都很強。

  一路上劉方沒有再提女孩的事,只是不斷地大侃證券生意經,我知道他在業
餘時間炒股票,做中長線,成績還不錯。

  到了機場,我背起網球拍,和劉方拎著簡單的行李跳下車。

  「慢點開。」我把鑰匙遞給李志堅。

  「再見。」李志堅轉到司機座位那邊,邊開門邊和我們倆告別。他的話一直
不多,沒有說什麼「玩的高興點」或者「國慶快樂」之類的廢話,我欣賞他這種
性格。

  回過身我看見了高高大大站在那�的劉方,發白的牛仔褲,寬大的運動衫,
差九歲就四十的人了,見到女人仍雀躍不已,這種人我同樣的欣賞。

  「晚上在富臨酒店叫鴨的那些香港富婆肯定都特喜歡你,」我一邊往候機樓
裡走,一邊笑著對劉方說。

  受到表揚的劉方興奮起來,開始和我大吹特吹他的床上功夫。

  自深圳的新候機樓啟用後,老候機樓就只有南方航空公司的航班,所以這邊
候機的人很少,我們換了登機牌,在巨大的落地窗旁邊找了個座位坐下,劉方從
包�拿了本書,我翻了一下,竟然是《重申資本主義》,實在想不起自己看這類
哲學書籍是在哪一年了,好像從來也沒看懂過。

  我在候機廳�轉了一圈,沒看見什麼漂亮的女孩,無聊地站在窗前看停機坪
�一架一架的飛機。飛機晚點了,我們等了很長的時間,天色漸漸暗下來,我覺
得有點餓,我的胃不大好,去年在國外時一個人住,不大會照顧自己,得了胃病
的根子,時好時壞。

  「你要不要來一包?」我準備去買方便麵,問劉方。

  他搖了搖頭,笑道︰「你這人挺有意思,到點就餓,吃點就飽,喜歡喝酒,
喝點就醉。」

  我走到櫃台前,買了包「康師傅」泡上,回來時路過賣書的車,瞧了幾眼,
有幾本新書挺有意思的,我買了一本柏楊的《暗夜慧燈》,和一本李敖的《笑傲
五十年》。

  一包熱乎乎的方便麵下肚,我覺得心�踏實了許多,和劉方有一搭沒一搭地
瞎聊,兩個衣著時髦的女孩從我們面前走過,身材突出,容貌普通。

  「怎麼樣?」劉方擠眉弄眼地問我。

  「不好看。」

  「我發現你特以貌取人,漂亮有那麼重要嗎?」

  「做人嘛,還是要嚴格要求自己,」我拿出了登機牌,把書放回包�︰「當
然,她們要是肯出錢也可以湊合。」

  「其實你不知道,」劉方誠摯地看著我說︰「和醜女做愛更有意思。」

  「是嗎?」我站起身走向排隊的人群,淡淡地說。

  飛機上人很多,我一坐下就從座位前拿出中國民航的雜志細細翻看,自從有
一次在�邊偶然發現她演出的照片,這就成了我每次坐飛機必然的習慣。

  「我他媽的每次坐飛機從來沒挨著女孩坐過,」劉方向我抱怨著︰「上帝保
,這次來個靚女。」劉方坐在我身邊,裡邊靠窗的座位還空著。

  「找什麼?」劉方看我一頁一頁地翻《中國民航》,好奇地問。

  「沒什麼,我以前女朋友演出的照片。」

  「你還挺重感情,你和多少女人上過床?」

  「記不清了。」

  「我有預感,」劉方充滿信心地說︰「我們這次肯定會走桃花運。」

  我擡起頭,笑了,一個矮小精瘦、模樣怪異的廣東男子正邊看登機牌邊從容
不迫地向我們的座位走來,劉方也看見了。

  「我說的沒錯吧,猩猩已經來了,桃花還會遠嗎?」劉方苦笑著說。

  破舊的空中客車在跑道上加了加速,騰空而起,飛機上開始放例行廣播,我
把頭靠在座椅背上,閉目沈思,在記憶�竭力搜尋著關于長沙的一切。這些年發
生了太多的事情,記憶中許多的人和事串雜不清,朦朦朧朧的人影仿佛爭先恐後
地向我訴說,我直覺地感到他們都在撒謊,後來他們把我推來推去,我張著嘴卻
說不出話來。

  飛機顛簸了一陣轉了個彎,我忽然覺得眼前一亮,人影散去不見,我清晰地
看見我自己,穿著寬鬆漂亮的白色外套和牛仔褲,笑著走在陽光明媚的大街上,
一個女孩領著我拐進一個弄堂,潮濕陰暗,角落�站著西裝革履神色木然的我,
那個女孩驚訝地看著兩個我站在一起,試圖拉著年輕的我撒腿而去,我沒有動,
她又碰了碰我。

  我睜開眼睛,空中小姐正微笑地看著我︰「先生,想喝點什麼?」

  我要了杯礦泉水,回頭看劉方,他和猩猩都睡得正香,頭靠著頭。

  長沙離深圳很近,實際飛行時間不到一個小時,天氣好像比深圳還熱一些,
我和劉方隨著人流下飛機、走進候機樓,我們都沒有托運的行李,直接出門,買
票上了大巴。

  大巴�坐滿了人,我和劉方都沒怎麼說話,好奇地望著窗外陌生的風景,一
路的燈火忽明忽暗,市區到機場的高速公路已經修好了,偶爾會看見路邊一些幾
年未變的熟悉景物,讓我的回憶越來越清晰,我是真地再次來到長沙了,這個讓
我愛恨難分的城市。

  我第一次來到長沙時是在九四年,二十二歲,大學畢業不久,被一家法國公
司聘用,派到長沙工作了一年,直到我辭職遠赴中東。我上的學校是北京一所九
十年代才熱起來的理工科專業院校,學的又是計算機,大學時的大部份時間都是
在踢球喝酒、唱歌打牌,或者到機房熬夜打《三國》,對女人的認識很膚淺,被
派到長沙時,在這一方面我幾乎還是一片空白。

  長沙是一個很怪的城市,漂亮的女孩遍佈街頭,破爛的出租車在狹窄的馬路
上鑽來鑽去,物價便宜,每晚十二點後街頭熱鬧非凡,酒樓、歌舞廳、夜總會人
滿為患,我輕易地就被這個城市俘虜了。我和北京另外幾家外企駐長沙的哥們天
天混在一起,每天不斷地結識新的女孩,和她們一起喝酒、蹦迪、打牌。蘇婭、
馮哲、鄭菲、謝輝、李青都是那時候認識的,這些女孩和我都沒有男女關係,我
們只是在一起玩,說各種各樣的黃色笑話,有時候冒雨去吃貴州啤酒鴨,有時候
打完牌半夜去中山路吃田螺,再後來我認識了許冰冰,我們開始同居。

  許冰冰那時還是一個小女孩,這是我至今仍為之慶幸的一件事,這使我在墮
落之餘仍對感情保持著一絲幻想,我們不是完全因為錢、性、或者別的什麼亂七八
糟的東西在一起的,多多少少有點感情。

  九五年初我和許冰冰自然而然地走到了盡頭,缺乏新鮮感的生活和尋求刺激
的初衷明顯的矛盾,我們很和氣地分了手,然後我認識了李荷。那時的李荷應該
算是美女了,長髮披肩,身材豐滿,五官也還不錯,從一開始她就是一個非常成
熟的人。我幾乎不知道她的任何過去,不過這無所謂,當我對長沙朝來暮去的遊
戲生涯已顯厭倦的時候,能夠安安靜靜地在家�吃頓飯也挺有吸引力的。雖然她
從來就不曾是我真正喜歡的類型,說實話,我喜歡那種容顏清秀、長髮飄飄、微
帶害羞的女孩子,二十年的傳統教育並沒有完全褪去,只是在初入世事時被浮華
暫時掩蓋了而已。

  九五年一個週末,無聊的下午,我和幾個朋友到「野馬」歌廳玩,那�的座
位很低,她們在臺上瀟灑高歌的時候,我換來換去覺得怎麼坐都不舒服,燈光昏
暗,那一剎那我忽然懷疑起自己身在何處。我想起小時候看《三國演義》時講到
劉備在劉表那寄人籬下之時,一天忽然發現自己腰間的贅肉,感慨流淚,想當年
和關張兄弟拚殺四海、轉戰江湖之時,身上哪�會長多餘的肥肉呢,而今壯志未
籌、苟且偷安、無所事事,怎不讓英雄豪傑扼腕浩嘆。

  那天唱完歌後,我默默地回到家�,默默地想了三天後,遞交了一份辭職報
告,我那時的薪水是每月一萬兩千元,挺多同學知道我辭職後都挺驚訝的。

  我回到北京後一時也沒什麼計劃,就去了中東,其實我當時心�就是想逃離
那個城市,我對那種近乎淫蕩、夜夜笙歌的生活忽然充滿了厭惡。

  離開長沙前我做了一件很過份的事,至今想來仍對李荷有所歉疚,當時我租
了一套房子,有幾千元的押金,走前李荷和我是住在一起的,我離開長沙時把房
子退了,取回了押金。我當時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計劃是什麼,所以我不得不珍惜
每一分錢,我並沒有太多地考慮李荷,大家萍水相逢,緣盡則散,彼此對對方本
來就沒有什麼責任,只是李荷搬家的那一天下著小雨,我第二天就要走了,她暫
時搬到她的朋友冷佳家�去住,看著她冒雨忙忙碌碌而毫無怨言的身影,我覺得
自己有時候是挺冷酷的。

  中午我去機場前,我們兩個在巨洲酒店的二樓吃飯,人不多,我們兩個都很
沈默,偶爾說一兩句無關痛癢的話,吃完飯,我又要了兩杯飲料,慢慢地品著。

  「以後還來長沙嗎?」李荷輕聲輕氣地問我。

  「會來的。」我習慣性的笑了,很難說清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有點留戀,
又有點慶幸,我指的是對這個城市。

  時間快到了,我看著李荷,很平靜很認真地說了一句想了很久的話︰「許多
人都把生活的艱辛當作自己墮落的藉口,而不當作奮發上進的動力。」

  在我和李荷剛認識的時候,有朋友告訴我,她原來在「天子」歌廳做過一陣
「坐台」小姐,我一直不知道是真是假,也從來沒想到去證實。

  李荷終於哭了,在我認識她的這段時間,從頭到尾她都很成熟,真的,如果
你明白成熟的真正涵義,有時我都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麼,我只是知道她的家庭
非常的不好,父親很早就又找了一個女人走了,把她和她母親留在長沙。

  回到北京後,許多事情都改變了,生活一浪接一浪,竟容不得人稍有歇息。
我去過中東的沙漠,又回到北京,開了一家賣計算機的小店,又關門大吉,感情
和事業的經驗不斷的積累,而又毫無結果,九六年,也就是我的本命年,發生了
一件令我刻骨銘心的事,令我對感情幾乎徹底的放棄,於是我找了一份工作,為
奔走於中國的各大城市,在理想與現實之間努力去構架橋梁,直到今日。

  這幾年我和李荷一直有聯絡,我提過我剛離開長沙時對她微感歉疚,這種歉
疚隨著她對我始終如一的關心和毫無怨言而逐漸加深,並且逐漸沈澱為一種特殊
的友誼。四年來,我們會不定期地通電話,有時隔了大半年才打一次,有時卻每
週一個電話,我的生活中頗有些傳奇的故事,然而身在其中的感覺遠不像事後回
憶起來時那麼浪漫,當我在一個個陌生的城市醒來,或者受到挫折甚至開始懷疑
起人生奮鬥的意義之時,我有時就會想起李荷,就像想起我大學的那幾個生死之
交,我知道這世上有人在真心地關心自己,而毫無所圖。

  李荷這幾年過的很不順,她開過小飯館,賠了,上過班,很沒意思的那種,
現在開了一家小服裝店。上個月我在深圳時她去過一次,進貨,我匆匆見了她一
面,大家都老了,男女之間的激情早已不在。我給了她兩千元錢,以我現在的現
實和墮落,不求任何回報地幫助另外一個幾年不見的、對其也沒有任何生理欲望
的女人,我想不出除了友情外還能有什麼原因。而兩個完全不同世界中的人的友
情,我想,建立的基礎是她對我很好,也就是說,我一直認為她對我很好,從內
心深處。

  「李荷,你應該找個男朋友。」一次在電話裡,我認真地對她說。

  「沒有合適的呀。」她的聲音一向很柔。

  「也不能要求太高嘛,在有錢人�找個心眼好點的就行了。」

  「找不到啊!再說,我不喜歡長沙的男孩子。」

  「你是不是有了?」我忽然有所感覺︰「我去長沙住你那方便嗎?我和我同
事兩個人。」

  「方便呀,有什麼不方便的,不過只有一張床,有一個人只能睡沙發或者打
地鋪了。」

  「那沒關係。」

  在離開長沙之後,每當我在異地遇到了長沙的女孩子,我仍然覺得莫名的親
切。那年我在武漢大學像模像樣地交了個學法文的女朋友,名字好像叫作張晴,
老家就在長沙,後來她去了加拿大,也就不了了之。還有林梅,是九七年我在北
京時認識的,那時候馮哲在北京外語學院進修英文,她們原來在長沙的業餘模特
隊也散了,大家各奔東西,李青傍了個大款,據說後半生不用愁了。鄭菲和一些
老男人關係不錯,在炒股票,謝輝遠嫁了一個台灣的商人。在那個圈子�,馮哲
是性格最直爽的人,她突發奇想,跑到北京外語學院去讀書,開始接受長沙之外
的文化,我和她成了很好的朋友,林梅就是到北京考服裝學院的模特時她介紹我
們認識的。

  時至今日,我一直認為林梅是個很出色的女孩子,或許應該說是女人了,靚
麗而有氣質,她曾經獲得過一屆湖南模特大賽的冠軍,在長沙最紅時要風得風、
要雨得雨,這樣的一個女人應該是很容易找到個有錢有勢的人坐享榮華的,可是
她卻突然捨棄了原來的一切,考出來讀書,也許是太聰明瞭吧,聰明的人總是註
定要多吃點苦。

  她後來考上了上海中國紡織大學的服裝設計與模特表演專業,可惜她的身材
不是特別高,大概只有一米七二吧,否則前途應該更好些,我們兩個當初在北京
一見鍾情而又擦肩而過,因為彼此都很清楚大家對生活的追求遠沒實現,還沒有
安定下來的資格,而且她這魔出色的女人總會給男人一種很強的壓力感,無論如
何,我還是很喜歡她,也尊敬這位紅顏知己。我永遠記得她寫給我的一封長信中
的一句話︰「真正的背叛無時無刻不在發生,有多少時候我們對自己充滿信心,
就有多少時候我們對自己感到失望。」

  長沙的汽車司機開車都猛的很,我們乘坐的這輛大巴雖然破舊不堪,仍然在
馬路上東超西拐,我一邊隨著汽車搖搖晃晃,一邊猶豫不決先給誰打電話,按道
理是應該先給李荷打的,可我擔心一見到她就會一直與她在一起,再出來玩就不
方便,我們這次是來玩的,我和劉方又都不是守規矩的人,再有,說實話,現在
的李荷對於我來說,朋友的成份很多,女人的成份很少。

  「先給哪一撥打電話?」我問劉方。

  「你聯繫了兩撥是吧?,哪一撥容易搞定?」搞定的意思在劉方看來就是上
床。

  我看著劉方,知道他還陷在深圳的思維模式中沒有轉過來,這也不是我幾句
話能辦到的,還是讓他自己在長沙去感覺吧。

  「恐怕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我說︰「靚女肯定會讓你見到,可不一定能上
床。」李荷的好朋友冷佳和鄭菲那一撥裡的陳珊都是美女中的美女。

  這時我的電話響了,我看了一下號碼,「是鄭菲。」我對劉方說。

  幾年前我在長沙時就見過鄭菲,但是那時不太熟,她們一圈朋友和德國公司
的那些哥們玩在一起,我記得在她家打過兩次牌,後來再見到她也是在北京,她
去辦簽證,找了馮哲,我請她們吃過一頓飯,不知道為什麼,她對出國好像一直
很有興趣,這方面我是內行,無論是從最下層的花錢混出去,還是被國家或大企
業派出公幹,或者像我的同學那樣辦留學和移民,從發達國家到發展中國家,南
亞、非洲、歐美、中東,我都有許多經驗。

  那時候,我也剛辦完加拿大移民的申請,她向我咨詢了很多問題,我知無不
答,所以關係挺不錯的,何況那時我正在做銷售員,像模像樣地開著一輛車在北
京吃喝玩樂,可惜的是她那次被拒簽了,這幾年也沒出去,現在也還混在長沙。

  「韓江,到了嗎?」鄭菲的聲音親切而有女人味,她是一個很成熟的女人,
長沙好像就沒有不成熟的女人,一般過了三歲的生日之後,她們就開始學習騙人
了。

  「到了,在車上,你還好吧?」我很有禮貌地答道。

  「挺好啊,我就是快餓死了,在等你吃飯麼。」

  「是嗎?這魔講義氣,我請你吧,在哪見面?」這魔久沒見了,我想,客氣客
氣總是沒錯的。

  「去華天吧,」鄭菲說了個我熟悉的酒店名字︰「你們在出租車上,還是在
大巴上?」

  「大巴,可能還要過半個小時才能進城。」

  「那八點半見吧,我在華天等你們。」

  「陳珊在嗎?」我很自然地問了一句。

  「我和她說了,她有點事,吃完飯才過來。」鄭菲仿佛終於發現了我什麼秘
密,竊笑著說。

  我和劉方在火車站前的民航大廈下了車,到馬路上攔的士,我們兩個這次出
來穿的都很休閑,一人提著一個包,背上還背著網球拍,蠻瀟灑的。劉方嚼著口
香糖,漫不經心地站在那�,棒球帽下是一張頗為英俊的臉,濃眉大眼,一臉正
氣,我驚訝於人外表和內心的強烈反差,就像我外表的弱不禁風和內心的剛強冷
酷。

  「演出開始了。」我毫無公德地把嘴裡的口香糖吐在地上,笑著對劉方說。

  華天是長沙比較早也比較有名氣的一家五星級酒店,大堂�燈火輝煌,我和
劉方走進一樓的食街,鄭菲笑著出現。她看起來和上次見面時沒有什麼變化,只
是妝化得濃了一些,鮮紅的嘴唇,和雪白的皮膚對比強烈,形成一種很刺激的性
感。她也穿了一身運動裝,但是仍遮不住豐滿的身材,大家都是過來人了,我剛
介紹她和劉方認識,他們倆就開始肆無忌憚地開玩笑,反倒是我有一點陌生感,
淡淡地和鄭菲聊一點以前的事,這是我下意識的習慣,久別重逢,總是要先找一
下感覺,以明確兩人關係的定位和今後接觸的基調。

  喝了杯茶,他們兩個走過去點東西吃,我點著一支煙,靠在椅背上,打量著
四周的環境,廳�比較寬敞,四周一圈是各地的風味小吃,客人自己拿單過去隨
便點餐。廳�三三兩兩的坐著一些客人,旁邊的桌子坐了一個老外,悠閑而地道
的喝著茶,碰到我的目光,她看著我的網球拍,做了一個「好樣的」的手勢,我
笑了,我知道自己認真笑起來的時候挺親切的,而又充滿自信,這是我多次對著
鏡子練習的結果。

  我們一邊吃飯一邊聊天,鄭菲問了問我在國外的一些事,後來提到了李荷,
「我碰到過她幾次,」鄭菲說︰「她好像把頭髮剪了。」

  「對,」我說︰「她交了個男朋友。」

  「你說哪個?她交過好幾個男朋友吧。」鄭菲看著我,好像在猜測我的真正
意思︰「你們關係還好嗎?這次不見見老情人?」

  「算了,早沒熱情了,我倒是想見見陳珊,她怎麼樣?」

  陳珊是上海人,高挑性感,皮膚白晰,很漂亮的那種女孩子,幾年前搬到長
沙,她去年到過深圳,鄭菲讓我請她吃過一頓飯,那次我第二天就去南非了,沒
有機會和她?生任何故事,我一直耿耿於懷。

  「她挺好的,正在準備結婚。」

  我吃了一點東西就吃不下了,出去給譚建軍打了個電話,我大學剛畢業時在
香港一家公司設在邯鄲的尋呼台工作過三個月,那時譚建軍是台長,他對我很不
錯,後來我不幹了,回到北京找工作,在被那家法國公司錄取前的兩個月,譚建
軍還在給我發工資,我一直記著他這份情。

  九五年他在西安搞了一個通信項目,我和另外一個同學去幫他搞工程,分文
不取,他也挺感動的,後來我們時有來往,他做事很穩重,當初我從他身上學到
過不少東西,現在我仍然覺得他是個難得的人才。

  譚建軍聽說我在長沙,果然很激動,自我到非洲後,我們有很長時間沒有聯
繫了,他先是埋怨我不早點給他打電話,因為他明天就要回益陽的老家過國慶,
後來就決定立刻過來見我。

  我回到座位,劉方和鄭菲聊得正歡,我知道他喜歡豐滿的女人,「女人都是
不純潔的,」劉方又在吹噓自己︰「我差九歲就四十的人了,什麼沒見過!」

  我和鄭菲都笑,我心�在暗暗琢磨鄭菲會不會喜歡劉方,他強健的身體和英
氣勃勃的面孔開始總會給人留下很好的印像,但是一說話感覺就全變了,思路有
點亂七八糟,有時候我都不知道他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那一套對付一些沒見過
市面的小女孩還可以,像鄭菲這種成熟的長沙女孩,你要真地比她們成熟她們才
會服你,從而和你上床,女人總喜歡被真正的強者征服,同情弱者只是她們偶爾
為之的遊戲,更多的時候是玩弄弱者。

  「你這人就是太重感情了,」我面無表情、大言不慚地誇著劉方︰「你唯一
的缺點就是太善良。」

  鄭菲的電話響了,她聽了兩句就掛了,站起來向門口招手,我就看見陳珊穿
著紅色短裝向我們走來,當她坐下來的時候,我側眼看了一下劉方,他很專注,
我放心了,我答應帶他來看靚女,不能食言。

  說了幾句話,我就感到這一年陳珊有很大的變化,她有意無意之間經常會談
到生意上的事,「這段時間太忙了,」她很認真地說︰「九號就開標了,我剛剛
和管基建的王處長吃完飯。」

  我一方面啞然失笑,另一方面也有點感慨,當年我們初涉生意場時何嘗不是
如此,我們順著陳珊的話題喝茶聊天。

  「盤子有多大?」劉方問。

  「有兩千多萬吧,整個裝修工程,」陳珊說︰「這幾天真是特別忙,下次你
們來一定好好陪陪你們,這次太不巧了。明年我可能會做一個廣告公司,富康在
湖南省的整個廣告代理,已經談的差不多了。」

  我微笑著傾聽她們談話,回憶著去年和她見面時的情景,太久遠了,想不起
來,匆匆一面,好像也沒說什麼,不過我仍然覺得她和去年絕對不同,作為一個漂
亮女人,風流一些或者貪圖享受都是很正常的,但要是還帶有市儈氣那就有點小
兒科了,我不知道她為什麼會給人以缺乏自信的感覺,美麗的女人一般不會如此明
顯。

  讀人不是一個好習慣,可是我總是改不了,有時候對人和事我會有一種很奇
怪的閱讀能力,往往毫無根據地就會體會到其中的本質。

  又過了一會,譚建軍過來了,他買了一輛豐田的的士頭汽車,雖然不漂亮,
�邊還是挺舒適的,空調、音響都挺不錯,譚建軍和劉方同歲,看起來卻成熟的
多,他個子不高,漂亮的近乎標緻,很講究衣著。

  我們商量了一會,決定去一家叫作「紅太陽」的新開的地方,到了那卻發現
還沒開張,就調了個頭去「鳳凰城」。

  「鳳凰城」旁邊正在修路,我們繞了一圈,把車停在門口,�邊幾乎坐滿了
人,我們五個人在靠著門口的地方找了個檯子坐下,強勁的迪斯科音樂震得人暈
暈乎乎,角落的舞池�擠滿了男男女女。

  「韓江,喝什麼?」鄭菲問我。

  「TEQUILA,怎麼樣?」我很久沒來到這種地方了,神經莫名地興奮起來,
乾脆喝烈酒算了,TEQUILA就是「龍捨蘭」,墨西哥產的一種烈酒,40度。

  陳珊和鄭菲都拍手叫好,譚建軍拿出煙來,給我們每人發了一支,拍著我的
肩膀和我聊天,鄭菲要了酒,又要了七喜、鹽和檸檬,倒了五杯。

  我沒有兌七喜,擠了一點檸檬汁在酒�,用鹽擦了擦杯沿,拿了個杯墊蓋在
杯子上,搖了搖,「砰」地在桌子上一頓,酒中泛起一陣泡沫,我端起杯一飲而
盡,酸澀強烈的味道衝進嘴�,我舔了舔嘴唇,覺得很過癮。

  他們也一個一個排過去喝光了杯中的酒,輪到劉方時,他不喝,我知道他和
我一樣酒量都不行,但是我喜歡喝酒,他不喜歡喝。「給點面子嘛,大哥,」陳
珊還是逼著劉方喝了一杯。

  剛開始,我和譚建軍還正正經經地聊了一會天,鄭菲不時地開我和陳珊的玩
笑,後來一瓶酒很快就喝光了,大家都有點暈,本來譚建軍的酒量是很好的,可
是他好像是第一次喝這種酒,不大習慣,也露出一點醉意,劉方靠在椅子上,似
睡非睡的樣子,鄭菲抽著煙,和陳珊不知道說著什麼,陳珊一邊聽她講話,一邊
直直地望著我,我認真地看了看她,發現她的五官是非常的漂亮,但是漂亮的很
木然。

  我又點了根煙,身邊好像有無數的人來回走動,我放肆地把煙霧大口吐向空
中,深深地體會到一種放縱的快樂,迪斯科的舞曲嘎然而止,響起了一首抒情的
老歌,我拉著陳珊的手走到舞池,輕輕環住她的腰,她抱著我,頭靠在我的肩膀
上,我能感到她豐滿的乳房貼在我身上,我習慣性的把嘴湊到她的耳邊,輕輕地
咬她,她呻吟了一聲,在我的懷�扭動,我覺得身體很燥熱,輕輕把她推開了一
些。

  「我喜歡你,」我看著她漂亮的眼睛問︰「想過我嗎?」心裡卻覺得自己問
的很無聊,一年前的萍水相逢,什麼都沒來得及發生,想我才怪呢。

  「去年為什麼不對我說?」陳珊仍然緊緊地抱著我。

  去年,去年見面時我正準備去非洲,能不能回來都不知道,會和一個剛見面
的女孩說我喜歡她,那不是有病,我忽然覺得自己很清醒。

  「為什麼要自己做的那麼辛苦?」我問陳珊︰「現在的生意不好做,尤其是
女孩,不知不覺中就陷進去了,幹嘛不找個有錢人嫁了?」

  「我不想那樣過,」陳珊向後退了退,理了理頭髮︰「我三歲時父母就離婚
了……」

  舞曲結束了,我沒有聽完也沒有記住陳珊的故事,那些與我又有什麼關係,
我們兩個手牽手走回座位,即使渾身都在受著酒精的刺激,我仍然清楚的感到身
在局外的一種輕鬆感,我喜歡這種感覺。

  桌上不知是誰又叫了一紮啤酒,劉方已經徹底地睡著了,譚建軍和鄭菲正在
說話,旁邊坐著一個我不認識的女人,是個很明顯的孕婦。

  「韓江,這是我的朋友。」鄭菲給我們介紹。

  「怎麼那麼不小心啊?」我瀟灑的坐下,談笑自如。

  「什麼呀,人家結婚好久了。」鄭菲笑著說。

  我去了趟洗手間,�邊的音樂聲小一些,我對著鏡子洗了洗臉,驚訝地發現
自己看起來精神的很,沒有一點憔悴的樣子,我用手接了點水漱口,涼水進到嘴
裡,我忽然覺得一陣 心,跑到�邊開始嘔吐,我想剛才照鏡子時一定是「回光
反照」。

  我沒有直接回座位,到外邊給李荷打電話,她的手機關機了,我定了定神,
翻出蘇婭的電話號碼,通了,我告訴她我在長沙,問她李荷家�的電話,她把電
話號碼告訴了我,又和我閑聊了幾句玩笑。

  我打通了李荷家的電話,告訴她我已經到了長沙,「說話方便嗎?」我淡淡
地問道。

  「方便呀,你在哪裡?」

  我告訴她譚建軍請我們到鳳凰城玩,她知道我和譚建軍很好,我沒有提到鄭
菲。

  「那你有什麼打算?」聽到她溫柔的問話我就明白了,但是我還是裝糊塗,
單刀直入︰「太晚了,我們不想去找酒店了,你那能住嗎?」

  「今天冷佳和她男朋友住在我這。」

  「那就算了,我去譚建軍那,明天再與你聯繫吧!」

  「那……好吧,你好好玩吧。」李荷匆匆掛斷了電話。

  我站在門口,楞了老半天。

  我走回座位,她們喝得差不多了,我又坐了一會,抽了幾根煙,覺得酒勁一
陣一陣地往上湧,好久沒有這樣喝酒了,身體好像一時還不適應。

  「韓江,你們晚上去哪住?」鄭菲問我。

  「你那方便嗎?」我說︰「今天太晚了,明天我們再去酒店。」

  「沒問題啊。」鄭菲爽快的說。

  劉方醒了,開始和鄭菲在那調情,陳珊好像喝醉了,坐在那不大說話,我也
不大說話,自顧自地喝著啤酒,其實我的酒量很差,不一會我就覺得臉上發燒,
腦袋發大,嘈雜的聲音漸漸遠去,到達了一種物我兩忘的境界,當我再次清醒的
時候,他們正在扶我上車。

  「陳珊呢?」我嘟囔著。

  「她喝醉了,先回去了。」鄭菲扶著我說。

  「對了。」我想起來了,她好像要結婚了。

  我看見譚建軍暈暈乎乎地爬到了司機的位置上,打火、開車燈、掛檔、鬆手
剎、倒車,「噹」,汽車撞到了後邊停著的一輛車上。我正覺得好玩,鄭菲緊張
地對譚建軍說︰「不用停,開走。」譚建軍毫不慌張地換檔、踩油門,汽車激起
一陣灰塵,駛向大路,我回頭看見一個保安正向那輛被撞的亂響的汽車走去。

  「這是去哪呀?」我迷迷糊糊地問。

  「我家呀,韓江,到家就好了啊,韓江。」鄭菲安慰我說。

  我靠在她身上,搞不清楚這個女人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譚建軍把我們三個送到鄭菲家樓下就走了,我們提著行李上了三樓,鄭菲自
己買了一套很小的房子,一室帶一個很小的廳,只有一張雙人床,我在床上躺了
一會,覺得不舒服,就到洗手間去吐,鄭菲走過來幫我輕輕的捶背,我忽然發現
自己只穿著內褲,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幫我脫的外衣。

  我洗了臉,走回房間,劉方躺在沙發上已經睡著了,房間�開著空調,我倒
在床上,感覺好了一點,鄭菲躺在我的身邊,她換了睡衣。

  我伸出手,放在她的身上,她沒有反應,我翻了個身,把腿放在她腿上,她
推開我的腿,坐了起來,關切地望著我。

  「怎麼了?韓江,不舒服嗎?」

  我哼哼嘰嘰地說不話來。

  「睡吧,韓江,睡一覺就好了。」鄭菲安慰我說。

  我的手從她的睡衣下邊伸進去,摸到了她的乳房,很軟,成年女人的那種,
我覺得自己一點也不衝動,這不是我喜歡的女孩。

  「別這樣,韓江,我們都是朋友嘛。」鄭菲輕輕的推了一下我的手,沒有推
動,就躺在我身邊,幫我蓋好毛巾被,我很快就睡著了。

  半夜�我醒來的時候並不知道是幾點鐘,周圍靜的出奇,我爬下床,找到拖
鞋去洗手間,與開始那種初醉的感覺相比,現在的大腦一片空白,我回到床前時
楞了一下,怎麼身邊會有個女人?我躺的遠遠的,睜著眼睛望著天花板,空調不
知什麼時候已經關了,我覺得我並沒有想起過去的日子,我也並不覺得自己有什
麼墮落,我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想要些什麼,我的事不用你管,我才不需要你的
關心。

  你在那個世界裡,也會想到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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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tc077
威爾斯親王 | 2015-6-7 08:00:45

(二)

  我於清晨靜靜地醒過來,覺得精神飽滿,頭一點也不痛,我爬下床,穿好衣
服,洗臉刷牙。劉方和鄭菲睡得很安靜,我輕輕打開陽台的門,天氣挺涼快的,
遠處一些低矮破舊的樓從中,偶爾有幾座新起的高樓大廈,使這個剛從昨夜醉酒
中醒來的城市,還有一些勃勃的生機。

  我回到房間,他們兩個還沒有要醒來的樣子,我坐了一會,在書桌前翻了幾
本書,都是一些無聊的雜志,我打開旁邊的電腦,熟悉的WINDOWS界面出現在眼
前,我從鄭菲的床邊把電話線拉過來,接到調製解調器上,上網到了文學城的網
址,我的那個專欄還是老樣子,許久都沒有更新了,有一個筆名叫作「老鼠」的
網友在上面寫了一些感想,我慢慢地讀了,覺得網絡真是虛幻,在現實的生活環
境中,彼此的生活方式千差萬別,就像今天,我在長沙一個陌生的地方醒來,而
往日那些在網上仿佛極熟的朋友,誰知道他們昨夜又在哪�渡過。

  過了一會,鄭菲和劉方都醒了,劉方穿著內褲在房間�走來走去,露出健壯
結實的身體,她們兩個洗臉更衣,我到陽台給李荷的手機打電話,打不通,家�
的電話沒人接,蘇婭的也一樣,我頗有耐心地反覆撥著,一直打不通。

  我走進屋,他們兩個正坐在床上看電視,長沙的電視節目好像挺好的,在全
國名列前茅,鄭菲看我走進來,問我今天有什麼安排,「我們明天開車去一個渡
假村打網球,一起去吧?」她問我們倆。

  「再說吧,我晚上給你打電話,」我說︰「我們要先到一個朋友那去,安頓
下來。」

  我們向鄭菲表示了謝意,告辭出門。天色灰暗涼爽,我們在街上隨隨便便地
走著,我接著給李荷打電話,不知道是長沙的移動通信網絡不好,還是我的手機
漫遊有問題,反正打不通。最後我們在路邊找了一個公用電話,打通了蘇婭的手
機,蘇婭說她正在去李荷店�的路上,約我們在那見。

  我們打了輛的士,長沙的的士大多是破舊的夏利,路上的車不多,一會我們
就到了黃興路上新開的那家「四維」商城,門臉不大,�面挺寬敞的,隔成一間
一間的小店承包給個人,我們兩個轉了一圈,在一個角落找到了李荷的KK時裝
屋,李荷和冷佳在擺衣服,蘇婭坐在一邊正吃著早餐。

  我們倆走進去,本來就狹小的小店立刻擁擠起來,李荷把我的行李接過去,
放在�角的櫃子�,她把頭髮剪短了,人也瘦了許多,顯得有些憔悴,當年那個
豐滿美麗的妙齡少女影子一點也看不到了,我覺得心�感覺怪怪的,有些煩躁,
有些惋惜,卻又有些輕鬆。我把劉方介紹給她們認識,蘇婭嘻嘻哈哈地和他打招
呼,她倒還是老樣子,雖然不是很漂亮,但是皮膚光滑白晰,嬌小玲瓏,幾年的
時光好像沒有在她身上發生什麼變化。

  冷佳整理好衣服,笑著過來和我們打招呼,我只是在四年前見過她兩次,典
型的青春美少女,我和李荷同居時她來吃過飯,後來一起打過一次網球,我離開
長沙後,聽說她找了一個廣州的男朋友,就一直在廣州,他的男朋友有些錢,就
幫她和一家演藝公司簽約,拍點電視劇和出個錄音帶什麼的,好像也沒混出個什
麼名氣。這世界,不是每個人都有趙薇的運氣,上次李荷來深圳時說冷佳和廣州
的男朋友分手了,回到長沙在電視台找了份工作,在生活頻道做主持人。

  冷佳穿了件綠色的短裝上衣,很休閑的一條短裙,頭髮還沒到肩膀,活潑可
愛,但是比起我記憶中她明艷照人的樣子,還是有些不足,當年我心�可是頗暗
戀她呢,這幾年不知道是她們變了,還是我變了。

  房間太小了,我和劉方有點兒坐立不安,呆了一會,我約好她們中午一起吃
飯,就和劉方到街上去喝水。街上的人多了起來,這�又是繁華的商業路段,我
和劉方慢慢地走著,東張西望,馬路對面是一家叫作「紅色」的劇院,很久以前
樓上開過「迪斯科」酒吧,我們當年幾乎天天來這玩,許冰冰、李荷、李青都是
在這認識的,我頗有感慨地和劉方聊著以前的一些故事,劉方饒有趣味地聽著,
不時發表著他對生活和女人的獨特看法。

  「和女人交往,絕不可以憑感覺行事,」劉方粗俗地說︰「在你抓著她的乳
房、掰開她的雙腿幹她之前,所有的眉來眼去、情意綿綿都是假的,什麼感情,
女人天生就是放蕩的,知道嗎?」

  「女人有兩種,一種是妓女,一種是母親,是林語堂說的。」我糾正他的偏
見。

  「女人有兩種,一種是可以性交的,一種是不可以性交的,王朔說的。」劉
方高興地說道。

  我張大了嘴望著劉方,驚訝不已。

  紅色的「迪斯科」酒吧早就關門了,劇院還在,�上掛著大幅的電影宣傳海
報,國慶節前後,到處都在上演《國歌》,海報上那兩個男演員冷酷堅強,目光
深遠,我和劉方都很欣賞,中國一直就沒有什麼像樣的男演員,二十來歲沒有一
點生活閱歷的電影學院學生就不用說了,那些三十多歲的也假的很,於是就搞出
一些醜星,再不就是姜文那樣的,把中國的男人都演成傻逼。也難怪,文化總是
要有一個積累沈澱的過程,當初把中國的文化都革命了之後,現在還在解凍復蘇
的過程中,不可能指望一個連「長恨歌」都沒讀過的導演對生命的主題有什麼深
刻的認識和表達。他們昨天晚上還在排隊分大白菜,今天飽暖了,當然得先玩幾
個漂亮的女演員,至於像張藝謀那樣拿著中國的裹腳布文化到國外去晾晾新鮮得
個獎什麼的,也不是國內這幫王八羔子那點才學能辦到的。

  劇院的隔壁是一家體育用品商店,我和劉方看中了一條NIKE的運動長褲,式
樣簡單舒適,我猶豫了一下,沒有買,我們一直轉到了中山路,再兜回來,時間
仍然很早,就到旁邊的「羅莎」蛋糕屋喝飲料。

  我給上海的林梅打電話,告訴她我在長沙。

  「快給我幾個靚女的電話號碼,」我認真地說︰「我需要。」

  「去死吧。」林梅聽出是我的聲音,很高興。

  「你還在上海嗎?怎麼沒下去演出?」我想起在深圳時她在電話裡說的話。

  「明天走,今天不才三十號麼,你去長沙幹什麼?」

  「玩啊,和我同事一塊來的,來看看老朋友。」

  「是老相好吧。」林梅笑著說。

  「我的老相好還不就是你嘛,」我也笑了︰「什麼時候來深圳看我?我很想
你。」

  「我也很想你,」電話那邊沈默了一會,林梅又問道︰「你怎麼不去找馮哲
玩?你去廣州見過她嗎?」

  「她放假去重慶了,看她原來那個男朋友,上次她去深圳時我正好出差在北
京開萬國郵聯大會,沒見到她,被她罵了個半死。」

  「活該,在北京出什麼鬼差,還不是找你舞院那個小朋友。」

  我和劉方回到李荷的店�,她們收拾了東西,鎖上門往外走,李荷和我走在
後面。「幹嘛做的那麼辛苦?」我低聲問她。

  「自己的店嘛,不好好做怎麼行,我算了一下,每天至少得賣六百元才能保
本。」李荷輕聲輕語的回答。她說的話總是很有道理,我厭煩地想,我就討厭有
道理的話,那些話不是謊話,就是現實的過份。

  我們在街上商量了一會去哪吃飯,冷佳的主意最多,她主持的一個欄目叫作
「大嘴吃四方」,就是專門介紹長沙各種吃喝玩樂的場所,最後我們決定去一家
「乾鍋」店,我們打了兩輛車,我和李荷坐在一起。她也不知道那家店的具體位
置,我們在五一路上的一家公園門口下了車,給冷佳打電話,一路找過去,才看
到她們三個已經坐在�邊了。

  「我們還以為你們開房去了。」蘇婭笑道,長沙女孩說話、開玩笑都色情的
毫無顧忌,劉方也已經習慣了。

  「開心不如開房。」李荷用長沙話說,我覺得她現在變得很粗俗。

  那家店的老闆娘認識冷佳,很熱情地走過來招呼我們,冷佳問我們喜歡吃什
麼。

  「老規矩吧,」我大大咧咧地說︰「先來碗魚翅漱漱口。」

  大家都笑,劉方也懶得點菜,就讓老闆娘隨便安排一下,那種鍋要燒一段時
間才行,我們等菜的時候,就聊一些以前的事,蘇婭跟我是極熟的,她原來和我
一個北京哥們關係挺好的,和我之間的關係坦蕩蕩,性格又開朗,所以說話毫無
顧。

  「韓江,你他媽的這幾年到底怎麼樣?」蘇婭問我︰「發財了沒有?」

  「沒有,」我看著李荷給我倒茶︰「要是發財還不趕快回來娶你。」

  「算了吧,你還會想到我?」蘇婭幽怨地托著腮幫子,白了我一眼,逗得大
家都樂了。

  「其實我對你的心,」我認真地對蘇婭說︰「永如當年初見你的那一日……
一點感覺也沒有。」

  劉方聽著無聊起來,說要給大家講個黃色笑話,我們都說好,這好像是大家
的共同愛好。

  劉方清了清嗓子,煞有其事地講道︰「有一對夫妻,把做那種事叫作『洗衣
服』。有一天夫妻吵架了,晚上老公忽然想要,就告訴兒子︰『去,問問你媽今
晚洗不洗衣服?』兒子就去問媽媽,妻子一聽非常生氣︰『媽的,剛吵完架,還
想搞這個,兒子,去告訴你爸,洗衣機壞了。』兒子就去告訴他爸爸說洗衣機壞
了,老公一想,那就算了吧。又過了一會,妻子忽然也有了這個念頭,就叫過兒
子︰『去告訴你爸爸,洗衣機修好了,還洗不洗衣服了?』兒子就跑過去告訴爸
爸,只聽他爸爸甕聲甕氣地說︰『不用了,已經用手洗了。』」

  劉方講故事的時候,我一直微笑不語,因為這個故事我早就聽過,而且蘇婭
她們這些長沙女孩都是什麼樣的角色,可能不到十六歲就聽過了,記得當初我在
長沙時就曾經見她們傳播來自台灣的這種故事的錄音帶。

  果然冷佳和蘇婭都沒什麼反應,只是禮貌性的笑了笑︰「你這個故事太老土
了。」蘇婭笑著對劉方說︰「我講一個公共汽車上的故事。」

  「有一個男人,這樣子上了公共汽車,」蘇婭右手五指成爪,虛托在空中︰
「他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不動,車上的人都覺得很奇怪,覺得這個人要不是在拜
神,要不就有什麼毛病。後來馬路上車多,公共汽車突然來了個急剎車,大家擠
在一起,這個人也摔倒了,伸手扶住了前面的欄杆,等到車停穩,只聽這個男人
哭道︰『這下可完了,我老婆的尺寸沒了,可怎麼去買衣服啊。』」

  我和劉方都沒聽過這個故事,哈哈大笑起來,冷佳笑著說︰「我也講一個公
共汽車上的事。話說有一個老頭,拿著一隻鵝坐公共汽車,公共汽車規定是不許
帶動物上車的,老頭就把鵝藏在褲襠�,又怕鵝憋死,就把拉鎖拉開,讓鵝頭露
在外邊透氣,這個老頭覺得很得意,就把手吊在車欄杆上,吹著口哨。旁邊一個
老太太很好奇地樣子,一直盯著老頭下邊看,終於把老頭看急了︰『看什麼看,
沒見過嗎?』那個老太太有點害羞,細聲細氣地說︰『見是見過的,就是沒見過
長眼睛的。』」

  劉方聽的目瞪口呆,他可能見慣了男人在一邊大講黃色笑話,而女孩在一邊
滿臉通紅掩口而笑的場面,像這樣身處風塵之外,卻談笑灑脫無忌的女孩見的不
多,不大適應。半晌才狠狠喝了一口茶,忿忿地說︰「好啊,跟我來這個,我三
十好幾的人了,還怕這個嗎……再來一個。」

  「男人,給我男人,」蘇婭在一邊搔首弄姿,講道︰「有一個女人,離婚了
和兒子住在一起,她兒子特別想要一個腳踏車,但是媽媽不給她買,有一天兒子
路過他媽媽的門口,看見她媽媽正在對著鏡子在祈禱,」蘇婭把左手放到胸前,
又把右手放在胸前,學那思春的少婦︰「『男人,啊,給我男人』,她兒子若有
所悟,就回到自己房間也對著鏡子學他媽媽的姿勢祈禱︰『腳踏車,啊,給我腳
踏車。』」

  蘇婭學的像極了,我們都哈哈大笑起來,初見面的那點拘束感更是一點也沒
有了。

  「我也講一個公共汽車上的故事,」我想起一個笑話,就講給她們聽︰「有
一個近視的很厲害的女孩坐公共汽車,右手拿著香蕉在吃,忽然一個急剎車,她
往前一衝,香蕉掉了,急忙拾起來坐好繼續吃,又過了幾站,忽然聽到旁邊站著
的男人說︰『對不起,小姐,我可以下車了麼?』」

  我們邊說笑邊吃完了飯,我覺得有點辣,吃的不多,買單的時候,老闆娘說
不用了,冷佳剛幫她們在電視上做過節目。我和劉方都過意不去,又不差這麼點
錢,「那下次我們就不好意思再來這吃飯了。」冷佳也對那個老闆娘說。

  「那就隨便給點吧,也別算什麼帳了。」老闆娘推讓不過,客氣地說。

  「也是,」我對正往外掏錢的劉方說︰「也別多算了,給兩千就行了。」大
家嘻嘻哈哈地站了起來,老闆娘也逗樂了,劉方還是去結了帳,老闆娘多打了些
折扣,其實長沙的飯店本來就很便宜。

  往外走的時候,冷佳和我走在後面,「還記得我嗎?」我笑著問她。

  「當然了。」她沒有笑,從我身邊走了過去,我的心中微微一動,看看外邊
的天色,已經是百份之百的秋天了。

  蘇婭帶著劉方去一家叫作「中天」的酒店開房間,我、李荷和冷佳回店�拿
行李,一路上我和李荷都沒什麼話說,她待我到正常的很,回到店�,我忽然想
起那家體育用品商店,就和李荷去買了雙NIKE的運動鞋,買了條運動短褲和幾雙
襪子,我喜歡打網球,出門時我又見到了那條運動長褲,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
買。李荷要看店,冷佳的家離我們住的那家酒店不遠,我們兩個就搭一輛的士走
,在車上我們都沒怎麼說話,她翻了翻我買的東西,我覺得自己心�亂七八糟的
,好多事想不清楚,先到了酒店,下車時我邀她一會過來和我們三個打牌,她說
要先把東西送回家。

  我打了個電話給劉方,在718房,我坐著狹小的電梯上了七樓,驚奇地發
現中天酒店的房間很新,空間也很大,地毯也乾淨,我很高興,劉方光著膀子躺
在床上,蘇婭正坐在椅子上看電視。「沒出什麼事吧?」我把東西扔在桌子上,
笑嘻嘻地拿他們兩個開玩笑。

  「你來晚了,」蘇婭笑道︰「早就完事了,她們呢?」

  「李荷在看店,冷佳回家放東西去了,一會過來。」

  我和他們又開了幾句玩笑,就拿了衣服到洗手間�沖涼,過了一會,聽到蘇
婭在房間�給冷佳打電話,又過來敲洗手間的門。

  「幹嘛?」我關了水龍頭,問道。

  「冷佳說要睡覺,不過來了,那我就先到李荷店�去,你們先休息一會吧,
我們晚上再過來。」

  我換了衣服,點了根煙,靠在床上看電視,和劉方有一搭無一搭地聊天。

  「長沙女孩說話是不是都不算數,說過就忘?」劉方問我。

  「沒錯,這是她們的本質。」我仰起頭,努力吐著煙圈。

  「所以泡妞時就不能太投入,這樣才能百戰百勝。」

  「那又有什麼意思。」

  晚上李荷和蘇婭過來的時候,我和劉方還正在睡覺,我起來開了門,拉開窗
,天已經黑下來了,街頭華燈初上,我喊醒劉方,又去洗了臉,覺得精神很不
錯,在深圳朝八晚六的生活,每天辛辛苦苦一磚一瓦地建設社會主義,哪�有這
樣舒服的下午覺睡。

  李荷沒有換衣服,臉色依然有點黃,出門的時候我發現她走路有點外八字,
從後面看已經成了一個純粹的中年婦女,我知道我們兩個之間已經徹底的完了。
我們四個打了輛車,到五一路上的一家「北京餃子店」吃飯,劉方隨便點了幾個
菜,我自己要了一瓶啤酒慢慢地品,斜對面的座位坐著幾個年輕的女孩,肆無忌
憚地盯著我們看。

  快吃完時,冷佳來了,她換了一套衣服,穿著米黃色的長褲,顯出頎長漂亮
的身材,一坐下就嘰�瓜拉地和李荷她們用長沙話說話,我和劉方也不知道她們
在說些什麼。我買了單,蘇婭說要到鳳凰城去玩,我們說昨天剛去過,冷佳說那
就去荷東吧,我們出門打車時,我還是和李荷坐在一起,大家都還把我們當作情
侶,四年的交情。

  荷東原來就在長沙青年宮的�邊,門前燈火通明,賣小吃的、賣字畫的、賣
花的、打電話的、等人的,俊男靚女和怪男醜女嘈雜不休。我買了門票,走進大
門,門口是一個存包的地方,再�邊有一個環形的吧台,四周圍著一些檯子和座
位,舞池中已擠滿了人,臺上幾個DJ在歇斯底里地煽情,我們在離門不遠的地
方找了個檯子坐下,要了一打太陽啤酒,旁邊放著幾台電遊機,有人在玩賽車。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走到門外給鄭菲打了個電話,告訴她我們已經安頓下來
了,住在中天酒店,明天可能不能和她們去渡假村去玩了,鄭菲很客氣,說回來
再請我們吃飯。

  我走回座位,發現她們都不在,桌子上什麼也沒有,我想是不是換了座位,
就在�邊轉了一圈,也沒見到她們。看見許多長沙年輕的女孩,還像以前那樣漂
亮,不過風格變了很多,一些人的頭髮泄的紅紅綠綠的,顯得很不成熟。我去了
洗手間,出來後仍然沒有看見她們,就坐在原來的座位上,觀賞來來往往的女孩
們。

  過了一會,李荷回來了,她們去跳舞了,「你沒有看見我們跳舞嗎?」李荷
親熱地坐在我的身邊,問我。

  「沒有啊。」小姐用冰筒裝了啤酒過來,我拿了一瓶,放了一片檸檬,輕輕
喝了一口。

  又過了一會,冷佳、蘇婭和劉方都高高興興地走過來,一人拿了一瓶啤酒。

  「天生我麗質我沒有辦法,從小我就是這麼三八。」蘇婭隨著舞曲在座位上
不安分地扭動著身子,唱道。

  「喂,剛才那幾個女孩子調戲你哩,」冷佳和蘇婭取笑劉方︰「你怎麼沒反
應。」我和李荷也笑著看劉方。

  「不是我沒反應,是太醜了,」劉方摘下帽子,無奈地說。

  「你不就愛醜女嗎?」冷佳不懷好意地笑。

  「你們不要拿人家的相貌開玩笑,」蘇婭頗有正義感地說道︰

  「長的不好看,也不是她們的錯,要怪也只能怪她們的父母。」

  我們目瞪口呆地看著她,蘇婭頓了頓,說道︰「但是,如果晚上還要出來嚇
人,那就是她們的錯了。」

  我們喝著酒,嘻嘻哈哈地胡說八道了一會,就跑到舞池�去跳舞,我聽著鏗
鏘的鼓點,奇怪自己竟然找不到一點感覺,幾年過去,我竟然已經不會跳舞了,
記得當年剛流行「蹦迪」時,我們可是苦練了一陣,跳的蠻專業,我們從北京學
來的新鮮花樣曾讓長沙女孩羨慕不已,難道真地老了?我癡癡地看著舞池中閃爍
變幻的燈光,有一種深深的陌生感。

  冷佳和李荷同歲,看起來卻青春的多,甚至還有些幼稚,其實蘇婭比她倆要
大三歲,但可能是因為性格的原因,反而顯得更小,旁邊有幾個女孩子跳的很瘋
狂,性感的腰肢隨著節奏扭來扭去,我跳了一會,說上洗手間,就回到座位上邊
喝酒邊看別人打電遊。

  她們回來的時候,我已經喝了兩瓶啤酒,醉眼朦朧,其實要讓我喝醉真的很
容易,我的酒量實在太小了,酒意上來我感覺好了很多,笑嘻嘻地看冷佳和劉方
玩「DING GANG BOY,MAJIMAJIHUI」,那是一種很有趣的遊戲,兩個人先用錘子
、剪刀、布猜拳,贏了的人用手指在輸者面前晃幾圈,口中念念有詞,做魔術狀
,忽然指向上下左右其中的一個方向,輸者需要立刻把頭轉向與手指不同的方向
才算平手,否則就要喝酒,一般人喝了點酒後都有點暈,見到手指指向哪�就把
頭轉向哪�,滑稽好玩,我看著劉方的頭隨著冷佳的手指轉來轉去,覺得他可能
真地被施了魔法。

  李荷坐在我身邊,安安靜靜地陪著我,我忽然想起多年以前,那時的我喧鬧
的很,和人賭酒跳舞嬉笑胡鬧,李荷也是這樣,安安靜靜地坐在身邊陪我,我喝
多了,她就給我倒來開水,我弄灑了酒,她就找紙巾來替我擦乾,那時候的一切
都是很自然的,為什麼現在我卻有一種厭倦的感覺呢?是因為她不如以前漂亮了嗎
?是因為我變了嗎?還是因為時間的河流,早已將一切情感沖得極淡?

  舞曲停了,燈光也亮了些,有藝員出來表演節目,忽然聽到一陣歡呼聲,原
來是兩個身材性感、穿著暴露的女子拿著兩把椅子出來,這就是那種艷舞了,我
和劉方都很激動,翹起腳來看,前邊的人好多也站了起來,擋得我們看不清楚,
冷佳跳上音箱,把我也拉了上去,那兩個女子的表演大膽煽情,動作火爆,看得
旁觀的人都血脈賁張,音箱很小,我和冷佳站得很近,我聞到她深上的香氣,覺
得此情此景,令人意亂神迷,難以自持。

  看完演出,我回到座位,蘇婭遇到了兩個熟人,正坐在一邊聊天,我覺得自
己已經有七八分酒意了,已過午夜,我們就取了包出來,深夜了,外邊依然人聲
鼎沸,熱鬧非凡,我們沿著街道慢慢往青年宮外走,我想起過去曾有一個女孩和
我講起她和她深愛的那個男孩之間的事,那個女孩聰明美麗,可惜過於純潔,洞
察一切卻又?愛所困,無法自拔,我至今仍記得她哭泣時委屈的語調;「如果這
也是一種緣份,則無論哪生哪世,我永不需要。」這種純真的感情對于長沙、對
於現在的我,仿佛就像時光倒轉,大家都返老還童一樣,是不可能的。

  劉方被賣花的小孩糾纏不過,買了兩支玫瑰送給冷佳和蘇婭,我看見李荷眼
中有一絲什麼東西閃過,一晃就不見了。

  「韓江,買支花送李荷嘛。」蘇婭聞著手中的玫瑰,問我。

  「他從來不給女孩子買花的。」李荷說道。

  「送人玫瑰,手有餘香。我倒是想買,可惜我已經老了。」我裝腔作勢地說
道,心中卻暗暗琢磨,分別四年,是她活在我的幻想裡呢,還是我活在她的幻想
裡?

  我們打車回到中天,她們上樓回房間,我跑到大堂的商店去買煙,櫃台已經
鎖上了,前臺值班的女孩拿了鑰匙跑過來,問我要買什麼,我要了一包中華和一
包芙蓉王,又要了點零食,付錢的時候我驚異地發現這個女孩子如此美麗,梳著
短髮,身材苗條,樣子斯文秀氣,眼睛不是很大,但是看人的時候目光流轉,嫵
媚頓生。我忽然覺得自己有些衝動。

  「怎麼這魔小就出來上班呀?」我接過煙,拿出一百元錢,笑著問她。

  「不小啊,我都二十三了。」那個女孩看了我一眼,微笑著說︰「一共九十
四元,您有零錢嗎?」

  「沒有。」

  「那您等一會,我去找點零錢。」她看我一直盯著她,有點不知所措,我知
道自己平時的樣子還算斯文,可是現在喝了點酒,很難說看起來是不是有點色迷
迷的。

  「算了吧,才幾塊錢。」我拿著東西,笑著離去。

  我回到房間,李荷和冷佳躺在床上,蘇婭在洗手間洗澡,劉方躺在另一張床
上,燈都打開了,顯得房間明亮而寬大。我把煙扔在桌上,說起樓下女孩的事。

  「那你就別回來了,和她去開房吧。」冷佳憤憤地說。

  「那可不行,你們四個人住我不放心,」我笑道︰「我得對劉方負責。」

  蘇婭出來後,我們開始打牌,玩長沙流行的「三打哈」,這種玩法還是幾年
前我在長沙時和蘇婭學的,「我那時和你不熟嘛,就是那次打牌才認識,」蘇婭
認真地對我說︰「我就覺得你特別聰明,剛和你一講,你就打得特別好,沈向東
就不行。」

  沈向東是北京一家德國公司來的,當時和我們在一起玩。

  「原來你是從那時愛上我的。」我若有所悟地說。

  「愛你個鬼。」蘇婭笑著打我。

  「其實沈向東對你真的挺好的。」我對蘇婭說。

  「是挺好的。」蘇婭點著煙,有點感傷。

  一開始,我果然連贏了幾次,蘇婭的外衣和劉方的上衣都已經被贏得脫了下
來,冷佳嫌褲子不舒服,把我新買的運動短褲翻出來穿上,我忽然覺得有些餓,
到處找剛買的零食,李荷幫我泡了一袋方便麵,吃完麵,大家也不想接著打了,
橫七紐八地躺在床上休息。

  「別拿你的大屁股對著我。」劉方忽然向身邊的蘇婭說道,他總是會突然說
出很粗俗很放肆的話來,表情卻很正經,我們都忍不住笑了。電視音量很小,放
著不鹹不淡的節目,大家都有些意興闌珊,李荷可能是白天看店累了,劉方喝了
點酒,他們兩個躺在那都很安靜,我想可能是睡著了。

  「韓江,講個故事吧。」蘇婭說道。

  「什麼樣的故事?」

  「就是上次我去北京,和沈向東在一起的那次,你講的鬼的故事。」蘇婭跳
下床,關掉電視和燈,房間�一下子暗下來,黑暗中我看見冷佳亮晶晶的眼睛,
正望著我。

  房間裡鴉雀無聲,街燈透過窗 ,映進一點點光芒,我掐滅手中的煙頭,覺
得一切的一切都不可思議,而又合理之極。

  「好吧,」我對興奮不已的蘇婭和冷佳說︰「我講件真事,有一個醫生,半
夜被人叫去應診,是替人接生。他從鎮子一頭走路到另一頭,路上看見前面有個
人也在趕路,就想趕上去結個伴,可是就是追不上,不知不覺跟著那個人走了好
長一段路,忽然拐進一個死胡同,迎面是一堵高�,那人卻一下子不見了,消失
前回過頭來看了這個醫生一眼時,那表情很奇怪,又凶又恨的樣子。醫生嚇了一
跳,急忙找到正路趕到病人家�,順利接生了一個小孩。這醫生把小孩抱在懷�
一看,那小孩正直勾勾望著他,赫然是路上那人的面孔,表情也是又凶又恨的樣
子,醫生嚇了一跳,手一鬆小孩差點掉在地上,他急忙抱住小孩,定睛再看,就
是普通的剛生出來的小孩的樣子了,也不知道是自己眼花了,還是怎麼回事。」

  蘇婭和冷佳一聲不吭地聽著,我的語氣平淡而乾澀,仿佛遠處傳來的聲音。

  我長吸了口氣,繼續說道︰「有人說這世上有鬼魂,有人說沒有,其實每個
人的身體之上都寄託著一個場,是一種客觀存在的物質,有重量,就好像人們常
說的靈魂。如果人正常的死亡,那麼他的身體會慢慢腐爛,融入物質世界的循環
代謝,而這個場也會慢慢散掉,融入整個宇宙場的循環再生;但是如果這個人是
冤死、暴死,或者死時正好有什麼風雨雷電之類的自然界中很強的電磁現像,或
者有極強的信念或心事未了,那麼這個場可能就沒有正常的散掉,而是凝結成一
種不知道什麼東西的怪物,或寄生或懸浮於世界裡,造成種種怪異之事,也就是
人們常說的鬼魂。我們經常遇到『說曹操,曹操就到』的事,比如我們剛在樓上
吃飯談到某人,下樓時恰好就碰到某人,其實是他來到附近,他的場碰撞到了樓
上的人的場,讓人們潛意識中想起他,就談起他,下樓又遇見他,才形成這種現
像。」

  蘇婭點頭稱是,冷佳奇怪地望著我。

  「這個場也是有強有弱的,為什麼在墳地上的蓋的民居經常會有怪事,而在墳
地上蓋學校或軍營就沒事,就是因為學校和軍營之中常有出類拔萃的人,場很強
,可以壓制的住。又如一個空房子,如果十年來無人居住,儘管每天有人清潔打
掃,但是你如果剛住進去,還是會有一些怪怪的感覺,如果你一直住在一套房子
�,偶爾出差幾天,即使無人打掃,回來後仍然沒什麼陌生感。其實把這個東西
叫作場,也只是一種稱呼而已,不過是以前所謂鬼神之說的一種較為科學的解釋
,像一場惡站中的無數凶靈,或者死去的三五冤魂,是否能夠通過一場法事或幾
次祭奠把這個凝結不化的場散去,那就不知道了,自古以來,人們無法認知的事
情,往往就化為迷信,加上功利騙人的術士和人性本來的毛病,就被愚夫愚婦們
神話的不得了,離事情的真相越來越遠了。」

  我停頓了一會,微微嘆惜,宛然世外高人的樣子,心想索性「一不做,二不
休」。

  「『說曹操,曹操到』,豈止人是這樣,鬼神也是這樣的,午夜之間,如果
有人談起它們,它們便會來到這裡安靜地傾聽,你們看那窗 下邊,為何無風自
動呢?」蘇婭和冷佳順著我的手指向窗 看去,果然微微有些顫動。

  「今夕何夕,對著這樣幾個女孩子,不談風月,卻論鬼神,」我暗自覺得好
笑,忽然想起多年前在北京的一個晚上,心中又有些酸澀。世事無常,鬼神之事
究屬渺茫,誰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說都可以,可是生離死別,誰都無
法逃避,豈是幾句茶餘飯後的閑話能打發的。

  「我再講一個西方的故事,和鬼神無關,」我看她們意猶未盡的樣子,就接
著說︰「這其實是一個挺有名的電影,有一個醫生,和他美麗的妻子、女兒和剛
四歲的小男孩搬到一個鎮上去住,生活幸福。鄰居是一個老頭,告訴這個醫生這
個鎮子的人都很友好,但是千萬別到後邊葬地旁的禁區去,因為傳說那�埋下的
東西會復活,而卻又不是復活成原來的東西。這個醫生因為職業的關係,膽子很
大,也不把這些放在心上,他的女兒在另外一個城市讀書,在家�養了只特別喜
歡的貓,一天忽然被車撞死了,他怕女兒回來傷心,就在半夜偷偷跑到禁地,把
貓的屍體埋在那。結果第二天夜裡,那隻貓真的活著回來了,可是變的很奇怪,
那個鄰居老頭知道了,就警告他,那地方雖然有力量令死去的東西復活,但是在
復活的過程中卻不知賦予了什麼樣的東西,最後活過來的看起來是原來的樣子,
其實卻是一種非常邪惡的東西,千萬不要冒險。」

  講到這�,我點了一支煙,輕輕吸了一口,煙霧在空中瀰漫繚繞,冷佳躺在
煙霧之後,靜靜地聽著,她的眼睛望著我,晶瑩閃爍,臉上的表情卻有點奇怪,
幾天之後我才知道她當時正在想什麼。

  「又過了一段時間,午後,他們一家在草坪上喝茶,隔壁的老頭也在,那個
四歲的小男孩自己跌跌撞撞地玩著小風箏,結果誰也沒注意他忽然跑到了草坪外
邊的公路上,一輛大貨車呼嘯而過,這個樣子極其可愛的小男孩被撞死了。」

  「他們一家人當然非常的傷心,尤其是她的妻子,痛不欲生,他看著痛苦的
妻子,暗暗地下了決心,晚上的時候,這個醫生就去下葬的地方把小男孩的屍體
挖出來,又埋到那塊禁地�,第二天夜�,他正好被人叫去應急診,結果那個小
男孩果然復活了,從泥土中爬出來,表情詭異,順著馬路往家�走,隔壁的老頭
發現了這個小男孩,知道是很危險的事,就想把那個小男孩騙到自己房�制住,
結果卻被這個已經凶殘異常的小怪物殺了,然後妻子在家�就聽到電話,是小男
孩非常可愛的聲音︰『媽媽,我在誰誰的家�,快來陪我玩吧。』醫生的妻子眼
淚一下子流出來,不顧一切地跑到那個老頭家�,結果也被小孩殺掉了。醫生回
到家�發現情況有變,又趕到那個鄰居家,一進門看見妻子的屍體掛在大廳�,
傷心而憤怒,經過一番驚險的搏鬥,他終於把毒藥注射進了自己兒子的身體。他
坐在大廳�,望著自己的妻子,欲哭無淚,他是太愛自己的妻子了,無法忍受她
離開人世,他咬了咬牙,抱起妻子的屍體,又埋到了那塊禁地�。」

  我停下休息了一會,接著說下去︰「於是到了第二天的夜�,這個醫生坐在
自己家�,看著桌子上妻子美麗的照片,心中的感覺難以表達,他明知道將要回
來的只是妻子的軀殼,實際上不知是個什麼東西,但是又無法忍受失去愛妻的痛
苦,半夜之時,只見門把手輕輕轉動,他的妻子渾身沾滿血跡和泥土,出現在門
口,醫生轉過身,眼淚一下子流下來,和他妻子緊緊擁抱在一起,他的妻子也緊
緊地抱著他,手卻突然抄起桌上的手術刀,舉起狠狠刺下,影片嘎然而止。」

  男人的心腸,實在是硬如鐵石,」我講完了故事,也抽完了手中的煙,微笑
著說︰「其實,這個故事只是在說一個道理,如果命中註定已經不屬於你的東西
,你強要擁有,反而適得其反,只會是更殘酷的結果。」

  「我也覺得是,」蘇婭同意我的觀點︰「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強求也
沒有用。」

  「你呢,要是你是醫生,你會怎樣?」冷佳問我︰「你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我也不知道,以前我好像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可是後來慢慢的
自己也忘了,」我苦笑了一下,淡淡地說︰「這世上有一樣東西,叫作規律。」

  冷佳和蘇婭有點不解地望著我。

  我把手中的煙頭掐滅,用手拿著在煙缸上邊鬆開,煙頭掉在煙缸裡,「每次
我丟煙頭的時候,我都想,這次鬆手,煙頭會不會不掉下去,而是停在空中,結
果每次,煙頭都會掉下去,這就是規律,事實的結果必會如此,一次是這樣,一
萬次也是這樣,偏我不信邪,萬中也許會有一個一呢,對不對,也許這次就和以
前不同,可能就是真正的愛情,結果呢,還是掉下去了,規律就是如此,它不以
我們的意志為轉移。」

  談到自己,我忽然有點感慨︰「命運如同大海的波濤,如果你與其抗爭,感
覺無比吃力,但是如果你抱著隨波逐流的態度,一切無所謂,反而很輕鬆,而其
實最後的結果,也沒什麼太打的分別。」

  這些都是我心中埋藏許久的話,平日辛苦搏殺之時幾乎從不曾和誰提起,沒
想到會在這樣一個時刻,和仿佛另外一個世界的幾個長沙女孩說出來。

  「我出身貧寒,但是志氣還是有的,我也不以為錢就代表事業,總要為這世上
的人做點什麼,才不負了這一生……現在的辛辛苦苦,只是為了將來的建功立業…
…至於感情,對男人總是第二位的,我以前也曾經特別相信一種感情,實際上…
…也曾親身經歷過,一直到我的本命年……那年我去了普陀山……」

  我忽然意識到自己說的太多了,就笑了起來,蘇婭和冷佳也笑了。

  「這幾年走的地方越多,在社會上認識的人越多,才知道能有幾個真正關心
你的人有多難。」我轉換了話題。

  「我可以關心你呀,」冷佳又補充了一句︰「我們都關心你。」

  「不用了,」我笑道︰「我這個人最怕欠人情,最怕人關心我了。」

  「其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自己的坎坷,」蘇婭還沈浸在我剛才的話
�︰「那年你們在長沙的時候,我們那群女孩都還挺小的,現在也都散了,他媽
的我掙紮了這魔久,還不是什麼也沒撈到?」

  「你幹嘛要掙紮?」我哈哈大笑︰「女人想賺錢,要的就是不掙紮啊。」

  說笑了一陣,大家都有點累了,我們紛紛去洗臉準備睡覺,劉方迷迷糊糊地
翻了個身,李荷也醒了,我拿了床罩,鋪在地上,把另一個床罩蓋在身上,和衣
而臥,冷佳和蘇婭睡在一張床上,劉方睡在另一張床上,李荷洗完臉,過來躺在
了我的身邊。

  夜�李荷幾次把手放在我身上,我都巧妙的脫開了。
引言 使用道具
ptc077
威爾斯親王 | 2015-6-7 08:01:49

(三)

  仿佛是白天,身邊的環境變換不清,一大群人圍坐在一起吃飯……好久不見
的同學、熟悉的教室,為什麼這麼熱鬧?是誰過生日嗎??……我不能喝了,真
的,別再灌我了,你不是在北京結婚了嗎?

  怎麼會在這裡?這裡是哪裡?這裡是長沙啊。

  我被一陣電話鈴聲吵醒了,迷迷糊糊睜開了眼,夢中的同學一下子不見了,
我坐起來,發現自己躺在地上,劉方在床上睡的正香,她們三個已經不在了。

  我起來接了電話,是蘇婭打來的,「看電視沒有?」她在電話裡問我︰「正
在直播閱兵呢。」

  「早上你們什麼時候走的?」我迷迷糊糊地問。

  「八點多吧,李荷要去開店,我和冷佳就回家睡覺了,劉方起來沒有?」

  「還沒有,」我回頭看了一眼劉方︰「你們中午過來吃飯嗎?」

  「再說吧,我也沒起呢,正躺在床上看電視,中午再打電話聯繫吧。」

  我掛了電話,爬到床上打開電視機,畫面上是熟悉的天安門廣場,還有一個
人們都熟悉的面孔站在紅旗車上,正向整齊威武的一列列方隊招手,天空晴朗遼
闊,旌旗招展,花從錦簇,我被這壯觀的畫面深深吸引了,今天是五十周年的大
慶,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大陸青年,我倍感自豪。

  「同志們好!」,「首長好!」,電視上的歡呼聲和敬禮的動作整齊無比,
我忽然想起在國外時一位使館的朋友給我講的笑話,也是講的閱兵的事,說的是
那一年楊尚昆閱兵時在車�向戰士招手致意︰「同志們好!」戰士們都經過嚴格
的訓練,首長說什麼就答什麼,於是整齊地喊道︰「首……長……好!」楊尚昆
非常高興,就對司機說︰「瞧,我們的戰士多牛逼。」沒想到麥克風沒有關,這
話就傳了出去,戰士們聽到首長的話,一個個精神抖擻地答道︰「首……長……
牛……逼!」

  劉方也醒了,我們倆在床上看了一個多小時的國慶典禮才起床洗臉,李荷來
了個電話,我跟她很客氣地說中午不用過來陪我們了,我們自己出去轉轉,讓她
安心看店,她說她晚上過來,我忽然想起那條NIKE運動長褲,讓她到時幫我買了
拿過來。

  我和劉方走到街上,天氣很好,稍有些熱,路上的人流擁擠不堪,我們住在
烈士公園附近,今天不收門票,就有許多人扶老攜幼地到這�遊玩,說實話,路
上的父老鄉親衣著樸素沈著,樣子土�土氣,也不知道每晚吃喝玩樂、燕舞鶯歌
的那些時髦男女們到底是不是他們的子弟。

  轉了一圈,我們兩個也沒找到合適的吃飯地方,乾脆又回到中天,一樓的餐
廳被一家結婚的喜筵包了,我們探頭探腦地看了半天,沒法裝成娘家人混進去。

  我看了看總服務台,那個女孩不在。

  我們在三樓的小餐廳找了個靠窗的座位,陽光從窗外照進來,暖洋洋的很舒
服,我們點了幾樣小菜,又打電話給蘇婭和冷佳,蘇婭是不上班一族,冷佳所在
的電視台國慶節放假七天,她們都有空,可能是因為樓下有包席的緣故,點的菜
上的很慢,我們倆也不著急,慢慢地品著菊花茶,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又過了一會,蘇婭背著包在電梯門口出現,看見我們,肆無忌憚地哼著小曲
走過來︰「看見背面讓人犯罪,看見正面讓人自慰……」

  「腳踏車,啊,給我腳踏車。」劉方立刻以淫蕩的姿勢相回應。

  我笑著看著他們倆,覺得棋逢對手。

  酒店�的菜不像外邊那麼正宗,也就沒有那麼辣,我和劉方吃得都很順口,蘇
婭給自己又要了點辣椒。

  「老匡呢?」蘇婭問我。

  「我跟她說讓她安心看店,我們自己去轉轉就行了,這魔熟,也不用客氣,
這幾天一般的單位都放假,耽誤了生意也不好,」我心�暗暗轉了轉主意,隨口
說道︰「我們反正是出來散心的嘛,玩什麼都無所謂,沒必要太打擾別人,對不
對?李荷的男朋友不是有時候在她那住嘛,所以我乾脆就在酒店開了房,免得麻
煩。」

  我心裡想蘇婭和李荷經常在一起,一般的事應該都知道,只要她對我的這番
話不表示驚訝,就說明李荷確實有男朋友了,否則她肯定會問我怎麼回事。

  果然蘇婭沒有說什麼,只是微微點了點頭,我心中有了數,暗暗冷笑,過了
一會,我們都吃完了,喝茶等著冷佳過來,天氣熱起來,我要了點冰塊,放在茶
�,劉方在一邊抽煙,蘇婭也點了一支,我們隨便聊著一些國家大事。

  「蘇婭,李荷的男朋友對她好不好?」聊著聊著,我很自然地問道,蘇婭當
然不笨,但我覺得她的性格在這些人中是最直爽的,肯說實話。

  蘇婭猶豫了一下,看了看我,見我很輕鬆的樣子,覺得也沒有什麼,說道︰
「還可以吧,其實也算不上什麼男朋友,那個店不就是那個男人幫她搞的嘛。」

  「這樣也挺好,我也一直勸她找一個好點的,」我無所謂的笑了︰「那個男
人好像不是天天住在她那?」

  「不是,那個人自己有家吧,你管這些幹什麼!你又不能和她結婚。」蘇婭
頓了頓,還是覺得有點不放心︰「你可別說我告訴你的這些啊。」

  「肯定不會。」我認真地做了保證,心�許多個念頭一下子冒出來,這個李
荷,我早和她說過我們之間的友情多於男女之情,也勸她早找個男朋友,所以她
有這樣的事我並不生氣,只是為什麼要騙我呢?我這個人對許多事情都不在乎,
但是最恨別人騙我,尤其是我心中認為最可信任的人騙我,不管目的是什麼,我
都有一種被出賣的感覺。

  蘇婭和劉方一點也不知道我心�的想法,我們三個嘻嘻哈哈地商量去哪玩,
冷佳又過了一會才來,我們結了帳,最後決定去湖南大學,爬嶽麓山。

  外面的天氣真好,陽光溫暖而燦爛,我們四個打了輛車往河西的方向走,路
過湘江大橋時清風吹來,眼前豁然開朗,「獨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頭。」
想起他老人家的幾句詩,我覺得心中開闊了不少。

  汽車順著山路蜿蜒而行,到湖南大學附近時,兩邊的行人開始多起來,我們
在嶽麓書院門口下了車,買票進門。

  嶽麓書院是幾百年的名校了,據說宋朝朱熹那個?君子曾經在此講學,一進
門,就見儒家的看家法寶赫然寫在�上……「忠孝禮義廉信」,遊人不少,還有
幾撥有導遊的在講說故事,一路上我和冷佳都沒怎麼說話,我昨晚好像和她說了
很多話,記不大清了,我有點後悔。他們三個對詩詞書畫和文物古跡根本沒什麼
興趣,走了幾步就不走了,劉方和冷佳坐在長廊的椅子上聊天,蘇婭跑到紀念品
商店�去逛,我一個人轉了一大圈,很仔細地陶冶了一遍自己的情操,還是對門
口那幅對聯頗為不忿,「惟楚有材,于斯為盛」,未免小看了天下英雄。

  轉過大院,我從側門轉到左邊,是一個愛國圖片展,今天放在這�到也很合
時宜,我一幅一幅地看過去,覺得很慚愧,自己風華正茂,不思報效國家,卻整
天陷在個人的名利思想�,要不就是貪圖酒色之歡,比起這些民族英雄,實在是
無地自容,又想千古江山,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而今書院猶在,人事已非,依
依楓葉,淡淡秋風,許多事情,也大可不必過於認真。

  走回正院,擡頭看見劉方和冷佳還坐在那聊得正熱鬧,心�有點不舒服,又
覺得自己莫名其妙,蘇婭忽然跑過來,說那邊的屋子�在表演編鐘古樂,拉我們
去看。那間房子蔭涼幽靜,後邊有幾排座位,疏疏落落地坐了些人,前面臺上掛
著一套編鐘,還有幾樣古樂器,幾個古裝的男女在臺上擺著姿勢,兩個小姐在台
下正拿著單子請客人點曲目,一個小姐走到我面前,我看了看單子,曲目不多,
小姐指著《春江花月夜》向我推薦,我想起了今天的日子,點了首《滿江紅》。

  「韓江,你還挺有詩意嘛,來一首讓我們聽聽。」我們聽完編鐘出來,冷佳
和我開玩笑。

  我看了看她陽光下有些嬌紅的俏臉,隨口吟道︰「三湘四水一脈通,霜天紅
葉古今同。可知嶽麓山頭月,曾照南國海上風。」

  蘇婭帶頭鼓掌,又說︰「可惜現在這種學問用不著了,人人都在想著怎麼賺
錢。」

  「沒錯,」我點頭同意︰「詩詞歌賦,可以之養心,不可以之謀事。」

  走出嶽麓書院的時候,劉方和冷佳還在說笑,我和蘇婭走在後面,她可能覺
得我今天有點沈悶,不像往常的輕鬆玩笑,就問我怎麼了。

  「沒怎麼啊,」我笑道︰「只是對這個日期和這個地方略表尊敬而已。」

  「你是不是有點喜歡冷佳?」蘇婭單刀直入地問我。

  「是啊,你怎麼知道?」我果斷地承認,蘇婭是可以當作朋友的那一類人,
我也想聽聽她的看法,作為旁觀者,她的看法可能更客觀一些。

  「女人對這種事總是比較敏感的,」蘇婭很滿意我對她的信任,並為自己的
準確判斷感到得意︰「不過我覺得你希望不大,她好像對那一位更有興趣。」她
向走在冷佳身邊的劉方努了努嘴。

  「會不會是因為李荷的緣故?」我由衷地問道︰「都知道我和李荷原來的關
系,她和李荷又那麼好。」

  「那也有可能。」蘇婭想了想,說道。

  「其實我和李荷的事早就結束了,」我覺得這件事必須說清楚,否則事情的
性質就變了︰「我們四年前分開後,就沒見過幾次面,而且我們之間友誼的成份
多,男女之情早就沒有了……這你也能看出來。」

  「關我屁事,」蘇婭看了看我,笑道︰「這些你應該和冷佳說。」

  「那你覺得,我原來和李荷是那種關係,現在如果找冷佳,是不是有點不大
好?」我試探著問蘇婭。

  「我不知道,」蘇婭停了一下,又補充道︰「不過我覺得也沒什麼,只要說
明白了,朋友間別鬧得不高興就行了。」

  「我也覺得是,」我受到鼓勵,謙虛地表示同意蘇婭的看法︰「李荷現在不
是也有自己的男朋友了嘛。」

  我們順著山路,溜溜躂達地往山上走,兩旁的樹木不高,草木之綠也是淡淡
的,拐了一個彎,劉方去上廁所,我們三個站在樹底下等他,蘇婭跑到旁邊地攤
上去看那些小玩意,我看著冷佳,她正無聊地摘著樹枝上的葉子,舉手的時候顯
出豐滿的乳房,冷佳摘下葉子,回頭見我正看著她,有點不好意思,沒想到在許
多人前說笑話那麼肆無忌憚的人,也會有這種樣子,我覺得心裡癢癢的。

  「冷佳,你剛才和劉方聊什麼?」我似笑非笑地問她,在這種表情下,沒人
能看出你心�在想什麼,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進可攻退可守。

  「還不是和你昨晚說的那些一樣,說自己多偉大、多能幹。」冷佳揶揄我。

  我尷尬地笑了,覺得她太過份。

  「昨天我們去的荷東玩,前天我們剛到長沙,」我默默地算著日子,很自然
地問︰「你好幾天沒回家了吧?你爸爸媽媽也不管你。」

  「沒有啊,我前天還在家�住的,」冷佳說道︰「有什麼好管的,都這魔大了。」

  「有多大?」我下流地和她調笑。

  「反正比你大。」在這方面,長沙的女孩身經百戰,毫不退縮。

  劉方從廁所出來,蘇婭也跑回來,買了兩個小泥人送給劉方和我,我知道她
心�最在乎別人對她的態度,所以很認真地收了起來。我們本來想爬到愛晚亭,
天氣太熱,到半山亭時就覺得累了,找了幾個座位休息,劉方去上邊的商店買了
些水,嘿呦嘿呦地跑回來,冷佳就說要給我們講個「嘿咻、嘿咻」的故事。

  「說有兩個富婆,經常到酒吧去叫鴨,一次遇到兩個侏儒,想嘗嘗新鮮,便
帶回酒店開了兩間房,這邊一個富婆和侏儒上了床,發現他不但很短,而且一會
就完了,非常的不滿意;聽到隔壁兩個人的情況卻完全不同,只聽那個侏儒『嘿
咻、嘿咻』地竟然搞了一夜,羨慕不已,第二天兩個富婆交流經驗,這個就說︰
『哎,我這個不行,一會就完了,還是你那個厲害,嘿咻了一夜。』另外那個富
婆就說︰『什麼呀,他嘿咻了一夜,也沒有爬上床來。』」

  劉方也想起了一個笑話︰「有一家生了一個小孩,非常奇怪,生下來就會說
話,先喊了聲『媽媽』,結果她媽媽立刻就死了,然後喊了聲『奶奶』,奶奶也
死了,小孩回過頭,看見他爸爸,他爸爸嚇壞了,急忙去捂他的嘴,來不及了,
只聽小孩喊了聲『爸爸』,結果他爸爸竟然沒事。過一會外邊傳來消息,說隔壁
老王突然死了。」

  這個笑話很古老了,許多人都聽說過,不過實在是有趣,我們都樂了,蘇婭
想了一會,也講了一個︰

  「有一個傻兒子,家�給他娶了個媳婦,他媽怕他不會弄,就跟他說︰『晚
上進洞房,只要拿你最硬的地方去碰你老婆小便的地方就可以了。』結果第二天
出來,傻兒子滿頭都是大包,他媽媽連忙問怎麼回事,傻兒子哭道︰『你不是讓
我拿最硬的地方去碰她小便的地方嗎?我最硬的就是頭,碰了一夜她小便用的馬
桶,就這樣了。』」

  他們講的時候,我在旁邊靜靜聽著,微笑不語,我喜歡聽這類笑話,但是自
己不大會講,蘇婭講完了,就逼著我也講,我想了想,想起在廣州聽過的一個笑
話,說給他們聽︰

  「光頭李進有一回去美國,到了資本主義社會就想搞個洋妞為國爭光,於是
拿了剛發的20美元補助到街上找,結果行價是要25美元,他就和老闆討價還
價,老闆說,那好吧那好吧,請到樓上左邊那個房間,他進去一看,只有一隻鴕
鳥。心想,媽的這老闆騙我,沒辦法,錢都交了,就和鴕鳥搞了一下。後來團�
的補助漲到了25美元,光頭李進高興了,拿了錢又去,沒想到行價也漲了,要
30美元,只好又跟老闆討價還價,老闆說那好吧那好吧,請到樓上右邊那個房
間,一進去,發現圍了一群人,在看一男一女搞,李進不禁罵道︰『媽的這個老
闆又坑我,花錢只能看人家搞。』旁邊一個人說道︰『這也要看運氣的,這樣已
經不錯了,上次我來,只看到一個光頭在搞鴕鳥。』」

  我們鬧了一陣,就下山了,我回頭望瞭望,看不見愛晚亭,想起前人「停車
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的意境,回首楚天遼闊,眼前千里煙波,讓人心
胸間丘壑頓生,與江南的秦淮風月,和南海的蒼茫暮色,別有一番不同。

  下山的時候,劉方和蘇婭在前面打鬧,蘇婭的黃色小調層出不窮︰「白雪公
主和七個小矮人,七個小人有七根小棍棍……」

  我和冷佳都忍不住笑出來,冷佳拉著我說︰「你知道王子後來為什麼又和白雪
公主離婚了嗎?」

  「為什麼?」

  「因為新婚之夜,王子發現白雪公主的處女膜上有七個小洞和一個大洞。」

  「七個小洞我懂,那一個大洞是怎麼回事?」我裝傻充楞。

  「白雪公主在森林裡和七個小矮人和匹諾曹住在一起嘛,沒事的時候把匹諾
曹叫過來︰『匹諾曹,過來,乖,說真話,說假話,說真話,說假話……」冷佳
學著匹諾曹的鼻子變長變短的樣子,笑彎了腰。

  我也不禁莞爾,冷佳青春俏麗的樣子和粗俗的語言形成強烈的對比,令人很
容易?生衝動,不動聲色如我,也覺得有些受不了。

  到山腳下,等車回長沙市�的人很多,我們在一個樹蔭下等了一陣,沒有空
的士,我乾脆走到前面幾個路口,打了個車,又回來接他們,在車上我們商量去
哪,冷佳和蘇婭說有溜真冰和射箭的地方,我覺得無所謂,什麼運動我都玩過,
劉方覺得太熱了,想回賓館休息一會。

  我們回到賓館,劉方去沖涼,我問她們郊區有什麼好玩的地方,冷佳說要不
去韶山吧,看看他老人家的故居,不過就是沒有車,不方便。於是就翻出黃頁電
話薄,找租車公司的電話,我忽然想起譚建軍的車,打了個電話給他,他不在長
沙,去益陽老家了,又說了好多客氣話。

  冷佳查到租車公司的電話,打過去,手續很麻煩,要戶口本、身份證、駕駛
本、押金擔保什麼的,我掃了興,又想我的兩個駕駛本一個在深圳正吊扣著,另
一個正在北京辦年檢,在深圳無照駕駛還可以,要是在這�有點什麼事還真不好
辦,也就不了了之。

  劉方出來,我們就開始打牌,拖拉機,長沙的規矩很怪,7是常主,從9打
起,我和蘇婭一夥,手氣還可以,我們打到Q時,她們還在打9。

  玩了一會,天又黑下來了,外邊鬧烘烘的,好像有國慶的禮花在放。李荷來
了,幫我買了那條褲子,我知道那條褲子價格是400元,就拿了一千元給她,
李荷很大方的收了,我還從來沒見過她收錢時不大方過,我暗暗地想。

  李荷坐在我身邊看我們打牌,我們開始輸,我有點走神,我越打越沒精神,
就假裝上廁所,讓李荷替我玩,她還興沖沖的,一點沒有察覺,難道得點錢就值
得這麼高興嗎?

  我從洗手間出來,點了一根煙,坐在蘇婭身後看她打牌,而沒有坐在李荷身
邊,冷佳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我看著屋�的這幾個人,都是過來人了。

  李荷和蘇婭配合默契,兩把就贏了,我們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商量著吃什麼,
蘇婭和冷佳到洗手間去補妝,我站在窗口,想了想,覺得事已至此,也沒什麼意
思了,就把李荷叫到身邊,輕輕問她︰

  「剛才給你拿了多少錢?」

  「我沒數。」李荷也低聲說。

  「好像是一千,你留五百,那五百給我,今天我請她們吃頓好的。」

  「一會我結帳就是了。」李荷沒有動。

  「不用了,我結吧,你先給我。」我有點不耐煩。

  李荷什麼也沒說,把包拿過來,取出錢遞給我,我數出五百元給她,把剩下
的揣在兜�,在長沙,幾個人一頓飽飯超不過三百元錢。

  蘇婭和冷佳出來,我們商量去吃海鮮,去五家嶺的一家海鮮大排檔,出門的
時候,蘇婭她們跑去按電梯,我和李荷走在最後面,我拿下IC卡的鑰匙,帶上
房門,轉身問李荷︰「你有男朋友了嗎?」

  「沒有。」李荷正視著我的眼神,表情自然︰「怎麼啦?」

  我心中冷笑了幾聲,沒有說話。

  馬路上人山人海,車堵的一塌糊塗,我們走到五一路口,等了好長時間,也
沒等到空的士,街上能亮的燈都已經亮了,人們傾巢而出,或吃或玩,盡享太平
盛世。

  我們終於等到了一輛破舊的空夏利,許了司機多給十塊錢,五個人都擠了進
去,沒開幾步,死火了,怎麼也打不著,最後劉方下車推了幾下,終於打著了,
司機不敢停車,車慢慢向前溜,劉方拉開車門跳上車,開了一段,車堵在一起,
一停車又熄火了,天氣熱,人聲嘈雜,大家都有點煩躁,劉方又下去推,我沒有
動,心情有點不好,劉方畢竟過了三十歲,在人前還是很給人面子的,我覺得這
一點上我不如他。

  「要是再熄一次火,我們可就不給錢了。」劉方跳上車,和司機說道。

  好在那部車還算爭氣,一路上沒有再熄火,我在車上給媽媽打了個電話,過
節嘛,她在和我姐姐等親戚打麻將,我說如果輸了就拿白條來找我報銷。

  掛了電話,我覺得心�安靜了些,一路上我們都沒怎麼說話,馬路上好多警
察在指揮交通,我們的車走走停停,到了五家嶺時已經快九點了,那家海鮮大排
擋已經打佯了,我們進去的時候服務員正在打掃衛生,不過那�的服務態度還不
錯,沒有把我們拒之門外,廚房的火還沒有關,我們就要了個單間,點了些菜。

  心�有點煩,我就和蘇婭開始拼啤酒,我知道她今年也不順,心�也悶了許
多事,劉方也不怎麼說話,氣氛有點怪,「怎麼了?」冷佳忍不住問我。

  「他說我騙他。」我還沒說話,李荷在一邊說道。

  「你有男朋友嗎?」我笑著問李荷。

  「沒有啊。」李荷平靜地答道。

  蘇婭和冷佳面面相覷,我一直沒有理李荷,和劉方他們三個說笑。

  吃完飯出來,她們要去洗手間,我和劉方在門口的空地那等她們,遠處燈火
輝煌,我有點酒意,練著邁克傑克遜的搖滾舞步。五家嶺廣場處站著無數等車的
人,我們等了半個小時,沒有空的士。一輛公共汽車開過來,蘇婭一揮手,我們
蜂擁而入,每人一座。正得意間,售票員卻告訴我們這輛車去河西,不到五一廣
場,我們沮喪地跳下車,又等了一會,攔了一輛的士,卻無論如何不同意我們五
個人擠,多加錢也不行,乾脆讓劉方、冷佳、蘇婭她們三個先走了,約好在中山
路見。

  我和李荷繼續在那等,好在天氣不冷不熱,我也不在乎多等一會,李荷一直
默默地站在我身邊,我想了一會,決定推心置腹地和她談一談。

  「李荷,其實你也知道,這些年,咱們兩個沒見過幾次面,男女之情早就淡
了,更多的是朋友之間的感情。」我看著她的眼睛,真誠地說道。

  「我知道啊。」她輕聲回答。

  「我一直覺得你對我很不錯,這幾年我交的女朋友都告訴過你,我有什麼不
高興的事也告訴你,我知道自己什麼也不能給你,婚姻、名份、金錢都不可能,
所以我還建議你早點找一個對你好的男人,我不會在乎的,只會替你高興,為你
考慮,只是你不應該瞞著我。」

  「你說的我都明白,可是我真的沒有男朋友啊。」李荷看著我,冷靜地說。

  我只覺得一陣怒火從心底燒上來,到這種地步還想騙我,到底存的是什麼心
呢?

  「那你開那家小店的幾萬塊錢是那�來的呢?」我不怒反笑。

  「我跟你說過呀,是從家�拿的。」

  「我來的那天晚上,你是知道我來的,怎麼會關電話呢?冷佳和她廣東的男
朋友早就吹了,怎麼會住在你那?」

  「你那麼晚才打電話給我,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冷佳在長沙還有一個男朋友啊
,也是個很優秀的男孩子,她不好和家�說,就住在我那。」李荷枉然不供我死
心了,這個女人的心腸,也真算是硬如鐵石。

  終於等到一輛車,我拉開車門,坐在前面,馬路上的車少了些,煙塵漸消,
車�的音響正播放著任賢齊的《傷心太平洋》,「我等的船還沒有來,我愛的人
還在不在……一波還未停息,一波又已過去,深深太平洋底深深傷心……」詞曲
感傷,如潮水一浪隨著一浪,我的怒火漸漸平息了,心中有點曲終人散的無可奈
何,我瞭解自己的性格,當我怒火中燒的時候,其實我還是報著一絲希望,希望
能夠挽回,可是當我內心完全平靜下來之後,一切都已結束了,我深知自己的冷
酷無情。

  我和李荷在中山路下了車,走進一家叫作「塔克堡」的裝修古 的小酒吧,
走到了二樓,就看見劉方他們三個坐在吧台前面的凳子上,吧台�邊有一個小舞
臺,一個民謠歌手正在唱歌,冷佳身邊有兩個空的凳子。

  李荷走過去,坐在了冷佳的身邊,我心中忽然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厭惡感,轉
身去了洗手間,洗手間在隔壁,我下了樓,在街上轉了一圈,走進一家電子遊戲
廳,�邊擠滿了人,都是十四、五歲的孩子,在遊戲機前奢侈地浪費著時間和金
錢。

  我回到塔克堡,�邊的一些檯子和座位坐著許多人,冷佳他們在吧台前坐成
一排,我走過去,沒有坐在李荷旁邊,蘇婭那邊還有一個空凳子,我就在她身邊
擠下了,可能是我穿的衣服比較樸素,行動詭異,不少人轉過頭來看。

  「去哪了?」蘇婭問我。

  「洗手間。」我親熱地拿過蘇婭的啤酒,喝了一口。

  「你他媽地坐這幹嘛?坐那邊去。」蘇婭低聲對我說。

  我沒有理她,給自己要了瓶太陽啤酒,就開始東張西望地看有沒有漂亮女孩
可以眉目傳情,沒有人理我。我安靜地坐了一會,聽那個歌手彈吉它唱歌,竟然
是我最熟悉的那首《灰姑娘》︰

  「我怎麼會愛上你,我在問自己你眼中充滿憂鬱,我無法逃避

  你並不美麗,但是你可愛之極哎呀灰姑娘,我的灰姑娘

  我總是傷你的心,我總是很殘忍我要你別當真,這是夢總會醒

  你如此美麗,而且你可愛之極哎呀灰姑娘,我的灰姑娘……」

  那個歌手唱的普普通通,可是這首歌卻深深打動了我,多年之前,我也曾這
樣,在酒吧�對另一個人傾吐自己心底的聲音,那時的我如陽光般單純燦爛,一
目瞭然,而漫漫的歲月中時光飛逝,卻再也記不起浪漫和純潔是如何地消失,激
揚與熱情是如何地退卻,從何時起我們做愛只是因為需要,從何時起我們再也不
相信任何愛情開始遊戲人生?暗暗的月色下,誰又能說清四年相知的故友,是如
何在畢業多年後的一場宴席中杯酒絕交,刻骨銘心的別離,又是如何在記憶的年
輪�逐漸模糊隨風淡去,人生的劇情�,如你所願,我終於學會了欺騙和墮落,
此時渡盡劫波我們的笑容如此相似,又怎能說清到底是誰負了誰?

  劉方、冷佳和李荷在聊著天,蘇婭默然不語,我淡淡地品著酒,深感人生無
常,盛筵必散。

  「是你讓我付出真愛,卻又離開我身邊……」那個歌手唱完後,說了聲謝謝
就離開了,酒吧�輕輕放著幾首老歌,讓人情不自禁地懷舊。

  我對于長沙來說,永遠是一個客人,當我身在異國他鄉的時候,我從未懷念
過這個城市,在我的生命中,最美麗的一段也不在這�,浪漫與現實在時空中穿
梭往返,其實善與惡往往只在一念之間,有時候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個什麼樣
的人。

  歲月如刀,細細雕琢你我,時光之河漫長深遠,我從人群中穿越而過,命運
讓我在青春之時結下生死之交,而又讓我們畢業後天各一方肝膽相照,踏上社會
後輾轉南北,人在春秋�浮浮沈沈,當昔日的刻骨銘心已成為故事讓人們紀念,
你還能要求我去如何的執著和灑脫,我仍然忙忙碌碌,從這�走向那�,在社會
的各個層面歷練掙紮,只是生存的欲望早已在心頭結成了繭,讓人本能地麻木和
冷酷。

  「我喜歡墮落的感覺。」

  「什麼?」蘇婭回頭問我。

  「我說,我喜歡墮落的感覺。」我衝著她耳朵嚷。

  「你覺得你墮落嗎?」

  「不知道,」我認真地說︰「有時候,他們說我像個天使。」

  「去你的吧。」蘇婭拿起酒瓶,和我碰了一下,瓶中的酒不多了,我們兩個
相視而笑,一飲而盡。

  隔壁有一桌坐著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那個女孩過生日,男孩買了蛋糕和禮
物,正在點插在蛋糕上的蠟燭,那個女孩吹蠟燭的時候,我們幾個唱起了生日快
樂。

  那個女孩幸福得一塌糊塗,說不出話來,那個小男孩倒很懂事,給我們拿來
蛋糕,挺好吃的,說實話,我並不羨慕他們,我知道他們必然會經歷這一段甜蜜
時光,而後各奔東西,然後再分別和不同的人繼續戀愛、上床,直至把純真的感
情消耗殆盡,才算長大成人,這魔小就懂得來這種地方玩的將來肯定都是這一套
歷程,只有那些從未玩過也從未動過真情的人,才會用生命堅守貞潔,這種人不
是沒有條件,就是本身醜陋愚笨,我恨不得成為這兩種人之一。

  「蘇婭,你怎麼還不結婚?別等我了,我沒戲。」我喝多了,開始和蘇婭胡
說八道。

  「媽的,我現在對男人沒興趣,男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蘇婭好像也喝多
了,竟然和我說起正經話來。

  「沈向東不是對你挺好的嗎?」

  「他太小了,」蘇婭喝了口酒︰「其實我以前有過一個男朋友,當時在國防
科大上學,家庭環境也挺好的,他爸爸好像是省�一個什麼主任,他總穿著一身
軍裝,挺帥的,那時候我還在開咖啡廳呢,也有點錢,整天在一起玩。」

  「後來他畢業了,自己開公司,有了點錢,就在外邊玩,我很愛他,他找別
的女孩我也不在乎,只要他還跟我在一起就行了。再後來他泡上了長沙一個挺有
名氣的女孩,很漂亮,但人家是被一個挺有勢力的男人包的,那個男人知道了,
就一直想找個機會收拾他。」

  蘇婭講的很慢,面無表情,我覺得自己也清醒了好多。

  「他那時因為生意的緣故,經常包車往下邊跑,開車的那個司機吸毒,自己
的錢全吸沒了,就一點一點地把他拖下水,先給他那種煙抽什麼的,等他有點癮
了,就經常賣點給他,賺點錢自己也抽。有一次他和那個女孩正在酒店�,就被
公安抓起來了,先是說他吸毒,後來又逼他承認嫖娼,其實就是人家在整他。」

  「他關在戒毒所的那幾個月,我天天去看他,當時賺的幾萬塊錢也全都花在
救他上了,後來還好,我和管教的那些幹部混的特別熟,都關照他,也沒受什麼
苦。他媽的那些管教也挺有意思的,一次我去辦公室,聽見一個幹部罵另一個︰
『告訴你不要讓那些女犯人到田�勞動,你看看,她們走之後,田�的黃瓜都沒
了。』」

  蘇婭說著笑起來,我也忍不住笑了。

  「沾上毒這輩子就算完了,」我說︰「後來毒癮戒掉了嗎?」

  「戒掉了,他其實才吸了個把月,不是很厲害,」蘇婭點了支煙︰「他出來
之後,就去了外地,我們也分手了,幾年前的事,後來聽說他回來過長沙,也沒
有聯絡。」

  「如果真的戒掉了,那麼整他的那個人就不是害他,反而是救了他了,」我
客觀地說︰「不過聽說只要一沾上毒,從來沒聽說過能真正戒掉的。」

  「他剛畢業的時候,是我們兩個最好的時候,他搞公司的第一筆生意還是我
托鄭菲幫他搞定的,一個三百來萬的裝修工程,那時鄭菲她們搞模特隊嘛,就把
那些老頭子們請出來玩,陪他們喝酒、跳舞,鄭菲把她們隊�所有女孩子都叫來
了,那些老頭子哪見過這魔多靚女,長得又都挺高,關係一下就搞定了。」

  蘇婭熟練地吐了個煙圈,說道︰「所以我現在也不怎麼怪鄭菲,雖然我們兩
個後來因為合夥搞咖啡館的事分開了,但是她幫我的事我還記得。」

  「你和鄭菲怎麼了?」我問。

  「沒什麼,大家做生意的性格不合吧,懶得說這些事,喝酒喝酒。」蘇婭拿
起酒瓶,和我撞了一下。

  我靜靜坐了一會,想了會蘇婭的事,她這個人個性比較直,出身微寒,沒怎
麼讀書,其實好多女孩沒怎麼讀書也就罷了,只要自己不在乎,反正只要漂亮有錢
就行唄,可是她卻挺在乎的,喜歡和有文化的人在一起,又在心�擔心別人看不
起她,過著長沙女孩放縱的生活,心中卻一直看不開,就難怪過的不好,幸好她
的性格比較開朗外向,嘻嘻哈哈的也就過去了。

  我看看這幾年一直不順的李荷、在廣州和男朋友同居幾年也沒走紅又回到長
沙的冷佳、三十一歲還沒女朋友的劉方,覺得真是「人人一本難念的經」,街頭
那些打扮瀟灑、年輕漂亮、吃喝享樂的人們,想必也都有自己的苦處。

  又坐了一會,我們結了帳出來,街上燈火闌珊,許多大款小款們在盡享都市
繁華後,帶著一些身份不明的小姐來吃宵夜,我也覺得有點餓,忽然想起以前在
這吃過辣炒田螺,味道大大的好,就問冷佳還有沒有。

  「有啊,不遠,我們走過去吃就可以。」冷佳今晚對我好像格外的寬容,我
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街對面有一個烤羊肉串的攤擋,劉方和李荷走過去買羊肉串吃,我、冷佳、
蘇婭也跟了過去,濃煙滾滾,羊肉串看著也不太乾淨,我忽然沒了食欲,就遠遠
地坐在另一個攤擋的椅子上看她們吃,覺得貪吃不愧是七宗罪的第一宗。

  我等了一會,覺得有點熱,把上衣脫下來,光著膀子怔怔地坐著,渾沒了平
時斯文瀟灑的樣子,覺得自己像個民工,我坐的那個攤擋的老闆見我也不買什麼
東西,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要收椅子,我老老實實的交了出來。

  我們走過幾條街,在一個賣小吃的攤擋坐下來,要了幾盤田螺,只有我一個
人點了啤酒,我吃得津津有味,擦手的餐巾紙就用了五包,街燈忽明忽暗,閃爍
不定,如你我的心事,不被人知。

  我們打車回到酒店,我拿了床單和一個枕頭,躺在地上就睡著了,迷迷糊糊
中,聽到冷佳在接一個電話,淩晨時我醒來上廁所時,發現只有蘇婭躺在床上睡
著,那三個人都不見了。

  我機械的走回床單,倒在地上睡著了。
引言 使用道具
ptc077
威爾斯親王 | 2015-6-7 08:03:15

(四)

  給你一隻歲月做成的杯子,你會用什麼樣的故事把它盛滿?給你一根青春做
成的煙,你會怎樣讓它在風中燃成灰燼?給你一顆鮮紅跳躍的心臟,你能保證它
未來永不停歇?給你我生命最初的一切,你也只不過會把它當成萬千棋局中的一
個劫。

  我睜開眼睛,覺得格外的清醒,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這幾天總是這樣的感
覺,晚上就像在做夢,早上的時候回想昨天的事,也想不大起來。

  劉方睡在一張床上,另一張床空著,我覺得這和昨晚的記憶有點對不上號,
看了看表,快十一點了,我爬起來,到衛生間洗臉刷牙,出來打開電視,準備吵
醒劉方,我非常好奇昨晚他們三個去了哪�。

  許多頻道上午都沒有節目,我拿著遙控器,一個一個地轉換著台,忽然停下
了,湖南衛視的頻道�,冷佳正笑嘻嘻地主持節目。冷佳在電視上顯得反而沒有
生活中漂亮,她主持的節目叫作《大嘴吃四方》,竟然還有我們去吃過的那家乾
鍋店的外景介紹,冷佳坐在店�,煞有其事地介紹著各種吃法,然後是老闆娘出
來介紹了特色菜,說下周會有 牛肉,歡迎大家來品嘗,接著不知是編輯從哪剪
來的幾個鏡頭,一望無際的草原上,無數 牛兄弟往來奔騰,看的我莫名其妙。

  我拿起電話,打到蘇婭的家�,問起了昨晚的事︰「昨晚是不是咱們兩個住
的?你可要負責任啊。」我聽見她接電話的聲音很清醒,應該已經起來了,就和
她開玩笑。

  「算了吧你,我還要你負責呢!」蘇婭笑罵。

  「說正經的,我三點多起來的時候,好像就咱們兩個在房間�,是怎麼回事
啊?」

  「冷佳原來在廣州的男朋友來長沙了,冷佳就去見他,劉方送她過去的。」

  「他們不是分手了嗎?」

  「是分手了,但是分手了還是朋友嘛,到長沙肯定要見見面。」

  我沈默了一會,又問︰「那李荷呢?」

  「她們三個一起走的,好像是先送的冷佳吧,劉方和李荷又去哪坐了一會,
我也不清楚,早上六點多劉方才回來,我就醒了,回家睡覺。」

  「是嗎?」我覺得越來越有趣了︰「那麼晚了,他們孤男寡女去哪坐的?」

  「我他媽哪知道,你問劉方唄。」蘇婭覺得我很煩,盡問一些和她不相干的
事。

  「那你中午過不過來吃飯?」

  「我可以呀,你打電話問冷佳有沒有時間,她在家�。」

  劉方被電視吵醒了,驚訝地看著屏幕上的冷佳,節目已經換了,冷佳正和另
一個主持人在介紹長沙新建的旅遊景點「世界之窗」。

  「你六點多回來的?」我懶洋洋地點了一支煙,問劉方。

  「差不多吧,你睡著後冷佳接了個電話,她廣州的男朋友來了,我和李荷就
送她過去,後來李荷心情不好,要去喝酒,我們倆去又酒吧坐了一會,早上我回
來蘇婭就走了。」

  「你跟李荷沒說我什麼事吧?」

  「沒有,沒怎麼談你,倒說了一會冷佳,」劉方笑嘻嘻地看著電視︰「這個
工作倒不錯,到處騙吃騙喝。」

  「今天怎麼安排?」劉方邊穿衣服邊問我。

  「我也不知道,」我笑道︰「玩什麼都行,要不去郊區吧,市�也沒什麼好玩
的,蘇婭叫咱們給冷佳打個電話,你打吧,態度好點。」

  我起來穿衣服,劉方給冷佳打電話,告訴她我們正在電視裡看她,問她下午
有沒有時間跟我們去玩。

  劉方掛了電話,我問他怎麼樣,「她說可以,問咱們要不要去一個渡假村打
網球,或者去鄉下?」

  「可以啊,」我很高興︰「都可以,我們今晚不回來住了,乾脆就把房退了
吧。」

  我們急急忙忙地收拾東西,準備退房,我看了看表,已經十二點了,就打電
話到前臺,說我們馬上退房,可能會晚十幾分鐘,前臺的小姐說沒問題,我覺得
她的聲音有點熟。

  我們收拾好東西,我穿著一身運動裝和新買的網球鞋,下樓結帳,劉方用他
的信用卡買單,我站在旁邊看著那個服務台的接待小姐,果然是我那天買東西時
遇到的那位,天色很亮,我很清楚地看出她挺漂亮,清新甜潤,雖然穿著酒店的
工裝,仍顯出勻稱挺拔的身材,她也正在看我,碰到我的目光,我們兩個都有點
不好意思。

  「還記得我嗎?」我見劉方在那邊和收銀員結帳,她的身邊沒有人,就低聲
問她。

  「嗯,是來要錢的嗎?」

  「不是,」我忍不住笑了︰「是要走了。」

  「這魔快就走了,回深圳嗎?」

  「不是,去韶山玩,還回來。」我奇怪她知道我們從哪來,轉念一想,可能
是看了我們入住時的登記單。

  「回來還住這嗎?」她低聲問我,以她這種天天接待客人的工作性質,待人
應該不會有這種羞澀才對。

  「可能吧。」我看著她秀麗的容顏,覺得有點意亂神迷,不能自已,天生好
色的毛病,什麼時候才能改呢!我知道自己現在看起來顯得略有些靦腆,秀氣健
康的大男孩形像,眼睛中流露出愛慕而又有些膽怯的光芒,給對方以足夠的安全
感……正是「生磕」的最高境界。

  我裝作等劉方的樣子,在櫃台邊又站了一會,看見她胸前的工卡印著工號,
還有「吳玉」兩個字,我想應該是她的名字。

  「吳玉。」我輕輕地念了一句。

  「對,吳玉。」她看見我的眼光正看著她的工卡,說道。

  「你吃的那碗方便麵要四十多塊錢。」劉方看著計算機打出來的帳單,從那
邊衝我喊。

  「是嗎?」我提起地上的包,走過去︰「我說怎麼那麼難吃啊,原來是便宜貨。」

  我們結了帳,把行李放在大廳門口的沙發上,站在門口等蘇婭和冷佳過來,
劉方也發現總台的那個女孩很漂亮,向我示意。

  「是挺好的,」我和劉方商量︰「能不能想個辦法,去把她的聯繫電話要過
來?」

  「我去試試。」劉方走了過去。

  我看著劉方走了過去,和那個女孩說著話,又拿出紙來比劃著什麼,那個女
孩笑著搖頭,我站了一會,覺得無聊,轉到沙發後面,透過大玻璃床看外邊的街
景,天陰陰的,還沒有雨,不時有風捲起地上的樹葉,翻轉飄零,有些蕭瑟的意
思,行人匆匆,沒想到一下子天就涼了,酒店�聽不見外邊的聲音,眼前仿佛是
一幅流動的壁畫。

  劉方走回來,「怎麼樣?」我裝作很無所謂地問他。

  「叫吳玉。」

  「是嗎?」我笑了︰「電話號碼呢?」

  「她沒有手機,BP機也沒有。」劉方搖了搖頭。

  「你怎麼跟她說的?」認識劉方這麼久,還真不知道他「生磕」時是哪種路
子,我有點好奇。

  「我想過去直接跟她要電話號碼肯定不好嘛,我就先問她,長沙有什麼好玩
的,她說嶽麓山什麼的,我說我們剛去過,後來我就問她長沙有算命的沒有,她
說有,告訴我一家,我就拿了紙筆讓她把算命先生的電話寫下來。」劉方把那張
紙遞給我。

  我看了一下,上面寫著「算命先生」,又寫著「吳玉」兩個字,下邊則寫著
「電話?」我不禁啞然失笑。

  「然後呢?」我問。

  「然後她就說算命先生沒有電話。」

  我看著劉方,真想擁抱他一下,用腳。

  我們走出酒店大門,涼意迎面而來,我拿了件外衣出來,穿在身上,深吸了
一口氣,覺得神清氣爽,我向門衛問了中天的總機號碼,走開幾步,用手機打通
了電話。

  「請轉前臺。」我輕聲對總機的接線小姐說。

  「你好,接待部。」我聽出是吳玉的聲音。

  「你好,吳玉嗎?」

  「是。」

  「我是剛剛退房的客人,就是……上次買煙的那個。」我試探著。

  「我知道,你好。」她的語氣很有禮貌,是單純的毫無防備呢,還是老練的
不動聲色?

  「現在忙嗎?」

  「還好,你們在哪,大堂?」

  「我們已經出來了,正在門口等車,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我正想往下
說,她忽然打斷了我︰「對不起對不起,你等一下,有個客人要開房。」

  我停住話語,等她處理公事,太陽終於露了出來,感覺不像剛出來時那麼冷
了,我把手機放在耳邊,慢慢往門口的方向走,忽然聽到「嘀嘀嘀」三聲,斷?
了。是手機信號的問題,還是她委婉地掛掉了?我惘然若失,猶豫了一會,沒有
再打過去。

  冷佳和蘇婭幾乎是同時到達的,「在摳女啊?兩位帥哥打扮的這麼漂亮。」
蘇婭笑嘻嘻地說。

  「不是不是,」我急忙解釋︰「我們正在拍電影。」

  「是嗎,什麼角色?」冷佳問。

  「路人甲和路人乙。」

  「我看也就是匪兵甲和匪兵乙。」冷佳內行地說。

  「其實我們就是想裝成本地人,你們知道,太脫離群為了也不好,這樣總看
不出我們是外地來的吧?」

  「能,」蘇婭認真地打量著我們︰「怎麼都能看出來是外地人。」

  「不至於吧,我們也是從大城市來的。」

  我們邊說邊走,從烈士公園門口向左轉了幾十米,到了一家叫作「帝豪」的
湘菜館,國慶放假的第二天,街上的人還是很多,那一排飯店都坐滿了人,我們
好不容易在街邊找了個座位坐下,隨便點了幾個菜。

  我們幾個都有點餓了,菜上來後,誰也沒怎麼說話,我也沒有要酒,悶頭吃
飯,吃得差不多了,才都擡起頭來,彼此相視而笑。

  「這就是幸福吧,比較簡單的那種。」我給自己倒了杯茶,摸著肚子滿足地
說。

  「這吃飯也能打折嗎?」劉方問冷佳。

  冷佳點了點頭。

  「真好,」我由衷地感歎︰「沒想到你在長沙還是個小名人。」

  「也就是飯館名人。」冷佳謙虛地說。

  「那就足夠了,」我說︰「民以食?天嘛,對了,你在電視上挺不錯的,挺
有風格的。」

  「是嗎?」冷佳笑了,眼睛瞟著我︰「你別逗我開心了。」

  「肉麻。」蘇婭在一邊作嘔吐狀。

  「難道群眾連說實話的權力都沒有嗎?」我鍥而不捨︰「我韓江是隨便表揚
人的嗎?」

  「別理他,他就這樣,表揚與自我表揚,是我們公司做市場的看家法寶。」
劉方洩我的底。

  「那倒也是,」我正正經經地道︰「有時候在市場上碰到特別討厭的客戶,
特別煩他的時候,我就逼著自己誇他,玩命地誇他,誇到他不好意思為止。」

  「哦,原來你是討厭我才誇我呀?」冷佳作出很失望的表情。

  「不,我不討厭你,我很喜歡你。」我直來直去地說。

  「別惹我啊,要是惹的我愛上你了你可要負責任。」她比我還直。

  我們又開了會玩笑,結完帳後去冷佳家放行李,她家就在旁邊,我們邊聊邊
走,她們誰都沒有提起李荷,好像有什麼默契似的,我倒覺得無所謂。

  「冷佳,你家的那隻狗還在嗎?」我忽然想起了四年前和李荷來過一次冷佳
家,有一隻很喜歡朝著生人狂叫的白色哈巴狗。

  「在啊,已經六歲了,」冷佳笑著說︰「它可是地地道道的老處男。」

  一進門果然見到那隻狗,很純種的北京哈巴狗,汪汪地叫著,脾氣很大的樣
子,我們躲過它進到客廳,冷佳的媽媽在家�,已經不記得我了,冷佳到她的房
間�去換衣服,我們坐在客廳�,和她媽媽挺客氣地聊了會天。

  冷佳換了衣服,又叫我們到她房間去看她姐姐的結婚照片,我見過她姐姐,
冷佳在廣州時我曾經來過一次長沙,那時李荷還和她姐姐在外邊合住在一起,我
們一起吃過一次飯。

  我們把行李放在冷佳家�,只帶了幾件衣服和網球拍,出門打了個車,天色
很涼,清爽,我很喜歡。

  銀洲渡假村在河西,大約半個小時就到了,但是一進門,�邊冷冷清清的,
倒是有網球場和遊泳池等設施,可是沒什麼人在玩,和我們想的一點也不一樣。

  我們也沒有下車,商量了一會,覺得這�不好玩,就想換個地方,冷佳給她
的幾個朋友打電話,詢問好玩的地方,最後問到一個叫作「夢裡水鄉」的地方,
在去瀏陽的高速公路旁邊。

  「是不是有一個叫作『神農山莊』的渡假村?」劉方可能想起了鄭菲說過的
話,問道。

  「有啊,聽說那還行,不過要提前預定,你怎麼知道這個地方?我有一幫朋
友剛剛去玩。」冷佳問。

  「我們是聽鄭菲說的,她邀請我們一起去,後來我們沒去。」我想起鄭菲,
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她對我們挺不錯的。

  我們和司機講好了價錢,那個司機見到這種情況就順便加價,我也沒計較,
不就多幾十塊錢嘛,出來玩就是來花錢的。

  我們坐的是夏利,車廂很小,劉方坐在前面,我們三個坐在後面,蘇婭非得
讓我坐在她們兩個中間,我抱著網球拍,和她們倆擠在一起,蘇婭倒沒什麼,有
時候汽車轉彎冷佳就會靠在我身上,搞得我心猿意馬。

  看慣了城�的擁擠繁雜,我覺得路上的風景美麗無比,窗外是大片大片的綠
色,遠山的深綠和田野的淺綠層次分明,遠處也看不到什麼人,我默默注視著飛
馳而過的一切,心�有一種很沈靜的感覺。

  我很喜歡速度,在深圳時我也經常飛車,在高速的運動中我會覺得心中非常
的安靜,生命也是如此,只有不斷的變化和流浪,才會讓我感覺自己很正常。

  可能是昨晚睡的時間太短,他們三個在車上昏昏欲睡,我側過頭,看著靠在
我肩上睡得香甜的冷佳,不知道她究竟喜不喜歡我,可能有一點?

  汽車在高速路口兜了一個圈,上了側路,又過了一會,眼前豁然開朗,是一
個很大的湖,水光漣灩,山色安祥,四周農莊環繞,宛然畫�的風光。

  我們興奮地跳下車,看不見停車場和山門,遠處船塢那叮叮噹噹地有工人在
搞什麼工程,我們的心涼了半截,進去一問果然還沒有完工,要到年底才開業。

  劉方他們去上廁所,我站在湖邊,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濕潤的空氣,冷佳
覺得有點冷,和我要了件衣服穿上,我無聊地從地上撿起石子,在湖面上打「水
漂」,我記得以前能打五、六個,可現在不行了,「酒是穿腸毒藥,色乃刮骨鋼
刀」,古人誠不我欺。

  我轉過身走回來,他們三個正商量去哪的事。

  「要不就去神農山莊吧。」劉方說。

  「神農山莊好玩是挺好玩的,就是要提前訂房,現在去可能沒有地方住。」
蘇婭說。

  「給鄭菲打個電話問問?」我說。

  「你打吧。」蘇婭對冷佳說。

  「不用給鄭菲打,他們去的那群人好多我都認識,有一個姓劉的和我們台�
挺熟的,我問問他就行了,他本來約我們去的,我們沒去。」冷佳拿出手機,開
始打電話,我們三個在一邊,像過年時的孩子,期盼雀躍,遠處農莊中有人在好
奇地望著我們,可能是覺得我們的衣著太鮮艷。

  「他們已經回來了,」冷佳掛了電話,對我們說︰「他們說也不知道還有沒
有房,反正人挺多的,去不去?」

  我看了看劉方,他緩緩點頭。

  「走,」我把手中的石子扔到湖裡︰「閒著也是閒著。」

  那個出租司機聽說我們又改了主意,非常高興,再次提出要漲價,「算了吧
你,」我冷冷地說︰「又不是很遠,價錢已經很不錯了。」蘇婭她們也嘰裡瓜拉
地用長沙話和司機嘀咕。

  「算了算了。」司機在後視鏡�看了看我的臉色,無可奈何的答應了︰「反
正都已經到這了。」

  「要不你跟我們一起玩,明天再搭你的車回來。」我見他答應了,笑著開玩
笑。

  神農山莊在瀏陽,就在瀏陽河的邊上,我們到那的時候已經三點多了,那個
渡假村很氣派,停著很多高檔汽車,山旁是一個酒店,有很多配套的娛樂設施。

  我們走進酒店的大堂,�邊裝飾豪華氣派,全部是暖色調,來到前臺,果然
沒有房間了,都訂出去了,我們和接待小姐商量了一會,說先去玩一會,如果晚
上之前有臨時不來取消訂房的就打電話通知我們。

  我們走到對面的娛樂城,�邊竹林環繞,環境典雅,左邊是一個中餐廳,隱
隱有絲竹之聲,右邊是一個咖啡廳兼西餐廳,樓上可能是夜總會,樓梯口放著一
些介紹歌舞的牌子。

  在咖啡廳旁邊有一個服務台,我們在那交了押金,領了網球場的鑰匙,冷佳
很喜歡打網球,劉方和蘇婭興趣一般,他們倆不會打。

  神農山莊的停車場雖然門口停著那麼多車,房間也訂滿了,但是�邊卻見不
到太多的人,遊泳池、籃球場、網球場都幾乎空著,那些來玩的人們可能都去爬
山了?或者在房間睡覺,準備晚上到夜總會HAPPY?我也不清楚。

  那個網球場是個很專業的塑膠場地,我脫掉外衣,和蘇婭一起大戰劉方和冷
佳,場上你來我往、呼喝連連,其實大部份時間都是在撿球,好在沒有旁觀者,
否則真是有點不好意思。

  玩了一會,我們到一邊喝水休息,蘇婭的電話突然響了,是酒店打來了,空
出一個房間,問我們還要不要,我們說馬上就過去辦手續。

  劉方和蘇婭不想玩了,就去酒店開房,我和冷佳歇了一會,又開始打,她的
水平真的很一般,我記得四年前我剛開始學打網球時和李荷她們倆玩過一次,在
非正規的場地,這魔多年來,她還是一個新手。

  「好球,冷佳,打的不錯。」冷佳接過一個好球,我鼓勵她。

  冷佳高興地笑了。

  「累嗎?」打完球,我把球拍裝進袋子�,問她。

  「還可以,」冷佳從包�拿出紙巾擦了擦汗︰「看不出來,你這魔瘦,還挺
厲害的。」

  我微微一笑,背起包和她一塊往外走,「昨晚睡的好嗎?」我兜了一個大圈
子,問她。

  「沒在你那睡,去看了一個朋友,後來就回家了,看你睡著了,就沒跟你打
招呼,你昨晚是不是喝醉了?」

  「有點吧,主要是不大高興,我和李荷這幾年的事你應該都知道吧,我一直
覺得她對我不錯,我很相信她,沒想到她會騙我。」

  「我想她不是騙你,而是覺得沒必要告訴你。」

  「有什麼區別,」我認真地對她說︰「其實我並不在乎她有男朋友,我也有
過女朋友,說穿了,如果她對我說實話,告訴我她有男朋友,唯一的變化就是我
再也不會碰她了,否則對她男朋友和我都不公平,別的不會有什麼影響,還會是
很好的朋友,可是在明明我都知道一切之後,她還是說謊,我就很不理解,擔心
我知道後她會有什麼損失嗎?騙我本身就是對我的不信任,」我越說越氣,忽然
停住了︰「算了,反正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以後大家不見面就是了。」

  「不至於吧,」冷佳停下腳步望著我︰「其實她有男朋友也挺正常啊,大家
還是朋友嘛。」

  我也站住了,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的眼睛,什麼也沒說。

  開始冷佳也看著我,過了一會,見我一直不說話看著她,她覺得有點不好意
思。

  「幹嘛?」冷佳推了我一下。

  「我可不像你,都分手了還藕斷絲連的。」我笑著說。

  冷佳生氣了,轉過身不再理我。

  我們倆走進大堂,正要給劉方打電話問房間號,就見他和蘇婭從旋轉樓梯上
走下來。

  「在310,你們先去洗一下吧,」劉方把鑰匙遞了給我︰「我們倆去轉一
圈。」

  神農山莊酒店的房間比中天還要豪華,只是稍小一點,冷佳先去洗澡,我點
了支煙,靠在床上看電視,�邊演的是《甲方乙方》,我看過這部電影,很喜歡
看,又看到那個大款被「好夢一日遊」下放到窮困山區,把村子�的?全吃了,
穿著破棉襖坐在村頭望眼欲穿的鏡頭,我忍不住哈哈大笑。

  「什麼事那麼好笑?」冷佳換了衣服走出來,梳著濕漉漉的頭髮,問我。

  「甲方乙方。」我指著電視說。

  冷佳坐在椅子上,邊梳頭邊看電視,看了一會,也忍不住樂了,洗盡鉛華的
她方顯出青春的嬌嫩,我看著她,心底第一次湧現出柔情,我拿了要換的衣服,
走進洗手間。

  「幫我晾一杯水。」我回頭對冷佳說,她也正在看著我。

  成年之後,感情上的真假很難分辨了,欲望和感情混雜在一起,根本不可能
分清楚,我一邊洗澡一邊想,管他那麼多呢,想做就去做。

  我換完衣服出來,冷佳正躺在床上在抽煙,我端起水杯坐在椅子上,慢慢地
品,電視已經演到尾聲了,「哥們這回仗義過了。」葛優摸著自己的光頭,有點
委屈地說。

  窗外的雪花紛紛揚揚地落下,馮小鋼、劉蓓等四個人在屋子�喝酒過節,那
個中年知識分子的妻子死了,來還葛優房子的鑰匙,場面淒涼感人,明知道是假
的,我還是有些感動,做人啊,能善良還是善良一點吧,都挺不容易的。

  我和冷佳看完電視在樓下的大堂酒吧找到了劉方他們,一塊去對面的西餐廳
吃飯,外邊已經黑下來了,酒店燈火輝煌,照得門前的廣場光亮如鏡,遠處山上
看不見燈光,影影綽綽的都是樹的影子,坡上有個亭子,有彩燈裝飾著,宛如空
中的樓閣。

  「看見你們兩個我就想起兩個字,」我看著前面的蘇婭和劉方,由衷地感嘆
道︰「般配。」

  「看見你們兩個,我只想起一個字,」劉方聽出了我的諷刺之音,回頭說︰
「俗。」

  「我倒是想起了四個字,」蘇婭也回過頭來,朝著我做了個鬼臉︰「姦夫淫
婦。」

  西餐廳�環境很好,但是吃飯的人不多,我們點了菜,一邊等一邊聊天,我
問冷佳她們喝不喝紅酒,她們說晚上到酒吧再喝,劉方一直在旁邊和蘇婭打情?
俏,剛接過一招「情意綿綿掌」,飛出一把「眉來眼去刀」。

  我們花了很長時間才吃完飯,出來之後蘇婭和冷佳去洗手間,我和劉方在廳
�的竹林旁等,我聽到中餐廳那邊人語喧嘩,有人在彈琴,走近了幾步,仍然聽
不清楚,回頭見劉方正興致勃勃地逗弄籠子�的兩隻鸚鵡。

  「好玩嗎?」我也覺得有趣,就走過來︰「會說話嗎?」

  「不是,我正想這只紅的和那只綠的哪個烤了好吃。」

  我們走出門,覺得渾身很有力氣,看到山坡上的亭子漂亮的很,就想爬到那
觀賞風光,從網球場後邊繞過去,樹叢中有一條石子鋪成的山徑,再往上是白石
板的台階,我們很快就爬到了那個亭子,也不覺得怎麼累。

  那個亭子修建的位置很好,在一個小山的頂上,八面來風,右邊遠處有幾座
更高的山,山頭一彎新月,如鐵劃銀?,悄然而懸,亭子左邊是神農山莊,�邊
景色一覽無遺,燈光下的網球場還有人在揮拍夜戰,亭子前面正對瀏陽市,遠處
萬家燈火,近處是瀏陽河,可能是國慶的緣故,兩岸無數燈火,有風吹來,燈光
下河水微微蕩漾,看不見河的盡頭,只有橋邊系的幾條漁船,無人自橫。

  亭子中間圍著一圈長椅,外邊又有一圈欄杆,中間留著兩米多的地方,供人
憑欄遠望,亭子四周用霓虹彩燈裝飾,頂上幾盞大燈,金碧輝煌,無數飛蛾圍燈
飛舞,燈罩�邊已有許多飛蛾的屍體,外邊的猶鍥而不捨,至死方休。

  我們在欄杆邊站了一會,靜靜地看著夜幕下美麗的風景,誰都沒有說話,玩
鬧的時候也就罷了,此時無語憑欄,我也不知道他們的心中在想些什麼,冷佳她
們站累了,坐到中間的椅子上休息,蘇婭說她發現自己長了幾根白頭髮,要冷佳
幫她找出來拔掉,劉方也去湊熱鬧。

  我一個人站在亭邊,心潮微微起伏,畢業這幾年,賺的一點錢,除了給家�
的,大多隨手花掉了,二十七歲的人了,還在資本家的手下打工,也不知道將來
的出路在哪�。昔日的同學大多都結婚了,還有離婚的,自己漂來漂去,別說一
份穩定的感情,就是將來定居在哪都不知道,放縱的生活,覺得身體也不如以前
了,家中的長輩也越來越老了,也需要?她們將來打算一下,自己年紀越大,就
覺得煩心的事情越多,在人前反而裝得越瀟灑。算了,不想這些了,去他媽的,
車到山前必有路,老天爺餓不死瞎家雀兒,今朝有酒,且醉今朝。

  我深深吸了口氣,大聲唱起大學畢業時寫的那首歌︰

  「我想留住你年輕的樣子你哭的時候夕陽最紅車窗邊伸出是告別的手朋友啊
祝你一路順風……」

  我轉過身,看見如此良辰美景,兩女一男正在那認真地找白頭髮,覺得很好
笑,「快點過來啊,一毛錢一拔,晚了就沒有了。」劉方衝我嚷,又把一根白頭
發裝模作樣地放到嘴�咬,像大猩猩在?小猩猩捉蝨子。

  我和冷佳都給逗笑了,蘇婭氣得把劉方踢開,劉方詩興大發,在亭子�走了
七步,朗聲吟道︰「啊,深夜,啊,美好的夜色,啊,迎面走來了一位美麗的少
女,啊,我看著她,她也看著我,走啊走,走啊走,最後她問我,三百塊錢幹不
幹?」

  我們三個熱烈鼓掌,以示鼓勵,亭子�又進來幾個人,還以為正在表演什麼節
目,也和我們坐成一排看著劉方站在中間,我笑得不行了,和冷佳蘇婭她們倆起
身下樓,「等等我等等我,」劉方在後邊喊︰「我正詩興大發呢。」

  「您就在這慢慢發吧,」我回頭說︰「只要別獸性大發就行。」

  我們繞下山坡,夜已深,四周靜寂無人,燈光被樹叢擋住,白石板路忽明忽
暗,蘇婭膽小,拉著我走在後邊,冷佳忽然拉著劉方的手,跑過一個彎不見了,
我知道她們倆肯定是找一個地方藏起來,等我們過去時突然跳出來嚇我們一跳,
但是看見冷佳和劉方手拉著手跑遠,心中還是有點酸溜溜的不舒服,我覺得我是
真地有點喜歡她了。

  果然轉了兩個彎,她們兩個大喝一聲跳了出來,我雖然早有準備,還是嚇了
一跳,我們又走了幾步,看見路邊一張石桌,旁邊幾個石凳,就坐下來休息,四
周灌木環繞,白天肯定是個幽涼的所在,晚上卻只覺得陰森森的,蘇婭又提議講
鬼故事。

  「我先講一個,」蘇婭開了個頭︰「長沙原來有一個出租司機,半夜時候碰
到一個女的打車,那個女的穿了一身白衣,要去的地方是郊外,那個司機心想只
有一個女的沒什麼危險,就拉她去了。快到那的時候,路過一片墳地,那個女的
忽然說到了,給了他錢就下車了,這個司機就害怕起來,生意也不敢做了,開車
回家,幸好沒出什麼事。但是第二天起來,發現那個女的給的是一張紙錢,那個
司機明明記得當時收的是真錢,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後來晚上再也不敢去那邊
了。」

  蘇婭越講越怕,自己先把自己嚇著了,說什麼也不敢坐在石凳上,側著身坐
在石桌旁。

  冷佳也往前靠了靠,接著講道︰「我們老家那邊有一次蓋樓,水泥澆灌的那
種,�外�一搭,往�邊灌水泥,灌到第七層的時候,有一個工人不小心掉下去
了,其他人還不知道,繼續往�澆,那個人就活活被埋在�邊,之後查點人數,
才知道這魔回事,可是樓已經蓋完了,也不可能把他的屍體挖出來,後來聽說那
個樓的電梯經常到七樓就停一下,門打開,也不見有人上來,然後再關上。」

  涼風吹來,我們都覺得身上有些寒意,草叢中好像有什麼東西,我們一時都
沒有做聲,我想鬼神這種事很難說清,信則有,不信則無,不過荒郊野外,講這
些總不太好,不像那天在酒店裡說著玩,倒無所謂。

  我向劉方使了個眼色,劉方會意地說︰「我也講一個,大學的時候我們學校
的宿舍特別破,冬天的時候挺冷的,廁所和走廊的燈又經常壞,看不大清楚,陰
森森的,半夜誰都不願意起來上廁所,一次有一個同學,肚子實在不舒服,只好
爬起來上廁所,進去後急忙找了個地方拉開門蹲著,忽然看見前面寫著一行字︰
『不要怕,不要怕,往你的左邊看。』他慢慢把頭轉到左邊,又看到了一行字︰
『不要怕,不要怕,往你的右邊看。』他越來越害怕了,慢慢把頭轉到右邊,又
是一行字︰『不要怕,不要怕,往你的下麵看。』」

  劉方講的越來越慢,氣氛也越來越緊張,冷佳和蘇婭抱緊了胳膊,盡量往前
湊,劉方接著講︰「這個人精神快崩潰了,把頭一點一點低下來,果然看見地上
寫著幾個鮮紅的字︰『拉屎就拉屎,幹嘛東張西望』。」劉方忽然大聲說道。

  蘇婭和冷佳開始都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又覺得實在好笑,嘻嘻哈哈地笑打著
劉方,又逼著我也講一個。

  「我也講一個白衣女子的故事,」我定了定神,說道︰「也是一個司機,半
夜一個女子打他的車去郊外,穿著一身白衣,那個司機開始貪圖生意答應了,沒
想到開著開著,竟是火葬場的方向,這個司機覺得有點兒不對勁,從後視鏡中一
看,後邊竟然沒有人,嚇了一大跳,急忙回過頭去看,那個女子卻好生生正坐在
那,司機很奇怪,又開了一會,一看後視鏡,又沒有人,轉過身時那個女子還是
這樣坐在那。」我做出那個女子安然坐在那的樣子,手揉著鼻子。

  「後來呢?」蘇婭很緊張地問。

  「後來那個司機一想,玩了,今天肯定遇到鬼了,媽的,反正活不了了,不
如跟她同歸於盡,於是加大油門,在最快的時候一個急剎車,只聽一陣亂響,司
機死命地用腳頂住車,身體往後靠,幸好人沒事,往後一看,那個女子撞到前面
又坐回去,這樣傻傻地望著那個司機,鼻孔往外流血,」我把手指放在鼻孔�︰
「原來她根本不是鬼,司機從後視鏡�看她時,她正彎下身子在挖鼻孔;司機回
頭她急忙坐好;司機開車,她又彎腰挖鼻孔;司機回頭看她,她覺得不好意思,
又急忙坐好;結果一個急剎車,鼻孔就出血了。」

  他們三個哈哈大笑起來,其實我和劉方講的都根本不是鬼故事,而是笑話,
我們嘻嘻哈哈地站起來,恐懼感蕩然無存,快到河邊的時候,看見一些人正在那
夜釣,水光燈影,無限光明,我們像一群快樂無 的孩子,蹦蹦跳跳往回走,都
市中虛?浮躁的另一面都不見了,這就是人性的多面性吧,我暗暗地想。

  走到娛樂城二樓,那�被一個來玩的團體包了場,我們憤憤不平地下樓,打
了一會檯球,找不到感覺,就回到酒店,在大堂酒吧找了個座位。

  「又到了喝酒的時候了。」我暗暗地想。

  剛才在亭子�的那些感傷和在樹叢中的天真趣味都已不見,我們又恢復了對
酒當歌的正常狀態,一個個帶著拙劣的面具,玩著幼稚的感情遊戲,飛蛾投火必
然燃成灰燼,然而不投火又能怎麼樣呢?多活幾年?在塵埃中老去枯萎,只剩下
一顆粗糙乾裂的心?

  也許是天涼和運動的緣故吧,我那晚格外地貪杯,酒吧�客人不多,沒有表
演,甚至連小吃和食物也不全,我悶悶地喝著酒,一瓶龍舌蘭轉眼就不見了,我
喝了將近一半,冷佳也喝了不少。

  我覺得胃裡火辣辣的,全身發燙,臉又紅又熱,大廳�的燈好像暗了很多,
我不大看得清東西,蘇婭和劉方小聲嘀咕著什麼,冷佳和我玩「十五、二十」,
「我不能喝了。」我搖著手說。

  「不喝酒,咱們玩說實話吧。」

  我輸了,冷佳想了想,在我耳邊說︰「你第一次有多長時間?」

  我想了半天,想不起來,「幾分鐘吧,記不得了,包括脫衣服的時間。」我
羞愧地說。

  第二次我贏了,我問冷佳︰「你喜歡我嗎?」

  「不知道。」冷佳搖頭。

  「那怎麼行,賴皮,要不你親我一下就算了。」我覺得不公平。

  冷佳靠過來,在我臉上親了一下,我坐回椅子,覺得天旋地轉,酒勁從深處
往上湧,我睜開眼,看見劉方靠在椅子上半睡半醒,蘇婭正和冷佳用長沙話說著
什麼。

  「我喜歡他,我會和李荷說的……」我迷迷糊糊地聽見冷佳的話。

  我終於忍不住了,搖搖晃晃走到洗手間,狠狠吐了一陣,出來在水池前洗臉
漱口,鏡子中冷佳出現在我身後,輕輕幫我捶背,多年漂泊生涯在心底積蓄的酸
楚,對人生的不理解對自己不成熟的憤怒,酒精的強烈刺激頭腦的混亂與興奮,
對她漂亮臉孔、性感身材壓抑已久的欲望,還有對眼前這個人莫名其妙的一點喜
歡,我轉過身,和她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我和冷佳直接回了房間,關上房門,也沒有開燈,就擁抱著倒在床上,壓抑
已久的渴望從深處蘇醒。我撫摸著她光滑的腿,絲緞搬的皮膚,迷醉于她健康豐
滿的身體,她的手從後面緊緊抱著我。當我進入她身體的時候,她亢奮不已,我
的大腦一片空白,理智不知去了何處,在我們瘋狂地到達高潮的瞬間,她在我的
肩膀上留下了一個深深的牙印。

  我的思想從遙遠的地方飄回,卻仍遊離於我的身體之外,冷佳長時間地吻著
我,她光滑的身體在我身上翻轉摩擦,從我身上一直吻下去,她的嘴唇溫暖而濕
潤,緊緊包圍著我的身體,我不由自主地再次興奮。

  「要我。」在我死去的剎那,我聽到她在我耳邊呻吟。
引言 使用道具
ptc077
威爾斯親王 | 2015-6-7 08:04:56

(五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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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通了,金庸他老人家還有人罵呢,我算什麼呀,有人批評至少比根本沒人理
好點。

  非常感激這幾天鼓勵和支持我的網友,你們的關心對我很重要。同時也對批
評我的朋友表示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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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睡醒之後的第一件事是什麼?應該是睜開眼睛,在他睜開眼睛前,誰都無
法確認他是否已經真正睡醒了,包括他自己。

  我睜開眼睛,房間�光並不是很充足,我調節了一下視力,看見自己和劉方
躺在床上,蘇婭躺在另一張床上,冷佳不在,我仔細看了看自己,衣著竟然十分
整齊。我慢慢起身,在去洗手間的路上,看見了�上鏡子�的自己,神色木然,
沒有任何表情,冷佳並不在洗手間�,我洗臉刷牙,覺得清醒了很多,聽說滿足
之後都會有一種空虛感,只要不去碰它就行了。

  回到房間�的時候,我的心情已經變的很好,我拉開窗 ,房間�一下子亮
起來,「在一個遙遠的春色�我遇到了盛開的她,亮麗著眩目的光華像一個美麗
童話。」我輕輕哼唱著沈慶的《青春》,覺得心靜如水。

  蘇婭和劉方也醒了,在床上鬧成一團,一切和昨天沒有什麼兩樣,又過了一
會,冷佳回來了,她早上去看人打網球了,外邊有點涼,她穿著短裝,看了一會
就覺得冷,跑回來了。劉方在床上點著一根煙,又遞給我一支,冷佳和蘇婭說著
話,她沒怎麼理我,我覺得這很正常。

  快十點了,我們下樓到對面的咖啡廳吃自助早餐,沒怎麼吃飯,海闊天空地
神聊,劉方給我們大講「法輪功」的起源和沒落,他在很早就加入了組織,後來
發展到頂峰時他反而退了出來,「佛也有很多層次,我是最高處的佛,許多佛?
了爬上來看我,都摔死了……」我聽著劉方轉述李洪志的話,深深感嘆想像力對
人類的重要性。

  我們回房間收拾了東西,準備退房,劉方和蘇婭走在前面,下樓時我輕輕握
住冷佳的手,她轉過頭看了我一眼,不好意思地笑了,結帳時那個總台的服務員
認出了冷佳,「你是電視台的那個主持人吧?」她用長沙話問道。

  「嗯。」冷佳笑了笑,點了點頭。

  「節目怎麼樣?」我也笑著問那個總台的小姐。

  「挺好的,」那個小姐擡頭看了我一眼,換了普通話︰「感覺還可以。」

  我們背著包,走出神農山莊的大門,順著河邊慢慢往瀏陽市�遛噠,太陽漸
漸露了出來,我們像四個秋遊的學生,陽光下冷佳神采飛揚,而我卻有些萎靡不
振,這就是做愛後男人和女人的區別嗎?我暗暗地琢磨。

  「昨晚我夢見你了。」劉方和蘇婭走的很快,我在後邊輕輕對冷佳說。

  「是嗎?」冷佳高興地看著我︰「夢見我什麼了?」

  「夢見你給我穿衣服。」

  「去死吧,」冷佳推了我一下︰「寶�寶氣。」

  我就猜是冷佳幫我穿的衣服,果然如此,可是為什麼呢?

  「你昨晚不累嗎?」我轉了個念頭,問道。

  「我累什麼?應該你累才對。」冷佳曖昧地說道,她好像又恢復了平常的樣
子︰「我睡不著,你也不理我,我就又下去和他們在酒吧�坐了一會,他們問起
你,我說你喝醉了,回房間睡覺去了。」

  原來如此,難怪今天劉方和蘇婭什麼都不知道,我一直把冷佳當作一個敢愛
敢恨的人,想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遮遮掩掩。

  「下次再替我穿衣服,別穿的那麼整齊,反而不像我了。」我笑著說。

  我們在瀏陽的汽車站找到了去長沙的出租車,劉方和司機討價還價,我走進
汽車站�邊找廁所,瀏陽是個繁雜的縣城,汽車站就顯的更亂了,我看到擁擠的
人群、破舊的汽車、骯髒的攤擋、到處可見的垃圾,有一種回到故鄉的感覺,只
有耳邊不時傳來的方言,提醒我在這�只是一個匆匆過客。

  我讓劉方他們三個擠在後面,坐在前面和司機閑聊。

  「瀏陽的經濟怎麼樣?」我和藹地問司機,像微服私訪的大官。

  「就那樣吧,過日子嘍,內地不能和你們比,你們是深圳的吧?」司機四十
歲左右,普通話講得不錯,像見過點世面的樣子。

  「對,是深圳的,但我是長沙的女婿。」我回頭看了看冷佳,笑著說。

  「瀏陽都有什麼好玩的?」劉方問那個司機。

  「好玩的?神農山莊啦,道武山啦,就這些,看你想玩什麼嘍?」

  「他說的好玩的,就是指紅燈區。」我向那個司機解釋。

  「紅燈區?那就是道武山啦,好多人都去那裡玩。」

  「道武山,是不是那個森林公園?」蘇婭問。

  「對,就是森林公園,很好玩的,你們去不去?」司機問我們。

  「算了,我現在就想回去睡一覺,」劉方摘下棒球帽,把頭靠在後面的椅背
上閉上眼睛,說夢話一樣地嘀咕︰「下次吧,下次去森林公園,抓幾個蝴蝶。」

  「抓蝴蝶幹什麼?」冷佳好奇地問。

  「沒什麼,他就是喜歡蝴蝶,」我對冷佳說︰「尤其是一隻姓梁的和一隻姓
祝的。」

  說笑了一陣後,他們都困了,靠在後邊睡著了,我不想睡覺,看著窗外的風
景,和司機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生意怎麼樣?你這樣在瀏陽應該算是很不錯的吧,自己有輛車。」我問那
個司機。

  「馬馬虎虎,掙點辛苦錢,和你們做大生意的不能比。」

  「我可不是做大生意的,」我實事求是地說︰「我是給人家打工的。」

  我默默地看著窗外,思緒和汽車一起飛馳,車窗外又已經是鄉村的景色,讓
我想起遙遠的故鄉的風景,和自己漸漸長大的歷程,其中有一些高興的和不高興
的事,當初為了自己所謂的理想,甘於背井離鄉,早已做好了準備去犧牲一些東
西,可是事到臨頭,發現自己真正在付出和改變之後,又有點惘然若失。

  前些天在深圳時媽媽曾經來過一個電話,說起我準備年底辭職移民去加拿大
的事,「孩子,你要知足啊,」媽媽在電話�囑咐︰「不要太好高騖遠,像你現
在這樣一個月掙幾萬的又有多少呢,你不知道,東北這邊現在好多人都下崗,沒
下崗的一個月有幾百塊錢也就很不錯了,下崗那樣的,家�好多還有小孩子在念
書,現在的學費多貴呀,有時候我看見那可憐的,都幫不過來,哪都像你們那樣
一頓飯成百上千的。」媽媽又開始數落我,我給她的錢她也不怎麼花,倒是經常
去做點善事,這點我不反對,我覺得她自己花了和拿去做善事沒什麼區別。

  不過媽媽的話還是讓我想起了很多事情,別人看起來我們好像是很不錯,年
紀輕輕地就已經見了很多世面,每天西裝革履的儼然都市白領階層,可是背後的
那些代價呢?誰又能真正瞭解。我大學的同學基本走了三條路,一部份出國了,
一部份在信息產業部或者下邊的電信局,還有一部分在大的電信公司�打工,頗
值得深思的是,工作上的道路往往和感情的變化無法分割,我出國的同學,尤其
是女生,絕大部份感情都出了變故,不知道是因為感情先有變故導致出國,還是
出國導致了感情上的悲劇,而在國營單位的,一般都是大學中就已經談戀愛並確
定終身的,可是好多結局都不大好,如果是畢業後在社會上已經飄蕩幾年二十四
五的那種人,他們結婚時都是真正想要結婚了,是在找一個性格合得來能夠長期
共處的人生夥伴,所以婚姻反而穩定,而那些大學時帶著感情相戀結婚的,對婚
姻的期望太高了,過了幾年彼此的熱情正常的消退,倒接受不了,加上社會上的
一些催化劑,說離就離了,上次我去上海,我一個剛離婚的同學請我們吃飯,提
到他原來的女朋友毫不在意,一口一個他「前妻」的「後夫」怎麼樣怎麼樣,像笑
話一樣地講著,可是我們都分明記得他們大學戀愛時是如何的要死要活,畢業時
千方百計地也要分在一起。

  至於我自己,走的路完全是自己選的,我也從來沒有怨天尤人過,這世上本
沒有十全十美的事,你可以選擇一個月千八百塊錢在電信局上班,每天陪著老婆
孩子享受溫柔生活,工作也沒有什麼壓力,但是你就不要羨慕別人一擲千金毫宅
靚車,當然你也可以選擇個人奮鬥出來搏一搏,很可能有享盡榮華的瀟灑或者大
起大落的刺激,可是你就不要再想著「清茶書在手,嬌妻兒相伴」的日子,這兩
種生活談不上高下之分,看你自己的選擇了,我最討厭的是那些每天安逸地抱著
老婆還總老發牢騷埋怨沒有機會的人,委瑣不堪,總想著來盤魚燉熊掌,以為自
己是誰?毛主席家走丟的那孩子?

  一路上胡思亂想,我也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一直下了高速公路才醒過來,剛
進長沙我們就下了車,那兒有一排挺有特色的飯店,我們選了一家正宗的「土家
雞」飯店吃飯。

  他們三個去洗手,我在那大模大樣地點了一桌子菜,雖然不餓,我還是想多
嘗幾樣,我是個典型的「浪費主義者」,只要條件允許,我就喜歡浪費,現在國
家經濟不景氣,這樣可以刺激內需,總比那些天天把錢藏在床底下喂老鼠的守財
奴好點吧,這是玩笑話,其實我是覺得年輕時要有年輕時的特點,想發財,「截
流」是永遠不夠的,關鍵在於「開源」,當初剛賺了點錢時我就沒有像許多同事
那樣分期付款買房,而是買了輛車,這不僅僅是生活方式的問題,而且與人生的
最終目標有關,即使現在,我在深圳住的宿舍連空調都沒裝,不能把自己住的地
方搞得太舒適,那樣容易沈迷於安逸而喪失鬥志,車倒是可以搞得好點,這樣就
不會像我的那些同事們一樣星期天動不動就在家�睡一天,而是經常往外跑,接
觸各個層次的新鮮的面孔,才會有不斷的機會和進步,要不然難道一輩子做資本
家的走狗?

  冷佳回來後,坐在我的身邊,手從下麵輕輕握住我的手,我們倆偶爾目光對
視,很恩愛的樣子,我不知道劉方和蘇婭能不能看出來。

  我們商量了著下午的安排,冷佳說她有點事,蘇婭說要回家睡覺,「你們下
午也先休息一下吧,晚上我們再聯繫。」蘇婭說。

  「晚點聯繫吧,」冷佳平靜地說︰「我辦完事還要去店裡看看李荷。」

  可能是剛吃完了早飯不久的緣故,大家都沒什麼食欲,一桌子的菜也沒動幾
口,我們冷冷清清地吃完飯,又坐著聊了會天,精神頭都不是很足,黃色笑話好
像也都講完了,一時沒什麼話說,「我講個故事吧,」劉方見大家面面相覷,說
道︰「從前有一個太監……」

  「下邊呢?」蘇婭等了一會不見劉方接著講,就問。

  「下邊沒了。」劉方苦笑著說。

  我們結帳出門,打了個車到冷佳家取行李,一進門,那只哈巴狗又汪汪地跑
過來,我看見它一邊叫、一邊搖著尾巴,放了心,蹲下來輕輕地撫摸它毛茸茸的
頭,它把前爪搭在我的膝上,歪著頭望著我,它的眼睛又黑又大,我注視著它的
眼睛,默默地對視了一會兒,那一剎那我忽然覺得和它有所交流,「你一定也很
寂寞」,我在心�對它說。

  我走進客廳,冷佳的父母和另外兩個朋友在房間�打麻將,出來招呼了一下
我們就又進去了,我們在客廳�看了會電視,電視�冷佳正和另兩個主持人一起
主持一個叫作「都市流行站」的節目,劉方看中了另外一個女主持人,問冷佳能
不能約她出來,「能啊,」冷佳很實在地說︰「只要你肯出錢。」

  冷佳把她的相片拿出來給我們看,她不太上相,也沒什麼風景好看的,挑來
挑去我也沒找到一張合意的,後來她乾脆拿了一張二寸的證件照片送給我,過了
一會她媽媽忽然出來了,走到她跟前輕聲跟她說︰「東東回來了。」

  「知道了。」冷佳答道,她媽媽沒有多說什麼,又進去玩牌了,我繼續翻著
影集,當作沒有聽見。

  我的包放在冷佳的房間�,她陪我去拿,我們兩個進到房間,我在窗臺旁拿
起網球拍,另一隻手拿著包往外走,經過冷佳身邊時我站住了,靜靜望著她,她
也望著我,我沒有把包放下,只是慢慢把身體靠過去,我們輕輕吻在一起,她的
嘴唇有點乾。

  「下午去看你原來的男朋友?」我小聲問道。

  「嗯,然後還要去李荷那�,忙完了我給你打電話吧。」

  我點了點頭。

  我從房間出來,和劉方蘇婭一起告辭出門,冷佳和她媽媽送了出來,我們客
氣了幾句就下樓了,在樓梯拐角處,我回頭望了一眼,冷佳看著我,表情複雜,
我忽然有一種強烈的陌生感。

  蘇婭打了個車回家了,我和劉方在街上慢慢走著,這幾天一直是幾個人在一
起,現在只剩下我們兩個人,有點空蕩蕩的。

  「你覺得長沙怎麼樣?」我問劉方。

  「不錯,挺好玩的,不過今天下午我要單獨行動了,明天就得回去了。」

  「好啊,」我也想起我們後天就要上班了︰「一會得先去把機票買了,『五
號高交會』就開始了。」

  我們一路走過去,經過兩家很便宜的賓館,都是一百多塊錢一天的,我們進
去轉了一圈,房間不好,乾脆又回到中天開房。

  一進大堂,遠遠地就看見吳玉正在上班,看到她我就莫名其妙地有點高興,
開房的時候她給我們打了些折,算作熟客的價錢,劉方在那登記,我到旁邊的商
務中心訂機票,沒想到國慶放假後的機票那麼緊張,明天、後天的都沒有了,最
早的也要等到六號,而且是去廣州的,深圳的票要等到七號。

  我失望地出來把情況和劉方說了,「完了。」劉方誇張地一拳砸在總台的桌
子上。

  「你還好說,我才完了呢,」我說︰「早知道這魔緊張,當時買往返的就好
了。」劉方在培訓部,他的直接領導是我的校友兼師姐,和我們都很熟,請兩天
假應該不成問題,可是我所在的國際營銷部的領導六號就要去日內瓦參加國際電
信展了,說好五號要開一天會佈置第四季度的工作的,這個會議很重要,還有這
次去深圳參加高交會的國內外許多客人可能在六號要到公司訪問,許多事情要安
排,我深悔自己過於放鬆,總覺得從長沙到深圳每天有兩次班機,應該不會出問
題,結果弄成這樣。

  「買不到票就多玩兩天唄。」吳玉看我們兩個為難的樣子,安慰我們說。

  「可是那邊有急事啊,」我想了想,對劉方說︰「實在不行就坐火車,我記
得從長沙到深圳有一趟直達的,一晚上就到。」

  「就怕火車票也不好買。」劉方擔心地說。

  「我在火車站認識個熟人,也許能幫你們去問問。」吳玉感覺到了我們的著
急,猶猶豫豫地說。

  我看著她,她的目光很真誠,見我直勾勾地盯著她,臉有點紅。

  「你幾點下班?」我琢磨了一會,輕聲問道。

  「我是早班,到下午三點半。」

  「你下班了給我們打個電話行嗎?試試能不能買到火車票,要是買到我們就
請你吃飯。」我笑著對她說。

  「吃飯就不用了,我盡力吧,下班了我給你打電話。」吳玉幫我們開了房,
我們提著行李上了樓。

  我和劉方洗了澡,我躺在床上抽煙,劉方換了衣服要出去,「你去哪?」我
狐疑地問道。

  「我到街上轉轉,你去和吳玉買票吧,晚飯不用等我了。」劉方衝我擠了擠
眼,我覺得心事好像被他看穿了,倒有點不好意思,吳玉的確是我最喜歡的那種
女孩。

  我拿出柏楊的書看了一會,又躺了一會,總覺得心定不下來,打開電視,鳳
凰衛視電影台正在放一部劉德華的片子,但他只是一個配角,演一個做臥底的警
察,事情敗露後被黑幫殺了,電影的主題是寫三個女人在監獄的事,其中一個原
來是個妓女,她的父親吸毒,又讓她也吸,後來她偶然救了正在混黑社會的劉德
華,劉德華逼著她戒了毒癮,最後當她發現劉德華是個警察時劉德華已經被殺死
了,她才知道劉德華是一個多麼正直剛強的人,她找了個機會把那個黑社會老大
殺了,就進了監獄。那個片子好像是鞭撻社會的一部批評之作,最後那三個女人
在監獄中都死了,劉德華演的很有英雄氣概,我頗為感動,尤其是演到劉德華的
身份還不能暴露時,帶著女友回家看他的父親被趕了出來,在公車上他的鬱悶無
處發泄、又不能告訴女友他為什麼苦惱,為了自己的信念甘於承受一切委屈和譴
責,一個真正的男人正該如此。

  電視演完了,是個絕對的悲劇,我帶著一點慷慨的心情,默默地想著當年一
些往事,在所謂幼稚的年月�,我也曾立志做一個剛強正直的人,幻想找一個深
愛的女孩,呵護她終生????其實現在我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墮落的,我靠自
己的本事吃飯,做自己喜歡的事,積極努力地工作,有機會還幫幫別人,沒什麼
見不得人的,只是偶爾想到以前的一些事情,有些悵然,記憶中飛揚勇決的那個
我絕對存在過,只是忘了變化是在什麼時候發生的。

  電話響了,吳玉打來的,她下班了,約我去買火車票。

  我對著鏡子,認真地整理著自己,一直到鏡子中的人變得英俊挺拔,眉宇間
的世故被我細心地去掉了,顯得有些悠閑和超脫。

  我在酒店門口見到了吳玉,她換上了一條牛仔褲,�邊穿了件雪白的翻領襯
衣,外邊是一件黑條絨的夾克,顯得很精神,我看著她修長筆直的腿,漆黑閃亮
的眼睛,好久沒有見到這魔清澈的眼睛了。

  陽光漫無目的地灑照在街上,我們兩個像一對般配的戀人,她帶著我穿過馬
路,「怎麼走?」我奇怪地問她,剛剛看到一輛空出租車過去,她也沒有攔。

  「車站在這邊啊。」她指了指前邊,向我解釋,那是一個公共汽車站,許多
中巴在拉客,我驚訝地看著吳玉,沒有說話。

  吳玉很自然地帶著我上了一輛破舊的中巴,在後邊找了兩個座位,中巴還在
拉客,陸陸續續又上來一些人,我盤算著要不要跟她說換的士,想想又算了。

  又等了一會,中巴終於開走了,車�邊有點熱,吳玉脫下外衣拿在手�,我
看著她微聳的鼻尖上有一點汗珠,「熱嗎?」我問她,我們離的很近,她的皮膚
白得幾乎透明,眉目之間略有點害羞的神態很像我以前的一個熟人,唯一的區別
是她梳著短髮。

  「還好。」她轉過頭,見到我的眼神,有點不好意思︰「你是做什麼的?怎
麼跑到長沙來玩?」

  「我是個導演,準備開拍一部大片,正在尋找合適的女演員,聽說這邊出美
女。」

  「是嗎?什麼片子?演員找到了嗎?」吳玉很有趣地望著我。

  「片名就叫《我的父親、母親》,對了,你還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張藝
謀。」

  我們在火車站下了車,火車站通常都是一個城市最亂的地方,魚龍混雜,我
一般都盡量避免來這種地方,站前的廣場上或坐或站著各種各樣的人,騙子、民
工、身份可疑的女子、旅館拉客的來來往往,我和吳玉穿過人群,走進售票室。

  「我進去找個人,你就在這等我,千萬別亂走啊。」吳玉認真地叮囑我,轉
身進去了,好久沒有人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了,我覺得很好笑,我看起來沒有那
麼單純吧,也許她是把我當成了不熟悉長沙的外地人,不管怎樣,看著她俏麗的
背影在人群中遠去,我還是有一種溫馨的感覺。

  我等了很久,她一直沒有出來,估計她要找的人不在,她可能也正在�邊等
著,我無聊地東張西望,售票室�邊人很多,好像有幾個票販子在鑽來鑽去,我
想不妨買幾張高價票,也不用吳玉去求人了,可是總得先等她出來再說。

  又過了半個多小時,我實在等不及了,向她離去的那個方向走,那邊好像有
個小門,我繞過幾條排的很長的隊伍,快到門口的時候我突然看見了吳玉,幾個
票販子正圍著她不讓她走,甚至有些動手動腳,她又慌又怕地想繞過來,那幾個
票販子一直糾纏著她。

  我大步走過去,裝作無意地撞開了離她最近的那個票販子,一把拉住吳玉的
手,「怎麼還在這啊,他們一大幫人在那等你老半天了,票已經買到了。」我大
聲說道,拉著她的手昂然走出了人群。那些票販子楞楞地看著我們離去,沒有怎
麼樣,走出售票室時我看見門口兩個值勤的警察正在抽煙聊天,媽的,這幫王八
蛋,就會收保護費和欺壓良善,白遭蹋了那身皮。





湘女多情之八天七夜(五B)

  一出售票室,吳玉的眼淚就流了下來,「怎麼了,受委屈了?別和那些人一
般見識,要不回去找幾個人來報仇。」我安慰她說。

  「不是,我剛出來你就過來了,我找的那個人不在,等了好久才知道她跟車
走了,不在長沙,出來我想幫你問問那些倒票的,他們……他們要好多錢,還動
手動腳的,對不起啊,沒幫上你的忙。」吳玉說著又哭起來。

  我站在一邊,靜靜地等她哭完,長沙怎麼還會有這魔傻的女孩子,而且這魔
漂亮,我覺得不可思議,她委屈了一會,見我不說話,也就不哭了,擡起頭望著
我。

  「算了,」我裝作很認真地樣子思考了一會︰「我打個電話回公司,解釋解
釋,應該可以請到假,就在長沙多玩兩天吧,不用買票了,其實我挺不喜歡坐火
車的。」

  「真的,能請到假嗎?」她睜大了眼睛看著我問。

  「好好說說,應該沒問題吧,」我略帶調笑地跟她說︰「不過你得答應這幾
天好好陪陪我,我才會下決心。」

  「可我明天白天要上一天班啊,」她低了頭,聲音小的可憐︰「只要我不上
班的時候,都可以……」

  「好了好了,不會耽誤你上班的。」我覺得她怎麼這麼好玩,隨便開句玩笑
就當真。

  我打了個車,帶她到小天鵝賓館的海鮮酒樓吃晚飯,路上我們兩個一直在聊
天,她漸漸適應了我開玩笑的習慣,我也有所收斂,有幾年沒這樣和女孩子相處
了,我覺得有點不自然,她不會愛上我吧,我想。

  「吳玉,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你又不瞭解我。」我又點了一桌子的菜,問
她。

  「我對你好嗎?」她調皮地笑道︰「可能是因為我想當你電影裡的女主人公
吧。」

  「那得先和導演發生點什麼事才行????書上就是這麼寫的。」

  她羞紅了臉,低頭慢慢地喝著湯,沒有說話。

  我和她像老朋友一樣隨便聊著一些事,我告訴她,我在北京讀的大學,學電
腦的,畢業後換過幾個工作,出過幾次國,現在深圳上班,「我很窮,」我說︰
「一天只能吃兩頓飯,而且只能以麵食為主。」

  她絲毫沒有掩飾對我生活的羨慕,後來我慢慢問起她的經歷才明白這羨慕來
自何方,她高中畢業後沒有考上大學,就去讀了旅遊中專,剛剛走出校門,在中
天當實習生,辛辛苦苦一個月才三百多塊錢,她的父母都是很普通的人,而且感
情還不好。

  「我爸爸在外邊找了個情人,我媽媽天天打麻將,我每天都害怕回家。」她
平靜地看著遠處,面無表情地說。

  我驚訝不已,剛剛我和她聊天時知道,她的家庭條件很一般,社會的下層,
她爸爸一個月的工資只有五百多塊錢,看來一個人風流與否,真是與錢和年齡無
關。不知道找了個什麼樣的情人?工廠同事中的中年婦女,還是剛剛進城的農村
妹?這種爸爸還不如沒有,我為吳玉感到不平。

  「我的同學有的上班,有的沒有,總是搞到點錢就出去玩,在酒店上班也不
開心,我們領班總想欺負我,我實在不喜歡長沙這個地方,我現在最希望的就是
離開這個家,離開這個城市。」我聽著吳玉的話,忽然想起冷佳、蘇婭、李荷她
們,其實她們年紀都差不多。

  「離開這裡又去哪呢?去幹什麼呢?」我看著吳玉咬緊了嘴唇的樣子,惹人
憐惜。

  「去哪都行,北京、上海、深圳,出國都行,反正不在這,我現在正在學外
語,我要獨立地去生活,哪怕要付出代價,要是有個有本事、對我好的男人帶我
走,就算他結婚了我也願意,只要我能到外邊的世界找到工作,我也不會總纏著
他。」

  「你在酒店工作,沒有人糾纏你嗎?」我不好意思地說︰「像我一樣。」

  「有啊,還很多,」吳玉瞟了我一眼,微笑著說︰「不過不像你這樣,長沙
你可能不知道,男人都挺壞的,那些女的也挺開放,晚上總有人帶小姐來開房。
哼,那些人和我搭話,我理都不理他,壞死了。」

  「其實我也壞死了,」我嬉皮笑臉地說︰「我不是一個好人。」

  「我覺得你挺好的,」吳玉不好意思地自己笑了一下,認真地說︰「說心�
話,其實我挺喜歡你種類型的男孩子,帶點書卷味????可是要讓我選擇,我
寧可選擇能夠幫助我改變命運的人,而不是我所愛的,我實在不願意一輩子就這
樣過下去,老了時就像我媽媽一樣。」她的聲音雖然柔弱,但是語氣很堅定。

  我看著吳玉洋娃娃一樣的面孔和她說話時帶點悲壯的樣子,覺得每個人都不
是看起來那麼簡單,其實我挺理解她的想法的,我當初的她,不就是這樣選擇的
嗎?我只是覺得有些惋惜,命運就是這樣,談不上什麼公平不公平。

  「我給你講個笑話吧,」吃完了飯,我想轉移個話題,換一種氣氛︰「有一
個樓�住著四個人,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愛好︰一樓的人最喜歡吃黃瓜,看見黃瓜
就往嘴�放,二樓的人喜歡把什麼東西都塗成綠色的,三樓的人喜歡在陽臺上小
便,四樓的人就喜歡耍刀子。一天四樓的人耍著耍著,嗖,刀子忽然掉下去了,
三樓的人正在陽臺上小便,『喀嚓』不好,割斷了掉到二樓;二樓的人看見天上
面掉下一個東西,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塗成了綠色;一樓的人一把接住,哇賽,
黃……瓜……」

  吳玉和我一起笑了起來,我們走出門,「我要去上外語課了,你去哪,回中
天嗎?」吳玉看著我,依依不捨。

  我拿出手機,沒電了,我想起冷佳說今晚上要來電話,得回酒店去換電池,
「我送你到學校吧。」我牽著她的手,攔了一輛出租車。

  我們在五一路的外語學校門口下了車,那�離中天不遠,我可以走路回去,
「我要進去了,你回酒店好好休息吧,別總抽煙,特別是吃飯的時候,對身體不
好。」吳玉低著頭,站在我面前。

  「等一下。」我拉著她走到路邊上,輕輕環住她的腰,她的身子很柔軟,散
發著少女的芳香,我低下頭,她的臉輕輕貼在我臉上,我覺得她的面頰很燙,晚
上天氣有些涼,微風吹來,顯得秋意更重,我在心�嘆息了一聲,克制住自己想
要吻她的欲望。「明天你下班了給我打個電話吧。」我輕輕推開她,她美麗的眼
睛裡噙著淚水,和那人如此相似。

  回酒店的路上,我反覆地告訴自己,我這次來長沙就是來玩的,我已經有了
自己的生活計劃和對未來的設計,而那一切與長沙無關,我明年就要出國了,又
到了一個新的起點,會有一個非常艱苦的過程,可能連自己都養不起,我什麼也
不能夠給她,也沒必要讓她為我付出什麼。

  街上夜幕低垂,路燈照不到的地方黑黝黝的,遠處的高樓無聲地站立著,不
知道�邊住的人家都在幹些什麼,燈光亮了又滅,滅了又亮,映得這城市仿佛一
隻嗜血的怪獸,無情地吞噬著我們的青春。

  回到房間,心中的激動慢慢平息了,我換了手機的電池,先給劉方打電話,
打不通,總是接到深圳的秘書臺上,我撥通了冷佳的手機,無人接聽,我想也許
是她正在和原來的男朋友在一起,不方便聽電話。

  我打開電視,國奧隊的比賽剛踢完,中國隊零比一輸給韓國了,主持人表情
呆滯,可能是還沒想明白該怎麼講評,我換到衛視電影台,正在演劉青雲的《正
月十五之一心一意》,劉青雲是我喜歡的電影演員之一,我給自己倒了杯水,認
認真真地看了會電視。

  心�不知為什麼總是靜不下來,我拿起手機,不斷地給劉方打電話,不是無法
接通,就是轉到秘書台,這個傢夥,明知道我會找他,怎麼會不開手機呢?就算
是沒電了,也可以隨便找個公用電話打一個給我呀。

  冷佳的電話倒是可以打通,就是沒有人接,我想來想去,覺得她即使是跟原
來的男朋友在一起,接一下電話也沒有什麼,何況她本來還說好和我一起吃晚飯
的,如果有事不能來,起碼也應該打個電話告訴我一下,我用賓館的電話撥通自
己的手機,一切正常,完全可以打進來,難道是她沒聽到電話響?我站在窗前,
反覆地給冷佳打電話,忽然有一次打過去,不再是振鈴聲,裡邊傳來清晰的語音
提示︰「您撥的用戶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我的心�一下子意識到了什麼,回身走到椅子上坐下,慢慢地想著,關機意
味著她已經拿出了手機,看見了我打在上面未接的電話號碼,然後關的機,就是
不想接我的電話了,為什麼呢?我想不出原因。

  外邊完全黑下來了,電視�正演著鬼片,我忽然有一種深深的孤寂之感,如
此強烈。

  煙抽完了,我下樓又買了一包,回到房間,無聊地躺在床上,我翻開錢包�
的電話本,慢慢瀏覽著一個又一個人的名字,想找個人打電話聊聊天,忽然看見
了沈向東的名字,想起來長沙前曾經給他打過一個電話,他在北京,我本來想約
他一起來的,但是他家�有事。

  「向東同志嗎?我是《婦女健康》雜誌社的,我們想對您進行專題採訪。」
我撥通了沈向東的手機。

  「去你丫的,前陣兒掃黃時你丫不是被抓起來了嗎,什麼時候出來的?」沈
向東聽出了我的聲音。

  「你這人怎麼這麼說話,我採訪江辦、李辦的時候人家都比您客氣,別以為
自個兒是婦女問題專家就了不起,小心我們輿論界毀了你。」我嚴厲地批評他。

  「別操你大爺了,還輿論界呢,知道那輿字怎麼寫嗎?哥們剛看完球,正煩
著呢,沒心情和你貧,說點正經的,你丫在長沙吧,怎麼樣?」沈向東的聲音比
以前成熟了好多。

  「能怎麼樣,還是老三樣。」我和沈向東閑扯了一些以前的事,又說了一些
各自現在的情況,覺得心情好了一些,「見到蘇婭了嗎?她還好嗎?」沈向東忽
然問道。

  「看起來還好,她也問起你來著。」我認真地回答,對了,蘇婭,怎麼把她
給忘了,我可以問問她冷佳她們在哪�,我和沈向東又聊了幾句,掛了電話。

  我給蘇婭打電話的時候,她正在家�吃晚飯,我們習慣性地開了幾句玩笑,
她問我下午幹什麼了,我說一直在房間�睡覺,我注意到她只是問我在哪,而沒
有提到劉方。

  「早知道你自己在家�吃晚飯,我就請你出來吃飯了,」我關心地說︰「我
也是自己吃的晚飯,劉方下午就出去了,冷佳也一直沒聯繫上。」

  「冷佳可能有事吧,她原來在廣州的那個男朋友來了。」蘇婭還是處事比較
率直的人,如果她下午沒有見到劉方的話,她肯定會問我劉方可能去哪了,或者
開開他的玩笑。

  「蘇婭,剛才我和沈向東通了電話,他問我,你現在怎麼樣,我覺得他還是
挺關心你的,我們還聊了些以前的事,時間過得多快啊,咱們大家認識也四年多
了。」我感觸地說。

  「是啊,過的真快,我和沈向東也很久沒聯絡了。」蘇婭是情緒比較容易受
影響的人。

  「你下午看見劉方了吧,」我忽然說道,趁著蘇婭楞神的一剎那,我接著說
道︰「蘇婭,我可是一直把你當成好朋友的,你也要把我當朋友看,不應該瞞著
我。」我的語氣非常地誠懇。

  「沒瞞你什麼呀,」蘇婭沈默了一會,說道︰「真的沒什麼,我下午是看見劉
方了,我回家洗了澡就去了李荷店�,不一會劉方就來了,他說你去買票了,如
果買到的話明天就回去了,他來和李荷告個別,畢竟認識一場嘛,你又不願意見
李荷,劉方也就沒告訴你。」

  我想了想,覺得也合乎情理,「那後來呢?」我問蘇婭。

  「後來冷佳也來了,她在她原來男朋友那沒呆多久就過來了,和李荷嘀咕了
好一陣,我在旁邊也沒意思,就先回家了,冷佳可能又去找她廣州的那個朋友去
了,劉方還沒有回來嗎?」

  「沒有啊,不知道又去哪個髮廊轉了,」我心�安了一些︰「但是冷佳本來
說好和我一起吃晚飯的,就算有事也應該告訴我一聲啊,幹嘛不接我的電話,還
把手機關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可能不方便吧。」

  「你聽到李荷和冷佳說什麼了嗎?」

  「沒聽見什麼,她們剛說了一會我就走了,我也不想聽,」蘇婭停了一會,
又說︰「可能有些是關於你的吧,不太好的話,說實話我覺得你真的沒必要和李
荷搞的那麼僵,就算你喜歡冷佳也不必弄的大家都這魔絕情吧,我好像聽到李荷說
『無恥』兩個字。」

  電視�正演到高潮,屏幕上忽然出現一個死屍,我的心一緊。

  「這件事也不能怪我呀。」我又和蘇婭解釋了幾句,不動聲色地掛了電話,
繼續撥冷佳的手機,我想不管她喜不喜歡我,或者我喜不喜歡她,關于李荷的事
我都必須向她說清楚。冷佳的手機又打開了,但是還是沒人接,我打了幾次都不
行,想了想又撥通了蘇婭的電話︰「蘇婭,幫我個忙,給冷佳打個電話,問問她
為什麼不接我的電話,我有點重要的事兒想和她說,讓她務必給我回個電話。」

  我坐在椅子上,點了一支煙,煙圈總是吐不好,不一會電話就響了,是蘇婭
打來的,「她手機開著啊,」蘇婭說︰「我一撥就通了,不過她好像不大高興,
我問她接到了你的電話沒有,她說︰『我憑什麼接他的電話?』我說,你讓我轉
告她,讓她回個電話給你,她沒說話。反正我不管了,你們的事不要把我扯在�
邊,你要找她自己打電話吧,不過我勸你現在也別找她,她心情不好,最好過一
陣大家都冷靜一下再說。」

  我認真地謝了蘇婭,等冷佳打電話過來,快十一點了,電話一直沒有響,我
撥了冷佳的號碼,又關機了,我一邊喝水,一邊思考,覺得心�又返又亂,我想
不明白李荷為什麼如此對我,我一直待她不錯,她現在自己有了男朋友,還不允許
我和別人好嗎?幹嘛在背後說我的壞話?

  「李荷嗎?我是韓江,你好,說話方便嗎?」我越想越怒,乾脆打電話到李
荷家�。

  「你說吧。」她冷淡地說。

  「你這樣對我不感到羞愧嗎?」我再也壓抑不住怒火,用低低地聲調說道。

  「我覺得你才應該感到羞愧。」她絲毫不為所動。

  「你為什麼在背後說我的壞話?我值得你這樣嗎?我們還有什麼關係嗎?」

  「我沒說你壞話啊,我們是沒什麼關係了啊,我只是作為冷佳的好朋友,不想
她受到傷害,才和她講一些事情,我沒有說你的壞話。」

  「哼!」我冷冷地哼了一聲,敢說卻不敢承認,真是可笑。

  「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李荷依舊是不緊不慢的聲調︰「你從前不是這個
樣子的呀。」變什麼樣?我心�想,如今不那麼好騙了,是麼?

  我剛放下電話,劉方就回來了,「你去李荷那了?」我笑嘻嘻地問她,很無
所謂的樣子,我怕他先和我撒謊說下午去哪個別的地方逛了,那樣我就不好再問
他了,即使事後證明他在說假話也只會傷害彼此的感情而已,還不如直接挑明,
讓他根本沒有撒謊的機會。

  「是啊,」他坦然承認︰「我覺得你不會願意去的,所以也沒和你說,怎麼
了?」

  「沒事,就是打你的手機打不通,挺著急的,火車票沒買到,我們只能請假
了,李荷都說什麼了?」我嘻嘻哈哈地像往常一樣,和他抽煙聊天,他可能覺得
沒必要也不好意思再瞞著我什麼,講了講下午的事,我心�暗暗地從側面核實了
一下幾方面的信息,覺得基本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晚上沒出去玩,時間尚早,我們兩個都沒什麼睡意,聊了很長的時間,其實
以前我們互相並不是很瞭解對方。說到後來,又提起了長沙的事,我有些激動,
和他說了很多心�的話,我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和李荷的關係,和冷佳的事
情,我是怎麼想的等等,他大部份時間都在聽著,默不作聲。

  我們兩個抽完了所有的煙,覺得嗓子乾的厲害,喝了幾杯水,躺在床上慢慢
睡著了。


引言 使用道具
ptc077
威爾斯親王 | 2015-6-7 08:06:11

(六A)

  我們大概是九點多睡醒的,劉方一起來就跑到洗手間洗澡,「三十好幾的人
了,火氣還那麼大,」我批評他︰「床單弄髒了沒有?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以後
睡覺的時候該套上就套上,別弄得到處都是。」

  「什麼亂七八糟的,沒事吧你?」劉方自豪地說︰「我這叫身體好,業精於
勤荒於嘻懂不懂?閒著也是閒著,總比那些公糧都交不起的強吧。」

  「也是這魔回事,『話糙理不糙,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嘛!」我點頭
稱是,又讚道︰「臨陣磨槍,不快也光。」我坐在床邊上,慢慢地翻著以前的電
話號碼,忽然看見了張晴的名字,就按照上邊的號碼給她家�打電話,沒打通,
她家的電話號碼已經換了。我從後往前翻,一頁一頁地端詳著那些似曾相識的名
字,有一種昨日黃花的感覺,越往前,記憶就越模糊,如果一件事情大家都不記
得了,是不是就可以當作它從來沒有發生過呢?有一頁和前一頁粘住了,我用手
輕輕把它搓開,看見一個已經有些褪色的名字,後面是一個長沙的電話號碼,一
絲暖意在心頭掠過,這個名字讓我想起了當年那段青翠欲滴的季節。

  我認識沈婷的時候是在九四年,我來長沙前的時候,正是生命中最燦爛的一
段日子,那時我剛剛在外企找到工作,工資挺高的,衣食不愁,生活的壓力也還
不明顯,每天過著無 無慮的日子,沒事就和一幫同學哥們喝酒唱歌,那時北京
剛剛流行「泡吧」,我經常到朋友開的一些小酒吧去客串,唱一些自己寫的校園
歌曲,有時會碰到一些漂亮的女孩子,都是朋友的朋友,她們大多來自北京的四
個著名「靚女中心」,北影、中戲、舞院、軍藝。

  沈婷是長沙人,她當時好像只有十七歲,從湖南考到北京電影學員的表演系
大專班,從認識開始,她就從來沒有掩飾過對我的崇拜,在她們這些小女孩的心
中,我們這些會電腦會寫歌會踢球還不愁錢花的男孩真是太棒了,沈婷是那種典
型的又甜又脆的女孩,圓圓的眼睛,圓圓的臉,挺討人喜歡的,身材什麼樣子不
記得了,當時我不大注意這方面。

  每次在酒吧�見到我她就會跑過來抱著我又蹦又鬧,我在家�的兄弟姐妹中
是最小的,從來沒有嘗過有個妹妹的感覺,所以我待她也很好,有點寵她,我的
朋友們對她和她的同學也很好,但是她並不是我所愛的那種女孩子,我心中的理
想是小龍女,而她有點像嶽靈珊,有時候我帶她去吃飯,一些哥們還以為她是我
的女朋友,她喜歡這種誤會。

  我那段在精神上很奢侈的日子大概持續了半年,後來我就被派到長沙了,我
走的時候她好像哭了一場,印象不是很深了,我們當時都處在對未來充滿希望的
時候,喜歡各種各樣的新鮮事物,還沒到留戀和回憶的時候,而且我們兩個的關
系單純的很,我們從未接過吻,更別提那種事情了。再後來,我的生活頗有些波
折,慢慢地,那段日子也就僅僅化作了午夜夢迴時唇邊的一絲微笑而已。我再回
北京時也很少和那個圈子�的朋友聯絡了,歲月無意識地迫近,輝煌朝夕漸次退
去,我仿佛已成為了另一個世界的人。

  突然翻出她的名字,我覺得很好奇,這魔多年過去了,她現在會是什麼樣子呢
?應該也長大了吧?還會記得我嗎?我想起有一次在酒吧�碰到她,她親熱地喊
著「江哥」跑過來的情景,「別哥啊、妹啊的,容易出事。」我的一個哥們逗她
,「要你管?出事就出事,怎麼啦?」她抱著我的胳膊向人家示威,我仿佛又看
見了她當年的俏皮樣子,說實話,那時候我和她還真都不知道什麼叫作出事。

  我撥通了沈婷家�的電話,是個女的接的,我猜可能是她媽媽。

  「阿姨您好,沈婷在嗎?」我很有禮貌地問道︰「我是以前她在北京的舊同
學,好久沒和她聯繫了,她現在在北京還是在長沙啊?」

  「她在長沙,不過不在家,這幾天她正參加一個比賽,集體吃住,」她媽媽
的普通話講得也蠻好的︰「要不我把她的電話告訴你,你打打看,有時候她會開
機。」

  我謝了她的媽媽,記下了沈婷的手機號碼,打通了,但是沒有人接。

  「給誰打電話?」劉方從洗手間�出來了,一邊穿衣服一邊問。

  「以前的一個妹妹。」

  「別哥啊、妹啊的,容易出事。」劉方順嘴說道,我驚訝地看著他,他竟然
也知道這句話,對了,他是北師大畢業的,比我早一屆,和我們學校是鄰居。

  「今天沒什麼玩的了吧?」劉方問我。

  「是啊∼∼」我嘆了口氣︰「陋室空堂,當年笏滿床;衰草枯楊,曾為歌舞
場。」

  「你不找冷佳嗎?」

  「算了,」我搖了搖頭︰「咱們兩個出去轉轉吧,還沒逛過長沙呢,靜一靜
也好,順便把機票買了。」

  我們兩個下樓出門,走到「五一」路上,找了家民航售票處,買票前我們倆
分別給自己的領導打電話。

  「徐總您好,我是韓江,您在家休息哪,」我笑著說︰「跟您請個假,我十
一到湖南看個朋友,本來打算今天回去的,可是沒買到機票,最早的機票是後天
的,您看我請兩天事假,後天回去上班成嗎?」

  「你還請什麼事假,算曠工就得了,」徐總在電話�嚴厲地說︰「你怎麼事先
不把回程票買好哩?」

  「我沒想到機票會這麼緊張,」我陪著笑說︰「徐總,我以為一天兩次航班
應該沒問題的,沒想到……」我嘆了口氣。

  「沒問題、沒問題,現在出了問題怎麼辦?」徐總緩了緩語氣︰「你知道我
後天要去日內瓦,要一個月後才回來,第四季度還有這魔多事要安排,機票買不
到,你可以坐火車嘛。」

  「火車票也沒了,」我解釋說︰「我現在就在火車站,國慶後回深圳的人太
多了,都怪我沒準備好,工作上的事我都安排了,剛給李志堅打了電話,您看能
讓他替我參加會議嗎?回頭我認真學習一下精神。」

  「學習有什麼用,關鍵要出成 ,我不管,反正你要想辦法趕回來。」徐總掛
了電話。

  我鬆了口氣,知道他這就算答應了,他是我們公司的高級副總裁,雖其貌不
揚,卻很有本事,這兩年我為他東擋西殺,也立了不少汗馬功勞,他很欣賞我,
但是公私分明,說話也一向嚴厲,讓他直接說同意我請假是不可能的,他的領導
藝術比較高,像這次他的處理態度就充份顯示了水平,一方面他沒有答應我的申
請,壓力自然傳遞下來了,我就只能盡最大努力去想辦法,不會出現萬一他表態
同意後我能買到票也不肯按時回去的情形;另一方面我也已經向他匯報了,他在
工作上自然有考慮,不會耽誤重要的事,而如果萬一出了什麼事,他也不用承擔
責任,因為他根本沒有同意我不回去;第三,如果情況真的像我所說,機票和火
車票都買不到,那麼他答應不答應又有什麼分別。

  我給李志堅又打了通電話,囑咐了他幾句,進去找劉方,他請假沒有什麼問
題,他的工作性質不是很緊張,而且他的領導和我私交很好。

  買完了機票,我們兩個溜溜躂達地沿著五一路往五一廣場方向走,路上行人
很多,經過五一路郵電局時我看見了當初經常來工作的機房,陽光明媚,許多記
憶一下子清晰起來,讓人情不自禁地懷舊。

  「這就是我當年戰鬥過的地方。」我指給劉方看︰「那時的我像白紙一樣純
潔。」

  「你?白紙?我不信,」劉方看笑話似的看著我︰「頂多也就是還沒用過的
衛生紙。」

  「你真 心,」我想不出粗俗應該算是劉方的優點還是缺點︰「對了,你和
蘇婭怎麼樣,有感覺嗎?」

  「還不清楚,玩唄,」劉方大大咧咧地說︰「又不是挑媳婦兒。」

  「關鍵是你喜不喜歡她?」

  「喜歡怎麼樣?不喜歡又怎麼樣>」劉方摘下墨鏡,認真地對我說︰「我覺
得這是咱們兩個人最大的區別,你和一個女人上床前非得讓自己相信你真的喜歡
她,有必要嗎?我現在才知道你為什麼從來不嫖妓。」

  「我身體不好。」我謙虛地說。

  「其實妓女有妓女的好處,需要的時候去放鬆一下,公平交易,錢貨兩清,
比那些感情遊戲簡單多了,」劉方大大方方地做我的思想工作︰「再說,現在有
些妓女真挺不錯的,人好心也好。」劉方好像想起了什麼,悠然神往。

  「怎麼說還不都是麼,」我不敢苟同,言語間毫不留情︰「難道認識字的就
不是為了嗎?」

  「怎麼了,你還別看不起人,就說你們北方那些所謂傳統女性吧,我見得多
了,什麼感情不感情的,先拿社會上那一套價值標準來衡量你,學歷啦、房子啦
、國家幹部啦、有錢沒錢啦,覺得可以就跟你吃飯接觸。可是要想上床,對不起
,先得娶了我,這他媽的就算傳統嗎?有什麼狗屁愛情,一樣把身體當本錢把婚
姻當商品,目的性比?還強,說穿了也不過是找一個長期嫖客,還他媽地拿婚姻
責任感什麼的拴住你。」

  「你說的有一定道理,」我覺得劉方的看法有些偏激,但我不想和他爭執︰
「這也是為什麼我挺喜歡和長沙女孩打交道的原因,相對來講她們倒單純得多,許
多時候她們和人上床就是因為喜歡,而沒有太多的功利性。」

  我們在馬路上邊聊邊走,人行道很窄,我們不時停下來瀏覽路邊小店擺放的
各種商品,劉方在一家音像商店門口停下了,從兜�掏出幾塊錢,扔到路旁一個
骯髒的老乞丐的杯子�。「我覺得我們兩個還是有很多區別的,」陽光下劉方轉
過頭對我說︰「我的風格比較簡單,反正就是這樣一塊石頭,女孩喜歡也好,不
喜歡也好,我就這樣,往這一放,也用不著遮掩。你不同,你習慣於討別人的喜
歡,碰見一個你看得上的女孩你就會本能地去感覺她,感覺出她喜歡哪一種類型
的男人,然後不自覺地把自己調整到那種類型,太累,不過這倒也有一個好處,
就是有很多女孩喜歡你。」

  「是嗎?你這樣看我?」我厚著臉皮說︰「我覺得還是你這種討女人喜歡。
人海茫茫,必有一款適合你。」

  迎面走來幾個年輕時髦的女孩,我和劉方停止了說話,目視她們和我們擦肩
而過,那幾個女孩瞟了我們一眼,嘻嘻哈哈地遠去了。

  「長沙的女孩漂亮的真多。」我感歎到。

  「漂亮並不重要,需要的時候,蒼蠅蚊子也是肉,」劉方直言不諱︰「你想
一想,你和那些女孩玩感情遊戲,到底是因為你真心喜歡她們,還是僅僅因為她
們長得漂亮?」

  我沒有回答,沒有見過真情的人,自然不相信真情的存在,我覺得沒有必要
和劉方解釋什麼,他形成現在這種性格自然有他的個人經歷,只是我自己看起來
竟已給人這種感覺了嗎?我忽然感到一陣悲哀,我一直以為自己和劉方他們有著
本質的區別,現在看來也高尚不到哪去,我難道真是一直在玩感情的遊戲嗎?不
會吧,可是……我的心�面亂糟糟的,越來越想不明白自己,也想不明白這個世
界,不過有一點是不容置疑的,如果當初她沒有離開我,我此生絕不會做出半點
對不起她的事。

  我們從五一廣場的地下通道穿過馬路,麥當勞�人山人海,我們走到一個新
開業的商場前,那�搭了一個舞臺,正準備進行促銷表演,我點燃一支煙,深深
吸了一口,回頭對劉方說︰

  「我想你之所以持這種觀點,是因為你還從未遇到過自身條件很好、又討你
喜歡、對你真心實意、讓你體會到兩情相悅滋味的女孩,」我一字一頓地說道︰
「你以前碰到的女人可能只是對你的外表和身體感興趣而已。」

  劉方沈默不語。

  「如果有個女孩真地對你好呢?就像我說的那種,要是你碰到那麼好的女孩
怎麼辦?」

  「那我就送她離開,不讓她靠近我。」劉方又沈默了一會,悲傷地說。

  音樂響起,一群穿著各種各樣時裝的模特紛紛走上舞臺,我和劉方像老百姓
一樣混在人群�,仰著脖子目不轉睛地看,那些模特個子很高,但容貌氣質頗?
媚俗,顯得很業餘。我和劉方看得津津有味,讚歎不已。

  我的手機忽然響了,我走到一邊接電話,「請問哪位打過我的電話?」雖然
是長沙的方言,我仍然一下子聽出了沈婷的聲音。

  「是我啊,沈婷,我是韓江。」我直截了當地說。

  「韓江,你……你在哪啊?你還記得我啊?」她掩飾不住的驚喜令我不自覺
地感動。

  「我怎麼會不記得你,」我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緩緩地說︰「我在長沙。」

  「天吶,你在長沙?」沈婷聽起來好像沒什麼變化,說話的語氣仍然像一個
孩子。

  「我離開北京後去過了許多個地方,現在我在深圳上班,十一放假過來玩幾
天,我打電話到你家�才知道你也在長沙,」我停了一下,問她︰「你怎麼樣,
過得好不好?」

  「挺好的,我畢業就回來了,離開北京前還找過你呢,他們說你出國了。」
沈婷的聲音漸漸平靜下來︰「我現在在劇團上班,就是把關係放在那,大部份時
間都在外邊跟劇組跑,我正參加那個『世紀之星』的比賽呢!嘻,剛進複賽。」
沈婷笑了一陣,又埋怨我︰「你怎麼不早說要來啊,我們這幾天被封閉起來了,
在河西,你這次能呆幾天?住在哪?」

  「我住在中天,後天走,已經買票了,」我有點悵然若失︰「我原來也不知
道你在長沙啊,是不是見不到你了?」

  「不行不行,我一定要看看你,我想想啊,」沈婷想了一會︰「白天是肯定
出不來的了,明晚要錄音,除非是今天晚上,今晚我們比賽保齡球,十一點多結
束,你把電話留給我,完事後我給你打電話。」

  電話�我聽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哎喲,我得去參加健美操比賽了,」沈
婷記了我的電話,叮囑我︰「晚上一定要開機啊,別又突然失蹤。」

  我和劉方走進「平和堂」,那是日本人開的一家大型購物中心,�面金碧輝
煌,裝飾豪華氣派,我們在人潮中穿來穿去,也想不出什麼東西要買,一樓櫃台
�各種各樣的化妝品琳琅滿目,香氣撲鼻。我覺得很無聊。

  手機又響了,我好不容易才從嘈雜的人群中擠出來。走到門口,是蘇婭打來
的,問我們在做什麼,買了回去的票沒有。

  「買了,」我悶悶不樂地說︰「後天走,我和劉方剛起床,正在逛街。」

  「後來冷佳給你打電話了嗎?」

  「沒有,算了,再糾纏下去也沒有意思,」我態度很消極︰「打不打又能怎
樣?後天一走,大家各自在各自的世界�生活,再見不知何年何月了。」

  她感到了我情緒的低落,沈默了一會,「韓江,我們畢竟是朋友,我不想你
回去之後覺得這次來長沙很沒意思,你開心點嘛,中午我請你們吃飯。」

  「我沒事,」我覺得有點不好意思,笑道︰「還是我們請你吧,不過我可不
想影響你和劉方兩個,『三人行』我不擅長,要不你個靚女勾們各聊各的。」

  「媽的我和劉方根本沒什麼關係,你不要亂講,」蘇婭裝作氣憤地說︰「我
給你帶兩個靚女過來,來個『五人行』,看你們有多大本事。」

  我走進去,找到了劉方,他正在一個櫃台前和賣髮夾的女孩子貧嘴,我和他
又在�邊轉了一會,走到門外等蘇婭過來,天氣時陰時晴,我也覺得一時冷一時
熱。

  蘇婭剛從出租車�出來,我們就遠遠看見了她,劉方拉著我站在馬路對面,
撥通了蘇婭的手機,「不要怕不要怕,請往你的對面看。」劉方神神秘秘地說。

  「他媽的別浪費我的電話費。」蘇婭擡頭看見了我們。

  「找人就找人,幹嘛東張西望。」劉方笑著對走過來的蘇婭說。

  我們隨著蘇婭走進賣當勞,見到一個又高又瘦的女孩子,「 梅,」蘇婭給
我們介紹,又叮囑我們︰「人家是好女孩啊,你們可別胡說八道。」

  我們在賣當勞�轉了一個圈,沒有找到座位,又回到平和堂,坐電梯到了五
樓,那�整層樓都是飯店,四周是一圈各個地方的小吃,我們找了個地方坐下,
梅的話不是很多。

  「我不喜歡這種女孩子,太瘦了,」去買吃的時劉方悄悄地對我說︰「你覺
得呢?」

  「我今天心情不好,不願意想這些事。」

  我們買了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端回座位,蘇婭和劉方也沒怎麼說話,不知
道是不是由於我在電話�開玩笑的緣故。我沒怎麼吃飯,喝了一瓶啤酒後臉就紅
了,暈暈忽忽的,情緒卻好了很多。

  吃飯的時候我細細地打量了一下 梅,她不是那種一見面就讓人覺得很漂亮
的女孩子,但是比較耐看,長的挺有味道,皮膚很白,她的腿本來就長,又穿著
高跟鞋,顯得更瘦了,可事實上她的身材相當不錯,從側面可以看見她黑色半大
衣�邊乳房豐滿的輪廓,我忽然感覺到了自己的無動於衷,對此我很滿意。

  她和蘇婭之間的言語也不多,屬於那種性格有點靜的女孩子,我很驚訝,因
為她的臉型有很重的風塵相,很媚,容易勾起男人欲望的那種,但她的行為舉止
卻和樣子不符,我好奇地端詳著她的眼睛,確認她真的是個正派的女孩子,外表
那些假像不知是怎麼來的。

  吃過飯,我們打車到了華僑友誼商城,在�邊見到了 梅的好朋友趙蓉,她
在三樓租了個櫃台做鞋的生意,請了幾個人幫忙,等趙蓉換衣服的時候,蘇婭和
梅坐在櫃台�面聊天,我和劉方就在鞋城�亂轉,覺得大開眼界。

  我們下樓出了商場,我問蘇婭去哪,蘇婭說去湖南經濟電視台對面的「名典
咖啡語茶」去坐坐,我在深圳去過那種地方,是來自台灣的一家特許經營店,環
境挺好的,我知道蘇婭是挺講義氣的,她是覺得我心情不好,特意帶幾個朋友過
來陪我們散散心。

  喝茶的地方離商場不遠,我們是走過去的,她們三個走在前面,趙蓉是很成
熟的那種女孩,豐滿艷麗,皮膚不是很好,但還算漂亮,她穿著紅色的外套,緊
身牛仔褲顯出圓潤的臀部,我知道劉方就喜歡這種女孩。

  「你替我先把那只仙鶴引開。」劉方躍躍欲試,摩拳擦掌地對我說。

  快到名典的時候我的電話響了,是冷佳打來的,我很意外,她問我在哪�,
我的情緒早已冷靜下來了,沒有問她昨晚為什麼不接我電話的事情,我說我和劉方
在逛街,我沒有提蘇婭,因為我不知道蘇婭是否希望冷佳知道我們約了別人一起
玩,即使蘇婭不在乎,由她自己對冷佳說也許更好些。

  冷佳沒說太多的事,只是講她在家�,剛剛睡醒,暗示我她現在不忙,我猶
豫了一下,約她見面,她答應了,我很高興,不管怎麼樣,我希望我們兩個人有
一次認真溝通的機會,即使是逢場作戲,最後也要有個交代,我指的是她對我。

  我掛上了電話,走進名典,她們已經坐下來了,正在點茶,名典的氣氛相當
好,清晰明亮的店堂,乾淨雅致的木桌椅,靠著�的一排椅子是那種鞦韆架似的
軟沙發,用鋼絲吊著,可以蕩來蕩去,門邊有一個木牌,上面是名典最有特色的
道歉啟示︰「對不起,為了您更好地品嘗名典的茶香,請恕我們不賣酒」。

  我在旁邊的座位坐下來,笑著和她們打招呼,「怎麼了,哭了?」趙蓉是很
開朗的人,一見面就拿我開玩笑,我喝酒之後紅的最明顯的地方就是眼圈。

  「嗯,」我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聽說今年地球大爆炸,世界末日到了,
我很為人類的命運擔心。」

  大家都笑,劉方問她們︰「要是世界真地要毀滅了,爆炸前五分鐘,你們會
幹什麼?」

  「你會幹什麼?」趙蓉反問劉方。

  「我會找一個女人,瘋狂地和她做愛。」劉方的本色精神讓人佩服。

  「是嗎?」我好奇地問︰「那你剩下的四分鐘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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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5-6-7 08:07:16

(六B)

  談笑了幾句,我們就很熟悉了,劉方又開始講他的童年,我知道他那時喜歡
住在隔壁的阿姨,那個阿姨有戀童癖。

  我在蘇婭耳邊低聲商量,「譚建軍回來了,我得去他那取點錢,這幾天錢花
得差不多了,我一個小時就回來。」我和她撒了謊,因為我不知道冷佳願不願意
讓蘇婭知道我們又見面,即使願意,由她自己告訴蘇婭也更好一些。

  蘇婭點了點頭,取錢這個理由太充份了。

  「對不起啊,你們先聊一會,我去辦點事就回來,」我輕輕打斷了她們的聊
天︰「我家�煲了一鍋湯,我去把火關了就來。」

  我出門打了個車,到了烈士公園門口,冷佳還沒有到,我便坐在路邊的欄杆
上,哼著小曲,公眾假期還沒有完,門口依然有許多人進進出出,我遠遠望著公
園�邊的風景,好像有個紀念碑,看不清楚,長沙歷史上也是幾見刀兵了,近代
史上湖南人大出風頭,他們倒是真有一股讓人佩服的韌勁。

  我拿出三五,�邊只有兩支了,我點了一支,盤算著一會和冷佳說些什麼,
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著,還過得去,只是感覺自己今天的氣色可能不太好,
又等了十幾分鐘,我把另一支煙也抽完了,冷佳還沒有來,我拿出手機,撥通了
她的電話。

  「對不起啊,電視台有點急事,我正在趕去單位的路上,沒法見你了,你已
經到烈士公園了嗎?」電話裡傳來冷佳的聲音。

  我心中有一種強烈的被人玩弄的感覺,「為什麼不早打電話告訴我?」我盡
量使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

  「還沒來得及嘛,剛收拾了東西下來,正要給你打呢,我到單位辦完事再和
你聯絡吧。」

  我無可奈何地掛了電話,心中盤算著她說話的可信性,她是沒有必要故意騙
我跑這一趟的,對她也沒什麼好處,應該是她確實有急事,但是不是電視台的事
就只有天知道了,我覺得自己就算挺聰明的人了,從小詩詞歌賦過目不忘,在社
會上又歷練了好幾年,可我還是猜不透這些長沙女孩的心事。

  我回到名典,他們聊的很開心,已經喝了好幾壺茶,劉方正在現學現賣從冷
佳那聽來的一些笑話。

  「火關好了嗎?」她們看著我進來,問我。

  「關好了。」我給自己要了杯白開水,我有醉茶的毛病,喝點頭就暈。

  服務小姐給我倒了杯水,我摸了摸,是涼開水,正渴著呢,我端起杯子一飲
而盡,掏了一把硬幣放在桌子上,「今兒豁出去了,」我叫服務員︰「小姐,再
來一杯白開水。」

  名典的環境讓人呆得很舒服,我們說話的語氣都很慢,五花八門的聊到哪算
哪,趙蓉和劉方經常有驚人之語,我和 梅都不大講話,太陽漸漸落了下來,金
黃的陽光從窗口散落進來,溫柔地落在我們肩上,我坐了一會,覺得心情漸漸地
放鬆,人生也有一些很美好的感覺,關鍵是你抱著什麼樣的心態,我忽然有所感
悟。

  蘇婭忽然說起我會看手相的事, 梅很感興趣,拿出手來讓我看,我看了看
她的右手,又看了看她的左手,她的掌紋簡單鮮明,並不雜亂,「很多人都誤會
你是個挺花心的人,其實你不是,你是B型血吧?」我問她,她點了點頭,「你
心�對你男朋友非常好,但是你表現得很不主動,你甚至從未當面對他說過『我
愛你』三個字。」我坦誠地說。

  「你這人是有點邪門。」 梅說。

  「沒有沒有,」我謙虛地說︰「我這也就是瞎說,長江後浪推前浪,以後就
看你們浪了。」

  我們無所事事地坐了很長時間,喝了太多的水,輪流地跑到樓上去上廁所,
「呦,親自去呀,這魔點小事我們幫您辦了得了,還用您親自出馬嗎?」劉方要
去,我和趙蓉在外邊坐著不讓路。

  「快點快點,這事只能我去,別人去不行。」劉方著急地說。

  「小明一次曠課,」我想起一個笑話,講給她們聽︰「老師問他幹嘛去了,
小明說他帶公豬去配種了,『為什麼你爸爸不去呢?』老師奇怪地問,小明說︰『
這事非得公豬去,別人去不行。』」

  冷佳再次打來電話的時候,已經過了兩個多小時,我走到門外接電話,冷佳
問我在哪�,我說我在滾石附近,她說她馬上過來。

  我走回名典,不好意思地說要再出去一會,「另一鍋湯也要關火了?」趙蓉
笑著問我。

  「不是,」我有點擔心地說︰「才想起來一天沒回去,忘了給小強留飯。」

  「小強是誰?」 梅奇怪地問。

  「別管他,他有病,」劉方說︰「小強是他養的一隻蚊子。」

  我對她們笑著,皺了皺眉,轉身出門,到對面的滾石迪廳門口等冷佳,沒煙
了,我到路旁的小賣店問中華多少錢,我知道一般是三十元,那個又醜又老的女
老闆娘聽到我的普通話,告訴我三十五一包。

  我轉身走了。

  冷佳來的很快,見面後我們都有些尷尬,順著湖南大劇院到通程大廈的人行
道慢慢地走,我想起我們公司在湖南的辦事處就在通程大廈,那是目前長沙最好
的酒店,不過國內國外兩個市場系統,我和當地辦事處的同事不熟。

  我們兩個默默走過幾個路口,在一個廣告牌前停下了。

  「我沒做錯什麼,不能怪我。」我看著她,真誠地說。

  「那怪誰,總的找個人怪呀。」冷佳看著遠方,面無表情,這是我第一次看
見她這魔嚴肅,我覺得她還是笑的時候好看些。

  「我並不是喜新厭舊,李荷和我早就結束了。」

  「但是她和我並沒有結束啊,李荷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們認識六年了,」冷
佳終於轉頭看我︰「我本來希望她能接受這件事,所以到她店�去,但是……」

  「她說了我好些壞話吧?」我嘴角泛起一絲笑意。

  「壞話?」冷佳驚訝地望著我︰「她沒有說你壞話呀,她只是作為一個好朋
友和我說了很多,她覺得我們兩個並不合適,你是一個很危險的人,要是我真地
愛上你就慘了,她是真心地為我好,我覺得她說的挺有道理的。」

  「原來你還沒有愛上我。」我拉著她的手,嬉皮笑臉地說。

  「你們男人就喜歡自作多情,」冷佳也笑了︰「我可不想失去多年的友誼,
我來見你,覺得很對不起李荷。」

  「我和她真的沒什麼關係了。」我拉過她柔軟的身體,低下頭想吻她。

  「再這樣我就走了,這魔多人,說不定誰就認識我。」冷佳笑著推開我。

  我們正商量著去哪,冷佳的電話響了,她走到離我很遠的地方去接電話,我
也沒在意,站在路邊,看著廣告燈箱�黎明的相片,是樂百氏礦泉水的廣告。

  她在電話�講了很長的時間,我頗有耐心地等著,樹蔭下她苗條的身影顯得
格外遙遠,又過了一會,她匆匆走過來,沒有理我,到路上攔了一輛出租車。

  「你有事要先走嗎?」我平靜地問道,多年的漂泊生涯早令我處變不驚。

  「對,你以後不要再找我。」她同樣平靜地說,關上車門揚長而去。

  我木然地站在台階上,看著人來人往,不知道自己在幹些什麼。

  我慢慢地往回走,心中的憤怒和沮喪難以表達,很想給她打電話說幾句絕情
的話,經過滾石門口,隱約聽到熟悉的歌聲,「告別見身邊這個人,應了我掌心
那斷紋……」我的心一下子軟下來,算了,本來就沒有喜歡的人,誰又在這世界
上認真過?和當年的傷痛相比,這又算得了什麼呢,也許冷佳是對的,友誼永遠
比愛情可靠。

  快進名典的時候,我逼著自己笑了出來,想想也蠻好玩的,我好像是被人家
上了又被甩掉的女孩,這世道不是反了嗎?

  劉方他們換了座位,正在吃飯,我一邊走過去,一邊把手機放在耳邊裝作打
電話,「紐約嗎?把我那五百萬拋了吧。」我誇張地說道。

  「多說點多說點,要吹還不吹個實在。」趙蓉笑著和我打招呼。

  「你很有錢嗎?」 梅天真地問。

  「沒有,你看我像有錢的樣子嗎?」我實在地說︰「要是有錢我早就約 冰
冰去了。」

  「媽的老子就想有錢,」蘇婭充滿遐想地說︰「最好是什麼也不幹,天天有
錢賺。」

  「一樣一樣,」我深表同感︰「多少人的夢想啊,又想馬兒跑,又想馬兒不
吃草。」

  我們在名典吃了飯,又坐了一會,準備到鳳凰城去玩,「謝輝也在長沙,你
還記得她嗎?」在出租車上,蘇婭問我,劉方帶著趙蓉 梅打了另外一輛車。

  「好像記得,打牌時曾見過一面吧,但印象不深,聽說她不是嫁了個台灣人
嗎?」

  「對,那個男人四十多了,她在台灣住一段,回來住一段,她說在台灣那邊
悶得要死,以前我們總在一起玩,現在她變了好多,天天在酒吧泡,碰到看得上
的男孩就帶回去,今晚她也過來,你別和她提台灣人的事。」蘇婭囑咐我。

  鳳凰城門前的路已經修好了,我們五個人順著台階往上走,在二樓門口見到
了謝輝,她的妝化得很濃,我記得當初她好像也有幾分姿色,現在看起來普普通
通,只是走路的樣子很妖嬈。

  「謝暉,還記得我嗎?」我笑著和她打招呼。

  「韓江吧,你好像瘦了。」謝暉的神態並不像我想像的那樣輕浮,卻相當優
雅從容。

  「好久不見了。」我說,和她們一起往裡邊走。

  「是啊,那次我們還一起打過牌,蘇婭說你好聰明的,一學就打得很好。」

  �邊已經有很多人了,我們在舞池旁邊找了個座位,趙蓉和 梅的酒量都不
錯,我提議喝TEQUILA的時候她們都鼓掌叫好,這是我在長沙喝的第三瓶,感覺
不像在神農山莊那次有些怕酒了,鹽和檸檬還沒有拿來,我先喝了一杯,忽然想
起神雕俠侶中楊過的話︰「辛辣酸澀,入口如刀,味道不美,卻是男子漢大丈夫
的本色。」

  還沒有到跳迪斯科的時間,一個長髮披肩的女孩子正坐在舞臺旁彈鋼琴,淡
雅的裝束和這�的環境很不相稱,一直到她彈了幾曲離去,出來幾個三流歌星調
情獻藝,我才鬆了一口氣,這才像娛樂場所嘛,你把我們弄得那麼高尚,讓我怎
麼發泄心中的情緒。

  可能是下午聊的太多了,我們坐在那都沒怎麼說話,有點冷漠地看著那個主
持人在臺上煽情,酒倒是下得很快,我覺得經過這幾天的鍛煉,自己的酒量確有
進步,幾杯TEQUILA下去,神清氣爽地沒什麼感覺,我去了趟洗手間,發現男廁所
門上寫著「觀瀑亭」,覺得很有新意,出來的時候我特意看了一下女廁所的門,
上面寫著「聽雨軒」。

  喝完那瓶龍舌蘭的時候,我覺得酒意終於上來了,沒敢再碰那兩紮啤酒,迪
斯科音樂響起,燈光開始閃爍不定,趙蓉和 梅用長沙話聊著什麼,蘇婭和謝暉
拉著我和劉方去跳舞,「 梅怎麼回事?話不多酒卻喝了不少。」我笑著問蘇婭。

  「她男朋友挺花心的,總出去玩,對她不好,」蘇婭回頭,看了一眼 梅︰
「一會別讓她喝了。」

  「那是她自己願意,」劉方說︰「換一個不就完了。」

  「媽的感情的事那麼容易嗎,說換就換?」蘇婭罵劉方︰「你以為人人都像
你那麼瀟灑,她挺喜歡她男朋友的。」

  我注意到謝輝一言未發,也許她才是真正的過來人。

  舞池�的氣氛越來越熱烈,有的人在猛烈的甩著頭,不知道是不是吃了那種
什麼「搖頭丸」,我們幾個也都被感泄了,在酒精的刺激下,盡情的扭動,人很
多,跳的都很瘋狂,有幾個長沙男人在我們身邊,其中一個擠在謝輝身旁揩油,
他的幾個夥伴也猥褻的笑,謝輝不知道是不在意,還是喝多了沒感覺,那個男人
越來越過份,我覺得很煩,媽的要是她一個人來你要怎麼泡就怎麼泡,當著我們的
面就敢這樣,我慢慢將身體移過去,用肘撞開那個男人,他回頭撞了我一下,我
心頭火起,擡腿就是一腳。

  「你幹什麼?」那個男的一個趔斜,回頭望著我,沒敢過來。

  「操你媽,你說幹什麼。」我用東北話罵道。

  劉方和蘇婭急忙把我拉開了,對方的朋友也把他拉開了,他們幾個可能自覺
理虧,又看我出手很果斷的樣子,摸不清來路,沒再糾纏什麼,挪到另一個地方
跳去了。

  「別惹事。」劉方對我說。

  「沒事。」我忍住了,沒有說出事實的真相,這種事,死無對證,也許是我
喝醉看錯了,說出來反而沒意思,再說我也不想惹事,我是個外地人,又是出來
玩的。

  人群很擠,我們短暫的衝突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我和劉方他們繼續跳舞,
血液在我們臉上身上洶湧流淌,我們隨著強勁的音樂瘋狂地舞動已經忘了彼此的
存在,我閉上眼睛,無法揮去腦海中忽而年輕忽而蒼老的容顏,閃爍的燈光下,
答案無法預知。

  不知道跳了多少時候,我搖搖晃晃走回座位, 梅喝多了,靠在椅子背上,
「這樣的是要五千,」我的一隻手托著臉,「這樣的是要一萬,」我用兩隻手托
著臉,給 梅學鴨店中的行情,逗她開心,她好像沒有聽到我的話,淚水從眼中
緩緩流下。

  我覺得很無聊,多高興的夜晚啊,迪斯科舞曲結束了,放起了溫柔的慢曲,
謝輝忽然出現在我的身邊,拉著我去跳舞,她和我貼得很近,當她吻我的時候我
看到她的臉色雪白,嘴唇鮮紅。「頭痛嗎?喝那麼多,要不要去我那,吃點水果
醒醒酒?」她的暗示和邀請優雅從容。

  「不了,」我輕輕搖了搖頭,小心地說︰「我今天狀態不好,恐怕大家也不
能盡興。」

  其實我的心中充滿了欲望,神農山莊的快樂和滿足,酒精刺激下的興奮和欲
火,竭力控制的憤怒和激動,不知自己在做些什麼的沮喪和悲傷,匯成一股強烈
的衝動要把我淹沒,我覺得自己需要一個女人,但我不能,我掙紮著浮了上來,
我可以接受一切墮落和現實,但我也無法壓抑對美好純真的嚮往和追求,我忽然
想起了吳玉,心中有一絲清涼的感覺,所有的喧囂和繁雜逐漸淡去,燈紅酒綠紙
醉金迷的感覺竟化成一種蕭索,「你總不能真地毀了自己」,我深深吸了口氣,
對自己說。

  我在舞池的角落找到了正在和趙蓉調情的劉方,「我喝多了,先回酒店,你
們玩的開心點,如果蘇婭她們問起我你替我解釋一下。」

  在出租車上我給沈婷打了個電話,她還在忙,過不來了,我的心中竟有一種
很輕鬆的感覺,這樣最好了,讓你永遠記得我當初的樣子吧。

  我回到酒店,打開房門,倒在床上就睡著了,不知是什麼東西,讓我醉的如
此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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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5-6-7 08:08:22

(七A)

  眼前漸漸明亮起來,模模糊糊的有一個人影,這幾天怎麼總是做夢?我想翻
個身,突然清醒過來,我睜開眼睛,房間的燈已經打開了,沈婷高高興興地站在
我面前。

  「睡覺也不關門。」沈婷笑嘻嘻地說。

  沒關門嗎?我坐了起來,好在身上的衣服還整齊,我看了看床頭的時鐘,淩
晨一點多,「你怎麼在這?」我奇怪地問沈婷。

  「我怎麼就不能在這。」沈婷得意地把包扔在床上,坐到椅子上。

  「等我一會,我去清醒一下。」我跑到洗手間,水有些涼,洗臉的時候我覺
得自己臉上的皮膚挺光滑的,酒勁已經完全下去了,我對著鏡子認真地看了看自
己的眼睛,還行,沒有什麼血絲,我想起昨晚和劉方他們去鳳凰城喝酒來著,這
麼晚了他們還沒回來。

  我微笑著從洗手間出來,倒了兩杯水,我拿了一杯給沈婷,端著另一杯坐在
沈婷對面,笑眯眯地端詳著她,她穿著黑色的綢緞一樣閃著光的褲子,厚厚的鞋
底,白色外套的胸前印著一個小小的米老鼠,烏黑的頭髮剛到肩頭,漂亮的大眼
睛看人的時候透著笑意,青春驕人,我從記憶中搜尋著她幾年前的樣子,覺得女
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

  沈婷一點也不迴避我的目光,可能搞過影視的人都不怕被人看,「看夠了沒
有,剛才你睡覺的時候我都看你老半天了,原來你睡覺是這個樣子,嘻嘻,我以
前都不知道。」

  我走到窗前,拉開窗簾,外邊很安靜,偶爾有夜歸的人,也不怎麼喧嘩。

  「你自己從河西跑過來的?」我問沈婷。

  「是啊,」沈婷撅著嘴說︰「我們一點才結束的,然後又要關起來,早上還
有節目呢,我是趁著吃宵夜時偷偷溜出來的。」

  她的眼睛晶瑩明亮,嘴唇的線條很柔和,有幾絲頭髮從臉的側面散落下來。

  「來之前怎麼不給我打電話呢?」我坐在她身邊,用手指替她把頭髮輕輕梳
到耳後︰「我可以去接你的,這魔晚了多不安全,你是怎麼知道我房間號的?」

  「這�是我的家啊,又不是北京,還要你接來接去的,我到樓下一問就知道
你住在哪個房間了,總台的都認識你,」沈婷笑著學總台小姐的語氣︰「『哦,
你說那個大學生啊,他住716房』,江哥,你都這魔大了,人家還說你是大學
生呢。」

  我不由自主地被她的快樂感泄,她純真的樣子就好像昨天還和我在一起,分
別了這魔久,仍然被她這樣地信任和依賴,我覺得有點不安。

  剛剛見面的熱鬧過去了,一段時間我們兩個都沒說話,她擡頭時見我仍在望
著她,想起了什麼,羞紅了臉。

  「怎麼那麼熱啊,你是不是開暖氣了?」她站起來走到空調開關前,撥弄了幾
下,又坐到床邊上,翻了翻放在床頭的幾本書,脫掉外套,扔在椅子上。

  她�面穿著一件緊身的黑色背心,肩膀瘦削,但胸部很飽滿,她是確實長大
了,我想,大家都長大了,她的衣服很新潮,低低的領口露出又平又直的鎖骨,
我在一本書上讀到過那叫「美人骨」,一般人的那根骨頭都是彎的,只有模特或
者漂亮的女孩才是直的。

  她胡亂翻了幾頁,又轉過身來。

  「什麼呀,看不懂。」她孩子氣地說。

  我看著她,微笑不語。

  「沈婷,你出了名沒有,拍過什麼電影?」我給她的水杯�加滿水,和她聊
天。

  「我才不想出名呢,」沈婷滿不在乎地說︰「我就覺得拍戲特好玩。」

  「你這次是參加什麼比賽啊,這麼正規?」我從煙盒�拿出支三五,到處找
火柴。

  「就是那個世紀之星嘛,」沈婷跳過來搶我手中的煙︰「不許抽煙,記得你
以前很少抽煙,嗓子抽壞了,怎麼唱歌。」

  「我早就不唱歌了,」我看著她的樣子,啞然失笑︰「你以為我還是你當年
的江哥嗎?」

  「那我不管。」沈婷沒有坐回去,手依然從我頭上伸過去按著我拿煙的手,
她的身體離我很近,我聞到一陣淡淡的香氣。

  我忽然覺得有點迷亂,這幾天發生了太多的事,讓我來不及反應,我不是在
做夢吧,我暗暗地想,是應該像以前那樣待她呢,還是縱容我現在的樣子?

  「不抽就不抽,」我側過身,把煙放在她的手�,她接過了煙,?沒有坐回
去,而是靠在了我的身上,我感覺到她溫暖的呼吸,纖細的腰肢充滿彈性,我的
心一下子軟了下來。

  「沈婷,你長大了,我卻老了。」我擁著她,讓她看我眼角微起的皺紋,忍
不住感慨。

  「江哥,你在我心裡永遠都不會變。」沈婷雙手抱著我,臉埋在我的胸前。

  什麼東西在我心頭輕輕滑過,在這個浮華迷亂的喧囂都市,在這個遠離紅塵
的安靜午夜,在多年的迷失和浮沈之後,我竟忽然再次面對自己的當年,我看到
我的靈魂在空中緩緩舞動,我從未見過它如此單純的喜悅。

  她沒有感到我思想的變化,滾燙的臉頰貼在我耳邊,「江哥,這些年你記得
我嗎?」她的叮嚀讓我迷醉,隔著薄薄的衣服我清楚地感覺到她挺起的胸部,我
的手滑到她的衣服下,她年輕的身體光滑柔軟,我聽到她的呼吸變得急促,朝陽
初起的欲望在我身上一輪又一輪地蕩漾,仿佛又回到了當初朝陽一樣的時光。

  我輕輕推開了她。

  「江哥,你不喜歡我嗎?」她的手放在我的胸前,慢慢 著那一道傷疤,那
是我去年在非洲時留下的紀念。

  「我當然喜歡你,我都還沒對女孩這魔好過,」我托起她的臉,看著她的眼
睛,她羞澀的樣子不可方物,我輕輕親了親她的臉︰「如果真的有緣,我們將來
還會見面的,我這次不想在長沙再犯錯誤。」我笑著說。

  我拉著她的手走到窗前,打開窗戶,清涼的空氣撲面而來,今夜的路燈黯淡
無光,安靜的天空中繁星閃爍,沈婷緊緊靠在我的身上,我有點被自己心中的想
法感動,覺得自己做得很對,我沒有把握她會一輩子如此清純,但是即使她將來
會走向放縱和墮落,我也無悔於此刻的稚嫩和純潔,滾滾紅塵中年華流逝,美好
的東西越來越少,我不知道自己還有幾次機會可以珍惜。

  如果是前幾天,說不定我就做了,我感到了自己的明顯變化,卻不知道是什
麼原因。

  門鈴忽然響了,我關上窗,打開房門,劉方和蘇婭醉醺醺地站在門口。

  「有女人,誰在這?」劉方沒有看見沈婷,但是瞥見了她的外衣。

  「沒事,」我笑著說︰「一個好朋友。」

  「那你先忙,」劉方轉身就走,語調中帶著醉漢的義氣,「我下去住。」

  「是賓個啊?靚仔。」蘇婭顯然也喝了不少,笑嘻嘻地問我。

  「是李荷。」我自己仍然沈浸在一種莫名其妙的興奮之中,和她開了一個過
火的玩笑,我想反正他們進來就知道了。

  笑容僵在蘇婭臉上,「你管那麼多幹嘛。」劉方拉著蘇婭就走。

  「哎,你們回來,真的沒事。」他們沒有理我,蹣跚離去。

  我悶悶不樂地回到了房間,深悔自己的多嘴,「怎麼了?」沈婷放下手中的
書,問我。

  「我的同事,一塊來長沙玩的,非得要給咱倆騰地方。」我看著她,心情好
了點。

  沈婷飛紅了臉,沒有說話。

  蘇婭又打電話來的時候,我正在和沈婷聊一些以前的事,她記得比我清楚多
了,誇張地講著那時的笑話,逗得我笑個不停。

  「韓江,真的是李荷?」我接了電話,蘇婭開門見山地說。

  「不是,跟你開玩笑的,叫你們進來嘛,看一看不就知道了,」我問︰「你
們在哪?」

  「你別和我開玩笑,我覺得要是李荷你就太過分了,」蘇婭認真地說︰「你
別管我們在哪,你就告訴我一句話,是還是不是?」

  「哎呀,真服了你了,好了好了,誰叫咱倆是哥們,」我叫過來沈婷︰「過
來,給這位姐姐問個好。」

  沈婷莫名其妙地過來,大大方方接過電話,「姐姐好。」她很有禮貌地說。

  「乖,」我贊了贊沈婷,沈婷衝我吐了吐舌頭,「放心了吧?」我拿過電話
對蘇婭說。

  「媽的!我還不是關心你,大家以後還要相處呢,不能太過分,」蘇婭放了
心,笑著?我︰「你他媽地真花心,又騙哪個小姑娘呢?」

  「你不認識,」我也笑了︰「不是你想的那樣,是我一個小妹妹。」

  「還妹妹呢,算了算了,不管你了,只要不是李荷和我們就沒關係。」蘇婭
掛了電話。

  「誰呀?」沈婷抱著我的胳膊問我,這是她幾年前的老習慣了。

  「一個姐們,我原來和她的一個朋友挺好的,掰了之後,我又和她另外一個
朋友好過,她以為原來那個女孩在我房間,覺得我腳踏兩隻船不好。」我向她解
釋,覺得說不清楚。

  她果然沒有搞明白,「什麼亂七八糟的,怎麼都那麼複雜呀,喜歡誰就和誰
好,不喜歡就拉倒唄!你們是不是老了?」

  我想了想,還真是她說的這魔回事。

  我和沈婷又聊了一會,她困了,和衣躺在我懷�睡了,我關了燈,在黑夜�
睜著眼睛想了會心事,也就慢慢睡著了。

  七點多的時候沈婷把我喊醒了,她穿戴整齊,精精神神地站在我面前。

  「江哥,我得走了,八點開始比賽。」

  「是嗎?」我還沒睡醒,努力睜大眼睛︰「我送你過去吧。」我掙紮著要起
來。

  「哎呀不用了,」沈婷把我推到床上︰「瞧你累得這樣,多睡會吧,乖。」
她在我臉上輕輕親了一下,看了我一會︰「決賽在廣州,我要是能參加決賽就到
深圳看你,好不好?」

  「好,」我使勁點頭︰「你可一定要爭取進入決賽,祝你有個好成績,我也
光榮光榮。」

  「沒問題。」沈婷笑著說。

  晨曦從窗簾縫中透進來,照在她青春自信的臉上。

  一直到中午我才睡醒,昨晚一直沒有脫衣服,身上不是很舒服,我先洗了個
澡,找了身乾淨衣服換上,然後站在窗口等劉方過來。

  我屬於身體素質一般,但是精力比較旺盛的人,雖然這些天每晚睡的時間都
不長,早上起來時仍覺得頭腦非常的清醒,我把所有能打開的窗戶都打開了,搬
了椅子坐在窗前看風景,我經常出差,覺得所有酒店外的風景好像都一樣,舊樓
房頂上零亂地晾著一些衣服,遠處一些工地,搭著高高的腳手架子,讓人似乎能
感覺到那叮叮噹噹地聲音。

  天氣難得的晴朗,但是談不上藍天白雲,我忽然想起幾年前在長沙時曾遇到
過一次大雪,那次我們男女一大幫人像孩子一樣地玩打雪仗,長沙難得下雪,而
今幾番聚散,不知道大家都在哪�做些什麼,我看著風起時微微晃動的樹枝,秋
日的陽光溫柔地照在地上,我覺得自己心�非常的輕鬆,好像剛剛從一個做了幾
年的夢中醒來,回首時一切的來龍去脈清晰無比,心底有一些東西慢慢地蘇醒,
我和長沙的帳已經算清楚了,我想,我是在這�第一次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我
又在這�第二次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

  劉方是跟鄭菲一塊進來的,我很驚訝,劉方總能讓我感到驚訝。

  「你們兩個,嗯,什麼地幹活?」我一時想不起該怎麼問。

  「我們警察地幹活,來抓賊的幹活,」鄭菲笑道︰「你幹什麼壞事呢,手機
也不開?」

  我拿起自己的手機看了看,果然沒有開,沒電了,忘了換電池。

  鄭菲去洗手間,「怎麼回事,蘇婭呢?你們倆昨晚住在一起嗎,出事沒?」
我悄悄地問劉方。

  「沒有沒有,她不是那種人,昨晚喝得有點多,她給你打完電話我們又聊了
會天,她心情不好,我陪她去湘江邊上轉了轉,後來送她回家了。」

  「是嗎?沒想到你還能坐懷不亂。」我表揚劉方。

  「坐懷不亂談不上,」劉方實在地說︰「我只是不想玩強姦,你呢,爽吧?
到底是誰?」

  「什麼爽不爽的,也是什麼事都沒有,」我說︰「不過和你相反,我是不想被
強姦,」我忽然想起沈婷的樣子,覺得不應該這樣說她,換了語氣︰「開玩笑而
已,其實就是我跟你說過的那個小妹妹,你怎麼會和鄭菲在一起?」

  「早上她打電話來,問我們什麼時候走,我說明天,她說過來看看我們,又
問你的手機怎麼沒開,我說你在睡覺,我在樓下瞎逛呢,後來我就退了房,在樓
下等她一起上來的,她不知道我們昨晚分開睡的。」

  我點了點頭,忽然想起昨天晚上的事︰「那趙蓉呢,你昨晚沒去她那?」

  「不行,」劉方懊喪地說︰「剛開始還挺好的,我本來是要去她那的,我和
她說喜歡她,她問我有沒有女朋友,我說沒有,她又問我想不想在長沙找一個女
朋友。我說大家玩一玩可以,找女朋友就不必了,我又不想結婚,我說的都是實
話。」劉方有點委屈。

  「我知道,」我說︰「後來呢?」

  「後來就不行了,她是那種非要得到承諾的女孩子,」劉方蠻可愛地說道︰
「她非要我答應愛她一輩子,我沒答應,後來她就生氣地走了。」

  我被逗樂了,「你可以答應啊。」我說。

  「是可以答應,我後來也想明白了,」劉方有點後悔︰「不過當時我沒想到
她那麼認真,我覺得說了也是騙人,說它幹嘛,她還非得要我說。當時我可能真
喝多了,偏叫這個真。」

  「女人是這樣的,你得給她們一個理由。」我說,忽然想起了冷佳、吳玉和
沈婷,她們好像從來沒有跟我要過什麼承諾。

  「是啊,」劉方對自己有點懊惱。

  「不知道你這次怎麼回事,」我輕鬆地玩著手中的打火機︰「這不是你一貫
的風格。」

  「媽的還不就是和你呆久了,風格都變了,變得懶得騙人了,」劉方恨恨地
說︰「以後再不能跟她們客氣了,花了這魔多錢出來玩,一個也沒泡上,對了,
你還有錢嗎?先給我點用。」

  「我也快花完了,一會我去卡�取點給你,」我心�算了算,這幾天我們倆
花得差不多,加起來大概有一萬來塊錢。

  鄭菲從洗手間出來,劉方正在給我講昨晚從趙蓉那聽來的笑話。

  「一個人和朋友打賭,做三件最勇敢的事情,」劉方看著鄭菲出來,講得更
起勁了︰「第一件是喝十瓶烈酒,第二件是要拔下一頭猛獅的一顆牙,第三件是
還要和一個又老又醜的老太太睡一覺,這個男人為了逞英雄就答應了。果然硬著
頭皮先喝光了十瓶烈酒,藉著酒勁,又衝到後邊的獅子籠�,大家只聽到獅子的
怒吼和男人的咆哮以及激烈的搏鬥之聲,過了一會,那個男人終于遍體鱗傷地沖
了回來,只見他找了一把鉗子,站在門口大喊︰『那個老太太在哪,我要拔她的
牙。』」

  我和鄭菲都被逗樂了,「可憐的獅子。」我說。

  「我給你們講一個,」鄭菲也來了興致︰「有一天一對夫婦遇見了飛碟,�
邊下來一對外星人夫婦,要跟地球人交流一下,來個換妻遊戲。晚上女地球人就
和男外星人到了一個房間,只見那個外星人的那個又細又小,女地球人很失望,
沒想到那個男外星人拉拉自己的左耳,變長了,再拉拉,又變長了,一直到合適
為止,然後拉拉右耳,又變粗了,於是歡度了一夜。回來後,地球人夫婦交流經
驗,『太好了,我第一次嘗到這魔美妙的滋味,』女主人說︰『你怎麼樣?』男
主人說︰『無聊透了,那女外星人整夜只是不停地捏我的耳朵。』」

  我坐在椅子上笑得喘不過氣來,劉方正氣凜然地說︰「你這是在誣蔑我們男
地球人的夫妻生活能力,知道嗎,我代表男地球人向你提出鄭重抗議,」說到這
�,劉方忽然換了語氣,嬉皮笑臉地說︰「要不咱倆先練練?」

  「你沒戲,」鄭菲笑道︰「還是換別人去練吧。」

  「那不可能,」劉方崇拜地望著鄭菲︰「我是屬王八的,咬住就不鬆口,不
管什麼東西,我特專一。」

  我們又笑鬧了一陣,劉方去洗澡換衣服,我說想去取點錢,鄭菲說附近就有
一個招商銀行,走路用不了十分鐘。

  可能是天氣的原因,走出酒店的時候,我輕鬆地唱著小曲,一般鄭菲和我單
獨在一起的時候很少開玩笑,我們對彼此的成熟表示尊敬。

  「韓江,你還記得李青嗎?」

  「記得啊,她也在長沙嗎?」李青是我到長沙時認識的第一個女孩,她以前
也是林梅她們那個模特隊的,她在那�邊年紀最大,好像比我還大一歲,長得很
洋氣,記得我和她第一次約會是在一起看《阿甘正轉》,我大著膽子和她在影院
後面接吻,那是我們最密切的身體接觸了,後來分手的原因我已經想不起來,反
正慢慢就疏遠了,現在想來她當時也許是嫌我不解風情,後來聽說有一個很有錢
的男人追求她,我認識許冰冰後就再也沒見過她。

  「不,她在廣州,前幾年她跟了一個有錢人去了馬來西亞,是和你分手之後
的事吧。」

  「我們很早就分手了,」我笑道︰「其實也談不上分手,我們本來就沒什麼
關係,只是那時我剛來長沙,朋友少,她總帶我出去玩,所以有一陣子跟她挺好
的。」

  「不過她後來還經常提起你,說你是個挺純的好男孩。」鄭菲說。

  「是嗎?」我淡淡地問︰「後來怎樣?」

  「追她的那個人的確很有錢,對她也不錯,但是在那邊有老婆孩子,李青跟
了他之後,和我們也很少來往了,她比我們都大一點嘛,怕我們不理解她,她走
後就跟我還偶爾通一通電話,後來她在那邊呆不下去了,那個男人的老婆知道了
吧,她就回來了。」

  「那去廣州幹什麼?」我好奇地問。

  「在廣州外語學院讀書吧,反正就是找點事情做,臨走前那個男人給了她一
筆錢,她後半輩子是不用愁了,」鄭菲忽然問我︰「你要不要記一下她的電話號
碼,反正你們離得也近,她現在挺寂寞的,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的事,不過她心情
不好的時候會打電話給我,聊聊以前的事,有時會提到你。」

  「是嗎?」我慢慢回憶著剛來長沙的那一個月,那時我不大懂男女之情,好
多接吻的技巧還是她教我的,「不用了,」我說︰「反正明年我就走了,這幾個
月也挺忙的。」

  算了,我心�想,長沙是對我的成長有不可否認的影響,但是多年以來我一
直為之迷惘的結已經解開了,我不想再在一些細節上糾纏。

  「我還以為你們彼此喜歡,」鄭菲驚訝地說︰「要不,她為什麼還總是想起
你?」

  「我當初可能是挺喜歡她的,」我坦誠地說︰「但是這魔多年過去,大家肯
定都會改變嘛,我覺得她挺聰明的,能夠把握自己的人生,也有勇氣,」我不想
再談下去,轉換了話題︰「長沙的女孩都挺聰明的,我真地很佩服你們,勇於按
照自己的想法去生活,我見過幾次林梅,她現在應該是大三了吧,我覺得她能夠
捨棄繁華去過大學�清苦的生活,真不容易。」

  「是嗎?我很久沒有見過她了,不過我倒是和馮哲有聯絡,她也挺能幹的,
現在在廣州一天跑八家醫院,算是自食其力了。」

  「你後來為什麼和蘇婭不合夥做生意了?」我覺得和她聊得比較投機,就問了
一個想了很久的問題。

  「也沒什麼,對生活的看法不一樣吧,我覺得她太在乎錢了。」

  「誰不在乎錢呢,」我笑了︰「那你呢,你在乎什麼?我記得你過去一直在
辦出國,現在怎麼樣?」

  「還在辦,這個月十五號到北京去取簽證,加拿大。」

  「真的?說不定可以結個伴,我明年去加拿大,你辦完簽證告訴我一聲。」
我沒有問她去加拿大幹什麼。

  我在招商銀行取了五千元錢,和鄭菲走回來,劉方已經換了衣服,很漂亮的
一身裝束,式樣簡單的耐克鞋,白色牛仔褲,黑色緊身夾克,顯得整個人英氣勃
勃,我和鄭菲都齊聲喝彩。

  「去吃飯吧,」我拿了兩千元給劉方︰「我都快餓死了。」

  「你們先去吃吧,」劉方對著鏡子整理頭髮︰「我約了人。」

  「誰呀,趙蓉?」我笑著問︰「一塊去吃嘛。」

  「不是趙蓉,今天我要單獨行動,」劉方哼著小曲,表情有點奇怪︰「我心
�有一個小秘密,我不能告訴你……」

  「那算了,您忙您的蜜去吧,」我轉身問鄭菲︰「你下午有事嗎,沒事咱倆
去打網球?」

  我和鄭菲背了網球拍往外走,出門的時候我看見劉方興奮的樣子,英俊的面
孔洋溢著陽剛之氣,很有男人魅力,他的臉上有一絲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知怎麼
我覺得那笑容有點殘忍。

  我和鄭菲在平和堂五樓吃完飯,打車到了賀龍體育館,打網球的人還挺多,
我們在休息室坐了一會,一邊喝飲料一邊等場地,反正剛吃完飯,也不著急。

  我們像被人包的情婦一樣悠閒,無可無不可地隨便聊著,偶爾起來活動一下
身體,在我們前面還排了兩撥等場地的,「再給你講個笑話,」鄭菲說︰「關於
排隊的。」

  「有一家醫院有兩個窗口,一邊是獻血的,一邊是捐獻精子的,都有很多人
在排隊,當然捐獻精子的那個隊伍都是男的,這時忽然跑進來一個女孩,站到了
捐獻精子的那支隊伍�,別人都以為她排錯了,有好心人就提醒她說你排錯了,
那邊才是獻血的,這邊是捐獻精子的,那個女孩也不說話,鼓著嘴指著自己的腮
幫子︰『喏,喏。』」

  我和鄭菲打完球的時候,天色已經快黑下來了,譚建軍來了個電話,問我什
?時候走,我說明天,」到我家來吃晚飯吧,「他說︰」好幾年沒見了,上次也
沒和你好好聊聊,我結婚的時候你也不在國內,這次正好到我家�來看看。」

  我把鄭菲送到她家的樓下,彼此道了珍重,約好常聯繫,我又認真地謝了謝
她,就去了譚建軍家。他家住在天心閣附近新建的一個住宅小區�,我下了出租
車,打了個電話給他,他下來到小區門口接我上樓。

  譚建軍的家是一套三室一廳的房子,裝修的挺漂亮,我知道譚建軍挺講究生
活質量的,他的夫人是一個很柔和的女人,容貌還可以,但是談不上很漂亮,譚
建軍本人是個美男子。

  他的夫人在廚房準備吃的,我要幫忙,被譚建軍拉了出來,桌上已經有了幾
樣小菜,他開了一瓶紅酒,和我坐在桌前慢慢地喝。

  「嫂子是長沙人嗎?」我好奇地問。

  「是啊,你覺得不像嗎?」譚建軍笑著看了我一眼。

  「我覺得嫂子真賢惠。」

  我們兩個聊了很多以前的事,九三年大學畢業,我分配在省郵電管理局,報
到時我就順便辦了辭職手續,帶著稚嫩的夢想去了南方,缺乏工作經驗的我四處
碰壁,一次去廣州找同學是淩晨到的,不好意思去打擾他的家�,我在火車站露
宿了半夜,又困又乏地睡著了,醒來之後東西全被偷走了,褲子也被割破了,現
在想起來可笑的是連鞋子也被那些賊換了,我原來穿著一雙大學買的阿迪達斯,
被換成了一雙廣東產的破舊的雜牌旅遊鞋,但是那雙雜牌鞋穿著卻很舒服,我穿
了很長時間。

  當時的感覺可絕不像現在回憶起來這樣輕鬆,很多回憶起來挺好玩的事,在
發生時卻是無法形容的苦痛,心�孤獨無依的感覺和壓力比生活的貧困更難以承
受,毫無社會經驗的我經歷了每個剛剛出門打天下的人都會經歷的一切挫折,最
後好不容易進了珠海的一家通信公司,每月六百元的薪水,只呆了幾天就被派到
邯鄲的尋呼台做技術支持,那時譚建軍在邯鄲當台長。

  我對技術和知識的學習掌握能力是沒的說的,性格中也有聰明上進的一面,
又都是從珠海派過來的,譚建軍對我很照顧,有時出差去北京的事都派我去,隨
著我進入社會後的飛速成長,以及同學之間各種信息的交流,在邯鄲呆了三個月
我就辭職回到北京去找工作,那時的我仍需要為生計發愁,我在北京還沒找到工
作前,譚建軍一直每月從台�給我支出工資,也許他也覺得我不是會永遠處在那
個層面�的人吧,那份情我一直牢記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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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5-6-7 08:09:23

(七B)

  後來,我終於找到了自己在社會中的正確位置和方向,開始了人生的奮鬥歷
程,我和譚建軍一直有聯絡,他後來自己做些通信的生意,我曾帶著幾個最親的
同學和哥們幾次去外地幫他調測機器,分文不取,後來我出國了,回來後知道譚
建軍結了婚,在長沙開了一家小公司。

  「韓江,你將來有什麼打算?」吃完飯,我們坐在陽臺上聊天。

  「我準備年底辭職,然後移民去加拿大,可能會搞計算機網站電子商務什麼
的。」我簡單地說。

  「你都想明白了,你現在的工作不是很不錯嗎?」譚建軍問我。

  「是還不錯,但是我不能一輩子都這樣過呀,我已經付出了很多,現在不可
能再停下來了。」我覺得譚建軍明白我的意思。

  「加拿大那邊的環境怎麼樣,你辦的是技術移民嗎,花的錢多不多?」譚建
軍從屋�拿了包煙出來,問我︰「我有朋友也想辦。」

  「是技術移民,我們這個專業還算容易,自己辦,只要九千多人民幣,」我
說︰「說實話加拿大那邊環境並不好,太多華人移民過去,專業又差不多,我有
幾個同學在那,打工唄,收入還沒我在國內多呢,」我頓了頓,又說︰「不過我
不想去打工,那樣和國內又有什麼區別,我想見見世面,看有沒有什麼機會,要想
進入主流社會,只有自己當老闆或者讀MBA。」

  「那樣的前提是首先要有一定的經濟基礎,」譚建軍一針見血︰「再說,每
個人的人生目標也不同,有的人出國是因為在國內沒有得到你這樣的機會,有的
人是喜歡國外寬鬆的生活環境,而且你這樣過去,要有遇到挫折和失敗的心理準
備。」

  「對,」我點頭稱是︰「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能又要吃幾年苦了,其
實這幾年看著挺順,也有很多說不出的難處,先到加拿大看看的事,我已經決定
了,就是想不好移民牢的事怎麼辦,而且……」我猶豫了一下,繼續說道︰「我
其實就想到外邊學些東西,也尋找一些機會,將來還是想回來,國內的機會也不
少呀,加拿大的綠卡是挺有用,但是我不想換國籍,那樣總覺得有點太離譜了,
畢竟是個中國人,我喜歡中國,也對中國充滿信心,可能是我在非洲呆得太久的
緣故。」我笑了。

  「現在機會很多,你們專業又有優勢,應該拼一下,」譚建軍又問︰「你女
朋友呢,你和張晴分手了?」

  「是分手了,」我心中有一絲刺痛,不想提起這件事,「譚建軍,」我真誠
地說︰「不管是做人還是做事,我都和你學了好多,你一直是我學習的榜樣。」

  我的電話響了,是吳玉打來的,我很高興,想起這兩天沒和她聯絡,我本來
是想到深圳後再給她打電話的,看有沒有什麼事能夠幫上她,我這幾天在長沙沒
打算和她見面,我怕我會控制不住自己,但我想現在應該沒問題了。「你今天不
上班嗎?」

  「我昨天早班,下午休息,然後晚上替了一個夜班,今天沒事,我睡了一上
午。」

  「你昨晚上的夜班?」我模模糊糊地意識到了什麼。

  「是啊,昨天夜�有個女孩來問你住在哪個房間,我告訴她了,你見到她了
嗎?」

  「我見到了,」我想不起該怎麼說,沈默了半天才說︰「你不要誤會。」

  「我沒誤會啊,誤會什麼?」吳玉平靜地說。

  我想想也是,有什麼可誤會的,我無言以對,本來我想說一些鼓勵她的話,
告訴她我回深圳後會一直和她保持聯絡的,能幫忙我一定會幫忙,但是現在說也
不合適了,算了,回到深圳再和她談吧,反正明天就走了。

  「吳玉,」我說︰「你不知道,外邊的世界也不像你想像的那麼好。」

  「我知道,我自己會努力。」吳玉沒說幾句,就很客氣地掛了電話,我好像
聽到一聲嘆息,沒有聽清楚,我楞了一會,譚建軍的夫人端著水果出來,我急忙
幫忙。

  我在譚建軍家�呆了很長時間,我們聊了很多東西,我挺喜歡和譚建軍說話
的,讓我感覺很受啟發,尤其是對現在社會上一些事情的看法,蘇婭來電話的時
候,我也正準備告辭。

  「你們在哪?」蘇婭問我︰「不是明天走嗎,今晚也不打個招呼,真不夠朋
友。」

  「不是不是,」我笑著跟她解釋︰「我一個人在朋友家�,我以為劉方和你
在一起。」

  「沒有啊,」蘇婭奇怪地問︰「劉方不跟你在一起的嗎?我剛才打過他的手
機,打不通。」

  我拿譚建軍的電話撥了一下劉方的手機,果然打不通,「你在幹嘛呢?」我
問蘇婭︰「要沒事咱們倆去哪坐坐?不過先說好啊,我可是賣藝不賣身。」

  我在滾石俱樂部的門口見到了蘇婭,這�和鳳凰城和荷東不同,來玩的大多
是二十歲左右的小孩,衣著前衛,有一些泄了頭髮,年輕稚嫩的臉龐,老練的抽
煙姿態,讓人深深感到加強青少年思想教育的重要性。

  蘇婭是一個人來的,過馬路時我看見她匆匆忙忙的身影,人就是這樣,生活
的習慣一旦固化就很難回頭,她是個能讓人放鬆的女孩子,習慣於把壓力留給自
己,她不想別人覺得她可憐。

  「大哥,想過過夫妻生活嗎?」蘇婭她學著天津口音問我,這是一個經典笑
話。

  「多少錢?」

  「嘛錢不錢的,舒服舒服得了。」蘇婭說得自己先笑了起來。

  滾石的迪斯科舞池離吧台很遠,我和蘇婭坐在吧台旁,蘇婭不知道是有心事
還是怎麼了,要了一打太陽啤酒︰「下次一起喝酒時不知道什麼時候了,給你餞行
。」我很欣賞蘇婭身上可愛的一面,我們兩個很有朋友的緣分,卻從不涉及男女
之情,應該有一種男人很喜歡她這種女孩的,我想,但是卻想不出蘇婭在她喜歡
的男孩前會是什麼樣子。

  我向蘇婭點頭稱是,反正最多一醉唄,又不是沒醉過,我覺得嘴�有點乾,
又叫了杯「金湯力」先喝了幾口。

  音樂從舞池深處傳來,節奏分明,我靠著吧台,看那幾個在舞臺上領舞的女
孩子,臉孔不很清楚,只能看到完美的身材,她們穿得很暴露,纖細的腰肢隨著
節奏瘋狂地扭動,可能是坐的太遠了,我覺得自己一點也不興奮。

  「蘇婭,你將來有什麼計劃?」我看著自斟自飲的蘇婭,問道。

  「計劃呢就沒有,廢話就有一些,」蘇婭取笑我說話的用詞︰「還不就是嫁
人,差不多了,不能再玩了。」

  「真地,那你想找個什麼樣的?」我覺得好玩,很少聽到蘇婭說出這魔實在
的話。

  「有點錢啦,對我好一點啦,」蘇婭拿出一支聖羅蘭︰「還能什麼樣的,不
過是年紀大點的,長得醜點的,這樣的人才可靠。」

  「那可不一定,」我拿起打火機給她點煙,其實我心裡知道她說的有道理︰
「好色不好色和男人的年紀長相無關,有的又老又醜的男人還更壞呢,尤其有點
錢以後,你指的可靠是在他們沒錢的時候,那個時候也不是不想,是因為沒有本
錢。」

  「這我知道,」蘇婭深深吸了一口,抿著嘴唇吐出細細的煙霧︰「我說的不
是他們好不好色,我是說也就這樣條件差點的,才會覺得找到我這樣的就算不錯
了,起碼不會動不動離婚,男人嘛,就是那麼回事,在外邊逢場作戲找幾個也沒
什麼,最怕的是在外邊只找一個。」

  我想了想她的話,初聽起來不大合理,細細品著卻是那麼回事,「那你找到
沒有?」

  「哪那麼容易找到,」蘇婭笑了︰「騎驢找馬唄。」

  「哈,那你現在騎著哪頭驢啊?」我哈哈大笑︰「就怕你找來找去,看著是
匹馬,回家一試還是驢。」

  舞曲聲漸漸小了下來,有人上來表演,是幾個十七、八歲的男孩女孩,穿著
閃亮的白色太空服,動感鮮明,他們跳的是羅白吉的《大家一起跳》,我看過那
個MTV,覺得他們跳的相當不錯。

  「韓江,你和李荷、冷佳的事最後怎麼樣了?」看完了舞蹈,蘇婭回過頭問
我。

  「都結束了,」我客觀地說︰「現在想起來,其實她們兩個都是好女孩,對
我都曾經不錯過,只是可能大家都沒緣分吧。」

  「冷佳和你,那個……有沒有那個?」蘇婭向我擠了擠眼,笑著逗我︰「她
對你好不好?」

  「你問這個幹什麼,」我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她對我還行吧,開始挺
好的,後來就不理我了,她和李荷畢竟是六年的朋友嘛。」我盡量實事求是,有
些傷感。

  「真不明白你到底是聰明還是傻。」蘇婭奇怪地盯著我看,仿佛想看穿我什
麼秘密。

  「什麼聰明什麼傻的,」我被她逗樂了︰「這話我倒是常對劉方說。」

  「劉方又怎麼了?」

  「沒怎麼,我就是覺得有時他帶著三分糊塗,也不知道是真糊塗,還是假糊
塗。」

  「我看是假糊塗。」蘇婭冷笑著說。

  歌手的表演也結束了,舞池�放起了慢曲,我和蘇婭悠然地坐著,像哥們一
樣聊著天。

  「韓江,你什麼時候結婚?」蘇婭已經帶點酒意了。

  「還沒想好,要得等到功成名就了吧,」我看著舞池中貼得很近的一對對男
女,他們可能今晚剛剛相識︰「我要找一份真正的愛情。」

  「得了吧,你這種人還相信愛情。」

  「我這種人怎麼了,你還真別瞧不起我們農村人,誰不是吃糧食長大的?」
我充滿嚮往地說︰「有時候我還真想到一個偏僻的鄉村定居,娶一個不認識字的
農村姑娘,溫柔地待她,教她認字。」

  我沒有和她解釋什麼,以前我可能確實沈迷過一段時期,但是現在的我很清
醒,有的人把生活的艱辛當作墮落的藉口,有的人當作上進的動力,感情的路上
也是如此,有陽光的地方也有灰塵,有希望的地方也有失望,反過來,有欺騙的
地方也有真誠,有墮落的地方也有美好,我相信當初張晴也不是有意傷害我,我
們那時還小。

  我們把那一打啤酒都喝完了,人家都說心情不好的時候能喝酒,我覺得自己
高興的時候反而好一些,我們出門打了個車,我甚至清醒地在?多出租車中選了
個富康,街上還是有很多的人,和前幾晚一樣,只是天邊掛著一彎新月,靜靜地
照在街上,這魔美好的夜色,前幾晚我怎麼沒有注意到呢?

  我把蘇婭送回家,覺得心情仍然很好,打車回中天的路上我忽然想上廁所,
可能是啤酒喝得太多了,但汽車正行駛在街頭,我想反正過一會就到了,忍一忍
吧。

  下車的時候,我把錢扔給司機,告訴他不要找了,中天酒店的大堂�沒什麼
人,我急匆匆地穿過大堂,坐電梯到了七樓,著急地按著房間的門鈴,中午我出
來的時候劉方還在房間,鑰匙在他的手�。

  過了一會我聽到劉方走出來的聲音,門開了。

  「我跟你說……」劉方穿著睡衣攔著我正要跟我說話,我側著身子就闖了進
去,去拉洗手間的門︰「一會再說,我憋不住了……」

  我楞住了,吳玉躺在床上,椅子上散亂地放著她的衣服,她披著被子靠在床
頭,我望著她時她也平靜地望著我,面無表情,我看著她漆黑閃亮的眼睛,好久
沒有見到這魔清澈的眼睛了。

  我覺得自己楞了有兩三秒鐘,推門進了洗手間,冷靜之後我用涼水仔細地洗
了臉,鏡子中的我看起來搖搖晃晃,以後不能再喝這魔多酒了,我想。

  我從洗手間出來,劉方還站在門口等我,「明天早點起,」苦練多年的微笑
在這時發揮了作用,我低聲對他說︰「中午還要趕飛機呢,我先下去睡了。」

  「……在那些蒼翠的路上,歷遍了多少創傷,在那張蒼老的面上,亦記載了
風霜,秋風和秋雨的度日,是青春少年時迫不得已的話別,沒說再見……回望昨
日在異鄉那門前,嘻噓的感慨一年年,但日出日落永沒變遷,這刻望著父親笑容
時,不知不覺的無言,讓日落暮色滲滿雙眼……」

  我下樓開了個房間,蒙頭便睡。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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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5-6-7 08:10:48

(八、完結版)

  早上起來的時候我覺得肚子很餓,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我在床上躺著,靜
靜品味飢餓帶來的種種遐想,確信食物才是生存的第一要素。

  電話鈴響了,是劉方打來的,「你怎麼住在這個房號?」他興奮地說︰「5
38,你終於肯承認自己是個三八了?」

  「你才是個三八,媽的動手也不和老子打個招呼,」我笑著罵他,心事早被
小心的收起,我們都活在現實之中︰「恐怕是吳玉幫你查的我房間號吧,她走了
嗎?」

  「走了走了,你管誰查的呢,快上來吧,收拾完了咱們去吃點東西,我覺得
餓得慌。」

  「你可能是體力消耗太大,」我一邊穿鞋邊說︰「我就上來,我也餓了。」

  我上樓回到房間,劉方正在洗澡,我們的東西都不多,很快就收拾完了,我
無聊地打開電視機轉到湖南衛視,冷佳不在,我驚訝地看見了沈婷,原來是在現
場采訪「世紀之星」複賽的優勝者。可能是比賽的需要,沈婷在電視上化了妝,
顯得格外的漂亮,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她還真地要去廣州參加比賽了,我想,
這個小沈婷。

  劉方出來後,把洗手間的東西也裝進包�,我們沒怎麼說話,拿著行李和房
卡,默默地下了樓,我坐在大堂的沙發上,等劉方去結帳退房,我遠遠地望了總
台一眼,吳玉不在。

  劉方辦完手續過來,我們提著行李往外走,我一邊走一邊看那張結算單,因
為房費一直是劉方用信用卡結的,我想心中有個數,出來玩最好兩個人花得差不
多,相差太多了不大好,我想如果劉方信用卡中支付太多我就補一點現金給他,
我算了算,出入不大,沒有什麼關係,不過我驚奇地發現中天酒店少收了一晚的
錢,昨天劉方下樓多開了一間房不知為什麼沒算在�面。我告訴了劉方,他對著
結算單看了一會,轉身就進去了。

  我站在中天酒店的門口等他,天氣還好,雖然是早晨,也不覺得冷,路上行
人不多,過了一會,劉方出來了。

  「是算錯了嗎?」我問︰「退了錢沒有?」

  「退了,」劉方笑著說︰「果然少算了一晚,那個小姐說了一大兌好話,她
們也不容易,我聽吳玉說,在這種情況下誰結的帳誰就得用自己的錢賠,但是如
果是多收了,就只能歸酒店。」

  「真不公平。」我也笑了。

  我們兩個在街上走了一會,一直走到五一路口,劉方到旁邊的水果攤買了點
香蕉,我看見有個報亭,買了一份參考消息。

  肯德基店�乾淨明亮,沒有幾個人,我和劉方都餓壞了,端了一大堆東西找
了個靠窗口的座位坐下。

  我一邊吃飯,一邊看著報紙,印度和巴基斯坦衝突不斷升級,巴基斯坦政變
了、印度發大水、斯�蘭卡猛虎組織又攻佔了兩座城市,我看著報紙上亂七八糟
的消息,心想我現在負責的南亞怎麼那麼多事。

  「陳珊。」我忽然聽見劉方叫了一聲。

  我擡起頭,順著劉方的目光望向窗外,果然看見陳珊正和一個男人從窗前走
過,陳珊穿的還是那件紅色短裝,挽著那個男人的胳膊,那個男人看起來沒有她
高,穿著還算得體,臉型很瘦,不大看得出年紀,正和陳珊說著什麼。

  陳珊轉頭時看見了正朝外望的我和劉方,楞了一下,沒有停下腳步,一邊答
著那個男人的話一邊走了過去。

  「媽的,就算結了婚也不至於就這樣,見面連個招呼也不打,」我莫名其妙
地感到一陣煩惱︰「操。」

  「對了,就是要操,其實這個詞可以表達很多意思,這是一種生活的境界,
懂嗎?」劉方看著我嚴肅地說︰「你應該好好端正一下自己的生活態度。」

  「什麼生活態度,我那是口頭語,」我糾正他︰「你以為我像你,什麼人都
上。」

  「我就知道你會有想法,」劉方將最後一塊雞翅放到嘴裡,一邊用紙巾擦手
一邊含糊不清地說︰「說說吧,哥哥幫你排解排解。」

  「其實也沒什麼,」我吸了一大口可樂,嘆了口氣︰「我只是一直都覺得自
己挺冷酷的,沒想到也有心軟的時候。」

  「這話你說對了,心該硬的時候就得硬,」劉方得意地說︰「婦人之仁,只
能讓人家笑話。」

  我的心頭一下子騰起一股火來,「我不是硬不起心腸,」我直視著劉方,笑
著說︰「我只是覺得有些人可以隨便上,有些人沒必要上而已。今早沈婷過來,
那一直當是我妹妹,不用說了;昨晚謝暉勾引我,我沒興趣;前天吳玉和我在一
起,我也沒動心。要上我早就上了,還輪得到你?」

  「慢慢說慢慢說,」劉方繞有興趣地看著我︰「這我都知道,還有什麼?」

  「我絕不是跟你爭,劉方,」我仍然看著他,誠懇地說︰「咱們本來就是出
來玩的,如果是謝輝那種人,真需要的時候搞一下,什麼事也沒有,她也是出來
找刺激的嘛,即使是冷佳,如果她願意,也沒有關係,她也很成熟了,自己會對
自己負責,像吳玉這種孩子,肯定一騙就到手,可那又有什麼意思呢?咱又不缺
這個,你肯定答應帶她去深圳了對不對?」

  「你那麼瞭解吳玉?」劉方不笑了,看著我問道。

  「有什麼不瞭解的,大家都是過來人,你也不是剛認識我,我看人準不準你
還不知道?」我覺得氣氛有些生硬,笑著又說︰「算了,其實也沒什麼,已經這
樣了,我這也是?你好,知道嗎?你這已經不是玩了,是犯罪啊,同志。」我拍
著劉方的肩膀惋惜地說。

  「別告訴我,你沒有騙過女孩子啊,」劉方笑著對我說︰「其實就算沒有你
我,也早晚會有人這樣做的,帶領她們走向成熟。」

  「這是沒錯,但只要不是在你我手�,心就安了,」我點頭說︰「當然也分
人,像冷佳、吳玉這樣的,待我們很真,最好為她們著想一點;至於像李荷這樣
的,就沒什麼意思了。」

  想起李荷背後還說我的壞話,我心中又不高興起來︰「你還不瞭解我嗎?我
是那種心慈手軟婆婆媽媽的人嗎?」

  「正是因為瞭解你,所以我才覺得奇怪,」劉方盯著我的眼睛,語氣非常緩
慢︰「我還一直以為你在開玩笑,裝糊塗,本來就是玩嘛,何必把窗戶紙捅破。
你不會真是像你剛才所說的那樣想的吧?」

  「咱們畢竟是哥們呀,」我奇怪地問︰「這些當然是我心�的真實想法,是
我帶你來長沙玩的,我跟你還藏什麼貓膩。你有事瞞著我?」

  「談不上瞞不瞞的,你既然這樣說,我倒是覺得有必要和你好好聊聊,反正
也要走了。」

  劉方默默地看著自己的可樂杯子,沈默了好一會,好像一時間不知道從何說
起,我心中忽然有一種奇怪的預感,慢慢地用吸管攪拌著可樂�的冰塊,也不說
話,這是我多年市場生涯練出的另一個習慣,心中越好奇地時候,表面上看來越
不著急。

  劉方又沈默了一會,終於開口說道︰「我也不知道自己說的對不對,但是作
為哥們,我知道多少就告訴你多少,反正我和她們也是通過你認識的,跟我本來
也沒什麼瓜葛,將來我想也不會有,你知道這些起碼對你與她們再打交道時有幫
助。別緊張,其實也沒什麼,每個人的想法都挺正常的,誰也沒想故意騙你什麼
的,我想大家可能以為你心�也明白表面上裝糊塗呢,確實沒必要捅破這層窗戶
紙。」

  「先說你吧,」劉方低頭喝了一口可樂,說︰「你說李荷騙你,她騙你什麼
了,就因為她有個男人?你也承認她有個男人是合情合理的,她既不圖你的錢又
不圖你的色,你還有什麼可騙的呢?你們兩個認識四年了,誰都知道你什麼也不
可能給她,名份、金錢都不會。她關心你,可能只是因為她真地喜歡你,難道真
就圖你一個『紅顏知己』的榮譽稱號嗎?」劉方笑著說,語氣一點也不像平時那
麼偏激,顯得非常的有說服力︰「我也搞不清楚她為什麼非得一口咬定沒有男朋
友,但我總覺得她對你沒有什麼不好的目的,也許是怕你知道後不再碰她啦?不
會吧,」劉方說到這撓了撓頭︰「你也跟我說過,你的性能力一般。」

  我無聲地笑了,我知道他在努力使氣氛輕鬆一些,這更加說明他心中認為他
要講的事可能會令氣氛緊張,我很配合地保持著笑容,甚至輕鬆地聳了聳肩。

  「至於你對她,我們大家都覺得是過份了些,說掰就掰成那樣,不過我理解
你,」劉方忽然有些曖昧,壓低了聲音說︰「你要是不把事情做的那麼絕,明確
地跟她分手,以她和冷佳的關係,你和冷佳的確很難有什麼進展。」

  「你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說︰「我只是最討厭別人跟我撒謊而
已,你說她對我這好那好,那她後來還幹嘛在背後向冷佳說我的壞話?」

  「誰說你的壞話了?」劉方奇怪地望著我︰「李荷從頭到尾根本就沒說過你
的壞話,那天下午她和冷佳說話的時候我也在,她們以為我聽不明白,說了很多
知心的話,但其實長沙話也不是很難懂,大體的意思我都能聽明白,不過我一句
話也沒發表意見,蘇婭只聽了幾句就走了,李荷對你的評價很客觀,甚至還挺好
的,她說你非常孝順,說孝順的人再壞也壞不到哪去,說你有才華,有前途,就
是很難有女人能夠把握住你,所以愛上你是一件既過癮又危險的事,我聽了都有
點嫉妒,你想一想嘛,你也知道以前李荷在她的朋友們面前一直把你說的多好,
就算是顧及她自己的面子也不會一下子把你說成多壞吧?」

  我心潮起伏,幾乎難以自製,難道真地是我誤會了她?不可能,「那為什麼
冷佳下午去了她那之後態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中午分開的時候還好好的呢,
晚飯和她原來的男朋友一塊吃的我倒可以理解,但是回到家也沒給我打電話。」

  「你到現在還沒明白,韓江,」劉方看著我,一字一頓地說︰「冷佳對你的
態度之所以轉變,根本不是因為李荷和什麼友情的緣故,而是因為她男朋友和她
合好了,準備和她結婚,」劉方看著我不相信的樣子,又說︰「而且那天晚飯冷
佳也不是和她男朋友一塊吃的,她那時是和我在一起。」

  「和你在一起?」我雖然強做鎮定,還是掩飾不住驚異的表情。

  「你別想歪了,」劉方笑著說︰「我和她什麼事也沒有,只是聊聊天,是她
要一起吃飯的,她問了許多你的事,其實她還是挺喜歡你的,她男朋友這次來長
沙,就是來和她合好的,他們在廣州吵了一架,冷佳就跑了回來,她那個男朋友
其實還挺喜歡她的,特地跑來找她,要帶她回去,在廣州結婚的房子都買好了,
本來要是沒有你,冷佳可能毫不猶豫地就回去了,她們吵架也不是為了什麼大不
了的事,好像就是那個男的要冷佳不要拍電視劇了,在家�呆著或者幹點別的什
麼,冷佳不同意,我就是因為這個覺得冷佳對你的喜歡還是真心的,不是玩玩而
已,所以她才一時難以做出決定,她去找李荷就是問李荷的意見,找我也就是想
多瞭解瞭解你。」

  「那李荷是什麼意見呢?」我覺得自己的心越來越虛。

  「李荷沒說什麼意見,她就是客觀地說了你一些情況,關於她自己,她說她
和你已經完全結束了,如果冷佳喜歡你,她不會在乎的,至於冷佳選擇誰,她沒
說什麼,我看這件事你是真地冤枉她了,她沒有你想得那麼卑鄙,而且說實話,
如果這些人讓我選擇交朋友的話,我會選擇李荷,她是個有自己原則的人,雖然
有時是很現實,但這世界說穿了,誰不現實?倒是現實的明白一些好,簡單,反
而好打交道。而且,我不知道自己感覺的準不準,我總覺得她很關心你,希望你
好,但卻又不跟你解釋,女人的心事真是難懂,不過你這小子,倒也總是走桃花
運。」

  我沒有理會劉方的說笑,「既然李荷沒有說過我的壞話,那一定就是你說的
了?」我把帳賴在劉方身上,希望他能繼續說下去。

  「他媽的我犯得著嗎?」劉方笑著罵道︰「冷佳問我時,我說了不少模菱兩
可的話,不過,」他嘿嘿地壞笑了兩聲︰「哥們確實也說了些你的實話,那也是
為你好,我覺得你也不願意她真地纏上你,對不對?再說,沒必要讓她對你抱太
高的期望,要是連哥們說的那點事都接受不了,我想你們倆將來也沒什麼混頭,
還不如早說早散,免得你將來麻煩,你丫又不吃虧。」劉方朝我做了個淫穢的手
勢。

  「他媽的你怎麼什麼都知道?」我說︰「你幹嘛那麼關心我,我又不是你大
爺,後來呢,你們分開前她怎麼說?」

  「你給她打電話的時候我就在她身邊,她一直不接,走的時候她說她要回家
好好思考一下再做決定,後來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媽的那天晚上你回來時怎麼不跟我說這些事?」我生氣地說。

  「冷佳逼著我答應不跟你說的,一切還不明朗,我攙和個什麼勁,」劉方真
誠地說︰「再說那天晚上你那麼激動,怎麼跟你說呀,當時要是說這些對誰都不
好,真的。」我冷靜下來,想了想,覺得是那麼回事。

  「後來冷佳給你打電話沒?」劉方問我。

  「我們見了一面,」我把那天下午和冷佳見面的事講給劉方︰「她接了一個
電話後就走了,我還一直以為是李荷打的。」

  「不是,」劉方肯定地說︰「一定是她廣州的男朋友打來的,前天我聽蘇婭
說,冷佳是準備去廣州了,他男朋友妥協了,同意她結婚後接著拍電視劇。」

  可樂已經喝光了,我把杯中剩下的冰塊慢慢倒進嘴�,感動心中一陣冰涼,
你相信愛情嗎?你相信她說過的話嗎?你相信寒冷的雪地裡她彎下腰為你繫上鞋
帶時的關心嗎?你相信朦朧的月光下第一次親密接觸時的羞澀嗎?你在戲弄這個
社會的同時,這個社會何嘗不是在戲弄你?你以為自己掌握著一切,你回頭看看
自己正掌握在誰的手中?你不斷地挑戰命運,我卻只看到你一次次的失敗,你只
是在它的懷�逐漸走向成熟而已。

  「我認識的人越多,我就越喜歡狗。」我忽然想到這句話,說了出來。

  「你又衝動了不是?你以為你是誰呀,情聖?哪個女孩對你不好,或者騙你
一次就連狗都不如,這樣不對,你也得為別人想想,誰遇到事兒肯定都得先想想
自個,」劉方微笑著對我說︰「說實話我還真不明白你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有時
候像個狐狸一樣深沈聰敏,有時候卻像個孩子一樣容易激動,感情上也是,有時
候玩世不恭冷如鐵石,有時候卻比十八、九歲的還要浪漫純情。我真覺得你能泡
上妞的原因只是你自身討人喜歡,並不代表你多有手段,換句話說,好多時候是
那些妞喜歡上了你,說不定是人家在泡你老兄呢。」

  他說得我心裡一動,我確實是AB型的血。

  「就像冷佳這件事,根本就不能怪她,沒錯,她是比較喜歡你,該給的不該
給的都給你了,可是她跟那個男朋友也快四年了吧,在廣州又住在一起,你說她
是跟四年同居的男友還是跟一夜之歡毫無穩定感的你呢?我要是她,我也會這魔
選擇的,我相信如果是你,你也一樣,當然,你有你的魅力,可是這個魅力還不
足以可靠到託付終身啊,你現在不穩定的狀況大家都明白,只不過沒想到她處理
得這魔果斷,慧劍斬情絲,真不愧是女人。」

  「蘇婭知道這些事嗎?」我沈默了一會,忽然想起蘇婭,問劉方。

  「這我不清楚,但我想她們那麼多年的朋友,互相應該有一定的瞭解吧,至
於李荷的事,蘇婭倒是和我聊過一次,她說你有點偏激,你能給李荷什麼呢?四
年了,她說謊,是因為四年了,她還在乎你對她的感覺而已,她不願意對你說有
男朋友的事,是因為她不能確定你知道了會怎麼樣,不過那件事畢竟是她說謊,所
以大家也都不願提,也沒勸你什麼。」

  我的心中一片混亂,我知道劉方的話不可不信,卻也不可全信,不過我已沒
有心情去分析他說的哪些是可信的,哪些是不可信的,想想一切都無所謂,真假
又有什麼區別。

  「女人都不可信,」我苦笑著說︰「難道吳玉我也看錯了嗎?」

  「那倒沒有,」劉方坦然承認︰「你猜對了,我是答應了帶她去深圳。」

  我心中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你會真的帶她過去嗎?」我木然地看著劉方,
問道。「你說呢?」劉方似笑非笑地望著我,好像覺得我是個傻瓜,我也深有同
感。

  「其實我並沒有你想的那麼壞,都是有重感情的人。」我們又坐了一會,肯
德基基店�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我淡淡地望著窗外,一直沒有說話,劉方想起了
什麼,忽然對我說道︰「說實話,吳玉挺可愛的,床上表現也不錯,我有點真地
喜歡上她,即使沒結果,互相幫幫忙總是可以的,何況她也不一定願意和我有結
果。」

  「那倒也是,」我想了想,便順著他的話頭說︰「反正你現在也還沒有女朋
友。」

  「泡妞泡成老公,炒股炒成股東,賣樓賣成房東,」劉方笑道︰「人生三大
失敗,可千萬別被我碰上,你也別小看吳玉,我想我一時半會兒是忘不了她了,
她這個月底就過來,其實我本來也沒想到那麼快就上床,不過這倒讓我更喜歡她
了。」

  「你們倆般配,天生一對,」不管劉方說的是真話假話,我都覺得心情好一
些了,笑著罵他︰「我可不想聽你泡妞的破事,知道你有本事,行了吧。」

  我們在肯德基店�一直坐到十一點多,才懶懶散散地提著行李往外走,外邊
天氣熱了起來,街上挺熱鬧的,店 都開門了,我覺得眼睛有點不舒服,路過一
個藥店時,進去買了瓶眼藥水。

  「韓江,剛才跟你說的這些事,你不會當真吧?」劉方邊走邊對我說。

  「當然不會,沒事,」我高興地拍著他的肩膀︰「誰跟誰呀。」

  「我也覺得沒事才跟你說的,女人嘛,還不就是那麼回事,」劉方好像又恢
復了粗俗糊塗的樣子︰「我差九歲就四十的人了,一個處女也沒碰見過。」

  我看著劉方,覺得好像還不認識他。

  我和劉方在民航大廈附近打了個出租車去機場,「韓江,這幾天我看了你好
多事,知道了你一些想法,我想你年輕的時候一定特純情,」上出租車的時候,
劉方突然轉過頭問我︰「你是什麼時候變成現在這樣的?」

  我微微一笑,沒有回答。

  汽車開出了市區,再次飛馳在機場高速公路上,看著窗外熟悉的景緻逐漸遠
去,我心中的感覺實在難以形容,吹口琴的人依然住在空曠潔白的房子�,一隻
螞蟻擡起了頭,注視了一下三維空間,又低下頭去繼續它的爬行,上山之時我清
楚地記得下山的路,卻終於在這迷人的都市�走失。

  我放下前面的遮陽板,�面是一塊小鏡子,我默默地對著鏡子給自己滴了幾
滴眼藥水,可能是昨晚沒睡好,眼角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布滿了血絲,我看著鏡子
中冷漠的自己面色蒼白,我忽然想起了許多以前的事,許多和長沙無關的事,我
甚至想起了大學時五食堂炒的鹹蛋黃瓜,想起了塵封已久的高二和大三,飛揚而
起的歲月中,我仿佛看見了自己多年後蒼老的樣子,鮮血在我的心頭盛開,「是
兩位嗎?」《秋天的童話�》,在大洋邊上開了家小餐館的周潤發笑著對走進來
的鐘楚紅說道。

  我把窗戶放下一點,呼吸著城外清新的空氣,郊區的視野廣闊遼遠,遠處青
山碧水,頭上飄著幾片浮雲,命運之神在天邊探出頭來,凝視著我,讓我無處躲
藏。

  非得逼我說出來是吧,多年的傷疤在長沙終於撕裂了,流出�邊的鮮血和汙
濁,傷口散發的疼痛令我極其愉快,好吧,我把一切告訴你。

  我曾經愛過一個人。

  十月的北京天高氣爽,香山的紅葉惹人相思,我、張晴和藍翌終於爬到了山
頂,坐在一塊大石上休息,我從包�拿出礦泉水,遞給她們兩個。

  我剛從長沙回來不久,正在辦理辭職手續,按照規定有一個月的交接期,工
作上的事基本處理完了,我在等著財務部審計完畢之後和我做最後的結算,每天
在公司坐著也沒什麼事,法國老闆和我關係一直還不錯,他的女兒藍翌正好到中
國來玩,知道我在北京熟,就讓我沒事的時候當個嚮導,張晴是長沙人,正在武
漢大學讀法文,快畢業了,出來實習,她的父母是湖南郵電系統的高官,我所在
的法國電信公司為了深入客戶關係,就請她過來幫忙,我們和老闆之間都是用英
文溝通,很少用她翻譯,她的工作很清閑,所以經常和藍翌一起,要我帶她們出
來玩。

  那一個月我幾乎帶她們玩遍了北京,故宮長城天安門是一定要去的,我還陪
她們到了一些很地道的地方,司馬台古長城的烽火夜宿,康熙草原老鄉家的野菜
濃湯,朝陽區隱蔽的吸血鬼酒吧�的恐怖派對,河北白洋澱的清水荷花,我當時
出國的手續辦得差不多了,在外企幹了一年也攢了一些錢,對人生充滿了希望,
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藍翌是一個很直率的女子,和我以前心中想的法國女孩有
很大的不同,她很重視女權,事事都不要別人讓,我覺得她像個男孩子,倒是張
晴,一口流利動聽的法文,高挑勻稱的身材,清新俊美的樣子,令我頗為心動。

  後來的細節我不想說了,反正我們兩個都深陷愛河,藍翌呆了一個月就回法
國了,臨走前在建國門外的外交公寓請我們吃飯,後來我送張晴去她住的地方,
在那個溫暖乾燥的單身宿舍,長髮如絲的張晴站在屋子中央,給我朗誦卞之琳的
《天在那邊的屋頂上》,那天我第一次吻了她。馬路上人來人往,你可曾見過二
十五歲以上的人一邊走一邊自己就笑出來的嗎?我是沒見過,多年後我曾經認真
思考什麼情況下能夠產生快樂,我很理性地想到了三條︰未來有希望等著你,手
邊正有一些有意義的事在做,有一個彼此相愛的人在身邊。

  鮮血仍然汨汨流出,但我卻已記不起當初快樂的細節,所以無法清晰地描述
出來,這幾年我一直暗示自己把它全部忘記,當作無數風流故事中的一個,無悲
便無喜,沒聚哪有散,我寧可相信我從來沒有動過真情。

  出國前我送張晴回到她們學校,武漢大學非常漂亮,櫻花掩映下的校園讓人
心醉不已,我經常和張晴在黃昏的時候徘徊在淡淡的花香�,不忍離去。

  我在武漢住了一個星期後回到了北京,收拾了簡單的行李,從香港來到了迪
拜,那是我第一次出國。當我吃完麥當勞後,獨自在暮色中面對美麗的維多利亞
港,當我在中東寂寞的學習時光中偶爾到沙漠�滑沙,我都會想起她,一次在迪
拜深藍清澈的海邊,我碰到一個印度的老人在海外撈魚,我坐在他的身邊看了好
久,一老一少靜默不動,夕陽如畫,離開前我們聊了幾句,「我有一個女朋友,
在海的那邊,我很想念她。」我看著他刻滿皺紋和滄桑的臉,告訴這個陌生人我
心中的感覺。

  幾年後我曾遇見過無數非常出色的女孩子,這種思念的感覺卻再沒有過,離
開一個城市就幾乎忘記一些人,現在想起來,真地不知道到底是當初的張晴美好
得讓我如此迷戀,還是因為自己當時的年少無知。

  我讀的是一個自費的國際貿易短訓班,迪拜是類似香港的一個自由貿易港,
中東最美麗的城市,我大部份時間都在讀書,有時候給張晴寫寫信,我從來沒有
收到過她的信。

  半年後我畢業回國了,不知道幸還是不幸,那時我在北京恰好遇到了人生的
轉折點,我指的是性格,我還以為大學的時候就已經結束了蛻變期,沒想到在二
十四歲時與它遭遇,不知道你明不明白,就是男人真正走向成熟的那一次,我開
始思考人生的意義、自我的價值、生活苦痛的根源、宇宙時空的無限,說起來很
幼稚是吧,可是當時就是這樣,也許是以前太順利了,沒有把它想透徹,大學上
完了,外企做過了,出國學習了,我現在應該做點什麼呢?我這一輩子要達到什
麼目標呢?

  再過幾十年,人人都會化為灰燼,值得去拚搏和奮鬥嗎?人生的意義到底在
哪裡呢?有好幾次,我開始想到自殺。

  我在北京開了一家賣電腦的小店,生意不好,出國的費用和生意的賠本幾乎
把我攢的錢全部耗光了,我猜測自己這魔痛苦可能是因為太聰明敏感的緣故,於是
經常去喝酒,後來我發現自己頭腦的反應是不如以前了,但痛苦茫然依舊。

  回國不久我就去了一次武漢,我們在櫻園三捨門前相擁而泣,她清秀得飛起
的樣子令我憐惜不已,我知道她受的相思之苦和我一樣,她埋怨我為什麼不回她的
信,我說我沒有收到啊,人生真是一個大玩笑,連郵局都作弄人。

  回到北京後我們經常通電話,現在我已不記得第一次吵架是因為什麼,是因為
我手頭緊不能總去武漢看她嗎?是因為我正在完成人生觀的最後定型事業也沒有
起色心情煩躁嗎?是因為她在校園�想的只是風花雪月而覺得我不愛她了嗎?是
因為我覺得她不理解我的痛苦而逐漸感到陌生的嗎?我本來就不是個感情外露的
人,我從來不會當著一個女孩子的面承認我深愛著她,有一天晚上我坐公共汽車
時忽然頭暈,掙紮著下了車,在路邊坐著給她打電話傾訴我的自殺欲望,她說她
要去校廣播台錄音,一會回來後再給你打。「我聽到她在電話�匆忙離去,天邊
的月色冷冷清清,我無聲地哭了。

  自那以後,我再也沒和她說過內心最深處的東西,也許每個人都是這樣的,
她們喜歡分享你的歡樂,而不願分擔你的痛苦,即使是最親近的人。

  吵架已經開始了,而且永遠沒有結束,我們仍然保持著戀愛的關係,我在人
生思想的十字路口掙紮了那麼久,以致于無法冷靜思考處理我們兩個之間的事,
她慢慢感到了我的變化,經常在電話�和我吵鬧想引起我的注意力,我這時總是
冷冷地不發一言,最後她總是說一句「再也不理你了」而結束通話,可是不過兩
天,再次打來,爭吵重新開始,我們兩個都被對方折磨的疲憊不堪。

  那一天是什麼節日,我記不清了,經過一個星期的冷戰我再次接到了她的電
話,她的聲音竟然出奇的平靜︰「陳楓,」她叫著我的名字︰「我想明白了,我
不知道你還愛不愛我,我知道自己是愛著你的,但是這愛讓我痛苦,我改變不了
你的思想,你也改變不了我,我每次都不想再和你繼續下去,但是每次我都忍不
住再去找你,我再也無法承受這樣的生活了,它只會毀了我的人生,既然我離不
開你,那我只好選擇讓你離開我了,我在深圳,這次放假我和我們的法文老師一
起來深圳玩,我和他住在一起,就是現在,我們發生關係了。」

  「是嗎,這樣子也好。你知道我是無法忍受這樣的事是吧,你真是太瞭解我
了,」我在電話�笑著說︰「江湖多風雨,青春東流去,亦知難相聚,且做笑別
離。」我甚至念給她一首告別詩。放下電話,我淚如雨下。

  流水它帶走了光陰的故事,改變了兩個人,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相遇的青
春。

  本命年的那場思想鬥爭持續了近六個月,後來怎麼過來的我也說不清楚,反
正就是忽然明白了,像《多情劍客無情劍》�的阿飛一樣,其實每個人都有這一
段思想歷程,只是有早有晚,有深有淺罷了,生命本來就是宏觀上的沒有意義和
微觀上的無數意義。

  我開始為自己的人生做計劃,我又開始定期給家�打電話,我辦了加拿大的
移民申請,在排隊等候批準的時候我給自己找了現在的工作,準備積累一些金錢
和經驗,在生與死的邊緣徘徊了這魔久,我發現自己充滿了自信,很多人都說我
有一種成熟深刻的味道,而且從那以後,我總是莫名其妙地走桃花運。

  張晴去加拿大的時候剛剛畢業,去法語區讀書,她在航班的前一天到北京,
打電話約我見面,我答應了,那天下著點濛濛細雨,我在朋友開的一個小酒吧�
見到了她,最快樂的那段日子�我曾經常帶她來這。

  她稍微胖了一些,和我想像中的一樣,我早就不像剛分手時的那樣經常想起
她了,創口早已癒合。我和她聊了聊近況,並給了她一些祝福和鼓勵,她有些驚
訝,誰有自殺情結了,我說,根本沒那麼回事。我已蛻變為一個頗有成熟魅力的
男人,親而難犯,她一直找不到和我說話的感覺,想在出國前再和我說「再見亦
是朋友」嗎?我心裡想,沒門。

  臨告別時她終於忍不住了,「到我那陪我一晚,好嗎?」她溫柔的聲音仿佛
從遠處傳來,極輕極輕,令我感覺與今晚的氣氛非常不符。

  「算了,」我笑嘻嘻地說︰「我就是覺得特髒。」

  想像當初我說那句話時殘忍的樣子,我的嘴邊仿佛又掠過那絲殘忍的微笑,
我覺得滴完眼藥水後眼睛好受了一點,又看了看鏡子中的自己,依然年輕英俊。

  自那之後我一直沒有張晴的消息,這次來長沙,我還是第一次試圖打她家的
電話問問她家�人她的近況,我不會說出我的名字,不過也沒什麼,反正也沒打
通。

  「春草青青秋草黃,斜陽落處是家鄉,竹馬青梅今猶在,不見隔壁小姑娘。
」我高興地唱起了兒歌,回頭看看劉方,他已經睡著了,也許昨晚太累了?

  想起吳玉,我的心�忽然又沈重下來,這次來長沙,快樂和悲傷,純潔和墮
落,信任和背叛,愛情和婚姻,交織在一起,終於把我內心的傷疤撕開,痛快淋
漓地流出�面已經潰爛的汙血,生活的幻想早被打破了,我已經能夠堅強地接受
成長,這是生命的唯一主題。

  吳玉、冷佳、沈婷都會有她們自己的人生,也會經歷我們曾經經歷的一切最
後走向成熟,這世上本沒有完美的東西,包括愛情,如果你相信它,你就要同時
相信它的缺憾。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想一想從自己十七歲背井離鄉到
北京上大學開始,到現在已經十年了,人的一生,還能夠有幾個十年,我不能總
活在舊日的暗示中,事到如今,愛恨早如雲煙消散,我對長沙的情結終于完全解
開了,回到深圳,我知道自己會開始另一種人生,浪子時代已經結束,還有許多
有意義的事情要做,我會很忙,會很努力地工作,如果我遇到一個我真心喜歡的
人,我會珍惜。

  車上的收音機�正放著校園歌曲,我聽到那熟悉的曲調,感傷的歌詞,卻輕
輕地笑了起來,隨著音樂一起哼唱︰「說了世上已無牽掛為何有悲喜,說了朋友
相交如水為何重別離,說了少年笑看將來為何常回憶,說了青春一去無悔為何還
哭泣……」

  我們進了機場,換了登機牌,候機室�的人不是很多,我進去洗手間洗了洗
臉,出來時在兩個漂亮女孩身邊找到了劉方。

  「陳楓,」劉方給我們做介紹︰「楊梅,秦曉。」

  她們兩人個子很高,穿的像模特一樣新潮,楊梅斯斯文文,秦曉和劉方聊得
正投機,一看就是很辣的那種妹子。

  「別和我提這個,」我聽到劉方說︰「我差九歲就四十的人了,我什麼沒見
過。」劉方充滿了自信感,我感覺這幾天令每個人都變了好多。

  楊梅正在用手機打電話,信號不好,總是撥不出去,她煩惱地皺著眉頭,我
拿過手機,站起來走了幾步,換了個角度,撥通了還給她,「移動電話,得移動
著打。」我笑著說。

  楊梅也笑了,「為什麼呀?」她有點不好意思,奇怪地問道。

  「為什麼,喂小米唄。」我笑著和她開玩笑。

  「我們可以在飛機上打牌,飛機上可大了,還有麻將室,這是我的電話,將
來到深圳一定來找我啊。」我聽見劉方又在和秦曉胡說八道。

  我們說笑了一陣,劉方忽然碰了碰我,我回過頭,冷佳和一個男的正從入口
處走進來,那個男的穿著西裝,不難看。

  「嗨,冷佳,你好!」我和劉方笑著和她打招呼。

  「咦,你們不是去了深圳嗎?」冷佳很驚訝,但是臉上除了驚訝沒有別的表
情。

  「我們沒買到直航深圳的機票,只好先到廣州,下飛機再坐巴士到深圳,」
我笑著說,和她男朋友點頭致意︰「歡迎你們將來到深圳玩。」

  我們登上飛機,座位離秦曉和冷佳她們都隔得很遠,在我們旁邊靠著過道的
座位上坐著一個女孩,容貌普通,但是挺會打扮的,身材也挺豐滿,我坐到最裡
邊靠著窗口的座位,讓劉方坐在中間。

  外邊的搬運車正在往飛機�裝行李,我默默地看了一會,陽光有些刺眼,我
轉過頭,目視前方,微笑不語。

  劉方正在一邊和那個女孩聊天,突然想起了什麼,莫名其妙地轉過頭來,真
誠地對我說︰「其實你對酒當歌玩瀟灑的樣子真的很一般,你嬉笑怒罵泡妞時給
人的感覺也沒有什麼,你真正有魅力的時候倒是你極為沈靜的時候,就像你現在
一樣。」

  飛機騰空而起,衝進了廣闊的藍天,我靠在座位上,輕輕閉上了眼睛,往事
在心中緩緩浮起,鄭菲、陳珊、李荷、冷佳、蘇婭、吳玉、趙蓉、 梅、謝輝、
沈婷、馮哲、李青、林梅、張晴、許冰冰,她們圍在我的身旁,面容時而清晰,
時而模糊,我在人群中被推來推去,張著嘴卻說不出話來。

  飛機顛簸了一陣轉了個彎,我忽然覺得眼前一亮,人影散去不見,我清晰地
看見我自己,穿著寬鬆漂亮的白色外套和牛仔褲,笑著走在陽光明媚的大街上,
一個女孩領著我拐進一個弄堂,潮濕陰暗,角落�站著西裝革履神色木然的我,
那個女孩驚訝地看著兩個我站在一起,試圖拉著年輕的我撒腿而去,我沒有動。

  我霍然驚醒過來,坐在我前邊的那個小女孩正回過頭好奇地望著我,黑黑的
眼睛一塵不泄,你長大後也會成為一個大美人嗎?你也會經歷我們所經歷的一切
嗎?窗外可以看見機翼上反射的陽光,生活的荒誕感無可逃避,廣闊的天空�我
們有幸飛過了這三湘四水,滄海桑田,人類的感情和成長是如此的不可捉摸。

  我還會再來長沙嗎?故事都結束了嗎?我不知道。

  我再次翻開了柏楊的《暗夜慧燈》,這本書我已經看了八天七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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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ulaohu15
伯爵 | 2015-6-7 09:58:38

路過看看。。。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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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hr_4545
侯爵 | 2015-6-7 11:18:45

感謝大大的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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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ky40208
威爾斯親王 | 2015-6-7 12:09:06

路過看看。。。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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