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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mlai25
侯爵 | 2008-12-28 01:35:41

第四十一章 盜墓者老羊皮

  這時丁思甜臉色青中透黑,牙關緊閉,胖子和老羊皮撬開了她的嘴,我把八粒臍紅香全給她塞進嘴�,捏鼻子灌水送了下去。我們三人守在蠟燭下,雙眼不眨地盯著她, 心都懸到了嗓子眼,也不記得過了多久,直到連殘餘的蠟燭頭都燃盡了,才眼看丁思甜眉宇間青氣雖然未退,但謝天謝地,她呼吸比先前平穩了許多,終於有那麼一點好轉的跡象了。

  我稍稍松了口氣,按說這時候應該再堅持堅持,離開這陰森惡臭的密室,可緊繃的這根弦一松,精神和體力都支持不住了。一瞬間感覺天旋地轉,想倒在地上昏睡的念頭揮之不去,但這時候還遠不到喘息休整的時機,必須趕快離開,哪怕到地下室過道中再睡,也不能在那鮮卑巫女的屍體旁失去意識。我咬了咬舌間,強打精神和胖子找傢伙去清理密門前的屍參。這時老羊皮似乎也恢復了一些力氣,他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一步一搖晃地走過來幫忙。

  我帶著胖子和老羊皮好一番忙碌,雖然我們對這株屍參“押不蘆”缺乏瞭解,但根據在福建接觸到的一些生物常識來分析,它可能像海百合一樣,是一種紮根地下不能移動的生物,它的活動範圍僅限於最長的根須,不能離開適合它生長的泥土,從那磚窖到這內層密室的距離來看,其長度簡直讓人難以置信。我們將這已被防腐藥水殺死的屍參一段段切掉,才發現不僅是根須與許多半腐屍連在一起,它身體表皮�裹著的屍體更多,根須纏著的屍體大多發白微腐,而參體內的屍體幾乎都爛得不成形骸了。

  我正用腳把胖子切掉的根須遠遠踢開,這時忽聽老羊皮一聲蒼狼般的哀嗥,雙膝跪倒,按著對一具屍參觸鬚上的屍體嚎啕大哭:“二蛋哎,兄弟啊,你死得慘……”

  我和胖子覺得奇怪,走過去往那屍體處看了看,見那與一條屍參觸鬚長為了一體的死屍,面目慘白,還有幾條蛆蟲在腦門上來回爬著,看老羊皮的樣子,似乎這屍體正是他的親弟弟羊二蛋。雖然我們與他素不相識,但畢竟跟老羊皮一起經歷了出生人死的考驗,有點物傷其類的感覺,不禁也是一陣辛酸。

  我們不知該怎麼去安慰老羊皮,我只好帶頭唱起了不忘階級苦、牢記血淚仇來渲染悲壯氣氛。剛唱沒半句,我突然發現羊二蛋屍體的裝束,赫然也是一身黑衣,腰上紮著猩紅的絛帶,原來這廝竟是與日本鬼子狼狽勾結的泥兒會。我伸手就要去抓老羊皮的衣服,問他究竟是友誼還是侵略,不料—愣神的工夫,老羊皮已經悶不吭聲地轉身走出幾步,抱起了那口小銅棺材一樣的銅箱,口中念念有詞地揭起蓋子:“二蛋啊,我替你把魂來引……”

  不知是疲勞過度,還是事情發生得太過突兀,反正這時候我和胖子的思維,已經完全跟不上事態的變化了。我們微微愣了一愣,但至少還都立即反應了過來,老羊皮抱著的那口銅箱子,是萬萬不能打開的,否則誰也別想活。

  管他是早有預謀,還是失心瘋了,我和胖子喊了一聲,扔下手中的東西,就撲了過去。胖子只是傷了脖子,而且精力充沛,奮起餘勇,一馬當先,把身前擋路的雜亂事物通通撞在一旁,在老羊皮即將揭開箱蓋的一瞬間,他已捨身撲至,重重地把老羊皮壓倒在地。

  胖子雖然那時候才十八,身體尚未長成,但就他那身肉,在當時來說也夠得上虎背熊腰了。加上在大興安嶺接受了雲半年多深貧下中農再教育,確實是太鍛煉人了,所以他全身上下那叫一瓷實,往前一沖就呼呼帶風,嗷嗷叫著一撲一砸,頓時把老羊皮壓得白眼上翻。

  老羊皮的兄弟羊二蛋竟是泥兒會的胡匪,那就不是人民內部矛盾了,百分之二百是敵我關係。不過此事實在是太過出人意料,我擔心在未搞清楚真相前會弄出人命,連忙叫胖子手底下悠著點,要文鬥不要武鬥,制住他也就是了。

  胖子聽到我的叫聲,便扳住老羊皮就勢一滾,將他拖到密室深處,遠遠地離開了那口銅箱。我先看了一眼丁思甜的狀況,深跡她仍是睡得正沉,然後我過去幫老羊皮拍後背,揉胸口。

  過了半響,老羊皮啊呀叫了一聲,被胖子壓得滯在胸口的那團氣血,終於流通開了。他呼呼喘了幾口粗氣,對胖子說:“唉……你娃這是想把我的老命來要……”

  我看老羊皮的神智比剛才平穩了許多,可以問他話了,但這密室不是久留之地,背起丁思甜,押解著老羊皮,從被割碎的屍參殘骸上踏過,來到了外間,找個相對乾淨安全的地方點上蠟燭,這才對他說:“剛才是你差點要了咱們大夥的命。現在你趕緊把話說清楚了,你兄弟羊二蛋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為什麼跟那挖墳掘墓的胡匪一個打扮?你不是說他是被胡匪們逼著帶路來百眼窟的嗎?我他媽從一開始就發覺不對了,泥兒會的漢奸去日本鬼的秘密研究所,難道會找一個從沒進過百眼窟的放羊娃子帶路?你從一開始就在騙我們!”

  老羊皮被我說得低頭不語,我不知道他選擇沉默是因為問心有愧,還是另有原因,但不說清楚終究就不行,這件事搞不明白,別的都得擱到一邊。但想套出話來,必須講究策略,我讓胖子注意工作方法,先鬆開老羊皮。胖子便對老羊皮曉以大義,從國際形勢,談到國內形勢,以及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必然性,另外還說了一切反動派必然從一個滅亡走向滅亡的趨勢,希望老羊皮不要自絕於人民。胖子也表明了態度,為革命為人民,他就是粉身碎骨,也是紅心永向毛主席,絕不允許有以前的土匪漢奸混進貧下中農隊伍,不惜流血犧牲,也要誓死捍衛毛主席親手發動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

  但老羊皮根本就不具備這麼高的覺悟和思想自覺性,時下那些一整套一整套的話�邊,有些詞語他也知道,也會說,這是當時形勢使然,可要說到具體意義、價值所在,他就完全摸不著頭腦了。而且他滿腹心事,聽到這些恍如不聞,低著頭一言不發,只是不住地唉聲歎氣。

  我歎了口氣,對胖子擺擺手,示意他不要再長篇大論地照本宣科了。我對老羊皮說:“咱一不抓綱,二不抓線,三不提階級鬥爭,將心比心地說,我和胖子從大興安嶺來看我們的戰友丁思甜,結果剛好趕上你們的牧牛丟失了,按理說這�邊沒我們的什麼事,可我們倆一點都沒猶豫,就豁出性命幫您和丁思甜找牛,從昨天到今天,流了多少血,出了多少汗,您也都瞧見了,差點連命都搭上,而您呢?”

  我說到這�故意把語氣加重:“而您呢?我們最尊敬的貧下中農老同志,到現在我們甚至都不知道您哪句是真話,您能不能看在我們差點死在白眼窟的分上,把這件事跟我們說清楚了……要是您還有點良知的話,我保證,以前發生的事情既往不咎,只要不涉及到無今天跡的陰謀,咱們都把這話爛肚子�,但出於目前咱們所處的環境因素,和我們自身的安全考慮。您必須給我們個合理的交代。”

  我雖然是有計劃地這麼說,想要攻心為上,但也確實全都是肺腑之言。老羊皮顯然被我打動了,他讓我給他裝滿了煙葉,狠狠抽了兩口,不斷地咳嗽聲中,斷斷續續說起了過去的往事。

  老羊皮和他兄弟羊二蛋倆人自幼放羊為生,常常是有上頓沒下頓,日子過得苦不堪言。在他們倆十幾歲那年,有一次羊二蛋餓得難熬,偷吃了地主家的羊肉,地主把他倆打得死去活來,他兄弟二人吃不住這頓好打,反抗中將老地主推倒在地,不成想那地主也是該死。一頭把太陽穴撞在了石碾子上,當時就一命嗚呼了。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自古以來天經地義,出了人命就要給人家抵命,要是不想死怎麼辦呢?那就只能隱姓埋名遠逃他鄉了。兄弟二人不敢在原籍待了,連夜出逃,仗著年輕,而且對周圍溝溝壑壑的熟悉,避過了官府的追捕,一路躲躲藏藏就逃到了黃河以南。老羊皮祖上是吼秦腔出身,家傳的專會唱趙子龍長阪救主,二人無以為生,就靠到各地給演皮影戲的陝西人幫腔扛箱度日,一晃就過了十來年。

  那時候世道亂得厲害,有天老羊皮和羊二蛋跟戲班去鄉下演出,不幸遇到了土匪。女班主稍有不從,便被土匪扒光衣服削作了“人棍”,其餘的人也大部分逃散了。老羊皮帶著羊二蛋逃進了附近山�的一個山洞,想不到那山洞�有個古墓,最雲深處的地宮�亭臺樓閣跟皇帝的花園似的。當然老羊皮可沒看過皇帝家�邊什麼樣,估計跟這山洞�的樣子差不多,簡直是進了天宮了。他們二人在地宮�亂走,無意中救了個道士的命,那個道士也是年紀輕輕,比羊二蛋還要年輕幾歲,言談舉止都絕非等閒之輩。

  他們最想不到的是這道士殺起人來比土匪還狠,聽說他們的班主被土匪殺了,便讓他們在山洞�等片刻,出去沒多大一會工夫,就拎了一串人頭回來。哥兒倆一看那幾顆首緞,正是那夥攔路害命的幾個土匪,雖然是惡有惡報,但老羊皮是本分人,看這血肉模糊的人頭,不免覺得心驚肉跳,可再看那年輕道人,好像根本就沒把殺人當一回事。

  而且這年輕道人挺仗義,滴水之恩,願意湧泉相報,替他們兄弟倆報了仇不說,還要給他們yswj一筆錢。老羊皮擔心這道士也是殺人如麻的響馬賊,哪敢收他的財物。那年輕道士見他們不收,就領他們去一個姓陳的有錢人家�,讓那姓陳的今後照顧他們,然後匆匆忙忙地離開了,臨走也沒留下姓名。

  姓陳的這個人年歲也不大,雖然他對那個年輕的道人十分恭敬,但他本人也是手眼通天的人物,手下有好多兄弟,家�有很多古物,經常幹些詭秘勾當,而且此人天生的好口才,能言善辯,口若懸河。剛開始這陳姓之人,安排老羊皮和羊二蛋在自己的大宅子�,並沒拿他們當下人使喚,只讓幫著幹點很輕鬆的零活,一天三茶四飯,好吃好喝供著,到月還給些錢讓他們想買什麼就買什麼。

  老羊皮天生是苦命,哪受過這種待遇,覺得過意不去,就想給人家家�幫忙幹點粗活累活,可都有下人做了,他們想做也沒他們的分。後來時間長了,他們兄弟終於知道這姓陳的,原來是個盜墓挖墳的江洋大盜,不過人家不僅不覺得愧心,還挺有理,有什麼大不了的,要成大義必虧小節,這叫分贓聚義,共謀大事,別說挖幾個荒墳野塚,皇帝老子的墓也不是沒挖過。

  後來老羊皮和羊二蛋也入了夥,一晃好幾年,跟姓陳的這個人學了許多無倒鬥跡的手藝,這幫人能識別草色土痕,會“千竿圈穴”和“穿嶺取墓”之術,又經常冒充風水先生到處打探消息,眼線極廣,一有動作,就是幾十上百人的出動。也不光倒鬥,路過那為富不仁的大戶,往往也順便拿下,簡直有點梁山好漢的意思。但有一次那姓陳的首領帶了批兄弟南下做樁大買賣,由於路途遙遠,去的人不是太多,他們很可能在南邊出了意外,一個也沒能回來,全都下落不明。

  盜魁失蹤之後,樹倒猢猻散,眾人有的去南方尋找首領的下落,其餘的就各奔前程了。老羊皮也打算南下,可羊二蛋卻跟另外一個東北來的盜墓賊商量好了,倆人要一起奔東三省。老羊皮苦勸羊二蛋別去東北,東三省滿洲國都讓小日本占了,去到那能有咱們容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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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mlai25
侯爵 | 2008-12-28 01:36:36

第四十二章 不歸路

  可羊二蛋死活要去,在老羊皮的反復追問下,才從他口�得知,原來有股泥兒會的盜墓胡匪在大興安嶺一帶活動,他們屬於一股不入流的散盜,就是膽大,玩邪的,什麼都敢挖,可根本不知道如何找那些沒有標記的古墓。羊二蛋要比老羊皮心眼多,學的本事也比較多。

  經人引見,動了邪念,想人泥兒會。那時候泥兒會正需要羊二蛋這樣的人,女人也好,錢財也好,要多少給多少,最關鍵可以讓他坐頭把金交椅,對他刻意逢迎。羊二蛋往日�,從來都是看別人的臉色,這麼多年來活得低三下四,也許是在社會底層生活的年頭太多了,所以他自己甚至沒魄力去闖天下,被泥兒會的人好話一熏,連北都找不著了,見有這等好事,就去東北做了泥兒會的“大櫃”。

  羊二蛋利慾薰心,到東北深山�當了盜墓胡匪“泥兒會”的大櫃,老羊皮只有這一個兄弟,對他看得比自己性命還重,一看羊二蛋去意已決,沒別的辦法,只好跟著他一起前往東三省,做了泥兒會的“懂局”,這職業大概相當於現代的一個技術顧問。

  別看老羊皮和羊二蛋是親哥兒倆,但性格卻截然不同,羊二蛋比較有野心,而老羊皮則膽小怕事,只想安分守己地過日子,不僅如此,老羊皮還敬鬼畏神,迷信思想根深蒂固,可是正所謂“怕鬼不盜墓,盜墓不怕鬼”,以他這種性格實在是不適合幹“倒鬥”和“凶窶”這類營生。

  所謂的“凶窶”,是指盜墓賊平日�掩人耳目的一種勾當,盜墓賊在古墓荒墳中得了各種值錢的陪葬品,需要進行交易,尋找買價,舊社會通訊手段比較落後,生活節奏緩慢。為了便於聯繫買主,擴大經營面,便要使用黑道上的“二幌子”,凡是盜墓賊做生意的,沒有開古玩店鋪的,而是專門經營各種喪葬用品,比如燒給死人的紙馬香錁,包括紙人、紙馬、紙牛、紙房、紙轎等等。反正全是冥間用得上的事物。

  普通地喪葬用品店鋪與之有一字之別,稱為“凶肆”,盜墓賊開的那種店鋪,卻不同於一般的紮紙鋪,以前做生意的買賣鋪面都有幌子,掛在門前,讓人一看就知道這店�具體是經營什麼商品的,盜墓賊開紮紙鋪,都必在幌子上掛一串白紙錢,紙錢一共七十二枚,成地煞之數。紙錢上一律有壓印凶紋,正經的生意人,即使同樣販賣紙馬香錁的買賣鋪戶。也絕不會在幌子上掛那麼不吉利的紙錢,凡是掛七十枚一串紙錢地,這店在懂行的人稱來,就叫“凶窶”,即便不是盜墓賊開的,最起碼也是用來專門給盜墓賊銷贓的場所。

  “倒鬥”的手藝人,每次幹活都是掃穴,俗話說“賊來如剃”,凡是墓�的東西,無不一掃而空。連死人糞門�的東西也不放過,那些貴重的明器,都十分容易出手,而一些七零八碎的小玩意兒,或有些明器一時沒找到合適的買家,便一律歸入“凶窶”,隔三差五,便有些倒騰古物地商人,前來收購。洽談之時自有一番黑話暗語地交流,店鋪�明面上經營的紙馬香錁,完全是虛的,不過對大多數不懂這些門道地人,根本看不出來。

  那姓陳的盜魁,便在山陝兩省開設著數家“凶窶”,在私底下倒賣明器,老羊皮為他做過紮櫃,結果差點沒被嚇得落下病根,古墓中的明器,陰晦久積,屍臭難除,而且其中一些明器身上,經常會發生一些莫名其妙的怪事,老羊皮也根本不是幹這行的料,後來跟著同夥去盜墓掘塚,更是遇上很多可怕的經歷,這些都不是他的心理所能承受得住的。

  在那陳姓盜魁下落不明之後,老羊皮便打算用這兩年攢下的積蓄,到鄉下過幾天安分守己的日子,掛了黑虎符,徹底金盆洗手,遠離這整天跟死人明器打交道地行業,但事與願違,為了照顧自己的兄弟羊二蛋,不得不又跟到東北當了胡匪的“懂局”。

  “泥兒會”拉攏老羊皮兄弟,讓羊二蛋做了大櫃,也並不是出於真心,而是拿他二人當槍使,“泥兒會”�真正說了算的,是綹子�的“通算先生”,此人以前做過教書匠,在河�挖過泥,也做過跑江湖的算命先生,闖蕩得年頭多了,算是見多識廣,為人陰險狡詐,心黑手狠,只要是為了圖財,沒有他不敢做的事情,他手底下的這幫胡匪也不單盜墓,其他喪盡天良的事情也都沒少做,算得上是惡貫滿盈。

  通算先生和羊二蛋,帶著“泥兒會”地胡匪在深山老林�挖掘古慕,把山區�可能有古墓的地方挖得千疼百孔,然後把墓中明器轉手賣出,換來了錢財煙土,就大肆揮霍,只要買家出得價錢夠高,哪怕是賣給日本商人,背上漢奸的駡名,也絲毫都不在乎,綹子�的人要稍有反對意見,就會遭到通算先生的毒手暗算丟掉性命。

  老羊皮算看出來了,再跟著“泥兒會”折騰下去,絕對得不了好下場,以頭撞牆要勸羊二蛋回頭,可羊二蛋鬼迷心竅,根本不把此事放在心上,算是鐵了心要一條道走到黑,當了胡匪,吃香的、喝辣的、殺男人、玩女人、抽大煙、耍老錢,老天要是王大,胡匪就是王二,不比當那安分守己窩窩囊囊的良民痛快,人到世上走一遭,這得麼活一輩子才算夠本。

  那年冬天,有個日本人來找“泥兒會”的通算先生,倆人關起門來秘密商議一件重大的計畫,原來這通算先生通過倒賣古物,跟日本黑龍會搭上了關係,取得了鬼子的信任,當時日本關東軍正在尋找失落在中國民間的一件東西,根據情報,有可能埋在哪個墳墓,或是寺廟碑塔的底下。

  老羊皮無意中聽到了這件機密,原來在中國古代,大興安嶺一帶,相當的一部分人,都有偷偷摸摸地崇拜黃皮子的風俗,認為黃大仙能掌管死人的魂魄,是個勾魂引。勾魂引是一種索命鬼仙的俗稱,專門接送死者亡魂.凡是被勾去的魂魄,都被送進了鬼衙門,也就是陰曹地府。老百姓大多聽說過鬼衙門的傳說,那是個進去就回不來的地方,但只知道鬼衙門藏在深山�,具體的位置沒人清楚,因為進去的人都不可能活著出來。

  不光是死人,時常還有活人被勾了去,一個好端端的活人,突然失心變傻變瘋,大夥就認為這是陰曹地府�派黃皮子來勾了。被黃大仙勾走了魂的人,即使當時沒死,也都會變成活死人,雖然還有生命跡象,但魂沒了,剩下的軀殼雖然還帶口活氣兒,也僅僅只是一具等死的行屍走肉。

  自古以來,中國少數民族眾多,各種風俗相互融合演化,到後來已經沒人能找出拿黃皮子當勾魂引的習俗,究竟是從什麼時候什麼地區流傳過來的了。

  有可能這種風俗,跟一些有道行的老黃皮子能通人心、使迷魂法有關,有些黃皮子是非常特殊的。例如它們吃過一種特殊的黑鼠之後,體內的分泌物就會起變化,再放出來的臭屁如果熏到活人,那人就會失去心智,變得神智不清,說哭就哭,說笑就笑,好像中了魔。迷信的愚民無知跡,更難以理解其中緣故,在口耳相傳的過程中,越傳越是神乎其神。

  這些黃皮子和鬼衙門的傳說,到了宋代就逐漸少了,知道的人也越來越少,不過在民間傳說中還保留了不少相關的內容。傳說黃大仙有口銅箱,�面就裝著黃皮子勾魂引的秘密,有許多黃皮子廟的壁畫和泥塑,都同這個民間傳說相吻合,但年代久遠,黃大仙的銅箱落到何處,已無從查起了。

  直到日軍在大興安嶺餘脈的盡頭,也就是草原與大漠之間的百眼窟,發現了古鮮卑人的一個藏屍洞,�面有數不清的死人,還有好多在當時根本無法解釋的奇怪現象。百眼窟有兩個山口,中間的丘陵中有陰河與“鬼門關”,所有的一切都符合鬼衙門的那個傳說,這通往冥府的人口是個被古人掩埋了千年的秘密。

  前山口與草原相連,偶爾有可怕的“焚風”出現吞噬人畜,佛經中提到的“焚風”就是從阿鼻地獄�吹出來的惡鬼之風;後山口則通向蒙古大漠,都是人跡難至的地方。百眼窟的藏屍洞�泥土岩石中含有許多特殊物質,能保屍體曆久不腐,通過對這個藏屍洞的調查,才知道這�深跡原來是大鮮卑巫者的墓穴。百眼窟被視為死者的歸宿,與傳說中鮮卑人的起源地嘎仙洞,並列為兩大聖地,常年享受供奉和祭祀,通過生者埋玉,死者埋石的方式以祭之。

  後來隨著時間的消磨,藏屍洞的傳說和地點逐漸失傳,被“鬼衙門”一類的野聞所替代。藏屍洞中的大量石刻與壁畫,記載著巫者掌握著一口能控制死者亡靈的銅箱,巫者可以利用它從陰間招回死去的亡靈,進行一些巫蔔活動,但�面究竟有什麼樣的秘密,卻沒有找到相關的記載。

  日本人對這個傳說很感興趣,認為“焚風”與藏屍洞底那個通往陰間的入口有關係,是來自黃泉的死亡陰風,而那口銅箱很可能就是掌握它的關鍵,要對其進行某種秘密研究,便必須找到這口箱子,於是收買泥兒會的胡匪頭子,讓他們幫著在雲民間深尋找黃大仙的招魂箱。通算先生和羊二蛋這兩個漢奸見錢眼開,便開始著手尋訪,並逐漸有了眉目。

  老羊皮得知後苦勸羊二蛋,挖墳掘墓也就罷了,現在又聽小鬼子的話,想去挖陰曹地府,那不是找死嗎?勸來勸去,兄弟兩人終於反目成仇了,羊二蛋覺得老羊皮總是從中作梗,留著他早晚是個禍患,便假意要聽兄長的話,發誓洗手不幹了,把老羊皮騙到一處斷崖上,從背後一腳把老羊皮踹了下去。

  老羊皮卻也是命大之人,墜崖掛在松樹上竟然沒死,肋骨斷了好幾根,險些讓松枝開膛破肚,多虧被獵人所救撿回一條性命,足足養了半年的傷,方才痊癒。他還惦記著羊二蛋,非但不恨他,還埋怨自己沒能把他勸得迷途知返,又再次進山去找羊二蛋,才知道泥兒會終於在一個叫黃皮子墳的地方挖出了那口招魂箱,為此搭上了好幾條人命,連那通算先生也被黃大仙逼得上吊自殺了。而羊二蛋僥倖不死,竟然把箱子弄了出來,帶了幾個手下和聯絡他們的那個日本商人,一行人奔赴草原深處的百眼窟了。

  老羊皮尾隨其後,想把羊二蛋追回來,但一直跟到百眼窟跟前,被焚屍爐中燒死人的黑煙嚇住了,加上當時雲氣變幻,他竟以為那是草原牧民們所說的妖龍作祟。他對這套東西信得不能再信,猶豫徘徊著,最終也沒敢再接近百眼窟。其實就算他跟上去了,多半也會被倭國關東軍抓獲,不是做了活體試驗,就是被直接殺了滅口。他在百眼窟周圍轉了十幾天,就沒見�面再有半個活人出來,他心�明白這是出事了,百眼窟是什麼地方?那是通往陰間的鬼衙門啊,走進那條不歸路,再也別想回來。

  老羊皮天生懦弱,鼓不起勇氣去百眼窟給羊二蛋收屍,他也不敢想像面對自己親兄弟的屍體會是什麼感覺,這些年就在草原上遊蕩,給牧民們幫工幹零活為生。解放後由於生活貧困,在政府的幫助下做了牧民,整天沉默寡言,把一肚子往事埋在心�,只是偶爾通過馬頭琴和秦腔宣洩自己心中的苦水。

  我和胖子聽到這�,明白了一多半,後來的事情我們差不多都跟著一起經歷了。老羊皮為了追趕牧牛,跟我們一起誤人百眼窟,受環境所迫,他對以前的事情實在是不敢說實話,所以吞吞吐吐的不肯明言。直到近在咫尺見到了羊二蛋的屍體,老羊皮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二十幾年積壓在心底的往事突然都爆發了出來,瘋子似的想打開招魂銅箱,把羊二蛋的魂從陰同帶回來,好好問問他,為什麼不聽親兄長苦口婆心的良言相勸,最後落得這種下場,可有半分後悔了嗎。

  老羊皮斷斷續續地給我和胖子把事情交代了一遍,胖子對他表現得十分同情:“天上掛滿星,月牙兒亮晶晶,生產隊�開大會,憶苦把冤伸,不忘階級苦,要牢記血淚仇。您的過去雖然讓我們知青感到無比同情,但您兄弟羊二蛋甘心為鬼子賣命,屬於自絕於人民,路線問題沒有可調和的餘地,您得下定決心跟他劃清界限啊跡。”

  我可不像胖子那麼容易被人唬住,始終注意聽老羊皮的講述,見他終於說完了,心中突然一動,不禁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瞅冷子用皮帶把老羊皮雙手反捆了:“羊二蛋,事到如今,還不肯說實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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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mlai25
侯爵 | 2008-12-28 01:37:09

第四十三章 夢

  我按住老羊皮的肩膀喝道:“你根本就不是老羊皮,你是羊二蛋。”此言一出,老羊皮和胖子都是大吃一驚。胖子聽得好生糊塗,不解地問:“這老頭是羊二蛋,那個死人又是誰?老羊皮呢?”

  我假裝義憤填膺地說:“這個所謂的老羊皮肯定是階級敵人假冒的。你想想,既然當年老羊皮被羊二蛋謀害,從崖上墜落,掛在了松枝上,險些被開膛破肚,但他在湖邊吃多了黑魚,咱們幫他解開衣服順氣的時候,怎麼沒見他身上有舊時傷疤?還有你難道沒發現他在腰帶�面,也系了條辟邪的紅絛,這就是妄圖變天的證據啊!他肯定是鐵了心想當一輩子的胡匪了,那兩條老黃皮子,八成也是他養的,要不然怎麼會藏在他身上。”

  我強詞奪理,胡亂找了幾條藉口,不過這些藉口唬住胖子已經足夠了。胖子一根筋,凡事只能從一個角度考慮,加上他脖子上被老羊皮咬掉了一塊肉,至今疼得不斷吸涼氣,不免有些耿耿於懷,所以對我舉出的幾個證據深信不疑,當下便怒道:“老胡,還是你火眼金睛啊,一眼就識破了反動黑幫的陰謀詭計。我也感覺不大對頭,肯定是你說的這麼回事,咱是不是立刻開展說理鬥爭大會,揪鬥這老賊?”

  實際上我當然知道老羊皮不可能是羊二蛋,不過眼下形勢所迫,卻不得不這麼誣陷他。我主要考慮到若干因素:其一我們苦苦支撐到現在,身上或輕或重都是帶傷,加上傷口反復破裂,一個個頭暈眼花,腦袋�像是有無數小蟲在爬動咬噬跡,眼前一陣陣發黑,實是到了油盡燈枯的邊緣-雲深,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昏倒過去。而且這地下設施路途錯綜,地形複雜,如果不休息一陣的話,再沒有力氣往回走了。

  其二是因為老羊皮剛剛見到羊二蛋的屍體,險些要打開那口黃大仙的銅箱,想替羊二蛋招魂。他對那喪盡天良的羊二蛋情分很深,幾乎到了執迷不悟的地步,這種思想感情是輕易不會扭轉的,我們要是一個疏忽,或是堅持不住昏睡過去,天知道老羊皮又會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所以為了眾人的安全起見,最好能暫時把老羊皮捆起來,等大夥安全返回之後,再向他賠禮道歉不遲。我可不會因為階級感情一時麻痹大意,搭上了胖子和丁思甜的性命,何況這種做法雖然有不妥之處,卻也不失為權宜之計。雖然對老羊皮有些不公,但實際上也是一種對他的保護,免得他做出傻事連累了大家。

  不過我擔心丁思甜醒後埋怨我的舉動,必須給自己的行為找個合理的藉口,不合理也要爭取合理,所以乾脆也不把我的真實意圖明示給胖子,欺騙了胖子樸素的階級感情。在我的煽風點火之下,胖子主張立刻召開“說理鬥爭大會”,揭發檢舉,徹底批判老羊皮的反動罪行。

  我說且慢,此事宜緩不宜遲,由於多次發揮連續作戰的精神,現在實在是沒力氣開批鬥會了,咱們得趕緊找個安全的地方暫時休整,然後返回牧區,當著廣大群眾面前揭露他的罪行。

  說完不容老羊皮再作解釋,讓胖子把他的雙手用皮帶反捆了,然後我摸到“0”號鐵門前,找回了失落的物品,眾人返回最初的那間倉庫,把門鎖上,人困馬乏,累得東倒四歪,盔歪甲斜地走了進去。到這�腳都已經快抬不起來了,更難忍受的是困得都睜不開眼了,我先找了幾個平整的木箱碼在一起,讓丁思甜在上面躺下,雖然她臉上青氣還未散去,但粗重的呼吸已經早穩下來,睡得正沉。

  我稍覺安心,又喂著老羊皮胡亂吃了些東西。老羊皮被捆住手腳也不掙扎,大有聽天由命的意思。我告訴他暫時先睡一會兒,現在丁思甜的狀況穩定了下來,等養養精神,咱們就立刻回去。然後輪到自己和胖子吃東西的時候,我們二人幾乎是狼吞虎嚥,最後只吃著一半,口�還含著沒咽下去的食物,就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在身體和精神的雙重超負荷之下,這一覺睡得好深,夢中依稀回到了十五六歲的時候,和一群來自同一軍區各子弟院校的紅衛兵戰友結隊去偉大首都北京進行大串聯,並接受毛主席的檢閱。那時候正趕上串聯高峰,北京火車站是人山人海,從全國各地會聚而來的革命師生們雖然南腔北調,但人人精神亢奮。我們哪見過那麼多人,兩隻眼睛都有點不夠用了,當時真有點發蒙,剛剛一下火車,被那人流一擁,我和胖子兩人就跟大部隊走散了。結果我們倆人一商量,和大部隊失散了也不要緊,星星之火照樣可以燎原,不如就地參加革命行動,直接奔天安門得了。聽說天安門離北京火車站很近,毛主席就在天安門城樓上接見紅衛兵代表,咱倆不如直接去見毛主席,跟他老人家彙報咱們那兒的鬥爭形勢。

  我和胖子打定主意,列成二人縱隊,斜挎軍包,甩開正步,雄赳赳氣昂昂地整裝前進。由於來到了偉大的首都,情緒過於激動,也忘了問路,反正哪熱鬧就往哪走。我和胖子就隨著人流在街上亂走,越走人越少,北京的路雖然都是橫平豎直的,但四通八達的胡同深跡也真夠讓人犯迷糊。我一看再走下去不行了,天都快黑了,又陰著天,分不清東南西北,看來今天見毛主席的願望算是泡湯了,得趕緊找個當地的革命群眾打聽打聽,附近哪有學校機關之類招待紅衛兵的地方。

  正想著,就見有個穿黃色舊軍裝,紮著武裝帶的女同學,夾著一捆大字報在我們前邊走。我跟胖子說咱倆問問那女同學吧,於是二人三步並作兩步,從後面趕上那個女孩。因為那時候開口說話,必先念語錄,於是我在她背後問道:“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我說這位女同學,我們是南邊來的,想打聽打聽這蒼茫大地,哪邊是北……”

  我夢到的這件事,實際上正是我第一次遇到丁思甜的情形,在夢�隱隱約約覺得那女孩子就是丁思甜,她很快就應該回過頭來,對著我們微笑說話,我心中覺得有一絲絲又溫暖又酸楚的感覺。

  夢中的丁思甜突然回過頭來,但那張臉冰冷至極,並不是我熟悉的丁思甜。雖然穿著黃色的軍裝,戴著紅衛兵的袖標,但她臉上戴了一張沒有任何表情的金屬面具,面具的眼睛部位是兩個雲深邃幽暗的窟窿,與我一打照面,立時射出兩道寒光。被那寒星般的目光一罩,我立刻覺得心肺如觸堅冰,遍體生寒。

  我驚出一身冷汗,立刻從夢中醒來,心頭怦怦亂跳,見這倉庫中一片漆黑,也不知睡了多久。我定了定神,心想還好是個噩夢,這輩子可再也不想與那戴著面具的老妖婆打交道了。睡了這一覺,精力恢復了不少,覺得手腳有了力氣,只是肩上的傷口,尚且又疼又癢。據說傷口發癢,是即將痊癒的徵兆,但我覺得手背上也有些麻癢,一摸之下,手面上儘是膿泡。我急忙撥亮胸前的工兵照明筒,發現手背開始微微潰爛了,聞起來就像臭牛奶,還有股爛魚的腐腥氣。

  這才想起來光顧著給丁思甜解毒了,腦子�都蒙了,竟然把我和胖子被屍參腐液濺到的事情拋在了腦後。剛發現的時候曾經懷疑過可能中毒了,現在一看果然不假,可臍紅香都給丁思甜吃了,半粒也沒有剩下,而且守宮爪上的紅色肉粒,只能克五毒之類的蟲蛇之毒。那回回國的屍參,非植物非動物,都是腐爛死屍身上的毒素,毒物千奇百怪,雖知是毒,卻不知毒性如何,連找解藥都不知道該找何物。

  我心沉大海,不過好在平時就對個人生死之事看得比較豁達,想想時間也不早了,該動身上路了,要死也別死在這鬼地方。

  我拿著工兵照明筒照了照其餘的人,胖子鼾聲如雷,嘴�還嘟囔著發狠的夢話:“他媽的……敢嚇唬我?哼哼哼哼,我他媽……把你連靈魂……帶肉體……統統掃進歷史的……大……大垃圾堆……”

  而丁思甜的病情似乎已經好了起來,胸口一起一伏也在說著模糊不清的夢話。我看見她憔悴的容顏,心想真是僥倖,剛才冒冒失失只憑以前的一點經驗,竟敢給她吃了那些臍紅香,要是萬一吃下去加重毒性,或是對她無效,豈不是害了她的性命?如果現在再讓我選擇一次,我未必有那種拿她性命作賭注的果敢決絕了,那時候全仗著急昏了頭,誤打誤撞倒把她救了,看來無產階級果然有一種創造奇跡的偉大力量。

  我毫不在乎身上中的屍毒,反而對自己今天的所作所為有些沾沾自喜,可我突然覺得不對,大腦從沉睡到噩夢,再到清醒的過渡終於結束了,這時才發現被捆住手腳的老羊皮不見了。地上僅剩下被割斷的皮帶,康熙寶刀扔在皮帶旁邊,原來老羊皮利用我們睡得太死這一機會,倒背著手從胖子身邊偷走了長刀,用刀鋒磨斷了皮帶,潛逃而去。

  我趕緊叫醒了胖子,跟他說明情況,必須趕緊把老羊皮追回來。這時丁思甜也被我們說話聲吵醒了,她雖然神智清醒了,臉上那層青氣也已不見,但面如金紙,迷茫的問我都發生了什麼事。

  我沒辦法隱瞞,就把她昏倒後的情況簡略說了一遍,胖子又補充說老羊皮是潛入人民內部的階級敵人,丁思甜說這怎麼可能,胖子指著我說:“他說的,回去還要開說理鬥爭大會揭露老羊皮的黑幫嘴臉。”

  我只好說出實情:“咱們兩天一夜未曾合眼,我是擔心大夥累得扛不住,都睡著了之後,老羊皮會做出什麼傻事來,所以才找個藉口把他捆了。想不到千小心,萬小心,還是出了岔子。你們別看老羊皮平時不怎麼說話,但他主意很正,人准的事情九頭牛也拉不會來,我看他肯定是迷信思想嚴重,想去給他兄弟羊二蛋招魂引魄。”

  憑這段時間的接觸,我敢斷言老羊皮肯定是提前醒了,然後偷著回到那間地下密室去找那口神秘的銅箱。只是我們睡得太沉,也不知他已去了多久了,現在再從後追上,怕是也已晚了。

  胖子說:“好啊,老胡,你個倒楣蛋兒又別出心裁拿我當大刀片耍,我還以為你是警惕性夠高,找出了階級鬥爭新動向,原來老羊皮還是老羊皮啊,現在怎麼辦?咱們趕緊回那密室找他還是怎麼著?我……我剛才睡著了,還夢見那密室中的女屍了,那張冰冷冷的鬼臉可真他媽邪門,不過我天兵怒氣衝霄漢,橫掃千軍如襲卷,把它連靈魂帶肉體,統統踢進了堆積歷史塵埃的大垃圾堆。”

  丁思甜聽了胖子的話,低聲驚呼:“啊……怎麼小胖你也夢到那女屍了?我……我剛剛也夢到了,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感覺到,反正我覺得……那女屍……她……她還活著……”

  我剛才聽到胖子的夢話,就知道他是夢到了那大鮮卑巫女,想不到丁思甜也做了同樣的夢。兩個人可能屬於巧合,三個人都夢到了,那真是見了鬼了。而且丁思甜所說的那種感覺,我也切切實實地有所體會,不過那好像並不是活人的感覺,不是直觀的,難以用言語來描述,只是一種強烈的感覺,一種令人全身發毛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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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mlai25
侯爵 | 2008-12-28 01:38:03

第四十四章 冥途

  我和胖子、丁思甜三人稍一計議,便作出了決定,就算密��真有鬼,也得硬著頭皮回去,必須找到老羊皮,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就算他以前是做過倒鬥的盜墓賊。按成分來劃分,也應當屬於可以團結的大多數。那倒鬥的是手藝人憑手藝吃飯,並沒有生產資本,最多算是個手工業者,跟我們屬於人民內部矛盾。而且所盜之墓的墓主,幾乎全是站在勞動人民對立面上的剝削統治階級,再往大處說,歷來造反起義的各路英雄豪傑,大有多發掘帝陵的英雄事蹟,從赤眉軍到張獻忠,古代農民軍沒幹過這種事的不多。所以在當時我們沒人覺得倒鬥的手藝人有什麼說不過去的,那萬惡的舊社會,有多少窮人的血淚仇啊,不倒不反能行嗎?無論如何也得把老羊皮皮找回來。

  我本想讓丁思甜和胖子留下,由我自己去尋那老羊皮,可丁思甜不顧身體虛弱,咬牙要跟著一起去,無奈之下,只好三個人一同再走回頭路。那時候我們對那不腐的女屍有個先入為主潛移默化的認識,雖然嘴上沒說,但在心中的潛意識�,拿它當作白骨精一類的女性怪物了。所以不知不覺就念“金猴奮起幹鈞棒,玉宇澄清萬里埃。今日歡呼孫大聖,只緣妖氛又重來”給自己壯膽。我們走著念著互相鼓勵著,說來也奇怪,竟然一點恐怖的感覺都沒有了,可見精神原子彈真不是吹出來的。三人覓得原路,很快再次繞回到了那間密室的門前。

  胖子還在絮絮叼叼地念著“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給眾人壯膽。我按住他的嘴,對他和丁思甜說:“你們有沒有感覺這附近有什麼變化?好像跟咱們第一次來的時候不大一樣。”

  丁思甜天生比較敏感:“好像……好像密室�的那個幽靈不在了,沒有第一次來到這時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了……”

  她說得沒錯,我在這密室門前便已覺得有異,黑暗中那種從冥冥中而來的威懾感不存在了,並不是因為我們的精神原子彈增添了自身膽氣,而是密室中讓人心慌不安的東西已經消失了,難道那戴著面具的女屍已經不在了?

  不明真相的忐忑比起直接的威脅更讓人感到心中不安,與其在門前亂猜,不如眼見為實,進去看個真切。想到此處,我們三人對著室內叫了幾聲老羊皮的名字,見無半點回應,便緊緊靠在一起進了密室,用工兵照明筒四下�一照,依然是狼藉滿地,枯死的屍參和那些腐屍堆了遍地,再往�面一看,我們都忍不住“咦”了一聲。

  事情出人意料,那頭戴面具的巫女屍體依然平靜地躺在石桌上,不過這次再看到它,就可以很明顯地感覺到,它與這研究所中的其餘死者一樣,只不過是一個沒了靈魂的軀殼,室中那層好似陰魂縈繞的威脅已經蕩然無存。

  在我們過於疲勞而睡著的時候,這�一定發生過什麼變化。我帶著胖子和丁思甜再看其餘的地方,密室�也沒有老羊發的身影,那身穿黑衣腰系紅絛腐爛發白的羊二蛋,卻還平放在地上。胖子自作聰明地猜道:“老羊皮可能害怕開他的說理鬥爭大會,結果腳底板抹油——溜了,我看最有可能逃到國境線去投靠蘇修吃奶油麵包去了。”

  我搖頭道:“不可能,要是想投敵叛變,他就不會再來這間密室了。咱們離開的時侯,我明明記得把那口黃大仙的箱子踢到了角落�,但你們看看,那銅箱怎麼不見了?一定是老羊皮又回來把它取走了。”

  丁思甜擔心地問:“老羊皮爺爺這麼做是為了什麼?他現在又到哪去了。”

  我說:“也許那口招魂箱的事情,他對咱們還有所隱瞞……”說到這,我突然想到,這密室中突然沒有了那鬼氣森森的感覺,很可能是因為那口黃皮子銅箱不在了。也許從一開始我們就在主觀上盲目地作了錯誤的判斷,因為看到這密室中的女屍,又感覺到這�好像有亡靈在徘徊遊蕩,然而實際上那種令人從心底�感到不舒服的陰寒之氣,都是來源於刻有黃皮子頭的銅箱,那銅箱被老羊皮取走了,所以這密室中沒有了那股幽冥無形的氣氛。

  到目前為止,我們尚且不能很得知那箱子�裝的究竟是什麼,不過似乎是凶非吉,想不出老羊皮的動機何在,難道這密室�的屍體根本不是羊二蛋,否則老羊皮怎會丟下他不管?姑且不論老羊皮意欲何為,他現在都是一個非常危險的不確定因素。

  我對胖子和丁思甜說:“現在不知老羊皮的去向,百眼窟地形複雜,危機四伏,只憑咱們三人,想找他簡直是大海撈針,先撤出去再商量辦法。”

  胖子說:“臨走前給這來把火,免得留禍患。”他對放火的勾當情有獨鐘,也不等別人同意,說完就去找火頭。這密室中有的是木板木條。他址了塊蓋東西用的白布,找了些酒精倒上,立時便點起火來。

  我心想燒了也好,塵歸塵,土歸土,留下百年不腐的屍身,未必是死者所願,燒化形骸,免得再讓它們留著出醜了。見到火勢漸增,我們不得不開始退出密室,經過那具女屍近前的時候,我再也控制不住好奇心,心想也不會再有什麼危險,我倒要瞧瞧死人為什麼要戴面具。於是用康熙寶刀挑下了罩在女屍臉上的面具,誰知這屍體竟然沒有臉,面具下的人臉被挖了一個大洞,顯得異常恐怖。

  我只看了一眼便覺得可怕,這時丁思甜見我在後面磨蹭,便回過頭來看我。我趕緊對她說別回頭,可話說完了,她也見到了那女屍臉上的窟隆被駭得愣在當場。

  我心中忽然一動,這沒臉的女屍可能大有蹊蹺,但已不及再去觀看,肆虐的火舌已將那巫女的屍體吞噬,其實說是屍體,卻僅僅是具人皮軀殼,眨眼間便被焚成了灰燼,只有那金屬的面具在火中發著金紅色的奇異光彩。

  想不到火勢蔓延,燒得好生劇烈,地下通道�濃煙湧動,我和胖子拉住嚇壞了的丁思甜,三人冒煙突火奪路離開,直到返回地面樓門前,這才停住腳步,商量下一步該當何去何從。

  我剛剛跑得太急,肩上已經癒合的傷口又在隱隱作痛,我捂著傷口對胖子等人說:“在東北黃皮子廟底下,埋著兩具用人皮為衣的黃鼠狼,死人被掏空了的軀殼就像是口人皮棺材。我剛剛看見那巫女的屍體�面也是空的,面具後可能是給老黃皮子待的地方,它躲在人皮�面裝神弄鬼蠱惑人心,那所謂的巫女可能就是這麼回事。看來在大興安嶺團山子的黃皮子墳,幾乎就是完全效仿這百眼窟的複製品,只不過規模形勢都小了許多。”

  胖子恍然大悟:“原來團山子那鬼衙門是仿造的贗品,這百眼窟才是那條通往陰間的入口?咱是不是再放一把燒山的火,毀掉那個出口,免得�面的冤魂餓鬼爬出來企圖奪權變天,再將廣大勞動人民置身於火坑之中。”

  在東北的民間傳說中,有石獸聳立的山上洞窟密佈,其深處便是通往冥府的門戶,人死之後,一縷陰魂不散,都要奔那個去處。那是死人的世界,�面城池樓閣都與人間無異,只不過是死人的世界,不屬於活人。”

  若說到世上有沒有鬼,我最近的態度有些模糊,因為有些事情確實難以理解,不過說到樓閣宮殿重重的陰曹地府,便絕對不肯相信,聽到胖子如此說,我罵道:“胡說八道,光天化日,乾坤朗朗,哪有什麼通往陰間的大門。所謂的鬼衙門,只不過是個群葬的大墓穴,�面埋的死人多了,便被越傳越邪,說成了是亡靈聚集的陰世。”

  丁思甜說:“我小時侯聽外婆講過許多水陸圖�的故事,在陰曹地府�有很多酷刑,印象最深的是有個小媳婦,被小鬼們將下半身塞進石磨的磨眼�,碾成了肉漿和血沫,有條黑狗在磨邊舔血,沒被舔淨的碎肉淌進一個瓦盆�,在來世都要變成蛆蟲蚊蠅讓世人拍打,而被磨了一半的那個小媳婦上半身竟然還活著。聽我外婆說,對長輩不孝順的女人在死後就會落得這種下場,當時真把我嚇得全身都起雞皮疙瘩了,那種陰曹地府簡直太可怕了,但願老羊皮爺爺沒跑進後山的鬼衙門。”

  胖子說:“思甜你怎麼越變越膽小了,就算世上真有陰曹地府,咱們革命唯物主義者去到那也是族旗十萬斬閻羅,給他牛頭馬面挨個貼大字報,揪鬥閻王老子。”

  我看看四周霧氣不聚,天色發暗,眼看天又些黑了,我們離開牧場已經整整兩天一夜了,也不知倪首長是否派人出來找尋我們。還是得想辦法找到老羊皮,要不然都沒法跟牧區的人交代,便打斷胖子的話說:“行了行了,你還沒貼夠大字報?我看什麼鬼衙門或是什麼鬼門關,都跟咱沒什麼直接的利益關係,不過眼下咱們不得不到後山的洞窟�去一趟,因為老羊皮已經進了後山了,如果說那鬼衙門真是通往陰間的入口,老羊皮現在怕是已經踏入這條冥途了。”

  在樓門前地面的泥土上,有一道延伸向後山的痕跡,是有人拖拽東西留下的。百眼窟有著風水一道中罕見的自然環境,本來草原荒漠上晝夜溫差極大,但這�卻並不明顯,氣溫和濕度都較高,另外土壤中的特殊成分,對屍體有種天然的保存作用,大部分死者屍身上都化出鳥羽般的屍毛,全世界未必能再找出第二個這樣的地方了。

  正是由於土壤獨特,土粒的間隙較大,所以土質較為鬆散綿軟,使得地面上那條拖痕十分明顯。我們第一次到研究所主樓的時侯,還沒有見到這條痕跡,不用問,肯定是老羊皮把黃皮子銅箱拖進了山�,雖然那口銅箱不大,但要長時間抱著走還是會很吃力,他是連拖帶拽,拖著鋼箱進了藏屍洞了,天知道他接下來會做出什麼。

  丁思甜凡事都往好處想,她認為也許老羊皮是想找地方毀掉那危險的招魂箱,免得留在世上為患。我在看到老羊皮之前,難作定論,只說但願如此吧,隨後三人便尋著那條痕跡追蹤上山。

  我和胖子手上麻癢的感覺漸漸難忍,但又不敢去撓,一碰就流清水,疼得連連吸氣。我怕丁思甜擔心或是怪她自己連累了我們,所以也沒敢把身上中了毒的這件事對她說,只好強行忍耐,但實在說不好以這種狀況,還能堅持到幾時。

  不過最讓我欣慰的是總算把丁思甜的命救回來了,看她身體和精神都好了許多,我心頭的壓力也減去了不少,抖擻精神走進了研究樓後的那道山丘。這山坡不知是塌方還是人工爆破作業的原因,呈現出山體一個截面,山腹中大大小小的窟隆全都暴露無疑,有巨大石人石獸拱持著的洞口,在眾多洞窟中最是碩大,像一張黑洞洞的大口,想進到深處,這巨口般的洞窟便是唯一的通道。

  我們互相攙扶著摸去洞內,�面鬼火磷光閃爍,景物依稀可見,倒也並非一片漆黑。這洞內沒有岔路,極高極闊,石壁陰涼,洞內最深處惡風盈鼓,使人發毛。在大約兩百步開外,是一片有四五個足球場大小的階梯形深窟,四周方形的土台層層向下,呈倒金字塔形,以�面殘留的各種工具和照明設施來判斷,這是一處規模龐大的挖掘作業現場,不過這區域實在太大了。我正發愁怎麼才能追蹤老羊皮留下的蹤跡,忽然跟在旁邊的丁思甜身子一晃,嘔出一口黑血,癱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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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efson
見習騎士 | 2011-3-12 11:31:21

((助跑~~~~~~~~~~~~~~~~~~)) 我推!
每天上來捷克果然是對的 繼續去挖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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