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KF 捷克論壇

搜尋
查看: 99604 | 回覆: 1185 | 跳轉到指定樓層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7-5-1 04:13:12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一劍天上來

    那道劍光非常的淡,就像是落葉在風裏畫出來的痕跡,不盯著看根本發現不了。

    嗤啦一聲輕響,夜空裏出現了一道非常細的劍痕。

    那道劍痕剛好就在那面透明的光鏡上。

    酒囊被割開了一道口子,酒水便會灑出來。

    金色的漿液向著光鏡那邊如瀑布般灑落,夜色上的光鏡面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小。

    這意味著空間晶璧正在重新變得穩定起來,那條通道正在消失。

    那道光柱依然連接著兩個世界。

    大天使向著遠方飄離,薄唇微啟,無聲地說了些什麼。

    喀嚓一聲響,遙遠的光柱那頭忽然從中斷開,就像是冰山一般,順著光滑的截面緩緩滑落。

    半截光柱落入了虛無的空間裏,漸漸飄散,直至最後湮滅。

    不知道那位大天使以及最快的數十名天使能不能在空間亂流裏活下來。

    最慘的還是後方的兩百多名天使。

    光柱斷裂,然後滑落,代表著空間的錯位。

    即便天使的身軀擁有難以想像的強度,依然難以抵抗這種空間錯位,被切割開來。

    遙遠的空間裏到處都是金色的血液,燃燒成朵朵金花。


    地面上的人們聽不到那些天使在喊些什麼,但從他們扭曲的面容上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們的痛苦。

    不知道從何處傳來了一聲如雷鳴般的低吟。

    那聲低吟裏充滿了威嚴、憤怒以及冷漠。

    一道閃電穿破夜空,落在了魔宮上方,準確地命中了那隻巨劍。

    嘩嘩聲響裏,巨劍破體散開,化作三千道劍,如暴雨一般落下。

    陳長生舉起劍鞘。

    三千劍疾速而回,歸於劍鞘,很多劍的劍身上,還帶著白色的雷電殘餘。

    陳長生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直至最後,終於噴出一口鮮血。

    幸運的是,沒有第二道閃電,那聲低吟也沒有再次響起。

    夜空裏的那道空間通道已經消失了,那道光柱也消失了。

    神明也不是無所不能。

    一切歸於寂靜。


    金色的光鏡現在變成了無數碎屑,正在緩緩飄落,看著就像是煙花一樣。

    看那些光屑飄落的速度,或者今夜的雪老城都會亮如白晝。

    除了這些,再也看不到剛才那場戰爭的殘餘畫面,甚至有種感覺,剛才那道光柱,那些天使軍團,都是假的。

    眾人只是做了一場相同的夢。

    “看,那邊有星星在燃燒。”

    忽然有一道稚嫩的童聲響起。

    小道士
在葉小漣懷裏,指著夜空某處喊道。

    被那道光柱影響,星辰的位置有些細微的變化,但那裏還是南十字星的位置,看的非常清楚。

    並沒有什麼星辰在燃燒。

    王之策唐老太爺對視一眼,看出彼此在想什麼。

    商行舟收學生的本事,真是世間最強。

    王破肖張也感覺到了,緊接著,陳長生也感覺到了。

    在無比遙遠的彼方、在星海那邊的星海,有星辰正在燃燒。

    一道飄渺的劍意在那些燃燒的星辰間若隱若現。

    緊接著,越來越多的人感受到了那道劍意
,雖然他們看不到那些燃燒的星辰。

    隔著億萬里的距離、神明都無法穿越,為何那道劍意能夠如此清晰地傳到這裏?

    因為那道劍意本來就屬於這裏。

    聖光大陸能夠感覺到陳長生身體裏的聖光,是相同的道理。

    “這一劍好生囂張,難怪都說我與他很像。”

    唐三十六眉飛色舞說道,非常得意。

    “這是怎麼回事?遮天劍怎麼在那裏!”

    黑袍看著夜空,感受著遙遠彼處的那道飄渺劍意,尖聲地喊叫著,顯得有些歇斯底里。

    “你自以為算盡蒼生,算盡天地,但你沒有算到教宗陛下居然能夠破境入神聖,也沒有算到有人很多年前已經去了星空之上,他可能在聖光大陸囂張地過著日子、可能悄悄地觀察著對方,直到先前最關鍵的時刻,發出了最關鍵的一擊。”

    唐老太爺看著黑袍說道:“而那個人是我花錢養出來的。”

    人們已經猜到了那道劍意是誰的手筆,只是聽到黑袍的喊聲與唐老太爺的話才更加確認。

    當然是蘇離

    王破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按照唐老太爺的說法,蘇離是被唐家花錢養出來的,他曾經在汶水城做過多年賬房先生,更應該算是。


    這並非是實情,至少不是全部,只要想想已經死去多年的唐家二爺便能知道。

    唐老太爺知道,以王破的性情不會否認。

    蘇離肯定會否認,說不得還會罵好多句髒話,誰讓他這時候不在呢?

    唐三十六覺得有些臉熱,心想是不是輪椅裏的褥子塞多了。

    連他都覺得有些臉熱,可以想像唐老太爺這番蹭熱度、搶功勞的話是多麼的不要臉。

    不過在這樣重要的歷史時刻,有這樣一番話流傳開來,相信在今後的一千年裏,唐家不會倒。

    對唐老太爺來說,這樣的機會當然不能錯過,因為他的本質就是一位商人。

    除了沒有算到陳長生會破境入神聖,蘇離的驚天一劍,唐老太爺的無恥,黑袍還有件事情沒有算到。

    今夜的空間通道特別不穩定。

    聖光大陸的天使軍團遭受近乎覆滅的打擊,不是因為蘇離的劍。

    蘇離的劍再強,也強不到這種程度,但他的劍成功地斬斷了光柱,讓空間產生了錯位。

    空間的偉力如同時間一般,難以抵抗,那些天使才會紛紛慘死。


    根據她的推演,空間通道應該非常堅固,就算陳長生破境入神聖、蘇離一劍天上來,也根本沒有可能斬破。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陳長生身體裏的聖光數量少了很多。

    陳長生十年來不停地用自己的鮮血煉製朱砂丹,哪怕因此消耗極劇、境界始終沒有進展。

    誰能想到,最後竟然會導致這樣的結果。

    好人,看來真的有好報。

    很多視線落在陳長生的身上,帶著敬意。

    陳長生的視線落在人群外的小車上。

    師父,這些事情你早就已經算到了嗎?”

    “那麼,你是不是早就已經做好了那種藥,卻還是讓我不停地做朱砂丹?”

    “還有,你之所以一直要殺我,是不是與今夜的事情有關?”

    陳長生知道自己可能想多了,這種推論更可能只是對死去的人的美化,但他還是控制不住這樣想。

    這樣的話,他比較容易說服自己,師父不是不喜歡自己,只是某些更重要的事情,必須那樣做。


    這些問題已經沒有答案,誰也不知道商行舟是怎麼想的。


    就像這時候,也沒有人知道黑袍的心裏在想什麼。

    所有的謀劃都失敗了,畢生的追求毀於一夜,任是誰都會承受不住。

    她站在那裏,絕望早就已經變成麻木,甚至已經感覺不到任何生機。

    王之策走到她身前,牽起她的手,說道:“以後不要這樣了。”

    說完這句話,他對唐老太爺陳長生點了點頭,便帶著黑袍向殿外走去。

    黑袍低著頭,顯得特別老實,就像是個頑皮的孩子被家長帶回家。


    魔殿裏異常安靜。

    淩海之王等人看著陳長生

    陳長生看著石階,若有所思。

    肖張臉上的白紙嘩嘩作響,不知道是在喘粗氣還是什麼。

    王破看著腳下的地,不知道在想什麼。

    唐老太爺閉著眼睛,好像已經睡著。

    終於有聲音打破了沈默。

    “慢著。”

    唐三十六看著王之策平靜說:“王大人,您這是什麼意思?”

    陳長生收回視線。

    肖張怪叫了一聲。

    王破抬起頭來。

    唐老太爺睜開眼睛。

    他們都望向了王之策

    這就是態度。

    “她終究是我的妻子,而且……人族著實曾經負她兄妹太多。”


    王之策對眾人說道:“我已經廢去她一身修為,日後會帶著她在伽藍寺裏清修贖罪,絕不會讓她再為禍人間。”

    像唐老太爺王破自然看得出來,先前王之策牽起黑袍的手的那一刻,黑袍的修為便被廢掉了。


    人們不知道該怎麼辦,王之策的態度很明確,也很誠懇,理由看起來似乎很充分。

    更重要的是,他是王之策

    赫明神將等軍方將領,甚至連司源道人桉琳大主教都覺得這樣做似乎可行。

    “不行。”

    徐有容的聲音很平靜,也很堅定。


    唐三十六說道:“虧欠他們兄妹的人是你,是太宗皇帝,是淩煙閣上的那些人,但不是我們。我們還很年輕,沒有像你們那樣做過太多噁心的事,我們憑什麼要為你們的過錯承擔責任?”

    吱吱躲在陳長生身後,看著王之策說道:“這個滿口謊話的騙子根本不能信,誰知道他會不會一出城就把自己老婆放走。”

    王之策沒有理會他們,只是看著陳長生說道:“如果你處於我的位置,你能怎麼做?”

    陳長生終於開口說話了。

    “在白帝城裏,別樣紅前輩曾經問過我一個問題,剛才我們還提到過,現在想來,這個問題也很適合您。”

    他說道:“我們已經給出了答案,只不過您假裝沒有看到。”

    剛才徐有容準備殺了他,然後自殺。

    他的答案就是,如果你真覺得虧欠周獨夫兄妹,那就這麼做吧。

    魔殿裏變得更加安靜,有些冷場。

    “我要帶走的人,誰能留下來?”

    王之策的聲音還是那樣平靜,語氣還很溫和,但所有人都感覺到了那種壓力。

    數百年風雨過後,今夜這些人除了唐老太爺已經沒有誰看過王之策當年的風采,但誰敢輕視他?


    不需要任何理由,只需要他的名字,便夠了。

    他是王之策

    當初在寒山,他出現,魔君退,後來在雪原,他出現,魔帥默。

    更不要說剛才發生的那幕畫面。

    就算黑袍霜餘神槍重傷,就算她心神俱廢,但一牽手便廢了黑袍的修為,世間有誰能夠做到?

    在場沒有人是他的對手。

    徐有容更是知道,今夜王之策有所保留,所以才沒有出手。

    她甚至相信,就算陳長生蘇離沒能斬斷那條空間通道,王之策或者還有別的方法。

    王之策的實力,真的深不可測。


    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

    他要帶走的人,誰能留得下來?

    “我想試試。”

    王破走到場間,對王之策說道。

    十幾年前,潯陽城一場風雨,那時候的王破已經是舉世聞名的高手,但還遠不如現在強大。

    那時候的他,為了自己並不喜歡的蘇離,就敢對著朱洛撥刀。

    更何況現在?

    那場潯陽城的風雨裏,還有一個人今天也在場。

    陳長生說道:“我也想試試。”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清湛的光線照亮夜殿,數件重寶升上夜空,散發出神聖而強大的氣息。

    星核、暗柳、山河圖、天外印、落星石、光明杵。

    離宮大陣已成。

    國教神杖再次出現在唐三十六的手裏。

    “這個世界是由無數個鮮活的生命組成的,他們不是冰冷的石子,被做成棋子,成為你們玩的遊戲裏的一部分。”

    他對王之策說道:“對那些因為你妻子而死去的生命,您應該表現的更尊重些。”

    廢盡修為、幽禁山寺是不夠的。

    更加尊重的意思就是:以命還命。

    肖張抱著霜餘神槍走了出來。

    唐老太爺面無表情。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7-5-3 01:53:38

第一百三十八章 黑袍之死

    王之策的唇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眼神有些傷感。

    就在雪老城剛被攻破的當夜,就在聖光大陸入侵危機解決後的當下,他便要面對四位人族聖域強者的圍攻。

    “在您看來,這是很傷感的事,在我看來,同樣如此。”

    陳長生說道:“我看過您的筆記,還有很多與您有關的書,我真的很希望今夜沒有看到您,那樣你還是我心裏的傳奇。”

    王之策鬆開黑袍的手,走到台階下,看著眾人平靜說道:“抱歉。”

    緊張的氣氛忽然被一個聲音打斷。

    “我說……諸位能不能稍微尊重一下我?這裏是我的家。”

    魔君向前走了兩步,說道:“難道我不應該才是今夜的悲劇主角嗎?”

    唐三十六想著那些信,微笑說道:“悲劇往往源自彆扭,你還年輕,不算彆扭。”

    “我把這當成讚美。”


    魔君看著他認真地說道,轉身望向黑袍,情真意切說道:“你真準備和這個男人一起離開嗎?”

    黑袍微低著頭,唇角露出一抹淒楚的笑容,雖然臉色是詭異的青色,卻依然有種妖異的美感。

    魔君的眼神變得炙熱起來,說道:“我不會讓你走的!”

    風起無由,王之策不見如何動作,便回到台上,扼住了魔君的咽喉。

    一件法器落在魔君的腳下,摔的粉碎。

    剛才他用這件魔器對準了黑袍,卻沒有來得及擊發,便被王之策制住了。

    魔君臉色通紅,快要喘不過氣來,卻不停地笑著。

    王之策緩緩鬆開了手,臉色變得有些蒼白。

    黑袍倒在地上,已經死了。

    一把看似普通的劍貫穿了她的身體,直接毀了她的幽府。

    握劍的,是一個青衣人。

    青衣人一直隱藏在魔君的陰影裏,直到找到先前的機會,才暴起出手。

    哪怕有魔君幫助,哪怕王之策的注意力都在王破等人身上,能當著王之策的面殺人,青衣人當然不是普通的刺客。

    他是天下第一刺客,劉青

    陳長生王破對視一眼。

    潯陽城風雨裏的三個人都到齊了。


    ……

    ……

    黑袍就這樣死了。

    王之策靜靜站在她的身前,不知道在想什麼。

    到最後,他也沒有出手。

    他把黑袍的屍身抱了起來,向魔殿外走去,很快便消失不見。

    唐三十六魔君說道:“謝了啊。”

    魔君說道:“我說過我愛她,沒辦法同年同月同日生,至少也要同年同月同日死。”

    唐三十六說道:“受不了你們。”

    魔君微笑說道:“以後不用受了,再見。”

    陳長生認真說道:“走好。”

    唐三十六有些艱難地走下輪椅,對他說道:“慢走。”

    走進如夜色的魔焰,魔君的身體漸漸變成虛無。

    直到最後的時刻,他的臉上還帶著笑容,有些滿足,有些詭異,不知道意味著什麼。


    ……

    ……

    落雪了,雪花在夜空裏到處亂飄。

    那些光屑還在夜空飄著,就像煙花一樣。

    王之策抱著黑袍離開了雪老城。

    半城煙花,半城雪。

    遠處的雪丘上,一隻黑羊靜靜看著這邊。

    ……

    ……

    夜晚終究會過去,黎明一定會來臨。

    叛軍終於被擊潰,逃出了京都,平北營與羽林軍合兵一處,開始追殺。

    軒轅破把指揮權交給了人族軍官,留在了國教學院。

    一夜苦戰,即便是半步神聖的他也受了很多傷,尤其是被天海家的高手圍攻時,左肩被砍開了一道大口子,當時血流的像是瀑布一樣,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奇怪,為什麼到這時候,自己還不覺得暈。

    當然,那些天海家的高手都死在了他的鐵劍下。

    想到很多年前,自己在青藤宴上正是被天海牙兒打成殘廢,軒轅破難免有些感慨。

    他知道,天海牙兒三年前便死了,據說是鬱鬱而終。

    走在國教學院裏,感受著師生們投來的敬畏目光,軒轅破覺得有些不自在。

    國教學院的師生,明顯把他當成了陌生人。

    他可是國教學院的故人,甚至好像還有個職位。


    藏書樓那邊要清靜很多,那道矮牆已經拆了,小樓依然保留著原狀,除了蘇墨虞之外、沒有教習與學生能住在裏面。

    那些房間是留給折袖唐三十六陳長生還有他的。

    小樓前有很多樹,靠近皇宮方向的林子裏大樹更多。

    軒轅破有些懷念,也有些遺憾。


    以前他經常在那片樹林裏撞樹,現在他不敢這樣做了,現在他隨便一撞,再粗的樹都會斷掉。

    走到湖的對岸,軒轅破看到了自己最熟悉的建築——廚房。

    當初的廚房被 無窮碧 毀掉,現在這個是後來修的,但沒有任何區別。

    軒轅破走進廚房,看著那些鍋碗瓢盆,想著陳長生少油少鹽的要求,便覺得嘴裏要淡出個鳥來,接著想到和唐三十六吃過好些次的水煮藍龍蝦澆白飯,又覺得口水要淌出來了。

    廚房裏沒有吃的,看來平時這裏沒有人用,軒轅破有些遺憾。

    離開之前,他看著整齊的柴堆沈默了會兒,把鐵劍插了進去。

    很多年前,他在這裏燒火做飯的時候,習慣性地這麼做。

    只不過今天他不準備再把鐵劍拿走,因為他想學學唐三十六陳長生

    數十年甚至數百年後,國教學院一名受欺負的新生在柴堆裏發現這把鐵劍,此後會發生怎樣的故事?


    對此,軒轅破非常期待。

    落落聽到這件事情後也很感興趣,笑了起來。

    很快笑聲便停止了,她的心情不是很好。

    昨夜很漫長,首先是皇帝師伯變成了一個太陽,緊接著,先生在雪老城裏與她通話,讓她不要亂動。

    雪老城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既然皇帝師伯這麼厲害,那我們還來京都做什麼?

    “我們做的事情是不是沒有意義?”

    她站在大榕樹上看著軒轅破認真地問
道。

    軒轅破站在樹下,擔心殿下會摔下來,說道:“您已經十幾年沒爬過這棵樹了,當心滑。”

    落落做了個鬼臉,熟悉地跳過一根樹杈,走到樹枝的前方,望向湖面。


    樹會長大,但形狀不會變太多。

    院長說過,過程比目的更重要,那我想……我們來京都當然就有意義。”

    軒轅破頓了頓,說道:“其實我並不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你真是一頭笨狗熊。”

    落落
說道。

    軒轅破心想如果妳不是殿下,而是唐三十六,那我肯定不會放過妳。

    落落解釋道:先生的意思很簡單,我們都是要死的,目的已經注定,那麼過程當然才重要咯。”

    軒轅破很認真地想了想,說道:“好像確實很有道理。”

    落落看著湖面,發現了一隻非常肥大的錦鯉,卻不知道是不是以前那一隻。

    那隻肥大的錦鯉漸漸向著湖底沈去。

    忽然,它擺動尾巴開始快活地遊動回湖面,帶起道道水花。

    落落高興地笑了起來。


    ……

    ……

    很多天後,陳長生一行人回到了京都。

    街巷間還能看到戰爭的痕跡,有很多倒塌的建築,聽說就連東禦神將府的花廳都塌了,好在沒有人出事。

    百花巷裏的酒樓更是損失慘重,兩場秋雨過後,依然不知道從哪裏還是會生出煙來。

    陳長生沒有先回離宮,而是直接去了國教學院。

    沒有多長時間不見,卻很是想念。

    落落正要撲進他的懷裏,忽然感覺到他身上有了些不一樣的地方,不由睜大了眼睛。

    陳長生點了點頭。

    落落啊的一聲輕呼,趕緊捂住了嘴,眼裏滿是驚喜。

    陳長生笑著揉了揉她的頭。

    落落歪著腦袋,眯著眼睛,就像是隻小老虎,很是可愛。

    陳長生收回手。

    落落正準備繼續剛才的動作撲進先生懷裏,忽然看到了一抹白衣。

    她趕緊斂了笑容,認真說道:“見過師娘。”


    ……

    ……

    徐有容回來了,唐三十六也回來了,蘇墨虞初文彬等師生也回來了。

    當然,總有些人回不來了。

    關飛白白菜沒有來京都與苟寒食相會,直接回了離山。

    離山弟子們看到那些骨灰罐後,大哭了一場,然後大醉了三天。

    七間也很傷心,因為梁半湖師兄死了,但她沒有喝酒,因為除了傷心,她更多的是擔心。

    折袖沒有回來。

    他沒有回離山,也沒有回國教學院,草原上的狼族部落也一直在找尋他的消息。

    沒有人知道他在哪裏,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陳長生看著緊閉的房門,說道:“當年他能從周獄裏活著出來,沒道理就這麼死了。”

    唐三十六說道:“我也認為他還活著,因為他還欠我很多錢沒還。”


    ……

    ……

    雪老城迎來了嚴寒的冬天,鵝毛般的大雪不停落著。

    城裏因為王公貴族們死後留下的物資夠多,還算不錯,城外的日子則很難過。

    人族占領軍用嚴苛的律法維持著城裏的治安,城外則管不了那麼多,只看明年春天的時候,有沒有糧食援助到來。

    城北有片草坡,被厚厚的積雪覆蓋,根本無法看出來這裏曾經是一座墓園。

    只有偶爾露出雪面的黑碑,表明這裏曾經的用途。

    雪地忽然動了起來,漸漸隆起,然後積雪落下,露出一個人來。

    那個人穿著破爛的衣衫,露在衣服外的皮膚是令人作嘔的淡青色,散發著濃濃的屍臭味,真不知道是屍體還是活人。

    如果不是天氣太過嚴寒,只怕這些屍臭味會傳到很遠的地方。

    那個怪人捧起積雪,緩慢地擦洗著自己青色的身體,然後從雪下的墓坑裏找到一件黑色的袍子,罩在了身上。

    帷帽掀起,可以擋住風雪,也可以擋住視線。

    隱約可以看到,怪人的眼神非常冷漠。

    ……

    ……

    (下面是六百字廣告,認真地請求您看到最後。

    以後我再也不會像今天這樣認真做廣告,喊的這麼認真,而且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與大家商量一下。

    開篇明義:《擇天記》要出版了。

    這一次的出版是我自己聯繫的。

    出版社是人民文學出版社,靠譜。

    封面也絕對清雅,不求花枝招展,但必然靠譜。

    最靠譜的是,這一次擇天記終於可以出全了。

    是的,您沒有理解錯誤,您再也不用擔心像以前那樣,買一本或者幾本就再也買不到後面的,捂臉。

    全書共八冊,會分兩批投入市場,屆時大家可以在各大書城或網絡書店購買,一本大概接近四十萬字,定價自然會稍高一些,應該會有一定折扣的可能,如果您手裏有閑錢,想要收藏,想看紙質書,不妨購買一套。

    如此認真地宣傳,是因為這真是非常好的收藏機會,每次沒有簽名書給大家,我也很急啊。

    這一次我簽了兩千本,真是累到不行,寫到最後真的快要忘記貓膩兩個字怎麼寫了。

    前面說要與大家商量重要的事情,是想著很多讀者買過之前出版的那一本,覺得很是抱歉,我辦事太不靠譜了,想要找個方式補償一下,總不好讓大家重複購買,但是單獨退費這個真的很困難,沒有太多的實際操作可能。最後我只好想了一個方法,把這次前兩冊的稿酬用大家的名義捐給信天助學之類的很靠譜的公益機構,就像咱們以前在微信公眾號上做的那樣,不知道大家覺得這樣可行否,當然,就算您覺得不可行,我也只能這樣辦了,再次捂臉,走開。

    請多多支持擇天記的出版,謝謝大家。

    鞠躬。)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7-5-3 01:53:53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天涼好個秋

    從墓地爬出來的怪人是黑袍

    她的手段確實了得,竟是把所有人都欺騙了。

    是的,這片墓園並不是用來聯繫聖光大陸的祭壇,只是用來轉移魔君注意力的手段。

    但這片墓園確實是座祭壇。

    那些被用來獻祭的貴族,不是向聖光大陸獻祭,而是向深淵獻祭,用來幫助她複活。

    這種邪法,便是她能夠活這麼多年,很難被殺死或抓住的最大秘密。

    在過去的數百年裏,這樣的事情她已經做過兩次。


    建立與聖光大陸的空間通道的同時,她沒有忘記把自己的後路安排妥當。

    所以陳長生破境入神聖,蘇離的一劍天上來,確實讓她非常失望,痛苦至極,但不至於讓她絕望。

    只要還活著,便有捲土重來的機會。

    那時候,她已經做好了被人族強者殺死的準備,只等著通過祭壇複活便是。

    誰能想到,王之策不準備殺她,只想把她囚禁在伽藍寺裏,甚至為此不惜與人族強者們翻臉。

    這件事情真的有些嘲諷。

    黑袍沒有感動,隻是焦慮。

    魔君感受到了她的情緒,於是想辦法幫助劉青殺了她。

    名義上,他是想與她同生共死,其實不然。

    雖然那時候魔君也不知道黑袍究竟想做什麼。

    只能說,魔君真的很愛她。


    ……

    ……

    狂風呼嘯,積雪微動。

    她的視線落在雪地上,看到了雪裏那些殘留很少的金血。

    那些都是魔帥的血。

    魔帥是她最信任的同伴。

    她現在使用的身體便是由魔帥親自挑選、親自放進這個墓坑裏。

    黑袍知道隨後魔帥遇到了什麼事情。

    對此,她深感抱歉。

    直到最後,魔帥也不知道黑袍欺騙了自己,黑袍想連魔族也一起滅掉。

    黑袍蹲下來,伸手在雪裏蘸了些早已變色的金血,伸到鼻端嗅了嗅,然後吻了吻。

    她站起身來,向雪坡上方走去。

    在墓坑裏她停留了很多天,直到確定人族軍隊的戒備已經放鬆,才敢出來。

    這些天裏,除了雪水她什麼都沒有吃,還要忍受嚴寒的折磨,所以她現在非常虛弱。

    最重要的是,她現在需要重新修行,需要數十天才能有些自保之力,至於恢複到全盛時期的水準,只怕還要數十年時間。


    她慢慢走到雪坡頂部,望向遠方的雪原,有些輕微腐爛的唇角露出一抹笑容。

    想著這些天自己承受的嚴寒、饑餓,她覺得自己真是一位了不起的復仇者。

    在雪原裏,她準備了很多藏身之所,還有食物,只要能夠走到那裏,便可以迎來暫時的安全。

    等到她恢複實力才會重新回到雪老城,不,直接回到南方久違的故國。

    她已經想好了到時候應該怎樣做,徹底擊敗魔族的人類,必然會再次陷入內部的爭鬥,無論是南北之間,還是朝廷與離宮之間,人族與妖族之間,甚至那對師兄弟之間,都會產生新的矛盾。

    這是歷史的必然,也是她將會利用的規律武器。

    復仇還將繼續。


    黑袍回首望向雪老城,生出淡淡的感慨意味。

    故事一般都是這樣寫的,會擁有一個開放的結局,等待著很多年之後的新篇章出現。

    但今天這個故事不一樣。

    黑袍準備走下山坡,消失在茫茫雪原。

    就在這個時候,一片雪地高高隆起,然後四散開來。

    一個非常高大的魔族從雪地裏站了起來,陰影落在了黑袍的臉上。

    黑袍只看了一眼,便確定應該是龐大固埃家族的成員。


    問題在於,怎麼看這個魔族都已經死了,是一個屍體,只不過因為最近天寒地凍,才沒有腐爛,像是一具僵屍。

    僵屍怎麼可能從墓園地底站起來,然後向自己撲了過來?

    黑袍看著越來越近的那具屍體,眼瞳縮小,心想這究竟是什麼鬼?

    如果是以前,黑袍只需要輕拂衣袖,甚至只需要看一眼,便能讓這具屍體變成粉末。

    但現在她修為盡失,非常虛弱,根本沒有這個能力,想要避開都無法做到。

    轟!那具高大的魔族屍體直接壓在了黑袍的身上,把她壓到了雪地上。

    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有意,雪地裏有一塊堅硬的石頭,剛好頂在她的頸部。

    啪的一聲輕響。

    黑袍的頸椎斷了,鮮血緩緩地流出,漸漸染紅雪地。

    她睜大眼睛,看著灰暗的的天空,充滿了憤怒絕望,還有一抹惘然。


    此時的她,就連快要落在眼睛裏的雪花都無法吹走,更不要說推開那具沈重的魔族屍體。

    她只能無助地等著死亡到來。

    片刻後,那具沈重的魔族屍體自己翻移到了旁邊。

    伴著嗤啦一聲響,那具屍體的胸腹部出現了一道裂口,一個人從裏面慢慢地爬了出來。

    那個人穿著件很單薄的衣服,身上到處都是血汙與汙跡,非常瘦削,臉色蒼白,散發著惡臭。

    不知道是不是用完了最後的力氣,那個人沈重地喘息著,躺在雪地上一動不動,就在黑袍的身邊。

    黑袍有些艱難地轉過頭去,看著他問道:“你是誰?”

    那個人的聲音很小,很沙啞,因為已經好些天沒有喝過水了。

    “我叫折袖。”

    黑袍知道折袖是誰,沈默不語。

    寒風在雪坡上呼嘯而過,遠處有騎兵駛過,沒有人注意到,在雪坡的頂上,有兩個人靜靜地並排躺著。

    如果有人從高空望下來,或者會覺得這個畫面有些唯美,他們很像殉情的情侶。

    遺憾的是,這並非實情。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黑袍幽幽地歎了口氣,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這問的自然是折袖如何猜到她會借用墓園裏的這具屍體複活。

    折袖說道:“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麼,只是我來這片墓園的時候,剛好看到你也在。”
   
    當時人族大軍快要攻破雪老城,在那樣緊張的時刻,受傷的黑袍還有心情來到這片墓園,這說明這片墓園對她很重要。


    黑袍說道:“所以你一直在這裏等著我回來?”

    折袖說道:“是的。”

    黑袍說道:“難道你就沒有想過,你的想法可能是錯的?”

    那夜在魔殿她被劉青所殺,神魂借祭壇之力逃離,但她沒有急著離開,非常謹慎小心地在墓地裏藏了數十天。

    她想不出來還有誰比自己更能忍耐。


    更何況,折袖沒有道理為了一個推論在這片墓地裏忍耐這麼多天。

    折袖說道:“別的地方不需要我,我適合做些拾遺補缺的事情。”

    黑袍說道:“如果我始終不出現呢?難道你會一直等下去?直到最後變成真的僵屍?”

    折袖說道:“不會,確認你不會回到這裏的時候,我自然會離開。”

    黑袍問道:“你如何確認?”

    折袖說道:“狩獵的時候,最重要的不是經驗,而是直覺。”

    黑袍說道:“如果你的直覺出錯了呢?”

    折袖說道:“不是每次狩獵都一定能夠打到獵物,下一次再來就好。”

    黑袍想了想,說道:“有道理。”

    ……

    ……

    折袖重新出現的消息很快傳到京都,隨之而來的還有那條更隱秘的消息。

    直到看到信裏的內容,陳長生才知道原來黑袍並沒有死,然後死在了折袖的手裏——這件事情並沒有公開,因為折袖在信裏說的很清楚,他不需要這樣的榮譽,為了各方面考慮,這段插曲就當沒有發生為好。

    所以劉青還是以為黑袍是死在自己的劍下,覺得再沒有什麼職業方面的追求,確認朝廷與離宮不需要他去打聽曹雲平的消息後,他在徐有容桉琳大主教的見證下,非常平靜地結束了自己的殺手生涯,開始了自己的晚年生活。

    陳長生去了北兵馬司胡同,與陳留王見了一面。

    到了這個時候,陳留王自然沒有什麼再隱瞞的必要,平靜之中帶著幾分傲氣,沒有任何階下囚的自覺。看著這位曾經很熟悉的友人卻有些陌生的臉,陳長生終於明白了唐三十六為什麼一直不喜歡他。

    ——陳留王是一個非常冷靜而清醒的人,他活的非常明確,知道自己的一生究竟想要追求些什麼,於是他的欲望會顯得非常光明正大,也可以理解為赤裸,最終顯現出來的便是平靜,而這便是唐三十六最反感的矯情

    陳留王看著陳長生的眼睛說道:“在另外的歷史裏,也許最後是我贏了。”

    陳長生說道:“可能吧,因為那個歷史裏沒有我。”


    ……

    ……

    四年前,北兵馬司胡同裏的那個小院重新種了一株海棠樹。

    兩年前,天書陵的修複工程正式完工。十幾年前那場大戰以及十年前那次衝突裏被破壞的河堤與青石道都被修好了,在能工巧匠的用心打造下,沒有特別嶄新的感覺,有些修舊如舊的意思。

    看著青林,王破想起了荀梅

    他走上神道,沒有誰來阻止他。

    涼亭已經塌了,並沒有重修,汗青已經死了,這裏已經沒有守陵人。

    他走到峰頂,看著那座無字的天書碑,沈默了很長時間。

    他轉過身去,望向陵下的京都,視線最終落在皇宮上。

    天涼好個秋。

    他轉身離開。

    再也沒有來過京都。


    ……

    ……

    陳長生來到皇宮,把王破離開的消息告訴了餘人

    餘人神情不變,但赫明神將以及大臣們的表情明顯輕鬆了很多。

    人們退下後,餘人才對這件事情或者說王破這個人做出了自己的點評。

    “心懷蒼生,真國士也。”

    陳長生的心情有些沈重,王破的離開讓他想起了商行舟的一生。

    “師父這輩子也是就想做一件事,現在如果他還活著,肯定會很開心,但可能……也會很空虛吧。

    “也許。”

    餘人沒有把話說完,看著案上的那張紙
,搖頭說道:“用筆不對,重寫一百遍。”

    對書法課本來就很抵觸的小道士,眼裏滿是水光,可憐兮兮地望向陳長生,喊道:“師兄……”


    當年在西寧鎮舊廟的時候,如果餘人陳長生默書出錯,必然要被懲罰。

    這樣的畫面,陳長生見的太多,伸手摸了摸小道士的腦袋,笑著說道:“他是大師兄,我也要聽他的。”

    餘人說道:“所以說,在合適的時候離開,是非常美好的事情。”

    這是回答陳長生剛才的那句話。

    因為有些突然,陳長生怔了怔,才做出回答。

    “是的。”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7-5-9 04:13:36

本篇最後由 mars520titan 於 2017-5-9 04:26 編輯

第一百四十章 聖光大陸之行

    回到離宮,再次談起王破離開的事情,徐有容說了一句類似的話。

    “死國矣。”

    王破放棄了向大周皇朝要公道的想法,放棄了向陳氏皇族複仇,這是非常困難的事情。

    在精神層面上,這與為國犧牲沒有什麼差別。

    陳長生深以為然,然後又想到了師兄最後說的那句話。

    “在合適的時候離開,是非常美好的事情。”

    任誰來看,這句話都是在說商行舟

    陳長生也不否認這一點,卻又總覺得這句話與自己有關。

    “我可能……會離開一段時間。”

    他有些猶豫說道。

    徐有容說道:“理由?”

    理由有很多,比如剛才那句話,比如師兄教小師弟練書法的時候那麼嚴厲,讓他想起了師父

    比如,很多大臣與百姓都在稱讚,說師兄太宗皇帝越來越像了。

    但這些理由都說不出口,因為都是他的猜想,沒有任何證據,而且這種猜想,真的很不負責任。

    他沒有說,但徐有容知道。

    她說道:“也許你想多了。”

    “是的。”陳長生看著她認真說道:“但太宗皇帝在做出那些事情之前,也不見得就是我們知道的太宗皇帝,他是所有人都稱讚的齊王,後來的殺兄弑弟囚父,也許都是他被逼無奈做的選擇。”

    徐有容說道:“所以?”

    陳長生說道:“我不想他成為第二個太宗皇帝,所以……我想離開。”

    “如果只是這個理由,我不支持,因為這完全是被動的藉口。”


    徐有容說道:“活著,應該是主動行為的集合。”

    陳長生想了想,說道:“我自己也想離開。”

    徐有容再次說出那兩個字:“理由?”

    陳長生說道:“我想知道自己是從哪裏來的。”

    從十歲那年開始,他便在死亡的陰影下生活。

    天書陵那夜天海聖后幫他逆天改命,他終於不用再每天考慮死亡的問題,有資格考慮別的一些問題。

    生死問題之外,人生最重要的問題就是那三個。

    你是誰?

    你從哪裏來?

    你要到哪裏去?


    想要解答第三個問題,首先要弄清楚前面兩個問題。

    與魔族的戰爭還沒有完全結束,但已經不用再他做些什麼。

    商行舟黑袍說他來自聖光大陸,他想去那裏看看。

    “我接受這個理由。”

    徐有容說道:“但時間不要太久。”

    陳長生有些意外說道:“妳不準備和我一起去?”

    徐有容很認真地說道:“我是在京都出生的。”

    ……

    ……

    陳長生回到了西寧鎮。直到這個時候,他還在想與有容最後的那番談話,然後他想起來很多年前,在京都李子園客棧裏,唐三十六有容的評價——那是一個讓人無話可說的女人。

    這個答案讓陳長生稍微欣慰了些,卻忘了唐三十六對他的評價也是如此。

    他這個教宗忽然離開,不說不負責任,也確實讓人無話可說。

    深冬時節,溪畔的花樹已經變禿了,水面沒有花瓣,舊廟裏也沒有了書。

    陳長生在舊廟裏睡了一晚,第二天清晨五時醒來,用溪水洗臉,便向那邊走去。那邊是越來越深的霧氣,到最濃時便成了雲,雲裏有溪水,有蔓藤,有容易受驚的小鹿,還有很多影影綽綽、不知來歷的野獸。

    這些都他很熟悉的環境,沒能讓他的腳步有任何停留,直到走到那座孤單的高峰腳下。

    一隻獨角獸出現了,通體潔白,仿佛靈物。

    陳長生與它靜靜的對視著。

    他知道這隻獨角獸一直在等自己,已經等了很多年。

    “不用一定要和誰在一起,自己便很好。”

    陳長生看著它搖了搖頭,微笑說道:“去吧。”

    獨角獸有些不捨地離去,走十幾步便會回頭看他一眼。

    陳長生靜靜地看著它,沒有轉身離開,直到它消失在濃厚的雲霧深處,才繼續自己的旅程。

    孤峰被雲霧終年包圍,表面很是濕潤,到處都是青苔,還有不絕的流水。

    但對聖域強者來說,這些算不上困難,就像平地一樣。

    ……

    ……

    九天之前,太陽落入雲墓裏,再也沒有出現。

    第十天,陳長生來到了孤峰之上。(注)

    除了雲海,這裏什麼都沒有,特別冷清,令他生出孤寂的感覺。

    他坐在峰頂的石頭上,取出一個果子,緩慢而認真地吃掉。

    劍鞘裏有很多東西,包括食物,那是吱吱親自準備的,份量很多,但他什麼都沒有要,就吃了一個果子。

    就像他選擇攀爬,而不是別的方式來到峰頂,這可能是他需要的儀式感。

    吃完果子後,他抬頭望向天空,發現天空就在眼前。

    他伸手摸了摸,發現天空的觸感不錯,不像想像中那般堅硬,很光滑,有些彈性,就像有容的臉。

    他閉上眼睛。

    三千劍呼嘯而出,在雲海之上來回飛行,顯得無比歡愉,大概它們也知道,即將去往別的世界。


    ……

    ……

    陳長生到了天空的那邊,然後摔到了地上。

    並不是很疼,因為地面上是如茵般的青草,很是鬆軟。

    這是一片數百丈方圓的草原。

    陳長生回頭望去,只見被破開的空間晶壁正在緩緩合攏,天空的顏色變得越來越淡,直至要消失無蹤。

    他看得非常清楚,在中土大陸直抵天空的孤峰,在這邊看起來卻是正對著他。

    原來兩個大陸並不是平行的,而是垂直的。

    中土大陸對於這裏來說,就像是一道牆。


    那片草原真的很小,只是片刻便走了出去。

    草原外面,便是荒漠,白色的沙礫,構成了如白海一般的世界。

    九個太陽光線是那般的耀眼。

    陳長生隨意選了一個方向行走。

    一步便是數里。

    很快他便遇到這片大陸的原住民。

    越來越多的原住民。

    沒有人來詢問他的來歷,更沒有人敢阻攔他。

    原住民們敬畏地看著他,像潮水一般分開,直至露出那個祭台。

    天氣真的很熱,那個身穿白衣的僧侶卻坐在祭台上,任由陽光曝曬。

    當年,陳長生曾經隨天海聖后的神魂,在西寧鎮溪邊見過他。

    “我快要死了,氣血枯竭,所以有些冷。”

    白衣僧侶向他解釋道。

    陳長生說道:“這裏確實有些冷。”

    白衣僧侶說冷還有道理,他為何也覺得這裏冷?

    要知道天空裏的那九個太陽都是真的。

    “你是來接我們回家的嗎?”

    白衣僧侶問道。

    聽到這句話,祭壇四周的數十萬民眾,如潮水一般跪下,帶著哭聲祈道:“莫不為家園。”

    陳長生望向這些民眾,沈默不語。

    僧侶說道:“你師父曾經答應過我。如果你不同意,我會等著你師弟來做這件事情。”

    陳長生說道:“如果我能回來,會認真地考慮這件事。”

    僧侶明白了他的意思,說道:“你想看來時的路?”

    陳長生說道:“是的。”

    僧侶說道:“你應該清楚,這裏並不是聖光大陸。”

    陳長生點點頭。

    很久以前他就已經知道,這裏並不是聖光大陸。

    如果聖光大陸如此之近,中土大陸上只怕早就被那神明奴役。

    這裏是曾經的主體文明大陸,如今的遺棄之地。

    那些熾烈的、灼熱的、看似充滿能量的光線,並不是真正的聖光,只是假象。

    這座大陸已經失去了所有能量,生機正在不停地流失,隨著時間,不停衰敗。

    “當年,我們把叔王的三滴血通過祭台送去了聖光大陸。”


    白衣僧侶說道:“然後才有了你。”

    他說的叔王,便是陳玄霸

    陳長生沈默了會兒,問道:“聖光大陸的人可以通過祭台來到這裏?”

    “這座祭台只能傳輸非生命的物體。”

    白衣僧侶搖了搖頭,說道:“叔王的血並沒有活性,遮天劍也不是活物。”

    陳長生說道:“但我是活的。”

    白衣僧侶說道:“難道你現在還沒有明白?你被送回來的時候,只是一顆果子。”

    陳長生再次沈默了會兒,說道:“那我是怎麼生下來的?”

    白衣僧侶說道:“同樣也是十月懷胎。”

    陳長生明白了,帶著一線希望說道:“她還活著嗎?”

    白衣僧侶有些憐憫地看著他,就像看著二十幾年前那個少女。

    “你出生的時候,她就死了。”


    陳長生沈默了很長時間,說道:“你們都是壞人。”

    這句話裏的你們指的是白衣僧侶、黑袍,還有他的師父商行舟

    “聖光大陸一直想通過這個祭台,打通空間通道。”


    白衣僧侶說道:“最接近成功的一次是十幾年前,他們等著商行舟用你發動神罰,或者用我的神魂為引。”

    直到這個時候,陳長生才知道,聖后娘娘當年對戰三位聖人的時候,為何會對西寧鎮溪邊僧侶的神魂最為在意。


    他看著白衣僧侶的眼睛說道:“如此說來,你是最壞的那個。”

    白衣僧侶沈默片刻後說道:“我沒有去過聖光大陸,但曾經感知過神明的力量,那不是我們能夠對抗的。”

    陳長生說道:“即便如此,也不能為敵前驅。”


    白衣僧侶說道:“如果不是聖光大陸通過祭台向這裏補充能量,這座大陸早就已經徹底荒廢了。”

    陳長生說道:“如果不是聖后,中土大陸也已經荒廢了。”

    白衣僧侶說道:“我一直覺得天海聖后沒有死。”

    陳長生想起來當初在西寧鎮,聖后娘娘曾經對這名僧侶說過,她自有傳承。

    天海聖后的傳承究竟指的是什麼?是餘人陳長生,還是徐有容


    ……

    ……

    遺棄之地,到處都是荒漠。

    在荒漠的邊緣,距離原住民們生活的綠州數十萬里的地方,有一片大海。

    這片大海裏沒有任何活著的生物,就像是一片死海。

    但再如何荒寂的世界,也會有些非常不一樣的生命存在,或者那已經不是生命,而是死靈。

    海面生起巨浪,寒風呼嘯。

    一隻十餘里長的幽冥骨龍,在風浪裏不停穿行。

    這隻幽冥骨龍並不是想向天地炫耀自己的力量,也不是想向神明訴說自己的絕望,而是被逼無奈。

    一隻松鼠蹲在骨龍的眼睛裏,就像是一個黑點。

    它看著撲面而來的浪花,根本沒有害怕,不時發出快活的叫聲。

    原來這隻幽冥骨龍是在陪它玩耍。

    海邊,一隻黑羊靜靜地看著天空,不知道在想什麼。


    ……

    ……

    “我要去聖光大陸。”

    “我沒去過聖光大陸,也去不了。”

    “蘇離是怎麼過去的?”

    “如果我沒有猜錯,他應該是通過伽藍寺去的。”

    聽到這句話,陳長生很是吃驚。

    他知道王之策與吳道子一直在伽藍寺裏,應該是在試圖修複當年的壁畫,重續佛宗傳承。

    所有人都以為,伽藍寺肯定是在某個極為偏僻的深山裏,誰能想到,伽藍寺居然不在中土大陸,而是在遺棄之地。

    走進伽藍寺,吳道子還在牆壁上畫畫。

    然後,他看到了王之策

    王之策滿頭白髮,橫笛輕吹,不知道是在想念誰。

    陳長生沒有歉意,但有敬意。

    原來這些年,王之策一直在替人族看守最重要的通道。

    如果伽藍寺可以通往聖光大陸的話。

    “這裏有一空間裂縫,非常不穩定,需要時刻修補。”


    王之策放下笛子,對他說道:“吳先生做的便是這件事情。”

    吳道子盯著牆壁上的畫冷笑
說道:“當初在離宮裏,也不知道是誰把我打的那般慘,現在知道我有多重要了吧?”

    王之策說道:“我沒有太多時間精力去管別的事情。”

    自從知道王之策還活著,關於他有很多不好的評價。

    不理世事,便是不負責任。

    陳長生有過類似的想法,直到今天才知道,這些都是誤會。

    伽藍寺太過重要,與此相比,中土大陸那些權力爭鬥,生死搏殺,真的都是小事。

    “既然這裏有空間裂縫,神明為何不從這裏破開一條空間通道?”


    陳長生
問道。

    王之策說道:“因為神明也無法保證這條空間通道是單向的。”

    陳長生不明白這是什麼道理。

    王之策說道:“你去了那邊便知道了。”

    陳長生說:“您去過那邊嗎?”

    王之策說道:“我還沒有做好與對方見面的準備。”

    陳長生想了想,說道:蘇離與我這樣做,是不是有些不負責任?”

    王之策說道:“好奇心是我們生而為人最美好的稟性,值得為之冒險,甚至付出所有。”

    陳長生說道:“我該怎麼去?”

    王之策把他帶著壁畫前。

    牆上畫著很多景物。

    有尖頂的建築,線條裏天然有著一種神聖的意味。

    有草場與白雲,有散落的小屋,有熱鬧的市場,還有看似陽光明媚、實則陰森的鬥獸場。

    從建築風格上來看,這些與雪老城很相似。

    壁畫上還有很多與人族不一樣的智慧生命。

    有些像工匠般的生命就像低等魔族,只是更加矮小,有些生命則是十分美麗,很像避居大西洲的秀靈族人。

    陳長生看的越來越入神,直到聽到鍾聲,才醒過神來。

    放眼望去,是青色的草場,碧空上飄著白雲,前方的教堂傳來鍾聲,一幢四方的建築裏傳來喊聲。

    那種語言與魔族語言非常接近,陳長生能夠聽懂,應該是上課的意思。

    原來他已經來到了聖光大陸。

    ……

    ……

   
(注:當然是升邪,希望豆子趕緊回來繼續寫網文吧,明天是最後一章,還會有後記,情緒略複雜。)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7-5-9 04:52:20

第一百四十一章 神隱之路

    新國三十三年春,發生了很多事情。

    首先是大周皇帝陛下頒布了一道旨意,要求離宮盡快推選出一位新的教宗。這件事情引發了軒然大波,沒有幾個人知道,在頒布那道旨意之後,皇帝陛下坐在皇位上發呆了很長時間,然後讓師弟給聖女峰寫了一封信。


    太平道上也很熱鬧,中山王因為炸醬麵的味道不對把新來的廚子罵成了牛屎。不遠處的薛府,在大朝試裏拿了第二名的薛業謹,出了天書陵第一件事情便是被母親帶著到處相親,每天夜裏長籲短歎。薛府旁邊那座周通的秘宅則是被莫雨暗中收了過去,最近下朝後她最愛做的事情便是與婁陽王在這裏研究酸蘿蔔怎麼做才好吃,看來她是真的懷孕了。

    前潯陽城奉圭君一直留在雪老城,據說是在學習歌劇的唱法,魔族的文明成果被大周王朝毫不客氣地舉世共享,最珍貴的通古斯大學者的研究筆記由朝廷與離山各自拿了一半。到現在為止,苟寒食已經三年沒有離開過主峰,日夜與那些研究筆記相伴,秋山君則只是看了三天,便不顧父親的苦苦懇求,單身離開,去往遙遠的寒冷的雪原。待關飛白知道消息從汶水趕回來後,已經看不到他,也沒有機會再問大師兄當年寫給梁半湖的那封信裏究竟是什麼內容。

    沒有人知道秋山君去了北海,在那裏他找到了伊春山人與鏡泊山人。他沒有隱瞞自己的意圖,直接告訴兩位山人,他準備在北海邊生活很多年,等到對方自然老死,然後會拿著通古斯大學者的筆記解剖研究他們的身體,希望找到讓魔族繼續繁衍下去的方法。兩位山人沒有生氣,也沒有覺得他是個瘋子,笑了笑便同意了他的要求。

    第二天清晨秋山君看到南客,才知道她已經在這裏生活了好幾年,只是看起來她的病沒有好,反而有些加重。

    他微笑說道:“巧了,我最近新學一首劍曲,妳要不要聽?”


    ……

    ……

    世間一切都很好,唐三十六不怎麼好。

    在汶水城再如何囂張也顯不出本事,回京都又受不了折袖七間那對狗男女秀恩愛的模樣,老太爺身體健康,明顯幾十年裏還死不了,父親的毒已經全解,至少還能再活個幾百年,他能做些什麼呢?

    他去了城外的桃花山,進了那家桃花庵,要了一杯桃花茶,一坐便是三個秋天,卻始終沒能得到回音。

    落落過的也不好。春天的時候,她被正式封為太女,但那對她的生活沒有太大影響,除了讀書練功畫梨花之外,她最常做的事情便是看雲海,手指下意識裏搓著那顆石頭,神情寂寥。

    軒轅破沒有繼續領兵,也沒有跟金玉律去種地,而是做了落落的侍衛官。

    落落站在圓窗邊看著雲海發呆的時候,他也在看著她發呆,他知道殿下不會在這裏停留太長時間,因為殿下的修行真的很刻苦,而到了越過那道門檻的那一天,殿下便一定會去那個世界找陳長生


    暮色下的桐江如金帶一般美麗。

    小鎮上的生活還是那樣安寧而悠閑。

    翠綠的竹牌倒在牌桌上,引來一陣驚呼。

    清一色。


    徐有容靜靜看著竹牌,忽然說道:“感覺不錯。”

    婦人與另外兩個牌客正準備迎合兩句,忽然覺得哪裏有些不對。

    她的這句話好像說的並不是牌。


    ……

    ……

    終年繚繞聖女峰的雲霧忽然散開,難以計數的珍禽異鳥從大陸各處飛來,如朝聖一般。

    一場秋雨洗桐江,世間各處都有感應。

    王破站在梧桐樹下,望向南溪齋方向,感慨說道:“了不起。”

    他很清楚,當年徐有容沒有隨陳長生一道離開,不是因為南溪齋事務多,或是天下大局未定。

    她只是不服氣,她要自己離開。

    當年陳長生在雪老城裏破境入神聖,有各方面的原因,過程無法重複。

    真算起來,徐有容進入神聖領域的年齡才是最小的。


    ……

    ……

    離開之前,徐有容收到了京都寄來的一封信。

    字跡很乾淨,和陳長生有些像,和餘人也有些像。

    信裏的內容,是餘人的原話抄錄。

    “三年後我會退位,把他找回來替我。”

    ……

    ……

    有人比徐有容更早離開這個世界,她也是去找陳長生的。

    黑衣少女走出深淵,望向前方那座雄偉至極的冰雪要塞,聽著城牆上傳來的喊聲,滿臉不解。

    如果她沒有聽錯,那些人喊的是龍騎士,但是風雪裏飛來的不是一群蜥蜴嗎?


    ……

    ……

    陳長生蹲在溪邊,用手帕仔細地擦拭幹淨水珠,起身穿過樹林,越過柵欄,向著遠處那座建築走去。

    頭發已經剪短,微微卷著,烏黑茂密,沒辦法再梳道髻,但看著也很清爽。

    他穿著的衣服洗的一塵不染,和別的魔法學徒形成鮮明的對比。

    或者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無論是學院裏的教授,還是牧場裏的那些大媽都很喜歡他。

    陳長生現在是一名普通的魔法學徒。

    在灰堡公國裏,像他這樣的魔法學徒有數萬名之多。

    他不擔心會被人發現自己的秘密、知道自己來自另外一個世界,哪怕這個學院有很多優秀的魔法師,甚至還有兩名魔導師。

    在魔法學院裏,他表現的非常普通,無論是魔力波動還是念力強度,都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

    如果他願意的話,那些微弱的魔力波動都可以隨時消失,變成真正的普通人。

    就算神明看到他,應該也無法發現他的真實身份,因為他真正做到了神隱於內。

    當他來到聖光大陸的那一刻,發現這裏的天地間到處都是聖光。

    那些聖光與他身體裏的聖光本來就是相同的事物,二者自然交融,這也意味著他真正的做到了與天地相合。

    是的,他現在是神隱境界,也就是天海聖后當年的境界。


    別的人類來到聖光大陸,應該不會像他這樣得到如此可怕的提升,但也應該會變得強大很多。

    天地之間到處都是能量。

    數年前,蘇離能夠一劍斬斷空間通道,想來也與此有關。


    在中土大陸的時候,他的劍雖然也很厲害,但應該強大不到這種程度。

    當初在遺棄之地時,他曾經有過疑惑,既然伽藍寺是空間裂縫,為何神明不從這裏破開一條空間通道。

    王之策對他說,那是因為神明也無法保證這條空間通道是單向的。

    現在他明白了原因。

    神明在害怕。

    他害怕人類來到聖光大陸。


    ……

    ……

    暮色落在窗戶上。

    陳長生走到窗邊,望向學院外圍的草坪。

    草坪上,有很多老師與學生正在去吃晚飯,看見窗邊的他,都熱情地打著招呼。

    看著人們,他忽然生出一些不捨。

    到了離開的時候。

    這幾年他在學院裏非常認真的學習,整個大陸的歷史、魔法知識、地理與人文相關的記錄,都已經掌握的非常充分。

    而且按照他的推算,有容應該快來了。

    世界這麼大,他擔心她找不到自己。

    他曾經打聽過蘇離的行蹤,卻一無所獲,就連碰巧被他制住的一位紅衣大主教都沒有聽說過。

    能如此完美掩去行蹤與消息的人只能是那位刺客首領。

    當然,也有一種可能是教廷在刻意封鎖消息。

    他決定去一趟聖城,看看教廷的情形。

    最重要的是,他確定徐有容一定會去聖城。

    因為教皇在那裏。

    神聖皇帝與教皇是聖光大陸最有權力的人,誰也無法確定,誰的權力更大。

    可以確定的是,教皇是聖光大陸的最強者。

    他被稱為最接近神的男人。


    ……

    ……

    從綠弓郡到聖城,如果用最快的馬車,需要一個半月,可以說得上是漫長的旅途。

    很多旅客習慣在拉羅塞爾修道院稍做休整,補充一些食物。

    陳長生看著盤子裏的土豆泥與硬硬的黑麵包與炸魚,前所未有的開始想家。

    很隨便地吃完晚餐,他回到房間裏認真的洗漱,十點鍾的時候準時躺上床,開始睡覺,等待著五時醒來。

    奇怪的是,不知道是因為窗外的月亮太過慘白,還是秋蟬最後的鳴叫太過淒厲,他始終沒有睡著。

    看著床前如霜般的月色,他決定接到有容,陪她在這裏到處轉轉,然後就回去,不等落落她們了。

    做出了決定,卻依然不能平靜,他還是睡不著覺。

    陳長生沒有揮手把修道院四周所有的秋蟬全部殺死,也沒有召來一片陰雲擋住月亮,披了件衣服去院外散步。

    不知不覺,他走到了修道院的最深處,那是一座石堡,沒有任何燈光,顯得格外陰森。

    對神隱境界來說,沒有不知不覺這種事情,他早就已經覺察到了問題,只不過不想理會。

    除了教皇等極少數存在,這個世界沒有誰能夠威脅到他,陷阱與埋伏更沒有意義。

    石堡地底有一座陣法,野草裏到處都是無形的魔力線,即便是大主教與聖騎士這種層級的強者,都無法越過。

    陳長生聽到了呼救聲。

    呼救聲來自地牢,撥開野草才能看到一個很小的通氣孔。

    地牢裏沒有點燈,但他能把裏面看得清清楚。

    關在地牢裏的人,頭上戴著被焊死的鐵面具,穿著破爛的衣裳。

    當慘白的月光落在鐵面具上時,更是顯得恐怖至極。

    鐵面具的縫隙裏,生著雜草。

    也不知道這個人被關在這裏多少年了。


    那個囚犯看到了陳長生,狂喜至極,甚至有些瘋顛,不停地用鐵頭撞著牆壁。

    陳長生靜靜看著他,等著他冷靜下來。

    “老師,救我!”

    鐵面人趴在通氣孔上,用顫抖的聲音哀求道。

    陳長生問道::“你是誰?”

    鐵麵人說道:“我是奧古斯都。”

    陳長生說道:“你在等我?”

    很明顯,修道院裏被人做了手腳,刻意引著陳長生來到這裏。

    能夠悄無聲息影響陳長生的判斷,必須要說,那個人的境界高深難測。


    陳長生更是從這種安排裏聞到了某種熟悉的味道,所以他這時候心情不錯,願意聽聽對方準備說些什麼。

    “一位自稱旅行者的先知曾經告訴過我,只要我耐心等等,真誠祈禱,您便會來收我為學生,救我出去。”

    鐵面人明顯沒有撒謊。

    自稱旅行者,也只有那位才會閑的無聊做這種事情。

    “你怎麼判定那個人就是我?”

    陳長生問道。

    鐵面人有些激動說道:“完全無視黎塞留那個惡賊設下的禁製,那就必然是您!”


    陳長生記得,那位叫黎塞留的紅衣大主教是神聖皇帝的支持者。

    “你到底是誰?”


    鐵面人說道:“我確實叫奧古斯都,曾經被封聖騎士,是神聖皇帝的孿生弟弟,已經被關在這裏很多年了……”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再次顫抖起來,顯得非常痛苦,充滿了怨毒的情緒。

    他的目光裏自然沒有這些情緒,滿是希冀與緊張,害怕陳長生就這樣離去,隱有淚光。

    很簡單的一句話,便能推演出來一個很常見的宮廷故事。

    陳長生想了想,說道:“我要去聖城,我們可能不順路。”

    鐵面人焦急說道:“一定會順路!一定會順路!就算您要去地獄,我也會毫不猶豫跟隨您的腳步!”

    陳長生說道:“如果我要去的地方是神國呢?”

    ……

    ……

   
(全文終)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7-6-15 05:07:56

後記
因為某些原因,這篇後記寫的非常散而且短,提前向您報告一下。

  1,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要強求,是擇天記這個故事想要寫的東西。這個故事最開始準備寫真龍真鳳真人,但因為擔心秋山君寫的太好,所以一直在強行減他的戲份。同時這個故事也說的是一個字,不管是離宮還是離山。這個故事當然也是謝謝你不客氣的故事,但最後幾十章我猶豫了很長時間還是把這六個字隱了,因為不想再別離。

  2,為什麼要寫少年的故事?因為我漸漸老了,失去熱血了,很害怕像書裡寫過很多次的那樣,變成漸漸向淤泥裡沈去的肥鯉魚,想要提醒自己,不能腐朽,不能害怕,就算不敢戰鬥,沈默也是一種態度。陳長生徐有容說,與魔族的戰爭他願意付出生命,但不想改變與這個世界相處的方式,徐有容提醒他,這話是不能在外面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3,刪了。

  4,下面的這些情節雜項因為篇幅原因沒有放進正文,但比較有趣:黑龍最喜歡吃紅燒雞翅膀,因為討厭鳳凰,南客徐有容的食譜裡,都沒有禽類。天書碑是世界碎片,彼此相聯繫,現在可以用來傳音,將來可以用來穿越空間。最後幾章提到王破沒有向陳氏皇朝復仇時,讓徐有容說了一句死國矣,那是開書之前就想好了的事情,強行用了。關於唐三十六,除了精神與物質都很富有這句話,還準備讓他說一句:我不是針對誰,在座各位都是……陳長生有病,所以看誰第一眼都關心這個,覺得對方都有病。莫言,蘇離,南客軒轅,包括唐三十六受傷那夜,也是一眼就瞧出來了。

  5,書友慶餘年問:貓膩大大,你之前在第110章一花一世界結尾說,你確定了唐三十六在現實中是誰,還說要等這本書完結了再公佈,我怕完結那天你看不見,所以提前發出來。答:那個人是我的好朋友蝴蝶藍

  6,前些年寫小說的時候我是很愛讀者的,現在不是愛,是尊敬,大家各自過好生活,這個很重要。

  7,我還是應該更愛這個世界,做的更好。

  8,八月份的時候會發新書,題材名字氣質精神,都還沒想好。噢,這時候忽然想到了一個故事,感覺很拉風……

  以上都是真心實意的話,一點虛假都沒有。

  祝大家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這句話看著很套路,但也是真心話。
引言 使用道具
您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加入會員

建議立即更新瀏覽器 Chrome 95, Safari 15, Firefox 93, Edge 94。為維護帳號安全,電腦作業系統建議規格使用Windows7(含)以上。
回頂部 下一篇文章 放大 正常倒序 快速回覆 回到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