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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她孫子嫣是做人太失敗嗎?
不然,為什麼沒人告訴她,
主導這次合作案的是被她始亂終棄的前夫?
可恨她的老闆兼麻吉不但隱瞞她、出賣她,
還把借她暫住的屋子二次利用的再借給他,
沒錯,她大可以收拾行李走人,
但她壓根不認為搬個家就可以甩掉這個摸壁鬼,
所以與其多個不可預期的跟蹤狂,
算是二房東的她不如限定他的活動範圍,
再說,他這三年練就出來的廚藝簡直是深得她心,
不過這傢伙怎麼越來越「沒大沒小」,
假日她不想陪他跟弟弟外出打棒球,
他竟然用扛的強迫她出門,
甚至說她是一枚都市礦石,
厚,還真的是給他三分顏色他就開染房來了
第一章
砰──
辦公室的門驟然闔上的那一剎那,雷崇熙的胸口彷彿遭到鈍器重擊,躲不開的力道既突然又猛烈,痛得他幾乎要喘不過氣。
他呆坐在椅子上,久久無法回過神來。
萬萬沒想到,成立不到半年的建築師事務所,在歷經一連串的打壓與挫敗後,原本還算寬裕的財務狀況,如今已經捉襟見肘。
剛剛離開的是事務所僅剩的合夥人兼員工,而從這一秒鐘起,辦公室就只剩下雷崇熙被逼到絕境的孤單身影。
五味雜陳的呼出一口氣,雷崇熙胡亂的扯開領帶,疲憊的朝椅背仰靠而去,充滿血絲的雙瞳空洞的望著天花板唯一的燈源。
沉寂許久,他拿起話筒,按著熟悉的號碼,直撥遠在美國的家──
身為美商洛斯集團的准繼承人,傑出的雷崇熙向來是父母的驕傲,也是整個洛斯集團注目的焦點。
就在外界以為他要為未來的接班做準備的時候,他竟然跌破眾人眼鏡,選擇放棄繼承權,與一個沒沒無聞的平凡女孩閃電結婚,並和幾個初出社會的朋友用有限的資金,成立了間小小的建築事務所,徹底拒絕了家族順遂的安排,摧毀了父母殷切的期望,也打亂了集團的接班步驟。
其實,事情早在他執意自美返台唸書,就替他的拒絕埋下伏筆,只是大家早把接班視為他未來人生規劃裡的既定目標,而忽略了他當初決定回台的動機。
直到真相大白,所有的人措手不及,伴隨而來的反彈才會如此之大,但那都不足以撼動雷崇熙的決心,他要走自己的路,娶自己所愛的人。
偏偏,不管他的態度、信念有多麼堅定、沉篤,他的父母顯然始終無法諒解,為了逼迫他回心轉意,透過集團力量不斷打壓他好不容易成立的建築事務所。
勢力龐大的集團要欺壓一間名不見經傳的小事務所,就像喝水般容易,果然用不了幾個月,曾經滿載雷崇熙夢想的事務所,在螳臂當車的劣勢下,再也抵抗不了,垮了。
「喂,我是雷崇熙,恩叔,請問我母親在家嗎?可不可以請她接個電話?」他用平靜卻深沉的口吻詢問接電話的管家。
「崇熙少爺,夫人、夫人她這幾天不在,她去……」恩叔的聲音有些緊張。
「既然不在家,請我父親接電話吧!」雷崇熙打斷了恩叔的冗長回答,盡可能的讓對話簡單扼要。
「是,您請稍等,我馬上把電話轉給老爺。」
須臾,電話那端傳來了父親神清氣爽的清咳,似乎胸有成竹的等著他說出和他們期望相符的話語。
孰料,雷崇熙立場不改,「爸,是我,誠如你和媽所希望的,我的事務所禁不起洛斯集團一連串的施壓打擊,已經在兩分鐘前徹底垮臺了,我很謝謝你和媽給我上了這一課,但是很抱歉,我還是不會回美國接掌洛斯集團,我要跟子嫣為我們的幸福繼續留在台灣努力。對不起。」沒讓父親再次對他咆哮,他逕自掛了電話。
呆坐在椅子上的他,像是個歷經滄桑的老人,被想哭卻不能哭的掙扎塞滿胸膛。他雖然能體諒爸媽為了逼迫他屈服返美,不遺餘力朝他攻擊的偏執行為,可是看到自己的心血被踐踏得一片荒蕪,說不失落是騙人的。
可又能怎樣呢?就當作是他讓父母失望的一種懲罰吧!雷崇熙只能這樣自嘲的想。
許久,他回過神來,目光落定眼前的桌歷,頓時,他整個人從椅子上跳起來,「該死,今天是子嫣的生日,我差點忘了,我答應過晚上要陪她和子律吃晚餐的。」甩開心裡那股幾乎要化不開的挫折感,他強打起精神迅速離開辦公室。
臨去前,他倉卒的連回頭都沒有,就急忙的踏上回家的歸途。
這一個多月以來,也許是因為弟弟子律生病的緣故,孫子嫣的情緒總是極度不穩定。原本溫柔的她變得暴躁易怒,一不順心就會歇斯底里的對他咆哮、痛哭,生活裡只要有一點風吹草動,隨時就會引爆他們之間的戰火。
光是這個禮拜,他們兩夫妻間的口角爭執,已經是相識以來的單季累積最高紀錄。
再者,事務所的業績始終沒有起色,投下去的資金有去無回,日常生活若不是有孫子嫣在幫忙支撐,只怕他們一家三口早就喝西北風了。
雷崇熙心裡有著很深的無力感,蠟燭兩頭燒的他,別說休息,睡覺都是奢侈,可是他更捨不得妻子在婚姻生活裡承受這樣的壓力。
當初是他允諾要給她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如今,他才剛起步的事業垮了,答應的幸福卻遙遙無期,他可以包容體諒妻子的所有情緒,只是……
可不可以就今天一晚?
不要有爭執,不要再咆哮,就讓他們兩人平靜的分享這個喜樂的夜晚,可以嗎?
老實說,他也沒有把握。
買不起奢侈的禮物,雷崇熙在一家烘焙坊買了子嫣最愛的提拉米蘇蛋糕,小小的六吋,是他們僅僅可以依托的幸福,他把蛋糕捧在手心,小心翼翼的邁開步伐。
臨開門前,他不忘深吸一口氣,掩飾工作上的挫敗,接著推開門,用充滿雀躍的歡欣口吻呼喚,「子嫣,我回來了,快來看看我買了什麼東西回來,子嫣!」
眼前滿室的闃暗,雷崇熙當下一愣,未竟的呼喚頓時被黑暗與寂靜吞噬。
好靜,真的好靜……只怕連一根針落在地上的聲音他都可以清楚的聽見。
他按下牆上的電源開關,突如其來的光明讓他看見了沙發上宛若一尊石膏像的孫子嫣。
「怎麼不開燈?」他溫柔的問。
「開燈?開什麼燈?我們就要窮得連電費都繳不起了,我哪還敢開什麼燈?」孫子嫣突然尖銳異常的回答。
聞言,雷崇熙本能皺緊雙眉,正要指正她尖銳的口吻,心裡萌生一段警告──不,不要爭執,今天是子嫣的生日,他不想要再跟她吵架了。
饒了她,也饒了自己吧!
緩下脾氣,「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不開心?子律人呢?」他包容的表現關懷。
毫無預警的,孫子嫣整個人從沙發裡彈跳起身,別過頭來狠狠的瞪視著他,「有什麼事情值得開心的?雷崇熙,我問你,打從結婚以來,有什麼事情是值得我開心的?」
他不作聲,她則張牙舞爪的對著他繼續叫囂。「我受夠了這一切,你知道嗎?我受夠這種婚姻生活了。你說要給我幸福,可是幸福呢?我看不到;你說要給我安定,可是安定呢?我也沒等到。你知不知道,我每天困在這個空間裡,整個人就像不定時炸彈隨時要爆炸!」
雷崇熙無言。是他愧對了她,是他違背了許下的承諾。
「今天是你生日,我買了你最愛的提拉米蘇。」他把蛋糕放到沙發前的矮桌上,希望能緩和她的怒火。
孫子嫣皺了眉,別開臉生著悶氣。
他走上前去,張開手臂想要擁抱她,給她一點溫柔安撫。
措手不及的,她無情撥開了他靠近的手。
「閃開,不要碰我!」
雷崇熙皺起雙眉,偽裝的雀躍頓時消逝,他直直凝視她須臾,深沉無言。
忽地,孫子嫣發狂似彎身用手掃掉桌上的蛋糕,下一秒,代表雷崇熙一番心意的提拉米蘇蛋糕,無力回天的成了一攤爛泥,摔爛在他腳邊。
他的心被踐踏了……
「我們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天真了?我根本不希罕這個蛋糕,你以為給我一個六吋的蛋糕就是幸福嗎?你未免也把我的幸福看得太廉價了,你放著集團的接班人不當,卻要我跟你苦哈哈的過生活,我再也受不了了!」她咄咄逼人的指控。
雷崇熙緊握雙拳,額上青筋爆現,咬牙吐出壓抑的憤怒,「不是只有你在忍耐,我何嘗不是?」
在工作上,他被雙親百般圍剿,連殺出重圍的機會都沒有;在婚姻生活裡,他被深愛的女人無情踐踏,連反唇相稽的資格也沒有,這些他不是都很努力的在忍耐嗎?
從前那個巧笑倩兮的溫柔臉孔什麼時候變得如此猙獰?那個臉上總是寫滿羞怯與崇拜的孫子嫣到哪裡去了?
雷崇熙無奈的看了她一眼,克制與她爭執的衝動,在幾次重重的呼吸後,不想隨她起舞的他邁開艱困的步伐,打算讓自己暫時消失。
「站住!」她飛快的竄到他面前來,「既然如此,誰都不要再忍耐,我們離婚吧!」
纖弱的身影蛻變得異常強悍,殘忍的扔出這一枚震撼彈。
「你說什麼?」瞪大眼睛,雷崇熙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激動的問。
「離婚,我們離婚,然後放彼此自由,誰也都不需要再忍耐了,那些幸福跟安定,我不需要你來給,我孫子嫣自己會去創造。」
「住口!」揚起手臂,雷崇熙毫不留情的甩了她一記耳光。啪──
清脆的巴掌聲後,取而代之的是無盡沉默。
當她臉上妖艷異常的紅掌印迅速擴展開來,雷崇熙懊惱的閉上雙眼,悔恨不已,他不該動手。
「子嫣,我……」他的喉嚨彷彿被異物梗住。
驚愕的眸子一黯,須臾,一抹刀刃般的冷笑自孫子嫣嘴邊劃開,「呵呵……呵呵……」她笑著,那笑叫人心裡發麻。
「子嫣。」雷崇熙想要擁抱她,想要跟她道歉。
不是說過一輩子不離不棄?不是說過即便到老,也要一起牽手散步?不是說只要能在一起,多窮多苦都沒有關係?
既然如此,為什麼要離婚?為什麼要背離承諾?
不!他要解釋,他不是真的要打她,只是一時情緒失控。這陣子,他們都被生活和工作重擔壓得喘不過氣,這一定是子嫣的一時氣話,不會是真的!
「聽我說,我們不要再吵架了好不好?都冷靜下來。」他朝她伸出關懷的手。
孫子嫣往後退一步,用雷崇熙不從看過的臉孔來迎視他。
「這就是男人,這就是你雷崇熙的程度,給不起又放不下!你好可笑,真的好可笑,除了打人,你還有什麼事情是拿手的?雷崇熙,你不是男人,我要跟你離婚,我要跟你離婚!」她毫不收手的補上極具殺傷力的語言,一刀又一刀的朝他砍去。
「子嫣──」他衝上前拉住她的手,想試圖叫她冷靜。
「放手,拿開你骯髒的手!」她尖叫著。
拉扯之間,也扯痛了彼此的心。驀然,尖銳的痛楚從雷崇熙手腕上傳來,他不可置信的看著她,直到他絕望的推開面前陌生的孫子嫣。
手腕上,落著她清晰的齒痕。那是血嗎?為什麼紅得那麼怵目驚心?
「我要跟你離婚,我受不了像你這樣窩囊的男人,我要去找我的幸福,請你放手成全我吧──」
孫子嫣連喘息的機會都不給,一波又一波的打擊著雷崇熙。
當一張輕薄的紙甩向臉上,他顫抖的拿起來一看。
離婚協議書上,孫子嫣已經填妥一切,包括蓋章,剩下的就是他的決定。
「如果你是男人,就快點放我自由。」她根本讓他無從抉擇,雙腳咚的一聲跪倒在地,斂去所有的張揚情緒,出奇平靜的望著他。
「雷崇熙,夫妻一場,就當是我求求你,請還給我自由,我……有喜歡的人了,因為,我真的不想跟著你一輩子吃苦,你不能給的幸福,他都可以給我,所以,求你放了我吧!」孫子嫣的眼淚以一種詭異的姿態爬滿她的臉。
「你說什麼?」雷崇熙瞪大眼睛。
「我有喜歡的人了,請你成全我,我們好聚好散。」
先是朝他跪求,接著是整個人匍伏倒地的哀禱,她的每個舉動,無疑都是對雷崇熙的一次打擊。
原來,她已經有喜歡的人了,難怪她對他們的生活全然不眷戀,甚至是厭惡。
雷崇熙抓住那張輕薄──不!是像一顆大石頭般沉重的紙,絕望是他此刻的心情寫照。
多可笑,他還信誓旦旦的說要留在台灣跟子嫣繼續為他們的幸福打拚,原來那只是他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
看著她哭,他更希望能夠哭泣的是自己。
他別開眼,沙啞的說:「我知道了,我會簽的,這樁婚姻我會用盡我所有的力氣,讓它在最短的時間內宣告結束。謝謝你,也給我上了一課。」
「那就好,算你還是個男人。」抹去眼淚,孫子嫣撂下這話,甩門離開。
砰!二○○四年的今天,第二次聽見這道聲音,雷崇熙的心被重擊成無底黑洞。
***
二○○七年,台灣台北。
冰冷的雨滴滴答答打在計程車的車窗玻璃上,心急如焚的孫子嫣,只能透過窗上流淌的雨滴縫細,張望著外頭的車況,不時分神的查看手腕上規律前進的時間。
當車子甩開冗長的車陣,緩緩駛上飯店大廳前的回車道,等不及車子停妥,她連忙從皮夾裡掏出鈔票遞給司機,旋即匆匆忙忙打開車門,離開溫暖的車廂。
她瑟縮了下身子,本能的搓了搓手掌。
沒等Doorman體貼撐來的傘,她冒雨奔進眼前的五星級飯店,像只誤闖叢林的小白兔,站在華麗的水晶大燈下,無助張望著。
等候多時的歐定海一見到她,趕緊迎上前,「子嫣,這邊。」
「對不起,我是不是來得太遲了?」
穿著一席黑色窄版呢料洋裝,黑色絲襪下套著同色系短靴,孫子嫣微喘氣息,不安的向歐定海詢問,白皙臉龐散佈著方才冒雨前行的水漬。
事情真的來得太突然。
她臨時被告知德國H&W集團派駐來台的首席顧問今晚約請晚餐,她和歐海定因為共同參與H&W這次所投資大樓的空間規劃設計都被點名出席。
偏偏臨出發前,弟弟子律打來電話哭訴身體不適。
孫子嫣顧不得許多,只得先趕回家處理私事,安撫了弟弟不安的病體後,這才又風塵僕僕的趕來宴請的飯店。
「沒關係,就只是跟客戶見個面,吃個飯而已,先到的先吃,晚到的晚吃,甭在意。」歐定海一邊安撫她騷亂的心,一邊拉著她冰涼的手快步往包廂內走去。
「子律身體還好吧?」行進間,他問。
「嗯,吃過藥,我讓他先睡了才出門。」
「反正就是陪客戶吃飯,如果情況真的不允許,你大可留在家裡照顧子律,根本不用焦急著趕來。」歐定海不以為然的說。
「這怎麼好意思,伯威老大有說過喔,我們可是沒有選擇客戶的權利,還是小心伺候的好。」她語帶輕鬆的揶揄。
「理他,閻伯威說的話,以後打八折聽聽就好。」歐定海嗤了聲。
匆匆行經洗手間門口,倉卒的兩人接連越過幾道陌生身影,沒有察覺絲毫異狀,一前一後的繼續往包廂走去。
站在包廂大門的木雕芙蓉把手前,歐定海轉身看向她,「瞧你,頭髮都淋濕了。」言語間不乏寵溺的味道。
二話不說,他掏出手帕逕自幫她擦拭著臉上、髮梢的雨水,親匿得就像是一對情侶。
「很狼狽嗎?」她仰著臉赧笑問。
「沒有,還是很美,美得不可方物,不愧是我們海威工作室的鎮店之寶。」他讚美,順勢握住門上的把手往裡推,引領著遲來的孫子嫣走進包廂。
自始至終,歐定海那雙大手總是呵護備至的緊緊包握住孫子嫣的小手,傳遞溫暖。
長廊彼端,隔著安全距離,雷崇熙怔愣的站在包廂外的走廊上。乍見的驚詫與意外,沒有絲毫保留的在他的臉上全然暴露。
他清楚看見歐定海為孫子嫣體貼拭去雨水的動作,清楚看見歐定海緊握她的手,兩人談笑風生的自在模樣,還清楚看見……她在經過他身邊的剎那,竟對他的存在視若無睹!
然後,除了驚訝,他什麼反應也不能做,只能眼睜睜看著包廂的木門緩緩掩上,卻獨獨掩不去門縫裡孫子嫣臉上的燦爛笑容。
他握緊拳頭站在走廊上,心裡那一條弦像是被突然扯緊,連帶的牽動臉部線條,霎時陷入一陣空前的緊繃。
許久,直到沉沉的吐出氣息後,他無言的、靜靜的消化著方纔那猝不及防的景象。
她竟然這麼快就出現在他眼前?他以為閻伯威會藏好所有關於她的消息,而他還得花上一點時間才能見到她,沒想到,他竟然會在今晚就要與她重逢。
腦袋好像被萬馬踐踏過似的紛亂,他好不容易勉強甩去兩人分裂時的殘景,卻甩不開另一個男人握住她小手的事實。
他咬緊牙根,壓制住心中那股憤怒。
直到失控的情緒重新獲得控制,他再度邁開步履,尾隨著推開孫子嫣方才走入的那扇門。
第二章
宴桌上,孫子嫣先跟在場的兩位客戶代表打了招呼。
她見過他們。先前的比稿過程,就是這兩位代表負責聯繫,至於原本負責主導的蔡斯先生,聽說上個禮拜臨時被調回德國總公司了,是以今天餐宴的東道主,據說就是新來的顧問──暫時不在位子上。
在歐定海的照應下,她喝了杯暖熱的茶。舒爽的滋味,伴隨著暖意,正好可以徹底掃去她這一路渾身上下糾纏不休的涼意。
旋轉的大圓桌上,餐點已經上了泰半,不過顯然這些人只光顧著應酬說話,根本就忽略了眼前的山珍美味。
好可惜,如果可以的話,她真想帶著子律也來嘗嘗這些難得一見的菜餚。
忽地,包廂的門被推開了,孫子嫣趕緊擱下手中的瓷白茶杯,準備起身為自己的遲到向德國來的首席顧問致歉。
「孫小姐,我來跟你介紹,這位就是德國總公司派來的首席顧問──雷崇熙先生,雷先生此行負責接替蔡斯先生的工作,主導這一次希雅貢大樓的合作方案。」
孫子嫣起身,不疑有他的向對方伸出友誼的手,然而在聽到那個塵封多時的名字,她第一時間本能的想要縮回手──
似是察覺她的退縮,對方竟搶先一步握住她的手。
一股發麻的電流猛地自掌心竄上她的心。
該死,她只不過是晚了一秒鐘!
措手不及的孫子嫣驚愕的揚眸看向緊握住她的這只寬厚大手的主人,幾分鐘前,她好不容易才擺脫的涼意,頓時又迅雷不及掩耳的糾纏住她。
她不可置信的看著面前的這張臉孔,然後驚惶失措的頻頻回望閻伯威……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閻伯威無視於她的詢問,而定海哥則是佯裝忙碌的避開她的目光,相較於她的錯愕,這些人都太過鎮定了。
該死,她被擺了一道,這樣的相遇不可能會是偶然,根本是安排好的。
所有的人都知道,除了她之外!
孫子嫣氣得渾身發抖,她好想當場甩門離開,可她的手卻該死的被雷崇熙緊緊握住。
當她慌亂張望的同時,H&W另兩名代表臉上的不明白與困惑,及時驚醒了她。
不,她得冷靜下來,然後當作什麼事情都不曾發生過。每個人都在等著她的反應,尤其是握住她手不放的雷崇熙!
***
一個多月前,義大利威尼斯建築雙年展的開幕會場上。
「雷崇熙!」
久違的呼喚自身後響起,雷崇熙意外的停下腳步,轉過身去。
「閻伯威?」他不可置信的望著幾個步伐外的人。
閻伯威是他大學裡幾個算得上是志同道合的同學之一,他們曾經一起度過非常難忘的大學生活,也曾經短暫的在洛斯集團共事過,而後他繼續朝建築前進,閻伯威則走向室內設計。
三年沒見了,自從他狼狽的逃離台灣,大家就再也沒有聯絡。
如果沒記錯的話,那個曾經在他心上劃下刀痕的人,當初也曾在閻伯威的工作室裡工作,不曉得現在是不是還依然……
「好久不見,沒想到你竟然會在H&W集團!」閻伯威高舉著手中的展覽簡介。
「嗯,是好久不見,走,去喝個東西。」他鄉遇故友,雷崇熙露出久違的笑容,主動邀請。
找了個安靜的角落,給彼此一杯溫暖的咖啡。
「你怎麼會來?特地來看展覽的?」
「你不知道嗎?我的海威工作室接下了H&W在台灣第一個投資案的空間規劃,邁爾先生邀請我來這兒看展,順便洽談一些合作事宜。」
「喔,原來如此,這我的確不知道。」
看見閻伯威,腦子裡關於台灣的一切開始洶湧的朝雷崇熙席捲而來。
「我們有多久沒聯絡了?」
「三年。」對於時間,雷崇熙再清楚不過。
「一直在德國?」
「嗯。」雷崇熙點點頭。
「我以為你會回美國。」
「是嗎?」苦笑,「讓你失望了,我沒有回去,也沒繼承洛斯集團,我的想法一直都是如此,不是嗎?」
「這倒是。展覽內容搞得很不賴,看來你在德國磨練得更上層樓了。」
「謝謝。這三年過得如何?」
「你是在問我,還是在問某人?」毫不掩飾,閻伯威一語道破他最在意的部分。
雷崇熙心跳錯了拍,手指微晃,一滴咖啡不經意的灑了出來。
閻伯威看著這細微的動作,從容的啜飲著咖啡,藉以掩飾銳利的眼光。
「當、當然是問你。」雷崇熙狼狽的回答。
「我當然很好,要不怎麼會站在這裡。欸,沒想過再回台灣重新開始嗎?從什麼地方跌倒,就要從什麼地方再站起來,洛斯集團已經沒有三年前的勢力,你要從頭開始未嘗不是個好機會,也許,我們可以合作。」
雷崇熙扯開一抹淡笑,「是嗎?我會考慮看看。」
看看手腕上的時間,「欸,我待會還要去找個朋友,先走了。」閻伯威喝光手中的咖啡,率先起身,「希望哪天會在台灣看見你。」
忽地,「伯威──」雷崇熙喊住他離去的身影。
「什麼事?」他回過身來。
「她……好嗎?」雷崇熙很沒用的問出口,當下,他真想把自己一拳打昏。
閻伯威斂去笑容,用不甚諒解的眼神凝望他,「想知道的話,為什麼不自己回一趟台灣看看?」
雷崇熙當場啞然無言,只能怔怔的看著他離去。
該死,幹麼還要掛念那個女人,難道三年前她給他的羞辱還不夠痛嗎?
可是,心卻很誠實的不斷催促著雷崇熙──回去啊,回去看啊,回去看看她背叛的下場也好。
一個禮拜後,威尼斯Harry's Bar。
雷崇熙目光沉著的落在面前剔透的馬丁尼,指尖的煙霧像是一場夢境,撲朔迷離。
德國H&W集團的總裁秘書邁爾,原本悠閒輕啜著手中的威士忌,乍聽到雷崇熙的決定,大感意外的放下酒杯。
「你說什麼?」
「我說,我要辭職。」他再次說。
「為什麼?」邁爾不可置信的望著面前的男人。
身為集團內最被看好的東方建築師,尤其在這一次的威尼斯雙年展,雷崇熙所主導的德國館大受好評,斐然的成績,讓集團總裁都分外重視這名來自台灣的建築人才,不惜用更優渥的薪資,更高階的管理位置,來表達對他的重視。
而他,竟然說要辭職!
「等等,雷,是不是總裁提出的條件你不滿意?聽我說,這都可以再談的!我可以替你爭取。」邁爾把手搭上他的肩膀。
他揚手制止激動的邁爾,「不,邁爾,你誤會了,總裁給的條件非常優渥,聰明人都知道該馬上點頭應允,並且欣然接受,只是……」
「只是什麼?」
「我突然很想回台灣看看。」都是該死的那一天,他遇見了閻伯威,然後整個禮拜以來,想要回台灣的念頭強烈過這三年來的每一天!
「你還真是突然。」邁爾譏笑。
「我們集團跟台灣的海威合作了?」
「嗯,你知道啦。」
「海威的負責人是我的大學同學,開幕那一天,我們在會場遇上了。」
「所以你就懷念起台灣,想回去看看?」
「不是懷念──」他暴躁的糾正邁爾的說辭,「只是回去看看罷了。」
「好,只是回去看看。請問,你需要多久時間,一個星期?還是一個月?」邁爾認真的拿出PDA,查看接下來的行事歷。
需要多久?雷崇熙啜著澄澈的酒液,沒有明確的回答,只是淡淡搖了頭。
「雷,我知道這陣子你很累,為了這個建築展,你投注了不少心力,如果是想要放個長假,沒問題,總裁不是那種光會壓搾員工,卻不知體恤的人,只是,這不需要辭職吧?」
酒精鬆懈了他的防衛,尤其身邊的人是一路相挺的邁爾,雷崇熙自然的說出心裡的渴望,「邁爾,老實說,我也不知道需要多少時間,因為我從沒有這樣渴望去找尋一個人,所以需要多少時間,我真的不知道。」
「找人?誰?」藉著酒吧的燈光,邁爾緊盯住雷崇熙若有所思的臉龐。須臾,生性敏銳的他試探性的問:「是皮夾裡的那個女人嗎?」
雷崇熙整個人震了一下,彷彿隱私被探究,他聚攏了眉,警告性的看了邁爾一眼,卻什麼也沒說,唯讀把那張唇抿得更緊了。
招架不住他責難的眼光,邁爾連忙討饒。
「好,我說,你別再凶狠狠的瞪著我了!」他趕緊低頭啜了口酒,娓娓道來。「是杜蕾莎,她有一次在辦公室撿到你的皮夾,發現了皮夾裡的相片。你也知道,她一直對你頗有好感,看到相片,就急忙跑來問我知不知道相片裡的女人是誰。她懷疑你早心有所屬,我不只一次跟她我說不知道,她卻說她打死也不相信。」兩手一攤,任無奈寫滿臉。
邁爾和雷崇熙的好交情,是集團裡眾所皆知的事。
當初雷崇熙進入德國建築學校深造,第一個熟識的德國友人就是邁爾,就連邁爾後來進入H&W集團工作,都不忘拉他一塊兒。
他們一個是集團總裁最信賴的秘書,一個則是集團所欲倚重的建築人才,兩人魚幫水、水幫魚,交情之深厚,有眼睛的人都知道。
別說杜蕾莎喜歡找邁爾探問關於雷崇熙的私事,就連集團大總裁,都時常透過邁爾去傳達他對雷崇熙的看重。
「唔。」雷崇熙不置可否的應聲,當作是理解。
「那……她到底是誰?」邁爾還是忍不住好奇的問了。
「杜蕾莎給了你什麼好處?一頓晚餐,還是一個吻?」雷崇熙又瞪他一眼。
雷崇熙既不是瞎子也不是笨蛋,他當然知道邁爾是喜歡杜蕾莎的,要不然公司怎麼三不五時就會有關於他私人生活的小道消息傳出?
「欸,雷,台灣話不是說,雞蛋再密也有縫,很多事情都是在不小心之間傳出去的,而你似乎是想把全部責任賴給我。」
呿,最好這世界上每天都有那麼多不小心。雷崇熙在心裡冷嗤。
「難道我是那種會為了女人出賣兄弟的人嗎?」
「是。」他答得斬釘截鐵。
「你──」佯裝氣結,「好,大不了我們朋友做到今天。」邁爾裝腔作勢起身就要走人。
雷崇熙一把拉住他,沒好氣的說:「我的前妻。」
「誰?」
「相片裡的女人,是我的前妻。」雷崇熙加重語氣。
瞪大眼睛,重新坐回椅子,「等等,雷,我怎麼從來都沒聽你說過你有老婆!」邁爾深覺受到打擊。
「不是老婆,是前妻,既然是前妻,就是過去式。」雷崇熙秉持德國人的嚴謹,吹毛求疵的挑剔好友的措辭。
「既然已經是過去式了,幹麼還要回去找她?」
為什麼?老實說他也不知道。真的只是想要去看看她背叛他的下場嗎?雷崇熙自嘲的問。
他以為自己老早忘了那段短暫的婚姻。
可卻在雙年展的會場上意外遇到閻伯威,這讓他回想起他們曾經瘋狂追求孫子嫣的日子,然後,所有以為早已遺忘的往事,突然排山倒海的席捲他,敲碎他這些年努力堆砌的堅固城堡。
雷崇熙不得不承認,即便是孫子嫣當初先背離他們的婚姻,可他卻還是想念著她,深深的思念。
他向閻伯威問起她的近況,可是閻伯威什麼都沒說清楚,唯讀用一雙不諒解的眼神望著他,像個餌,勾引著他回去……
到底是好,還是不好?任何可能出現的答案,都讓雷崇熙陷入空前的焦慮不安。
他嚴重失眠,接下來的日子,他根本無法去想任何一樁跟建築有關的東西,腦海裡不分日夜的充斥著孫子嫣三個字。
「欸,雷,你發啥愣?」邁爾趕緊搖醒他的異樣沉思。
「抱歉。」他掩飾失態的喝光面前的馬丁尼,卻掩飾不了他的心被一個女人羈絆的事實。
這是邁爾所不曾見過的雷崇熙。
原以為雷崇熙的心因為對建築的狂烈專注,是以容不下任何女人,然而事實並不是如此,塞爆他左胸那窄小空間的不是建築,而是一個已離開他的女人。
難怪不管杜蕾莎怎麼努力,始終無法讓雷崇熙多看她一眼。
「你打算怎麼做?如果沒有頭緒,就算回到台灣,也只是大海撈針。」
「閻伯威一定知道她的下落。」
「雷,你是個優秀的人才,失去你是H&W的損失,不過既然你想回台灣,我倒是有個兩全其美的主意。」
「什麼兩全其美的主意?」
笑而不答,「交給我,這個我來幫你安排。」邁爾拍拍他的肩膀,結清了酒錢,起身離開酒吧。
***
台灣台北,海威空間規劃工作室。
中午休息時間過後走進辦公室,該是大家為客戶委託的設計圖埋頭苦幹的時候,偌大的辦公室裡卻沒啥人,只有助理安分的坐在位子上。
海威是個迷你工作室,全公司上下不超過十個人。
為了不讓死板板的隔間把員工囚禁在自己的辦公室裡,除了必須的會議室外,空間規劃利用既有桌屏,巧妙的區分出每個人的空間領域,並且保存原有空間的整體寬敞和透光性。
瞧,放眼所及,有人把限量公仔安置在這兒,也有人把植物園搬進公司,就連迷你小酒吧也大搖大擺的進駐,整個工作室熱鬧、豐富得像座樂園。
然而,此刻樂園寂靜無聲,透著一股詭譎氣氛。
孫子嫣解下外套,對一旁的助理問:「均達,其他人都去哪裡了?」
助理把手指往唇上一擱,「噓。」旋即神秘的指著緊閉的會議室。
「怎麼了?」孫子嫣也跟著壓低音量。
「好像德國那個Case有點問題,伯威老大跟定海哥雙方爭執不下,已經討論整個早上了,吵得連飯都沒吃,其他人發現苗頭不對,跑得跑,躲得躲。」
聞言,孫子嫣不放心的看向會議室。
幾個月前,身為工作室大老闆的閻伯威突然提議要參加比稿競賽,想要爭取德國H&W集團投資台灣房產的第一個大案子。
說實話,以海威的迷你規模,要想跟其他規模龐大、資源充足的設計公司競爭,其實是有難度的。
由於這個決定關係到海威能否跨出既有現狀,向外蓬勃發展,姑且不論成敗,不嘗試看看,任誰都不會心服口服。
工作室裡所有的人紛紛暫時放下手邊的工作,用實際行動來表達支持。大夥兒連續熬夜好幾天,集思廣益的參與規劃,每個人都在短短的時間裡成了名副其實的大熊貓。
好不容易贏得這個超級大客戶的青睞,接下來就是執行了。
照理說事情應該會很順利,孫子嫣想不出有什麼原因,會讓素來溫和、緊密的兩個人發生這麼嚴重的爭執。
她打開電腦,查看手邊的設計圖,突然緊閉的會議室打開了。
「子嫣,你進來一下。」閻伯威朝她招招手,一旁的歐定海則是陰鬱的緊抿著唇,好像還在怒火上。
她起身走向會議室,「怎麼了?你們兩個人的臉色都不大好看。」
歐定海抹了抹臉,放鬆臉部線條,「沒事,子律還好吧?」
「嗯,已經看過醫生了,剛剛送他回家休息。」
「那就好。子嫣,你這邊坐,我們聊一下。」閻伯威關上會議室的門,將她安置在椅子上。
「怎麼了?你們兩個突然變得很嚴肅。」她試圖緩和氣氛的笑問。
歐定海瞪向閻伯威,要他自己說明。
「是這樣的,原本H&W的希雅貢大樓內部空間設計圖已經定案了,可是台灣這邊的負責人臨時被召回德國總公司……」
她第一個反應是以為案子沒了。「但是我們雙方已經簽約了!」孫子嫣搶白。
「對,已經簽約,案子還是我們的。只是即將來台接手主導的人,並不是很滿意我們的設計,對方希望能有更多元性的設計風格加注在這一次的建案。」
「怎麼可以這樣──」這是定海哥嘔心瀝血主導的案子,難怪他這麼憤怒。孫子嫣同仇敵愾的發出抗議。
「聽著,除了既有的定海,我把我們工作室其他人較具代表的設計風格作品送給對方審核,對方看過之後,似乎是對你的風格情有獨鍾,所以,他們在定海的前衛潮流風格外,另外選定你的溫馨走向。」
「我的?」孫子嫣滿臉驚詫,「可是……」
這是定海哥的案子,他花了那麼多心力在準備,而且,她手邊還有幾個案子要進行,子律這陣子又病了,她根本沒有餘力負責其他的工作。
孫子嫣為難的望著閻伯威。
「我知道你手邊還有好幾個案子在進行,我會讓其他人幫忙接手的,所以H&W的Case,我希望你不要拒絕。」
「如果定海哥的設計他們都不滿意,我不認為他們會對我的空間規劃有絲毫的認同。」
歐定海的創作蟬聯兩屆傑出空間規劃優質獎,天生的敏銳讓他擁有不同於平常的設計風格,她懷疑H&W的負責人根本是個不懂設計的笨蛋!
再者,她不喜歡出爾反爾的客戶,尤其是那種仗勢著自己是來自某國際大集團,就不尊重合作的對象,她非常厭惡這樣的人。
「子嫣,設計這種東西是主觀的,我們沒有選擇客戶的權利,向來只有客戶來選擇我們,他們不是全盤否定定海的設計,他們只是希望在你們兩個的風格之間,達到一個臻至於完美的融合、平衡,我相信你跟定海兩個人一定可以勝任這個工作。」閻伯威勸說。
孫子嫣皺眉沉思。「跟定海哥合作當然好,只是……我總覺得怪。」
她當然知道設計是很主觀的,但是一直以來閻伯威都站在他們這一方,孫子嫣納悶的是,為什麼這一次閻伯威卻是選擇向客戶靠攏?
難道,這個客戶真的那麼重要?
「怪?哪裡怪?」閻伯威敏感的問。
「說不上來……」
「這是女人的第六感,你不會懂的,」歐定海滿是嘲諷的幫孫子嫣回答,「所以,警告你們這些大男人不要想玩弄女人。」他很明確的和老闆劃清界線。
閻伯威回以一抹不以為意的笑,「是,我銘記在心。今天晚上,派駐來台的德國顧問請兩位設計師吃飯,拜託,務必出席,就這樣,散會吧!」
話題草草的定了案,因為閻伯威知道孫子嫣是不會拒絕的。
打從他第一次見到孫子嫣,她一直都是溫柔、隨和的。
她淘氣卻深知拿捏分寸,率直卻不尖銳,她總是寧可多愛別人,卻不知道對自己好一點。
有時候閻伯威會想,如果那時候孫子嫣自私一點,是不是就不會失去她曾經仰賴的婚姻?是不是就不會失去她可以倚靠的肩膀?
雖然只是些假設性問題,但是,他心裡有了明確的結論。
原來,人真的不能太善良。心軟了,就注定要吃虧。
孫子嫣離開會議室後,歐定海不滿的瞪著閻伯威,「為什麼不告訴子嫣,德國派來的建築顧問不是別人,而是她的前夫──雷崇熙。」
「有必要說嗎?這只是個工作上的合作案,一開始我也以為在台負責人會是蔡斯先生,突然換成雷崇熙,我也深感意外,更何況,她遲早會知道的。」閻伯威如是回答。
「那你更應該要把他們兩個徹底分開,而不是把子嫣拉進這個案子裡,我真不懂你為什麼要這樣做,難道子嫣所受的苦你都沒看見嗎?」
「我看見了,所以我希望她早點了結過往。難得雷崇熙回台灣來,這麼好的機會,為什麼不好好把握?」閻伯威從不拒絕任何可能性,「或許,雷崇熙也想藉這個返台的機會,讓兩人之間能再萌生些什麼也說不定,要不然,在威尼斯時他不會向我問起子嫣。」
想他閻伯威也不過是個平凡人,幹不了瞞天過海的高明手段,但是,只要有可供利用的機會,他是絕對不會放棄的,這就是他成功的原因。
「你強辭奪理。」
「別那麼氣憤,我只是讓他們早一點見面,少浪費不必要的時間罷了,最重要的還是得看他們自己的真心如何決定。難道你不認為子嫣的痛苦也該有個句點了嗎?」
「我當然希望,問題是,雷崇熙就是個只會帶給子嫣苦難的男人。」
「即便是如此,子嫣還是愛他,這點,我們誰都不能否認。」
歐定海頓時啞口無言。
他和子嫣是因為閻伯威才認識的。
她是個善良貼心的好女孩,當外界對他和閻伯威之間這種不能公諸於世的愛情投以異樣眼光時,她是第一個跳出來鼓勵他的人。
儘管這段感情得嘗盡不被眾人祝福的苦楚,子嫣總是不改立場,事事替他著想、處處體貼關懷。
對他來說,子嫣不只是同事,還是個情同家人的好妹妹。
「反正我不管了,你自己看著辦,我警告你,萬一害子嫣受傷,我跟你之間就玩完了!」說不過善辯的閻伯威,歐定海只能這樣強硬的宣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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