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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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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開衙

     東華門乃是武朝儒生學子崇尚的聖地,這裡是魚躍龍門的龍門。

『東華門唱名方』是讀書人的一種榮耀,武朝讀書人畢生夢想之所在,在離此兩條街坊,一棟府邸正在改建,金字輝煌的『東緝事廠』四個大字門匾掛了上去,府衙門口兩側立著兩頭石『猙』栩栩如生,模樣森嚴可怖,彷彿每一個從府衙走過的人都是罪人。

隔著一條街,有著許多人悄悄觀察著,不敢靠近,卻是不妨礙他們竊竊私語。

「今日好像抓了許多人進去呢....」

「這個衙門是干什麼的,感覺有點陰森。」

「我家隔壁那個大戶,今早就被抓了,說是哄抬糧價.....就是不知道還能不能出來了,他家裡人現在四處找關係,想把人撈出來。」

......討論的人越來越多,漸漸有了偏離的意味,但也並未傳到城外去。

府衙內

立於校武場邊緣的樓閣上,一個侍女捧著木梳遞了過去,便躬身離開,臨走帶上房門。

拿著木梳的女子,一身青蘿宮衣,頭綰簡雅倭墮髻,兩側青絲垂肩,五官豔麗且那雙牟春水蕩漾,柔弱白皙的手輕輕由上往下,木梳輕柔的梳理一縷銀絲。

銅鏡內,端坐的男子閉目養神,鬚髮皆白,片刻,他啟口,嗓音清湛,「那些糧食都運出去了吧?」

另一側,一張桌前,海大福看著幾張紙上,寫滿彎彎扭扭的字跡,「督主這字….真是龍飛鳳舞…….嗯,獨立特行啊。」

恍然,他聽到白慕秋的話,恭敬道:「回稟督主,都已交付給開封衙門拿賑災了,奴婢又派了數名小黃門盯著,都是機靈人兒,出不了岔子,今晚最後一批糧過去,差不多就夠了。只是督主可能不知,那數十官商大戶,家裡銀錢可是多的讓奴婢眼睛都花了。」

「多少?」白慕秋示意身後梳頭的女子停下,惹得對方反而一陣白眼。

海大福伸出五根指頭,覺得不對數,又比了十根手指,沉聲道:「足足一百五十萬貫有餘。」

「還真夠多的啊……」

饒是冷漠的白慕秋也不由一愣,他站起身,肩上垂落的銀絲柔順滑落至胸前,銀白的眉毛下,雙目寒光凜凜,「這些人……走私漏稅啊…..也賺不到這麼多吧……」

「大福。」白慕秋沉吟了一聲,說道:「將一百萬貫送進官家的內庫房。」

海大福看著賬目上的數字,猶豫了一下說道:「督主,會不會太多了?畢竟東緝事廠才堪堪建立,有些人員的配備都需要錢財開路。」

白慕秋搖搖頭,坐到案桌前,「一點都不多,總要讓官家嘗到一點甜頭才成,算是這四年來,官家對東廠投資的分紅好了,只有這樣,陛下那邊才能一如既往的支持本督。」

話鋒一轉,變的鋒利,「剩餘的錢財就放在廠內,眼線的情報終歸要有所償啊,不然別人也不會給本督賣命。」

他拿過案桌上的幾頁紙張,拍了拍,「你來之前,本督寫的,可看過了?」

海大福點點頭,「字跡別具一格,難得一見。」

「本督說的是裡面的內容。」白慕秋萬年不化的臉,難得露出一絲笑容。

而旁邊的女子更是捂著小嘴輕笑出聲。

海大福尷尬的擦了擦胖臉上的汗漬,乾笑道:「看過了,看過了。」

隨即他道:「只是這樣一來,那五十萬貫怕不是夠的,督主的宏圖大計也怕會受到影響,那西夏邊陲本就不好滲入進去,去年奴婢著了二十名退役出宮的太監,年歲都在四十往下,去了西垂不出半年,只剩下三四個還在,得到的情報也是不多,可給予的銀錢卻是不少,那邊兒實在是太過惡劣了。」

「再惡劣也得派人去,二十個不行,就三十個,總會有幾個幸運的傢伙滲入進去。」白慕秋皺著眉說:「東南也必須有所展開,今年外放的太監名額提高到五十名,讓他們自己挑一些喜歡的活計學學,比如說書的、批卦算命的,全都投到東南各州去,那邊摩雲教改名為明教,藉著這次大災發展自己,已然是有了圖謀,東廠這邊先將以前得到的消息,獨立歸納成檔,出宮的宮人培訓完後,立即讓他們跟著卞梁的商隊南下,這件事是迫在眉睫的,大富啊,必須抓緊去辦。」

隨著說話聲,一張紙被白慕秋從堆積的文書當中抽出來,鋪平。「這上面是將以前的講義重新書寫、修改的,拿去後,好好琢磨一番,將新進宮的太監侍女獨立講解,時間還是和從前一樣,每個三四日便集會講義一番,挑一些口舌好的,說話煽情的,讓他們來辦就行,不能迫之過急,也不可讓他們腦袋閒下來,總之…….別讓他們有過多的思考就對了。」

說話之間,一直默默在旁的女子忽然走過來,說:「督主,小瓶兒有個請求,希望督主能把小瓶兒從宮裡調出來。」

「唔….嗯?」

白慕秋有點詫異,道:「你不是一直想入後宮的嗎?此時怎會如此想法?」

小瓶兒俏臉上苦澀一笑,「回稟督主,從前小瓶兒認為官家應該是一隻氣吞萬里的猛虎,是那縱橫四海的蛟龍,可這四年來,小瓶兒看見的,聽見的,都……都很讓瓶兒失望,尤其是那個如妃……整日一口一個『奴』的在陛下面前自稱,聽的人雞皮疙瘩都起了。」

見白慕秋沉吟,急忙加重了語氣,「小瓶兒出來後,也可以幫海公公的忙,現下東廠急需人手,小瓶兒在宮裡掌管尚衣司多年,也是可以幫忙的。」

「如此,倒還真有一件事要你去辦。」

白慕秋同意了,他手指輕輕點著木桌,「赫連如心身居後庭,傳遞消息必然要通向外面的,本督需要你順藤摸瓜,控制住那人,最好是知道摩雲教在西夏的總壇。日後說不定還能用上一用。」

聞言,小瓶兒高興的幾乎快跳了起來,拍著飽滿的胸脯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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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談到這裡,該交代的,說的也差不多了。白慕秋呼出一口氣,跨過身後的那扇門,海大富和小瓶兒緊隨在後,視線裡閣樓下的校武場逐步展開,然後場中分列著什麼東西,一排排跪在那裡。

四周,皂衣尖帽,持刀而立。

旗子隨著烈日下的清風徐徐飄動,在那校武場地當中,那數排跪下的商戶官員被緊緊束縛著手臂,他們的脖子下面掛著一個木片,上面著墨寫著所犯的罪狀,一條條清晰又細小的排列。

微涼的風捲起白慕秋的白髮,在飛舞,黑金的袍子的在起伏。

天晴雲卷,場中只有風的聲音。

片刻後,只留下他的聲音。

「興和四年,神州各地旱魃四起,百姓顆粒無收,易子相食,這是人間慘劇,兩天前,陛下下令全力賑災………….」

此時,校場四周,刀出鞘,反射出奪人的寒光。

身著皂衣的刀兵走過去,立到了每一個下跪之人的背後。有想掙紮起身的,刀柄便砸了過去,倒在地上,又被人抽正。

頭破血流…….

「就是他們!好好看看他們的面目。」

白慕秋怒吼著,雙手抓著木欄,一股大風平地而起,吹的銀發飛揚,「將陛下賑災的新糧換成了他們家裡的發黴的陳糧,老鼠都不吃的陳糧,但是卻拿給我們同胞吃,還裝作一副善人的嘴臉,這些——」

「——還算是人嗎?」

他的聲音沉重,而又嘶吼,忽然手一揚,將一疊疊寫滿罪狀的紙張從閣樓上拋了下來,散落飛舞的紙片,飄飄然然落下。

「官商勾結……」

「欺民霸田……」

「私販鐵鹽……通敵賣國…..」

「所以......即今日起,東廠開衙,代天子耳目清查天下忤逆,充天子利劍,斬犬官罪民,行太平大道——」

白慕秋單手往下一指,「——而他們!」

聲音傳播著,皂衣刀兵揚起刀光,數十柄長刀落下,數十具無頭屍體倒地,鮮血染紅了整片校場。

「殺刀祭旗!」

興和四年,九月,東緝事廠開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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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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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赤心

     「娘娘出事了。」

李彥在一處花圃找到了赫連如心,不顧儀表,急忙跑了過去,在她身側低聲附語,斷斷續續聽一段話。

「東廠提督白寧……今日開衙殺了不少人…….而且…..我們的人也沒了,販賣入….西….的線斷了,如今怎麼辦?」

一朵花,陡然折在她手裡。

赫連如心想到昨夜,那人威脅的話,壓下了心火,裝作若無其事的表情,說道:「殺了就殺了吧,白寧如今藉著官家昔日對他的恩情,又攜裹賑災大事而來,就像一把火,燒的正猛烈的時候,咱們先不去管他,待燒的差不多了,沒東西可燒的時候,再和他算算賬不遲。」

「可是…..」李彥抬起頭,微微張了張嘴,心中有件事壓著,心頭終究是有些不甘,畢竟那白寧閉關那段時間,他李彥除了眼前的如妃,可是後庭當中最得勢的人。誰人不敢給點面子?可眼下呢,內務總管的職位沒有了,他心中自然是不甘的,「…….娘娘,難道就這麼放過他嗎?」

赫連如心皺眉,斜眼,原本勾魂奪魄的美目,卻是殺機凜然,「小南子,你這奴才在質疑本位的決斷?你要可知…….你不過是一條狗而已。」

李彥嚇得連忙跪下來,頭觸地,瑟瑟發抖道:「娘娘,奴婢知罪,奴婢知罪。」

片刻,一片片花瓣飄落在地上,他的視線裡。只聽那柔媚的聲音,說道:「這宮裡,除了本位這裡,何處不是白寧的眼線?你我二人需謹慎一些,那些線頭斷了,重新接上就是,那白寧目前,先避開他的鋒芒,免得兩敗俱傷。」

「是…」李彥低聲回應。

「不過本位倒是可以給那白提督找點麻煩。」赫連如心拖著長擺,慢慢行走,她說:「你與蔡京等人也算有些交集,他們的人也被殺了不少,心中自然是有怨的,你與他們細談一下,今日東廠殺的人,拿出宣揚,到處去說,綠林草莽也好,江湖名門也罷,他們知道東廠殺了人,殺了慷慨濟民的商人、以及幾個為民請命的好官。」

李彥喜上眉梢,道:「奴婢這就去辦,一定將白的變成黑的,傳到其他各個地方,讓那東廠成為眾矢之的,聲名惡臭。」

「去吧。」

美豔的女人,越走越遠。

………

九月十二,東廠開衙殺人祭旗的消息,不脛而走。很快就傳遍了整座汴梁城,在有心人的傳播和被殺家屬的哭訴,漸漸有些變味。

九月十二下午以及傍晚,東廠緹騎四下出動,搜捕、關押、砍頭二百四十多人,當中不乏有哄抬糧價者,也不乏有藉著大災蠱惑人心的教派,甚至砍頭隊伍中自然有趁機販賣人口的牙人。

這是白慕秋刻意交代的,他前世最痛惡的就是販賣人口,雖然在武朝,在這個時代,牙人這個行當買賣人口已經非常普遍,但對於強行掠奪子女的,就成了刀下亡魂。

此刻日頭偏西。

他出了延福宮,看著昏黃的落日,想著之前趙吉的話,整個人輕鬆了不少,終於,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朕當政幾年,想不到蛀蟲如斯。」

「一百萬貫啊……」

「朕心裡好痛……心痛這太祖打下來的江山。」

「小寧子,放手去幹,徹徹底底的清查,朕就在這裡,就在這皇宮裡睜大眼睛看著——」

「——看看朕的江山裡,到底有多少這樣的蛀蟲。」

九月十三,早朝,皇帝趙吉下旨,武朝所有衙門、官員,必須配合東緝事廠行事,如有怠慢、詆毀、不配合,俱撤官查辦下獄。

白慕秋收好了聖旨,獨自一人行走。

百官遠遠躲著他,三三兩兩結伴離開,膽小者、心懷污爛事者更是不敢目光移過去。待到所有人離開後,白慕秋打開了系統。

「人物轉盤二連抽。」

「叮咚!轉盤已開啟,消耗兩百因果點。」

白慕秋皺了皺眉,系統升級後,所消耗的因果點居然成倍增長,果然……有點坑人。

「叮咚!恭喜宿主抽到曹少卿,描述:有野心,嚮往強者,高傲冷漠,自帶武功:白龍劍法,自帶武器:白龍劍,目前任御馬監管事,對宿主創立東廠充滿崇敬。」

「叮咚!恭喜宿主抽到雨化恬,描述:孤冷自信,野心一般,自帶武功:醉雨劍法,自帶武器:醉雨三子劍,目前任太后尚虞近侍,對外物不太關心。」

來了一對廠公加廠花?有點意思,都是帶劍的。

白慕秋冰冷的臉上不由勾起一絲笑意,隨即上了馬車,直徑出了皇宮。

…….

卞梁附近下了一場雨,過後,天氣轉涼。乾燥龜裂的地面,濕潤泥濘。

樹蔭在風裡搖晃著,樹下一位老人靠在那裡休息,十數隻蒼蠅圍著他轉著,時不時飛下來在浸透污血的褲腿上爬動著。

老人沒有多少力氣,無意識的抬起手,伸過去驅趕。

這時,他聽到有腳步聲過來,連忙在地上抓了一把泥土………

……

一個女子晃晃悠悠過來,走的很慢,可能因為她赤著腳的原因,污泥腳面隱隱有些血跡。女子走到樹蔭下,將手裡的一些糊糊捧過去,捧到老人的嘴邊。

「大….大嬸今天偷偷分….分的….」

女子眼裡帶著希冀,斷斷續續說:「她吃不完…..給惜福了。爺爺….你吃….大嬸說吃了,就不會…..睡著了。」

老人抬起渾濁的眼睛,盯著污穢的手心裡,那點糊糊,搖搖頭,「惜福啊….爺爺有吃的….你看爺爺嘴裡還在咬呢,你呀…不要去守著人家……人家心善,但也沒多少東西給我們吃啊,懂嗎。」

女子忽然抬起手臂,用破爛的袖口擦了下眼睛,嗚嚥著,「爺爺在吃土…..惜福知道的…..惜福看見了……惜福….好怕爺爺像好多人一樣,睡在地上…..叫也叫不醒,我好害怕。」

「吃點…..」

「……爺爺你吃點。」

良久,老人嘆了一口氣,虛弱的蠕動乾癟的嘴唇,將泥土吐了出來,伸過嘴****著手掌中那點米麵糊糊,舔著舔著,眼淚吧嗒吧嗒流了下來。

………..

惜福背著老人光著腳一步步走著,此時,卻看到了同樣一群衣衫襤褸的人群在湧動。

她抬頭看過去,人群的前方,再高處,高聳的城廓在那裡屹立著。

惜福髒兮兮的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叫道:「爺爺….你看….這裡有好多人…..是不是到卞梁了啊…..爺爺?」

背上的老人沒有回答,雙目緊閉氣息微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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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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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執念

     天上烈陽暴曬,接濟的粥棚在逐一拆走。

在汴梁城外,甚至其餘災縣的城外,少了粥棚,多了一個領糧種和回鄉乾糧的地方,前兩日的暴雨緩解了災情,再往後的一天裡,又是綿綿小雨,逃難的人或許意識到大旱過去了。

「爺爺?」

擁擠排列的隊伍中間,惜福弱弱的喚了一聲背上的老人。

老人緊閉著眼簾,氣息微弱,偶爾無意識的呻吟一聲,也不知是不是在回應。

惜福一時間心底有些發慌,手忙腳亂將老人放了下來,看到爺爺那張發青的臉,又喚了一聲,「爺爺....你.....不要睡了....不要嚇惜福好不好.....醒來啊....醒來啊...不要嚇惜福....」

「爺爺....你到底怎麼啦.....不要睡....不要嚇惜福啊....」

女子眼眶濕紅,跪坐在地上,守著老人一聲聲的呼喚,可....似乎一切都是徒勞的,惜福迷惘、害怕甚至無助的望周圍的人群,她忽然做了一個動作,跪著朝他們磕頭,咚咚的一聲聲磕響。

「能不能.....告訴惜福.....爺爺他怎麼啦.....求求你們.....把爺爺叫醒啊!」

周圍的人,蓬亂的頭髮下,每一張臉都帶著麻木,注視著不斷在磕頭,重複說一句的女子,彷彿這一切都不曾發生過,也或者曾經發生過。

額頭被一粒小石子磕破,血沾著泥土。

女子一點也沒有停下的意思,可終究那些只是從她面前走過。

忽然,一個聲音在隊伍裡傳出,也不知是誰說的,「傻子,你爺爺病了,只有進城找大夫才能救活過來。」

進城?

惜福停下來,看了看高聳的城門樓,她想也沒想急忙將地上的老人背上,朝那裡衝過去,可到了城門,又猶豫了,她沒進過城,連小縣城都沒去過,可眼前的汴梁城,又是何其巨大。

「進城....找大夫...進城找大夫!」惜福緊咬嘴皮,咬的發白。

她邁動腳步極小,畏懼的挪動過去,看到近在眼前的城門,以及城門邊上如狼似虎的士卒,卻是把她擋了下來,「災民一律不得進城,再往前半步就殺了你。」

「進城看大夫.....進城看大夫....」她六神無主的念叨,極恐懼,腳步卻是小心的挪動。

甚至天真的以為,這樣對方就看不見她。

「滾開啊!」守衛走了過來,推了一把。

被推搡了一下,惜福本就虛弱,何況還背著一個老人。猝不及防間,倒在了地上,叮的一聲,一塊牌子落了出來,見到地上黝黑的東西,那個守衛眼睛頓時一亮,伸手就要去撿,惜福從地上爬起,瘋子一樣撲了過去將那塊牌子拿手裡護在胸口,像是護崽的母虎,朝先前恐懼的士卒大吼:「不要拿我的東西!!」

「把那牌子拿出來!」那名守衛眼裡一急,就要拔刀。

這時,另一個守城士卒過來,一把將他手腕按住,對惜福道:「瘋婆子,趕緊進城。」

惜福捏著令牌恐懼的看看他們,連忙將地上的爺爺背上身,極快的衝進城門裡。那被按住手腕的士兵看著跑遠,進入街道的邋遢女子,不由惱怒起來,「開封府衙、三衙下令不許災民進入,你想連累死我!」

被說的士兵搖搖頭,反而罵他:「老子剛剛救你一命,知不知道剛剛那令牌是什麼?前日我見過一個東廠的緹騎腰間就掛著一枚,只是比這個小上許多,說不得剛剛那女的就是東廠放在難民裡的探子。這段時間,死的人夠多了,老子可不想你腦袋掛在城門樓上。」

剛剛還憤怒的士兵,頓時一身虛汗,臉上一片慘白。

......

「大夫....找大夫....」

惜福念叨著,在大街上漫無目的的遊走,而周圍的人無一不摀住鼻子遠遠躲開。

「怎麼回事?難民進城了?」

「應該是乞丐吧.....或者偷溜進來的。」

街上的行人在她背後指指點點,或小聲,也或高聲的談論著,直到對方徹底消失在街道盡頭,沒人憐憫和同情。

行走了很長,也不知道多長,惜福實在又累又餓,在一條人少的街巷坐了下來,背後靠在牆上的老人氣息尚存,只是越來越弱了。惜福哭了,豆大的淚珠順臉頰滾落,變的渾濁,緊接著『哇』的一聲大哭起來,緊緊抱著老人的身子,哭的很傷心。

「爹娘不見了......相公也不見了......爺爺你不要睡啊...惜福不知道大夫是什麼啊.....這裡好多的人,惜福一個人好害怕的。」哭聲持續著,在巷口許久都無法停息。

此時,街口走來一個男子,他看了看痛哭的女子,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老人,緊接著又走到巷口朝外看了看,這才反身回到惜福身邊。

「這位姑娘,這是你爺爺嗎?」男子問道。

惜福見有人衝她說話,眼裡帶著戒備,身子不由往後縮了縮,想了會兒,還是回答:「是....是我爺爺...我們來找相公....可....他睡著了....怎麼都叫不醒...有人叫我找大夫....可...可惜福不知道是什麼大夫。」

那男子疑惑的盯著她看,不知道打了什麼名堂,「我知道有個地方,那裡有好多男人,說不定你相公就那裡,找到相公,就有錢找大夫給你爺爺看病了。」

不容她多想,那男子就要去牽惜福的手,不過看到渾身的污穢,那男的又縮了回去,乾脆道:「像救你爺爺,就跟我去找相公,然後再找大夫。去不去?」

惜福點點頭,又搖搖頭,不放心看地上的老人,「爺爺睡著了...不能一個人睡在這裡....會著涼的。」

「放心,沒事的。」那男子顯然耐心很好,緩和的語氣說道:「我們很快就回來,真的很快,而且還有新衣服穿,新鞋子。」

「不要你新衣服....新鞋子...」惜福搖搖頭,從懷裡掏出一隻污穢的鞋子,勉強能看出上面的紅色,「這是.....相公給我買的....都舍不得穿。」

隨即,她停了下來,「可是....我找不到他。」

「所以,你跟我走,我幫你找!」

臨了,男子又保證道:「然後我們就很快回來!」

「真..的嗎?」惜福傻傻的問。

男子拍拍胸脯,「俺牛二,可是有名的說話算數的,一口唾沫一根釘。」

「好...好....我跟你去。」

惜福又蹲下對老人道:「爺爺,你在這裡等惜福回來....惜福給你找大夫治病....你就會醒過來.....又可以看到惜福了。」

兩人隨後走了,女子邊走,不捨的回頭看,卻又被男子催促趕緊走。

......

天逐漸有點陰了,就在街道盡頭,發出金鑼聲,行人匆匆迴避。

一隊人馬,皂衣鐵甲,腰間挎刀行進過來,中間一頂四人大轎,走到街道一半時,忽然停住,轎裡的人掀開簾子,露出一張白胖無須的臉,他皺著眉,招來一名隨行,「附近有腐爛的味道,去找找。」

隨行應下,連忙帶著幾個人開始在四周查探,沒多久就匆匆回來,還抬著一名老人,老人的一隻腿上,膝蓋以下的部分有了腐敗的痕跡。

海大福下了轎,白絹捂著鼻子,冷眼了下地上的人,正要揮揮手讓人打發了。

剛一轉身,頓時一僵,白絹掉在地上。

失態的叫了一聲:「喂喲,快快放上轎子裡,馬上給咱家找最好的大夫,快去!」

手下的人,雖然不清楚怎麼回事,可手裡卻不慢,連忙將老人抬上轎子,朝最近的醫館過去,海大富上了一匹馬,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變的更加失態。

連忙對手下說:「立刻,用最緊急的訊號,通知所有人,放下手裡的事情,全力找一個行為有些痴傻的女子,盡全力知道嗎?不然咱家可保不住你們腦袋!」

命令一下,所有緹騎四散出擊,朝不同的街道跑去。

海大福著急的原地一跺腳,「怎麼這個時候來啊,這下可為難死咱家了,如今汴梁城正是混亂的時候,可千萬別出事啊,不然督主一定會殺了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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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明與暗

     鬧市的街頭上,緹騎縱飛,皂衣尖帽的人四處查看過往女子,甚至還有趁機摸了兩把的,只是對方敢怒不敢言,便害怕的急匆匆走掉了。

在熱鬧的街市的另一邊,行人稀少的小巷內,一個男子快步穿行,身後緊緊跟著膽怯看著四周的女子,並不時回頭催促兩句,言語間似乎有了點不耐煩。

很快,又過了一條巷子,他們來到一家酒樓後門,一個壯漢把門打開,惜福有些害怕的看著那男人手臂上花花綠綠的圖案,似乎想到了一些不好的記憶,不敢進去。

帶她來的男子給壯漢示意了一個眼神後,惜福被強行拖拽了進去。她現在好害怕,渾身發抖,一直被人推著往前走著,穿過昏暗的地方,那男子忽然說:「在這裡等等,我去找你相公。」

惜福看著他走遠,然後和一個看起來很胖的女人談話。不時,那胖女人抬過頭看向她,又轉了回去,和那男的討論什麼,聲音有點大,可惜福還是沒能聽清楚。

或許,她想那個好心的男子在幫她問惜福相公的事吧。

想到,見到了相公,他一定會很開心吧,然後再把爺爺叫醒,又和從前一樣了。只是那個好心的大哥,怎麼和那個看上去很凶惡的女人說這麼久呢?

她想著。

那男子此時過來了,手裡提著一竄東西在往懷裡揣,她知道那是銅錢,爺爺說過,可以買好多東西的,可惜沒有相公給爺爺的多。

「等會兒,你跟著那個女人,他會帶你去找相公。」說著,不再多看一眼,離開了。

望著那男子離開的背影,惜福忽然有種不知是追上去衝動,還是繼續留在這裡,猶豫間,那個胖女人過來了,身後帶著四五個男子,將她拖拽攜裹著離開了原地。

對於這樣突然發生的事,惜福瞬間就懵了。

渾渾噩噩中,一下反應過來,想要往外面跑,結果臉上被挨了一下,被人提著、拖著,聽到吱嘎一聲,好像是自己家那棟老屋的門打開的聲音,整個人被丟了進去,她倔犟的想要爬起來,又被人按住。

惜福嚇得瑟瑟發抖,還是努力睜開眼睛,這裡很昏暗,可也見到那個胖女人掩著鼻子走了進來,她顫顫說道:「惜福....是來找相公的.....」

聞言,那胖女人微微一愣。

隨即插著寬肥的腰肢,罵罵咧咧起來,顯然是什麼事情讓她感覺受到了欺騙。

「這女子臉盤看上去也算不錯,洗乾淨,換身衣服讓我看看。」胖女人像是受不了氣味兒,說完就要極快的離開。

「我要走.....不要你的衣服!」

惜福突然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一下子掙脫衝了出去,將走到門口的胖女人撞了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胖女人抓住門邊才穩住身子,沖身邊的幾個男人吼道:「追回來!打她一頓就老實了。」

那群男人凶神惡煞的追了上去,腳力畢竟比惜福快,有人抓住了她頭髮,也有人好像在她臉上打了兩下,聲音挺響的,然後被打倒,被抓住腳脖往過道上拖著。

「她懷裡有什麼東西,給老娘撕開看看。」胖女人眼睛很毒,昏暗混亂中,也能看的清楚。

惜福被打了幾下,倒還沒什麼感覺,就和以前不小心跌倒撞在石頭上一樣,雖然很疼,但真沒什麼感覺。只是意識到有人才扯自己衣服時,這才死死的抱緊自己,可饒是如此,也沒有多大的用。

撕拉一聲,破爛的外衣撕破,一隻鞋子掉在了地上。

惜福掙紮著,『啊!』的一聲大叫,朝鞋子爬過去,伸手去抓,卻被一隻胖胖的手搶先捻了起來,胖女人放在眼前看了看,又一把扔開,「都什麼東西,那麼臭。」

「相公....買給惜福的鞋子....」惜福的聲音陡然拉高,尖叫著朝鞋子拋出去的方向撲過去,摔在了地上,一件物什也被摔了出來,噹噹的響動,在地上翻了翻,就被胖女人撿了起來,「這東西.....看上去像是令牌,不過.....還不錯啊。」說完,在衣服上擦了擦,揣進了懷裡。

她身旁一個小廝,看見那塊令牌眼裡陡然閃爍,趁沒人注意,偷偷溜開,朝外面跑去。跑出廊裡,就撞到一個白色長裙的女子,他看也不看,告了一聲罪,急忙衝進了大堂,那裡人聲鼎沸,鶯鶯燕燕的女人依偎著男人撒歡,這裡是一間青樓。

此刻,那名小廝卻是消失在大堂,早已出了大門。

.....

在廊內被撞了一下的女子也無大礙,只是有些微微皺眉,而她身邊的丫鬟,則著急萬分,一口一口,脆生生的問『哪裡疼了』『哪裡受傷』之類的。

「好了,我沒事。」白色長裙女子輕輕道了一聲,聲音極其溫柔細微。

那個小丫鬟氣鼓鼓道:「我要告訴李媽媽去,那個小廝我認識,才來不久,油嘴滑舌的厲害,做事卻是莽莽撞撞,要是傷了你,還不扒了他的皮。」

白色長裙的女子看她一副小大人的模樣,不覺好笑。

剛走兩步,忽然聽到廊裡有女人的哭叫,微微皺起了眉頭,原本要回到自宅的腳轉了方向,朝聲音走了過去,遠遠的,她便看見了胖女人,喚了一聲:「李媽媽。」

「哎喲,我的姑奶奶,這怎麼能.....怎麼能進來這裡啊。」胖女人連忙攔住,說道:「這裡面的爛事,媽媽我不想讓你沾上,免得你啊沾了這裡晦氣,這樣不好。」

白色長裙女子搖搖頭,「如我沒見到還罷了,如今聽見了,心中總是會有那般不舒服,小菊等會兒取過一些銀兩給李媽媽的,媽媽今日便心軟一次吧。」

那胖女人嘆口氣,臉上卻是笑眯眯的點頭,「行,今日老身便心軟一次。」

說著,便讓打手都離開,免的凶惡的樣貌把閨女給嚇壞了。

待人都走了,長裙女子舉步進去,昏暗的角落裡,一個蓬頭垢面的女子抱著懷裡一隻污穢鞋子,在瑟瑟發抖,臉有些淤腫,頭皮也破了一處,卻依舊保護著鞋子,不松手。

長裙女子微微嘆了一口氣,便道:「小菊,與我一起帶她到我屋裡去吧。」

.......

.......

天色漸晚,一棟茶樓上。

一身飛魚向陽袍的海大富,沉著臉看著快要西下的落日,白淨不自然的臉上,陰沉的幾乎快要滴出水來。此時樓下木階『踏踏』的響起腳步聲,一名皂衣,帶著一名小廝過來,當即跪下,報告了什麼。

海大福霍的一下站起來,整個木桌炸裂。

「竟敢如此......瞞不住的....」

海大福吩咐道:「通知附近所有人包圍繡樓,還有.......」

隨即又停頓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通知督主。如有意外.......海大富今夜不封刀了。」

他口中說的意外,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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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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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我要見到你

     東華門,緝事廠

閣樓內,木製的案桌上,鋪滿來了各種紙張,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跡,雖然歪歪扭扭,但很顯然寫作者此時專心注目著一筆一劃的勾勒。而案桌另一側,小瓶兒亭亭玉立在那裡,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注視著。

「如今東廠規模雛形已現,但內部結構的管理問題還是有的。」白慕秋說著話時,毛筆尖,蘸了一點墨,在紙上圈了一處,「所以以前武朝那一套,在這裡並不適用,必須要改,小瓶兒,你有什麼看法?」

看法?

小瓶兒正看的出神,被問到問題,陡然一驚,臉頰微紅,說道:「瓶兒沒….沒有看法,督主做主就行。」

他好像並沒有注意到小瓶兒的異態,只是瞟了一眼,又伏下頭,在紙張上填寫、修改,「按本督的設想,除陛下的御器直班不變外,皇城禁軍該換一換了,常年駐守,精銳也會變成一群廢物。」

「下次朝會時,本督會稟明官家,打散、重編、抽調禁軍,其中一部分仍舊駐守卞梁外,皇城安危將由東廠麾下六個廠衛所負責。唔……」白慕秋看到小瓶兒不可思議的表情,依舊專注道:「只是目前還沒有罷了,等此次災情過後,東廠將進行一些變動,本督下面設十二御守千戶所,將有武功高強和心思細密的宮人擔任,每個千戶下設兩名百戶,依舊是宮人擔任,這些都是不變的,以此類推,就是檔頭、番子,這些職位稱呼,緝拿之事將由他們負責。」

白慕秋提著筆思索著,道:「至於廠衛所,原來設想也是十二名,現下一思,覺得不妥,設置太多很容易受到反彈的效果,本督便減少一半,廠衛所的配置就是從禁軍當中抽調部分精銳搭建骨架,稱謂由指揮使、統領、統制構成,這樣簡單一些。」

「你覺得怎麼樣?」白慕秋將修改的紙張疊好。

小瓶兒雖然聰明,又在宮裡擔任女官四年,要說見識是有的,但對於這種從未接觸過的東西,她不敢斷然說話的,「或許,這樣的事,督主該問官家才是,撤掉皇城禁軍,這從太祖立國至今都未有過,瓶兒不敢亂下評論。」

「嗯….也對。」

白慕秋將手裡的那疊紙張遞給她,「讓下面刀筆吏整合起來抄錄一份,明日本督要用的。」

小瓶兒接過剛轉身準備退出去,忽然想到一件事,「督主,瓶兒倒是有一件重要的事差點忘了。」

說著,在離案桌不遠的書櫃上,取出一份信函,「這是今日早上的時候到的,是從山東鄆城過來,原本驛站是不送,但見到信封面上寫督主的名諱,便接了。」

白慕秋冷漠下,微有些詫異。

隨即打開封口,取出裡面的信紙,細細閱讀下來,不由有些啞然,竟然是這副身軀小太監白寧的家人,兄弟姐妹三人,大哥居然是梁山上的白日鼠——白勝,二哥卻是一個老實本分的莊稼漢,還有一個三姐,在一個地主家當女婢。這麼些年,自己光想著如何生存,如何崛起,卻從未仔細查看並不屬於自己的記憶。

而這封來信,便是那莊稼漢二哥,白益託人寫的。內容上,大哥白勝因為和一夥人劫了『生辰綱』的事被揭發,蹲了鐵牢,弄不好要被砍頭了,這事小不了,自己家裡也窮的叮噹響,保人是不可能了,又不想見到大哥就這麼死了,著急之中這才想起有個宮裡的小弟。

於是就寫了這封信,死馬當活馬醫的寄了過來。

「這…..這…世界越來越有意思了啊。」白慕秋知道有孫二娘和張青的存在,但畢竟是別人,當自己這身軀的同胞兄弟是梁山中的一員時,感受又是不同的。

小瓶兒見他看完信好半天都閉目想事,便悄悄想要偷看一眼,上面寫了些什麼。此時,門外響起腳步聲,猛的推開門進來,來人急匆匆單膝而跪,拱手道:「請督主恕卑職魯莽,實乃海公公那裡有重要的事要通報。」

說著,便把發現陳老頭和惜福的事一一說了出來。

白慕秋當即就懵了,腦子裡一下閃出四年前離別時的畫面,那個在馬車後面揮手的傻姑娘,充滿希望和喜悅等著將小鴨養大等自己回去的傻姑娘。

「相公!惜福…….會將小鴨養的很大…..你早點回來啊……」

她居然從相州尋了過來……當聽到陳老頭病重垂危,惜福卻被人騙賣進了青樓,額頭上一根根血管隱隱暴突,冰冷的臉依舊冰冷,只是隱約有些猙獰。

隨即,白慕秋下樓了。

………

………

繡樓上層四樓有間獨立的房間,裡面佈置的不算奢貴,反而充滿了文卷氣,一台古琴放在入門的正中間的位置,尤為顯眼,房間其他角落佈局也非常的精巧適當,讓人一種粗覺一般,但越看越舒服的感覺。

此時,內屋的隔間,丫鬟小菊嘀嘀咕咕的嘟囔著,纖細的胳膊端著大木盆走了出來,沒好氣的放在一個縮卷在牆角的女子面前,木盆『咣』的一下,按在地板上,將那女子反而嚇了一跳。

「你看你,多邋遢,多長時間沒洗了?當心把這裡給弄髒你可賠不起。」那叫小菊的丫鬟嘴裡不饒人的說著。

惹來白色長裙女子一聲責怪:「小菊…..」

「知道啦。」小丫鬟翻翻白眼,將手裡不停,擰乾手帕準備給那女子擦臉。

此時聽到屋外肥胖女人的吆喝聲,過了片刻就到了門外,敲了兩下門便走進來,當先看到縮在牆角的女子,原本高興的笑臉,頓時拉了下來,「這該死的賠錢貨,怎麼能進你的房間呢?你這閨房可是大人物才能來的,怎麼能隨隨便便就把這麼髒的女人帶進來,走走,帶走。」

「李媽媽,今日就當師師求你,她怪可憐的,就不要做那惡人了。」白裙女子對著銅鏡笑了一下,樣貌說不出的迷人,渾身有股說不出的靈秀,那雙溫婉的眼睛,看上一眼,便有種引為知己的錯覺。

胖女人對這話嗤之以鼻,說道:「我要是不做這惡人,這裡上上下下都得要喝西北風去,師師啊,媽媽什麼都能依著你,唯獨損你美譽的事,媽媽可一百個不依。最多再給半個時辰,就把她送到我這兒來,非得好好調教調教不可。」

正說著,樓下忽然多了少許吵鬧,胖女人隨即罵罵咧咧的轉身出去,「老娘才走一會兒,下面怎麼就鬧起來了,真是養了一幫廢物,要是都像師師這樣,老娘也能多活幾年。」

聲音隨著下樓,漸小了。

李師師梳理著秀髮,試探問道:「這位姑娘…你….是從哪兒來,到卞梁做什麼?」

縮在角落的惜福,目光呆滯,彷彿並未聽到那像仙女一樣的女子問的話語。李師師見她這副模樣,心裡也有些難過,可這青樓裡也是有規矩的,她也做不得什麼主,隨即放下手裡的木梳,走了過去。

蹲下,面對她。

柔聲問道:「姑娘,你到卞梁可是投靠親戚?如果是,師師或許能幫你。」

惜福動了一下,眼裡閃著讓人心痛的神采。

「我….我…..是來找相公的…..他不見了……他說會回來,讓惜福等他的…..可等了好久….小鴨都長大了….賣掉了,又養大了…..說好養大就回來的…..回來的。」

滴滴眼淚,流淌下來,聲音淒苦澀人。

就連有些不待見她的小菊,此時眼眶也紅了,狠狠罵了一句:「負心漢!」

李師師哀嘆了一聲,她心智遠比同齡人要成熟許多,自然一聽便知道眼前這個女子,神智上已然是有了問題,她也不知該怎麼幫助這個可憐人。

而此時,樓下不知怎的,吵吵鬧鬧越來越厲害,小菊機靈的跑了出去,可沒一會兒,臉色發白的衝了進來,叫道:「不好了,下面來了好多沒見過的官兵。」

……….

李師師讓小菊在房裡看著那女子,自己收拾了一下,便施施然的走了出去,還未下樓便聽到尖細的嗓音在和李媽媽爭論什麼,而周圍來的賓客似乎在那裡起鬨,說什麼『太監也來逛青樓』『恰時一江春水向東流』的什麼怪模怪樣的詩句。

等到了下面大堂,才聽得清楚一些。

「東廠辦事從不要什麼憑據。有人說了你這裡藏有一個重要的人物,今天交也得交,不交,哼哼,東華門緝事廠的旗杆上還有你一個位置,要不要?」說話的是一個皂衣挎刀太監,卻是長的魁梧有力,不像宮裡那種病怏怏的模樣。

另一個皂衣太監過來,直接抽出了長刀,「別跟這老鴇囉嗦,海公公吩咐了,如果這些不識好歹,可以不用封刀。」

這句話,當即就把李媽媽嚇了一跳,肥胖的身軀往後一縮,扯著破鑼般的嗓子叫道:「繡樓可是很大人物常來的地方,你們….你們要是干在這裡動刀子,他….他們一定會到皇上那裡告你們上司的。」

「沒錯!」這時從二樓下來一位中年人,他說道:「老夫乃是三衙都指揮使狄長樹,爾等閹狗竟然如此囂張跋扈,明日早朝定當在陛下面前參東廠提督一本,讓他好好收斂一下。」

「對,狄大人說不錯。」見有一個大人物出頭,周圍人自然不放過這個機會,紛紛叫嚷著要讓閹狗好看。

「這些東廠走狗,亂殺好人,聽聞開衙那天殺了好些賑災有功之臣呢。」

「說的是,也不知那東廠提督如何迷惑官家的,竟然放出這條惡狗出來。」

數名先來的皂衣太監見眾人氣勢洶洶,不由緊了緊手中刀柄,有點騎虎難下的感覺,看到這裡連李師師也不由輕蔑笑出聲。

嘭!

突然一聲巨響,繡樓外面好像有什麼垮塌了,一根簷柱掉了下來,砸在了地上。此時外面唏律律一陣馬鳴聲,轟隆隆的馬蹄踏著地面,不時聽到樓柱被拉斷裂的聲響,那李媽媽還沒反應過來,從大門外望去,數十皂衣鐵甲的宦官持刀衝進,將在場的賓客分割開來。

「剛剛誰說要參本督一本的。」

大門外,一頭銀發,魚龍袍的白慕秋龍庭虎步的走了進來,他身後一隊弓手一字排開,只聽『吱吱』拉弓上弦的聲響,紛紛指向了二樓樓梯上的狄長樹。

白慕秋橫目看向他,「是你嗎?」

「不….不是….我。」狄長樹看見十數發箭頭對著自己,早就嚇得魂飛魄散,這時候還敢承認,那才叫找死。

一名皂衣太監過來,往地上一趴,白慕秋便坐到上面,微微偏了偏頭,語氣森然強硬的說:「這位大人,你聽好了,敢說在陛下參本督一本的,要麼死了,要麼還沒出生。你自己選,給你三息。」

「一」

「三」

狄長樹慌張叫道:「我選,我選沒出生。」

「行!」白慕秋一揮手,「送狄大人去見他娘親。」

話音一落,十數支箭矢頓時勁射,只聽噗噗噗十多聲,上面那人直接被釘成了刺蝟,仰面倒在樓梯口上,妓子們尖叫一聲,就被身邊人趕緊摀住嘴巴,剛剛這一幕嚇得所有人大氣也不敢出。

「那麼你呢?」白慕秋冰冷的目光移向肥胖的老鴇。

就在此時,一聲『相公』在這森然恐怖的地方憑空喊了出來,就連站在那裡嚇得呆住的李師師忍不住抬頭看去,那個她認為痴痴傻傻的女子,跑了下來,衝向那個白髮太監,伸手想去攔她,結果被她躲開,繼續衝下去,終於,撲了上去。

李師師杏目一閉,不忍看見她被殺的一幕。

可她睜開眼睛,看到的卻是令人驚奇的一幕,那個蓬頭垢面的女子竟然擁在了那個東廠提督的懷裡……

………

良久,二人分開。

「你為什麼要來?」

白慕秋摩挲著她的蓬亂的發絲,看著傷痕纍纍的傻女子,「不知道外面是什麼情況嗎?死在半路上怎麼辦?啊!」

「...小鴨都被壞人吃光了.....」

惜福擦著眼淚,深深吸著鼻涕,想到這麼久來受到的委屈,嚎啕大哭:「.....沒有小鴨......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回來啊。」

看著她哭、聽著她說的話,原本心裡的怒火,陡然間熄滅,白慕秋再也控制不住再一次把將她攬在懷裡,在她耳邊輕聲說:「傻姑娘啊.....為什麼傻的那麼讓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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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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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酷刑

     「他們打你了?」

白慕秋拂著惜福的頭髮,聲音輕柔安撫著可憐的女子,「那就讓相公….殺了他們可好?」

女子在他懷裡一邊搖著頭,一邊抽泣,後來情緒慢慢平緩,看到對方衣襟被自己打濕了一片,又將頭埋在了另一邊。

「…..相公…..我們回去吧…..惜福想回家…..」

白慕秋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好…..」

答應了一聲,他招招手,便有皂衣太監將後堂裡面的驅趕了出來,李師師捂著嘴看到那些人,正是李媽媽養在繡樓裡的打手,如今卻是像一隻隻豬羊被人轟趕著,跪在大堂上,心智成熟的她,自然明白會發生什麼。

連忙轉過身將丫鬟小菊的雙眼捂上,「不要看。」

而在堂下,那七八個青衣打手跪著地上瑟瑟發抖著,不停哀求,白慕秋輕輕摟過惜福,側了側身子,另一隻長袖展開,將懷裡的女子一抱,擋住了她的視線。

「他們怎麼能打你….怎麼敢打你…..」

白慕秋原本溫柔的眼神,變得冰冷刺人,「本督….今日與夫人重逢,不宜殺生……把他們手腳全部砍下來吧。」

命令一下,數十皂衣太監抽出了刀鋒一擁而上,扯起地上跪著的人胳膊、大腿,輪起就是一刀斬了下去,整個大堂內,鮮血橫流,慘叫連連,那刀鋒砍在骨頭上磨碎的聲音讓所有人臉色發白,捂著耳朵,使勁的埋下頭。

那地上橫七豎八被丟棄的胳膊和大腿,以及猩紅刺眼的鮮血,瀰漫著熏人的血腥味。

原本鶯鶯燕燕,********的繡樓,陡然間變成了修羅煉獄,昔日滿朋高坐的繡樓恐怕已是一去不復返。

「相公….剛剛那是什麼聲音?」惜福看不見,卻聽得到。

白慕秋摟著她,低聲道:「因為他們打了你啊,相公也打他們屁股呢,告訴他們以後不要隨便亂欺負人,尤其是像惜福這樣的女孩子。」

「嗯,他們是….壞人。」

惜福在他懷裡,動了兩下,似乎身子有些僵了,「相公…..有個人還是好的….師師.她說要幫….惜福找相公…..然後惜福就在房裡聽到…..相公的聲音了…..她好厲害啊……」

「提督大人。」

原本見到如此血腥的一幕,李師師早就嚇得手腳癱軟,卻不知又從哪兒來的勇氣,下來樓,地上一拜,聲音溫婉動聽:「督主夫人既然安全,這些打行的人也受了懲罰,還請網開一面,繞過李媽媽。如有罪過,讓師師待她受罰。」

言語一出,不少愛慕李師師芳名者,驚慌的站了出來。

「師師姑娘不可啊….」

「師師姑娘狹義心腸,我等男兒看了都愧疚。」

「…….那些可惡的閹人…..」

白慕秋眯著眼盯著地上跪著的女子,卻是很美,至少與那赫連如心不相伯仲,「李師師?」

「是的。」李師師應了一聲,往日與她來往大多是官員豪商,只是仰慕她而來,而眼前的人物,卻不是,便不敢多言。

「略有耳聞,聽說你琴彈的不錯。」

「略通一些音律,若能入得了提督大人法眼,師師願為大人獻上一曲。」

白慕秋聲音隨即轉冷,「免了,既然你救過本督夫人一次,今日便看在你面上放過那老鴇子又何妨。」

聽到沒了性命之憂,那李媽媽頓時大鬆了一口氣,卻又被後面的一句話,嚇得整個人都抖了起來。

「不過…..」白慕秋卻又道:「放過她一命可以,咬下自己一根手指吞下去,本督就當什麼也沒發生過。」

「嘶…..」

不少聽到這裡的人,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十指連心,一刀剁下都能讓人痛的死去活來,更何況將自己手指咬斷吃掉,如此歹毒的懲罰,怎能不讓人感到心驚肉跳?

「提督大人….」李師師慌了,連忙叫道。

白慕秋越過她對著老鴇說:「你還有五息可以想。」

「不用考慮了。」

那老鴇望著左手手指,心裡一橫,將小拇指含進嘴裡,肥碩的臉上,擁擠的小眼透著絕望,陡然一下,寂靜無息的大堂內。

一聲『咔擦』脆響,不少人聽到這聲音,心裡頓時抽搐,手腳發軟。老鴇閉著嘴,卻依舊有大股大股的血液從嘴縫裡流出來,渾身不停的顫抖,她閉著眼,悶悶的發著哼唧,放進嘴裡的手掌猛的往外一扯。

連皮帶肉撕了出來。

手掌上,只剩下四根手指,小指斷口的地方,血湧了出來。老鴇喉嚨一滑,『咕』的一聲,像是有什麼東西吞下了肚裡,然後雙眼一翻,當即昏厥,倒在了地上。

「很好….此事一筆勾銷!.」

白慕秋波瀾不驚的說了一句,轉身護著惜福離開,走到外面,馬車前還跪著一個寬胖的身影,一動不動。

「惜福,先進去馬車等相公。」白慕秋讓她上去。

惜福『嗯』了一聲,戀戀不捨看了一眼,便鑽進車廂裡。屆時,白慕秋盯著地上的海大福道:「你讓本督失望啊……四年前,讓你多多照顧他們,如今有何話說?」

「奴婢有罪。」

白慕秋慢慢走上車輦,「既然你心已不在本督身上,過幾日,在東廠任一名千戶好了。」

「是…..」海大福依舊埋著頭,不敢抬起。

只是聲音多了許多無奈,他道:「那日,奴婢只當是督主想要擺脫這爺倆,只是未曾想過那男女之事,是奴婢的失職。」

「去吧…..先去當一任千戶。」

白慕秋說完,進了馬車。

隨即車轅滾動,朝前行駛,兩側數十緹騎左右護衛著,在馬車後面,一根繩子拖在地上,末端卻還綁著一個男人。

那人被封住了嘴,拖在地上。

如果惜福看見的話,一定認得,就是那個一口唾沫,一枚釘的牛二。

……..

…….

馬車內

白慕秋斜躺著,一頭銀發垂散。

隨著車轅的滾動,小憩著,這段時間他真的很累,從出關那天開始,就沒有閒下來過,彷彿有種回到前世那種加班的錯覺。

車內,一陣陣咀嚼。

他睜開眼,惜福大快朵頤的吃著矮幾上甜點和水果,她餓壞了,兩頰塞的鼓鼓,依舊往嘴裡塞。

看到白慕秋在看她,也不羞澀,還報以憨憨的笑容。

她笑容忽然凝固,手忙腳亂的站起來,慌張的指著外面,嘴裡含著食物,吐字不清:「笑公….液液…..還…在會覺….」

白慕秋憐愛的摸摸她焦急臉,「才想起來啊,放心,爺爺沒事的、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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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家

     夜色漸濃,風帶起了入秋的涼意。

車轅慢慢停下,停在氣勢恢宏的府邸前,這裡曾是濮王趙武的王府,如今上面的濮王府牌匾早已摘了去,重新換成白府二字。

據聞那二字乃是皇帝趙吉親手書寫,曾下旨但凡從此經過的行人,必要先對門匾行上一禮,官員則下轎下馬,隱形中將白慕秋的地位拔高難以置信的地步。

此時,一名隨從快步來到車輦下趴伏在地,白慕秋先行出來踩著人凳下來,又攙扶著衣衫襤褸的女子離了馬車。

「啊….這裡….是哪裡啊….好大的門….」

惜福往前走了兩步,仰著臉看著眼前那扇恢宏的紅漆銅釘大門,興奮拉著白慕秋的手臂,「惜福….進城的時候….那裡也有好大的門……」

白慕秋溺愛的拍拍她頭,「以後….這裡就是咱們的家…..」

「家…啊…..」惜福有些不太敢過去,「惜福的家….沒有這麼大的…..哪….哪爺爺呢?」

「爺爺已經在裡面了。惜福和相公一起進去吧,看看新家。」白慕秋牽著惜福的小手,在兩旁緹騎的護衛下,跨門而入,入門腳下便是白石正切砌成的石階,一路綿延而遠去,一排朱色為底座的風水壁,上面精雕細琢著吉祥的壁刻。

看著裡面豪華奢侈的前院,惜福從未有接觸過這些東西,此時由驚訝的合不攏嘴到後來木訥的緊緊跟在白慕秋身後,眼睛裡閃著莫名恐懼的情緒。

「怎麼了?」

察覺到一絲異樣。白慕秋溫柔的問她,「是不是這裡太大了,把你嚇著了?」

惜福像小雞啄米似得,連連點頭,膽怯的說:「惜福….惜福….怕走丟了…..」

「…….」白慕秋有些愕然,沒料到她會這麼說。「沒關係,如果嫌這裡太大,相公就把這裡給拆了,就留一個小閣樓。」

此時,說著話,便已是過了正院,去了北廂,跨過兩院相接的花園拱門,那裡是便是白慕秋坐的北院,大院四角有角樓,上面有弓弩巡視。

在北院正南相對的便是濮王曾經的花園大湖,戲月樓也離此不遠。

…...

廊下,遠遠有兩名小侍女恭迎而來。

這兩人年歲也就在十三四左右,見到白慕秋的時候,有些誠惶誠恐,趕緊道了一聲萬福。

「這二人便是春蘭和冬梅,惜福啊,以後她們便是你的丫鬟,有什麼不知道的就問她們,讓她們去做,知道嗎?」

白慕秋緩和的說著,又對兩名丫鬟,語氣較冷,簡單的說:「這便是府裡的女主人,你二人好生服侍,若有差池,直接吊死,那麼帶督主夫人下去好好沐浴一番,換身衣衫。」

那倆小侍女嚇得渾身一顫,趕緊稱是。

「那相公…..去哪兒…..」

惜福顯然不習慣有人跟著,可憐兮兮的望過來。

白慕秋冰霜的臉上,劃出一道笑容,「相公,去看看爺爺好了沒有,你隨這兩個小妹妹去洗漱一番,然後去內寢好好休息。」

惜福嗯了一聲,又回頭道:「那….爺爺….醒了告訴惜福….惜福想和他說…話。」

又應付了幾句後,她們這才離開。

白慕秋心裡微微一沉,那陳老爺子,重病加上腿上的傷,比較嚴重,至今還未醒過來,目前不說,就不想讓這傻姑娘亂想。

稍後,他去了書房,將白日沒做完的事,再整理一番,此時進去,海大福早就恭候在那裡,見白慕秋進來,連忙起身恭迎:「督主。」

「嗯。」

白慕秋坐到案桌前,一面整理內容,一面說道:「今RB督說的那番話,並非刻意惡你,莫要多心了,叫你跟來,也確實東廠目前擔當一面的人太少,就暫時先調你去擔任千戶,可願意?」

「奴婢為督主馬首是瞻。」經過解釋,海大福或許心裡舒坦了不少,語氣也與之前不同,他此時又道:「督主,只是關於今日殺的都指揮使狄長樹…….」

「他已經死了。」

海大福猶豫道:「可他家裡終究還是有些勢力……他無緣無故被殺….對督主的影響似乎不太好……」

「如何?但他終究還是一個死人。」白慕秋停下了筆,放下來,盯著海大福:「那就給他隨便安排一個罪名就好了,比如盜竊兵器販賣,被東廠查獲,意欲反抗,被就地射殺。」

「官家那裡,恐怕不會信的。」

「官家會信的。」白慕秋簡單回了一句。

忽然,他閉上眼睛,開口道:「大福啊…..你要記住…..我等所做之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不能如今日這般畏首畏尾…….」

他站起來,睜開眼,咬字清晰的對海大福說:「東廠!不是讓人尊敬的,而是讓人害怕的。如果別人尊敬咱們,就是東廠的末日,官家就不會再用了。」

「我們是惡犬,也是獵鷹。」

「都是讓人害怕的。這回你想通了嗎?」

海大福拱手,道了一聲:「是。」

白慕秋走到窗前,推開,外面起風了,掛的樹枝搖擺,案桌上的火燭跟著搖晃,房內忽明忽暗。

氣氛變的有些詭秘。

「日前本督收到一封家書…..」白慕秋望著窗外,風從他面上拂過,銀絲飛舞,「本督有個兄長叫白勝,如今蹲了大獄…..」

「奴婢這就著人將督主兄長釋放。」

白慕秋擺擺手,「不,自然會有人去救他的,本督會修書一封讓你帶去給他,信上的內容,他看了自然會知道如何去做,裡面內容非常重要,輕易不能交給旁人去做,所以有勞大福了。」

「督主吩咐,萬死不辭。」

……….

……….

夜深了

惜福立在屋簷下寢門前呆呆的立著,四處張望,見白慕秋過來,深情的看著他。

兩旁小侍女手腳無措,下意識跪了下來。

「你二人是怎麼照看夫人的?」白慕秋冰冷的視線看她們身上,嚇得倆人瑟瑟發抖。

「相公....不怪她們,是惜福要在這裡等你的。」

惜福害怕自己相公責罰倆個丫頭,連忙擋在她們身前,「惜福.....等相公...這裡太大…..怕相公找不到....回....回家的路…..」

忽然間,白慕秋想到前世的一句話,在這個世界上,總有一個人是會永遠等著你的。無論什麼時候,無論在什麼地方,總會有這麼一個人在等待。

第一次,他有了一種歸宿感。

那是一種被人等候和關心的感覺,一種家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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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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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按部就班

     次日,天還沒亮,屋外雖然靜悄悄,但仍有了些許腳步聲,似乎在忙碌著。房內的床幃裡,一個人影輕輕坐起,然後下床,又看了看床上四仰八臥,睡相頗為難看的女子,冷峻的臉上勾一絲笑意,伸過手幫她理了理遮住臉的頭髮,女子迷糊的說了一聲『相公』,又沉沉睡了過去。

打開房門,早有侍女托著魚龍袍等候多時,穿戴洗漱間,白慕秋叮囑二人,「夫人在災荒中受了大難,此時身體虧欠許多,讓她好生休息,吃食方面多讓廚子多注意一下。如她閒的無聊,可差府裡侍衛一起在城中走走。」

「是。」春蘭、冬梅低聲應著。

穿戴宮袍配飾,白慕秋跨出門,又道:「老爺子那裡,如果醒了,就先告訴夫人吧。」

說著,便來到外面,數個皂衣挎刀的太監已是恭候,不過卻是輕手輕腳的走動,深怕驚擾了房裡的人。

…..

五更天,西華門開,百官上朝點卯過後,天快濛濛發亮,卻是遲遲不見小黃門來喧上朝。同時數名緹騎卻悄悄從東城門離開,直徑朝著SD而去。

文德殿位於垂拱殿與紫宸殿之間,是武朝皇帝上朝下朝時停留休息或臨時召見個別臣子的宮殿。

天時點卯已過,卻未見上朝,原因是趙吉在此與一人停留了片刻,周圍侍衛隨即散開戒嚴。

「這….是在剿匪?」

趙吉看著厚厚一疊紙張,有些吃不消,那上面彎彎扭扭的字跡,看著也是眼疼,「小寧子有這心是不錯的,可這字跡也該練練了啊,朕御書房裡恰好有一張昨夜寫的字體,待會兒朕著人送於府上,好生臨摹。」

「只是…..剿一股小小山匪何必勞師動眾呢。」趙吉又說道:「朕看啊,還是交給那些地方衙門剿滅就行了,無非就是一些草寇而已。」

白慕秋立側旁,猶如冰雕,此次過來他也猜的一半,畢竟趙吉並不知梁山坐大後,也是一方毒瘤,與其拖沓,不如早日剷除為好,只是目前看來,皇帝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自己說的再多也是等於白說,反而適得其反。

就依現在而言,東廠的權利依舊來源於趙吉,如果擅自調動軍隊,顯然會讓對方心頭不爽。也罷,白慕秋心裡嘆了一口氣,既然現在動不了,就先打幾顆釘子進去,來時還是用的上。

隨即一拱手,「還是陛下想的周全,微臣整日處理那些貪墨枉法之輩,已是昏頭昏腦,見著賊人就想上去殺他一通,讓陛下見笑了。」

「你啊….」趙吉似笑非笑虛指點點,「昨晚殺的那個狄長樹真是為難朕呢,今日早朝的時候,不知道會有多少奏章彈劾你,私販兵器乃是重罪,以狄長樹的脾性,根本是沒有那個膽子的,幸好日夜早有消息傳於朕前,不然朕還以為你準備殺官造反呢。」

白慕秋連忙跪下,「官家,東廠乃是陛下手中利器,微臣私用確實不當,但那狄長樹包庇繡樓老鴇販賣人口,更何況內子……也被販賣其中…..微臣一怒之下,便做了這種事。」

「快起來。」趙吉將他扶起,笑道:「這些朕早已知曉,小寧子還是當初那般有情有義的人,一怒為紅顏,朕反而羨慕啊,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你這冊子裡的一些事,朕需要謹慎考慮,畢竟重編禁軍,連太祖都沒做過。」

他停頓一下,又道:「不過,組建東廠內部的事,由你全權負責,不必通報的。」

說罷,趙吉彈彈龍袍便起身而行,走了幾步,回頭看,有些詫異:「小寧子,為何不走了?」

白慕秋拱手道:「回官家,微臣雖掌管東廠,但依舊是無品級的,上朝商議國家大事,並非微臣一介閹宦所能參與。」

「慪氣啊…….」

趙吉笑了笑,「朕說了幾句,這便心灰意冷了?」

白慕秋搖了搖頭,「這倒不是,微臣地位乃是陛下賜予,為官家分憂乃是本分,只是東廠事物壓在心頭,多有失慮的地方,若不去做,心裡總是恍惚。」

趙吉沉吟片刻,「那你去做吧,若想聽政也隨時可來。」

言罷,兩人便分開。

待趙吉一走,他心裡微沉。

若不是東廠消息傳遞都會交於皇帝一份兒,估計今日還是有些危險,亦或者有人在從中挑撥?畢竟以他對趙吉的瞭解,有些事,趙吉是很難明白過來的,性情遮不住情緒。白慕秋心裡細細數了幾人,蔡京、王黼應該不是,二人雖然也有可能,但要深夜入皇宮與趙吉說這番話,必然會被自己耳目所知曉。

那剩下的便是那赫連如心以及李彥了,只有他們倆,一個近身侍奉,一個床榻相迎,才能躲過眼線。

出了文德殿,忽然暗自一笑。「這樣也好,若事事都如此順利的去做成,那做起事來,且不是少了幾分樂趣,既然你們能吹枕邊風,那本督也未嘗不可,只是哪兒去找一個美人兒呢?」

思慮著,不知不覺走了一路,回過神時,發現自己到了御馬監。

那曹少卿目前不是正在這裡當值嗎?隨即又招過隨行,上前的隨行,年齡頗小,乃是昨夜給海大富高密的小廝,宮名叫小晨子,是個油頭滑腦的機靈人兒,於是吩咐道:「你去太后那兒,找一個雨化田的太監,到御馬監來見本督。」

小晨子應了一聲,利索的跑開了。

入了拱門,青磚石道上,一名宮人見到白慕秋過來,連忙跑進監舍,沒一會兒便有幾名宦官跟了出來,在地上拜道:「奴婢們不知總管駕臨。」

「免了。」

白慕秋仔細看當先一人,兩鬢、眉毛有些灰白,眼神犀利如鋒,一副不怒自威之相,彷如帶著藐空一切的傲氣。心下頓時瞭然,此人應該就是系統賜予身份的曹少卿。

從系統的描述,白慕秋看的出此人物不僅心狠手辣,而且也是膽大妄為之輩,若是駕馭不好,恐怕危害還在那赫連如心之上。

要想惡人怕你,必須要比惡人更惡才行。

心裡想罷。

臨下俯視,沉聲道:「你便是曹少卿?」

「奴婢在。」

那人趴著向前小挪幾步,將頭抵在白慕秋的腳尖。頓時讓他心裡有些愕然,果然作為過提督的人,看來不僅僅功夫厲害那麼簡單,阿諛奉承,竭力巴結也是慣用的手段。

就這麼細微的做法,就已經白慕秋心裡舒坦了,更何況皇帝?

所以…..不能讓他見皇帝,殺了的話,又覺得可惜,還是帶在身邊為好。

「本督,聽聞你武功很厲害。」白慕秋言辭冷漠。

曹少卿道:「與總管大人相比,便是微末伎倆。」

「是不是微末伎倆,本督心裡自然清楚的。」白慕秋轉身離開,聲音傳到對方耳裡,「收拾你的東西,和本督離開,先做隨行,如果有本事,便到東廠做一名千戶吧。」

緩緩說完,袍擺離開。

曹少卿心中一喜,不做與表面,再拜:「恭送督主,少欽交接差事便來報導。」

待的出來,小晨子卻是早已恭候多時,只是他卻孤身一人,白慕秋眉頭微皺,還沒開口詢問,那小太監便說道:「啟稟督主,奴婢未見到雨化田本人,聽慈明宮姐妹說,陪太后去御花園散步了。」

「而且…..而且….」小晨子欲言又止。

白慕秋盯著他,凝聲道:「而且什麼?」

「而且太后似乎非常喜歡……」

小晨子小聲道:「聽姐妹們講,那雨化田長的非常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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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Crawler | 2017-8-29 22:30:55

第69章 意外

     非常的妖,這是慈明宮那邊宮女給雨化恬的評價,或者說是相貌的肯定。

「如此……本督更想看看了。」白慕秋閉目幻想當初影視上那個廠花。

小晨子為人機靈,連忙道:「奴婢這就前面帶路。」

於是前腳便先走。

如此這般,待過去時,天色早已大亮,御花園卻是未見著兩人的身影,小晨子問過侍衛後,過來說:「督主,太后和雨化恬想必是回宮了。」

「唔……」

白慕秋有點失望,但想想他反正也在宮裡,遲早也能見著,「那就算了,本督看中的是此人武功應該是不錯的,若是對方有意,不妨招入東廠做事也總比陪在女人身邊強吧,下次再見也不遲。」

折身,甩袍,舉步離開。

此時,早朝已散,百官三三兩兩出了垂拱殿,當中多了許多生面孔,應該是上次殺了一批後留下的空位被補缺了,不過這些新補上來的官員,此時檔案已經在東廠存著,自然會有人監視著。

「蔡相!請留步。」

白慕秋背著手走過去,叫住剛要離開的蔡京,冷漠的視線在其身上掃視。

見是白慕秋,蔡京多少有些不自然,微微側了側身,拱手,「原來是白提督,不知叫住本相何事?」

「聽聞蔡相生辰壽禮,被人給劫了吧。據本督查探那伙強人似乎去梁山落草了,蔡相不妨多留意一下。哦,對了,你那女婿還真夠能幹的,價值十萬貫的賀禮被劫,卻連伸張都不敢,不過看在蔡相的面子上,本督暫且睜隻眼閉隻眼。」

蔡京氣的白鬚微抖,臉側到一邊,「那麼感謝提督大人開恩了,稍後自有厚禮送上,再有那伙賊人,老夫已經下了懸賞,想必要不了多久,自然會有人把他們扭送到老夫面前,用不著提督大人操心。」

「如此也好,告辭。」

白慕秋笑了一下,隨即轉身恢復冰冷,一邊走一邊對身旁的小晨子吩咐道:「本督忽然想到一筆開銷該成誰身上擠出來了。你帶人通知那些大商戶,天黑之前,最好本督府上見到拜帖。」

小晨子點點頭,領了旨急忙抽身離去。

站在御階上,白慕秋看著那群官吏出了宮門,頭頂陽光已經照了過來,又轉眼在宮裡處理了一些內務,訓誡了幾名有品級的公公,曹少卿已經在旁等候著了,此時當面見著,發現他除了相貌,身材算不上魁梧,但也厚實,兩臂修長有力,腰間繫著一把長劍,只是不知那劍到底是個什麼樣。

白龍劍法、白龍劍…….

「少欽可把你身上的佩劍給本督看看嗎?」白慕秋忽然想到一個主意。

絲毫沒有一點猶豫,曹少卿當即解下佩劍,雙手奉上,「此劍乃是曹家祖傳寶劍,曰:白龍劍,還望督主小心查看。」

白慕秋從他手中取過。

噌——

一聲出鞘,白光如練,劍身如鏡,將他倒影出來。

「叮咚!宿主發現白龍劍,劍鋒力度8,是否綁定,綁定後可以賜予別人使用,也可以收回。」

果然,白慕秋看著白龍劍,笑了。

隨著綁定後,他把劍交還給曹少卿,「確實是一把好劍,好好用它,本督還想看你建功。」

曹少卿往下一拜,「謝督主栽培,少欽定當效死力。」

打蛇上棍啊……就算挪到這裡來,這些人的本性都不會改。白慕秋點點頭,對他勉勵了一番,便帶著出了宮門,馬車上,他掀開車簾一角。

那曹少卿目不斜視,隨行在馬車左右,就似一副忠心耿耿的家僕。

還需要多觀察…….白慕秋放下了車簾。

…………

…………

此時夕陽已現,街道攤販已是收拾,道路兩旁行人也漸少了許多。

馬車駛入府邸後,在攙扶下,白慕秋下了馬車,夕陽紅如血,空氣中隱隱乏起濕氣。自有府中僕人趕來,用柳枝掃去他宮袍上的穢氣,隨後才迎進院門。

「夫人今日過的如何?」

白慕秋問著話,隨後想起一件事,「那些大商戶可有投了拜帖?」

「夫人今日很愉快…..好像是在悅心湖那邊。而那些商戶也都如實到來,老奴還做了登記名冊。」府中的老管事如實回道。

白慕秋嗯了一聲,「先讓那些商戶在廳裡等著,本督先去看看夫人。」

管事猶豫了一下,見周圍只有一個白鬢男子,上前小聲道:「督主,今日夫人外出,碰到一件麻煩事……」

窸窸窣窣的說了許多,聽到後面白慕秋臉色變的難看許多,只是簡單道了一句『知道了。』便帶著曹少欽去了後院的悅心湖。

走近那裡,他放慢腳步,聽到一陣『嘎嘎』的叫聲。

穿過廊門,波光粼粼的湖泊上,一隻小船飄蕩著,上面一個藍衣女子揮著竹竿,吆喝著,水面上,粼粼波濤中一群群小鴨暢快的游著。

夕陽下,猶如一道讓人著迷的風景。

白慕秋過去,船上的女子高興的揮舞著雙手,高聲沖岸邊叫道:「相公…..」隨即又讓船伕滑到岸邊。

「今日你們出去遊玩,是怎麼一回事?」

白慕秋笑著對惜福招手,聲音卻清冷的問春蘭和冬梅二人。

兩名小侍女膽怯道:「是…..那高….衙內…」

隨即白慕秋轉過頭對曹少卿道:「把他們倆父子一起帶過來。」

「是。」

曹少卿持劍抱拳,轉身離開,身後數十名皂衣太監立即跟上,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夕陽的紅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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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船搖晃著,慢慢靠了岸邊。

船上的女子興奮的跳了下來,歡呼雀躍的撲到白慕秋懷裡,「相公......去了哪裡?.....」

「相公每日都要當差啊,不然就沒有大房子給惜福住了。」

白慕秋捧起她的頭,「家裡怎麼養了許多小鴨啊,相公又沒有不見。」

「小鴨....不會迷路....」惜福手指掃了一圈,「這裡好大.....惜福怕迷路........養了小鴨.....它們會帶惜福回家啊......」

「而且.....惜福已經等回相公.....」

她望著水裡的鴨子,語氣中充滿希望,「那.....一定能.......等回爹娘的......」

白慕秋摸著她的頭,柔聲在她耳旁說:「相公陪惜福一起等......好不好?」

「拉鉤!」

傻傻的姑娘,露著幸福的笑容,伸出小拇指在白慕秋面前勾了勾,「不然.....變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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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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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高俅父子

     溫存著,在不久之後,夕陽開始降下去,夜幕悄悄降臨了。

最後一點餘光,照著他們背影,直到消失。

前面,春蘭和冬梅已經點起了燈籠,搖搖晃晃著,為身後兩人帶路,穿過行廊,來到正院,碩大的四搧開間的正堂門,些許吵鬧,甚至有人在偷偷張望,或許見到燈籠正朝那邊過來,連忙又縮了回去。

吵雜的聲音,悄然靜了下來。

正堂大門到了,惜福看到裡面的情況,嚇了一跳,「好多….人啊…..他們是…..來吃飯….的嗎?」

「是啊,相公請他們吃飯呢。」白慕秋笑著轉過臉,面向裡間。

裡面數十名商賈,轟然拱手,誠惶誠恐道:「是啊…..是啊…..提督大人請我們來吃飯的。」

「那….你們慢慢吃…..別嗆著了。」

惜福朝他們揮揮手,又對身側的男子叮囑一番,說是不要讓客人挨餓,一定要吃飽,傻傻的說了很多,和春蘭、冬梅離開時依舊在叮囑著。

身影消失後,隨即冷漠,直直走了進去。

「提督大人….」

一名被推舉為頭的商賈拱手站起身,一句還未說完,便被打斷。

「別說話….」

首座上的男子閉著眼,豎起一指,「本督只說幾句,聽完以後,勞煩在座老闆,將選擇遞送到東廠,那裡會有人負責。」

正題來了,隨即鴉雀無聲。

他睜開眼,雙手扶在木椅兩側,慢慢啟口,「大災時候,不少官商勾結貪墨了不少皇糧,被本督殺了一批,外面怎麼傳的,或許你們當中知道內幕,但也無所謂了。他們死了,留下一大堆店舖、房契、古董書畫甚至名貴的珠寶,這些東西本督想和各位分享。」

訴說的聲音不大,漆黑的外面也寂靜無聲。

「………你們拿著這些東西,為本督做事。」

「有什麼不好的事落到你們頭上…….」

「開封府不敢管的,東廠來管;開封府不敢抓的,東廠來抓…….」

「而你們需要付出的……就是孝敬錢,夠不夠清楚?」

聲音說到這裡,下面的商賈一個個面面相覷,其中一個忍不住開口道:「提督大人…..我們需要孝敬多少?」

「每月一層分紅。」白慕秋依舊豎起那根手指。

不等他們表態,揮揮手打發走,「記住現在是黑夜,日出之時,東廠沒有你們名冊的話,很大可能那就是你們最後看見的日出,一定要珍惜。」

這些商戶唯唯諾諾起身出去,每個人身上,冷汗將綢衫浸透,緊緊貼在身上,直到被皂衣太監送了出去,才松了一口氣,一群人相繼無言,獨自上了自家馬車遁入黑幕。

白慕秋靜靜的坐在椅上,並未因剛剛的事高興,相反很是疲憊。

東廠的開銷日益加大,如果光靠皇帝撥的銀子,侷限性將會受到很大的制約,要想衝破桎梏,東廠必須要有自己獨立的經濟來源,顯然前期從這些商賈手裡拿錢是最快的,等穩定後再辦一些作坊來維持運作應該不會太難。

他很累,可卻不能走。

今天晚上,還有兩個人要過來。

臨近一個時辰,離深夜還尚早。曹少欽才領著兩個身影出現在視線裡,白慕秋揉著鼻樑,待他們進來時,搓了搓臉,看了一眼,招招手,示意他們坐下,曹少欽則持劍立在側旁。

但那兩人卻未坐,站中間怒目而視。

此時,過來一名侍女,沏茶放在待客圓桌上,又下去了。

屋裡靜悄悄的,白慕秋放下手,睜開眼,盯著來人中一個圓臉的男人,三十左右,臉上帶著紈袴之氣,不過此刻卻是一副心驚膽顫的模樣。

「高沐恩?高衙內?」

「你還沒死啊!」一聲類似咆哮的聲音乍起,捧在手裡的茶杯,陡然間飛了出去,砸在高衙內身上,滾燙的茶水灑了出來,燙的整個人原地拍打。

而身旁立著的高瘦男人,五十些許,連忙幫他把衣服上的茶水抖開,伸手指著白慕秋,咬牙切齒道:「白提督,可別欺人太甚,我兒有錯在先,今夜你讓我二人來,便來了,大家同殿為臣,不要做的如此難看。」

「難看如何?」白慕秋仰起臉,視線俯視著他們,「當初坑林沖的時候,你們做的恐怕更難看,今日調戲本督夫人,就不難看?」

高俅凝聲道:「你要為林衝出頭?」

「沒興趣。」白慕秋直起身子盯著高衙內,「既然敢調戲本督夫人,那……有些東西必須要除去的……..不然本督心裡不踏實啊…….」

「爹!」高衙內害怕的往後一縮。

高俅護犢心切,高聲叫道:「你別逼人太甚。」

「逼你怎麼了?」

「好!你逼我的!」高俅深吸一口氣,忽然走到高沐恩身後,「白寧你給我仔細看著!」

話音剛落,手往下一扯。

嘩啦一下,高沐恩的褲子被拽了下來,胯間空蕩蕩的,頓時,白慕秋瞳孔一縮,忽然嘆口氣,便揮揮手,「穿上吧,這事兒就算了」

高衙內漲紅著臉,連忙將褲子提上。

高俅則將臉扭到了一邊,語氣有些悲切,「林沖那事過後,我兒便被一個大和尚給害了,今日沐恩出言調戲督主夫人,老夫在家裡已經狠狠教訓了他一頓,可打也打過了,又能怎樣?他都這個樣子了,我這個做父親的,難道還要殺了自己兒子嗎?提督大人如果還有怨氣,大可沖老夫來就是。」

「不要傷我父親。」高衙內突然跪在地上,扇了自己幾耳光,「今日是我不對,我狗改不了****,督主要殺要剮沖沐恩來吧。」

「呵呵……好一對父子情深啊。」

白慕秋看著他們表演,差點忍不住拍起巴掌,「高太尉,你們父子是什麼貨色,本督可是有檔案記載的,就不要在本督面前演戲了,不過,今日之事可以過去的,比如令公子入我東廠,而且關於梁山,本督倒想和高太尉聊一聊。」

「就是那個飛揚跋扈,隨便欺負人的東廠?」高衙內眼睛一亮,連忙叫道:「我加入,我加入。」

高俅皺著眉,踹了他一腳,說道:「梁山,高某覺得沒什麼好談的。」

「不,不!」

白慕秋搖搖手指,「把蔡相叫上,我們就有的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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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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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諸事

     秋冬交際,水泊蘆葦枯黃,漸漸入夜之後,點點螢火在蘆葦間飛舞,微風拂過蕩起一片波瀾。縱橫交錯的水道,分散、匯聚,形成一塊巨大的水澤,橫跨八百里,山匪、水匪常年盤踞此處,又綿伸上百里,常有過往商旅、獨行客人,被劫掠殺害。

SD梁山一帶,民風彪悍、山匪水匪劫掠成性,荒山野嶺中、官道小路上,常有裝扮土氣破爛行人在遊蕩,稍有外人入了地界,便尾行盯梢,看看是否肥羊,也或窮鬼。

附近州縣,官衙並非沒有圍剿,奈何賊人眼線頗多,稍有大軍出動,便得了風聲遁入八百里水泊裡,消失的無影無蹤,待的風聲過後,又冒出頭來打家劫道,更對送信、遠行辦差的差役,不管有無罪過,皆殺害。

匪患,弄的SD一地,民生凋零。

一片小筏,緩緩穿行蘆葦,驚起蘆葦叢中,野鴨撲騰。

嗖的一聲。

一支利箭,從筏上一人手中勁射出去,正中一隻肥碩的獵物。那人黝黑乾瘦,眉宇間露著一股匪氣和凶惡,他撈起水中的野鴨,正待去毛丟入簍筐。

一通鼓響,從一處水寨傳出。

那人將竹篙往水裡一撐,木筏快速滑向碼頭。

……………….

梁山水寨

綵綢招展,旌旗在風中烈烈作響,水寨山道盤旋而上,關隘上刀槍齊備,守備森嚴。順著寨道往上,梁山聚義廳,大小頭目依次排名而坐,神情肅穆,煞氣衝天。

「當今朝廷無道,蔡京、王黼、朱勔奸臣在上蠱惑君王,行欺壓良善之舉,我等原本皆為順民,奈何被逼為落草為賊……….」

廳中上首,一層層石階而上,一個身材較小,臉色黝黑的男人,慷慨激昂的講著,下面上百大小頭目服飾各異,神色各異的聽著。

「……..如今我梁山日益壯大,先後破了曾頭市、獨龍崗,今日打的官兵灰頭土臉,大壯我梁山聲勢,好讓那朝中奸賊看看………他們…..逼迫的…..都是棟樑之才!前幾日,白勝兄弟一番話,讓宋江思慮已久,既然天下不平,奸臣豪紳當道,那我梁山便舉大旗——替天行道,施大仁。」

聚義廳外。

一桿大旗豎起。

上書:替天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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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和四年,十二月,冬。

皇宮,御書房內。

彈著火星的暖爐,忽然一腳被人踹飛,御案上,一封奏摺被扔下。

「兩個月前,送給太后的生辰綱被劫……..你二人信誓旦旦給朕保證。」

趙吉氣急,指著垂頭不敢吭聲的高俅、蔡京,「武瑞軍被打的什麼樣了?甚至還有幾名將領兵敗投降,高太尉,武人的氣節呢?啊!」

「前次蔡相的生辰綱被劫,以為朕不知道?這次太后的生辰綱也被同一夥人劫走……….」趙吉將那封奏摺丟過去,「你二人好生看看,這是東廠潛伏在梁山中的探子傳回來的消息,替天行道?呵呵…..還要朕這個天子做什麼?梁山周圍大大小小村寨百餘座,皆暗中投靠,這是要幹什麼?」

他一把將御案掀翻,赤目吼道:「他們這是要造反!造朕的反…….」

憤怒的身影喘息著,坐下來。

他對黃門道:「下旨,高俅為主帥,調河間軍梁元垂,武瑞軍協同,禁軍五萬北上SD調東緝事廠為監軍行營,提督白寧行督軍事,三月開春,兵伐梁山。」

皇命下達。

整個京畿重地沸騰起來,大小傳旨太監來回奔波於河間府、BJ大名府,調集、訓練軍隊。西京HN府開始大量徵集民夫,運送糧草陸陸續續往東京卞梁運送,在三月開春時節,便要完成。

而東廠,內部職能結構也日漸完善。

報備送達皇帝案前,這樣寫道:「東緝事廠,設提督、副提督,下轄十二御千戶所,分設東京四所、西京HN府兩所、南京應天府三所,BJ大名府三所;調海大富為東京御千戶所千戶,曹少欽為東京御千戶所千戶。下轄六廠衛所,抽禁軍統領金九、高斷年任廠衛都指揮使,每所駐廠衛九千人,由禁軍補缺。另設神機火箭營七千人,由禁軍補缺。」

此次經過趙吉同意變動後,蔡京等人隱隱有了擔心,如此這般,恐怕往後守護皇城及卞梁的禁軍將如同虛設,但目前皇帝正在氣頭上,東廠的變動,並未細究,便做了批覆。

用他的話說。

「朕什麼都給你們了,明年四月底,見不到宋江等人頭顱,就自己端著頭來見朕。」

……….

十二月,卞梁大雪飄然而下。

偌大的府邸中,積雪深厚,惜福和春蘭、冬梅兩個丫鬟在打著雪仗,一個老人穿著厚厚的棉絨坐在廊下看著她們,他只有一隻腳了………

悅心湖的亭子裡,一頭銀發的男子安靜的看著書,腳邊碳爐不時發出噼啪的聲響。亭外兩個年紀相差七八歲的小黃門在那裡聊著天。

「衙內我不是給你吹噓,那錦繡樓裡的頭牌也不咋樣。」

「你就可勁兒吹吧,我知道你爹是太尉,但又咋樣,還不是跟我一樣做太監了。」

「……嘿,你這人怎麼能揭短呢?不過,衙內我可是嘗過那梁山上豹子頭林沖老婆的滋味。」

「切…..」另一個小黃門翻了翻白眼,抱著手,哈口氣便不想再理他。

………

此時,一個身影從前面過來,提著一個包袱。

高衙內哎哎哎了幾聲,想擋對方的路。

「閃開。」來人只是輕輕抬了抬肘。

高衙內便被掀飛出去,一頭插進雪堆。小晨子捂著嘴笑道:「那可是曹千戶,武功高的能把人打上天,你敢去攔他,沒把你砍成兩半,都是看在你爹面子上了。」

「一點都不好玩。還說東廠可以隨意欺負人。」高衙內一屁股坐起來,唉聲嘆氣。

亭子裡,銀發的人微微抬起頭,「都帶來了?」

「帶來了!」曹少卿將包袱放在石桌上,將裡面的東西一件件拿出來擺放好。

高衙內和小晨子好奇的探頭張望…….

白慕秋放下書頁,拿起其中一件東西,像是一塊印綬,慢慢倒過來。

下面刻著四個大字:漢壽亭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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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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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年關、先行的殺戮

     年關已至

汴梁城裡處處能聞爆竹聲,家家戶戶貼上新符,大小街巷也能見到小孩三五成群嬉戲打鬧,年前的災荒和東廠殺人的恐懼,漸漸淹沒在喜氣的氛圍裡。

新年裡,無論貴賤高低,俱是笑臉相迎,就連路旁的乞丐也多了許多飯食和銅錢。城裡大小官員趁著節氣提著禮品開始串門拜訪,希望來年自己的上司能青眼相待,平步青雲。

年關以前,東廠殺人。

到的新年裡,白府階前,無人過來。初二那天,倒是有人來了,四五人提著禮物敲開大門,被管事的迎了進去,為首那人披頭散髮,額上繫著藍色布帶,頷下一圈黑鬚密佈,爽朗大笑著直挺挺往裡面走去,身後則是半道上相遇的金九、高斷年以及小瓶兒、曹少卿、海大福等人。

「白公公,我梁元垂來看你了。」來人一進門就沖堂上一人叫道。

隨即又是一愣,咋舌道:「公公,你這頭髮…..四年….不對……五年不見怎麼都白了啊。」

此時,小瓶兒也過來幫忙倒水摻茶,埋怨道:「日理萬機啊……瓶兒可是一天天看著督主頭髮變白的。」

屋外候著的高衙內悄聲問小晨子,「喂,那李萬姬是誰……哪裡的頭牌?」

「滾…..」

………

眾人落座後,曹少卿和海大福依次稟報了各麾下的事情,輪到小瓶兒時,說了關於那日高衙內調戲惜福之事,其實那晚過後,白慕秋從高俅和高衙內的話內,隱隱感覺似乎是有人故意引那高沐恩過去。

於是後來囑咐了小瓶兒去追查一番,只是至今到沒有任何結果。

「那些個跳樑小丑敢在督主面前賣弄伎倆,簡直不知死活。」金九扯著大嗓門兒叫道:「就連高俅和蔡京兩個老賊還不是上了咱家督主的當,哈哈,知道這事兒的時候,俺老金可是笑的差點褲腰帶都斷了。」

白慕秋冷笑道:「讓太尉唆使蔡相去敗上幾仗,不然如何會讓官家重視起來?若將來梁山坐大,再去翦除,恐怕真的尾大不掉,到時與南方的方臘等人遙相呼應,我等首尾難顧。朝廷若是不在,我東廠也就不在了。」

旋即,他停下話頭,想到了什麼。

「兩月前那些東西都送到本督兄長那裡了?」

曹少卿點頭應道:「已經由探子交付過去,想必在一月前就已經到了。」

「如此這般便好。那些人終究是剛剛過去,心也是不穩的,而且都是有用之人,殺了也有點可惜。」

說著話,白慕秋看過去,視線落在一個人身上,「元垂,往來奔波也是勞累,過了年關又得北上,聽聞你與遼人摩擦了幾次,感覺如何?」

被問到話,梁元垂拱手道:「還不是那樣,我以為遼人多厲害,小打幾仗,勝多敗少。不過還得感謝督主賜的武功心法,讓元垂在沙場上來去自如。」

白慕秋搖搖頭,抬手虛按,讓他坐下,說道:「可惜你非童子,不然事半功倍呢。年關過後,你便啟程回河間,帶軍南下,一定要小心謹慎。」

「是,謝督主叮囑。」梁元垂應道。

白慕秋露著一絲笑容,「那麼,我們SD再聚。」

……………

……………

年節近前,初春依舊很冷,山林間大雪仍舊未化。

樹葉上的積雪,被稍微一陣抖動,滑落下來,落在一人肩上。那人沒有理會,彎著腰拖拽著一個東西,很重的東西,拖出幾米,在雪地上留下一道猩紅刺眼的血跡,很快又一人過來,將血跡掩蓋,幫助那人將屍體掩埋處理。

「檔頭….今日第幾個了?」

「第五個了…..千戶吩咐,大軍來時,先把眼線處理掉,打瞎他們。」

忽地,遠處一人悄悄靠近過來,低聲說了些什麼。身著錦衣毛領的人點點頭,學了一聲鳥叫,遠處雪地裡赫然冒出七八張臉,也跟了過來。

「前面有家野店,多半也是黑店,大概十五六人,咱們摸過去將裡面的人宰了。」

……….

「這大雪真他媽不知道什麼時候化掉。」一名店內小廝搓著手哈氣說道。

旁邊桌上趴著也一名小廝,嘆口氣,「誰叫我們是做的就是消息傳遞加待客的呢,山上大家正大塊吃肉,大碗喝酒,有的還有捉上來的女人消遣,咱們困在這裡,真他娘的鳥不拉屎。這麼大的雪,官兵比咱們更怕凍,怎麼可能會來。」

正說著,一塊抹布扔在他頭上,櫃檯那兒一個女人道:「把你鳥嘴給堵上,吵吵鬧鬧影響老娘算賬,信不信把你剁成幾塊掛灶頭,做成風乾肉。」

那小廝沒投靠過來時,也是剪徑的強人,只是武藝不行,再加上梁山日益強盛,周邊小股盜匪沒了生計,要麼離開SD去了別處,要麼帶著家當去投誠。

只是匪性未改,小廝捏著抹布拿捏在手裡,嘿笑道:「髒是髒了點,可上面還留有孫頭領的餘香……」

這女人不是誰,正是梁山的消息頭領兼待客使——孫二娘。

忽地,兩把柳葉刀抽出來,砍在櫃檯上,杏目一瞪,凶神惡煞道:「再說一句試試看?」

那小廝舔著臉,剛站起來,忽然身子一僵,頓時倒在地上,後腦勺上一根羽箭釘在那裡,還在顫抖。

「有官兵!」

孫二娘嬌斥一聲,從櫃檯上翻出來,持著一對柳葉刀,衝到門外,瞳孔一縮,閃身到了牆根,只聽嗖嗖的十來支箭矢,從窗戶、店門射了進來,裡面躲避不及的嘍囉頓時被釘翻在地。

哐當…….

木窗砸開,一個身影從外面衝了進來,當先一刀將近前店裡的嘍囉砍翻,那人一抬頭,就覺得勁風撲面,兩把刀鋒極快的照著胸口而來。

噗噗——

兩聲刀鋒劃破皮肉的聲響,那人又被正中踢了一腳,倒飛撞在牆上,死透了。稍一停息,孫二娘轉頭看向外面,雪地中數人背負箭筒,搭弓,急忙抽身,擦著風聲的羽箭衝過她耳邊釘進牆壁。

當即大喝:「外面的探哨被他們殺了,也不知有多少人,速走。」

「想走?把命留下!」

霎時,一個錦衣人衝了進來,照著孫二娘就是幾刀,奈何對方也是武藝高強,輕鬆就化解了刀勢,站穩腳跟折身殺了回來,柳葉刀刀勢靈巧迅猛,堪堪幾個來回就把那錦衣人逼到了牆根。

隨後,廚房一聲巨響,土牆炸開。

灰塵未落地,一個碩大的身影便衝了出來,一把雌虎金頭大刀找著那錦衣人砍過去,頓時血光綻放,那人斷成了兩截,手中的刀也斷成了兩截,栽倒在地上。

塵埃落定,是一個又高又肥的女人,滿臉猙獰。

針對梁山行動,此時在年關的時候,悄然無息的開始行動,圍繞樑山水泊以外的百二十里之內,開始大規模的屠殺,以絕梁山暗探。

………..

待的三月開春了。

一封封信息開始從SD傳來,被人接收,抄錄,然後分析。之後又一一擰成一股可用的消息,再遞上去。

初春的陽光從窗外照進來。

白慕秋坐在堂內,看著手裡的書卷,腦海裡卻是一道道血光滔天的畫面。

他默唸著一個個耳熟能詳的名字。

打虎的武松…….

HB無雙的盧俊義……

浪流白條張順……..

隨後,他放下書卷,走了出去,望著帶著有一絲暖意的春日。

「梁山…….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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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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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啟程

     林間雪地,十多雙腳步踏過。

「在那邊!別讓他跑了。」

「狗艹的,這傢伙屬貓….的...」

林間的白雪,映著陽光,讓人眼球刺痛…以及恍惚。嗖嗖數發箭矢穿行,擦過樹枝,朝前面奔行一人射去,有的半路被樹桿擋了下來,有的飛了過去,竟然沒有對方速度快,垂頭喪氣的插在雪上。

稍有人停下喘息,「那好像是督主下發名單的一個人……」

一名錦衣毛領打扮的頭目,從懷裡掏出一份名單,粗略掃了一下,「通知周圍同僚,那人可能是梁山上的神行太保,追是追不上了,只能讓人前面截住他,這可是大魚啊,二檔頭輕敵被殺,結果讓孫二娘和母大蟲給跑了,這次一件大功可不能再飛了。」

說著話的時候,他身旁番子掏出一隻小笛,三長兩短吹了幾下。便循著雪地的腳印和另外幾人追了上去。

追了一路,數人用雪搓了下臉,抖擻下精神,就聽到幾聲金鐵相交,連忙拔腿上去,也有數人攔在前面和一個高瘦漢子打了起來,那瘦子袖口一柄短刀忽進忽出,也是鋒利的很。那數名番子與他對糾纏片刻,就被戳翻一人。

「纏住他,他是戴宗!」後面跟來的人,扯聲大喊。

那漢子耳朵一抖,似乎聽到有更多的人來了,忽地一下在雪地一滾,短刀抽出照著兩側對方大腿就是左右一刀,突出包圍拔腿就跑,而此時離梁山境內,不足十里。

「別追了…..」錦衣人遺憾的說道。

「可是大檔頭……那人是山上的頭領啊…..」

錦衣人搖頭,「再往前就有梁山的人馬出入,危險太大,咱們還是老實將這片地守著,截殺那些梁山探子。」

轉眼,十來人扶起受傷的同僚便離去。

………..

春風拂過山野,春雪逐漸融化,雪地裡冒出了新芽。

那個高瘦的漢子,奔行數里,在一處水澤岸邊,一間小肆前駐步,倘然在一張木凳坐下,這時,他身旁過來一人,抬頭看去,一個身材高長,穿著貂鼠皮襖的男子端著酒碗。

戴宗自然認得,是山下酒店頭領,『旱地忽律』朱貴,專門負責消息接送。

待他接過那碗酒,一口氣喝乾。那朱貴便了進了店裡,走到後房拿起弓,對著蘆葦叢裡發出一記響箭。

一艘小船這才恍恍惚惚駛了過來。戴宗朝朱貴拱了拱手,跳上船隻,便朝著水寨而去。

船隻靠岸,戴宗微微一愣,才見到山寨眾頭領匯聚在碼頭上等著他。為首一人身材矮小,面目黝黑,卻又是一身儒生打扮。

「賢弟此去一途凶險,讓賢弟受罪了。」宋江雙手緊緊握著戴宗,言語感人關切。

「哥哥…..」

戴宗心裡感動,待要說話。

「戴院長!」突然一道大嗓門在人群裡響起。

一條粗莽大漢從人堆裡擠了出來,大冬天的卻依舊穿著短衫,敞開胸口露出一團黑毛,臉下一圈黑鬚,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俺就說你沒事兒,哥哥老是一天三盼,大冷天的還站在碼頭上等你消息,既然回來啦,趕緊把消息告訴大夥兒。」

聞言,戴宗立即從懷裡掏出一封信箋。

宋江連忙伸手搶過,展開一看,隨即又將信給了身側一個文士,「加亮也看看吧。」說完,調頭朝山寨進去。

吳用看上一眼,手上顫了顫,面上倒未做任何顏色。

其餘在場頭領好奇想要一觀,卻被吳用擋了下來,「回聚義廳,哥哥自會給眾位兄弟解說。」

宋江站在聚義廳上首,嘆了一口氣,稍後,空蕩蕩的地方,便被問訊而來的山寨頭領擁擠滿當。

眾人安靜下來,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眾位弟兄…..」宋江聲音有些干澀,「我宋江一生光明磊落,誠以待人,交接四海兄弟。奈何朝廷不容我等活下去,前次武瑞軍,今次開春禁軍又來,如此以往,眾兄弟只會疲於奔命……我梁山仁義,縱然打家劫舍,多以豪紳為最,卻要落得這般田地。今日宋江在此再問兄弟們,若有不願落草之人,大可離去,宋江絕不阻攔。」

話音落下。

人群中一個俊俏後生,想要起身,暗地卻被人按住手腕。

宋江看著下首座位上,大小頭領均無動靜,心下稍安。此時,座位一旁竄出之前的粗壯莽漢,叫道:「哥哥,你就好好坐那裡便是,俺鐵牛等會兒就下山,把那皇帝小兒腦袋取下來,給哥哥當尿壺。」

「鐵牛!你這黑廝不許胡來。」宋江虎著臉瞪他,「有本事你下山走出一百里試試?那些襲擊我梁山探子是何人,今日戴院長帶回的信裡已經明確。」

旋即,他轉向右側第六座位上一人,「林教頭,曾任東京八十萬禁軍教頭,可知東緝事廠是個什麼衙門?」

被問那人生的生的豹頭環眼,燕頷虎鬚,三十四五左右,他抱拳起身,「這….林某處東京多年,從未聽過有這個衙門,公明哥哥,那信上到底寫了什麼。」

這時,吳用說道:「那信上說朝廷起兵五萬東進SD直逼我梁山而來,再有北路河間軍、武瑞軍協同南下,而那信中提起東緝事廠為督軍行營,監軍事。想必殺我梁山好漢者,多半是此衙門之人。」

「以我看,山下那些人倒不足為慮。」吳用一旁,有個白面細須男子起身道:「日前顧大嫂與孫頭領雖說負傷,倒是他們佔了先機,悄然偷襲所致。這般畏首畏尾之輩,無非是想打瞎我梁山視線,好逼迫我等下山與之決戰罷了。」

宋江頷首點頭,「那朱軍師之見該如何破了僵局?」

「當然是以正對奇。」朱武道:「不然長此以往,消息不靈通,我梁山反而被動,不如先遣下一軍下山,反過來追剿那些皂衣探子,把生路打開。」

「嗯…..」

宋江沉吟道:「如此倒是可行,不知哪位頭領願意下山啊…..」

………

這樣說著話的時候,同一片天空下,暮色裡,數股皂衣番子、緹騎以及身負鐵甲廠衛悄然出城,一路東去。

一道身影立於當中一架車輦上,眺望遠方。

側旁一騎而來,曹少卿低聲問道:「督主,屬下有句話當講不講。」

「講!」觀著暮色的那人冷聲道。

「屬下不知督主為何要帶上夫人同行……」

白慕秋轉頭,瞳仁斜至眼角,看向他,隨即又瞄了一眼,正在車中酣睡的女子,緩和開口:「若本督不在,東京城裡必然有人要害她。」

他理了理女子頭髮,「再者,本督離了她,怕是會陷入那萬劫不復殺欲裡,不得自拔。」

女子似乎感覺到癢,動了動,夢中囈語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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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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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天王過後,無樑山

     春月天光溫暖,冰雪消融後,春汛也開始隨之而來。SD多地河道水滿為患,路面濕滑泥濘,縱然如此也是過去四五天。

SD西南,臨近濟州一百餘里。

一行千餘人車隊、馬隊以及步行簡裝輕行,馬車上一個髮鬚皆白的人坐臥在車廂內靜靜的看著手中書卷,身側則是一位模樣只能算得上姣好的女子正為他梳理長發,不時在說些什麼,言語有些模糊,時而便嘻嘻笑上兩聲,男子便會附和笑上兩下,倆人倒也顯得契合。

「督主,前面就是獨龍崗了。」

此時,車廂外,曹少卿驅馬過來,腰間繫著白龍劍,說著話的時候,手指著前面不遠。

隊伍行至一處高坡,車內掀開布簾,白慕秋順著所指方向看過去,一片枯林焚樹,再後面,斷裂的土牆上燻黑的印記、暗紅的血垢經過數月洗刷依舊能清晰的想像當初的戰況有多麼慘烈。有著武功在身,隨著越發深厚,白慕秋目力比之以往,看的更加清楚。

那裡早已人去屋空,歪斜倒塌的房屋破爛不堪,斷壁頹垣,曾經頗為繁榮的祝家莊早已了無人煙。

「自稱仁義?......呵呵.....屠村殺人何必說的冠冕堂皇......虛偽.....」白慕秋放下布簾便不再理會,祝家莊的慘劇何止一處,如若不是扈家莊和李家莊投降的早,估計也會與祝家莊一樣,成為廢墟,人畜不留。

不過也挺符合強盜作風的,比如惜福她爹娘當年所遭遇的一樣,強盜殺入村子,什麼都搶,什麼都殺。

對於梁山,除了剛剛兵敗投降那一撥降將還有些用處,其餘的人,白慕秋不怎麼看好,他的名單裡有些是必殺的,比如喜好殺人的李逵和鮑旭。

車輦繼續前行,一百多里路,說遠也不算太遠,對於此時的時代沒有馬匹代步下也是頗遠的,臨近濟州時,已是黃昏時分,漸漸冷了起來。

「督主,屬下已派快馬前去濟州府衙,通知知府將府邸騰出來。」曹少卿做事,滴水不漏,且先知先覺就把事情做的讓人舒暢。

「本督.....今日不想坐府衙....」

白慕秋收起書卷,看了看天色後,才說:「去東溪村看看,明日再叫知府到安樂村,本督故里來見。」

嚴格說起來,白慕秋本身是對安樂村沒有一絲感覺的,但畢竟是這具身軀的故鄉,其家裡還有一個二哥,一個三姐,怎得也要二人脫離苦海。

算是讓真正的白寧榮歸故里,衣錦還鄉一次。如果可能,此次徵繳梁山過後,便將兄長和家姐接去汴梁,偌大的府邸也算有了一絲人氣。

轉道西南後,接近鄆城,管道上便能看到許多過往的客商行人,行人當中不乏衣著襤褸,面帶菜色枯黃的,不過與之前在獨龍崗見到的情景已是好上不少。

隨後他們並未進城,有轉道離了官路,去了東溪村,夜色逐漸降下後,千人的隊伍這才在一處莊院停下來。皂衣番子立即四下搜索檢查一番,沒有發現任何危險後,才請下白慕秋和惜福。

火把的照耀下。

眼前的宅院,露著一絲破敗荒涼,院門前的石階上枯葉堆積厚厚一層,走上去不乏沙沙的聲響。

在兩隊番子的護衛下,白慕秋摟著惜福龍躍虎步走進正中的堂屋裡,推開房門,些許灰塵灑落下來,火把往裡一掃,裡間家當一應俱全,只是多了一層塵埃,少了許多生氣。

正堂中間的牆壁上,掛著一幅人物畫像,上面是一名身材魁梧雄壯,威風凜凜的虯髯大漢,面目表情栩栩如生。

曹少卿上前一步,忽然暗指一下畫像下的香爐。一截斷了些許的香柱,殘留少許餘溫。白慕秋抬手勾勾手指,身後番子頓時四散開去,去了廂房再次搜索。

「這....想必就是晁天王了吧。」

白慕秋看著畫像,微微有些嘆息,道:「天王可惜了啊,他一死,梁山便不再是梁山了。」

「相公....你在說...什麼?」

惜福仰起頭望瞭望身旁的男子。

曹少卿聽聞,噌的一聲,白龍劍出鞘,縱身而起一劍照著樑柱刺去。就見一團黑影在樑柱上橫翻,揮起一物將劍身打偏,陡然之間,身子一豎,朝白髮男子打去。

白慕秋看也不看,一展披風將惜福遮在懷裡,右臂往上一抬,一掌將那根八凌混銅鐵棍抵住,吱嘎一聲,手臂粗細的混銅棍的一頭,被捏出五個指印,旋即,一扭。

半空那人,『啊』的一聲怒叫,身子下揚,一腳踢了過來,就是朝惜福而去。

「不知死活。」

白慕秋摟著惜福錯開位置,披風一揚,身後一張木椅被帶起,轟的一下與那人的腿撞在一起,砸的四分五裂。那人落地後腳上一瘸,仍舊舉著混銅棍打來,忽地一條白練橫空攔下,白龍劍磕在銅棍上一攪,曹少卿插入了進去,擋在白慕秋前面。

這一瞬間,卻是發生了許多,惜福這才反應過來,居然舉起了一張木凳想要去砸那人,「你...打相公.....我....要砸你....」

白慕秋取下她手裡的凳子,微笑一下,讓她好好坐著。

而曹少卿和那人此時卻已經衝出堂屋,在院壩中間打上了數回合,周圍聞訊而來的皂衣番子已將這裡包圍的水洩不通,上百支箭矢上了弓弦指著對方。

有番子抬過一張木椅擦拭乾淨擺放在屋簷石階上,白慕秋坐下來,語氣森冷道:「本督似乎與你素不相識,何故要出手?」

那人武藝倒是不錯,用棍擋住一劍,將曹少卿推開。說道:「老子不過就躲在樑柱上什麼也沒做,卻是你先動的手,怎麼就被你顛倒黑白了?你這本事和那宋江倒是差不多啊。」

白慕秋心裡瞭然。

便揮手讓曹少卿停下,又問道:「本督看你氣血不穩,想必是受了內創,可又何故在晁天王舊宅上香借宿?來....告訴本督....本督不僅不殺你.....說不得還會封你個一官半職。」

那人聞言一愣,見四周皆是弓弩,只得抱拳道:「祝家莊教師,欒廷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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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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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心的痛苦

     「這麼說,你沒死.....祝家莊的人可都死了啊....」

白慕秋想起過來濟州時,途徑祝家莊,那是一片殘垣,十里不見人煙,這眼前的漢子當真是欒廷玉?對於這個人,白慕秋雖然說看過一次水滸電視,也就一點印象,武藝卻是很厲害的,如果他沒有內傷的話,自己一招兩式,也不見得輕易傷他一條腿。

叫欒廷玉的人,將手裡的銅棍往地上一丟,忽然單膝跪下來,拱手道:「大人應該是朝堂命官,草民欒廷玉扣上,我本是祝家莊教師沒錯,那日莊子被我師兄孫立使計賺開,混亂中只得引剩餘兵馬沖正北面,饒幸那路並未有梁山悍將堵截,便衝了出來,後來莊子被屠,只得將部下遣散,自個兒尋了一處療養,便來到天王舊宅。」

他說著,聲音悲嗆.

「天王在世時,為人忠厚仗義,與我祝家莊秋毫無犯,曾頭市一役,我得知卻是因為一匹馬而起,便趕往曾頭市找史文恭想讓雙方和解,奈何去之時,天王已經中箭,回得梁山便去世了,立遺囑說:『若哪個捉得射死我的,便教他做梁山泊主』,可後來卻是那宋公明得了寨主之位,而後便將勢力伸到獨龍崗這邊來了,此人野心極大,天王之死卻也有蹊蹺啊,所以草民到的此間,在天王畫像前,說些話,告訴他梁山如今是怎生模樣。後來聽到大人說的那句:天王過後,再無樑山。稍有感觸,便亂了心神。」

「挑撥離間啊........無非看本督乃是朝廷命官才說的這番話。」

白慕秋站起來,背著手來到對方面前,居高臨下看著他,「不過你肯如此賣力表演,想為你祝家莊的人報仇雪恨,倒是情有可原。」

他蹲下來,與之對視。

「幸好本督此來就是為梁山一事,既然你與梁山有仇,便是本督的朋友,你且好好休養,到時方用的上你,如果你能力不錯,一官半職對於本督來講,舉手之勞,你....心動嗎?」

欒廷玉當即頭顱磕地,高聲道:「謝大人恩典,草民欒廷玉願效犬馬之勞。」

「那....下去休息吧。」

「是!」欒廷玉起身拱了拱手,便跟一名番子尋了一處廂房。

待他走後,白慕秋微笑不見,面無表情對曹少卿道:「給他些療傷的藥,順便監視他,此人自顧自己突圍,而後遣散部下,獨自隱姓埋名苟且偷生的人,還說的如此冠冕堂皇,卻是偽君子,用的好,是條好狗,用的不好卻是一條惡犬。若他有異動,就殺了他。」

曹少卿微微一顫,低頭道:「是。」

便抱拳離開。

巳時方至,白慕秋也沒有什麼再要做的了,值夜守衛的人,曹少卿便已經做了詳細安排,趕了幾天的路,都未休息好過,便回了房裡梳洗睡覺,進去後卻沒見著惜福,正疑惑時,惜福褪去厚實的外衣,簡潔利索的端著一盆水進來了,臥室裡已經被她擦拭了一遍,床褥也是由隨行的另一輛馬車內新換的。

其實惜福是做的來這些簡單的家務事,跟了白慕秋以後,有了侍女丫鬟服侍就被白慕秋喝止住了,如今一行人在外,惜福便又動起手來,駕輕就熟擰乾了巾帕,遞過去。

稍後,又將木盆裡的水轉到另一個盆裡,端到地上,為他脫去靴子,將腳放進熱水裡浸泡,已經變得有些嬌嫩的手輕柔的在白慕秋的腳背上揉啊、按啊,她道:「相公啊.....走了好久....你腳很疼嗎......上次惜福的腳....也是走了好久.....都出血了.....這樣按....舒不舒服啊...」

她聲音很輕,很柔,雖然模糊,卻是讓白慕秋心裡踏實。

腳上的酥軟,和嬌嫩小手拿捏,讓他心頭有股莫名的衝動,一種想要將她攬進懷裡揉捏的邪火。耳朵裡聽著惜福輕輕的說著話,腦子裡卻嗡嗡一片響。

待到洗完腳,惜福將水端出去倒了。

回到屋裡開始脫衣服,紐扣一顆一顆的解開,露出裡面一件繡著紅色繡花,便俯身爬上了床,白慕秋看著捲著被縟縮在裡面的惜福,心裡微微嘆了一口氣,過去把蠟燭吹滅,便也跟著上了床。

睡到床上,此時白慕秋不像往常那般容易入睡,平躺著靜靜平息自己剛剛那團邪火,忽然,惜福翻了一個身,滾熱的身體抱了過來,囈語著不知說什麼,柔若無骨的手掌在他胸膛像是在摸索著什麼東西,癢癢的,原本心裡那團快要熄滅的邪火,再次撩撥起來。

白慕秋縱然想要咬牙去忍受,可.......他下面根本就沒有,仍由著邪火在身體內四處亂竄,彷彿能把自己給燒沒了。

是人就有人欲,他也有,可無法發洩。

那種憋在心裡的痛苦,其實很早就有了,只是今晚似乎變的更加嚴重,他的靈魂終究是嘗過慾望的,知道人倫之間的事情,知道女人胴體的誘惑,腦海裡便會不知不覺去想,想了又想去做。

————可,他終究沒有啊。

心裡的那團火焚燒起來,煎熬倍至。

咬著牙關,他輕輕起床,走了出去。外面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

「什麼人?!啊...督主。」

「給——咱家滾開!」

白慕秋紅著眼,如同瘋魔,只是一瞬,身影極快的沒入晁家老宅前面一片樹林。

樹林裡。

那晚深夜,彷彿有一隻傷獸在漆黑的夜幕裡,在林間淒厲的哀叫.......這種叫聲,讓人心裡陣陣發毛。

一顆顆大樹跟著在劇烈顫抖,然後被推倒.....被打斷。

響徹一夜。

......

次日,天漸漸大亮。

欒廷玉和曹少卿兩側隨行,馬車內,白慕秋握著書卷,恬靜的看著,彷彿昨晚發生的一切並未真正的發生過。

只是他臉上,隱沒的痛苦,漸漸越來越冰冷.......或許還有凍不住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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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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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唸經(一)

     千人的隊伍啟程了,朝著安樂村方向過去。

路過西溪村時,白慕秋看見了立於東西兩村界限的一口石塔,塔身高兩米左右,四五百斤還是有的,想那晁蓋能將其舉起,可見臂力有多麼過人,不過一想他為人忠厚仗義,是個實打實的耿直人,其實也覺得他死得不冤。

太老實的人,就不要想著去當頭領了。

……

白寧的老家位於黃泥崗東十里地的小山村,與東溪村離的很近,難怪當初晁蓋等人會找到白勝,或許白勝在安樂村也是有名的閒散漢吧。

一路想著,日頭漸漸升了上去。

山路也不算太難行,如此還是走了四五個時辰,到了能見到那山村的時候,已經臨近中午。

綿延的小道盡頭,一個小山包上,紫色長紗裙子的女子牽著馬在那裡駐足而立,眺望過來。待見的隊伍時,乾淨利落的翻身上馬,衝下小山包遠遠的朝白慕秋這邊過來。

隊伍中,對此毫無反應。曹少卿則對奔馬過來的女子,只是抱了抱拳頭,算是示意過了,並未多說一句話,目光依舊警惕著周圍。

「你來了啊,海大福他們到了哪兒?」

白慕秋盯著書卷,頭只是稍微抬起一點,視線在女子身上停留片刻,又回落到書頁的字跡上。

「督主。」小瓶兒微微有些失落,隨即又很快恢復過來,稟報了一下情況。「海千戶他們已經先行過了濟州,那邊似乎出了一點問題,對方直接派了一隊人馬闖出來,海千戶下面的番子沒敢硬接,縱然如此東廠也損失了五十多個番子和檔頭,是東廠成立以來損失最嚴重的一次。」

翻動書卷的手指停了下來,書頁合SH大富他們如何反應?」

小瓶兒回道:「這個瓶兒不知,來的時候,海千戶他們剛過去,想必已經有了腹案。」

「希望如此。」白慕秋冷哼了一聲,視線掃了一眼不遠的村落,說道:「梁山派何人下的山?」

小瓶兒騎著馬與馬車並軌而行,想了一會兒,才道:「好像是一個姓馬的….還有一叫陳達,傳遞的消息是這樣說的。」

「原來是梁山的探哨頭領。」

白慕秋打開書卷繼續看了起來,口中卻說:「海大福如果連他們倆都對付不了,真的要挨板子了。」

小瓶兒心中一慌,圓話道:「海公公他們還是很厲害的,那要對付的畢竟是兩個草莽,應該不是很厲害。」

「嗯。」白慕秋簡單的回應了一下。

隨即,千餘人隊伍中,除了車轅行駛的響動,便沉默了下來,看上去頗為奇怪。

…….

安樂村村口。

村裡只要還喘著氣的人,今日一早便被村裡保正給揪了過來,在村口候著一位大人物。其實那保正在還不知情下,也是被人一大早拖出了被窩,拖他的是卻是鄆城的縣令,那已經是天大的官。

「你們村兒出息了啊,如今出了一個大人物,現在返鄉回來探親,快去把村裡人都給本縣叫出來,少了一個人非打爛你屁股。」

那保正一聽,心裡哪還有什麼怨氣,當即,一溜煙兒跑到村裡挨家挨戶的叫人。那腳程快的,一會兒工夫便到了另一個山坡上,那裡還坐了幾戶人家。

田墾上,一把鋤頭挖下去,翻起一塊黑濕的新泥,一個黝黑粗壯的莊稼漢子正翻著土,稍停下來,他抬起頭好像有人在叫。沾著些許黃泥的手臂在臉上擦了一下,額上的汗珠被抹了去。

「白老莊,你個狗1日的,害的俺到處找你。」來人罵罵咧咧站在天墾上叫罵。

莊稼漢子雙手握著鋤頭,杵在土裡,木訥的回道:「原來是王保正啊,叫俺啥事,土還沒翻完呢,開春正是播種的好時候,耽擱不得。」

「滾你個黃泥蛋蛋。」王保正踩著泥過來,「縣尊來了啊,他叫俺們快去村口集合,俺們村出了一個大人物,說是回來探親,白益俺給你通知到了,要是不來,縣尊大人可要打板子的。」

「俺們村裡?」白益想了一下,也沒想起會是誰,畢竟村裡好像就沒人出去過,除了自己那個前段時間蹲了鐵牢又被人劫走的大兄。

白益抗著鋤頭往回走,木訥的腦袋忽然想到了前段時間託人寫了一封信寄給宮裡的弟弟,難道是白寧回來了?

「哎喲,那俺的回家換身衣服,免得給俺弟弟丟人。」想到這裡,白益光著腳小跑了起來,絲毫不顧地上的小石子磕不磕的疼。

臨到午時,漸漸聚起來的人越來越多,不大的小山村裡卻也有上百號人,男女老少匯聚到一起,就像開大會似得,三五成堆的討論是誰家親戚過來了,也或者是哪家孩子出去闖蕩,闖出名堂了,不然像縣令這樣天大的官兒都要迎接呢?

王保正小心翼翼湊到ZC縣令跟前,諂媚D縣尊啊,你給俺透透底兒唄,那是什麼官兒啊,還需要您老人家親自來這裡一趟。」

那縣令將近五十,擔得起老人家的稱謂,他沉吟了一下,低聲道:「多大的官,本縣到不清楚,光是看到那令牌,本縣就得跪下磕頭,反正很大,等會兒你們讓鄉親們最好趴好了,別亂看。」

「省得……省得。」王保正驚的合不攏嘴,呆呆的回著,在他印象裡,縣令已經很大了,知府更是大成了半邊天,上次鄰村的一個保正有幸隔著十米遠見到過知府大人,愣是十天半個月沒捨得脫下當天穿的衣服,說是有貴氣,多穿穿。

過了好一會兒,王保正才從驚呆中恢復過來,想到了什麼,又問道:「那……縣尊大人…..那….大官兒叫什麼名諱啊….」

「本縣只知姓白,其餘一概不知啊。」

王保正哦了一聲,「姓白啊…..」

這時,村裡正走過來一人,穿的大紅,喜氣洋洋,往這邊一走,是個人都會注意到。王保正氣的跺腳,衝過來擰著他衣領叫道:「白老莊….你個黃泥蛋蛋的,穿的跟新郎官一樣,想幹嘛…….白….白…白。」

那保正當即手一鬆,連滾帶爬跑到縣令跟前指著白益叫D縣尊…縣尊….俺們安樂村就一戶姓白,就是他。」

還沒等縣令反應過來,王保正忽然臉色一白,臉苦成一團,「如果那大人物真姓白,那要翻天了啊,那戶人家還有一個姊妹,被白勝那瓜皮賣給田員外家當奴婢去了,還不知道是死是活呢。」

那縣令聽聞當即一口氣沒抽過來,眼睛一翻當場昏厥過去。王保正見機的快,哪敢讓他昏過去,連忙著人扶著,掐起人中,硬將人給掐醒過來。

縣令一醒來,怒目圓瞪,一巴掌拍在王保正後腦勺上,罵道:「你還愣著幹什麼啊,帶人去啊,把那姓白的女子先帶出來。」

「可….可….可要是死了咋辦?」王保正支支吾吾道,畢竟這個年月死個丫鬟女婢的,真的是家常便飯。

「死了…..死了!咱們一起玩完!」

五十些許的老人家,跳著腳大聲怒罵著。

這時,前面村頭,不知誰說了一句,「前面好多人過來,快看還有幾輛馬車。」

那縣令回頭一看,千餘人的隊伍蔓延著小坡山道過來了,急火攻心下,又是一口氣沒喘上來,咚的一下,摔地上昏厥過去。

………….

………….

梁山水泊外三十里處,一個陳家集的地方。

山雪終於在春日下融化了,春水浸透地面,比較濕滑。一簇剛成形的青苔,忽然一隻馬蹄踏了上去,緊接著數以百計的馬蹄踏過或跨過去,順著一條小溪,一直往前走。

這是一支上百人的馬隊,粗略數去大概在兩百至三百人之間。為首騎士,著了一身褐色披甲,脖上繫著紅色汗巾,一手牽著馬韁,右手提著一把大滾刀,腰間插著一把鐵笛,樣貌倒是清秀。

此人縱馬來回看了一下不遠的陳家集,偌大的一個寨子卻是一點人聲也沒有。便派了幾名探馬進去,沒了一會兒,那幾名探馬又回來,其中一人搖頭道:「報馬頭領,裡面一個人也沒有,到處都有血跡,血跡的乾癟了很久,估計這裡也是被對方清除了。」

姓馬的頭領暗罵了一聲,當即拿過腰間的鐵笛,吹奏幾聲。便催促後面的馬隊,「所有人先進寨子裡休整,吃過乾糧後,再出發搜捕那些朝廷走狗。」

待的進了寨門,忽地,後方一陣轟隆的馬蹄聲,帶頭來人手持一把出白點鋼槍,身後也是一兩百人的馬隊,那人過來,持槍抱拳道:「馬麟兄弟,可有斬獲?」

馬麟拍拍了坐騎脖子,那下面繫著四五顆人頭,再一看對方,也是差不多。隨即兩人大笑一聲,便將兩支馬隊混為一股進了寨子。

下馬後,數百人就地而坐,吃起幹糧。馬麟解下腰間酒袋灌了一口,扔過去,便掏出大饟三下兩口便吃了一塊。

接過酒袋的人便是陳達,他把槍往牆上一靠,坐了下來,狠狠灌了一口,罵道:「那幫朝廷走狗跑的到快,辛苦幾日,才堪堪一二十顆首級,但馬兄弟,你看這陳家集、梁家口那邊,數個莊子被他們給屠了,這些都是梁山的根啊,這幫狗賊,我呸!」

「我說——」馬麟拿起酒袋,剛要說話,霍然一下將手裡酒袋朝一處寨樓丟過去,嗖的一聲,一支黑影穿透羊皮酒袋釘在土牆上。

這時候,寨樓上有人站在那裡,陡然間拋出一物,從上面掉了下來,一隻竹筒在地上滾了幾滾,嗤的一下冒出濃煙,然後啪的一聲炸響。

順著土牆搭建的木樓,霎時間,殺聲大作,數十道人影出現在樓上,空隙處一支支冰冷的箭頭伸了出來。

數十發箭矢頃刻間如雨點般打了下來,正吃乾糧的梁山馬軍士卒此刻來不及躲避的,不少被釘死在地上,數百人瞬間便減少了二三十人。

「操傢伙!上樓!」

馬麟一刀斬開飛來的一支利箭,操著刀正要沖上對面木樓,忽然回身抬刀擋去。身后土牆搭建的茅草頂上一下破開,一個高瘦的身影手臂一甩,拖著長長的鐵鏈,呼嘯擲出。

呯的一聲,火花跳了出來。

鐵鉤一擊被擋,又收了回去,那高瘦的男子穩穩接住,縱身飛躍而下,驟然一下,又是一跳鐵鉤飛出掛在木樑上,身子半懸,另一條鐵鉤嘩啦一聲,飛出………

忽一交手,陳達搶過點鋼槍叫道:「好膽,殺了你這朝廷狗賊…….」

他身影一動,馬麟叫道:「陳兄弟,還有一個,小心….」

就近的土牆,嘭的一下碎裂,一個光頭大漢,肌肉傾軋,從裡面衝了出來,一對金瓜大錘猛的揮擊,砸向那使槍的人。

「爺爺是東廠廠衛指揮使金九!!」

隨即,青銅槍桿,彎曲…..砸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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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Crawler | 2017-8-29 22:30:55

第77章 唸經(二)

     青銅槍桿,彎曲再到斷裂。

馬麟耍刀將鐵鉤擋開,只見到一道身影從身旁急退,然後倒飛。出白點鋼槍斷成兩截,呯的一下掉在地上,不由咬牙叫了一聲。

「陳兄弟——」奮起一腳,蹬在搖搖欲墜的土牆上,牆面本已搖搖欲墜,此時吃了力道,嘩啦一下倒塌,茅草房頂那人腳下踉蹌不穩,踩踏了幾下沒借到力跳起,卻是隨著塌陷一起掉進了房內。

此時,金九將大錘一碰,金鳴大響,吼道:「殺光他們——」

頃刻間,寨子外、木樓內隱秘的地方發出應和聲,猶如滾動浪潮,鋪天蓋地的喊了起來:「殺啊——」

隱匿的位置,鑽出一道道人影,皂衣尖帽,手提朴刀,從各個地方撲了出來,與尚未上馬的梁山嘍囉短兵相接,也有僥倖剛爬上馬背的梁山騎卒突出包圍,奔跑衝刺,也有還沒來得及就被人扯了下來,亂刀分屍。

一時間,偌大的寨子裡,雙方混戰到了一起,撞在了一起,打鬥廝殺瞬間激烈起來。

「去死!」

一道寒光乍間。

斜掛著的樑柱陡然被劈成兩段,木屑、茅草紛亂,人影從中衝出,回過神來的馬麟架刀迎上去,兩隻散著寒光的離別鉤,下一秒,掛過去,一隻勾尖嵌在刀背上,另一隻鐵鉤瞬時朝他脖子割去。

「啊——」

馬麟怒吼著,使勁一轉刀柄,刀身翻轉攪動盪開限制,揚起刀磕上去。呯——的一下,擦出一絲火花,隨即貼到身後的土牆一面退一面舉刀抵抗。高斷年之前從屋頂摔落,頭上身上多處插著茅草,非常狼狽,此時心裡壓著怒火,持著一對離別鉤,傾瀉憤怒,不給對方一點喘息的機會。

片刻間,一對鐵鉤上下翻飛,攪動殘影,兩人貼著土牆打成一條直線,乒乓乒乓的亂響,颳起的土渣暴起,四下亂飛。火花在兩把武器中間不斷的爆散,驚人。

馬麟沒上梁山之前,本就是一名閒漢,會一點武藝。上了梁山後打過幾次硬仗,又得到武藝高強的好漢點撥,也算有些進步,只是真對上好手,時間一長,便亂了章法,氣力也跟不上。

此時,他握著大滾刀,脖上的汗巾也被刮掉,頭髮散亂,半個身子透著血跡斑斑,異常狼狽。

措不及防下,鐵鉤陡然伸長,鐵鏈嘩啦一響,打在他胸口,當即便倒飛兩步,落在地上。

「鐵笛仙馬麟?」

馬麟仰起上半身,在地上蹭了兩步,瞪著眼『呸』了一口血水。

「看來是你了。」

高斷年雙臂一甩,鐵鉤瞬間穿透對方琵琶骨,將其拉到身前,一腳踩在對方胸口,陰沉的看著他,「你完了……..」

…….

陳家寨子還在激烈的火拚。

「殺了這幫反賊!」

金九大吼著,每走一步,便是一錘砸死衝過來,或擋路的梁山嘍囉,朝剛剛那名被自己砸飛的梁山頭領過去,看看死沒死。

噗——

一個梁山嘍囉腦漿飛濺,屍身被金九抓過扔開,粗壯堅硬的雙腿繼續擠開亂戰的人群,金瓜大錘沒有停歇,過去時,身後躺下十來個腦袋被砸開的屍體。

廊柱下,一灘血跡,卻不見人。

「跳澗虎,陳達——」金九暴喝一聲。

一瞬,擁擠著混戰一團的人群中,一柄刀尖朝著他背心刺過去。

「嗯?」

金九警覺,轉身舉起鐵錘胸前一擋,呯的一下,刀尖偏轉,劃破了他護腕,留下一道猩紅的口子。

「找到你了……」

鐵錘呼嘯橫揮,金九橫肉猙獰,暴喝中,與再次而來的撲刀撞在一起,轟然巨響,撲刀爆出鐵火寸寸斷裂。

「……那就死吧!」

鐵錘攜勢繼續向前瘋狂砸過去,握著刀柄的手掌,骨頭咔嚓脆響。那偷襲的人淒厲慘叫一聲,手腕瞬間血肉模糊,糊成一團,隱約間才分得清幾根手指。

陳達抱著砸成一坨血肉糜亂的手掌,痛苦、嘶叫、大喊,在地上翻滾。

不多時,一張粗糙的大掌扇來,這一刮,半邊腫的老高,幾顆牙帶著血絲從他嘴裡飛了出去落在地上。

「看——還是逮著你了。」金九獰笑著,一把抓住對方的發髻拖拽而行。

漸漸的,廝殺的聲音逐漸減小,剩餘的梁山嘍囉也有一兩百人,俱都帶著傷,眼神驚詫、麻木的看著自家頭領被拖行著,像一隻豬被隨意扔到了地上,痛苦嘶啞的呻1吟。

「是繼續廝殺…..還是投降?」

高斷年晃動著垂在半空的鐵鉤,眼神陰沉,很有壓迫性的掃視著樑上嘍囉。這些賊寇當中,確實不乏講義氣的,但也有大部分是攔路劫道的山野強人,想讓他們繼續頑抗賣命,恐怕確實有點高估他們了。

不知道誰第一個丟下手中的刀,緊跟著一片片刀械落地的聲響,這些人自覺的走向一堆,束手就縛。

此時,寨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金九抗起大錘皺眉望過去,那裡雜亂的腳步靠近過來,當先一匹馬衝在前面,為首那人是個白面寛肥的太監。

「原來是海千戶,嚇了俺一跳,還以為是梁山的兵馬衝進來了。」金九把大錘放下,走過去拱了拱手道:「千戶大人那裡已經解決妥當了?俺這邊也剛剛打完。」

海大福下了馬,面無表情看了一眼地上躺著的馬麟和陳達,「兩條大魚啊……恭喜二位立功了,到時可不要忘了灑家。」

「原來是個閹賊!」馬麟在地上掙扎,抬頭沖海大富吐了一口唾沫,「爺爺是梁山上的好漢,今日被擒,要殺要剮隨你們的便,皺一下眉頭,爺爺就不姓馬。」

海大福陰霾看著袍子下襬上的口水,突然伸出手,撬開對方的下顎,手指往裡一夾,也不知用了什麼法子,輕輕往外一扯,一片猩紅的舌頭被他夾在手指裡。

「啊——」

馬麟滿口鮮血,撕心裂肺的大叫。

金九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嘴巴,嚇得打了一寒顫。海大福將那片舌頭丟在地上,眼珠子來回掃蕩兩人,不知想什麼主意,片刻後,終於說道:「把他們眼珠子、舌頭都挖了,手腳給灑家砍下來,丟到梁山地界上,讓他們把人帶回去。」

白色的手帕在手裡擦了擦,飄到了地上。

他往回走,回頭對金九他們低聲道:「順便把投降的梁山賊寇一起殺了,留著也是浪費糧食。」

隨即上馬,打了一記馬鞭,「灑家要趕往下一個村落,督主吩咐,凡是投靠梁山者,一概不留。」

金九和高斷年對視一眼,看向投降的俘虜,凶光畢露…..

「督主有令,一概不留!」

隨後,是更多的、如浪潮般的喊殺聲,緊接著,刀鋒入肉,那淒慘悲叫,再度在寨子裡響徹起來。

……………..

…………….

安樂村村口,千餘人的隊伍,統一的皂衣鐵甲,青黑相配的顏色,如同蔓延而來的巨大壓力,讓村口的村民屏住了呼吸,之前嬉笑疑似開大會一樣的氛圍蕩然無存。

上百人緊緊的低著自己頭,看著一雙雙黑色靴子從低垂的視線走過去。稍後不久,聽到了車轅停住的響動,可他們還是不敢亂動,撐地的雙手在緊張的氣氛裡,微微顫動。

「你是縣令?」一個女子的聲音響起,馬鞭抵在跪拜的人頭上。

ZC縣令抖了一下,抬起頭,努力讓自己露出一個好看的笑容,忙道:「下官正是ZC縣令,聽聞有天官降臨,下官便提前來這裡迎接了。」

「叫大家都起來吧,提督大人為家鄉的鄉親們準備了一些薄利,人人有份,就在後面的馬車的大箱子裡,你等會兒就派人分發下去。」說話的是小瓶兒,隨即回到了隊伍中,又回頭惡狠狠道:「提督大人的東西,你最好管好自己的手,不然就剁下來自己啃乾淨。」

那縣令也是嚇得不行,連忙稱著不敢,隨後便讓人趕緊將後面那輛馬車裡的東西都搬出來分發下去。自己則拉過穿的跟新郎官一樣的白益,說道:「剛剛過去的第一輛馬車,應該就是提督人的座駕了,你趕緊過去認親啊,認準了,你這莊稼漢就是一輩子的榮華富貴,吃喝不愁。」

「啊啊…好好,俺這就去。」

白益為人木訥,三十也未娶妻,也是這個原因。被當作槍使喚,也渾然不覺,小跑著就衝向朝村裡進去的隊伍,他腳步不快,聲音也是不大的,想要擠過那些持刀穿著皂衣的人,卻又是不敢。

「小寧…..小寧啊….俺是二哥…」

「小寧啊…..聽到俺的聲音了嗎?」

一旁的皂衣番子驅趕道:「你瞎叫什麼….滾遠一點。」

白益看著他半抽出的刀鋒,白森森的嚇人,哆嗦一下,便躲開很遠,當看到隊伍開始拐彎時,他心裡又大樂起來,那不正是朝自己家的方向嗎?

於是拔腿跑起來,抄著小路先回到家裡,他覺得那馬車裡的貴人,一定是那個賣身進宮的弟弟。

他一定是收到自己的書信了。

那麼老四就不用給人家當奴婢,有一次他見到老四的時候,那還是大冬天,地上全是厚厚的雪,隔著一堵圍牆,他爬上去看到老四的手,腫的很高,紅彤彤的像一隻紅燒的豬蹄,上面佈滿裂口,甚至還有黃黃的液體從裡面流出來

現在小弟當大官了,家裡應該好過了吧。

白益擦著眼淚,充滿幸福的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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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Crawler | 2017-8-29 22:30:55

第78章 唸經(完)

     PS:看這篇的時候,請注意,那是以真正白寧來寫的

他想著……

屋外的小道上,只有一輛馬車停下來。一個讓他感到害怕的皂衣人此時在車輦下趴了下來,車簾掀開,一道修長的身影踩著人凳下來,身後跟著一名衣著華貴的女子。

白益徬徨了,他有很多年沒見過這個最小的弟弟,只記得那年爹還在的時候,牽著白寧走了,說是為了給大哥娶一房媳婦,好延續家裡的香火,後來他才知道爹把白寧賣進了宮裡,他記得白寧那天走的時候,只有他胸口那麼高,一頭黑泱泱的頭髮,臉雖然髒,卻是長的很俊,那雙大眼睛靈動,像是能說話似的。

很多時候,白益坐在田墾上,想起有那麼一個弟弟的時候,都覺得一輩子都再也見不著了。如今弟弟回來了,當大官回來了,可他….會埋怨我們嗎?

此時那一頭古怪的的銀發,那一身讓人心懼的袍子,每過來一步,他都是激動的、害怕的。來人走到他面前時,白益發現自己僅有對方的肩膀高,他小心翼翼的抬起頭,低聲確認:「小….小寧?」

「嗯….」

銀發下,那張臉依稀有些曾經熟悉的輪廓,僅僅簡單的回了一聲,「是我….我回來了。」

……..

穿著紅色衣衫的男子,嗚咽一下,粗燥大手突然摀住臉哭了起來。白慕秋冰冷的視線,微微有些融化,內心裡,隱隱有些痠痛,他知道那是這副身軀血脈相連的悸動,一個屬於這副身軀本身的親情。

有些事、有些情緒不會因為身份的阻隔而斷掉。

唉——白慕秋心裡微微嘆了一口氣,摟過二哥的肩膀,「白寧回來了,你最小的弟弟回來了,該高興才是。」

埋著頭的莊稼漢,點著頭,滄桑的臉上露著燦爛的笑容,想要去拉白慕秋的手,卻是看到那身華貴到極致的宮袍,就不好意思的搓搓手,連忙跑到屋裡,搬了幾張破舊的矮凳,和長凳出來放在院壩內。

「小寧啊,二哥家裡小,又髒又亂,就不要進去坐了。」白益憨厚的說著,用那身件平時寶貴到不行的衣服擦著凳子,「咱們就在院裡坐,這裡亮..嘿嘿…亮。」

隨即又請了惜福來坐,她笑嘻嘻的緊挨在白慕秋身旁坐下,倒是對周圍的環境沒什麼慨念,或者說她以前的那個老屋比這更加的不堪。

請到小瓶兒時,她瞄了眼烏黑黑的凳子,便搖了搖頭,說:「騎了一天馬,就想站站。」

曹少欽則說:「灑家乃是下人,督主坐著,灑家便要警戒,二兄莫要多禮。」

「好了….本督….我二哥叫你們坐,就給我坐下。」白慕秋將手裡的書卷交給惜福,語氣不由變硬了一些。

兩人這才尋了長凳坐下,小瓶兒嘀咕道:「早知道就和那欒廷玉留後面發禮物去了。」

五人當中,只有白慕秋與二哥白益拉著家常,偶爾惜福會插進來說上兩句,不過都是一些前言不搭後語的話,卻也是活躍了兩人間的氣氛。當聽到弟弟已經是皇上身邊的紅人,白益的腦袋就有點僵硬了,後來又說了掌管著一個衙門時,他已經倒是不在意了。

一個衙門在他見識裡,或許就H縣令大人的差不多。

到的惜福忽然肚子響了一下,她期期艾艾的說:「相公….好餓啊…」

白益紅著臉站起來,有些不好意思說:「哪個….二哥只顧高興….忘記做飯了…..二哥這就去弄。」

說著,他便起身朝旁邊不遠的雞圈過去,打開籠門,裡面就只有一隻老母雞,雞窩裡還有兩枚溫熱的雞蛋。不難看出,是家裡專門用來下蛋的母雞,而且是唯一一隻家禽。

「算了,二哥,還是讓弟弟的人來吧。」

白慕秋阻止了他殺母雞,隨後拍拍手,隨行的高衙內和小晨子連忙招呼人手將吃飯的傢伙抬過來,搭灶做飯,畢竟遠行不可能不帶隨行廚子之類的。

一頓飯,並未多久,很快拼了一桌,琳瑯滿目都是白益從未見過的飯菜。見他不敢動筷子,於是便主動夾菜放他碗裡,「本…我記得家裡還有三姐吧…..三姐呢?」

白慕秋夾著菜,說著話,臉上卻是沒有任何表情。

「這….這….」

白益猶豫了一下,拍了下大腿,一想到既然自己弟弟都是大官,還是皇上身邊的紅人,還怕個什麼?當即就把三妹白涕的處境告訴他。

聽到這裡,曹少欽放下碗筷,提著白龍劍便起身招呼番子數十人,離去。

白益不知所措的看著人遠去,低聲道:「小寧,二….二哥是不是說錯什麼話了。」

「哥啊…..」

白慕秋拍拍他後背,寬慰道:「你沒說錯,是有人做錯了事。」

白益不知道話裡什麼意思,愣愣的點點頭,專心的吃著飯。飯後不久,下午的陽光依舊燦爛,惜福去了馬車上小憩去了,白慕秋則看著手上的書卷。

「弟….你看的什麼啊。」白益湊過去瞧了瞧。

「一本佛經而已…..養養心神。」

白慕秋沒有抬頭,說了一句後,忽然前面吵雜起來,緊接著,一個人被扔到了地上,趴在他腳前。

他抬起頭盯了那富態的人一眼,隨後後移,看到一個二十多歲的女人身上,面目清秀,和自己有幾分相似,只是臉上多了許多皺紋,看上去老了許多。

女人有侷促不安,瑟瑟發抖著,她看到白益時,眼睛放亮,一下就衝了過去,把他抱住失聲痛哭起來,滿是老繭和創口的手不停拍打著白益的後背。

「三妹,先別哭…先別哭….看看那是誰。」白益指了過去。

「我才不管你是誰,我認識知府大人,這個白頭髮的,我記住你了。」地上那人破口大罵著,隨即一柄劍插在他大腿,釘穿。

嚇得白益和那女子往後縮了一截,白益忙道:「弟啊….你可千萬別殺人,那是犯法啊,會毀了你前程。」

「弟?」女人似乎眼睛不太好,眼睛眯了一下,仔細的打量白慕秋,慢慢走過去卻是不敢摸,「你….你….是白寧?」

白慕秋沒有答應也沒有否認,冷漠的盯著地上那人,「哥啊…和我談法的人,都沒有好下場的。」長袖一揮,「看著礙眼,拉下去殺了,順便他家裡…….」

曹少卿抱拳:「屬下回來時,已經做了。」

白涕腦子不笨,大驚失色,「小…弟,殺人啊,那會犯事的,二哥說的沒錯,會毀了你前程。」

白慕秋轉過臉看著她,伸手輕輕從她充滿關懷的臉上拂過,聲音很輕,也很冷,「家裡,有我一個人當奴婢就夠了……….」

旋即,拿起那本佛經撕成了碎片,扔到被拖走的田員外身上,「佛祖的經……真難念啊….心裡有屠刀……還是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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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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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圍殺.夜幕

     梁山八百里水泊外圍,一座不起眼的小村。

陰霾的天空下,小村很靜,一切與平常無異,村裡也是有攤販,快臨近傍晚,依舊有些三三兩兩的背刀客出現在市集上,有些攤販還和他們打招呼,看來似乎是熟人。

集市上,採辦的背刀客中有的推著小車跟在前面一對男女身後,女的嬌豔生雪,身材勻稱高挑,著了一身紅紗連環甲,秀蓮穿著蹬寶覆,腰間蓮花繡帶,一對日月雙刀左右掛著。而那男的,卻是五短身材,臉面圓滑,穿著員外打扮,雙眼放光一副急色模樣。

「三娘...哎...三娘慢點走。」

五短男人忙前忙後幫著女子挑挪東西,又將懷裡的物什交給身後的背刀人,「今日公明哥哥下令,不要私自下山,咱們還是趕緊回去吧,那些朝廷狗賊指不定又在哪裡亂竄,雖然俺不怕他們,但碰見總歸是不好的。」

女子在一個攤販前買了一個糖人兒,美貌的嬌顏微微一笑,勝似花開。看的那男的一陣痴迷,說的話當即不見了。女子瞄了他一眼,哼了一聲,「如你那麼聽宋大哥的話,那你回去啊,我還沒逛夠呢。再說這裡離梁山那麼近,還真不信那些狗賊敢過來。」

說著話的時候,路旁有個七八歲的小女孩眼饞的望著女子手裡的糖人,女子不由巧笑展開,走過去揉了揉小女孩的頭髮,將糖人遞過去,「小巧兒又在等爹娘了嗎?」

「嗯....」那孩子並未認生,顯然是認識女子的。「爹爹去山裡採藥了,說是梁山上的好漢要來取,早上就出去了。娘納一雙鞋底,給朱老闆送過去,應該快回來了。」

粗矮的男人走過來,笑嘻嘻的捏了捏小巧兒的臉蛋,雙眼放光道:「日後,又是一個美人兒呢。夫人啊....要是喜歡小孩.....不如咱們現在就回家...造一兩個出來吧....嘿嘿。」

女子沒好氣的白他一眼,扭身又去了別處。

男子依舊一副笑眯眯的表情,搓著手跟在她身後顧前顧後。

.........

傍晚,天色陰了下來,一絲絲雨點落在山林的樹葉上,沙沙的響動。

山林逐漸濕冷,水霧漸升,人煙稀少的山道上,一個背著簍筐的採藥漢子正哼著曲子,往山下走著,忽然,一抹冰冷的刀鋒他脖子上劃過,血還沒來得及流出,一隻手將他攬過,瞬間拖進了道旁的灌木裡。

被劃開脖子的男子痛苦的想要呼吸,喉嚨卻發出著『呵呵』的破風聲,迷惘、不解的死去瞬間,他聽到有人在說話。

「按地圖標註,這裡是有一個村子的。」

「應該沒錯,海公公也應該過來了,這裡時常會有梁山反賊來這裡買些常用的東西,說不得還能碰上幾個,咱們的官兒就該升一升了。」

「嗯...還是小心為妙,先等信號再動手。」

說話的聲音裡,夾雜一陣夜鷎的啼鳴.....天終究快要暗下來了,濕冷的春雨淅淅下著,並不大。

村子周圍,一片窸窸窣窣的聲音,暮色裡,數十乃至上百道身影鐵刀出鞘踩著濕潤的泥土,圍攏了過去.......

.......

雨落下,滴在簷上,滴滴答答......

「三娘,你看...都下雨了,天也快黑了,真的該回山寨了,不然岸邊的老八也該等急了。」粗矮原諒的男子給女子打著紙傘,賠笑著。

泥濘的村路,很難走,女子低頭看了看自己腳上紅色的靴子,有些皺眉。忽地,那男子走過來蹲下,側過臉笑道:「娘子....來上為夫背上來,背你回去。」

他的話讓女子沉默了,看他唯唯諾諾的樣子,心裡一軟,剛要說話,突然只聽「啊——」的一聲慘叫,從村裡不知哪個方向傳來。

聲音很慘烈,就像人臨死前發出的絕望和恐懼的哀叫。「不好,難道是朝廷那幫狗賊殺過來了?」女子目光一凜,抽出腰上的日月雙刀,叫道:「兄弟們,過去看看!」

他們一共十人左右,踏著泥濘反身折了回去,粗矮的男人當即把紙傘一摔,「三娘!三娘,別去!」但人已走遠了,不由從隨從嘍囉那裡拿過長槍,也奔了過去,還沒追上,村裡已然是炸開了鍋,周圍四處燃起了濃煙,火光在暮色下猛烈的跳動著。

淒厲的慘叫聲從不同的方向傳來了過來。

「三娘!扈三娘!你給我回來!」粗矮的男人正是梁山上的矮腳虎王英,而那貌美的女子便是宋江賜予他一門婚事的扈家莊大小姐扈三娘。

此時,村子外面一群皂衣尖帽的人衝殺進來,甚至已有了更多這樣的人,在村子裡四處殺人。王英看的目瞪口呆,看著那些人一刀一個結果四處亂跑的村民,他的視線左右搜索,尋找扈三娘的蹤影,似乎,他聽了耳熟的聲音,挺著長槍便朝一個岔口衝了過去........

村子裡混亂起來,有些人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打開房門一探,一把鋼刀便砍了過來,隨即殺人的人推開房門,衝了進去,裡面一片慘叫。村子的街道上,灑滿了血水,屍體橫陳,皂衣人四處追逐亂跑的人,不管是男是女,還是老幼,衝過去,就是一刀砍下。

或者幾刀亂剁。

「小巧兒!」一個穿著紅紗連環甲的女子,沖上街口,雙刀還滴著血,她腳邊倒著一名皂衣人的屍體。

隨即,她轉頭對身邊的人喊道:「殺了那些狗賊,快去!」

十個梁山賊寇衝進了雨簾,對上了比他們多出十倍的敵人,而此時又一隊二三十人的皂衣人包抄過來,見到這邊有人反抗,捉著刀便殺了過來。

扈三娘快刀劈死一個,高挑矯健的身子在穿行,那一身紅色尤為矚目,不少皂衣人已經注意到她了,紛紛丟下手裡砍殺的人,朝她衝來。

「小巧兒!」

扈三娘站在之前買糖人的地方,朝那間屋子喊著,這時那扇門打開,一個嬌小的身影從裡面跑了出來。

「快過來!」扈三娘臉上一喜,跑過去迎接。

唏律律——

一聲馬鳴,一匹健馬衝出來,小女孩走到了屋簷下,望著過來的騎士,表情有些呆呆。而後,眼裡露出恐懼,濕紅,轉頭對著跑來的女子,淒厲的大喊著什麼。

一柄鋼刀,從馬上伸出,揮砍。

噗呲——

瘦小的身子撲倒在了地上,一個東西在空中拋飛,落在那過來的女子腳前。

.........

扈三娘盯著地上小小的人頭,嘶啞大叫:「我要殺了你們,畜生!」

舉起雙刀,照著那騎馬的人殺了過去,那一抹,紅色的披風在黑夜裡煞是好看。
引言 使用道具
蘇雪
Crawler | 2017-8-29 22:30:55

第80章 圍殺.火光

     「二哥....平時有什麼愛好。」

夜幕裡,白慕秋挑撥了一下油燈的燈芯,屋內,稍亮了一點,一張信紙壓在木凳上,沒有動。

白益經過昨天一事後,也反應過來後才清楚自家的弟弟,手裡握著的權勢有著多麼恐怖,殺人全家,連縣令甚至知府都幫忙掩蓋真相,可饒是如此,他心裡終究是不安的。

被問到話時,他有點手足無措的感覺,結巴道:「沒...沒啥...樂趣...做做完莊稼...就....就累的要死....哪裡還有工夫做其他的....一般上床就睡了...睡了。」

「二哥也是過的逍遙沒有煩惱啊.....」白慕秋取過一個棋盤擺放過來,將上面的棋子擺列開,昏暗的油燈下,他的表情也變的影影綽綽,「那我教二哥玩一種流行的『小象戲』吧。」

白慕秋單指支出一枚『卒』,「要想卒攻殺進去,必須要有前進的路,把路打開了,這時候對方的馬也過來吃掉我的『卒』。看....原本無從下手的局,開始了。」

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冰冷,又隱隱帶著一絲殘忍。

白益擔憂的看著他,「弟弟啊....哥不清楚你在說啥.....哥看不懂。」

「算了....二哥早點休息吧。」

「那...那...哥先去休息了。」

白益稀里糊塗的看了眼棋盤,便起身離開去了最小的偏屋,待他走後。外門打開,屋簷滴落的雨聲傳了進來,曹少卿立在門外,拱手道:「督主.....」

「高俅的禁軍走到哪兒了?」

「已經快要到濟州了,不過真要到梁山水泊的話,還需要兩天時間準備。」

白慕秋點點頭,看著燈芯上的火焰,「按時間算,投誠梁山賊寇的大小村寨也殺的差不多了,縱然其中也有些無辜者,但......也沒可能一個個的去辨別......自號仁義的宋江,就看他敢不敢下山來替天行道了,棋子,本督已經放下,他不來,便壞了自己立下的規矩,來了,正好正面好好打一場。」

停頓一下,又說道:「你現在帶上欒廷玉也可以去了。」

曹少卿眼裡躍出興奮,連忙拱手離開。人走,門自然也就關上,昏暗的房內,又靜了下來,白慕秋一揮長袖,將燈芯吹滅。

棋盤上的『車』被帶動,平端上移吃掉了對方的『馬』。

..........

梁山上,燈火通明。

山寨最高的聚義廳那裡,替天行道的大旗在風中獵獵作響,空曠的場地上,站滿了山寨大小頭領,而在他們視線所及的地方,一股濃煙在很遠的地方如一條黑龍衝天而起,捲起的火浪,站在這裡依舊能看的見,甚至有些清楚。

「公明哥哥呢?怎麼還沒來?」一道壯碩魁梧身影從石階那頭快步衝了過來,將一把鑌鐵巨鏟轟的一下,往地上一矗,「灑家心裡慌啊,手下嘍囉們好多家眷都在下面的村寨裡,要是都被殺光,灑家怎麼跟弟兄們交代?哥哥不會又是說什麼再等等,來敷衍俺們吧?」

這人披羅漢素衣,頂著大光頭,頷下一圈絡腮長鬚,滿是煞氣。

人群外,一個頭陀模樣的人過來,「師兄說的在理,那些朝廷狗賊,四下殺我等姊妹,且能就這麼忍氣吞聲?我武松是受夠了這窩囊氣,恨不得現在就下山與那賊廝們打殺一通。」

「武兄弟莫要亂了陣腳。」此時孫二娘過來,她手臂上纏著白布,顯然上次遇襲也被人傷了。「公明哥哥那邊還有加亮先生和朱軍師,他們肯定有應付的法子。」

武松一臉怒氣不甘,奈何他是比較尊敬眼前這位婦人,「那武松聽嫂嫂的。」說完,便提著一罈酒躲到一旁喝了起來。

此時,沒過多久,李逵不知道吵吵嚷嚷著什麼,生著悶氣從聚義廳後面出來,他身後跟著宋江和吳用以及朱武三人。

宋江見眾人雲集,便也知道他們的來意,不由嘆口氣道:「眾位兄弟莫急,宋江且能眼睜睜看著手下家眷被陷在朝堂鷹犬的屠刀下,此刻,宋江已遣派林沖兄弟和花榮兄弟下山追殺賊人。」

「公明哥哥,要俺鐵牛說,大夥就該一口氣衝下山,將那些狗賊殺的乾淨。」李逵提著雙斧來回走了兩步,叫嚷道:「扈三娘和王英兩口子此時又不在,估計也是被陷了去,左等右等,俺鐵牛心裡憋得慌,就想找那些鳥廝砍上幾斧頭。」

此時吳用文縐縐的說道:「鐵牛莫要亂說一通。那朝廷五萬禁軍和河間軍可不是大名府武瑞軍那般好打,他們人多勢眾,武器精良,在外野戰,我等多半不是對手,且莫要中了他們的計。」

「那我們在山上有個鳥用?!」手握鐵鏟的巨漢,怒聲道:「就像俺師弟說的那樣,灑家受不了這窩囊氣,馬麟兄弟和陳達被害的如此模樣,這口氣灑家嚥不下啊。」

「住口!」

宋江喝止道:「我梁山向來仁義,自然不會不管,如今林沖和花榮兩位兄弟下山,一是搭救不尊號令的王英夫婦,二是看看能否捉他一兩個俘虜回山,探探那東緝事廠到底是個什麼衙門。所以眾位弟兄莫要自亂陣腳,待二人回山之時,有了確切情報,再做計較。」

武松橫了石階上的人一眼,將手裡的酒罈直接打翻,轉身就走。那光頭大和尚也是將鐵鏟一敲,哼了一聲,跟著就離開。

此時眾人心裡鬱悶,慢著步子漸漸散開。

宋江望著遠處著火的地方,壓著嗓音,「我宋江無非就是想招安.....招安吶.....非要逼我做甚......」

在觀望之際,針對大小村寨的清剿一刻都沒有停息過,梁山周圍,烽火、刀鋒密佈,一步步將梁山所控範圍減少到了極其微弱地步.......

..................

火焰在黑夜中尤為明亮,在風裡搖曳的更加瘋狂。火光映紅了一張俏麗的嬌顏,扈三娘嬌斥著,快步奔行,那對雙刀殺氣騰騰,在圍攻過來的皂衣人群亂刃劈出一條血路,朝著騎著高頭大馬的人過去。

「三娘!」此時王英也是渾身半染血跡,拖著長槍追了上來。

「殺了那騎馬的!我便與你同房。」

扈三娘雙刀劈出,停歇了一下,回過頭對身後的矮腳虎王英這樣叫道,「隨你怎麼折騰。」

「好好好。」王英聽了這番話,喜的連叫了幾聲。當即也不再二話,挺槍就殺了進來,他的槍法也頗有章法,身子雖說矮小,也是靈敏。當下殺了進來,朝扈三娘那邊過去,槍頭又戳又打,一時間那些皂衣番子被放倒不少。

「非得灑家動手了。」火光下,騎馬那人陡然一下從馬背上衝了下來,腳尖一點地面,朝著扈三娘當頭就是一刀。

「休要傷俺娘子!」

王英見那人來的快,腳下一蹬,從後面衝了上來,一桿長槍當先與那人手中鋼刀碰在一起,火星一閃,刀槍相錯。

半空那人落下地面,手上一瞬,鋼刀嗖的一下脫手飛出,呯的一聲,一道倩影擋在王英前面,雙刀一駕,將那柄飛來的刀刃打開,「他沒刀了,正是殺他好時候。」

「灑家的本事可不在刀法上。」

火光照著那人臉孔,是一個白面無鬚的胖太監,隨著向前一步,兩掌開始柔綿,閃爍的光亮一明一暗映在他臉上,顯得陰森可怖。

「是個太監。」王英原本是山大王,自然也有一點見識,一眼便看出了門道,「娘子,我們趕緊回去告訴公明哥哥,東廠乃是太監掌管的衙門。」

扈三娘咬牙切齒道:「要回你回,今天我非殺了他不可。」

「哎喲,你不回去,俺哪兒捨得走。」王英也咬緊牙齒,「罷了,俺王英早晚也要做風流鬼的,今日就陪娘子一起死又如何。」

海大福冷笑道:「梁山賊寇私設大旗,襲擊官府城池,意圖謀反。你們兩個誰都別想走。」

「走不走的了,可不是你說的算!」

王英自然不肯在美嬌娘面前落了面子,挺槍刺過去。海大福微晃,腳下八字左右擺動,擦著槍頭在胸前亂點,自然是不中。隨即尋了一處空隙,雙臂齊出,將長槍一頭用雙肘夾住,寬肥的身軀如同裹蓆子一般順著槍身而來,霎時又是一鬆,將槍頭放開,雙掌揮擊,就朝王英胸口打上去。

王英大驚,來不及做出反應就看到厚實的手掌就要蓋來,霎時,一柄亮森森的刀面切入,擋下一掌,刀鋒一轉又是一記橫斬。海大福急忙收手,向後蹭蹭的急退,雙刀隔著僅有一個鼻尖的距離極快的橫切,猶如片片白雪,刀刀似瓊花飛舞,十來記下來,扈三娘止步一頓,右臂奮力往外一道弧切。

噗的一下。

海大福跳開,腰間繫的青藍色寶帶,卻是被切斷,飄然落了下來。

「厲害吶......今日咱家吃虧在兵器SH大福瞧了一眼腰帶,小眼殺機森然,猙獰的笑了出來,顯然動了真怒。忽然他擺了一個起手式,身子陡然一晃,速度極快的帶出一道殘影,扈三娘眼力上,甚至已經跟不上來了,才堪堪一舉刀,肩上就被狠狠挨了一掌,頓時雙刀一鬆,整個人倒飛出去。

王英將手裡長槍一丟,伸手就要去接住。

剎那,那道身影一瞬,半空中又將扈三娘截了下來,往皂衣番子那邊一扔,森然道:「綁了。」

如果此時白慕秋在這裡一定會驚訝,剛剛那一招,正是他一直甚至沒空去練的大升仙手最後一招。此時火焰依舊燃燒著,村子裡已是沒有了村民的喊叫。

王英喘著粗氣看了一眼被抓住的扈三娘,急的大叫一聲,轉身就朝另一個方向衝過去。

「呵呵....想跑?」

海大福背著雙手,在火光下,一臉的陰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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