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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Crawler | 2017-8-29 22:30:55

第81章 圍殺.破曉

     山林間一陣急促的跑步,來人不停的往後看著,像是有人在其身後追著,此時一道身在影樹木間閃過、騰挪,很快又隱去,一直吊在他身後,像貓捉老鼠一般戲耍。

「俺艹你奶奶的。」

逃跑的漢子著急的奔逃,心裡卻是勁兒的罵著身後那個太監,這人正是皂衣番子裡突圍出來的矮腳虎王英,此刻慌不擇路下,又在山林間不知道跑到了哪個方向。

而他身後,除了那個身手了得的胖太監,還有兩三百人的皂衣人持刀追來,如果被抓住絕對會死的難看,也或者跟三娘一樣被捆起來,做一對同命鴛鴦。

可他總是要想辦法的,能娶到扈三娘,王英覺得是這輩子最大的幸運,所以無論如何,只要有一線希望,他都要去試。

「矮子….繼續跑啊…咱家還想慢慢折騰你呢….」海大福尖細的聲音從後面的漆黑中傳了出來,以及凌亂且很多的腳步聲。

王英那張圓臉上,汗水趟著。

一咬牙,再次起身跑了起來,身上的綢衫早就濕透了。就在他無法堅持時,意識朦朧中,灌了鉛一樣沉重的腿又跑了一段,下了一個小坡,隱約聽到腳下的地面有些震動,恍然,他清醒過來,看到對面林間影影綽綽有許多兵馬的樣子。

想必這裡已經到了梁山腳下,對面肯定是山上的哪位哥哥下山來了。

黑暗中,他瘋了一般衝過去,忽然林間火把亮了起來。當先一人長的豹頭環眼,頷下一縷長鬚,騎一匹烏騅馬,手裡拽著一桿丈八蛇矛,當即大喜道:「林沖哥哥,俺是王英啊,快救救俺,呸!不對,快去救救三娘,她被一個太監抓走了。」

林中那隊人馬也確實是林沖,他與花榮分道馳援,此時是聽到有人跑動的聲音才讓人埋伏下來,卻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上矮腳虎王英。

「扈三娘當真被捉了?」林沖虎目一瞪,吃了一驚。

王英喘著粗氣,嘿喲了一聲,「林沖哥哥啊,俺王英什麼時候在女人身上開過玩笑,那太監還在追俺呢,就在那邊。」

聞言,林沖謹慎的點點頭,提著丈八蛇矛縱馬飛奔過去,隔著五六米時,果然看到林間有人影,當即搭弓就是一箭射過去。

那人影一晃,躲開。

「咦…」

林沖輕咦了一聲,隨即又是道:「來得好。」

便挺起蛇矛與沖林間衝過來的黑影撞在了一起,蛇矛隨後衝刺便成了橫砍,那人身手極快,一把握住蛇矛桿身前段,身子一沉,雙腿站到了馬頭上。

「起開——」

林沖陡然一怒,順著那人力道向下沉落,雙腳一夾馬腹,烏騅馬猛的人立而起,他手臂奮力藉著馬身仰立,將手中蛇矛飛揚起來,將那人整個甩飛到空中,林沖踩著馬背一躍而起,矛尖向上連刺三下,又高高豎起,奮力照著那人向下一砸。

桿身似乎擦著那人,又似沒有。

嘭的一聲,蛇矛轟然打在了地上,一塊凸出地面的岩石砸的稀爛。而那人橫空一翻,也落到地上,身影在黑幕裡踉蹌了一下,差點跌倒。

他受傷了!

林沖第一時間便拔矛,直接一記橫掃。那人不再敢硬接,連忙躲開,此時一支上百人的皂衣人打著火把衝了過來。

王英不知從哪兒找來一桿長槍,騎在馬上,大叫道:「哥哥,莫慌!王英來了,弟兄們上啊,殺光那些太監。」

喊著話時,兩撥人馬便撞在了一起,混亂中誰也不好是誰,又分成了兩三股廝殺著,漆黑的林子裡,喊打喊殺聲傳開了,到處能見到揮舞刀劍的人影,影影綽綽,呯呯呯——那刀劍相交的聲響不絕於耳。

王英沒了對手,單人單騎在殺場裡面來回廝殺,手中長槍每一下都能挑翻一名皂衣番子。忽地,他停下手中長槍,駐馬看過去,林沖依舊和那胖太監戰成一團,眉宇間多了一絲陰霾。

廝殺了一盞茶的功夫,一具具屍體躺滿山道上,漸漸那些還能廝殺的皂衣番子數量越來越少,隱隱有了被包圍的趨勢。

見勢不對,海大福有了撤退的念頭。

突然,林子的另一側,有了響動,接著落在地上的火把微弱的光亮,海大富看見離此兩三百步外的距離,一匹白馬衝了過來,馬上一身銀甲白袍,背著銀槍的將領,來人手裡一陣動作。

奔跑、搭箭、挽弓一氣呵成。

因為天暗看不清箭矢的軌跡,只聽到擦著風的聲音,海大福當即就地一滾,縱身又是一跳,他剛剛所過的地方,一連插著三支箭。

心裡頓時駭然,這是連珠箭,海大福此時想起督主下發的名單中,有一位長相俊朗的小將,號稱:小李廣花榮。

此刻,想必就是剛剛射箭那人。

一個林沖就如此難纏,再加上一個箭術超群的援手,他絕對是打不贏的。想到這,海大富便招呼還活著的人,立刻撤退。

就此時,在更遠處,一條火把長龍游移而來,海大富看到當先一人,卻是認得那人手中的長劍,當即大喝道:「咱家是海大福,梁山賊寇林沖、花榮就在此間!」

聲音傳了過去,那人速度更快,還有一人稍慢,卻是領著數百人直挺挺的衝向林沖,後面那人舉著八角混銅棍,沉聲喝道:「林沖,可還記得祝家莊欒廷玉嗎?」

「自然認得。」林沖棄了海大福,縱馬奔馳起來,與欒廷玉便戰到了一起,倆人邊打邊走,漸漸離開了戰場中間。

此時那邊持劍的人便是曹少卿,在馬背上避過花榮的幾支箭矢後,距離逐漸挨近了過去,劍鞘一丟,藉著馬力縱然一跳,凌空揮劍朝對方砍了過去。

花榮此時也棄了鐵弓,挺起銀槍朝那人衝刺,兩人撲的一下交鋒,雙方都沒佔到便宜。不過花榮掃了一眼形勢,見對方增援多了起來,林沖也不知和欒廷玉戰到哪兒去了,當即不敢再逗留。

縱馬衝入混戰的戰場內,刺了幾槍後,連忙招呼手下往水泊方向撤退。

「還沒開始打呢…..別走!」曹少卿早已憋了一肚子火,對方卻虛晃了一招就想開溜,頓時氣打一處來。

忽然,他追出去的腳步停住了,愣了一下。

暗中,一支槍頭。

在混亂中,靠近花榮,迅疾般捅了進去、抽出,又捅進去、再抽出,血花彪出。

劇痛和震驚當中,花榮捂著傷口視線傾斜,隱約間他聽到了一句耳熟的聲音:對不起……

而那人,他只看到了一個背影,又混入了亂戰當中。

隨後,他掉下了馬背,模糊的視線.....逐漸出現光芒.......在東方天空上,泛起了魚肚白,濛濛的光線從那裡照了下來。

好像.....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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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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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將臨

     暖人心脾的日光在雲上,雲下一片陰霾。至他二人回來山寨,人心便浮動起來,小李廣花榮的屍身也被帶了回來,陽光下,銀甲粼粼。

聚義廳外,宋江撲在花榮遺體上嚎啕大哭,捶胸頓足道:「花榮賢弟啊…..賢弟啊….是宋江害了你……清風寨之時,救命之恩尚未來得及報答,如今又是天人永隔啊…..兄弟且安心,兄長一定為你報此大恨……」

他聲音悲嗆,椎心泣血,在場大小頭領無一不掩面垂淚。

滿臉血污的林沖厲聲道:「哥哥還等什麼,我們殺下山去吧,林某心中有愧,不該與那欒廷玉戀戰,也不至於花榮兄弟身隕於山林之間,還請哥哥撥下兵馬,讓林沖解除心中愧疚,與東廠狗賊決一死戰。」

一向謙和好氣養的林沖說出如此這番話來已是心中積壓太多愧疚,也些許心裡確實生氣了。此時吳用拉過王英問道:「你與我細說一二,到底怎麼回事,花榮兄弟如何被殺的,你又可看清楚?」

王英垂淚道:「俺被那東廠太監追的上天無路,下地無門,半途撞見了林頭領,這才撿回一條命,後來花榮兄弟也趕了過來,三箭就把那胖太監嚇的就要逃走,此時對方人馬也趕到,雙方就混戰起來,俺沒了對手便在亂軍之中殺人,忽然花榮兄弟不知為何跑上前來招呼眾人撤退,當時俺也準備突圍,就見混亂當中一桿長槍迅疾的刺了過去,待俺衝殺到花榮兄弟身旁時,他已經….他已經墜馬而亡。」

「太監…..一個太監….」宋江抬起頭來,看著王英,又似乎不是在看他,「偌大一個梁山,被一個太監所逼迫,可笑…..至極……..」

吳用搖搖羽扇,道:「恐怕不止是一個太監,如王英兄弟所說,我觀那人不過是東廠衙門裡一個先鋒罷了,後面應還是有人坐鎮才是,不如再……」

「不如個屁…..」

手握鑌鐵巨鏟的大和尚,衝出來厲聲道:「再等下去,灑家都憋出個鳥來,難道再等下去,朝廷狗賊就放過我等?咱梁山好歹還有三四萬兵馬,如何不能放手廝殺。」

李逵憤然吼叫:「俺…俺這就帶人下山殺那些狗賊,好給眾位哥哥出氣。」

說著,提著一對板斧,就要往下面去。

「鐵牛,你給我站住。」宋江原本沉著的臉,繃不住了。視線掃過去,一張張憤怒的臉孔,他心裡知道,再忍便會離心離德。

「我宋江向來用心結交江湖朋友,誠懇做事,若不是朝廷昏庸無道,我等在座也不會落此間為匪,以至明珠蒙塵。」

他轉身,一步步往聚義廳石階上走去,聲音低沉,「……梁山聚義以來,大興仁義,替天行道,各路豪傑爭先來投,可憐晁天王英年早逝,不能共聚大義,宋江甚為悲痛,今,坐的首領之位,也是眾位兄弟抬愛,宋江日夜無不兢兢業業為梁山著想,打曾頭市、滅祝家莊、攻大名府,皆是為眾弟兄尋一條退身之路,常想總不能世世代代都為匪類?」

「………如今,朝廷卻是不容我等,殺我兄弟姐妹如同宰豬殺羊,宋江心中抱負怕是永遠……永遠無法實現……既然不能實現…..那就…」

他停住步伐,立於石階之上,風在吹著,把他聲音傳的更遠。

「…..那就高舉義旗……替天行道…..伐不平。」

聲音慷慨激昂,傳的遠了,偌大的山寨裡,呼聲大應。李逵此時抱過酒罈,叫道:「哥哥說的好啊,俺鐵牛雖說聽不懂,但也知道哥哥是下了決心要與朝廷狗賊打仗,現下心裡敞開起來。」

笑著,他灌了幾口酒水,叫道:「那幫朝廷兵馬甚是卵用也沒有,但俺們下山,殺他個屁滾尿流。」

「鐵牛休得胡言。」宋江端過一碗酒水,舉過頭頂,「此役,宋江就拜託眾位兄弟了,打完之後,咱們再聚一起,大碗喝酒、大塊吃肉!」

「公明哥哥,放心!此役定當將朝廷那幫賊人打的望風而逃。」

「嘿嘿,順便打入鄆城、殺入濟州也行啊。」

……..

眾人轟然大笑著、應和著,齊齊喝完手中酒水。吳用過來,宣佈了此次職司,與以往不同的是,這次幾乎能戰之人幾乎都在上面,而且分成了兩個戰場。

北面濟州戰場,抵擋武瑞軍以及河間軍的統帥乃是河北玉麒麟盧俊義,副將『九紋龍』史進、『金槍手』徐寧,參贊軍事「神機軍師』朱武。攜麾下眾將,『美鬢公』朱仝、『插翅虎』雷橫、『病關索』楊雄、『拚命三郎』石秀等四人,率各眾麾下兵馬,併合一萬馬步軍。

西面鄆城戰場,則有宋江為統帥,坐鎮中軍,軍師為『智多星』吳用,『入雲龍』公孫勝。轄麾下步軍頭領『花和尚』魯智深、『行者』武松、『黑旋風』李逵、『赤髮鬼』劉唐、『浪子』燕青以及解珍、解寶倆兄弟,統馬步混編,兩萬餘人。

前軍大將營則是精銳至極,分別是『大刀』關勝、『霹靂火』秦明、『豹子頭』林沖、『雙鞭』呼延灼、『雙槍將』董平等五虎大將,又領自身副將,統馬軍一萬。

後軍糧草行營,則是『撲天雕』李應為統領,裴宣、蕭讓為統計官,歐鵬、楊林、鄧飛等十來位頭領為押運差事,統步兵八千人。

梁山上留守頭領為『小旋風』柴進,以及眾多不適合打仗的小頭領。

宣讀聲中,山寨旌旗綿延,各寨中刀兵呼吼,剎那間,殺聲震動天際。數十隻大小戰船上忙碌著,一支支兵馬進入艙內,然後駛出,靠岸,下船。

再一支支集合,將領奔走,呼喊打氣,振奮軍心。宋江立於船首上,風捲著袍子烈烈作響,他手中捏著令箭,看著下面鐵甲奔湧,刀槍林立。

下一刻,令箭擲出。

三軍開拔…………

…….

在山寨上,一間敞亮通氣的房內,兩具痛苦呻1吟的人形在榻上扭動、不安。門吱嘎一聲打開,閃進一人,來人走到馬麟榻前,柔聲道:「…..夫君為英雄好漢….如今這副模樣….讓人心疼……公明哥哥已經盡起大軍前去……如能為君報仇則罷了……如不能….寶姑定當為夫君報仇雪恨.....墓前守節....」

馬麟聽的清楚,嗚嚥著,點點頭。

旋即,那女人舉起手中的匕首插了下去……….

************************************************************************************************

同一時刻,漫天霞雲捲起。

幾輛馬車出了山村,其後行者從從。簾子裡,白慕秋看著最新送來的消息,隨後扔了出去,「梁山……還是很強的啊….」

當日制定圍殺梁山周邊村寨之時,白慕秋多少是有些猶豫,可一想到鄆城、濟州乃至高俅蔡京兩次三番圍剿不利,皆因為不佔地利、不占人和,長此以往,梁山坐大後,後果其實是難以想像的。

饒是招安過來,也是匪性難改,非宋江不可統領,如此又多了一個擁兵自重的節度使。要想真正解決梁山,白慕秋也是硬下了心腸。

只有逼迫他們下山決戰,才能讓安插在裡面的棋子活起來,否則躲在山寨裡,或水泊上,他可不想重蹈高俅的覆轍。

為達到目的,不擇手段。

有時候,是必須要做的,東廠…….也是做這個的。

此時,宋江已是下山,白慕秋冰冷的臉上也是一陣輕鬆,那些血淋淋的數字靜靜的寫在紙上,卻是壓在心頭很長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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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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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殺機

     興和五年,三月初五,天氣放朗。

濟州以北三十里處,一隻來至河間府的軍隊,駐紮行營,雄壯野性的男子將大槍一靠,接過一張信紙,看後,扒槍而起,對左右道:「梁山軍隊出來了,帶頭的是盧俊義,先打垮他們,通知下去拔營、整軍,讓武瑞營那幫軟蛋看看,見過血的軍隊是什麼樣的。」

軍令下去,營地有條不紊的開始行動,他穿戴甲冑上馬,甲上的鐵片碰撞著,散發一股鐵血的味道。營中騎兵是最快集合完畢的,排成了三列,計兩千騎。已經是梁元垂儘可能抽調過來的戎邊騎卒。

梁元垂抬起頭來,天邊白雲如絮,熙熙攘攘,偶爾有幾隻飛鳥飛過視野,自由快活。下一刻,他回頭望了一眼,整裝待發的騎兵,下意識揮揮手,馬蹄慢慢的、持續著開始移動,其身後兩千騎,也開始動了。

他目光凜然,戰鬥就要開始,冰冷說了兩個字:「出發!」

大地靜寂著……然後發出震耳欲聾的隆隆馬蹄聲,那一刻,殺氣衝天——

……….

同一片天,還有人在望著雲層。

萬人行進的隊伍,一隻替天行道大旗立著,一隻大旗寫盧字,往後便是徐字、史字。盧俊義立在山坡上看著隊伍前進著,又往雲層上的春日,眉頭緊鎖,不知在想什麼。

軍中駛來一騎,金甲金盔,提著一桿鉤鐮槍,上前問道:「俊義哥哥為何皺眉不展,莫非有心事?」

「原來是徐頭領。」盧俊義思緒被人打斷,見來人後,才說道:「也不知,只是眉眼跳動,心裡發慌而已,現下已不礙事,多半乃是近日休息不好所致。」

說完,見有探馬而回,他拱手告辭:「先行一步。」

「請!」徐寧目送他遠去,自己也打馬回去本陣,叮囑左右道:「叫金槍班的所有人打起精神,隨時準備戰鬥。」

隨後,他盯著盧俊義的背影琢磨著,又望瞭望天。

…………..

梁山能殺能打的好漢不少,但能征慣戰的將領卻少,其中大多是朝廷降將,就算降了,得到重用,其心裡依舊是憋屈的,常年累月困在山寨,四面環水,沒了大城中那錦繡奢華,靡靡細語。

表面上大家和和氣氣沒有摩擦,但軍中降過來的許多人心裡隱隱有些期盼發生點什麼。畢竟有些東西壓在心裡,時間久了會讓人發瘋的。

那一邊,一張紙條流轉。

一個臉如重棗的長鬚大漢,看了一眼,扔掉。

青龍偃月刀,懸著、搖晃。

一雙丹鳳眼,目不斜視,輕細如蚊的聲音,說道:「漢壽亭侯啊…….降了又叛……可…..祖宗啊!」

嘆口氣,鳳眼合上。

系在馬脖上的鈴鐺,叮叮噹噹響著。

馬軍五虎中,性格爆裂的『霹靂火』此時卻是性格沉穩,領著本部絲毫不懈怠,面色如水,微波不起,其身側的黃信欲言又止,始終,也未說出話來。

只是,那捏著狼牙棒的手,使勁的拽著,捏著。忽然,他用著微不可查的聲音對黃信說道:「老兄弟,說句實話,你觀宋公明如何?」

黃信左右看看,騎馬貼近,輕聲道:「莫要忘了,我倆如何上的梁山。」

「我懂了。」

秦明咬了咬牙,怒火心中燃起,想起那城頭上,妻兒老小被殺一幕,城中一片焚燒瓦礫的慘景,他心中越來越有數了,「當日逼不得已,來日必當奉還。」

…….

興和五年,三月初五,鄆城。

縣衙外,一群皂衣緹騎整裝待發,白慕秋站在一輛馬車旁望著身後。

他看見二哥、三姐以及惜福走了出來。惜福忽然猛的出來過抱住白慕秋的手臂,她目光弱弱,卻不知想要說什麼,幾欲張嘴,卻又搖搖頭,「….相公要去哪兒…..不要丟下惜福好不好…..」

白慕秋露出一絲微笑,「這次,相公去打壞人,惜福就在家裡和二哥、三姐等相公回來,不用養小鴨了。」

「是不是….惜福….不聽話….惹相公….不高興啊…..」惜福忽然頑皮的笑了一下,在他臉上一啄,「這樣….相公會不會…高興起來…..就不走啊?」

白慕秋一愣,能清楚的感受到那一啄的溫柔,心裡自然乏起了憐愛,摸摸她的頭,「誰教你的。」

惜福歪著腦袋想了一下,說:「做夢….的時候…..好像聽到有人在惜福耳邊….說好多….的話。」

「那惜福就回去再做一次,看看這次能聽到什麼。」白慕秋慢慢轉身走上馬車。

忽然,一隻小手伸過來,一把拉住他。

「相公帶上惜福…好不好……惜福什麼都會做的…..不要一個人走啊。」

白慕秋手指輕輕一彈,掙脫她的手,上了馬車,轉頭對她道:「相公這次把壞人打走,就來接惜福,好好聽聽哥哥姐姐的話。」

惜福向前跑了一截,可馬車走了,追不上。

「…..相公」惜福望著遠去的馬車呢喃著,眼眶濕紅。

此時,窈窕豔麗的身影走過來,扶著她,低聲道:「夫人……督主已經走了……我們回去裡面吧。」

走上兩步,傻女子便戀戀不捨往回看上一眼,可惜......去的馬車並沒有回來。

………..

鄆城以東,越來越多的皂衣鐵甲番子簇擁著一輛馬車湧出城門。而在城外,遠遠的,馬蹄聲震動大地,繞著城池奔馳,沸騰而來。在遠處,另一邊,旌旗招展,遮天蔽日,一隊隊衣甲鮮明的部隊正在匯聚、成形。

西門那裡,上萬民夫推著、載著糧草入了城裡,開始在糧草官指使下囤積,儼然成了大後方。

一場大戰的氣氛,越來越濃。

馬車上,白慕秋站到車輦上,舉目望去,那裡是梁山的方向。

此次血染的刀鋒,可以收起來了,他這次已經做成了不少事。剩下的,便是大軍的主力,高俅的五萬禁軍該做的事。

如此,這一次,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他想著,高俅騎著馬,朝他過來。

可是,從那太尉的身上,他終究沒有多少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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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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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一戰

     高俅的禁軍來了,東緝事廠的番子準備全線退出梁山封鎖線,將正面戰場移交出來。第二日黎明到來時,廝殺聲已然響徹了起來,在梁山前往鄆城方向的平原地帶,兩軍開始了激烈的交鋒。先是一撥小股部隊試著接觸,然後碰撞,再到徹底點燃戰火,混戰中刀來槍往,殺聲沸騰。

白慕秋的督軍行營安紮在離戰場不遠的一個山坡上,尤為顯眼。他身側跪著兩人,一男一女,男的寬肥高大,一身宮袍,伏在那裡一動不動。而女的模樣俏麗,眉宇間攜帶一股英氣,卻是不肯服輸的表情死死盯著眼前的白髮人,眼神就像一把刀子。

「督主,您看.....是不是該給信號,讓棋子活動起來了?」曹少欽看了一眼地上的海大富,一副不屑。

白慕秋盯著下面一撥撥出動的禁軍與梁山的軍隊糾纏、廝殺起來,雖然兩邊加起來六七萬人,但總不可能一起堆上去,所以他看到的就是這幅畫面,「不到時候,讓他們打打看,禁軍養尊處優太久,本督想要讓他們見見血。」

說話間,梁山軍陣中,衝出一撥士兵,為首那人粗壯彪悍,就像一把鑿子直接衝入迎上來的禁軍裡,對迎面而來的刀槍視若無睹,提著兩把板斧左右揮殺,就像割麥子,一名名士兵被砍翻在地,不多一會兒,這人半邊身子染滿鮮血,卻是暢快的大笑:「痛快啊!真痛快,什麼鳥禁軍,還不是一群草包。」

「鐵牛,勿要分心。」

一個頭陀衝到他身後,兩柄寒森森的雙刀,嘩啦一下,一個想要偷襲的禁軍被一刀劈死,兩刀分屍。那人英武不凡,步戰中,腳下極穩,帶著摧枯拉朽般的勢頭,領身後樑山步卒一路向前推進。

此時,禁軍方陣中一名騎將衝向前方那一撥梁山士卒,將那手握雙刀的漢子視著目標,軍馬直接破開人浪,手上鑌鐵平點槍戳上去,與對方雙刀碰撞在一起,隨後,身後跟來的軍卒一擁而上,掩殺過去,堆擠,亂砍。

軍情危機,騎將自然也沒空問那使雙刀的漢子姓名,直接將對方殺退後,又引著去戰那揮舞雙斧的莽漢,兩人斧槍一擊,退開,拔馬又殺回來,騎將武藝也是不低,直殺的那莽漢連連後退。

「粗野村夫,不好好種地,也敢學人造反,受死!」

隨即,騎將提速,奮力一刺。莽漢將雙斧往胸前一擋,噹的一下,槍尖火星閃了一閃,兩人隨後錯開。莽漢嘿嘿大笑一聲:「好久沒這麼痛快過了,你這敵將有兩下子,不如來我梁山坐一把交椅如何?留在那鳥朝廷有甚鳥用?」

「哼。」騎將冷哼一聲,調轉馬頭再次衝殺過來,怒吼道:「本將乃是御前飛虎大將,畢勝,入了你梁山,怕你們裝不下!」|

兩人來回交手數個回合,莽漢可能之前廝殺太猛,沒了多少力氣,連忙躲了一招後,領著人退了回去。畢勝端著長槍沒有追過去,掃眼看向更遠方,雙方一撥撥的在打,綿延開來,恐怕有數里的長度,然而.....梁山賊寇那邊似乎隱隱佔優了。

當下,畢勝領著本部人馬,提槍轉道,趕緊去增援其他地方。

山坡上,監軍事營帳內。

白慕秋視線看著下面的戰場,搖搖頭,「這杖打的......真是夠蠢的。」

旋即,他招招手,「帶督戰隊下去,告訴高太尉,怎麼打本督不管,但是要退,本督不開腔,就是用人命耗也要把梁山的人給消磨光。」

曹少欽領命,立刻帶著坡下一營皂衣鐵甲的廠衛朝高俅的帥台過去,其後還有幾隊神機火箭營的弓弩手。

「狗賊,我梁山大軍且是你們這些朝廷窩囊廢能比,早晚兄長會殺過來,取你狗頭。」跪在不遠的扈三娘惡狠狠的盯著白慕秋。

「你們.....中宋江的毒不淺啊。」白慕秋只是看了她一眼,轉過頭去,望著坡下廝殺的修羅場,說道:「本督殺你們的人就是惡賊,你們殺人就是替天行道,好有道理啊......那祝家莊與你扈家莊、李家莊本是聯盟,卻因為你一個女人被俘便捅刀子。那祝家莊的婦孺老幼該向誰叫冤屈?偌大的曾頭市,裡面的人又該怎麼辦?攻破大名府時,梁山的軍紀怎麼樣?不少婦女被糟蹋,甚至殺了不少人吧?」

他轉過頭,盯著扈三娘,冰冷的語氣,極有氣勢,「你說.....梁山做的孽該殺還是不該殺?你們的人命寶貴麼.......這天地間,哪兒有那麼多道理可講,今日本督滅你梁山,你們就得接著。」

話語忽然放緩.....他說:「知不知道....你相公...其實已經是我們的人了。」

扈三娘身子一僵,陡然抬起臉驚恐的看著他。

..........

..........

濟州,馬蹄轟隆,長槍橫刺。

一條轟隆的黑龍,夾雜著馬鳴、風吼,一往無前。轟的一下,漆黑的浪潮撞進了刀槍林立裡,周圍夾雜著無數喊殺聲,猩紅的鮮血在空中飄灑,而後淋下。梁元垂披頭散髮,虎目血紅,他沖在第一隊列,也是第一個衝進梁山方陣,他記得刺出的那一槍,一個看似十七八歲的年輕人,眼眶爆開,槍尖從腦後探出,鮮血狂湧。

隨之,戰馬狂奔,那人便被踏在了下面,隨後又是幾百上千的戰馬踏過,估計已經是碎屍了。然而死在他槍下的何止一個人,片片刀光中,都被鐵騎沖散、碾壓,直到周圍清之一空,此刻他瘋狂與冷靜並存,瘋狂的戳死每一個出現在面前的敵人,冷靜的判斷著鑿穿的方向。

然後,調轉馬頭,組織陣型,再次衝鋒.........

「戎遼邊軍啊....」盧俊義感嘆了一聲,提著一柄長槍慢慢加速衝下山坡,他大吼著:「梁山騎隊,跟我來,殺了他們!」

側翼的三千騎兵,一列列開始緩緩移動,加速、然後奔馳,朝著當先一人跟隨而去。梁元垂聽到了聲響,看到遠處奔來的那人,號稱:河北槍棒無雙的玉麒麟,他猙獰笑了起來,將槍頭抬起,馬蹄加速,身後剩餘的一千八百騎呼嘯一聲。

「我們殺——」

天幕之下,兩股騎兵鋪天蓋地的氣勢,衝撞過去,刀光與血浪重疊,以及人命——

......

後方,徐寧面無表情的望著前面,招了招手。

一名騎卒奔跑起來打著旗語,那身後的兩千槍陣,壓低了槍身,挪動步子,朝前面友軍過去,隨即,瘋狂的衝鋒。

「哎,後面的人怎麼動了?」

「不對,他們是朝我們來的!」

「艹!他們反了,回頭殺啊。」

雷橫拔馬回頭,帶著幾隊步卒迎上去,喝道:「徐寧,你這是做什麼!」

黑壓壓的雲層,極低。

加速奔來的那人,壓低嗓音,怒吼:「奉聖喻——除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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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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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牽動

     鐵騎踩踏大地,尖刺如林。

「盧俊義——」

梁元垂怒喝著,整張臉扭曲到了猙獰,手中重槍舞動,馬匹瘋狂的奔跑,帶起的抖動讓他身上甲片嘩啦啦的響起。

呼喊、狂叫,然後與那人的手中的大槍撞在了一起,其身後雙方的騎兵踏碎大地一般,轟隆隆的巨響,衝鋒,不要命一般怒吼,如同狂怒的海浪撲擊在礁石上,兵器與兵器,呯呯呯——的撞響,擦出一片片火花;兵器與軀體,噗噗——捅入肉體的聲音,交織著、殺戮著。兩股騎兵第一輪交鋒,兇猛的撞在一起,所帶來的巨大衝擊力,立刻人仰馬翻。前列的撞擊,無數道人影落馬,無數道戰馬倒地,以及後面更多的騎兵碾來,溫熱的血,侵染著,如同在大地上盛開了一朵猩紅的花朵。

梁元垂與盧俊義兩柄槍頭橫擊,兇猛的衝擊力帶來的力道反震,讓他手臂狂抖,尤其是五根手指,有了些許乏力的抓握。可手上並未停住,咬著牙,悶哼低音。而對方卻一臉平靜,那強度的反震,對方一點事也沒有,可見對方的武功底子多麼高。

「哇啊——你不可能這麼強的.....不該這麼強!」

一股驕傲似乎在梁元垂心裡崩塌,紅著眼,再次縱馬衝了上去,混銅重槍瘋狂的紮了上去,像是喝醉了酒,雙目赤紅,雙臂肌肉虯曲。盧俊義一臉平靜,迎著那根重重扎來的重槍,只是拔了下馬頭,便躲了開,他微皺起眉,探手就是一記甩槍,被對方擋下。

但是——槍去勢一轉,盧俊義出手一擺,噼裡啪啦十來下,槍身前端猛砸,一次比一次的砸次數更快,直到化出數道殘影,片刻,雙臂猛然一記,轟然砸了過去。

金鐵撞擊,呯的一聲。

梁元垂直接抓捏不住重槍的槍桿,脫手撞在他胸口上,直接一口鮮血噴出,倒飛下馬,摔在地上。

「你的武功.....練岔氣了...而且心性不穩....」

盧俊義單手持槍騎馬過去,他說著,手裡的槍舉了起來,原本他並不嗜殺,可目前對方是河間軍主將,要想快點結束這裡的戰鬥,回去馳援宋公明,就只有下殺手了。

可槍頭懸停住,終究未刺下去。

身後,似乎傳來喧鬧和廝殺的喊叫。

緊接著劇烈的戰鬥響了起來,盧俊義不安的回過頭,似乎有一隻兵馬插入了本陣的後方,正向這邊蔓延過來。這時,一個傳令兵狂奔而來,叫道:「盧頭領,徐寧反了。」

「什麼?」盧俊義吃驚的回過身,也不再理會地上的敵將,招呼混戰中的梁山騎兵回撤,先去將後方穩住。然而,咚咚咚——十數聲戰鼓敲響,戰場左右兩側出現兩支數量不明的軍隊旌旗招展,盧俊義看到大旗,乃是武瑞軍。

「我武功不如你,可帶兵比你久。」不知何時,梁元垂已經站了起來,只不過傷的很重,尋了一桿長槍杵在地上,咳了兩聲,張啟滿是鮮血的嘴說道:「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這麼賣命?武瑞軍打硬仗不行,可落井下石的事,絕對比你我幹的好。」

「賊子!爾敢.....我殺了你。」盧俊義漲紅臉,驅馬上前就要抬槍。

梁元垂不懼,依舊站在那裡,戲虐道:「你才是賊,我是官呢....呵呵!」

盧俊義腦海裡嗡的一響,木愣愣的喘著粗氣,手顫抖著居然刺不下去。這時,一騎飛馬奔來,雁翎金甲上染滿血跡,一把鉤鐮槍滴著血,走到五步遠時,止住馬蹄,拱手道:「俊義哥哥.....」

「其他人呢....」盧俊義冷冷看了一眼來人,便轉了過去。

徐寧嘆出一口氣,「雷橫、石秀已死,朱仝、朱武、楊雄突出重圍跑了,哥哥你.....還是降了吧。」

「降.....」盧俊義呢喃一句,慢慢抽出腰間佩劍,「我等聚義,忠義並舉,且能.......」

「什麼聚義,什麼忠義!」

忽然,一向文雅的徐寧大聲道:「若不是當初宋江和吳用設計誆你,你現在還是大名府名滿江湖的員外,而不是人人喊打的梁山賊寇,俊義哥哥.....你醒醒吧,你這成的哪門子忠、哪門子義啊?連小乙都比你看的透徹。」

「小乙...他...」

「啊——」

盧俊義雙目浸濕,再也壓抑不住,仰天大喊,突然舉起手中的劍,一把斷成兩截。

遠遠的拋向天空,扔出很遠.......

記憶飛緒,初時上山,那個號稱『及時雨』的人站在雨中的碼頭,熱忱微笑迎著自己,他的手上捧著一把寶劍————畫面一瞬,消失。

..............

凶戾的刀鋒呼嘯著,帶起血花飛濺,從上午一直鏖戰到下午,箭矢密集或分散,在各帶隊將領指揮著,扎進人堆裡,哭喊、慘叫四處可聞,短兵之間的鏖戰更加直觀,雙方屍體鋪設整個戰場,綿延數里之多。

打到這個時候,已經不是靠肉體的力量,而是意志力。

曹少欽滿臉血污站在後方,神色可怖,陰霾的眼神四處巡視,他的白龍劍已經看不見一處乾淨的。有被搶回來的傷兵堆積在一處,各種各樣的傷勢,各種痛苦的哀嚎,猶如魔音摧殘著眾人的意志。在戰場上,殘肢、碎屍,這樣的場景隨處可見,同樣在一步步摧毀人的意志。

五萬人的禁軍堂堂正正與梁山三萬餘人對壘,人海的沖刷,箭雨對攻,打到現在,弱的幾乎都死絕了,剩下的無一不是鮮血纍纍,死命掙扎。

大戰場後面,山上的樹林間,梁山的帥帳立在那裡。軍師吳用和公孫勝一直注視著戰場的舉動,大量的命令從他手中發下去,抽調、補缺、回防、反攻、搶奪,一道道命令做的滴水不漏。

「公明哥哥。」

吳用搖著羽扇,臉上浮起得意的微笑,「如今雙方混戰,已到精疲力盡的時候,禁軍也不如我們之前預料那般精銳無比,如此,讓馬軍圍剿戰場吧,一舉搗毀高俅帥台,這樣大勢就定了。」

「為何...不一開始就動用馬軍?」宋江沉氣,看著一具具被抬下來的傷兵,其中劉唐、解珍解寶兩兄弟受傷頗重,張青被戳瞎一隻眼睛。

吳用解釋道:「哥哥啊,朝廷兵馬眾多,若是用先用馬軍突入敵陣,一旦陷入兵峰泥潭,所損失更加的大,如今對方疲態已顯,軍心搖擺,連督戰隊都用上了,此時用上馬軍五虎才是如虎添翼,一舉擊破他們。」

「嗯.....」

宋江其實並不懂用兵,沉吟了一下,便將令箭賜予吳用,道:「下軍令,讓馬軍動吧。」

令箭一下,軍令一層層傳遞下去。

或許有人期待已久的事,就要發生,有人捏緊了刀柄。

殺機一觸即發。

.......

此刻,戰場外圍,那裡廝殺也是有的,卻是零星一點。

一匹快馬馱著傳令兵,飛快的在山林奔馳,很快他到了山坡,將一封急件遞到一名小黃門手裡,隨後傳遞到白慕秋手裡。

他看完,冰冷的臉上,忽然笑了一下,隨即隱沒。

「大福啊.....你隱瞞武功的事,可大可小,本督也不想追究了,去安排棋子伺機而動吧。另外,通知金九和高斷年,趁著夜幕也可以行動了。」

跪伏一天的胖太監唯唯諾諾的起身,小心翼翼的應道,便下去安排了。

坐了許久,白慕秋起身走向坡前,聞著硝煙和血腥,思緒裡,一個畫面浮出,去年,一個窘迫到需要賣刀的漢子,在城裡四處走動籌集盤纏,可惜故事裡已經沒有了牛二。

那一天,他被人找到,領著進了白府......

「可別讓本督失望——」

白慕秋望著山林的盡頭,嘴角冷冷的勾起一絲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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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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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回首一望,全是叛徒

     黃昏從山上籠罩下來。金黃的天空上,一隻野雁北歸,飛向巨大的水澤,忽然,它驚了一下,在空中顫抖著,改變了方向,而山林中的鳥群圍繞在上空,不敢歸巢。

在下方,空隙、平坦的大地上,一場鏖戰持續,就像深不見底的黑洞,拿著人命不停的填堵,消耗著,四處瀰漫著血腥的味道。

——大地在許多馬蹄踐踏之下,發著沉悶的隆隆聲。

大道盡頭,五路塵煙疾奔而來,巨大的震動,代表有著上萬計的騎兵正衝向戰場,右側為首那人提著丈八蛇矛,速度略微緩了緩,他朝前面看著,隱隱約約的,看到戰場最裡面,數個方陣護衛的帥台上,一面『高』字大旗屹立著,那裡有一個日思夜想也要殺死的人。

陡然間,怒火在心頭無法憋住,巨大的嗓音從他喉嚨裡、身體裡乃至靈魂裡咆哮出來:「高俅——高俅——高俅!我來殺你了。」

高亢而憤怒幾近癲狂的呼喊,他身後,兩千騎兵,高舉戰刀,同樣爆發出震動天地的呼喊聲「高俅——我來殺你了!」

那聲音蓋過戰場,傳了過去。

不久之後,禁軍帥台上,高俅皺起眉,想著是誰,隨後驚慌發狂,將一支令箭扔了下去,叫道:「誰人願意去截住林衝!」

本陣中,一匹戰馬的飛躍而出,座上那人提著一桿長槍,帶著麾下千餘騎卒一字擺開,那將抬槍一壓,暴喝一聲,「推過去。」

戰馬奔騰,兩邊都在加速,隨即撞在一起,人仰馬翻。

禁軍中的將領揮舞長槍直去對面的林沖,倆人一交手,錯馬間,那將喝道:「我乃王渙…..」

「管你是誰——」混戰中,林沖虛晃一招,帶著幾百騎直殺進帥台下方,他只有一個目標而已。

帥台下,仍有千人步卒,密密麻麻連成一片,一面面盾牌轟的一下立起,重疊組成一面盾牆,林沖沖在最前,手中蛇矛探出如閃電,插進縫隙處,奮力一挑,兩三人舉盾士卒被掀飛,隨後——數百鐵蹄直接撞了進去,長槍、戰刀一柄兩柄舞開,突破封鎖,直逼後面的帥台。

「攔住他們!」

高俅嚇得臉色一白,扶著帥台木欄,嘶吼道:「你們這幫飯桶——給我攔住他們!」

此時,王渙追了過來,戳翻幾個梁山騎兵,朝林衝殺過去,兩人同時舉槍交換了一招,他們武藝大致不分勝負,奈何林沖身周全是禁軍,拼了一記便遮攔不住,身下戰馬嘶鳴一聲,數支長槍捅進了側面,踉蹌走上數步,馬身轟然倒下,他果斷一個翻身,避過幾支刺來的槍頭,踩著槍桿就要沖上帥台。

「…..林衝!別想跑!」

王渙當下也棄了戰馬,縱身躍過去,一桿長槍將他攔下,兩人扒在帥台下方的木架上打了起來。

一時間,槍來槍往。

…….

天色昏黃,漸漸暗了下來。

另一側戰場那邊,欒廷玉力竭杵著八角混銅棍,氣喘吁吁,眼神凶狠的盯著不敢靠近過來的梁山殘卒,腳邊躺著『八臂哪吒』項充、『飛天大聖』李袞的屍體。此役,他戰退了李逵、魯智深兩人,後又與腳下這兩人廝殺一場,已然是筋疲力盡。

只是,梁山的好手還有很多……..他抬起視線,全是厲色。

祝家莊的人吶,欒廷玉想起那片火海、那些婦孺老弱,死在屠刀下的慘叫,身子便忍不住的顫抖,嘶吼道:「梁山的——你們來啊!」

夜幕下,沒人見到他,手腳其實已經力竭的微顫。

忽然,他轉過頭,疑惑看向那邊戰場,似乎出了什麼問題,「那邊怎麼回事?」

在那裡,『雙槍將』董平領著兩千騎與禁軍另一陣的酆美(feng)捉對廝殺,見到林衝陷在那裡苦戰,晦暗的光芒裡,他看到側面道路,衝過來一撥梁山騎軍,當即大喜,連忙道:「過來的是哪位哥哥,速幫殺退這朝廷狗賊,一起營救林頭領。」

騎軍過來,來人卻不答話,鈴鐺在馬脖上叮叮噹噹響著。隨後馬蹄加快,便朝著董平那裡殺過去,酆美大驚,調撥馬頭正要離開,忽覺不對,再看過去時,那人在黑暗中,靠近了董平。

閃著一絲火光,一匹青驄馬嘶鳴,高冠長鬢,面如重棗。

董平察覺氣氛不對,側身回看,連忙驚叫道:「關勝!你做…..」

戰馬一躍,青龍偃月刀高高舉起。

「漢壽亭侯——關勝,在此!」

長刀怒斬。呯的一聲,兩柄短槍嘩啦一下斷成兩截,董平木愣在馬上,關勝看了一眼,手刀調轉馬頭朝梁山的人衝了過去。

咔嚓——馬上那人血水忽地一下彪了出來,身子一斜,連頭帶肩掉落下馬,下身卻依舊穩穩坐在上面,一動不動。

酆美吞嚥了一口唾沫,目瞪口呆。

…………………..

「關….關勝反了……」吳用看到那一幕,整個人呆滯了一下。

宋江站起身,望著昏暗的戰場,火光到處人影憧憧,咬牙切齒,陡然間,戰場上四處吶喊「捉拿反賊宋江!」

山下一彪軍馬衝過來,當頭一棒將還在廝殺的張清打碎天靈蓋,那人抬頭往山林看,叫道:「宋江!我秦明也反了!」

隨即所有人下馬,舉著刀沖上山來。還在包紮傷口的魯智深,將鐵鏟一揚,叫道:「公明哥哥先走,灑家帶人殿後。」

「怎麼會…..怎麼會…..突然都反了…..」宋江吶吶自語。

吳用拉著他使勁往外拖,隨即讓士卒將他架起,飛快的往後面山林裡跑,說道:「哥哥,我們先去盧頭領那裡,或許那裡還未打完,撤回兵馬,立刻回梁山,水泊那裡阮家兄弟會接應咱們。」

「好…好..好」宋江此刻六神無主,僵硬的跑著,慶幸還有公孫勝、武松、楊志一群人跟著。而身後是秦明、黃信的人一路追殺,遇到魯智深時,便被擋了下來。

狼牙棒砸在鐵鏟上,雙方臂力頂著,秦明罵道:「花和尚,你給我讓開!」

「灑家不會讓,且瞧不起你這叛徒。」魯智深瞪著銅鈴般大的眼睛,叫道:「公明哥哥恩義並舉,你們吃了朝廷什麼貓尿,把你們騙了去。」

「呸!」

說到此處,秦明火冒三丈,將狼牙棒收回再砸,叫道:「宋江設計賺我上山,卻害的我家小滿門被殺,此事算是恩義?我恩義他娘啊!」

魯智深錯愕,其實他深知梁山當中有很多都是被吳用和宋江設計陷進來落草的,此時說太多佔不上理,又見殺上來的官兵越來越多,當下打了一鏟,帶著剩下的人朝宋江那裡追過去。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宋江等人一走,加上關勝、秦明等人的反叛,原本還有一搏的梁山,當即全線潰逃,無數人不顧還在廝殺的同伴,轉身呼喊奔逃,鑽進山林絕縫當中,亡命般越跑越急,互相踩踏、推搡,導致又有一部分潰兵擁擠倒地,被禁軍追上,亂刀砍死。

待到,夜籠罩。

喊殺聲越來越小,山林間偶有山寨頭領組織起反抗的,也被殺紅眼的官兵蜂擁過去,抹平掉,一路追殺清繳,直到聲音完全消失。

白慕秋如同一尊雕塑,立在黑色裡,看著梁山由巔峰出擊,再到混戰膠著,最後全線潰散,這一幕幕的畫面全看在了眼裡。

夜風起了,涼意漸升。

曹少卿過來,將一件披肩給他遮上去,提醒道:「督主,大局已定了。」

「嗯…..」白慕秋轉過來,盯著海大福和曹少卿倆人,「帶上各自手下,也加入追殺行列吧。」

倆人躬身抱拳:「是。」

待倆人走後,白慕秋看著梁山方向,那裡還有人在行動著,成功後,偌大的梁山便從此消失了。

那麼接下來的事,便是貓捉老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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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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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背叛者的對不起

     至鄆城戰場方向,宋江等人兩萬餘軍隊被擊潰,大多數當中有一部分戰死外,有其餘部分不是被抓,就是還在沒命的奔逃,然後被追上,殺死。

戰場那邊潰敗的消息,距離發生到夜幕降臨,還未傳達過來,也或者傳達途中被人截殺了。導致駐守在水泊岸邊接應的阮家兄弟三人以及張順、張橫、李俊等人尚未察覺。

夜色下沉後,雲層很厚,山林間,影影綽綽的身影在悄然移動,這些過來的人當中,大部分是禁軍抽調組成的廠衛,一部分則是海大富、曹少欽麾下的番子組成,當中這些番子平日訓練就側重於暗殺、搜捕、偵查等事物,因為此次行動尤為關鍵,所以過來的都是精銳。

此次看守船隻的阮家兄弟外,張順、張橫以及李俊六名頭領卻是甚愛耍錢,此時六名頭領,有五名在旗船上聚眾耍錢,只有張順一人在左側那條大船上戒備。

聞著船艙內憤懣和謾罵,大呼小叫的喧鬧,張順搖頭嘆口氣靠在船欄上,閉著眼假寐。然後殺戮便是在這種氛圍下,悄然而至。

因為裝載大軍,所以水軍來的不多,也有四五百人左右,其中一部分在船艙睡覺、閒聊,另一部分在岸上、船上警戒外,剩下的都去耍錢了。

趁夜色,沒有月光的照射,精於暗殺的番子首先潛入水中摸上外圍的船將還在睡夢中的梁山水卒逐一清理乾淨,隨後便開始由外而內包圍過來。

直到連續清理外面十來條船後,假寐中的張順警覺醒過來,操起手中的板刀將一個偷偷摸過來的身影劈死,這才大叫:「敵襲!」

隨後,四周偷偷摸摸的皂衣番子和廠衛不再隱藏,從外圍的船上、岸邊衝過來,一刀一個將岸上、甲板上的梁山水卒屠殺一空。

旗船上,阮家三兄弟等五人踢碎艙門,十來個一起耍錢的水卒持著各自的兵器率先衝出,然後一愣,只見船首兩排手持臂弩的番子對準了他們,緊接著數十支弩箭嗖嗖嗖的釘射過去,瞬間就有七八人身中數箭倒地,流矢橫飛,乍然一下,張橫手臂上中了一箭。

「眾位哥哥,棄船跳水!」阮小七攪動蒲水刀擋下幾支箭,當機立斷的吼道。

「我來——」

阮小二搶過一扇門扉頂在前面,嘭嘭十數下,他手臂微抖,只見那上面已經插著十來支箭矢,箭頭釘破了木質,探出尖銳的前端。「——你們快走啊,下水他們就不是我們的對手。」

船舷那一側,高瘦的人影跑了過來,阮小二等人看見了他,那人也看了過來,夜色中那人陡然加快了腳步,手上一輪。

鐵鏈甩動——

一個冰冷堅硬的物件在漆黑中擦著空氣,轟然勾了過去,又是噗的一聲,張橫眼睛一瞪,腹腔上掛著一根鐵鉤,一瞬,嘩啦下一下,肚子被拉開一道大口,花花綠綠的腸子啪啦響了下,掉在甲板上,牽扯出另一部分臟器暴露在外面。

咚!

張橫瞪著眼,跪在甲板上,頭垂了下去。

「張橫兄弟!」

阮小五大叫一聲,撲過去,手忙腳亂的想幫他把掉出來的腸子塞回去,可一見張橫此時一動不動,心裡頓時一悲。

隨後——他脖子陡然間一緊,一根鐵鏈纏了上來。

李俊當即將手中的五股托天叉朝那那人擲了過去,那人身子一翻,臂上用力抖開,鐵鏈嘩啦響動,將阮小五拉扯人立而起,鋼叉噗的一下把他胸膛破開,從背後鑽出。

「二哥…..」阮小七整個人嗡的一下,呆住了。

那人將鐵鏈一收,豎起中指和食指輕輕一搖,「兩個……」

屆時,阮小七赤紅著眼,大叫一聲:「我殺了你!」

赤著光腳,踩著甲板上,舉著手裡的蒲水刀還未靠近過去,兩條鐵鏈再次響動,輪圓扇來,阮小七揮刀一擋,再次往前衝,離那人不足五六步後,他看見那人眼裡的陰霾,以及冷笑,第二條離別鉤悄然從下掃來——

阮小七下肢一陣鑽心絞痛,倒在甲板,顫抖著,他抬頭看了一眼,兩隻腳掌不見,只剩下光禿禿的腳桿。

「啊——」

阮小七痛苦的大叫一聲,抓起身側的蒲水刀望自己脖子上割去。

「性子真烈啊。」高斷年一身黑色廠衛甲冑,下襬被風輕輕吹動,陰霾的目光看了一眼,又朝李俊等人看去,豎起三根手指,「…..三個了。」

之後,高斷年舞著雙鉤衝了過去,船首那裡數十皂衣鐵甲的廠衛也蜂擁而來,阮小二和李俊當即往下一跳,一頭紮進湖水裡。緊跟著,那尾隨而來的廠衛像是下餃子般,一個個衝了下去,舉起刀在水裡亂砍,血漿在水裡翻滾起來。

高斷年抬頭看向了另一邊的廝殺,讓水裡的人往那艘船游過去。

張順捏著板刀與那持雙錘的大漢打了幾個回合,就見旗船那邊阮小七、張橫等人慘死,心裡大恨,又見對方越來越多的人,便劈了幾刀後,一個轉身,縱身跳下船。

逃回水寨,找人再殺回來。

他這樣想著,然後眼裡出現一陣寒光。

噗噗噗——數聲鋼刀入體的聲音,下面一群人舉著刀,正等著他跳下來,然後刺穿。

半個時辰後,數十個投降的梁山水卒,揚帆、收錨,滿載的三艘大船靜悄悄駛離了口岸,朝水泊那邊的水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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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山水寨碼頭,三艘大船靠岸,巡夜的梁山士卒過來查看,還沒走進便被一支弩箭射死。隨後,一隊隊皂衣從甲板下來,朝各個哨崗摸過去,新一輪的暗殺又開始了,另外兩艘大船的廠衛在碼頭集結,足有四五千之數,隨著番子的清掃,他們開始一步步的推進到關隘。

關隘上,寂靜的很,上面值夜的人已經沒有了。

大門慢慢裂開一道縫隙,探出一張圓臉八字鬍的臉來,那人連忙將金九和高斷年他們讓進來,低聲道:「前三座關口的守將都被我麻翻了,矮腳虎在第四、第五個關隘,想必也是得手了。」

「督主的兄長辦事,果然厲害!」金九恭維著。

白勝嘿嘿笑了一聲,「知道俺兄弟當了如此大官兒,那才叫厲害呢。」

此時,廠衛已經將麻翻的守卒補了刀,其中還抓了幾個昏迷的梁山頭領周通、李忠、施恩三人,金九隻是瞧了一眼,便讓人把他們都殺了,便點齊人馬衝向後面的關隘,在那裡遇到了王英,以及他手下數十個心腹。

「干的不錯。」高斷年看著打開的關隘,讚許道:「有此功勞,督主那邊應該會把扈三娘還給你的。」

王英默默點點頭,神情黯然,當先帶著人衝在最前面,「前面就是最後一道關隘了,上面就能直達聚義廳,那裡有孫二娘、顧大嫂等人守著。」

高斷年扭頭對他道:「有多少殺他多少,別忘了,你的事。」

王英點點頭,一絲不忍。

接著,四千多人強攻最後一道關隘,守將乃是宋萬和石勇,原本倆人乃是平庸之輩,更是未想到悄無聲息下,有著四千多人摸到了這裡,突然出現的喊殺聲和蜂擁而來的敵人瞬間將他倆給淹沒了。

這一動靜,終於在寂靜已久的山寨炸開了。

孫二娘和顧大嫂以及孫立、鄒淵、鄒潤等山寨頭領召集駐守的兵馬,守著聚義廳前面的關口與那群皂衣人直面抗上。

數千人馬糾纏、混亂的攪在一起,金九直接砸開數人,朝著手持雙刀的孫二娘奔了過去,暴喝道:「賊婆娘,還記得俺金九嗎?」

說話之際,一對金瓜大錘便砸了過去。

倉促間,孫二娘舉刀迎上去,一聲刺耳的金鳴炸響,直接將她砸的往後踏踏踏退後數步不止,雙臂頓時一軟,雙刀無力垂落在地。

「需要傷我娘子!」菜園子張青劈過一人,見到這邊情況,眼裡一急,提著一把撲刀衝過來。

一道身影忽然跳起,踩踏週遭人的肩膀過去,纖細的五指一曲一彈,數發連珠彈彈射過去,只聽幾聲哀叫,立即倒地數人,無一不是捂眼慘叫。

那人落地,拉著孫二娘就往後撤,開口女聲問道:「二姐,沒事吧?」

孫二娘定下心神,這才看見救自己的是『鐵面孔』裴宣之妹,裴寶姑,使得一手連珠彈,外號粉面觀音,又是『鐵笛仙』馬麟之妻。

「公明哥哥那裡怕是不利了,這梁山也怕是守不住,妹妹趕緊帶人突圍出去尋公明哥哥他們。」孫二娘囑咐著,又從地上撿起一把鐵刀,將她一推,「妹妹趕緊走,帶人從後山下去。」

「想走——」

金九踏步奔來,直接就是一記重錘橫掃。

這邊的危及,張青衝過來、顧大嫂揮起雌虎金頭大刀也衝了過來。裴寶姑手裡一轉,四枚鐵蛋飛射出去,孫二娘也是一聲嬌斥,持刀砍過去。

四對一……

一錘揮出,砸在孫二娘的單刀上,一口氣磕飛。金九隨即將左手錘一抬去擋飛來的鐵蛋,只聽呯呯呯——四道火花點綴般在大錘上爆開。

「嘿嘿,沒有吧。」金九放下遮住頭部的大錘猙獰的笑道。

嗖——

裴寶姑冷笑,右手暗地一擺,一枚鐵蛋噗的一聲射進金九的左眼眶內,頓時一股血爆開,污了半張臉。

啊啊啊——金九慘叫數聲,左手一鬆,連忙摀住那隻血洞洞的眼眶。右手持錘瘋魔的亂揮,那劇痛瞬間刺激出凶性,鐵錘擦著風聲往後一掃,顧大嫂原本想趁此機會一刀結果對方,不料冷不丁對方一記大錘掃來,瘋魔般的力道直接正面砸在了她刀上,厚重的雌虎金頭大刀瞬間拿捏不住,結結實實貼在胸口挨上這記重擊。

肥碩體高的身體,轟然仰頭一倒,再也沒爬起。

「顧大嫂——」「大姐——」

數聲吶喊響起,張青飛撲上去,卻被一下砸掉了手裡的撲刀,一個轉身又向前一個跨步,右臂動起來,揚起拳頭,「打死你!」這一拳結實砸在瘋魔般的大漢臉上。於此同時,金九呲嘴裂牙,怒吼一聲:「你也吃俺一拳。」捂眼的左手握拳,一拳蓋出。

呯的一下,張青臉頰扭曲撲在地上滾動六七米遠,想撐起來,半張臉卻是塌陷下去,右眼掉在外面,噗通一下,趴地上不動了。

電光火石之間,便四去二。見到自己丈夫被殺,孫二娘心肺都要嘔出血來,撿起剛剛張青掉的撲刀沖上去就在金九背上砍了一記。

原本就處在劇痛中的金九,頓時背上被砍了一記,腦子頓時出現遲鈍的感覺,整個人有點昏沉沉的,見到孫二娘再次舉刀朝他砍來,想去擋,可總是慢了半拍。

噗——

兵器入肉。

孫二娘愣愣的看著眼前的大漢,隨即視線偏轉下移,一桿長槍從金九的腰側穿過來,插進她腹腔。

大漢背後慢慢移出一道身影,孫二娘瞪著眼看著他,發瘋似得大叫:「王英——」

聽著她叫喚,王英一臉悲憤咬牙將長槍再次往前一推,將槍頭整個插了進去,甚至抵穿。孫二娘退了兩步,染滿血跡的雙手把住槍桿慢慢退出,眼神死死的盯著對方,慢慢的踉蹌後退兩步,無力向後一倒。

她雙眼空洞的看著那漆黑的天空,天空上那厚厚的雲層,以及在夜風裡飄蕩的大旗………

王英慢慢走過去,頹然往地上一跪,伏下頭,泣不成聲。

「對不起……..對不起……」

「王英對不起你們……可三娘在他們手裡…….對不起…….只有幫他們才能換回三娘啊…….」

王英抽泣著,趴在地上,一句句的念叨。

身後,那桿掛著替天行道的大旗,被人數刀砍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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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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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不比君,勾唇捋發

     深夜的廝殺,在梁山四周山林零星的響起,隨後湮滅。鄆城以東的戰場,以梁山潰敗而全線告捷,只是敵酋宋江逃竄,於是抓捕、追殺的隊伍也在組建,之後出發循著梁山方向過去,路上偶遇到零星的梁山潰兵襲擾一些村鎮,也順手處理掉。

然而事態並未就此結束,反而猶如山火般蔓延開,曾與梁山有仇的富戶鄉紳,甚至官員探聽到一絲情報後,便開始組織家僕、莊戶、村人拿起武器協助官府衙門的捕快四下搜索可能潰逃到這邊的梁山賊寇,SD半個州幾乎陷入追捕的行列當中。

拂曉前夕,事實上宋江等人逃竄身邊或多或少重新匯聚兩千多人的潰兵,以及二十多為頭領,尋著了後軍守衛輜重的『撲天雕』李應等人,兵馬合併也有一萬,在離梁山五十里外的臥牛崗休整隊伍。此時,村落裡一撥撥梁山敗兵四處奔走、敲門,見不開,便踹門進去,就是一陣毆打,以及時有女人的淒厲慘叫在村裡的夜空上徘徊。

稍後,村裡的百姓被驅趕吆喝著出了房屋集中起來,夜裡風吹著。宋江走了出來,神色不之前鎮定了不少,他過去,對著被驅趕縮在一堆的百姓,鞠了一躬。

「我宋江仁義,梁山好漢更是替天行道,昨日與那官兵血戰一場,甚是飢渴。如今一萬大軍將回山寨,路徑此地,並不傷及無辜,只取一些糧食果腹,望各位鄉親勿要私通官府,報告我等行蹤。」

「呸!」

村民當中一個老叟站出來,怒罵道:「狗賊..還我兒媳清白來。」

「敢罵俺公明哥哥!」一聲怒喝,從側旁鑽出粗黑的莽漢,陡然間,板斧過去,將那老叟劈死在地上,然後又是一斧頭砍下腦袋,一腳踹飛落到村民當中。

宋江抹去臉上一點血跡,怒喝道:「鐵牛,你幹什麼!」

李逵憤憤道:「官兵欺負俺們,這些個刁民也敢和哥哥叫板,俺鐵牛就殺了他們。」

「罷了,罷了!回山寨。」宋江面上無表情,召集人便準備離開。

此後離開臥牛崗一個時辰,朝梁山走了幾里路上,打退了幾波暗中窺視的官兵後,卻是碰到幾個人倉皇朝這邊來,當先那人見到梁山的旗幟,跳馬下來就拜,宋江一看,正是梁山第二軍師朱武,他身後跟著的幾位兄弟便是朱仝、楊雄、史進。

他看到朱武的神色,心中一悶,慌忙下馬將朱武扶起,「北面那邊如何了?為何只有你們四人。」

史進騎在馬上拱了拱手,憤慨道:「公明哥哥,那『金槍手』徐寧反了,在背後捅刀子,害得雷橫兄弟和石秀兄弟兩人被殺,就連俊義哥哥也....也...降了。」

「什麼!」宋江胸口一痛,頓時頭暈眼花,差點栽倒地上。

幸虧其被朱武及時扶住才未倒下,他虛弱的嘆了一聲,「想我梁山聚義以來,四海豪傑無不爭先來投,我宋江以誠相待,深怕慢待了各位,不成想一夜之間,分崩離析、兄弟蕭牆。這....這真是天道不公啊!」

武松揮刀將路旁樹枝砍斷,臉上也是一副憤然的表情,「哥哥已誠相待,卻不知珍惜,那些叛徒早晚會死在朝廷狗賊陰謀下的。」

他身旁穿著灰藍身袍,手提鑌鐵禪杖的魯智深,一想之前秦明憤怒的咆哮,那句『我恩義他娘啊』心裡多少有些堵,此時再去看宋江,自然生出了許多疑問。

正說話間,地面震動,轟隆隆的馬蹄聲由遠而近,後方大道上一彪騎兵紛踏而來,為首那人頭戴一頂熟鋼獅子盔,腦袋斗後來一顆紅纓;身披一副鐵葉攢成鎧甲;腰繫一條金獸面束帶,前後兩面青銅護心鏡,手上一把金蘸大斧,座下雪豹馬飛馳,其身後又有兩名副將跟來。

「前面可是索超兄弟?」宋江當即大喜,連忙喊道。

吳用皺眉,叫道:「公明哥哥在此,兄弟可停下馬軍,下馬答話。」

「哈哈!宋江在此就好!省得我東奔西跑。」『急先鋒』索超拍馬舞著金蘸斧直殺過去。

原本梁山士卒士氣低落,見到來的並非自家人更是慌張起來,倉促間,沒了陣型,直叫那一條長龍長驅直入,鐵騎過處殺的血流成河,四散奔逃。

「哥哥快走!我來擋住他。」剩餘的二十來頭領當中,呂方手持方天畫戟帶著一對步卒攔下對方勢頭,與索超廝殺起來。而索超兩員副將卻是殺了過來,火光照耀一看,居然是『神火將軍』魏定國和『聖水將軍』單廷圭兩人。

宋江身旁也奔出兩人,一員手持方天畫戟的郭盛,另一員則是『赤髮鬼』劉唐將對方攔下。混戰當中,吳用帶著宋江剩餘十來個頭領,幾千敗兵急忙朝前奔逃,走不到兩里,前方又殺來一撥人馬,當先那人是手持雙鞭的呼延灼,左右乃是『百勝將』韓濤和『天目將』彭玘,三人也不答話,帶著兵馬就殺了進來。

又一通廝殺,趁亂中,宋江領著幾百殘兵穿插山道小路朝梁山奔去,見後面沒有追兵後才在一處小溪停下來休息,清點一下人數,只剩三四百人,均是各個帶傷。頭領也只剩下武松、楊志、魯智深、李逵等八九個頭領,原本受傷的解珍解寶兄弟在混戰裡被圍攻砍死,孔明孔亮兄弟在突圍的時候,被官兵拖住,恐怕也是難逃一死。

「哥哥莫要沮喪。」朱武趴在溪邊喝了一口水過來,安慰道:「今日之敗,來日我們再找回來就是,目前咱們先回到水泊,阮氏兄弟還在那裡接應我們,待上了山,寨子裡還有數千人,也不是沒有自保之力。待得來日,再捲土重來,重振梁山就是。」

宋江一臉苦澀,點點頭,吃著些許乾糧後,三四百人便沿著小溪往前走,途中不少人悄悄脫離了隊伍,再走了一段時,隊伍就剩下兩百人左右。

此時,在小溪的對岸,一道身影正朝這邊慢慢走過來,魯智深戒備看過去,那人身材修長,一襲白底金花點綴的長衫,頭戴斗笠,右手一柄較為寬長的劍鞘,劍柄前端皮韁一搖一晃。

眾人都是老江湖了,此時有人這副模樣過來,自然不是來敘舊認親的。於是慢慢拿捏著兵器散開,錦豹子楊林拱手問道:「閣下是誰?來此何意?」

「前面坐著的可是宋江?」斗笠微微抬了抬,聲音清冷。

宋江以為有江湖豪客前來投奔,起身拱了拱手,「小可便是宋江,承蒙江湖朋友抬愛,送外號『及時雨』」

「是你便好,免得咱家殺錯人。」

清冷的聲音漸消,持劍的掌中,拇指向上輕輕一彈,劍鞘內輕吟一聲,一道白練閃出。

陡然間,武松等人寒毛倒豎,一股寒冷的殺意從對方鋪天蓋地般殺過來。黎明前夕,微微一點陽光投下,驟然聚起一股寒風,隨之又散開,那道白色身影衝過了小溪,撲將過來。

「楊兄弟小心——」眾人大驚,呼喊。

呯——

剎那間,錦豹子楊林瞪大眼睛,看著一道寒光乍起,然後面目、胸口、脖子數劍連切——隨後,咔嚓一下,撲倒在地上,上身斷成了三段。

劍身綴滿鏤空的花紋。

劍尖斜斜向下,一滴鮮血從那兒滑落,斗笠被那人摘下,扔掉,一張傾城之姿的冷漠面孔映了出來。

初日昇起,劍鋒寒光閃閃,卻是多了一分妖嬈。

自是孤傲寒霜雪,不比君,勾唇捋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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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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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第一次見面的不愉快

     地上,血水侵染,微光中,猩紅泥壤與白色長衫相應著,偶有風吹過,衣擺晃了晃,那妖嬈冷酷的男子單手持著劍,一人面對兩百人,立在那裡。

宋江蹣跚兩步,眼裡帶動著悲憤、疑惑,「你到底是誰?宋某與你素未有仇怨,未何殺楊林兄弟?」

「現在有仇了!」對方微微偏頭,語氣平淡清冷充滿挑釁。

「圍殺他——他就一個人。」

隨即,『喪門神』鮑旭抗起重劍,低沉怒喝一聲,和剩餘兩百梁山士卒舉刀舉槍衝了過去,將其圍了起來。到得此時,一場對話結束,一場殺戮在剎然綻放的鮮血中盛放。

寒氣森然的長劍一橫,剎那揮出。

噗——

噗——

噗——

在百人的圍攻中,那白色衣袖揮灑,那綴滿鏤空的花紋的劍身閃著寒光在晃動、劈出,陡然間,兩朵銀芒從劍身份離,擦著嗡鳴,半空飛旋,一連幾聲割破皮肉聲響,數具屍體仰面倒下,脖子上的猩紅創口赫然醒目。而鮑旭豎起重劍將面門遮擋,啪的一下,火星乍起,帶著嗡鳴,呼嘯彈開。

那人一抖劍柄,劃出的冰冷劍花破開近前嘍囉的脖子,劍身微舉,兩朵銀芒嗡鳴著,迴旋嵌入,又帶起一片血花,幾息之間,將近十人死於在他腳下,溫熱的鮮血從破開的後來流淌,暖著冰冷的泥土。

「這傢伙.....什麼鬼東西...」饒是鮑旭這種人也被這詭異的兵器給嚇了一跳。

圍攻的梁山敗卒此時也有點猶豫,畏懼不敢輕易上前。「老鮑,俺來助你——」此時,李逵按耐不住,持著板斧衝進圈子,兇猛的劈過去。白衣一晃,眨眼竄到一名梁山嘍囉身邊,單掌一拍,將那嘍囉推過去,正好與砍來的板斧抵個正面。

李逵性子急躁粗魯,出手就未留餘力,那板斧直直劈在自家人身上,頓時把頭顱砸成了兩半。當即板斧也收,也未覺得愧疚,與鮑旭倆人一個板斧、一個重劍在人堆裡胡亂砍殺,饒是梁山敗卒及時躲避,也被砍死砍傷好幾個。

原本性子驕傲的武松、魯智深倆人不願以多欺少,但是此人奸詐,且武功也高強,李逵他們反被人牽著鼻子走,時間一長,官兵追來那就真的麻煩了。

魯智深當即怒喝一聲,拔起禪杖,朝著那白衣冷峻的男子側面攻過去,封鎖他繼續在人堆裡騰挪躲閃。而武松也舉著龍虎雙刀,在李逵側面形成三對一的局面。

幾人當中,他們武藝在梁山上也是排的上號的,只是在這種局面下,沒有對方身法靈敏,而且出手多有顧慮。那人在三人圍攻下,劈了一劍,瞬間轉身,徑直朝『花和尚』魯智深撲了過去,眼簾一花,劍光森森,與打來的鑌鐵禪杖抗了一下,陡然間,劍鋒向後一劃。

「小心——」

武松猛的一下將李逵往下一扯。就聽嗡的一聲,兩朵銀芒一瞬既來,從他倆頭皮擦了過去,旋即,另一旁,『喪門神』鮑旭舉著重劍衝殺的姿勢站那兒,全身微顫,雙目圓瞪,一道鮮血從他額頭中間順著鼻樑分成兩股流淌。

稍息,起伏的胸膛一停,整個身軀轟然倒在了地上,額頭正中,赫然插著一把小劍。

「老鮑!」李逵怒叫一聲,提上板斧便要去殺那人。

武松此時也氣的渾身發顫,大喝出手,搶在李逵前面,沖上前照著白衣人砍去,倆人隨之戰到一處,綴滿花紋的長劍眼花繚亂般與雙刀拼在一起,只聽兩人手上速度極快,暴風驟雨般的兵器相交,呯呯呯——有種詭異的韻律。

突然,白影一閃,身影抬高,手上抖開,劍身當中又是兩道銀光乍然,兩把小劍繞著武松兩側飛旋,主劍此時又從中劈來,魯智深大喝一聲,橫起禪杖攔下,金鐵相交,又是一錯,白影陡然一矮,趟地就一劍削在魯智深大腿上。

那劍原本還要劈出,此時李逵又沖了過來,照著對方腦袋剁下。白影腳跟一勾,身子飄然滑行一截,單掌對地一撐,翻起來,長劍往上一揚,一擺。

兩把小劍飛旋,收回。

那人青絲,滑落額前,眼神冷漠,嘴角卻是勾起笑意,淡然道:「你們——不過如此。」

此時,天已是大亮,遠遠山林那邊傳來眾多腳步聲。

魯智深回頭一看,那邊大石頭上,哪裡還有宋江等人的身影,當即把禪杖一收,叫道:「二郎我們快些離開,別與這人糾纏。」

李逵不干,大叫道:「小白臉,留下姓名,等俺安頓好,必然殺你全家。」

那人細眉微微一挑,劍鋒剛要一擺,那邊衝過來的人越來越多,夾雜著許多聲音,像是發現這邊有人了。武松咬牙,拖著李逵與魯智深一道尋宋江去了。

此刻,山林那邊,追出數十個皂衣番子,為首那人一副不怒自威的狠戾模樣,抬眼一看那白衣人,慢慢舉步過去,走到對方對面。

冷冷問道:「大內的?」

白衣人微微仰起頭,讓柔和的日光照在俊顏,眼簾半眯,「你不也是?咱家雨化恬。」

「聽督主提起過你。」曹少卿盯了一眼地上的屍首,便明白其中一些關鍵,將手中的白龍劍往地上一插,勾勒著淡淡的嘲諷微笑。

「做狗,也要有做狗的本分。」

「嗯?」

明媚日光下,氣溫驟然下降,半眯的眼簾陡然一睜,雨化田聽到這話,身影一瞬,醉雨劍直衝對方面門刺去。

曹少卿淡然目光閃著寒意,嘴角不屑的冷笑。

噹的一聲,白龍一鳴,兩劍相抵。

曹少欽與雨化恬相隔一個鼻尖的距離,四目相對。

「算計到東廠頭上,你......是第一個,想拿宋江人頭,本千戶會撕了你。」

「怕你,咱家就不來了。」

倆人眼裡從冷漠漸漸帶著慍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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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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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賣刀的怨念

     兩劍相抵的倆人,都是心高氣傲之輩,曹少卿冷傲自信,做事專斷獨行;雨化恬清冷孤傲,對自己的計謀更加自信,此刻倆人爭鋒相對,一切都漸漸有些變味了。

日頭漸升,一絲風來了,樹上幾片葉子落下、飄著,從倆人身旁飄過,有的貼在袍子上——呯的一聲,兩把劍相互抵開,各自滑出一步。雨化田身形一退,踏踏幾步,化作一道白色的殘影,腳踏在大石上,縱身揮劍,醉雨劍上銀光分離,兩把小劍飛旋。

在他視野對面。一身黑色袍服的曹少卿面色如水,沒有變化,唯一變化便是雙眸半合,孤冷殺意,陡然間袖袍一甩,反手一握白龍劍,連跨兩步,整個人如利箭出弦,迎著半空中的雨化恬而去。

呯——

呯——

接連兩聲,白龍劍揮舞,一左一右兩支小劍被劈開,轉眼一瞬,劍鋒橫掛。半空中,雨化恬劍身一揚,兩支小劍收回,輕描淡寫劍身一豎,兩人身影轟然一下撞在一起。

起勁如刀鋒,從兩人身上無形盪開,衝向四周。附近兩顆手腕粗的歪脖小樹,咔嚓一聲,瞬間被震斷裂開,另一顆直接被連根拔起,泥土四濺。

甫一交手,兩人明顯感到一滯,隨後盪開,落地。曹少卿再次提劍奔來,陡然揮劍,劍鋒撕著風,彷彿要割裂空氣。雨化恬冷哼一聲,挽劍,食指在劍身彈上兩下,飛旋的嗡鳴大作,猶如山風呼嘯,隨後主劍如龍直中殺去。

隔遠的東廠番子並未看清他們如何交手的,唯一隻看到他們的曹千戶,劍身旋轉抖開形成巨大的劍花,就聽鐺鐺兩響,散發銀芒的小劍被磕開,雨化恬見狀,劍鋒一橫插進去,攪合。

兩人再次交鋒,動作陡然一變,劍身相貼,手臂攪動,劍柄轉動著,兩人中間鋒利的漩渦驟然成形。

吱吱的摩擦,不停從兩柄劍當中傳出,極為刺耳。

忽然,曹少卿和雨化恬手臂一停,同時向後半跨,白龍劍對醉雨劍,尖對尖僵持下來。

「你很厲害……」雨化恬收回劍,走到落在地上的小劍前,輕輕一挑,落回主劍嵌入。他偏偏頭看向暖日,清冷的聲音說道:「…….比那幾個草莽厲害。」

曹少卿依舊臉色如水,將白龍劍插回劍鞘,帶著番子轉身走,走了兩步,停下側過臉,說:「宋江的人頭,是東廠的,你最好別向人證明什麼,督主面前,收起你的野心。」

「比之你如何?」雨化恬一縷青絲滑過眼簾,閃著自信。

曹少卿冷哼一聲,轉回臉,舉步就走,孤傲深沉的聲音傳來,「十招之內,化為白骨。」

風靜了,溫暖的陽光下,雨化恬一臉錯愕,隨即僵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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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伏的丘林間,夜晚的影響,視線看不出,此時白日,光線極好。宋江等人逃離的方向朝著梁山水泊西岸過去,一路上,不時見到被砍死丟棄的梁山潰兵,有的臨死還做著奔跑的動作,有的面部恐懼扭曲,一道深可見骨的刀痕幾乎將他脖子砍斷。

一路,一幕幕這樣的畫面進入到眼裡,宋江、吳用、朱武以及鄧飛、楊志、歐鵬等人,心裡不由淒然。

「我梁山義卒乃是天地間頂天立地的好漢,一個個竟落地的如此淒慘收場,暴屍荒野仍有豺狼虎豹啃食,我心裡實在心裡難安啊。」

宋江精神萎頓,悲痛道:「是宋江害了各位義士啊,原本只想在這梁山水泊與眾位共建桃源,供我等被朝廷所迫之人有個棲息之所,舉大義、削平不公、除暴安良而已,那些狗賊也是不放過我們。」

「公明哥哥…..莫要悲痛了。」吳用擦著眼眶,說道:「梁山若是不陷,我等尚有棲息之地,山上還有眾多兄弟一起,一樣痛痛快快過活。」

鄧飛、歐鵬二人拍著胸脯道:「直叫哥哥放心,我二人必當竭力保護公明哥哥回到梁山就是,雖萬死不辭。」

此時,朱武從後面探了探回來,搖頭道:「我等還是不要再說喪氣話了,武松兄弟等人此時也未見過來,想必是被官兵纏住了,必須馬上離開回到山寨才是上策。」

宋江抹下眼淚,同意了。

隨即幾人再次上路,幾里路過後,已經聞得水聲,鄧飛等人連忙小跑上去,隨即愣住,只見水寨那邊,雖已不見火勢,但依舊黑煙如柱升起,整個山寨一片焦黑,水岸邊,他們腳下一灘灘淡淡的血腥味從水裡飄了上來。

水面一眼望去,數以百具的浮屍在水面飄蕩。此刻宋江頹然往地上一坐,喃喃道:「梁山沒了…….」

「梁山沒了啊——」宋江猙獰的大吼,手捶著水花。

陡然間,一聲利刃出鞘之聲。

鄧飛忽地轉頭,只見一道寒光在他脖子上一輪,肩上那顆頭顱吧嗒一下掉在水灘上。一旁的歐鵬頓時一驚,還沒來得及舉刀,肚子上頓時一痛,那把剛剛殺了鄧飛的長刀,此刻又調轉過來,一瞬間砍在他腹上。

接著又是一刀過來,劈在脖子,頓時兩具無頭屍重疊在水灘上。

在那頭,宋江三人聞的聲音轉過頭來,只見楊志滿臉血污,浮起殺氣澎湃的笑容,露出白森森的牙齒,那青色的胎記尤為猙獰。

「楊志你……」朱武大怒,卻被吳用扯了一下,隨即又拉宋江示意他趕緊起來離開。

宋江卻是沒動,一臉苦楚,嘆口氣道:「如今梁山分崩離析,樹倒猢猻散,人各有志,既然楊兄弟想要殺宋江送於朝廷,宋江這條命便送給兄弟做個好前程吧,只盼楊兄弟能看在宋江往日的照拂上,能給宋江留個全屍。」

刀滴著血,楊志走過去並不理會吳用等人,而是複雜的盯著頹然坐在地上的宋江,「就這些話了嗎?」

宋江點點頭,一副看開的模樣,引頸就義。

忽然,刀放了下來。

………

………

然後一腳踹了出去,將宋江踢在地上,踩踏上去,楊志眼裡凶芒一閃,刀照著他脖子落了下去。

「你他娘真砍…….啊…..」宋江滿臉恐懼的看著刀落下,嘴裡的話還沒說完。

頓時屍首分離。

楊志朝他屍體上吐了一口唾沫,罵道:「真當我好騙?老子兩次押送差事都被你們梁山給劫了,害的老子落魄到需要賣祖傳寶刀的地步,以為心頭就沒怨氣?」

隨即,他抓過頭顱,看了一眼朱武和吳用,甚為不屑。

轉身朝林子裡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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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時節的雨

     徐徐春風拂過山林樹葉,枝椏搖晃著,鄆城東邊,傳來一股嗆人噁心的氣味。待的今日凌晨便開始打掃戰場,此時節正是萬物萌蘇,萬餘具屍首如不及時處理,時間稍長,便會災禍滋生,到那時SD一地估計會民不聊生。

東緝事廠賜令下達,後方的民夫、以及並未參與追剿的禁軍士卒開始忙碌的挖掘大坑,將一具具敵人或昔日同袍的屍首掩埋下去,如果處理不及時的,便點燃篝火,將屍體丟進去焚燒。

一時,濃煙蓋在上空,陰雲密佈。

咚咚——幾通軍鼓敲響,升帳。鼓點不急,聲音如沉雷,傳的很廣,立於山坡上面的監軍行帳內,走出銀發男人,朝下面的帥帳瞧上一眼,轉身對捆縛的女子,說道:「知道這鼓聲代表什麼嗎?」

「呸!惡賊……你們會有報應。」扈三娘從昨日至今滴水未進,精神萎頓。

令人酸澀的雲霧,一縷陽光穿過,灑在白慕秋身上,他動了一下,俊朗陰柔的側臉,眸子滑動看向過去,嘴角微微勾起,充滿冷漠和嘲諷。他伸手從一名小黃門接過宣紙,豎著放到扈三娘面前,讓她好好的,仔細的看。

那紙上,密密麻麻排列的文字,每看一個字,每一行列,扈三娘眼眶侵濕,豆大的淚珠溢出,嗚嚥著,哭了出來。

「上面皆是陣亡的,和被俘虜的。」白慕秋將宣紙一扔,冷冷問道:「你說……誰的報應?」

外面的鼓聲停了。

旋即,他轉身向外走,聲音一字不落的傳來,「當日,你逞強被捉,你哥為了換回你,裡應外合,破了祝家莊,可曾想過報應?前日,我抓了你,便讓你相公王英里應外合,拿下樑山水寨——這就是報應!」

聲音漸消、遠去。聽到這裡,扈三娘渾身僵住,像是丟了魂魄般喃喃著,看著遠方。

「梁山破了………大家都死了嗎……」

……….

禁軍帥帳內。

白慕秋帶著數名番子進去。高俅一身戎裝,連忙越過案几,拱手道:「監軍大人,快快請坐,如不是監軍大人早先內應安排,打破梁山卻是不知何年馬月了。」

早有番子抬著木椅放在高俅身側,白慕秋便坐上面,「這是本督職責,太尉大人開始吧。」

「升帳——」高俅喧喝一聲。

外面便走進來一人,來人身軀九尺,倒八眉,雙瞳有神,正是濟州戰場降了的盧俊義,此時他卻神色黯然,身旁跟來一個英俊後生,眉目清秀。白慕秋雖說策反很多梁山的人,卻並未見過,不過也猜的出這人是誰。

「大名府盧俊義見過太尉大人、監軍大人。」盧俊義半跪拱手。

高俅也早聞其大名,知道武藝甚是了得,自然有些想收為己用,便說道:「本帥班師回朝之後,保奏你為廬州巡撫使,兼兵馬總管,可願意跟隨?」

此時,盧俊義搖搖頭,道:「罪民已是不願為官,只想回到大名府悠閒過日,安度下半生。」

「不識抬舉…..」高俅嘀咕一聲,眼光漸冷。

在原本的軌跡當中,似乎盧俊義便於高俅不對付,便在御酒當中下了水銀,最後掉入水中溺亡。坐在高俅身旁的白慕秋怎能聽不見他話裡的意思,隨即出聲打斷,「既然不願為官,那本督送你一份大禮。」

話音剛落,帳門那裡,梁元垂渾身裹著白布,端著一盤東西過來,放在盧俊義面前揭開,卻是當日被官府封存的財產。

盧俊義捧過來,感激道:「謝監軍大人為罪民討回,他日如有差遣,盧俊義竭盡全力幫襯,定不推脫。」

「哈哈,督主說的沒錯,現在就幫了吧。」梁元垂忽然跪下來,對著盧俊義磕了一記響頭,便道:「那日元垂被打敗,心裡便生了拜師之念,所以請了督主做主,希望師父能收下我。」

盧俊義被這一跪給弄懵了,反應過來後卻也推脫不過,隨即收下樑元垂,待要出帳時,白慕秋叫住了他身側那青年,「你可是燕青?」

「罪民便是燕青,不知監軍大人有何吩咐。」那人承認,轉身拜道。

「聽聞你武藝不錯,此役又暗殺『白花蛇』楊春、『沒遮攔』穆弘等人。」白慕秋點了點案桌,聲音清湛,「不如入本督東廠吧,給本督一個蠢牛屬下做個副指揮使如何?」

燕青猶豫了一下,回頭看了看盧俊義。

後者點頭,對他說:「小乙,既然監軍大人看的上你,便去吧,將來謀個好前程,也好過蹉跎歲月,白白浪費一身本事。」

「小乙離去….那主人且不是孤苦無依?」燕青雙眼微紅,有些不捨。

盧俊義言語哽咽,拍拍他頭,「且去….且去吧,來日還能相見的。」說完,讓梁元垂領著便出了帥帳而去。

燕青望瞭望外面,只得拜謝道:「謝監軍大人抬愛,小乙願加入東廠做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如此完後,自覺起身,如同僕人站到左側等候。

……..

盧俊義一事完,接著便是關勝、呼延灼、徐寧、秦明等一干十來人進來,將原本寬敞的帥帳擠的滿當。

「關將軍乃是關聖之後,可為何那日兵敗就降那梁……..」高俅壓著火氣,就要祭出殺威棒。

關勝隨即臉色微變。白慕秋斜眼過去,嘭的一下拍在案几上,再次搶過話頭,「昨日,關將軍為何要殺董平,且不知,那也是除賊一員嗎?」

「哼——」關勝心裡鬆了一口氣,嘴上卻說:「董平那廝殺翁搶女之時,關某就恨不得一刀砍殺他,與他做了梁山五虎,也甚感羞辱。昨日一刀砍了便砍了,若是監軍大人怪罪,關某引頸就戮便是。」

白慕秋冷漠中浮起一絲笑意,「這才是本督心中關聖之後,來日班師回朝,定當稟明陛下眾位將士的忠勇,定當厚賞。」

「謝監軍大人!」關勝等人便拱手拜謝。

待他們出去帥帳,又押進來一人,燕青看過去,神色激動,可看了看周圍便嘆上一口氣,縮到角落裡。

「林沖……可認得本帥?」高俅先前被白慕秋搶奪不少話,心裡難免心火大盛,一見林衝進來站著不跪,冷言譏諷道:「昨日不是要取本太尉性命嗎?怎麼…..此時啞巴了?」

林沖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著高俅,狠聲:「恨不得取你狗頭,生吃你肉。今日林某唯死而已,想讓林某服軟,怕是妄想。」

「若是高太尉死了又如何?」

陡然間,一句話從白慕秋口裡冰冷的說出,頓時讓帥帳落入冰點。高俅擦著冷汗,說道:「監軍大人真是會開玩笑,要是本太尉死了,怕是林沖這傢伙給人做牛做馬都成。」

「是嗎?」白慕秋看向林沖。

林沖氣的將臉上扭曲,「少拿林某開刷,要是真能殺得高俅,大仇能報,做牛做馬又如何。」

話音一落。

突然,帥帳內,巴嘎一聲,骨頭斷裂響起。

一物拋過,咚的一聲扔到了地上,咕嚕一滾,赫然是高俅的人頭,帥座上,無頭屍沒了支撐,撲在案几上,血灑滿一地。那帳內的酆美、王渙和畢勝滿臉皆驚,呆立當場,酆美嚇得支支吾吾說道:「提督大人……這…..這….這是三衙太尉啊……」

「現在不是了。」

白慕秋起身,擦著手,走到林沖面前,冷冷道:「太尉大人英勇殺敵,大破梁山,卻不料審訊梁山大將林沖時,被其突然殺害。眾位又將林沖當場戮死,為太尉報仇。這話——可記好了?」

酆美等人畢竟是禁軍將領,知道眼前人的身份,不敢輕易得罪,當即拱手道:「屬下們記好了。」

染血的手絹,扔到地上。

「林沖既然死了,你就不是了,回去掃掃你妻子的墳,然後來東廠報導。」

聞言,林沖精神再無支撐,陡然跪下來,盯著高俅死不瞑目的人頭,突然失聲痛哭,一個封存在記憶中的名字,澀澀的喊出聲來,「貞娘…..貞娘啊……看看啊…..高俅死了…….貞娘…..」

漢子埋頭痛哭,帳外,春雨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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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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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雨來,業火消

     一個人,牽著馬,腰間繫著酒壺,一把鐵槍系在馬上,緩緩的行走在官道,此時去的方向是鄆城,再往前走,可能就是東京汴梁。在那裡有一處思念,魂牽夢繞,他林沖滿腔憤怒的仇恨,不惜落草為寇也要報仇,如今,卻在別人手上輕描淡寫的完成了。

他灌了一口酒,辛辣在體內流淌,心裡卻是空蕩蕩的再無牽掛一般。

抬起頭,望向汴梁的方向,那裡曾經有一個叫貞娘的女子在等著自己,一顰一笑,彷彿就在眼前,如今,恐怕妻子屍骨早寒,此去一路,掃榻墓地,在墳前再陪她說一些話語,再幫東廠做一些事,此生或許就這麼過了。

忽然他停下來,回頭望向身後,那梁山的方向,笑了一下,像是在告別。或許從今往後再無『豹子頭』林沖這個人了,有的只是東廠教頭林沖,或者林馳。

一人一馬,悠然淋著細雨。

走了。

………………

春雨綿綿,一滴一滴的落著,偌大的禁軍軍營在一場大勝過後,卻掛起了白番,早間太尉高俅被要犯林沖當場行刺的事傳了出去,但…..並未多少人哀傷,因為死的人太多了。

需要做的事也很多,在高俅死後,擊破梁山水寨,盡剿殘餘梁山匪眾的隊伍此時回來了,營地中,白慕秋低著頭看著抬到自己面前的人,罵了一句:「真是一頭豬。」

那人臉上做了包紮,一隻眼睛是沒有了,凶悍的臉上嘿嘿直笑著,「督主,一隻眼睛換三個人的命啊,也算值了。可惜讓那個叫裴寶姑的娘們給跑了,不然那就是四個了。」

「滾下去好好休息。」

白慕秋揮揮手,讓人把金九抬下去,隨後問高斷年:「那裴寶姑是誰?」

「好像是『鐵面孔』裴宣的妹妹,馬麟的妻子。」高斷年那張陰沉的臉,猶豫了一下,還是道:「督主,其實我等並未盡全功,那裴寶姑最後突圍出去,帶著一部分梁山家眷從後山逃走了,是否讓屬下去…….」

「無妨,一些老幼孤寡而已,要是他們還有膽量,本督再殺就是了。」

說著,他舉目望去,被捆成一串的梁山俘虜,腳跟腳進了軍營,隊伍當中,有一個矮小的身影,人五人六的吆喝著,驅趕著他們。

遠遠的,那人看到山坡上監軍營帳前的白慕秋,使勁的搖著手臂,高呼:「兄弟…….」

「這是,本督的兄長?」白慕秋皺起了眉。

龍生九子各個不同,白益老實但也算身強力壯,相貌粗獷也看的過去;三姐模樣其實挺俊的,和自己有六七分相似,只是歷經操勞,蒼老許多。可眼下這個兄長,個子矮小不說,一張小圓臉,獐頭鼠目。

簡直就是武大郎和武松的相似度。

高斷年沉默著,點點頭,牙關緊咬,似乎憋著什麼。

「和本督過去看看。」

於是兩人下了山坡的監軍營帳,朝著那堆俘虜過去,聽高斷年之前匯報,除了當場戰死的孫二娘三個外,亂軍中還死了幾個,眼前當中的俘虜裡也就沒多少厲害的頭領。其餘全是降卒。

「兄弟!」

對面那矮小的身影,一身白色褂子,腳下穿著麻鞋跑過來,絲毫沒有顧忌,拍著白慕秋的手臂,仰著頭上下打量了一會兒,側旁的高斷年直皺眉頭,下意識的去握背後掛著的一對離別鉤。

「哈哈,俺從未想到自家還能飛出一隻金鳳凰來,要是早知道俺兄弟才宮裡頭當大官兒,鬼才和晁蓋那幫子殺才去劫什麼生辰綱,就坐家裡都夠俺兩口子吃喝不愁。」

「對了對了,兄弟,俺還沒給你介紹一個人。」白勝沖俘虜那邊招手,一個穿著普通的婦人早就翹首以盼的望向這邊,見到自家丈夫招手,急忙奔了過來,待近了,白慕秋見那女人長相一般,算不得漂亮,只是眉宇間多了一些輕佻。

「兄弟….這是你嫂子,快快叫人。」白勝大大咧咧的叫道,卻並未注意到周圍幾名皂衣番子和高斷年的神色在變化,甚至有些刀柄都抽出一小截。

白慕秋衝他們揮揮手,那些人這才重新將刀柄插回去。不過他還是開口沖那女人,叫了一聲『嫂嫂』只是聲音有些清冷和疏遠,並未與叫白益和白娣時那般自然。

那婦人直愣愣的盯著白慕秋的臉看著,恍然聽到在叫她,隨即連忙回道:「叔叔。」

「大哥、大嫂先去一旁休息。」白慕秋轉過身,臉冷著,「本督先去處理一下這些俘虜。」

「好好,叔叔去忙吧,這裡我們會當自己家一樣。」白勝的媳婦,搶先回道。

此時,白慕秋卻是已經走了很遠,來到那群俘虜面前的高台上坐下,十來名番子在他背後一字排開,其中一人將紙傘撐開,為他遮擋雨水。在側旁已有登記造冊的番子過來,將名單一一報給他聽。

「停。」

聽到幾個熟悉的人名,白慕秋冷漠的視線掃過人堆裡,冷冷說了三個人名,「把『金錢豹子』湯隆、『轟天雷』凌振和『神醫』安道全這三個人帶到本督面前來。」

隨即五名番子衝進俘虜隊伍裡,領著三個人來到台下跪著。白慕秋往前傾了傾,盯著右側第一個人,那人蓬頭垢面,那身甲冑破爛不堪,嘴有短鬚,「凌振?」

「是罪將。」那人被縛著雙手,點頭承認。

白慕秋腳下撇了一個外八字,下面的番子當即便凌振繩子解開,才說:「聽聞你善於造火炮、火器,可惜朝廷和梁山都很少用你。」

凌振點點頭,不搭腔。

「那來東廠吧,剛好本督很欣賞你,同時也有一些關於火炮的想法,咱們有空可以探討探討。」白慕秋冷眼盯著他,「同意嗎?」

能不說同意?凌振已經看到有番子抽出半截刀子,當下磕頭道:「凌振願降。」

「這就對了,你原本就是朝廷的人,重回朝廷也算不得丟人。」說完,白慕秋揮手,讓人帶他下去清洗換身衣服,隨即又看了一眼剩下兩人,「湯隆,你原本是自願落草,是留不得的,但念你姑表哥徐寧的面上,到可饒你一命,正好你與凌振搭檔,來東廠火器監做事,好處自然少不得你,如何?」

湯隆此時早已六神無主,梁山已破沒了去處,早些年的家業也丟了。如今東廠招攬,不去就是和自己命過不去,隨後,便拜伏道:「湯隆願去東廠督造火器。」

隨後,最後一人,便是安道全,這人未上山之前,與妓子李巧奴相戀,卻被張順一刀給宰了,不得已被脅迫上的山,除了宋江死亡的消息還未送過來外,如今,梁山已然是垮塌了,白慕秋只說:「到了卞梁,你看上哪家青樓的妓子,本督就送與你。」

安道全不再猶豫,當即便拜入東廠衙門,專為衙門內傷者治傷養病。招降了三人後,再看一眼名單,全是匪類,隨即一丟,起身離開,淡淡道:「活埋。」

說完,便回身朝山坡上的監軍行營過去,半途上,白勝夫婦在旁等了許久,見他出來連忙跟上來,一口一個『兄弟』『叔叔』的叫著。

進的監軍營帳時,外面一個矮胖的身影竄了上來,紅著眼睛,喘著粗氣,哀求道:「提督大人…..俺王英答應…的事都做了…..把三娘還給俺吧…」

「嗯。」

白慕秋掃了他一眼,招招手,「很不錯,幹掉花榮和孫二娘,又賺開關隘,是該獎賞你,去吧,你媳婦在裡面,領上就走吧。」

「謝謝提督大人,謝謝提督大人。」矮腳虎王英當即跪在地上磕了幾個響頭,衝進帳內,就見到扈三娘被捆的結實,慌手慌腳給她解開,「三娘…..受苦了,相公來帶你走…..俺們走的遠遠的。」

出了營帳,天還下著細雨。

扈三娘失魂落魄的走著,仰起頭讓冰涼的雨滴落在臉頰上,嘀嗒嘀嗒……..像是很多人在哭泣,雨簾中,似乎聽到了小巧兒甜甜的聲音。

她身旁,王英扶著她,著急的催促著。

忽然,扈三娘看向王英,露出淒美的笑容,一隻手伸過去摩挲著他圓圓的臉,另一隻手掏向了他腰間。

下一秒,短刃掏出,斜斜插進王英的肋腔,攪動。

淒美的笑容依舊笑著,卻是笑著帶淚,「是我害了祝家莊婦孺,也是因為我,花榮哥哥不會死,山上眾位哥哥也不會中朝廷奸計下山。」

王英臉在抖動,一股股鮮血順著刀刃流淌出來,流了一地。

他努力擠出一絲笑容,「俺….王英…..見色忘義……死有餘辜…..不關娘子的….事。」

身子抽搐一下,臉上的笑停留下來,轟然倒在了雨水裡。

「你這憨貨……」

扈三娘蹲下來伏在他胸口上,「……常把牡丹花下死掛在嘴邊,今日牡丹花便陪你這風流鬼一起枯萎了吧,如有來生,你投個好人家,再來尋三娘。」

白皙頸上,一條紅痕沿著冰冷的刀鋒延伸。

猩紅,流淌。

倆人依偎著,靜靜的在雨裡。

……..

雨越來越大了,營地外面的大坑,擁擠著想要爬上來的人。

然後,一捧捧土開始掩埋,哀求和叫罵在寧靜的上空淒厲徘徊,風颳著雨點,似乎也在為這些人的生命畫上了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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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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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擴勢

     一個人露出腦袋,一隻手臂伸出土壤用力向外爬,撕心裂肺的慘叫著,那人臉上滿是污泥,極度恐懼到扭曲的表情大喊饒命,忽然一隻鐵鏟敲來,然後又是一捧泥濘的土壤撲過去,直到最後一道聲,戛然而止,只留下一隻手臂冒出地面,無力的垂著。

這時,一名皂衣番子揮刀砍過去,將手臂砍下來,鏟上兩捧土蓋住,在上面踩了幾腳。

土坑才算填平。

.....

雨簾下,這一幕讓人恐懼的畫面,嚇得白勝夫婦渾身發抖,這時他們意識到,眼前的白髮男子,不僅是他的弟弟,還是一個手段冷血的大官兒,之前那股隨意,瞬間丟的不知去了哪兒。白勝小心問道:「弟啊.....這樣殺人會不會太殘忍了。」

白慕秋伸手接著雨滴,在白皙的掌心彈了彈,滾動著,陰柔的臉,帶著冷漠的口氣,「一些殺人如麻的匪類,殺他們有什麼殘忍不殘忍的。」

「哥哥哪——」片刻,他側過臉盯著白勝,「你是本督至親,當年父親將我賣進宮裡為你娶一房媳婦,為何至今也未有開枝散葉啊,莫要辜負本督的犧牲。不如回去後,本督給哥哥再納幾房妾室,這樣白家便能人丁興旺了。」

話裡的怨,身後兩人也不知聽沒聽出。

倒見自家弟弟說的如此親切,白勝喜笑顏開的搓著手,「俺都一把歲數,又納幾房小妾,怕是不合適吧,不如就納兩三個吧,到時候哥哥讓她們多生幾個,然後過繼一個男孩兒給弟弟,傳遞香火。」

他說著,卻『哎喲』一聲,原來身後那婦人,也就是白勝原配陳氏,伸手掐他後腰。白勝當即大怒一手將她推搡了一下,叫道:「俺弟弟現在是朝廷大官兒,你要是還像原來那樣,老子就休了你,讓你滾的遠遠,以後那豪宅花庭的大門想都別想跨進來。」

「好呀.....你這個沒良心的。」陳氏嚎啕大哭,撲過去抓繞白勝,「老娘為了讓你去耍錢,都......」忽然意識到下面的話不能說,立即住了嘴,就一個勁兒捶著白勝。

白慕秋冷眼看著兩人撕扯叫罵,轉頭便離開,輕聲對側旁的高斷年道:「回去,給本督的兄長,找幾房體大膀粗,好生養的那種妾室。」

「是,屬下記住了。」高斷年低下頭,視線偷瞄了下還在那裡抓扯的猥瑣男人,心裡卻是一陣幸災樂禍。

聲音清湛,一轉,黑金相間的宮袍已是過去,此時,大營轅門外,白慕秋站在帳外的雨簾下。在他視線的前方,一個臉上長著青色胎記的男人,提著一把朴刀,腰上繫著一顆人頭走在大雨中,神色戒備留意著尾隨過來的一黑一白兩個宦官。

他身上已是有多處傷痕,在流著血。

「提督大人!」青面獸楊志,見到雨簾中的人,將刀往泥土裡一插,單膝跪下來,腰上的人頭捧起,「楊志幸不辱命,宋江的人頭在此。」

下面小黃門淋著雨跑過去,將宋江首級放在托盤,呈到白慕秋面前,他淡淡掃了一眼,便讓人拿下去裝好,隨即視線回到雨中跪著的人身上,聲音如同春雨般浸冷,「為何不將首級讓東廠的人及早帶回來,你知不知道,這樣你會耽誤多少事?」

「我不知。」楊志拱手道:「但我只知道這是楊志唯一的進身資本,不敢假手他人。」

白慕秋垂著眼簾,一動不動立在那裡,也沒有說話。

周圍只聽得到雨點落地的聲響,過了稍許,他揮揮手,「進身資本足夠了,但入不得官場,你該知道,朝堂那班人見你面目醜陋,定會不待見你,與其在那裡受氣,不如來本督手下做事,既然你做夢都想重振楊家門楣,恰好第三廠衛指揮使還空著。」

「謝督主恩典,屬下楊志願往。」楊誌喜極而泣,原本軌跡當中,他便是功利心最重的一個,如果當時還有第二條路走,他是絕對不會落草為匪。

一個人想要重振自家門楣,這點上是沒有錯的。

「下去好好休息,明日大軍班師,便一路回去。」白慕秋簡單說了一些,便讓人帶他離開。

隨後,視線移到白色身影上,「雨化恬?」

「奴婢見過大總管。」

雨中那人言語恭敬,神情上略微倨傲,身軀也是稍微躬了躬。

此時,曹少卿過去俯首輕言幾句,白慕秋眼神淡淡盯著對方,「不在太后那邊當一只寵物,跑來這裡,卻是打的這樣算盤,有意思——」

垂下的眼簾慢慢睜開,聲音漸漸大起來,「——要想獲得認可,那點野心和小聰明最好收起來。否則本督不介意還給太后一顆腦袋。」

雨中,空氣為之一凝。雨化恬閉目喘息,握劍的手抖了一下,忽然——長劍出鞘,步子踏踏極快跨來,唰的一劍,便斬開了雨幕,劍身一震,兩道銀芒小劍嗡鳴一聲,嗖嗖的分離飛出,瞬間,一左一右朝白慕秋脖子扎過去。

陡然間,白慕秋揮手揚了一下,兩把嗡鳴的小劍戛然而止,靜靜的停在他手指間,正是靈犀一指的功夫。叮噹兩聲,小劍掉落在地,駐留原地的身影化為一道殘影,雨簾中,拖出一道直線。另一邊衝殺過來的雨化田,盡全力揮砍一劍,幾乎藝術感的完美,動作優雅。

嘭——巨響,身影撞在一起,隨後一人被擊飛出去。

劍身被人一把抓住,身周的雨水忽然間全部漆黑如墨,在半空滯留,隨即四周激射出去。曹少卿瞳孔隨之放大,連忙拉起身邊人,向後狂奔,白龍劍輪了起來。

無數道雨點打在旗杆、帳篷、甚至一些人身上,立即出現黑色斑點,開始腐爛。曹少卿連忙將那人中毒的地方,一劍挖出一塊肉,丟在地上,烏黑的毒順著雨水流淌慢慢沖淡了。

白慕秋面無表情的捏著醉雨劍的劍鋒,隨即往地上一扔,轉身便走了。下方,雨化田喘著粗氣,仰躺地上,身上白底金色花紋的長衫,變的腐爛不堪,十多處發黑的破洞。

他懵了,那雙桃花眼睜的很大,仍有天上落下的雨滴落進眼裡。

曹少卿將他的劍踢過去,冷笑:「一招啊.....長這麼漂亮,還是回去好好當寵物吧。」

隨即,提劍離開。雨化恬頹然躺在地上,側過臉盯著黑金宮袍的背影,大聲道:「咱家想入東廠。」

.......

最前面,監軍營帳前,白慕秋停住腳步,銀發下,那張冷漠的臉勾起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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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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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無聲的離開

     「你心不夠狠。」

風吹著,帳篷內油燈搖曳,白慕秋在案几前寫著奏章,周圍依次落座五人,曹少欽、雨化田、高斷年、楊志以及搜捕、追剿梁山潰兵回來的海大富,五人坐在那裡,靜靜的,都未說話,聽著案桌前的男子說著。

握筆的手寫著,一縷銀絲隨著動作滑落肩上,他聲音清冷,目光專注,「做事果決,卻過於依靠自信,急於表現自己的智慧,人吶.......要一步步走過來,尤其是像咱們宮刑之人,相互扶持才能走的更遠,走的更穩。」

「咱們是陛下的家僕、皇室的奴婢,做些骯髒的事是應該的。」筆懸停,他目光盯在搖曳的火光上,眼神迷離,「可受傷了,咱們也只能自己躲在陽光照不到的角落裡舔著傷口,第二天,依舊微笑面對別人的嘲諷和戲虐,甚至毒打。那崇慶門有一座鍛人爐,便是我們一部人的歸處,饒幸活著出了那皇家高牆,也是落得淒慘下場。如今——」

視線掃過帳內每一個人的臉上,語氣漸高,「——如今好不容易從陛下那裡討來一個供我等抬頭做人的衙門,哪怕在別人眼裡,依舊是惡犬,可終究咱們是堂堂正正像人一樣挺胸抬頭的走著,不用見著什麼大人物便卑躬屈膝,所以本督絕對不允許有誰破壞它、糟踐它,維護陛下,便是我等這樣一直下去,要是讓本督知道有誰手裡捏著大權,便生了不該有的心思。到時,咱家會親手把他心掏出來,捏碎。」

外面未知的小蟲在嘶鳴,帳內火光搖曳,暗黃的光線。

冰冷的聲音,一個字眼、一個字眼的釘在他們心頭上。

白髮下,那人陰森可怖。

忽然,白晝下的天空忽然閃爍一下,轟隆隆——春雷打響。

............

一夜的大雨,到的次日,鄆城街道上顯得頗為污穢,到處都是淤泥腳印,一輛華貴的馬車在主幹道上奔行,四週數十皂衣番子前後跟隨,邁著整齊的步伐小跑,腰間的刀柄『哐哐』撞擊著,刀鞘上,散發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大軍已經開始整裝拔營,呼延灼和關勝等人騎卒先行離開,步卒與輜重隨後。此時的隊伍便是白慕秋回去縣衙的路上,馬車內,白勝和陳氏羨慕不已的摩挲著廂內的裝飾,精美的雕花,自然也有一些大呼小叫,與閉目養神的白慕秋格格不入。

一路到了,馬車停在縣衙門口,白慕秋踩著人凳下來,龍躍虎步帶著數人走了進去。白勝和陳氏也想踩著那名番子的背脊下來,卻是差點踩了一個空,氣的陳氏大罵道:「你個狗奴才,瞧不起我們呀,我相公可是你們督主的親哥哥,信不信讓他砍了你,快過來趴著。」

那名番子面無表情轉身就走,絲毫不理會那倆人。海大富過來,拱手道:「大兄與大嫂莫怪,這份待遇只配督主一人而已,其餘人等就連本千戶也是沒有的。」

「這....這樣啊。」陳氏捋了捋頭髮,頗為尷尬,隨即催促自己相公趕緊下去扶她。

倆人這才跟著進了縣衙裡面。白慕秋過了前堂,進到後宅,微微一些皺眉,看看有些冷清的後宅宅院裡,守衛雖有,卻少了許多,狐疑著進到院中,卻沒見著那個傻姑娘衝過來,倒是見到三姐白娣和小瓶兒在說什麼,待看白慕秋站在院中時,不免有些驚慌。

「本督不在,似乎出了什麼事。」

白慕秋盯著她倆,心裡的疑惑越來越重,掃了一眼周圍,沒有惜福的蹤影,心裡忽然一陣發慌,有種不好的預感在醞釀著。

「惜福呢?」

聞言,小瓶兒和三姐白娣顫了一下,連忙出了屋簷,小瓶兒當即跪下,三姐白娣膝蓋一彎也跪下,卻被白慕秋拽了起來,冷喝道:「你當下人當糊塗了,我是你弟弟,就算我跪你,你也不准跪我。」

隨即他目光盯在小瓶兒身上,「你說,夫人呢?」

「夫人她.....她....不見了。」小瓶兒瑟瑟發抖道。

白慕秋瞳孔一縮,心裡陡然窒息,隨後一腔怒火油然而升,一掌劈在側旁的假山上,轟的一下,一塊半人高的大岩石迸裂出幾條裂縫,破碎的石塊四飛。嚇得白娣和剛剛進門的白勝夫婦就地一縮,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為什麼不早通知咱家,嗯?」白慕秋此時心裡空落落的,卻是氣的微微顫抖。

這時,三姐白娣抱著小瓶兒,抬頭說道:「弟弟....不關她的事,其實惜福最近一直魂不守舍,姐姐還以為她是想你想的,中途經常說自己聽到有人在夢裡和她說話,知道好多的事,可她終究是個傻子啊,話說不全,姐姐和小瓶兒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說什麼。」

白慕秋呼吸著,極力平復著,冰冷的擠出三個字,「然後呢?」

「夫人就不見了。」小瓶兒眼眶忽然紅了起來,「今天一早就不見了,守衛的番子看見夫人出了門,以為是出門走走就回的,哪裡知道一去,到現在都沒回來,城中有眼線回報說見過長的像夫人模樣的人出了東城門,衙門裡能派出去的,瓶兒已經都派出去了,只是現在也沒回來。」

「都出去給本督找,就算把整個鄆城、濟州翻個底朝天也給本督找到。」

白慕秋極力控制著自己心頭的怒火,壓抑著,拂袖出門,連剛剛跟來的白勝夫婦也不再理會,直徑出了衙門,那裡番子還未散去,海大富和高斷年等人見他出來,連忙拱手。

「督主,還有何吩咐?」

「全部出東城門,沿路設卡盤查,凡是和夫人長的相似,都給本督截下來,由你二人分辨。」

海大富三人連忙拱手,召集城中所有可調用的番子,湧出東城門,沿路四散尋找。

白慕秋看午後的天空,讓人牽過一匹馬,翻身上去。

直奔出東門,周圍一幕幕景色飛馳倒退,回想起之前惜福衙門前分別時的畫面:惜福歪著腦袋想了一下,說:「做夢….的時候…..好像聽到有人在惜福耳邊….說好多….的話。」

再算上今日三姐白娣所說的話,白慕秋臉色越來越冷,眼裡充滿暴虐,很顯然是由人在背後搗鬼,可到底是誰........到底是誰啊——

雨後的陽光下,白慕秋駐馬,站在一個山坡上,看著周圍碧綠蔥蔥、彼此起伏的山林,忽然他不知道該去哪兒去找那個傻姑娘。

「傻惜福....我該多關心你的......放心.....這次換相公來找你,不管多遠,相公都會找到你。也不管是誰利用你,相公一定會把他揪出來,撕成碎片。」

他唸著,勒馬下坡,繼續在山道行進、奔行。

他有預感,惜福這個傻姑娘不會無緣無故的離開,而且一定就在附近。

.........

「等我啊——惜福」

濕潤的風吹著,雲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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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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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偶遇

     山林間上的道路,狹窄崎嶇,難以通行,偶有平緩地面,便有不少趕超小道經過的,自然踩出可以通行的痕跡,而且相對的是比較安全。在林子西南面,過來七八人背負重劍,大概也有二十至三十來斤左右,衣服多以勁裝長擺為主,此時朝著東北向的梁山過去,走的頗為著急。

梁山被破的消息過去兩天,尚未傳遞出很遠,而宋江授首更是尚未傳出,大多江湖遊俠聽聞梁山好漢與朝廷開戰的消息,便從齊魯各地趕來助拳,三三兩兩聚集起來,結伴前去。當中腳程快的,先行過去,結果聽的梁山已破的消息,山上大多頭領遇難,不由將噩耗帶了出去,途中若是遇到通道中人,便把消息告訴他們,省得白走一趟。

如此過來的人便也是趕往助拳的江湖豪客。這行人走了大約兩三里路。陡然間,遠遠看到正前方也來了一夥人,衣服各式,手裡提著兵器。

雙方停住腳步,互相打量。身負重劍那夥人當中,為首的年輕人抱拳問道:「敢問各位是哪條道上的朋友。」

對面隊伍中,也走出一條漢子,腰跨金環大刀,頗為彪悍。「我等是北地一帶遊俠,本是為『及時雨』宋公明哥哥來助拳的,可今日過去便知兩天前,梁山被破,山上眾多頭領降的降,死的死。公明哥哥也是不知所蹤,著實讓人懊惱。」

「梁山破了?」那青年大吃一驚,他身後眾人也是嘩然。當即走了過去,面對那大漢拱手道:「那這位哥哥,可知梁山上『喪門神』鮑旭可還活著?我等是聖劍門弟子,那鮑旭乃是門內不成器的弟子,因殺心過重,被趕了出去,可畢竟也是門中的人,掌門便讓師兄弟們過來幫襯一二。」

「久仰久仰….在下無門無派…呃....你們什麼門?」那大漢剛恭維了一句,便被對方門派的名字詫異了一下。

那青年臉突然燒起來,頗為尷尬道:「原本是叫重劍門的,前因掌門突然悟出一門新功夫,覺得重劍門三個字太過庸俗,於是就改了。」

那大漢和他身後五六人聞言哈哈大笑起來,江湖人便是如此,這樣笑笑無傷大雅,於是邀請聖劍門的人通行,於是一路十多人輾轉返回,路上也聊得頗為投機,下了山林後,便到了一處大道上,路邊立著一家野店,不過不是黑店,而是專門為該路行商打尖的食肆,

這條幹道也並非官道,只是官道分下而來的山路,過往行人並不多,路過均是行商腳客,所以店裡到也沒有多少人,十多人坐定後,那自稱『聖』劍門弟子的青年,點上酒菜,過了不久,便注意到離這裡不遠有個女子左顧右盼過來,一身衣裙紅底白紗,描有金邊花紋,倒是不俗,那女子忽然看到這邊,又是膽怯止步,可吞嚥了下口水。

似乎鼓著勇氣過來,她看了眼年輕人和那十幾人,手裡的兵器,多少有點恐懼,身子有些顫抖。但見那些桌上的飯菜、酒肉,女子舔了舔嘴唇,尋了一桌坐下,卻有點不知所措。

店家那邊,小二過來問了要些什麼。

那女子答不出來,該怎麼點菜,她似乎並未經歷過這些。『聖』劍門弟子與那群北地遊俠依舊在交談著關於梁山上的事。

「說起來,昨日,官府那邊好像貼了告示,被殺的梁山頭領的名單列了出來,好像那鮑旭確實是被殺了的。」

「為何卻是沒有被俘的?」

「唉…..聽說被俘的,大多也是被殺了,都是那些閹人幹的。」

「閹人?」

忽然,店家小二大聲在吵擾著什麼,將他們說話的注意力引了過去。

「這位大姐,你到底要些什麼啊。」那小二似乎也是等不耐煩,語氣多有不順的說著。

女子急的咬著嘴唇,期期艾艾道:「就….就是….吃的啊…..填飽…肚子的…」

「大姐,俺們店裡什麼都有,你倒說個名字出來啊。」那小二好像看出眼前女子有些痴傻,不知是不是故意開始刁難。

眼前這神情奇怪的女子,在那十多個老江湖面前,自然一眼便看出了一些問題,一個單身女子在這種環境出來,應該不是跑江湖的俠女,要麼是家裡任性的大小姐,與情郎私跳出來,卻又走散了。要麼就是腦子出了問題,不過像她這種模樣不錯,又有些痴傻的話,恐怕遲早要被居心叵測的人給糟蹋了,甚至連命都保不住。

「可我….我不知道…..名字啊….」女子忽然眼睛一亮,指著前面那群人桌上,「那….那….我要和…..他們一樣的…..能吃飽…飽.」

「哈哈,大姐,那桌那麼多,你吃的完嗎?」那小二緊緊的盯著女子的臉看,眼珠子轉著,不知想什麼。

女子傻傻的點頭,「惜福….很能吃啊…..連苦的….樹根…吃過很多的….」

「行,那我就給你上了。」小二將抹布搭在肩上,轉身進了店裡。

坐在桌前,惜福被人看著,心裡有些發慌,可肚子很餓,聞著香味捨不得走,吞嚥著口水看著對面那群人大口大口的啃著肉食。

「那邊那位小娘子,要不過來一起吃啊。」那群遊俠早就盯著她一個人,又見她說話上有問題,便開口調戲起來。

惜福頭埋的很低,不敢說話,她其實是害怕的。

這時,那店裡的小二端過一盤熟肉,一碗酒水放在她面前。惜福手忙腳亂端起碗就往嘴裡喝,剛一入嘴,一下噴了出來。

「是…酒啊….惜福不要了……相公說不能喝的….」

說著,將碗推了推,剛要去拿盤裡的熟肉,對面走過幾個壯漢端著一碗酒過來,將她圍住,「小娘子一個人喝酒,且不是太悶,要不咱們幾個陪你喝喝?」

惜福嚇得往後一縮,連忙搖頭,「…..酒不能喝…..相公會生氣的……」

「喲,那你相公呢?」其中一人問道。

惜福沉默下來,眼眶一下紅了。那幾個遊俠互相瞧了瞧,嘴角勾起壞笑,便順勢坐到木凳上靠過去。

…….

食肆外面,夕陽紅霞。

單人、匹馬走進了店裡,一把長槍依在桌上。

臉上刺印,尤為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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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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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搞鬼

     那幾人放浪言語應和在酒肆裡的喧鬧中。

惜福膽怯,細聲的說著,「惜福…不喝…..還可以吃肉嗎?」

「哈哈——」那幾人轟然大笑,其中個子稍矮的笑道:「這女子還當真傻啊,不喝酒,還問可不可以吃肉,好玩、好玩。」

「俺看這女的長也不賴,四下又是我們的人,不如…….肯定很好玩的。」

前桌,那『聖』劍門的青年,聽到這話微微皺眉,「童大哥,我等好歹也是混跡江湖,言語調戲一番則好了,何必要做出這種事來,徒叫人看不起。」

「兄弟不知。」那姓童的壯漢說道:「咱弟兄們為了義氣跋山涉水過來助拳,且料梁山已破……..」

他說到梁山時,隔著一桌,那臉上有著刺印的男子微微一顫,筷子夾著熟肉懸停住了。後來又繼續聽著對方說話,「……….我們也白跑一趟,心裡多少有些憋屈啊………饒是良家好女子,俺也會叫大夥兒住手,眼下不過是個瘋婆子,讓弟兄們調戲調戲也是頗為有趣。」

他說著的時候,那邊形骸放浪的話也在繼續。

「姑娘,不如和我們一起到那邊小林子裡喝酒吃肉吧。」那四人當中,有人嘿嘿笑了一聲,伸手想去摸對方的手。

惜福搖搖頭,將手縮了回來,想要起身離開,卻被對方圍住,她忐忐忑忑道:「….惜福…要走了…..惜福回去找相公…..你們不要跟來…..」

「跟來,又怎樣呢?」他們自然是不會放眼前女子離開,「還有,點了菜就想走嗎,怎麼也要把酒菜的錢付了啊。」

惜福見他們一幅幅放浪的表情,心裡害怕,雙手立即將身上的珮飾取下,放在桌上,「這些….可以嗎….惜福就這些東西….」

那幾人看到桌上金鐲、金釵不由眼睛一瞪,數雙眼睛透著精光,上下打量這個傻女子,「你女子家中必定是為富不仁的豪紳,否則一個傻子怎麼可能還戴這些值錢物什。」

「我看她身上必定還有,不如大夥兒把這傻子剝光了看看。」這一提議,不光是圍過來的幾個遊俠,其餘坐在桌邊的人此刻也是叫好著。重劍門雖有門派,但也大多是粗野男人,自然對這事抱著男人該有的目光看上幾眼。

「夠了——」

一聲憤怒,壓低著嗓音,靠在桌上的那條槍不知何時不見了,臉上刺印的男人坐在櫈上,胸口劇烈起伏,單臂抬高,一條槍攔在那夥人的中間,「林某平生最為討厭爾等這種行徑,直叫人心裡不齒,就憑你等也敢配稱好漢?在我眼裡連東廠的太監都不如。」

槍頭一擺,敲在一人胸腔,直叫那人當即倒飛半米,將一條木凳砸的粉碎。那漢子握槍站起來,豹頭環眼,白面細須,眼光盯著在場的重劍門與北地遊俠。

「你等口口聲稱為梁山奔波,自稱好漢。又可知梁山當中當得好漢者又有幾人?連弱質女流都想侵害,如此…..我不太明白,江湖中人不該是光明磊落的嗎?為什麼到了你們手裡,卻是如此卑劣。」

那漢子的話嚴厲,眼光如芒。

北地遊俠那一夥人,當中童姓的漢子抱拳道:「不知閣下是哪位?一出手便傷人,也不見得光明正大吧,還請說個明白。」

「好,林某就讓你們這些雜碎明白。」

他的話音一落。安靜的山道上,飛鳥啼鳴,風颳起的聲音呼的一下,將酒肆的招牌吹了起來。裡間,那漢子前面的桌椅全部裂開,槍似狂風般掃了過去,由左向右,威力極大。

呯——

槍桿橫掃,站在那傻女子面前的北地遊俠拔出刀,卻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在眾人眼中忽地一下,飛了出去,滾到道路中間。

「大夥併肩子上,砍死他。」

姓童的那邊轉眼就去了兩人,剩下六人,當即拔刀衝過來,縱然有幾米遠,可在那條槍面前也是足夠了。

暴起傷人者,正是準備回卞梁的林沖,原本見天色已晚,在路邊酒肆吃過後就繼續趕路,可在肆內看到的情景讓他想到死去娘子,就是被高衙內調戲逼迫的,如今那些人,將他惹怒了。

「姑娘還是趕緊離開為妙。」眼見對面人衝過來,林衝將惜福那傻姑娘扯到一旁。

或許是知道他們要打架,惜福很害怕,不過離開原地時,不忘桌上的熟肉,連忙將盤子一起端著跑開,躲到外面酒肆的招牌下,一邊膽小的看著,一邊往嘴裡啃,「他們打架…..惜福還是要吃東西啊…..吃完….吃完….回去吧….」

她想著的時候,北地那撥人已經殺過去了,兩邊悍然交鋒,林沖自從報了喪妻之仇後,心境透徹,不再如以往那般,所以手裡的槍使出,變得堂堂大氣,一招一式都充滿靈韻,卻是沒有出手殺人,直把對方六人打的近不了身。

那童姓的遊俠,手裡金環大刀,原本也使得有章法,見過血,可能也殺過人的,殺過來時,招式狠辣凌厲,可在對方槍下走不過十招就被打了一個踉蹌。見拿不下對方,便對重劍門那撥人叫道:「大家都是同道,快來幫忙將這傢伙拿下。」

重劍門那邊早就有人摩拳擦掌,見對方開口求援,自然有面子的應允下來。解下背上的重劍,四五個人也跟著圍攻過去,他們當中那青年人卻是攔不住,又不願見到同門被打、或被殺。當即一咬牙,也跟著殺了過去。

如此,十來人聯手對攻一人,饒是林沖武境有所明悟,也隱隱有點招架不住。

在招牌下面,惜福依舊還在啃著那塊熟肉,卻是忘了離開。忽然她僵了一下,察覺身後有人看過來,連忙回頭,視線中,彤紅的夕陽下,黑底金邊的長擺飄了飄,遮住她的視線。

隨後回落,她看清來人時。

眼眶瞬間微紅,想要哭出來一般,但又壓抑著,不讓自己哭出來,眼角的淚水滴落,她忽然起身就要跑,卻一把被對方攬在懷裡。

白慕秋將她擁在懷裡,貼著她的頭,柔聲的說著:「好了,沒事了,和相公回家吧。」

惜福咬著嘴皮,使勁的擺著腦袋,想要掙脫,「….不….」

聽到這個『不』字,白慕秋一愣,臂上的勁道鬆了一下,惜福掙脫出來往沒人的方向跑去。

「那個白頭髮的,休要想撿便宜。」

一個重劍門的弟子看向這邊,看到了白慕秋,立刻脫了戰團,舉劍砍了過來。

「滾——」白慕秋跨出半步,停了下來,就在那人砍過來時,怒吼一聲,一掌極快的速度拍在那人胸口。

重劍還沒砍下,人卻是倒飛出七八米遠,落地時,頃刻間,血肉飛灑掉落,當掉在地上只剩下一具還連著些許肉絲的白骨,其餘變得烏黑,化為一灘黑水。

「這…這…是什麼武功?」

「…..妖人吧….」

酒肆內打鬥的人,停下,驚駭望著地上的白骨,當中只有林沖知道那白色頭髮的男人是誰,只是從未見他出手過,此刻見到,心裡難免驚悚萬分。

要是當初梁山之戰,他出手的話,不知誰能擋下?

……..

在他們視野遠距離的那一邊,惜福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對著面前的男人叫道:「…..讓惜福走吧…..惜福是傻子….配不上相公…..可….可惜福捨不得走……捨不得相公啊….」

白慕秋捧著她臉,擦去臉上的淚痕,「捨不得,就不要走啊,相公就喜歡你,不會喜歡別人的。」

「惜福太傻…..是傻子…..會拖累相公的…」惜福嗚嚥著,埋著頭,斷斷續續的說著,隨後泣不成聲。

這個傻女人,哭著,隨著吹來的風飄的很遠。

白慕秋拍著她的背,讓她哭著,柔聲道:「相公是破破爛爛的身子,只要惜福不嫌棄,相公都不會離開惜福的。」

「相公….你哪裡爛了….惜福給你找大夫啊….」還哭著鼻子的惜福,抬起頭,一雙小手在白慕秋身上摸索著,眼裡露出著急的神色。

白慕秋掐著她的臉頰,露出溫柔的笑,「相公身上爛了,心也爛了。不過,只要惜福不離開,他們就不會繼續爛下去的。」

「真的嗎?」惜福弱弱的問道,「惜福不離開…..相公就會沒事?」

白慕秋點點頭,「就會沒事。」

惜福擦了一下眼淚,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那….惜福….不走…」

「乖….」白慕秋重新將她抱在懷裡,輕聲問道:「這話是誰告訴你的。」

「做夢啊….」傻姑娘微微抬了抬頭,仰起小臉,說:「惜福….睡覺的…時候….有人….在夢裡和惜福…說….說我…是傻子….配不上相公….說了好多….」

「——夢裡」

白慕秋眼光越來越冷,不經意拂了下惜福的後頸上遮蓋的頭髮,他瞳孔收縮,在那裡有幾個普通人無法分辨的針眼。

心裡陡然一沉,肯定是有人趁這傻姑娘睡覺的時候搞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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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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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誰下的棋

     「夫人…..」

「嗯?」惜福眨巴著眼睛不解的望向身側的男子。

迎著紅霞的銀發,有點妖異。男子摩挲著惜福的頭髮,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清冷卻非常的溫柔,「把眼睛閉上,有些污濁,相公不想讓你看見。」

「嗯!」

惜福燦爛的笑著,向著夕陽慢慢閉上眼,耳旁呼嘯著衣服刮著風的聲音,一道清風劃過帶著熟悉的氣味,讓她感覺很安心。

只要相公在她身邊,她覺得沒有什麼是好害怕的。

……..

山道旁的酒肆,夕陽殘如血。

黑金相間的衣袍,在祥和的夕陽裡顯得過於深沉,老鴉在山林的遠處高亢的鳴啼,酒肆的十三人人舉著兵器沉重的呼吸著,剛剛那人施展的那一掌,記憶猶新,此刻過來,帶給他們的壓力可想而知。

他們想走,可酒肆外面,那個臉上有著刺印的男子一桿長槍攔住。終於,那個一頭銀發的人還是走了過來,他的臉很冷漠,聲音更冷。

「本督的夫人,心地善良、純潔……而你們真是骯髒吶」白慕秋的腳步越走越近,速度越來越快,言語間殺機凜然。最近一名重劍門弟子,感覺壓迫很重,喘著粗氣,將重劍橫鋒,壓抑不住大吼著,衝過去。

重劍橫斬,直接切了過去,而對面的人依舊走著,腳步沒有停留的猶豫。林沖大急,揮過長槍就要搶上去,嘴裡也急道:「提督大人…..」

嘭——

劍鋒砍了上去,卻是堅硬的響聲傳出。而那銀發的身影竟然抵著重劍的劍鋒走了過來,陡然間,所有人只感到寒毛豎起,那身影突然伸出一隻手一把捏住那重劍門弟子的脖子,速度快的讓他們反應不過來。

「放開我師弟——我殺了你!」

此時有反應過來的人,當即舉起重劍砍來,呯——劍砍到半途被對方拿住,隨後又是啪的一聲,白慕秋手掌一翻,拍在劍身,隨即拍飛、翻滾,切進酒肆內的一根木柱內,而伸出去的那隻手順勢張開蓋在第二個重劍門弟子臉上。

兩息之間,便是塵埃落定。

「論殺人,本督直接、間接殺過的人,比你們,乃至你們背後的門派,就算是幾代人加起來都還要多。」

他語氣平淡的說著,腳步緩緩走著,手上拖著兩個掙扎的人。

黑色開始在他們臉上蔓延,緊接著劇烈的顫抖,血漿開始從兩人的口中、耳朵、鼻孔,甚至是衣服裡浸透出來,最後慢慢的,連血漿也變成了黑色。

——咚!

兩具身體不動了,倒在地上烏黑髮軟,臉頰兩側裸露出帶著血絲的顴骨。剩下的十一人就算反應過來,已經腳趴手軟,重劍門當中那個領頭的青年人,大叫道:「你到底是誰,知不知道你剛剛殺的是我『聖』劍門的人。」

白皙著的手指,沾著鮮血,一路滴著。待到剛剛那重劍門年輕人說那句話時,忽然就覺得視線內天旋地轉,那個白頭髮的人一句話也沒有說就直接殺了進來,北地遊俠那幫人也拔刀衝了上去,自己這邊剩下的四個同門好像也衝了上去。

青年不是沒見過血,只是突然而來的壓迫,他感到窒息,進而大腦有些缺氧,他打死也不信對方籍籍無名之輩,尤其是剛剛那人說的話,簡直狂妄至極。

…..

可當他緩過神來,酒肆內一片血跡。

一個人影從他眼前飛過,呯的一下,腦袋撞在了地上,腦袋碎的看不出形狀。而周圍瀰漫濃郁的血腥,地上全是屍體,以及一股腐爛的惡臭。

對面,修長的身影站在那裡,黑金相間的衣服沒有粘上一絲血跡。

「不….不….才這麼一會兒工夫….」

青年人嚇得癱軟,手裡的重劍已然是舉不起來,他不想後退的,可腳開始不停使喚。在加入重劍門時,吃過許多苦頭,舉步維艱,就是想像掌門那樣,在江湖中打出自己的名頭,讓所有人都敬仰自己,而吃著難以想像的苦頭。

如今,他感覺自己就像一隻追趕的狗,恐懼著,然後跌倒,手裡的劍也掉在了地上,最後又撿了起來,想起自己是的身份,咬著牙撐起來。

抬起重劍,轟然朝那人當頭砍過去。白慕秋面無表情,眼睛也未眨一下,然後,伸出手指將砍下來的劍鋒夾住,一扯,奪過來扔上天空。

望著如同驚恐到極致的年輕人,白慕秋失去了興趣,拂袖轉身離開,山坡上還有一個值得去呵護的女子在等他,離去時,聲音寒氣森森說道:「本督放你一條生路,告訴你們掌門,最好把『聖』字去掉,就留劍門兩個字,否則五月初本督將親自上門拜訪,到那時雞犬不留。」

——噗

重劍落下,插在年輕人的腳邊,劍身嗡嗡作響。

…….

夕陽西下,天色偏暗。

惜福坐在馬匹上,四處張望,興奮對著遠處的山林呼喊。身側,白慕秋和林沖並肩走著,一人問,一人答的說著話。

白慕秋望瞭望山體,轉過頭詢問身側沒有多少話語的人,「林教頭可知江湖中誰人會使針法插入人體,在夢中與人說話。」

「以針入體?林某倒從未聽過。」林沖搖搖頭,隨後想了一下,說道:「不過或許有一人知道,就是不知道死沒死。」

「誰?」

林沖遲疑了一下,「『入雲龍』公孫勝,此人在梁山時,武藝一般,卻多有鬼蜮伎倆,讓人以為是法術,他或許知道這些旁門左道的事。」

「嗯….」

白慕秋望著只剩半個日頭的夕陽,吸了一口山間的涼氣,「他倒是沒死,若是他與林教頭聯繫上,大可通知本督。」

旋即,看了看林沖,「不會殺他。」

夕陽落幕了,三人一馬此時上了官道。

那裡,馬車已經準備好了,林沖拱手道:「提督大人,林某歸心似箭,便先行離開。」

白慕秋點點頭,放下簾子,坐回軟塌上,看著伏在他腿上睡著的惜福,眉頭緊鎖,心裡卻是想著那個想要害惜福的人到底是誰。

能入臥室的,除了三姐,恐怕就是小瓶兒了,可她與自己相識幾年,兢兢業業幫著做事,四處奔忙也從未有怨言,可…..她的嫌疑卻是最大的。

另外便是內宅值守的番子,或許當中出現居心叵測也不稀奇。

只是到底是誰,想謀劃怎樣一個棋局?白慕秋暫時想不通透,簾子外,山的那頭,夕陽,最後一絲紅光夾縫中消失了。

又一個夜晚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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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Crawler | 2017-8-29 22:30:55

第99章 家事

     興和五年,三月底,臨近四月初。

梁山被滅,宋江授首的消息已經傳開,將近十萬人的戰場在鄆城、濟州拉開戰幕、再到結束,匆匆不過幾日時光,幾萬人的龐然巨寇轟然倒塌,從逃走的潰兵、僥倖未死的頭目將朝廷新崛起的東緝事廠傳了出去,逼迫梁山好漢下山,屠殺百姓,策反兄弟義氣,禍起蕭牆等等讓人不齒的陰謀詭計,針對東廠殘暴惡毒的傳言在江湖中傳播很廣。

再結合東京那邊關於東緝事廠殺害賑災官員和商戶的事也在傳播,河洛、齊魯一帶江湖綠林漸漸開始有了聲音發出......梁山水寨被破後,逃出來的一支梁山老弱婦孺聲聲淚下將東緝事廠的惡行一一哭訴給武林同道聽,聞者無不義憤填膺,更有『粉面觀音』裴寶姑倡議江湖同道,為綠林義氣、為公義不平,剷除東緝事廠這種朝廷惡犬。

各種消息、流言在彙集,發酵。然而他們並未知道,不久之後一場本該與他們毫無瓜葛的事,卻是讓東緝事廠再次舉起了屠刀。

.............

「那重劍門是個什麼門派。」

一支數量千人的隊伍,沿著官道向著汴梁過去。最前方那輛馬車內,白慕秋拿著書卷,車轅頗陡,銀絲輕輕搖擺,滑落。他目光注視在書頁,這次卻不再是佛經。

隔著車簾,臉上著粉,兩鬢有些灰白的太監,拱手開口,聲音深沉,不像其餘太監細細尖語,「回督主,番子那邊傳來的消息,不過是一個小縣的門派,鼎盛時最多不過一兩百人,掌門叫駱家知,後來又叫聖劍駱七,年許五十左右,膝下兒女五人,一妻五妾,宅院坐落在南平縣東北位,家中僕人五十六人。」

「武功如何?」詢問的聲音再次傳來。

曹少卿道:「傳來的消息,說此人武功了得,原本家傳重劍法十六式,被其修改為七式,威力無窮。屬下覺得此人說不得還是很厲害吧。」

馬車內,白慕秋放下書卷,隔著窗簾的人影,「陛下下旨過來催本督回去,如若不然倒是想去會會這江湖武林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督主,陛下說了什麼,如此讓您急著回去。」曹少卿朝馬車傾了傾身子。

車簾內,白慕秋的聲音很冷漠,「該聽的,本督自然會告訴你。不該聽的,最好管住自己的嘴和耳朵。」

「是!」曹少卿趕緊回道,拉開與馬車的距離。

在他身後,一襲白衣,妖嬈俊顏的男子,捋過髮絲,提著劍,輕笑一聲,目光帶著不屑。曹少卿側臉看著他,眉宇間不怒自威,隨即冷哼一聲,「管好你自己。」

說完,驅馬去了前面隊伍。

剩下的路途並不長了,官道上的行人客商越發的多了起來,已經隱隱能看見城廓的模樣,車內,惜福扭動一下,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昏昏欲睡。白慕秋看著矮幾上的紙頁,那是關於最近一段時間,梁山過後各地有關對東廠的言論,當中,江湖武林對東廠的印象恐怕已經和那些魔教邪道差不多了。

「名門正派?黑道幫派?」

白慕秋將那幾張紙扔到了一邊,向後靠了靠,手輕輕摩挲著惜福的頭髮,雙眸毫無波瀾,似乎並未將這些江湖門派放在心上。

不過也確實沒放在心上。那一縷縷青絲滑過指縫,他看著惜福甜甜的睡著,勾起一絲溫柔的笑容,隨後,注視到她後頸上那幾個微不可察的針眼,臉上,那笑容變的冰冷。

現在他把惜福帶在身邊,那人估計不會再出現,或許消停一陣,但真要找出來,多少是讓人傷心的結果,白慕秋摩挲著惜福的發絲,「但願不是她.....也希望不是她。」

呢喃間,惜福感覺到一絲癢癢的,囈語著,往白慕秋的懷裡拱了拱。

......

下午,隊伍進城了,兩三輛馬車停在白府前,望著高聳宏偉的府門,白勝和陳氏啊呀呀的從後面馬車內跳下來,興奮的不能自制。

「弟啊....以後這是咱們家嗎?」就連木訥的白益此時也被這樣的府邸嚇住了。

「這...這太大了....以前老聽人說汴梁城裡寸土寸金,置辦這麼大的宅院,弟弟花不少錢吧。」白娣光看著府門便是覺得有點恍惚,然後過來去牽惜福下車,渾然忘記她是這個府邸主人的三姐,而是又回到員外家的奴婢。

惜福對三姐白娣笑嘻嘻道:「啊....惜福記得....相公說.....有個穿金閃閃衣服的人送的....」

此時,白勝夫婦過來,陳氏連忙將白娣擠開,主動將惜福挽住。白勝搓著手,一臉嚮往看著自己的弟弟,「那...那...俺和你嫂子是不是也能坐這裡啊。」

「嗯,管家會給你們安排。」白慕秋簡單的說了一句,轉身又上了馬車,掀起簾子對他們道:「你們進去安頓,本督去宮內給官家覆命,晚間就不用等了。」

眾人目送著馬車離去,惜福看不見馬車後,才對身旁的白娣道:「姐...姐....和惜福進去吧.....家裡好熱鬧啊....以前....就惜福和相公....爺爺...三個....對了...惜福還養了好多....小鴨.....湖好大...惜福要坐船...趕鴨呢。」

「家裡還有湖啊?」陳氏眼裡放光,對身旁的白勝說:「老娘想要划船,做夢都想坐著船在湖裡賞月,晚上我就要去。」

白勝被揪了下耳朵,」去去,咱倆都去,反正也是俺弟弟的,便宜俺,也不能便宜外人。」

眾人說著,便進了府門,春蘭、冬梅二人連忙迎了上來,接過了惜福,先去了北院換洗。陳氏低聲道:「還有....老娘也要丫鬟服侍。」

「可以...可以...」白勝雙眼放光看著那兩個水靈靈的侍女,不住的點頭。

陳氏厭惡看他一眼,伸手掐過去,「老娘還在身旁,就敢亂看。那是弟媳婦的丫鬟,當心你弟弟扒了你皮。」

白勝不以為然,跟著老管家走著,「俺弟弟的,不就俺的?再說,俺為了弟弟在梁山傳遞消息,那可是九死一生,想要幾個女子,他肯定不會有怨言。」

「大哥,你不該這樣說話。」白娣原本是怨恨白勝的,可當了幾年的奴婢,脾氣已經被磨掉了,「弟弟有今天也是不容易的,咱們不該享受他的東西,享受的理所當然。咱們是親人,該和和氣氣一起活著,弟弟現在官大,仇人肯定也很多,咱們該謙虛一點。」

白勝被說的有些悻悻然,原本他就是一個村裡閒散漢,如今有了大靠山,怎麼能閒的下來?來的路上他早就有了其他想法。

只是,現下,腳下還沒踩熱而已。

........

夜未央,宮樓緊閉。

延福殿,趙吉將一本本奏摺丟在地上,很生氣。

他背後,跪著一人,銀絲垂地,儉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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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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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國事

     「小寧子——你做的好啊。

趙吉踩著地上厚厚一疊奏摺,轉過身,看著跪著的心腹,「宋江授首,那替天行道的大旗,被掛在汴梁城門上,你替朕出了一口惡氣。」

「這是微臣的本分。」地上那人垂首答道。

地上,一本奏摺被趙吉拿起,翻開遞過去,言辭帶著怒氣,「你好好看看,這裡全是彈劾你的奏章,這半個月裡,朕都快被煩死了,你自己看看上面寫的什麼,一個村子一個村子的屠過去、活埋俘虜、有內應不用,坐觀禁軍將士血染疆場,還有最後一個,太尉高俅在帳內被人殺了。你讓朕怎麼處理?」

「讓陛下為難了。」

白慕秋雙膝跪著,腰身卻挺的很直,面無表情的說道:「梁山周圍一百多座村寨已然暗中投靠,如不屠過去,梁山探子便能如魚得水,且梁山的匪類也不會下山,若是強攻,就算啟用內應,微臣沒有必勝把握。殺俘虜一事,這些人都是死有餘辜之輩,就算是一刀砍了,言官依舊還是揪著不放。至於禁軍將士血染疆場,那是他們本分,如果連一群山匪都打不過,微臣覺得也就沒必要戎衛京畿了,最後太尉的事,這是微臣萬萬沒有料到的,那林沖本事了得,又與高太尉有深仇大恨,此時在帳中見面,距離不過七八步,言語間有多加嘲諷刺激,微臣看來,就是自尋死路。不過微臣有負監軍之職,還請官家降罪,以堵眾人之口。」

這時,門外兩個太監抬過一隻火盆,放在面前,趙吉將手裡的奏章丟了進去,燒了起來,然後又是數十本一起扔進去,他寒著臉,一邊燒著,盯著火苗燃起來,整個大殿內,煙火繚繞,讓人喘不過氣。

內侍們連忙將周圍窗戶打開,讓煙子飄飛出去。殿內,火苗燃燒呲呲聲,卻無人說話,良久,白慕秋閉上眼睛,然後解開了上衣,裸露出白皙精壯的上身,殿門外,兩名宮侍持著兩根朱漆木棍過來,左右兩旁,低聲詢問:「大總管,動手嗎?」

白慕秋半睜眼簾,往龍庭一磕,「行刑——著實打。」

那名內侍互視一眼,便揮起朱漆木棍噼裡啪啦打在裸露的背脊上,一棍棍下去,留下清晰的紅印。趙吉坐在龍椅上,喝了一聲,「把你武功散了。」

白慕秋眼皮一跳,照做了。

兩名內侍心裡一緊,高高舉起棍子,忽地便是兩棒抽下去,結結實實劈在背脊上,棍身再抬起時,紅印發紫,再打了十來下,血水開始滲出,皮肉開始稀爛,整個背上黏黏糊糊,全是一團稀糊血肉。一聲一聲發著沉悶的杖擊,白慕秋閉著眼,咬緊著牙,臉色慘白,一滴滴汗珠從額角滾落,雙臂撐著地,不停的顫抖。

「三十四」、「三十五」一旁內侍報著數說著,白慕秋背後已經見不到一塊完整的皮,紅漆木棍上全是血跡,每一次落下,血肉飛濺,鮮血流淌至身下的地磚上。

「三十八」、「三十九」、「四十」

「擱棍——」報數的太監立馬喊道。於是連忙專門伺候一旁的小宦官端著治療外傷的藥,給白慕秋敷上,纏上白布。

趙吉睜開眼,寒著臉鬆開,露出一絲笑容,「這是家事,家奴做錯了事就該受到家法,現在家事已過,那麼我們再談國事,給大總管看座。」

「謝官家開恩。」

白慕秋臉色並沒有怨恨,勉強撐起身,立刻運起早已大圓滿的金剛元氣功抵抗痛楚,這才能夠直起身子坐到凳上。剛一坐上他就聽到趙吉聲音傳來,「梁山匪患已除去,三衙太尉的位置不能空著,朕心裡已有了人選。擇日早朝時便會宣佈,朕如此著急,是因為童樞密已在回來京師的路上,他的奏章,今早便呈到了朕的龍案前了。」

「小桂子還想著收復燕雲?」白慕秋用手絹擦著臉上的汗漬,聲音清冷,「恐怕還不行啊,官家每日收到的信息當中可有知道東南面,那明教的事?」

趙吉點點頭,「朕知曉,可朝中大臣與童樞密接連要求北伐,上次因為旱情的事耽擱下來,如今旱情已去,梁山匪患又除,他們便開始舊事重提,不過——」

他停頓了一下,視線盯著白慕秋,「——不過朕其實也想收回失土,太祖、高祖未完成的事,若是在朕身上完成,四海內誰不稱朕乃是一代明君?早先被趙武脅迫一事,便不再是朕的污點了。」

「既然陛下心中已有明斷,那微臣只能全力輔助陛下完成此事。」

白慕秋心裡微微一嘆,還是表明了態度,隨即說道:「不過,我武朝軍隊要想和遼人堂堂正正打上一場,恐怕還是力有不逮,前些日子,微臣呈於陛下的奏章中,提到的那幾位大將,當是可用之才,借此封賞之際,官家不妨考察一二。」

「嗯。」趙吉摸著已長出些許的鬍鬚,點頭,「朕心裡也是有此想法,如此朕便觀察他們一番,如小寧子說的那樣,爭遼建軍,就從他們幾人身上著手。」

「謝陛下信任。」白慕秋上前跪謝。

趙吉走下龍庭,將他扶起,笑道:「朕對小寧子的信任從未變過,今日之傷,來日朕再補償。今夜已深,小寧子還是早早回去,將養一段時間。」

「是!」白慕秋躬身,待要退出去時,他又說:「官家,微臣改日在家中設宴,款待陛下,微臣聽聞坊間有一名妓才貌冠絕,琴藝甚是了得,到時微臣請她到府上為陛下獻上一曲。」

「名妓?」

趙吉不禁莞爾,猶豫了一下,「這個......不是太好吧,要讓言官那幫人知道,還不煩死朕。」

「陛下與微臣,主僕相聚,外人能有甚話說?」

這話說到點子上,趙吉也有了台階下,「如此也好,主僕敘舊,外人也找不出毛病。如此,待小寧子傷好,朕便來探望。」

兩人商議已畢,心照不宣的笑了起來。

........

此時,明月高照,無星。

白慕秋一臉寒冷出了延福宮,海大福、曹少卿等人伺候一旁。

見狀,面上微動。

「督主,你的傷。」

白慕秋搖搖頭,坐上車輦,冷道:「陛下需要封住下面那些人口,咱們做奴婢的,要背下來就是本分,這頓家法打完,大家都能過去,東廠也就沒事了。」

他坐下來,隔著車簾對他們道:「咱們從無到有,白手起家,但不可手無寸鐵。這筆賬遲早要從那些士人手上討回來。」

馬車走了,穿過宮門。

車上,他閉上眼,對著腦海裡道:「系統,完成追剿梁山得到多少因果點?」

「叮咚!恭喜宿主完成鎮壓梁山任務,活的因果點一萬,還不到升級標準,還請努力。」

「給本督,三連抽人物轉盤。」

「稍等——」

三面轉盤流轉,華光四溢,陡然間定了下來,系統的聲音隨之而來。「恭喜,宿主抽取出金毒異,描述:對富貴榮華有著強欲執念,野心一般。自帶武功:陰風毒砂掌,十二式大擒拿手。出現地點:未知。」

「恭喜,宿主抽取出曹震淳,描述:擅長阿諛奉承、心胸狹窄、頗有野心。自帶武功:天罡元氣功,出現地點:紫宸殿帶班公公。」

「恭喜,宿主抽取出魏四,性格:投機取巧、阿諛奉承,野心容易滋生。目前尚未有武功,出現地點汴梁各大賭坊和青樓內。」

白慕秋睜開眼,原本還要繼續抽取武功的,卻被第三個叫魏四的弄迷糊了,從未聽過誰家太監叫這種名字。而曹震淳是一個有野心的太監,武功上他還不敢往下定論,至於金毒異看武功似乎有點厲害,但從描述上來看,這個應該反而是容易控制的。

「那個魏四到底是誰.....沒有武功,出現也在街坊內,真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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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Crawler | 2017-8-29 22:30:55

第101章 白勝的一天

     春雨過後的卞梁,雖然算不上氣候宜人,多麼舒適。但蔚藍的天空,點綴朵朵白雲,白府大宅內,一片恬靜,春日的早晨,溫暖明媚的陽光中,花園裡、悅心湖上鳥兒飛過,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在白府南院較為氣派的宅院內,白勝活了三十年也未有最近幾日過的逍遙快活,天一亮,便早早在年齡較大的侍女服侍下起床,一身金線員外服,繫帶軟底覆,提著廊下的鳥籠,直著腰板挺著肚子大搖大擺出了南院。

神清氣爽在花園裡溜躂一圈,他心裡最痛快的就是碰到僕人丫鬟見到自己彎腰叫聲「老爺」,之後便是吃早飯,然後出了白府,沿著城內河邊的石磚小道走上一截,欣賞著河上停泊的畫舫,要是能見到有女子出來倒夜壺,便吹上一聲口哨,或者出言調戲一番。

他覺得這樣的日子,才是人過的。

雖然一切都是自己弟弟供給的,但他覺得沒有什麼不妥的,除梁山怎麼說他也是大功臣,趁空當的時候,還準備讓白寧給他安排一個官身來噹噹。

轉悠到了市集,行人漸漸隨著日頭升高,越來越多,走街串巷的貨郎挑著貨擔喲呵著,他便駐足看看人家,想起自個兒當貨郎,以及黃泥崗上賣酒的時候,當年那些人又有幾個活著啊,就算有活著的還有誰能與自己過的如意?

隨後,白勝背著手晃著腦袋,哼著小曲走開。街上酒樓茶肆響著藝人說書、彈唱的聲調,茶香混合街上的喧鬧,以及一個人影陡然衝出一家青樓,栽倒在地上,滾了幾滾,便數名打手衝出來照著地上那人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白勝很不爽,早上難得愜意的雅興被打斷,挺了挺胸,走過去,看到地上那人時,哎喲一聲,「老四啊,你怎麼又讓人給攆出來了?上次哥哥可是給你不少錢啊。」

那幾名花胳膊見有人出聲,便停下手,見白勝穿著打扮頗有錢財,其中一個便規矩了許多,拱手道:「這位員外該是認得魏老四吧,可莫要破費錢給他,這傢伙除了賭就是嫖,給再多錢都是塞進無底洞,咱們幾個打了他不少回,煩透了。」

「莫說了。」

聽到被人叫作員外,白勝頓時豪氣揮手,隨即掏出沉甸甸的錢袋在手心裡拋了一拋,斜眼道:「老四欠你們多少,本員外替他付了。」

地上那人頭髮散亂,臉上雖有淤青,長的卻濃眉大眼,國字臉,可面相上又帶著市井痞氣,這人便是白勝剛來卞梁時,在街上偶遇的閒散漢,兩人一見如故,來卞梁的這幾天都是這老四領著四處遊玩,當然賭坊便是他倆最喜歡去的地方。

此時,魏四過來見白勝把錢付了,方正的臉頓時嬉笑起來,討好道:「還是白爺仗義啊,若是遲點過來,老四這會兒就要被送衙門去了。」

白勝邊走,邊享受魏四在後面給自己捶背,他就喜歡這傢伙,懂得招呼人,以前都是他討好別人,連渾家都送出去了,現在反過來被人巴結,這種感覺簡直就像在雲上飄著,花點錢而已,他沒當回事,反正沒了就向管家要就是了,自家弟弟屋裡到處都是值錢的物什,隨便拿來賣個幾件,都是幾個月花銷不完。

「白爺,咱們今天還是去陳貴那家賭坊?」魏四諂媚問著,手上也不停,這會兒已經捏到後頸了。

舒服的感覺,讓白勝享受著半眯著眼。「上次去過了,那家手腳不乾淨,真當俺白勝眼睛瞎啊,要不是當時看在老闆娘可勁兒露出白花花的胸脯,俺早就走了。」

「是是,白爺慧眼如炬,不過那娘們兒卻是過癮啊,可白爺這麼有錢,要不改日老四幫白爺通通氣?看能不能拿下來,到時,嘿嘿,小的也過過癮。」魏四挑著眉毛,慫恿他,諂媚之態畢露。

白勝故作紐態,搖搖頭,「暫時不必,俺還沒在這卞梁站穩腳跟呢,惹了麻煩不好收拾。」

此時又捏了一路,過了兩條街,魏四早就滿頭大汗,肚子忽然咕的響了一下,有點尷尬。

「沒吃早飯?」

白勝四處看了看,見到對面不遠有一家賣吃食的,「走,你也辛苦一路,俺白勝既然交你這兄弟,就不能讓你白忙活,怎麼的也先把肚子填上。」

朝市街,人流較大,兩人擁擠過去,魏四一身粗糙布衣將白勝護在背後當先走著,一舉一動就像一個忠心耿耿的奴僕,直叫白勝心裡感動,不知不覺中,也覺得自己是個人物了。

臨街鋪子前,魏四忙將一張桌子擦乾淨,先請了白勝坐下,自己便進了店,端了兩碗湯麵過來,卻是沒動手,眼巴巴的盯著白勝。

「你看俺幹啥,你吃啊。」白勝把面前那碗嫌棄的推過去,「這碗也給你,俺出來時已經吃過了,也吃不慣這街邊東西。」

「省得省得。」

魏四表情僵了一下,很快嘿嘿笑著點頭,吃著軟巴巴食物,咬的卻非常用力,呼啦呼啦的刨動碗裡的湯麵,又叫了一張饃饃,掰爛了放進碗裡一塊攪合著吃。

看他吃相,白勝一股不屑,「吃東西別那麼大聲,快點快點。」

正說話間,忽然,魏四舉碗停下,朝右邊看去,陡然一下,他把碗放下,對白勝道:「白爺,老四有事先走了,催命鬼來了。」

剛一說完,街口那邊就有嚷了起來,「那不是魏老四?」「居然讓咱們碰上…..」「….先截住他再說。」

那邊湧過來七八條大漢,雖手裡沒拿什麼東西,但也架不住人多。魏四臉帶驚懼,拔腿就跑,一路撞翻好幾人,一溜煙兒鑽進巷子裡,朝西華門那邊過去。那七八個大漢自然不會罷休,也一個個跟在後面追他。

「搞什麼鳥事。」

白勝摸著腦袋站起來,感到一陣莫名其妙。

…………..

一天的時光消磨很快,夕陽漸漸下來。

白勝頭一次過了不是很愉快的一個白天,在悅心湖岸看著渾家自得其樂坐在小船上,假兮兮的看著夕陽,便覺得氣不打一處來。

此時,有個僕人過來,說後門有個叫老四的人找他。

「這個鳥廝,估計又是欠了一屁股賬。」

白勝原本不想出去見他,但一想這人除了欠債外,對自己畢恭畢敬還是挺好的,便將白天不愉快的事,消了下去。

到了後門,他看到魏四蹲在牆角,鼻青臉腫,身上到處是傷痕,不由吃驚道:「老四,你到底欠了人家多少錢財?」

白勝急得原地轉圈,「你這樣下去,非被打死不可,乾脆俺幫你付了吧,就這一次了啊,沒有下回。」

且料,一直低頭不語的魏四抬起頭,眼裡滿是不甘。

他道:「不用….白爺,老四不想這樣過活了,老四想出人頭地,不想被人看不起。」

「出人頭地那也要先把債還清,不然別人還得找上門來。」白勝一跺腳,去掏錢袋。

一隻沾著血污,粗燥的手按住白勝掏錢袋的手腕,魏四搖搖頭,淤青的嘴角張啟,嗓音嘶啞微沉,「白爺,我知道你宮裡有關係,把我送進去吧。」

說著,他把褲子解開。

胯間血淋淋,空蕩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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