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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神武擂之變 第一節 訂婚

   凌落在遠處等了許久,估摸實在該去拜見師父時,才走近崖邊,快到能聽清人說話的距離時有意清咳一聲。

崖邊的兩人忙都起身回頭,向他見禮問好。

“時候差不多了,師父和飛仙宗主都還等著呢。北武派,劍岳宗都派來大弟子道賀,還有其它數百宗派的賓客都已到齊。師父他們正在招呼,只等你們。”

步驚仙方才看熱鬧時還不見各大宗派的人,想不到這麼快全都來齊,料想是早與飛仙宗主見過面,就在她們後面一起上的山。

當今天下三大宗派分別是飛仙宗,北武派,劍岳宗。飛仙宗崛成立只有三十年,十方九五之尊神功更是鄭飛仙所創,卻聲名最盛,威震天下多年。

而北武派則歷史悠久的多,原本是人類文明的武當派,幾十年前該派被神魂宗人屠殺殆盡奪得掌門之位,後改名北武,名義上說是融匯神魂宗武功與武當派的功法,實際上武當派功法極其高明,如今傳授的還是武當派那些。

劍岳派是當今天下劍法內功種類最為繁多的門派。幾十年前神魂宗不願被人類文明奴隸,經歷漫長的爭殺拼斗,將原人類文明的皇朝、武派全部推翻。其中人類文明 的華山,恆山,全真,嵩山,衡山,泰山六派被滅後武功秘笈多落入劍岳派之手,劍岳派創派師祖本是這幾派出身。所以劍岳派的武功根本就是滅亡的幾派集合,劍 法心法類別繁多也是理所當然,門下弟子遍布天下,聲勢驚人。

除此三派外當然還有許多大宗派,只是聲勢人數上都較此三派差些,且名目繁多,倒也難怪凌落不足一一細說。但那些宗派其實大多都是以原人類文明的武派秘笈授 徒,有的秘笈全些,有的殘缺,有的又混以神魂宗武學在其中改換名目,更多的是把諸派武學東拼西湊,論純正和真正的威力又得細分成許多層次。

凌落催促罷了又朝步驚仙使眼色,後者會意過來,有些局促的伸手去扶鄭凜然走。見她比自己更害羞的別開臉狀,一時又覺這良緣來的太意外,一時又覺得他何等幸 運得此嬌妻。萬想不到鄭凜然被他扶著手走時內心忍受何等惡心,更料不到她打定主意回去就把這件昂貴的狐皮大衣整個燒掉。

鄭凜然隨步驚仙一同走進演武場,看著聚集的各大宗派道賀的人時,眼見他們對步驚仙的指點議論時,屈辱的想一頭撞死的心都有了。

偏偏還要表現的歡喜高興,在幾百人的注視下一步步走到北靈老人和飛仙宗宗主面前跪下敬茶。

北靈老人與飛仙宗宗主當眾說了祝詞,又讓鄭凜然取下帽上一根天鵝羽毛交給步驚仙,便算是正式訂親了。原本飛仙宗宗主希望待兩人十六歲時就正式成親,但北靈老人道步驚仙二十方得出師,便只能推遲。

訂親禮成,眾賓客無不歡喜稱頌。

但那些什麼郎才女貌之類的祝賀言詞在鄭凜然聽來就是種諷刺。她眼角分明看見直到禮成都還有人在竊竊私語的指點議論。

是啊,堂堂鄭國王室宗親,出身名貴的王族之後,飛仙宗宗主繼承人竟然嫁給個乞丐都不如的孤兒!

鄭凜然都不敢讓父母前來,唯恐把父母氣死。

唯一讓她稍感欣慰,忘記這些屈辱的則是鄭飛仙當眾宣告,指定鄭凜然是飛仙宗宗主的繼承人。

禮成之後便在演武場擺開宴席。客宴殿里空間有限,只安排些大宗派來的道賀賓客。步驚仙與鄭凜然被他們師父陪著逐個敬酒。

要開席時,楚高歌忽然出列。

跪請北靈老人道“在場諸位不是武道中人就是識武好武之人。徒兒懇請師父準許,就在這宴前由弟子與大師兄比試切磋,權當為眾賓客助酒興,也當為三師弟與然師妹獻藝賀喜!”

眾人都料不到他會說這番話。

他與凌落的比武原本的確約在今日,鄭飛仙來前並沒有知會北靈老人,原有先斬後奏之意。此事也就沒有來得及安排推遲。楚高歌不惜在眾人面前進行這場切磋,本也另有番考慮。勝則勝的榮耀,敗他也甘願敗的足夠恥辱,才能夠警示他內心滋長的狂妄和自信。

北靈老人聽楚高歌如此說就不便當眾傷他顏面,想他畢竟是堂堂楚國太子的長子。既然決意如此,也只好成全了他。當即微笑點頭道好。

“難得他們師兄弟如此齊心,為求表示心意不惜于宴前下場獻藝,好,非常好!為師準了。”

不知就里的賓客都以為他們師兄弟感情深厚,堂堂鄭國左庶長之子與楚國長太孫甘願屈尊于宴前獻藝道賀。齊聲喝彩叫好,都想見識北靈派最高明的神、王兩決厲害。

便都心甘情願的移駕演武場,外頭準備吃宴的得知比武之事全都熱鬧起來,紛紛讓開場地一旁圍觀。

楚高歌穿一身銀甲,頭戴紫金冠,腰系火龍帶,上紋一頭形像威武的金龍,整一副戰場大將裝扮。背負柄足有人寬的無鞘巨重劍,劍中又藏掛柄三指寬的利刃長劍,可分可合,是由楚國劍元子大師花費三年之功所鑄,楚王送給長孫楚高歌的禮物,劍上有‘王者之劍’四字。

那把重劍長也有個壯漢高,眾人見楚高歌雙手把住拿在手里竟然毫不費力,無不暗自驚嘆北靈老人的本事。均覺楚高歌異日必然武勇過人,這等少說幾百斤的重物此刻就能拿之輕松。

步驚仙見楚高歌甲內似乎還有層皮甲,料想此戰他準備已久,特意利用皮甲進一步抵抗和化解凌落的內功殺傷力。

驚人神力,威名赫赫的寶劍,英氣逼人的寶甲。戰斗尚未開始觀者都已感受到楚高歌的威勢,反觀場中的凌落不由都暗暗替他捏一把汗。

凌落還是往常的絲織白色長袍,單薄的不似在過仍舊寒冷的季節。頭上系條同樣材質顏色的發帶,腳下也是雙絲織的白色長統靴。腰上系條藍色的飄仙帶,懸掛塊具有闢邪和吸收天地之氣功效的寶物——玲瓏仙玉。

眾人正替他擔心時,就見他的護體防護層光亮大盛,亮的讓人看他頭臉身體都一片如幻的白。緊接著就見他的身體緩緩飛離地面,足升起有四尺之高。

觀者齊齊驚呼議論。都認識這是極高深內功方能練成的憑虛御風境界。普天之下能有這種內力的高手絕不超過百位。這些賓客雖然早相信北靈老人的大弟子必有過人之能,也絕想不到如此年輕竟能練成這等蓋世內功。

驚呼議論尚未絕,眾賓客又發出聲更響的驚呼!

只見浮起的凌落身體周圍逐個燃燒起一團又一團的白色焰火,最後共計六顆,緩緩旋繞在他身體周圍飛舞。

這又是種高深內力的象征,武者稱呼為氣靈。由內力外放所生,被釋放者所操控,進可攻敵,退可防御。由于內力消耗大,維持過程更會持續不斷的損耗內力,又需 要經脈凝聚的內力足夠精純才可能修成。所以通常內功一道的修煉者八至十年才能積累足夠內力生化一顆。倘若憑虛御風之境讓賓客們驚凌落為百年難得一見的奇 才,那麼這六顆氣靈就真正叫人不敢相信了,區區十來歲的孩童難道就有幾十年功力麼?

倘若如此,那北靈老人所創的神訣究竟是何等驚人可怕的內功心法啊……

此刻最為震撼的當屬北武派前來道賀的大弟子,眼前一幕讓他心中的震撼無以言表。天下三大宗派數北武最重氣修。飛仙宗內外兼修,然而武功路子霸道威猛,內力 修行多為輔助外功,其實更重外功一道。所以北武派仍被奉為天下第一內功門派,歷來只有修行二十年以上的劍岳派的全真與華山氣宗兩支方可與之相提並論,但總 是被武者以為北武派的內功更高明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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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神武擂之變 第二節 神訣、王訣

但比起眼前的凌落,那就好像說北武派的內功根本不值一提,自從北武派成立以來何曾出過這等不可思議的人物?原本北靈老人被人說是可破盡天下絕技時北武派尚 且不太在意。內功一道較輕招式變化,側重于招式應用,同樣招式由不同修為的人用起來威力截然不同,所以僅僅從招式破解並不可靠,遇到修為接近的可以招式克 制,遇到同樣招式內功高的就是自尋死路。

可如今北武派的內功的威力等若被凌落當著天下各宗派的面給比了下去。

“師兄請!”

“師弟請!”

楚高歌當即不再客氣,他為師弟被大師兄讓招本就理所當然。只見他渾身金光驟亮,人如大鳥般躍起數丈,手中巨重劍與他身體一起凌空旋轉急落,突然那巨重劍如流星般飛射而出,直朝凌落砸下。

巨重劍疾飛之勢如呼嘯的大石,聲勢驚人。眾人都在想凌落能否回避時,他卻雙掌迅速交並高舉,竟迎著飛來的巨重劍吐勁。

步驚仙見他掌上內勁隱有土色,料想是以五行之土集結成難以穿透的防護氣牆。不由也佩服凌落的勇氣和反應,楚高歌該也料不到凌落敢硬接這種聲勢,擬定好的後招必然被迫臨時更改。

呼嘯的巨重劍眼看落下時,撞上凌落吐出的內勁,頓時發出聲巨響,直震得周圍山崖此起彼伏的回響。

凌落吐出的土黃色氣勁一閃而逝,巨重劍的墜落之勢也被改變,喪失強勁推動力的拋飛一旁。

緊隨巨重劍之後的楚高歌手執利刃長劍流星般急墜撲落。原來他在飛投重劍時已取出里頭安置的利刃長劍,又憑借凌空旋轉之勢時刻準備了接應後招,凌落反應出乎他意料,卻也及時追上重劍,發起致命攻擊。

劍勢如虹,長劍之後的楚高歌眸子里透出一往無前的決絕,這一劍他賭上全部力量,務求一擊敗敵。凌落內力之高超乎他想像,消耗下去他自知內力不能為繼,只有速戰速決。接連三招分別是飛龍在天,而後餃接飛龍吐珠飛射重劍,最後又餃接飛龍入海的殺招。

楚高歌從那時凌落受傷的事情仔細推敲揣摩,還設法查看過那些賊寇的屍體,又打探過墜崖身亡的黑臉大漢武功路數和特征。他因此知道凌落內力非常強橫,但凌落 的體能極差,一旦護體內功罩被人攻破受到傷害則極大,其次又不宜連續或持續的移走戰斗,即使利用憑虛御風飛移,內力的消耗也會難以持久。

楚高歌這才制訂了如此戰術,本意逼迫凌落回避,眼看他內力強橫的足以迎接巨重劍的高空疾投,他知道還是將凌落的內力之強橫估計低了。假如這飛龍入海不能傷他,必然陷入被連續反擊的劣境,再難有勝算。

凌落交並的雙掌迅速收回,左手負背,右手涅作劍訣,迎著飛落的楚高歌一揮。

環繞他身體周圍的氣靈一顆顆疾飛而去。

每一顆撞上楚高歌刺來的長劍上時都震的楚高歌胸膛氣血翻騰,手里的長劍如會脫手,但他知道眼前是唯一勝機,拼著付出受傷代價也絕不願撤劍認輸。

接連六顆氣靈彈連續擊中長劍,凌落目光平靜的看著已經內傷吐血仍舊堅持握緊長劍朝他刺來的楚高歌。這六顆氣靈彈本可以直接打在楚高歌身上,但凌落並不想殺他,是以才全擊中劍刃迫他棄劍認輸。

如今見他戰意堅決,心知如不打的楚高歌沒有再戰之力他就絕不甘心放棄。

劍破六靈。

頃刻刺入凌落護體壁內,楚高歌一聲暴喝全力吐放劍氣,以為博得了勝利時。

凌落捏作劍訣的雙手上驟然白光大量,先是左右迎刺來的長劍揮斬,一股飛虹般的氣勁驟然閃亮。

楚高歌手中長劍被那氣勁撞上頓時再拿捏不穩的拋飛上天。他卻猶自不甘心投降,就勢急旋便要一腳踢出。凌落的右手緊隨揮動,又一股飛虹般的氣勁驟然亮射,狠狠擊在楚高歌胸膛。

巨大的力量撞的他身體飛拋數丈。

“師弟,此為神來之劍。”

眼看楚高歌要摔落地時,竟然又翻旋著拿住勢子,穩穩蹲住地上,喉頭一陣蠕動,旁人都知道他是將血又吞進肚子里,不願嘔出丟臉。

楚高歌目光復雜的盯著對面平靜如水的凌落,他心知這一擊也是手下留情,否則傷勢絕不止此。此刻他的驕傲被徹底粉碎,才相信北靈老人的話,單對單之戰,王訣不可能勝得過神訣。

神、王之別。他就像個看似威猛的霸王,但在如神般的凌落面前,他的威武全成為兒戲般的笑談。神訣功法的招式從容而飄逸,揮手之間的威力卻驚人的可怕。看似那等清秀文弱的凌落竟能僅憑內力接住數百斤重劍夾雜內力推動與高空落下之勢的巨力!

凌落就如一尊神,他的力量也如神。

楚高歌抱拳道“多謝師兄手下留情。”旋又龐若無事的起身朝觀戰的賓客道“在下本領微末不足以與師兄切磋演練,未能讓諸位盡興觀賞實在心中慚愧,也只能以此聊表對三師弟的祝願。只盼師弟莫要笑話我這個當師兄的小氣,僅拿獻藝做了賀禮!哈哈哈……”

他說罷自先大笑,旁人都知道最後不過是玩笑話。

步驚仙也忙道感謝師兄盛情,又說這番比斗讓人嘆為觀止,把兩人都恭維了一番。又發覺身旁的鄭凜然神情有異的盯著場中正朝眾賓客抱拳說話的凌落,便笑道“大師兄本領厲害,讓凜然師姐也吃驚了吧。”

鄭凜然當即回神,笑了笑點頭道是,突又道“你二師兄受傷,那重劍還在地上,你去還他吧。”

步驚仙覺得這也理所當然,雖然估摸那劍沉重,但自覺修煉魂訣後力氣增長極多,應該也能拿起。就要朝插磚石里的重劍過去時,突然感到師父北靈老人的凌厲注視,疑惑之余側臉望去,見師父目光中分明流露告誡和阻止的意思。

他試著看看面前一丈外的重劍,再看北靈老人的目光時,那種嚴厲告誡的意味更濃。他心里不由感到郁悶不平,不過為師兄拾劍,師父為何不許?何況他此時退回去鄭凜然會如何以為?豈非丟了個大臉!

心中片刻的掙扎之後,他還是選擇遵從師令。在未婚妻面前丟臉和被逐出北靈山之間,他選擇了前者。

鄭凜然見步驚仙又退回來站著,一句話也沒問。心里卻暗自恥笑他不自量力,一開始就坦然承認拿不起多好,何苦自取其辱走幾步又縮回來。這般想著又忍不住覺得那楚高歌也的確武勇異常,這等年紀竟然用得起幾百斤的重劍做武器。

不覺又想起方才凌落戰斗中表現的平靜和飄逸。鄭凜然從沒有想過世間會有那種武功,揮手間即可讓天地失色,沒有狂呼亂吼,沒有騰騰殺氣,沒有東走西串,也沒有不敢眨眼的凝重緊張……

越想她越覺得委屈。她鄭凜然是異日堂堂飛仙宗宗主繼承人,偏偏嫁的不是如凌落與楚高歌的這種人物為妻,那也罷了,偏偏不得不嫁給身邊那個窩囊廢!

步驚仙不知道她的心思,發覺她頻頻注意凌落也只當是為其武功所驚的正常反應。整座北靈山的弟子,有多少不以看待神人的目光禮敬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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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神武擂之變 第三節 神魂宗寶物

     鄭凜然這番心思直到離開北靈山時都沒有改變,回到飛仙宗後不時想起那場比武中凌落的風采,七月發現這個師姐回來後時常莫名其妙的發呆,臉上又不時掛起莫名其妙的笑容。後來又聽同門私下議論說那是思春,定是想念北靈山的未婚夫步驚仙。

她就在心里替步哥哥高興,鄭凜然再罵她時也不反感了,有時候氣惱的打她幾下她還笑嘻嘻的。反讓鄭凜然不忍心再打,直罵七月是吃傻了,打她不跑了還站著傻笑。七月就說因為師姐也是她嫂嫂了嘛。

鄭凜然聽了立時沉下臉走開。七月不明所以滱漓漎漕,同門說那是臉皮薄不好意思承認,叫她別當眾說,畢竟尚未成婚。

七月就不再說這種話了。

卻說北靈山上的比武之後,楚高歌竟然比旁人預料的更堅強,僅僅獨自閉門兩日就如往常般出門練功走動。渾然不將比武慘敗的事情放在心上般,因此很是引來不少師弟妹的暗自欽佩,當然也不免有人私底下笑話他不過如此,卻沒誰敢當他面說。只是北靈派弟子對凌落更為敬重了。

鄭凜然隨鄭飛仙走後,原本不思情事的步驚仙卻開始想念這位未婚妻。原本不以旁人恥笑為意的他時常為拾重劍丟臉一時郁郁介懷。那時他才明白凌落的心情。

知道此事後凌落又如當初被步驚仙安慰那般反過來安慰他。時而也在後崖一起議論各自的未婚妻以及思念心情,當然更多的是在談論武事。

被凌落問起對那日比武看法時,步驚仙就說楚高歌也許太高估凌落的護體勁威力,是以一股腦兒追求招式殺傷力,舍棄了輕功身法的靈便和劍速,又為求彌補損失選擇以高空墜落姿態進攻。結果讓凌落的氣靈攻擊之後猶自能從容施展神來之劍。

凌落笑說確實如此。楚高歌這番考慮並非無理,但如此一來也讓他本身喪失靈動,根本不必分心防備就能判斷其後招來勢,否則他勝不了如此輕松。

“師兄,那神來之劍實在讓人嘆為觀止,記得你說過共有九劍,其它七劍必定更厲害吧?”

凌落失笑道“師弟會如此想理所當然,其實九劍威力難分高下,不過區分運用時機而已。這九劍並非師父所創,實是人類文明的華山派絕技神功所改進……”

步驚仙立時沒了談論的興趣。

凌落見狀不由嘆道“師弟,非是師兄不明白你。不錯,侵略者的武功好似不該理會,但你可曾想過,欲雪神魂族之恥必先自強,否則不過是重蹈覆轍,不過是將神魂 族帶入滅亡之境。人類文明的武功確實比神魂族更高明,而我們神魂族習之比人類進境更快,為什麼不學?僅僅因為偏見是否不智?誠然,神魂意志力量的傳說也許 確有其事,但神魂意志的力量為何就不能與人類武功的力量融合?如此一來豈非如虎添翼!師兄說句師弟或許聽不得的話,神魂宗派不是沒有資質優異之人,可惜太 過偏見固執,只想追求已逝的神魂意志力量,固執不學人類的武功,否則又豈會有今日落魄?憑神魂族的凝聚力和專注之心,早當能威震天下了!”

凌落這番話步驚仙並非沒有想過。很小的時候他就曾提過這個疑問,神魂意志的力量加上人類武功的力量不是更強大嗎?

但包括他父親在內,每個人都對他怒目而視,認為這話已經丟棄了神魂意志,已經跟喪失神魂意志的墮落者沒有區別。

“師兄此言師弟並非沒有想過,其實一直在想,但卻難下決心,師兄應當知道,倘若我如此做必定為天下的神魂族唾棄不齒。”步驚仙說罷又輕嘆道“其實我也並非 沒有想過宗父臨別前叮囑的深意,他對師父十分了解,理當知道師父許多所學是來自人類的武功,偏偏讓我無論如何要來此拜師學藝,興許那時他也改變了想法 吧……”

“人類的武功的確高明異常,否則也不會至今還讓天下武修者費盡心思的找尋消失的神功秘笈了。說起此事,師兄還有件事與你說。上次公主帶來張藏寶信息的大致 方位圖,關系到神魂宗寶物。你知道師父最好這些,假如知道什麼信息大可告知他老人家,料想他歡喜之下必定不會忘記你的功勞。師兄也不怕你懷疑用心,更不怕 直言相勸。”

步驚仙聞言沉默不語。

凌落見狀誤會道“神魂宗派的事情師兄不知道,也許你有誓約束縛,若如此就當師兄未曾提過。”

步驚仙卻突然反問說“師父對那圖可曾上心?”

凌落微微皺眉道“說來奇怪,師父只看一眼就放下了,全不在意似的,我怕是信息不夠準確所致……”

“師兄錯了!“步驚仙說罷嘆了口氣道“此事師兄萬不可對他人言道,否則師弟會有殺身之禍。”

“如何?”凌落大覺疑惑。只聽步驚仙失笑道出驚人之語。

“神魂宗寶物純屬子虛烏有,且與我有直接關系,只是當初未曾想到這謊言會造成今時今日的轟動影響……”

這才說出當時神魂宗滅派時他奉命帶神魂山上些孩子老人逃命,不料密道被洩露,眼看逃不掉時步驚仙一怕宗派上下被殺絕,二恨寒楓。于是讓眾人謊稱知道神魂寶物的消息換取喘息機會。

他自己也是因此才被一起生擒了送走,途中他就逃了,至今不知道宗派其它人的下落。也沒想到這謊言會演變成今天這種局面。但寒楓大將軍會因為寶物謊言被人刺殺,確是步驚仙當時期盼能發生的結果。

“原本師弟不該說的,但對師兄也不必隱瞞。師兄雖然與寒楓將軍相熟,但他並無大礙,況且師兄知道我早已經冷靜,不將神魂宗的事情看作個人私仇,自然對他寒楓將軍沒有特別的怨恨。師兄是明白這些的,料想不會在意。”

步驚仙說完又失笑道“師父與我宗父交情深厚料想對神魂宗的底細一清二楚,是以才會對那子虛烏有的神魂宗寶物沒有興趣,因為他根本不相信此事。不說神魂宗不 會收藏人族武功秘籍,只說神魂山長年縮衣節食,時常靠成人的節儉才能讓老幼有所食,倘若真有什麼寶物哪里會不販賣換糧食!這謊言當時念及聽聞的諸多武修者 為爭奪秘笈寶物掀起腥風血雨的故事仿造而作,來不及細心推敲,事後想起來都覺得漏洞諸多,萬沒料到竟然發展成今天事態!”

凌落深受震驚,絕不相信步驚仙是騙他,但又迷惑不解道“既然如此為何飛仙宗主會對此事上心?師父理當會對她說才是。”

“這我就真不明白了,但神魂宗寶物之說純屬子虛烏有,至少我就從沒有聽說過。外頭流傳的說法也的確是當時我叮囑宗派中人說的版本……”步驚仙說到這里突然變了臉色。凌落見狀連忙關問,卻見他臉色愈發慘白。又哆嗦著嘴唇在反復自語道“我真是愚蠢,真是癡心妄想……”

“師弟!到底發生何事?”

步驚仙神容痛苦掙扎,拳頭緊握不放,語氣悲傷的道“師兄說凜然師姐憑什麼看上我?”

凌落不以為然道“以師弟胸懷大志之心,勤奮專注之精神,凜然師妹看上你有何奇怪……”說完他也反應過來。這些看法只是他的,旁人哪里會這麼看待步驚仙?不由驚問道“師弟是疑心凜然師妹為了神魂族寶物才……”

“是。”

“哈哈哈……”凌落不由笑的坐倒地上,引得步驚仙大惑不解,半響才笑夠了直拿手拍他肩頭道“我說師弟你也忒多疑了!飛仙宗是何等宗派?十方九五之尊是何等 神功?哪里需要窺視其它武功,且不說她們何等不屑為之。就說鄭國頂梁柱,飛仙宗未來宗主繼承人豈會為區區一本還不知道是什麼的武功秘笈而下嫁他人?”

步驚仙不由曬然失笑,緊皺的眉頭也舒展開了,自責的擂自己胸口一拳道“師兄分析的有理,幸虧今日是與師兄談論,若讓凜然聽見這話不知會何等氣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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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神武擂之變 第四節 以請教之名

        “這話萬萬不可讓凜然師妹聽見的,否則真不知會如何傷心了!”凌落說罷一甩長袖掃開樹上落下的積雪,突生主意道“待它日出師,師弟不如與我同往鄭都,我與公主也在那年成婚,我們師兄弟索性就一起辦喜事,左右師弟未想好去處。”

“如無意外必定如此。”

“哪里會有什麼意外?”

“就怕那時天下又早已不太平了。黑狼軍自從攻下郭城,韓國初時被迫調軍防備,前不久聽說韓軍與黑狼軍達成協議,如今兩方邊境各自守軍都只有三千之數。”

凌落點頭道“黑狼軍都是些游牧部落,如今面對韓國不攻,反游說化解敵意,看來其志不小。原本韓國才是他們下一步應取的方向,如今兩方交好,師弟以為他們志在鄭國?只是弱敵不取而攻至強未免有些匪夷所思……”

“倒也未必。黑狼軍若取韓國勢必不能成功,鄭國必不容它那樣的部落聯盟軍崛起成一方大國。倘若黑狼軍游說了韓、楚一起攻鄭也未必沒有可能。鄭地處七國中 央,勢在則容易雄霸天下,勢不在則易陷入四面楚歌之境。推想飛仙宗主急于促成神武擂的舉辦,黑狼軍有意對鄭用兵的可能只怕不低。據說黑狼軍的第一勇士很有 些威名?”

凌落想了想點頭答道“咖爾,二十年前傳聞與飛仙宗宗主交過手,雖敗猶榮,當時打了三十多招才負傷逃脫。咖爾這十年來悉心教授了八個徒弟,據說都厲害的很。 他本人又將佛宗金剛掌練上了十層,有意雪當年之恥,揚黑狼軍之威。此次飛仙宗宗主借神武擂給他公平交手機會,倒也未必沒有延緩黑狼軍用兵的打算。”

“拳怕少壯,飛仙宗主雖然修為精深但畢竟上了年事,那咖爾正值壯年,不知師父會否代為出手。”

“這你倒擔心錯了。一則飛仙宗主生平好強絕不願回避此戰讓人非議,二則十方九五之尊神功很有些神奇之處。我也是聽說而未曾目睹,據說修到精深處,即使年事 上了八十,一旦遇敵交手時催動功力人也會立即恢復到年輕時的狀況,身手之敏捷也是如此,當然,飛仙宗里能修煉到這種程度的高人怕也不過幾個。”

步驚仙大覺新鮮,直贊嘆說世上竟然有如此武功,神功二字也的確擔當得起了。

聊不久又到了凌落去教授幾個神訣師弟妹武功疑難的時辰,他如常告辭而去。步驚仙獨自在後崖練功,但他知道也安靜不久了。每當這時辰也是山上其它弟子自由活 動的時候,大多人都不會還繼續專心練功,多是一群親近的人湊一起聊聊招式,演練一陣,然後就東拉西扯的說開,直到晚課。

山上這時分很有些無聊。無聊就需要尋些事情做,有私情的當然找個安靜地方去卿卿我我,這種被步驚仙踫到的就不少。尤其是夜間跑山崖林子里的,他總覺得有趣,那種時候這些出身不凡的權貴子弟也不嫌山林里頭不干淨了,拿東西往地上一鋪,而後兩個人就能糾纏成一個。

有些人緣廣的就不必如此,彼此商量了晚上更換宿處,騰挪出安靜的房屋,根本不必受那山上的風寒和怕被人撞見的難堪之苦。所以這些人這時分多是成群結伙的四處走動,或聚集在一起閑談聊天打發時間。

這些人挺喜歡在這種時分踫到他們的三師弟——步驚仙。

有些還總會特意來探望他,而且還會準備些禮物帶著。這些禮物比較特別,生的雞蛋,肉啃完了的骨頭。

步驚仙並不喜歡這些人特意的探望,更不喜歡這些人帶來的禮物。

凌落離去不久,一些喜歡來探望步驚仙的北靈派弟子就來了。一群二十多個,男女都有。差不多都提著大籃子,里頭裝的多是雞蛋,願意收拾吃剩的骨頭帶來的只有 幾個。北靈山上吃用不愁,北靈老人從不限制。收拾打掃又有從山下城鎮請的雜工,那些雜工是不允許與山上任何弟子說話的,否則割斷舌頭趕回城鎮。也只能在晚 上別人都休息後出來干活,白日里走進練武區輕則驅逐,重則喪命。

所以這些人不在乎帶來的雞蛋多,更不在乎把山崖給弄的一地狼籍。

遠遠就有個聲音很清脆的女孩高聲叫喊道“三師兄,我們又來看你了,師兄你在吧?”又有個聽起來很溫柔的女孩笑道“三師兄惜字如金,從來是不屑于跟我們這些沒用的師弟妹說話的,你喊有什麼用?”

其它人就發出陣陣哄笑。

“師妹這話要小心了,如今三師兄不比過去,可是堂堂飛仙宗宗主繼承人,鄭國鄭西侯長女的夫婿。你對師兄如此不敬,不怕鄭凜然來尋你晦氣?”

那女子又笑道“哎喲哎喲!我們可是滿腔真誠的來探望請教師兄,怕什麼呀?”

其它人又一陣哄笑。

這群人自說自話的功夫已經走到了步驚仙呆的崖邊。見他一如往常在那里盤膝打坐,一副認真練功的模樣。即使看慣早料到是如此情景,這群人還是忍不住笑。

“看三師兄何等勤奮用功,我們可要向師兄學習多多用功練習才是。大伙都認真些,不許嬉皮笑臉,都拿出雞蛋向師兄請教,好生練習這暗器功夫!”這人說時已經抓了三個生雞蛋在手,話音落時就一把朝崖邊的步驚仙甩過去。

步驚仙連看都懶得看這群人一眼。

低頭,吸腹,微微錯身。三顆生雞蛋就全飛落了崖外。

這些人是有說詞的,哪怕是明顯嘲弄和嬉皮笑臉的語調神態也是有說詞的。向師兄請教暗器手法,北靈老人最多呵斥幾句,根本夠不上同門相斗的罪行。這些人不會 沖上來打他,一怕門規,二怕髒了手。如果他步驚仙熱血上湧惱羞成怒先動手,那麼構成同門斗毆重罪的就是他,而不是這些人。

都是些權貴子弟,欺負人不必行野蠻之舉,害人也不必動刀,手段是陰冷陰冷的,如果不能比他們更陰冷,腦子發熱沖動了倒霉的就是你。

初時受這等侮辱,渾身上下都是碎開的蛋黃蛋清,遍體被骨頭砸的生疼。若非步驚仙本就性情陰冷定然承受不住。接連多次之後,他內心積壓的怒氣越來越重,他知 道如此下去必定會忍不住暴怒。然而暴怒的結果是什麼又清楚分明的放在眼前,那個連武功都不願意教他的師父還會寬恕罪過?巴不得將他趕走才對吧……

一味隱忍並非長久之計。可他又不能起殺人之心,北靈老人何以不待見他,理由步驚仙思索過許久。最後的結論還是覺得因他心機過重,若鬧出事情只怕北靈老人一樣不會輕易了結。

他只能從自身情緒狀態和認識上想辦法。

後來他把這些當作是鍛煉身手眼力,如此一來就不生氣了。時日久了便沒多少弟子能砸的中他。

“師兄果然日漸高明啊,身手比街頭雜耍的猴子還靈活。我等實在佩服,大家伙也不要客氣更不要私藏本事,盡力表現啊,師兄不知道我們的修為程度又如何能指點啊?”那人說完其它人就發出陣哄笑,笑聲中全抓了數目不一的雞蛋或骨頭朝步驚仙投。

一時間漫天雞蛋密集如雨,但這些人也真有些本事,如此都沒有雞蛋在飛行途中互相踫爛的。

早前步驚仙一直以回避和格擋之法應付,後來覺得如此等若沒有練習功效。若是真正的暗器來勢更快,若淬了毒藥更踫不得。就又嘗試拿樹枝掃打,還是覺得不符合實際又變空手閃躲。魂訣修為五重後揮拳有勁風,就改為使拳勁應對。

那日見凌落實戰的神訣武功借助風力成勁,在水牢時他苦思許久又拿水做有形之風演練揣摩。慢慢意識到凌落看似輕描淡寫的揮手出招,但依據其言道過的經脈運勁情形來看實則灌注了極強內力,故而內勁吐出極重,帶動風力混雜內勁形成擴散的風暴。

于是他試著學習那種對氣流旋勁的掌握應用,漸漸有所領悟。

這時拿來實戰演練,拳掌出手帶動氣流成風,果然能將飛來的雞蛋帶的偏離原本軌跡,幾番施展愈發純熟,一掌揮擊就能讓一片雞蛋彼此撞碎在面前。如此運用的熟了,又開始嘗試以身體其它部位凝勁放勁,竟然也能形成程度不等的氣流應付飛盡的雞蛋。

因此他就不在乎是否被擊中,只不斷嘗試如何更迅速、更有效的掌握這種旋勁。人卻因此不免被許多只憑肢體小幅度動作照顧不了的雞蛋砸中,片刻就濕了一身。

“師兄莫急,再試試我們今日才學的合射手法,海浪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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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神武擂之變 第五節 請求

        “ 那人喊叫聲中其它人分別抓滿兩把雞蛋,彼此有序的配合著丟擲。只見那些雞蛋迅速形成如海浪般的彎曲奔騰形態,看似前撲落低時,後面的雞蛋錯過空隙驟然加速飛起,間中一些如拋甩開的水花點點,呈現或直或曲的軌跡急速飛襲。

步驚仙輕越離地,果然浪形底部突然飛出數排雞蛋,如突然迸射撲出的激浪,比那拋飛水花般的零星雞蛋更快射到。卻從躍起的步驚仙腳下飛出崖外滽漟漺滼,那些零星的雞蛋這時才襲到,各自軌跡不一,卻把敵人閃避的方位都算計在內。

眼看兩顆直飛步驚仙頭臉,他人竟憑空橫倒,輕易避開。

而此時雞蛋構築的浪形撲至高處突又加速罩落,浪中部又飛甩出數顆水花般的零星雞蛋,身不著地的步驚仙旋動上移,便避開了這些雞蛋。當落下的大浪罩下時,他旋動的身體又加速朝雞蛋構築的浪里頭急墜。

落下的浪頭也就從他身後過去,全砸在地上。

一群北靈派弟子越發投擲的有趣,將白日里剛學會的合射手法全用出來。

這場面被遠處圍牆內屋頂上的凌落看的分明,他的神訣早能看見比常人遠許多的情景,其它幾個神訣修為過四層的弟子也都看見。

有個驚訝道“三師兄那是否憑虛御風輕功?”

就有人斷然搖頭否定道“絕非憑虛御風。倒像是以粗淺內功模仿憑虛御風內勁生力方式,故而形似。只是三師兄內力修為粗淺,如何能自經脈生出這等驚人驅動力量?”

凌落搖了搖頭表示不知,沒有話說。

有個心思細膩的師妹猜測凌落心意關切道“大師兄若看不過眼,師妹願意去喝阻他們的胡作非為!”

“專心練功。”

那女孩聽見了還是不放心,她倒並非如何同情步驚仙的遭遇,並非沒有惻隱之心,只是入派日久早已看慣。此刻只是因為擔心凌落心中難過才希望幫忙分擔。便猶自不肯放棄的道“我這就去!”

凌落忙將她喝住,語氣嚴厲的告誡道“三師弟豈非常人!這等小事何足掛齒,他若果真認為不堪忍受羞辱早已走了或是說與我聽,然而他卻從未提過。三師弟心有大 志,不會為這等小小屈辱所擊倒,如此站出來看似是幫他,實則是傷害他。尤其是我與他彼此引為知己,平等相交,更不能擅作主張以免傷了他的心!”凌落說罷又 緩緩閉目,輕聲吩咐道“練功吧。”

幾個神訣宗弟子便不敢再多言,紛紛凝神閉目,專注修煉。

崖邊那些弟子籃子里的雞蛋和骨頭全都丟完時,一個個或多或少的都感覺疲憊了。有人還計算了數目,大叫說“今日打中一百三十六顆!輸的人今晚就要為奴為僕啦啊!”

步驚仙對這些來的人都熟悉了,這批人總拿打中他多少做為賭約。買中數字範圍內的算贏家,開始是賭錢,後來也許是太無聊。賭輸的人晚上要為奴為僕,打水洗腳甚至侍寢等等都需尊奉。傷風敗俗之極,看起來如花似玉或一副大家閨秀般的女孩這些日子里都不知道亂七八糟的事情做了多少。

步驚仙有時忍不住的感慨,這些人個個自幼嬌生慣養,細皮嫩肉的外表絕不是普通人能比,因而看起來個個干淨光鮮的很。偏生做的些荒唐事情又污穢的很。

那些人走時他也去了山上的泉眼處,先是發力將覆在衣發上的泥土震落,那些白黃混雜的蛋黃蛋清也就隨覆著泥層飛散了。然後又遵從北靈老人的嚴令,在泉眼旁的濕泥里發力滾動幾圈,成了泥人時才又走回崖邊。

原本步驚仙置身于北靈山上,那許多權貴子弟中不少女孩都生的漂亮,他應該是會情竇初開的,就因為這群人讓他不知覺見慣後發現他們都髒的很。哪里還會因美而不知覺的動情?

這地方似乎沒有了世俗的禮法。未婚而經人事原本是極為不齒的事情,但在這里,連凌落背後的神訣弟子都有早經了人事的。

山中歲月本無聊,每日看著一樣的風景,早已膩味。過去步驚仙總是專心練功,自從與鄭凜然訂婚後卻總不時惦記,盼著下次何時能夠再見面。

步驚仙在吃飯時突然覺得該準備禮物送給未婚妻,在下一次見面的時候。但他沒有錢,這里吃住都不愁。但北靈老人不會給弟子發錢。偶爾會有事情需要弟子下山辦,多是跑腿之類。做那些事情會有盤纏,而且給的很足,只要不奢侈無度都會有節余。完成回來後北靈老人還會再給些辛苦費。

但這類差事多被山腰的弟子接去。山頂的弟子不屑為之,也只有山腰的弟子中才會有家道中落或者來學藝就已耗盡家財,需要賺這些說來其實不算少的錢財。

步驚仙吃不準師父會否答應交給他做。但還是硬著頭皮去求見北靈老人。

他在北靈老人居處門外跪等不久,里頭就叫他進去。

北靈老人還是一眼也不看他,表情里沒有厭惡和不耐煩,也沒有和藹的微笑。冷冷淡淡,安安靜靜。

聽步驚仙說明來意才抬臉正眼看他。“賺錢為何?”

“回稟師父,弟子入山數年從未能孝敬一二……”

“為情故?”

步驚仙便後悔不該說那種漂亮話,果然瞞不過師父,反又被他從心里討厭。再不敢硬撐著不承認,輕聲點頭道了聲“是。”。

北靈老人冷冷輕哼,充滿嘲諷味道。

“鄭凜然是何等樣人?你送的起什麼,你以為能買到的那些會博得她歡心?你什麼也沒有,更不必指望能憑借為師的賞錢買到什麼讓她歡喜的禮物。此事不必再提,想也不必再想。專心練你的魂訣。沒有其它事情就下去吧。”

“師父……”

“下去!”

步驚仙無言致禮退走,出了門後心情壓抑難受。雖然早料到可能被拒,但不知為何仍舊感到陣陣揪心疼痛。這般懊惱過後又暗自反省,想到師父那番話雖是拒絕卻並非沒有道理。他步驚仙有什麼?什麼都沒有。鄭凜然那等人見慣寶物,而他甚至連名貴之物都買不起。

然而,師父說練功,他根本無功可練,每日一個多時辰就將魂決練的經脈脹痛,不能再練了。倘若他學的是神訣,或者王訣。此時此刻也不致有這種自卑之心,必對未來充滿自信,哪里會覺得總配不上鄭凜然而試圖設法尋求抓穩感情的方式作為依仗。

這時天下大雨,絲絲如線,急驟的的自高空落下。漸漸濕透了步驚仙的衣發,他定定眺望著漫天雨幕,止不住的想要高聲吶喊自問︰他步驚仙何時竟成了個自卑之人!何時?何時!何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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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神武擂之變 第六節 拂袖而去

   冬去春來,山中不知歲月之快。

漫山遍野的冰雪早已融化,鳥語花香,高枝碧葉,一派春色昂揚的氣象。

一些去年春天來學藝的弟子都拜別北靈老人出師下山,結伴聯袂,滿懷自信又迫不及待的迎接下山後的人生。更多的人在這季節來到北靈山拜師求學,沖神訣來的那些百之九十九被否定了資格,資質不足哪怕帶來再多錢北靈老人也不屑多看一眼。

山腰建造的茅草房越來越多,山腰的一些弟子有人聰明的做起種買賣。他們開始收徒弟,收的費用比北靈老人低,承諾學到什麼就原原本本的教授給他人。那些人多 是攜資不足希望以誠意感動北靈老人,失敗後知道有這麼一條路,哪怕明知道這些人勢必會藏起些絕招不授,但一則價錢只花一半,二則比起什麼都學不到總要好。 于是也就願意接受這種提議,甘心拜了山腰的弟子為師。

初時只有一人這麼做,其它人見了大多也沒敢效仿,一些日子後見北靈老人並不對此有何異議,只是要收了徒弟的人上繳些錢了事,其它人就紛紛效仿。這麼做的人多了,慢慢價錢也降低了下來。

山腰因此建起越來越多的茅草房,全是山腰弟子的徒弟所居。有些買賣做的好的一人竟有百數徒弟,收的那些徒弟也全記在北靈派門下。每收一個山腰的弟子拿一半錢,另一半錢就交給北靈老人。

有心人大略統計了當前北靈派弟子的數目,山頂上的有兩百多位。山腰的同輩弟子有兩千多個,二代弟子一年間竟然發展至八千多的數目。而且來的人一天比一天多,許多人就沖著二代弟子的身份來拜師學藝。

甚至讓山頂的許多弟子都心中羨慕,只恨當初沒在山腰求學。山頂求學的弟子不能隨意下山,山腰都不能。只有凌落,楚高歌和步驚仙三人是例外。

凌落和楚高歌也不屑于做這種分心的事情。

步驚仙倒是願意做,但他根本收不到徒弟。一副乞丐般的模樣讓人看著就不敢恭維,再一聽其它人說了情況,哪里還有人會跟他學藝!

他試過下山收徒,結果被山腰的弟子當眾取笑折辱了番,那些來拜師學藝的人跟著笑話他。

雖然下去之前步驚仙早料到十之八九會自取其辱,卻不甘心因為害怕羞辱就不做番嘗試。他實在無事可做,練完心法就只是模仿學習其它人的武功招式,思來想去還是想賺些錢財。這些恥笑原本不致讓他受到打擊。但他萬沒料到會有變故。

當時一群山腰弟子圍著他肆意高聲宣揚介紹。

“大家看好了!這位就是本門三師兄,至于名姓麼……我忘了。但大家必需認識他,其一是因三師兄獨特出眾的外貌,這在北靈派上下絕無僅有啊;其二是因為三師兄的武功,他是個奇才,一直靠自行領悟修煉,師父是從不傳授他武功的,這等才智在本門上下也是絕無僅有啊……”

那些拜師學藝的人聽不明白的也從旁人的大笑聲中明白到這話意思,便跟著嘻嘻哈哈的笑了起來。都想不到北靈派還有這麼一個可笑之人。

人群圍著步驚仙根本走不出去,只有氣定神閑的等他們笑夠散了再回去。

沒想到他卻在人群中看見一個絕想不到的身影——鄭凜然。

他清楚的看見她臉上羞憤交加的慘白臉色以及眸子里的怒容。

看見他的注視後,鄭凜然甩袖揮手撞推開圍觀的人大步下山。有人不歡喜的罵咧著時,或被旁人告知身份便不敢多說。或是見步驚仙大步過來唯恐沾上他的污穢紛紛掩鼻避開忘了抱怨。

鄭凜然知道他在背後追趕跑的更快,但北靈山道路不好走,她又遠不如步驚仙熟悉,快到山腳的時候還是被他追上。

步驚仙一把要抓住她時被她旋身揮袖避開,只聽她怒喝道“休要踫我!”

“我不知道你會來。”

“知道又如何!”鄭凜然本就不願來見他,全是被鄭飛仙逼迫,又眼看這等情景再不堪忍受恥辱,這時只恨不得一掌將他打死!

“你何必如此生氣。”

“你!”鄭凜然不由更怒,手指他道“山腰這些弟子你竟都害怕!”

“我步驚仙哪里會怕他們!”

“哼!”鄭凜然氣怒之下不由冷笑。“好個不怕!被人羞辱不敢做為!你難道不知羞恥為何物麼?”

“師姐早知我的情況,師父對我十分厭惡,從來不肯傳授招式武功,連心法如何修煉都從不曾詳細指點。我若觸犯門規他還能寬恕?形勢如此,便是有千萬種辦法對付這些無聊之輩也只能隱忍不敢發作。但我萬料不到今日師姐回來,否則絕不敢連累師姐跟著受辱。”

“我不想聽你說些虛偽之言!不錯我早知你情形,卻萬料不到你竟會是個不知羞恥為何物之人,不知設法爭奪求上進之人!人無爭心,何以攀高!人無廉恥,何來尊 嚴!人無勝心,何來威信!連這些山腰的弟子都敢如此羞辱于你,你的尊嚴連最低賤的奴隸尚且不如!竟然還有臉說我不該生氣?哼!”

鄭凜然轉身就走,又警告道“休要再追!否則別怪我無情!”

一番話已讓步驚仙明白她心情,知道在追上去多說也是無用。一時間只覺心如死灰。每日都期盼著何時還能再見面,不料她終于來了,卻是在這種場面相逢,這種相逢還不如不見。可時光不能回頭,人又不能預知未來。

他再如何懊惱都不會有用。

激惱中步驚仙一拳擊斷了身旁大樹,拳力震的那樹自中間斷開,直飛兩丈才撞上別的樹停住。

聲響便驚動了巡山的二代弟子過來,負責巡山也有錢拿,許多二代弟子都願意做。縱使不願被交待下來也不敢違命。這一帶都是北靈老人的領地,一樹一草也都是他的,沒有他的許可旁人不許伐木。

那弟子見到是他,又見斷了棵樹,吃驚于他有這種神力,卻沒好氣的懶散拜禮道“三師伯打斷樹可賠償不起,問起來讓人如何交待!”

“滾!”步驚仙正自煩燥,全沒了平日的心平氣和,扭頭便是一聲喝罵。那弟子聽見不由大怒,但輩份在那也不敢就失了禮數的胡亂發作。只冷冷陰笑道“師伯說滾弟子當然應該滾,但沒拿到這棵樹的錢弟子想滾也滾不得……”

那弟子話未說罷就見步驚仙揮臂打中斷樹上,立時便震斷一截直朝他飛來,嚇的他急忙跳開回避,只見那截斷枝撞上別的樹時直震的落葉紛飛,樹身顫動不止,不由暗自心驚後怕。

“滾!”

那弟子不敢跟他動手怕觸犯門規,又見他大異于常,更無心跟個有此等蠻力的瘋子動手。便氣道“好好好,師伯讓滾弟子滾就是了,樹錢的事情自有人來問師伯要!”

步驚仙清淨片刻,自知隱忍小心了多年,如今卻為這等事情犯錯給了北靈老人把柄。更氣恨自己定力不足,明知沖動意氣用事只會讓情況越來越糟偏偏還犯此大忌。料定北靈老人勢必借題發揮逐他離山。

他未曾學得什麼,離開這里哪里還有時間潛心修煉心法,更別說有機會嘗試學習凌落答應以後教他的神眼之術了!最近幾月他才剛剛能夠試著模仿諸多厲害招式的用法,雖然不盡相同但總有威力。如今讓他離山,他是十萬個不願意,百萬個不甘心!

打壞了樹便要賠錢,賠錢才能讓北靈老人尋不到理由趕他走。但他根本無錢可賠,問凌落借麼?他又不願意,遇事就知靠人並非他的作風。況且他又能拿什麼還上這筆錢?

細思之下他突然有了主意,附近山地中藏有許多山賊,雖然也沒有多少錢但區區一顆樹錢總不會沒有。他不能下山但可以搶這些山賊的錢,哪怕不容易尋覓但他有的是時間,旁人有諸多課程安排,他卻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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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神武擂之變 第七節 亡羊補牢

     拿定主意他當即就實施,先上山頂廚房要了些食物,帶了飲水,急忙忙又下山。

一帶山林里本來藏有許多野獸,但日子久了都知道北靈山的人厲害,早不敢傷人反而遠遠聽見動靜就回避躲起,不帶食物想靠捕獵飽腹反而困難。

山路崎嶇凶險,深處山林他也沒有走過多少。那些山賊防範軍卒搜捕,又害怕北靈派弟子群起來剿,平時都躲藏在隱蔽深處。步驚仙足足找了兩天也沒發現賊窩蹤影。到第三天時才看見兩個漢子,料想這地方除山賊不會有旁人,便小心的爬過去。

那兩個漢子本來聽見動靜,但看見是個乞丐也就沒多心,直叫晦氣。以為會有不開眼的肥羊路過,哪知道是個窮叮當響的流浪乞丐。

見步驚仙朝他們過來時,還不耐煩的遠遠叫嚷道“往北走經過北靈山有城鎮讓你討飯!”結果見步驚仙充耳不聞般仍舊爬著山路過來,便不耐煩的低聲罵咧道“倒霉!踫上個聾子!”

步驚仙終于趕到那兩個人面前時就抱拳道“敢問兩位綠林好漢,你們的山寨在哪里?”

那兩人一時愣住,都以為聽錯,回過神時拿眼上下打量半響,其中一人不屑笑罵道“滾蛋!我們可不收你這種乞丐,以為什麼人都能當綠林好漢麼?”

步驚仙做懇求姿態道“好漢幫個忙,小人必定感激引薦之情,頭兩個月的糧餉全做謝禮!”

聽他如此說,那兩個山賊就有些動心。其中一人道“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如果到時敢耍賴,必定讓你好看!”

“好漢說哪里話!小人入了綠林也是為好漢做些跑前跑後的打雜事,只求吃得上幾頓飽飯罷了。怎能不感激兩位好漢的引薦恩情!”

那兩個山賊便不耐煩的起身道“跟著走吧!”

路上又說“看你年紀雖小,身子骨倒還強健,以後跟著大王好生效力必然不會虧待了你!非是我們貪圖你那些糧餉,只是我們山寨不比別的,不是什麼亂七八糟的人都收。讓你留下我們兩個很是要費些口舌托情請客,懂了嗎?”

步驚仙忙道懂得懂得,又說感謝他們幫忙,必然記得恩惠之類的話。心里卻是真的懂得這兩個山賊根本沒有面子講情說話,不過是無中生有把事情說難些,好落個人情罷了。入了山寨日後畢竟是自己人,山不轉水轉,當然留些余地的好。如此糧餉也能拿的理所當然。

山賊的巢穴果然隱秘,看似沒路的地方把枝葉繁密的矮枝撥開,就露出個洞穴。進去時還要詢問暗號,過去了就看見哨崗。還是條崎嶇難行的小路,走兩里地才見到另一個洞口,進去後才是山寨根據地。

里頭被燃燒的火把照著仍然看不太清。

洞穴頗大,洞中有洞,一路進去約莫有百多人。

一個山賊陪著步驚仙等,另一個先進去了。說要先去說情讓人通融,實則是怕他知道事情原來很簡單根本不費力。

里頭的山賊進去一會就出來說“大王本來不肯留你,看在我們的情面才勉強答應,日後你可要勤快些知道嗎?”

“一定一定,多謝兩位大哥費力幫忙。”

“好說,好說。”

這才帶了他進去拜見賊首,山寨的大王。

這洞中的賊首是個粗莽的漢子,身材高大強壯,一看就是空有力氣卻並不精通高明武功的莽漢。當賊首不容易,但也容易。有本事挑了山寨大王就能威懾群寇,大多 山賊並沒有多少不怕死的無畏戰斗意志,都是跟著打,混口飯吃。見敵人太厲害,兄弟里頭不怕死的都不是對手了,就不想去送死。

如上次那種敢綁架公主的盜賊並不多,背後也必然有人指使,不過是搶了人轉手再交出去收錢而已。

那兩個山賊見步驚仙只顧左右打量,便叫喊提醒道“還不跪見大王!”

步驚仙充耳不聞般猶自打量四周,便有個帶他來的山賊暗罵蠢材,過去推了他把使眼色道“快拜見大王!看什麼看?”

步驚仙便微笑道“我看看你們的錢財寶物放在哪里。”

那山賊猶自沒多心,惱道“胡說八道什麼!快拜見大王。”

那賊首倒不似那山賊般蠢,聽見這話就知道步驚仙來意不善,重重把酒杯一方,瞪大了眼珠子怒問“怎麼?你莫非要搶本大王財寶!”

“是啊,我就是來搶你們的。”說話間步驚仙揮臂將帶路來的山賊打飛出去。

其它山賊見那人被他揮手打的拋飛幾丈,撞在牆上時又聽見嘭的大響,暗暗都有些懼意,只看頭目如何吩咐,不敢急著上去找打。

那賊首也暗驚于步驚仙的力量,見其它人不動手便明白這些手下的心思,抓了柄大錘子在手上,怒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本大王叫你知道厲害!”

步驚仙初時見那大錘柄長米半,垂頭直徑足有半米之長,以為這賊首如此力大。不料見到錘子揮動勢態才明白是裝腔作勢的空心錘,看來大,實際上沒有多沉,用來嚇唬人的而已。

見錘子砸到時便迎著一拳擊過去。

那賊首頓時拿捏不住,長柄大錘被打的拋飛旋轉著砸上賊首座上的石壁,撞的 當大響。

群賊見狀更覺心驚害怕,不敢相信有人如此厲害。

那賊首眼珠子急速轉動,一臉的凶狠突然變成驚訝,然後是歡喜的微笑。直道“唉呀!看你武功原來竟是同門,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己人倒打了起來……”

步驚仙不禁失笑打斷他道“別再胡扯了,想要攀著干系和平了事隨便拿些東西打發我走麼?告訴你,這山寨的財寶我要拿走一半,要麼你現在交出來,要麼我把你打趴了後讓你的弟兄交出來,剩下那一半當然就由他們分了拿走。“

那賊首沒想到步驚仙如此狂妄,一時沒了台階,臉色難看。是強撐著動手,還是不顧顏面的認輸?這是個兩難的選擇。

那賊首看似粗魯,實則並不愚蠢。否則也不會有剛才那番機智反應了,當即陪笑道“少俠說哪里話,少俠雖不肯承認同門干系,但我是認得的。既然少俠有需要本大王自然不會小氣,別說一半,要拿更多本大王也是義不容辭,請少俠這邊走。“

見他識趣步驚仙也就不繼續讓他難下台,笑道“也是師父交待萬不可對他人道出師門之事,師兄畢竟是認得的。“

那賊首頓時高興起來,舍財已成定勢,若再損了顏面日後如何再帶領小的?步驚仙突然改換口風願意讓他顏面保存,他自然覺得歡喜。

所謂的藏寶洞也沒有多少錢財,黃金根本沒有,白銀不過幾百兩。卻有幾件戰甲和制造還算精良的兵器,都是鄭軍的制式。步驚仙拿走一半銀兩,又挑了個不知價值如何的瓷碗,拿走張難得完整的老虎皮。

要走時,那賊首笑問說“今日少俠難得肯予小人台階,小人心中實在感激不盡,還請告之名姓以望它日有緣報答。”

報答有兩種意思,一種是善意的,一種是惡意的。這賊首以為步驚仙年少,說的客氣好聽。實則步驚仙明白他是想記著,待有機會時設法報復。這不由讓步驚仙改變了主意。他本來拿了錢就想走,此刻卻認為不可如此。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他不可能長久的記住這個賊首,但這個賊首卻一定會長久的記住他。說不定何日何時,就會給他帶來麻煩,那麻煩或許大,或許小。

“舉手之勞何足掛齒,我叫——步驚仙。”

話音落時,他已經一拳打在那賊首的太陽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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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神武擂之變 第八節 眾請

     見那賊首斃命撲倒地上,他又突然覺得自責。他知道宗父不會做這種事情,也不提倡做這種事情。但他不一樣,從小就不完全接受宗主的想法。這時不免覺得有些愧對宗父的教誨,卻並不深深後悔。

這才是他的真性情,才是他真正的行事風格。以惡對惡——才是他真正相信的道。這一刻,他感覺重新找回了自己。這幾年在北靈山讓他長久壓抑的險些忘記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現在他記起了,不久前因為鄭凜然產生的煩惱因而沒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在北靈山他必需隱忍。此事不必多想,如果因此致使未婚妻失望,甚至導致姻緣夭折,他也無可懊悔。

他步驚仙本不能為兒女情長忘記肩負的重任,忘記了神魂意志的實現。孰輕孰重一目了然。因情犯錯本屬不該,若因此深陷煩惱不能自拔忘記該做什麼就是愚蠢透頂!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神魂宗死傷無數,宗父也戰死在山上。但宗父當時並不絕望,只讓他務必堅強的活下去。帶著神魂意志的信念活下去,因為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神魂意志的信念不喪失,哪怕只有一個人,也可能變成燎原之火。

但如果沒有了信念,那麼神魂族就是真正滅亡了!

他不相信宗父那一套,如果用那一套他步驚仙活不到今天。如果只靠超然世俗的自我行事在旁人眼里只是瘋子,傻瓜,白日夢。每日忍受清貧,從不惹事,從沒有野心,從沒有爭心,從不在乎旁人如何說。

但這一切換來的是神魂宗的滅亡。他在被捕時親眼看見鄭軍中有過去離開神魂宗的人。

雖然他不清楚到底該怎麼做,但他相信不會是宗父提倡的無為之道,無為之道根本感化不了人們,改變不了人們。

他步驚仙背負的是傳承神魂意志的責任、是神魂宗無數亡靈希望的寄托,兒女情長本在其後,怎能為此耽誤正事!

他深深呼出口氣,身心輕松的大步出了藏寶洞,沖一干不知所措的山賊道“你們的大王已經死了,洞中財寶我取一半,余下那些你們商量了瓜分吧,以後最好散去別再當山賊,若撞在我手里,下場就如他一樣!”

那些山賊萬料不到會如此,大王死活沒有幾個真心在意,聽說還有財物可分都喜出望外,個個諾諾答應著躬送步驚仙出去。見他一走便全湧進里頭,踐踏著那大王的屍身爭奪銀兩和值錢的物品。

留下一半錢財並非步驚仙好心,而是他不貪心。

這些山賊多是走投無路的尋常百姓和奴隸。賊首斃命,有錢讓他們分搶,一不會感到未來昏暗無光而群生拼命或謀害他之心,二不會埋下怨恨,三則其中總會有人不願隨其它賊首做事索性又回去耕種。也算是一善。

步驚仙拿著三百兩銀子回到北靈山時,見到他的弟子就有不陰不陽的冷笑說宗主找他幾日的話。

上到山頂,凌落早聞訊而來,直說毀樹之事,又說旁人以為他畏罪潛逃,追問他這五日去了哪里。步驚仙就笑拍背後的包袱道“賺錢賠打壞的樹。”又加開包覆一角讓凌落看,後者啞然失笑道“區區小事何必!”

“既然有辦法解決何必向師兄借錢?借錢還不是要設法還的。”

“你這性子!唉……罷了,隨我去見師父吧。有錢可賠必無大礙。”

“但願如此。”

見到北靈老人時,步驚仙發覺師父臉色陰沉,他早知道事情不能輕易了解,就看師父會不會在有錢可賠的情形下仍舊借題發揮了。

忙稟明數日無蹤的緣由,又解開包袱亮出銀兩,請罪懇求師父饒恕。

北靈老人冷笑道“原本此事——情有可原,但你離開前卻不事先稟明,讓人以為你畏罪逃走。鬧的門派上下沸沸揚揚,傳開出去讓人以為為師是個何等計較又無情之 人,會為一棵樹趕弟子下山。這些過錯你以為是銀兩能彌補的嗎?這種弟子,北靈派沒有,也不允許有。你收拾東西下山吧,以後不必說是我徒弟,念在你無心之失 也不廢去你武功了!”

“師父!”凌落大驚跪倒,忙磕頭請求。“徒兒請師父饒恕三師弟的無心之失,他自知犯錯,心慌意亂之下只想如何彌補過錯,思慮不周故而未及先向師父稟明。懇求師父念他尚知過錯,又有犯錯不回避的擔當就饒他一回吧!”

原本在外頭聽的幾個神訣宗弟子聽見凌落求情,便都一起進門跪倒磕頭懇求,全是念在凌落顏面,只有兩分是同情步驚仙的遭遇。其它在外頭聽的弟子見狀也都猶豫,楚高歌卻帶頭進門跪拜懇求,王訣宗的弟子也都進去了,其它弟子見狀便也跪拜在門外,齊聲出言求情。

只有個別不知從眾或不屑從眾的還站著看熱鬧。

北靈老人這才改了口氣說“念在這麼多師兄弟為你求情,便不逐你下山了。但從此之後若再敢有亂來行徑,就休怪為師無情,更別指望有人求情就能免了責罰!聽明白了嗎?”

步驚仙忙道“弟子明白了!多謝師父寬恕,多謝眾師兄弟恩情。”

“好了,都下去吧!”北靈老人說罷又道“區區一棵樹何足掛齒,把你的銀兩一並拿走吧。”

步驚仙忙道“弟子一直沒有機會聊表孝心,如今幸運得了些錢財,雖然數目不值得師父多看半眼,但還請師父能夠收下,以慰弟子滿腔孝心。”

凌落忙又出言相助道“請師父收下吧!三師弟平日總惦念師父的恩情,常說起不能回報,就請師父成全他的孝心吧!”

他開了口,神訣宗的弟子忙附和跟隨。便又是一片懇求聲。

北靈老人略微點頭,讓他們散去了。

出了門步驚仙便佯裝感激的朝眾位替他求情的師弟妹道謝,又著重感謝了楚高歌。散去後,凌落一路安慰他不必多想。

“師弟倒是該歡喜才對。”

“歡喜?”步驚仙一想明白過來道“師兄也以為師父會傳我些本事了?”

“師弟料想也有考量的。師父向來計較分明,雖說三百兩銀子不算什麼,但師父既然收了就絕不會依舊如故。多少會指點師弟些本事。”

步驚仙本有此念,不久前又理清了兒女私情,是以才放棄拿那錢買些無用禮物給鄭凜然的念頭。但事情能否如推想般發展他並沒有絕對把握,凌落對北靈老人了解的多些,他也如此看法才讓步驚仙增添了信心。

因此就拋開鄭凜然的事情不想,滿懷期待的耐著性子等著北靈老人指點。

卻說當日鄭凜然深感受辱,一氣之下回了飛仙宗。

鄭飛仙見她回來的快就問起緣由,聽她氣憤不平又說得臉紅耳赤的激動模樣,不禁失笑道“好啊!胸懷大志又受得折辱的品性難得啊!”

“師父!他那樣的人與街頭不知羞恥為何物的乞丐和奴隸有何區別!人無廉恥何以為人?徒兒實在受不得這種羞辱!當時真恨不得一掌將他拍死,旁人見到我的目光都分明藏著譏諷恥笑,宗派里都有人背地里議論說我失心瘋竟然自己要往牛糞上插,師父都不知道有多難聽!”

“街頭乞丐不知自尊但求一飯飽腹,每日里只想著下頓如何吃飽,明明有的是時間卻從不思如何改變自己。那種不在乎旁人恥笑的狀況又豈能拿來與步驚仙比?他是胸懷大志故而知隱忍,每日里勤奮修行以求不斷超越自己。你非拿來與荒廢時日的乞丐相比本就是你不對!”

鄭凜然哪里聽的進去!就覺得師父分明是只把步驚仙往好處想,根本不講道理。一聲“師父——”還待再說,就被鄭飛仙板著臉打斷道“別耍孩子脾氣了,過兩個月再去北靈山!”

鄭凜然滿心氣惱,卻知道師父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再使性子說下去只會惹她發怒。嬌嗔著重重“哼!”了聲,逕自告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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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神武擂之變 第九節 飛仙宗秋葉

自從鄭凜然答應婚事後鄭飛仙待她又如過去般疼愛,由她如自己女兒般使使性子也不責備,只顧考慮神武擂的事情。

正思想間門外弟子報說秋葉長老回來了,鄭飛仙忙道了聲傳。

飛仙宗四季長老的地位僅在宗主之下,而這秋葉長老又是四長老中最年輕,武功修為最高明的,也是個天賦異稟擁有精能之體的奇才。如今不過二十二歲的年紀,卻已經師從鄭飛仙有十八年了。從小就跟著經歷許多凶險戰事,八歲時已經開始提劍隨同門參與戰斗。

在飛仙宗內非常有威信。四季長老中的其它三個都比秋葉年長十數以上,但對她擔任長老的決議卻都沒有反對。可惜秋葉是孤兒出身,如果她是鄭國王室宗親,性子又稍稍正常些,必然會是飛仙宗主繼承人的不二人選。

鄭飛仙每每想起這個弟子就忍不住嘆氣,為她那古怪的性子,又深感秋葉性子所以會如此實在跟她這個師父脫不了干系。

她一聲進來的話音剛落,房門就被人無禮的大力推開,直撞的哐當作響。

門外的風吹進屋里夾帶著一股子濃烈的酒氣,其中又有股異常的濃香。便見一條深紅的影子比風更快的一閃闖入,頃刻間便立在了鄭飛仙面前。她的臉龐消瘦,身材曲線又標致的出眾,一張瓜子臉上配著對丹鳳眼,卻透著幾分迷離,幾分朦朧,似醉非醉。飛仙宗弟子個個儀態嚴謹,無論何種發式都不離頭釵,梳理的總是很整齊。偏偏進來的秋葉披頭散發,雖然頭發也洗的干淨,卻也大違飛仙宗堂堂天下第一大宗派的作風。她毫無恭敬之態的看著鄭飛仙。

飛仙宗宗主長嘆口氣。

“你能否少喝點!”

秋葉偏偏還拿著扁平的酒壺仰面又喝一口,懶洋洋的道“師父不要管弟子的練功之法。”

如此說話鄭飛仙卻不與她計較,實在是習慣了她的德性,早就打過罵過警告威脅過。自幼收養教導的弟子,經歷了多少凶險危難,實在說感情猶如母女,哪里又真忍心將她趕走?再者又明白秋葉何故如此,就更不忍心為此責罰太重,逼迫太緊。

“你這般模樣讓我怎放心由你代為師出戰神武擂!”

“師父放心吧,我一定會贏。”秋葉對此重任沒有顯現絲毫的緊張,也沒有受寵若驚的慎重,滿不在乎的好像是讓她去做飯般簡單。

“認真些對待!神武擂干系重大。原本為師想要親自出戰,一則為師武功本已威絕天下,縱使取勝也不過是理所當然,對提高飛仙宗聲威,展示鄭國武威而言並無作用;二則許多人怕為師出戰,唯恐應戰後落敗導致聲名受損,心中顧忌諸多,如果這些有身份的人不上台,那麼神武擂的價值又將大打折扣。所以才決定由你出戰, 論身份你是飛仙宗四季長老,與哪派宗主對陣都不辱他們的聲名,一旦擊敗天下高手奪得頭魁,旁人都會說飛仙宗不止一個天下第一,鄭國不止一個武尊。”

“師父放心吧,只怕弟子出戰也有很多人不敢上台。”

“話雖如此,但他們畢竟是有身份的人,倘若由你代表飛仙宗他們仍舊不敢上台,如何向天下人交待?回避與為師之戰他們大可以自承不如,旁人也不會因此笑話。 但對你可就說不得這種話了,騎虎難下之際也只有上台比試。而你到時也不必留手顧惜他們顏面,任他是誰,能讓他們敗多難看就多難看!越難看越長鄭國和本宗的臉面!”

鄭飛仙交待罷了又問她秋季堂的情況如何,聽說一切不錯後又問起道“七月最近的修為進展如何?”

“好。”

“有閑暇就多教教她,那孩子與你一樣資質出眾,需得費心培養。忙完神武擂的事情後為師會再親自教她,至于你,其它為師很放心。獨獨盼你別把古怪性子教給她,也別把貪杯的嗜好教給她!”

鄭飛仙說罷等了半響不聞秋葉答話,便氣道“你聽見沒有!”

秋葉滿不在乎的喝了口酒道“七月早已拿走弟子三個酒壺……”

“你……!”鄭飛仙震怒異常,卻又知道事已至此發怒也無用。偏偏秋葉猶自淡淡然道“現在七月師妹每日都喝,已經不比弟子喝的少了,還說要學弟子的獨門練功之法……”

“滾!”鄭飛仙怕再聽下去會忍不住打她,怒喝趕走,見秋葉仰面灌著酒邁步出去了,又警告道“你若敢教她歪門邪道的練功之法為師就打斷你的腿!”

秋葉便又立住回身,淡淡然道“弟子已經教她了。”

“你……!”鄭飛仙險些氣倒,大口喘氣半響,恨恨揮手示意秋葉退去道“把七月給我叫來!”

片刻後七月被叫到,腰上果然掛了個與秋葉一摸樣的暗銀色帶花紋的扁平酒壺。

鄭飛仙看著就氣不打一處來,卻耐著性子問她最近如何練功,聽七月答了,又厲聲喝問道“你不是學了秋葉長老的練功之法麼!”

七月忙說“雖然學了,但覺得秋葉長老的練功之法離奇古怪匪夷所思,所以沒有練過。”

鄭飛仙便緩了臉色,叮囑她不可學秋葉般練功,又說少喝酒,若敢醉倒一次就拉她重打板子一次。

七月連連點頭答應絕對不敢喝醉。這才被放了出去。

遠遠的亭子里秋葉倚著涼亭欄桿等著,七月過去了就說“師父不許我學你練功。反正我也覺得長老的法子離奇古怪不願學。不過長老可要教我被大合掌連擊七次而不傷的絕技!”

“那沒什麼可學,大合掌雖然厲害也比不上師父的掌力,誰被師父的掌力打上百千次而不死都不會在乎被大合掌連打幾下。”

“那長老就用十方九五之尊掌力打我吧,等打上百千次理當能有長老八九成功力的!”

“真的要練?”

“嗯嗯,會了這門本事以後就不怕人打了。”

“好。”秋葉答應時已經一掌推出,正中七月胸口。下一刻七月人便被震的口吐鮮血徑直飛撞進亭外湖里,暈死的不省人事。秋葉一掌擊出時人已躍出亭子,踏著水 面追過去,低身探手一撈,就將七月提起。徑直飛躍到藥房,將嘴里猶自在吐血的七月丟到病榻上,沖藥房的弟子交待“快些拿續命丹喂她,早晚一顆,斷了她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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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神武擂之變 第十節 神秘貴客


藥房的弟子司空見慣般拿了藥化後喂七月服下。笑說“又是想學長老的金剛之體本事的?”秋葉卻不答話,微微點點頭就逕自去里頭尋藥酒了。那弟子看著傷重的七月自語笑道“七月師妹呀,醒來就不會再提此事了,左右如你這般傷重送來的不下百數,不必怕被人笑話。”那弟子嘴里說著,臉上卻忍不住在笑。

七月醒轉時,餓的覺得自己快要死了,也不管全身還疼著就蹣跚著步子連跌帶撞的往廚房跑,藥房的弟子早早回去睡了,外頭黑漆漆的,巡夜的弟子也沒踫上。她一路跌撞的跑到廚房時,眼楮撞腫了,臉也擦破了皮。

如果是別的弟子一定著急毀了容顏,七月卻向來不對容顏在意,自小就覺得長得丑,看別的師姐師妹個個漂亮。只拿手帕擦了臉上的血痕,又只管做飯,餓太急等不得飯菜做熟抓了蘿卜就大口生啃。

飯菜快好時有人進來,她見是管廚房的師姐忙叫了聲。見七月臉上擦傷,眼楮腫著,衣裳這里擦破那里磨髒,那師姐沒好氣的叫道“七月師妹你這是干什麼!才三天工夫就跑下榻,餓了說聲讓師姐給你送去就是了!”

“我吃的多,不好辛苦師姐搬來搬去的。”七月答應著嘴里還吃不停,那師姐早習慣她吃東西不顧儀態的德性。“師姐不睡覺怎麼來了?”

“師父來了客人讓做些吃的帶過去。”

七月忙道有做好的菜了,等米飯熟透就能帶去。

“那怎麼好,你自己都不夠吃的,我另外做就是了。”

本也是客氣話,七月堅持讓直接拿去那弟子就答應了。

“師妹,我先把酒菜端去。”

米飯熟時七月先剩了兩大碗放進竹籃里才開始放開肚子吃。

她吃飽時已經過去大半個時辰,還不見師姐來拿米飯,把涼了的米飯重又加熱,裝好了就送過去。

到書房外時卻聽見里面說話的聲音非常陌生。要敲門進去時突然身子被人自後抱住,聞到是秋葉身上的酒香味便沒有反抗。回頭一看秋葉正豎指唇前示意她不可做聲,又拉了七月跳上二樓,從黑漆漆的樓梯下到一層書房旁,蹲低了身子豎耳偷聽書房的說話。

七月本來想都沒想過做這種事情,但一些日子跟著秋葉膽子越來越大,又見平素不喜歡管閑事的秋葉長老突然如此,也忍不住附耳門板聽里面的對話。

只聽里面鄭飛仙的語氣尤其客氣,隱隱透著幾分敬重的味道。

受此禮遇的是個女人,聲氣聽來十分溫柔,吐字清晰,語調不卑不亢,似與鄭飛仙異常熟悉。聽了一會七月才知道這位客人是位熱衷于考證歷史文獻的學人,她師父稱呼為李夫人,正聽到里面提起神魂宗寶藏時鄭飛仙突然一聲清咳。

秋葉拽起七月就逃,一口氣跑遠了才告訴她師父不許她們聽下去,再不走就要被罰。七月這時反倒不覺得害怕,早知道偷聽瞞不過師父,那聲咳響起時也猜到是師父 的暗示。她來飛仙宗多年還是第一次做這種放肆的事情,不料師父並不會因此大怒責罰,不由的更感到鄭飛仙待她們這些徒弟其實內心十分慈愛,更覺得感激師父的 恩情。

這麼想一陣,七月又問起房中客人身份。就聽秋葉說“與師父相交極深,原來也是鄭國的望族,後來醉心于游歷天下河山,搜尋古跡之類的事情。哎,你只當不知道她來過吧,更不能對旁人說起。”

“為什麼?”七月大惑不解,既是師父至交好友來飛仙宗做客又怕什麼別人知道。

“這位貴客知悉許多天下密事,你想想會有多少人渴望見其求解?這些煩擾也罷了,你想還會有多少癡迷財寶秘笈之徒會對她不懷好意!洩了她的行蹤豈非害她麼?”

七月這才明白的點頭答應說“長老放心,七月絕不對任何人提起。”末了又央求道“長老再教我練不怕打的功夫吧!”

秋葉十分意外的打量躍躍欲試的七月,過去要學這種本事的人很多,但受過一掌就再不會提。如七月這樣險死還生了仍舊充滿熱情的實屬罕見。

“好。”但秋葉本不喜歡多話,剛才為免七月懵懵懂懂的闖進去見到貴客尊容才抓了她一起偷聽談話,又不得不交待她守口如瓶才說了許多。這時見七月決心不減,一聲好字出口,推掌已經擊在七月小腹,後者如斷線風箏般直飛出去,如上次般被迅動的秋葉一把接住,帶去藥房。

藥房的飛仙宗弟子睡夢中被闖入的秋葉拖下床,又氣惱又無奈的連叫著“長老松些,我自己走……”連外衫都沒披上就被帶出去,看到又是七月禁不住吃驚道“怎麼又是七月師妹!讓長老打第二掌的人還未曾見過呢……”

那弟子自管說著,秋葉無動于衷的走了。

那弟子沒見過敢吃第二掌的人,但她秋葉曾經遇到過。但也僅僅吃了第二掌就再沒有勇氣吃第三掌。第一掌她只用了剛猛的陽勁,震力又控制了不致讓七月斃命當 場,她有天賦異稟精能之體,傷勢雖然重但恢復後並沒有太多痛苦折磨。第二掌卻用上剛猛的陽勁,陰狠的暗勁、集中的碎勁以及持續損傷經脈的螺旋勁。待清醒後 身體內遭受碎勁破壞以致大範圍損傷,又有螺旋勁遺留經脈增加痛苦不說還讓精能之體不能迅速自我愈合,陰勁又會加重內傷的痛楚,進一步延緩復原,這三重勁力 又讓陽勁震力造成的直接傷害一段時日內不可能得到恢復。

這種痛苦至少會折磨七月一個月。

過去曾有勇氣吃第二掌的人,經過這種折磨後再沒有受第三掌的勇氣了。

秋葉拖著一襲長衫信步停在臨湖的欄桿旁。

天上一輪牙月靜靜散放著靜謐的冷光,湖中一輪牙月似在平靜的湖面,又似藏在水底。秋葉舉著扁平的酒壺對著夜空的明月,仰頭傾倒進嘴里,直到喝干。突又那麼仰面栽倒向湖面,僅用足見鉤著欄桿支撐了身體穩穩橫在水面上。

一雙芊手輕輕探入水,似要捧起那輪牙月。

水波蕩漾,湖中月影扭曲變形,月已非月。

她的身體陡然立起,揮舞著雙袖,身似無重般虛踏水波之上,旋動著身子,揮舞著長袖。足波過處水面不見一點漣漪,舞動的身影時快時慢,驟然停下時雙足虛立水面上,雙袖緩緩自放下身前背後,眉目間倒似透出來無限落寞,一時定定入神的看著那水中的牙月。

本在藥房醫治七月的弟子風風火火的奔尋過來,嘴里直叫不好了。

秋葉一閃越過欄桿,問她狀況。只見她急忙手指遠處道“七月!七月她醒了。不管不顧的就跑,我說什麼也攔不住,追又追不上她!看她跑過的地方全是內傷吐出來的血,長老你快追過去看看吧!”

那弟子說完時秋葉如風般吹走。滿腹的疑惑。

尋著血跡一路追趕最後到了廚房時秋葉放慢步子,走到門邊側身朝里看。

七月衣衫狼狽的抓著蘿卜蔬菜猛朝嘴里喂,嘴里還有內傷溢出的血沾著白色的蘿卜上,她也不管不顧拼了命的吃。

“你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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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神武擂之變 第十一節 逆命

七月邊自吞著嘴里嚼碎的食物,回頭看了眼門外立的秋葉,自管又吃。只把廚房的蔬菜都吃去幾筐,才喘著氣停下來。

臉上還透著陰勁造成的紫青,還有幾處腫起老高,胸前衣襟都是吐出來的血。眸子偏還挺精神似的望著秋葉就說“長老,你再打我一掌吧,我覺得還能再吃一掌!”

“傷全好了再打吧。”秋葉料不到七月如此迫不及待,更料不到她有這種決心勇氣,便心生憐惜怕再一掌擊去會失手要她性命。

“我覺得被長老打過一掌後身體果然耐打多了!第二掌就能受得起,長老再打一掌吧!早些打夠百掌就能練出神功。”

七月說時滿臉殷切,本來靠著灶台才得以站穩,唯恐秋葉不肯出手強打起精靠雙腳立穩了又急忙請求催促她出掌。

秋葉看著這個仿佛不知道死亡意味著什麼的小師妹,不由心里情緒百般。很多年沒有見到這樣的同門,或者說是這種精神。

遙想當年她跟隨鄭飛仙過著四處奔波,戰斗不斷的日子時,那些激戰中同門受的都是什麼樣的傷害。內髒都流出來了猶自握劍殺敵,帶著滿身內傷猶如不知道疼痛不知道強行運功下一刻會暴斃般無畏的與敵人拼命。

這些年和平了,多是些比武切磋,受些掌力內傷就有一群人緊張兮兮的圍著關問喂藥推拿。人族慣常視女子為弱質,神魂族過去是否如此秋葉不知道,但在這里長期受到人族的認識影響,神魂族女子也都變的地位低下,雖有上陣殺敵的女將女兵,但數量很少。即使飛仙宗因為鄭飛仙創造了女子也能強于人的神話光環,但飛仙宗的女弟子數量也不比男弟子多。

秋葉險些快忘記真正的戰斗和流血,這一刻記憶被面前的七月喚了回來,只覺得這才是武者應有的基本素質,基本的戰斗精神。立時拋開顧忌就要出掌時,藥房的弟子陪著鄭飛仙急急忙找過來。

看見七月的模樣止不住驚呼道“七月師妹你太亂來了!快服下丹藥護著心脈……”

她說著突然察覺到秋葉催動功力的變化,只看秋葉滿頭長發激蕩飛舞,面容嚴肅,目光凶狠,顯是運足十方九五之尊神功。

鄭飛仙閃身一把暗住秋葉肩頭厲聲呵斥道“你干什麼!”

不料秋葉受阻不僅不停手,反而滑身卸開鄭飛仙的阻攔,隔空一掌擊出去。

這一掌用的是十方九五之尊心法正宗的霸道掌勁,先是以螺旋勁道高速擊中七月的身體,剎那間金色的掌勁入體後朝四面八方急速擴散,眨眼間拉扯的七月身體長了近倍,無骨般詭異的扭曲拉展。

掌力雖極重,但中掌者卻不會被震退絲毫,只是軀體升起離地被勁力拉扯的四肢身軀全變了形。在落地時猶如灘爛泥。

這變化不過頃刻,料不到秋葉會不顧阻攔猶自出手的鄭飛仙根本來不及救護。眼睜睜看七月中掌癱倒地上。

藥房的弟子不知所措的愣愣看著,以為七月一定死了。

直到鄭飛仙閃身過去查探時才記起職責忙奔過去探查脈息。

“還活著!七月師妹還活著!”一時驚喜交加的叫喊著忙施針救護。

鄭飛仙暗松口氣,忍著怒氣要質問時只聽秋葉淡淡然道“她說要吃第三掌。”鄭飛仙氣怒交加,竟然禁不住身軀發抖。許多年沒有人如此無視她的尊威,她對七月寄予厚望,教養多年感情極深,眼看她經歷險死還生都是因為秋葉的任性妄為哪里還能不怒!

“你若將她打死了……”

不等鄭飛仙一句話說完秋葉就插話說“死不了。她的十方九五之尊練到第六重,但已經修成第七重的固體神通。”

鄭飛仙倒覺意外,固體神通使人承受傷害能力加倍提升,是第七重十方九五之尊神功最重要的神通,還未曾有七重心法未通先練成此神通的前例。也難怪七月接連中掌而不斃命,秋葉並非全然沒有輕重分寸。

鄭飛仙內心的怒氣不由稍減,仍舊覺得再讓秋葉教七月武功不妥,就道“以後你不必教她了。”

“不行。”

“你說什麼!”鄭飛仙氣的直想發作,覺得秋葉這個徒弟越來越放肆,如今敢對她當面說不了!

“七月資質優異,將來成就必定不是鄭凜然能比。師父這些年越來越心軟,雖然本事高于弟子,但慈愛之心太過勢必難以教出經歷得起陣仗的徒弟。如鄭凜然師妹那 般的弟子比武較量是能手,一旦天下大亂投身凶險戰事她們十之八九不能活!難得七月受得苦痛是個將來能受命于危難的好種子,讓師父教勢必被慈愛所毀。秋葉是瘋瘋癲癲,但並非不知輕重,心里對七月師妹的喜歡未必比師父少,此次無論如何都要親自教她成長歷練。”

前半段話讓鄭飛仙生氣,後版段話又讓鄭飛仙忍不住自我反思,倒覺得她所說並非全沒有道理,且終究一心為門戶將來考慮。升起來的氣就又壓了下去,冷著臉喝問道“為師如何太過慈愛!你且說出個一二。”

“不說其它,換作過去師父早一掌先打了弟子再問話。如今卻心里不舍的了。當初弟子們如何成長?都是師父的嚴厲讓弟子們早早明白戰場的無情,知道拼斗的殘 酷。因此弟子初歷戰陣時受了傷也不驚慌,比起師父平素教練時的那些傷根本不算什麼。如今的師妹們除七月還有誰吃弟子一掌能當天就站起來,一個都沒有!流些許血就皺眉喊痛,修養數日還唯恐牽動傷口。武者的身體就是受傷越多才復原越快,才越不怕受傷。師父也許是念及過去弟子們受的苦痛多,這些年反思著對弟子們 越來越慈愛。心是好的,可這般教的徒弟怎麼上戰場?被敵人砍一刀打一掌就站不起來或回頭跑去尋藥吃麼?這樣的飛仙宗弟子心法修煉的再高,武功練的再純熟精 妙又有何用,戰陣之上誰都會受傷,承受不得打擊傷害的純屬擺設!旁的師妹們弟子不敢理會,但七月堂的弟子不敢懈怠。師父生辰七月,當年飛仙宗創于七月,生 平也最喜七月。是故才將秋季堂交給弟子打理,七月堂總不能沒有個能在它日擔當大任的人。以弟子看來這人就是七月師妹。”

鄭飛仙冷著臉道“為師就給你一年時間,到時如果七月在你教授之下不見如何氣色,唯你是問!倘若果真進步神速,屆時為師許你以自己的辦法打理秋季堂。”

“是。”秋葉答應了聲,退了出去。

鄭飛仙叮囑藥房的弟子小心看護七月的傷勢,末了又問她道“你覺得為師這幾年待你們尤其慈愛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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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神武擂之變 第十二節 少元

  那弟子忙道“師父當然是疼惜弟子們,弟子們都感恩在心。”

鄭飛仙點點頭,默然離去。

七日後,七月終于清醒。睜眼就要下床,藥房的弟子忙把她攔住,直說立即讓廚房送吃的過來叫她躺下歇息。七月堅持說她吃點東西就沒事了,非要自己過去。爭執不下時秋葉來了,將個外出用的包袱丟七月身上。

“走得動麼?今日起你隨我左右,師父已經應允了。即刻起行去神武擂。”

七月歡喜的抓了包袱就撐著下床,笑道“長老要是讓七月先吃飽了肚子就一定走得動。”

“不在這里吃,我今日請你到鄭都的鄭王樓,我們師姐妹包了場子把鄭王樓的美味佳肴吃個干淨!”

飛仙宗就在鄭都外的水月湖地,乘坐馬車不過半日工夫。七月過去外出機會本來就少,聽說是吃,還是去鄭都最大的鄭王樓,滿心歡喜的甘願再忍它半日。下床抱著秋葉的胳膊就叫嚷說走。

出了水月湖地,有飛仙宗弟子牽來兩匹火紅的長毛寶馬。秋葉指著一匹說往後就是七月的座騎。後者歡喜的抱著馬脖子好一陣親熱。

馬分貴賤,便宜者幾兩銀子,足力只能馱些東西,騎了人就跑不動走不遠。好馬貴可價值萬金,奔走如飛。人人都喜歡馬,都希望有匹馬代步,更喜歡寶馬。但馬貴,飼養更貴。一頓上好的材料要費一錢銀子,一月下來光草料就得九、十兩銀子,抵得上平常人購買的一匹馬錢了。

騎上寶馬奔走趕路,沿途踫到路人商旅紛紛投來驚羨的目光。七月過去出水月湖也曾被路人關注,但飛仙總弟子本會引人注目她也不太在意,今日聚焦的目光她知道是因為坐騎,長這麼大以來她還是第一次擁有這種寶貴的不敢想像的東西,忍不住拿臉一路愛憐的輕蹭馬頸,那馬也通人性,每每那時奔跑的更有力氣,仿佛是回應關愛之情一般。

兩人兩騎,兩身紅衣,過處飛塵飄揚迷人視線。只有揮揚的銀色馬鞭反射的光亮一直耀眼。

相較于得寶馬坐騎正得意歡喜的七月,北靈山上的步驚仙就可憐的多了。他等了師父幾日,唯恐師父不知道他在哪里,接連幾天都呆在後崖邊等著。一等六日過去,第七日的晚上北靈老人終于尋他說話。

當時他在崖邊看著星空發呆,北靈老人走到他身後時才發覺。匆忙回頭拜禮。

“魂訣修煉的進展如何了。”

步驚仙忙答話說“弟子資質駑鈍勉強修煉到第七重。”

“好!練功不可懈怠,在這北靈山上就應當一心一意的修煉武功。旁的事情異日有的是機會和時間去做。”

“是!弟子謹記教誨。”

北靈老人又沒有話說,沉默的看著崖外的夜空。步驚仙看著師父增多的皺紋,不由感覺唏噓。北靈老人真的老了,頭發梳理束起的再如何齊整,也是滿頭銀絲,讓那張臉更顯蒼老。他正想著,肩頭突被拍了把。

北靈老人目光慈和的注視著他,片刻,展顏微笑。

“勤奮用功,不要辜負神魂山上的十萬英靈。神魂意志早為天下人所不以為然,神魂宗的滅亡更讓天下人視神魂意志為可笑。神魂意志不容許再失敗,你生而決定背負這幅擔子就決定了不能夠敗。勝利才能讓人正視,勝利才能讓天下人向往。”

不等步驚仙答話北靈老人輕手連拍他肩頭兩下,一言不發的原路去了。

丟下步驚仙愣愣立在當場。他如過去一樣迷惑,北靈老人在乎他?敷衍他?

他獨自立在崖邊反反復復的思考著,終究得不出個結果。仰面看著漆黑的夜空,滿天星辰閃動,他突然想起已經有許多日子沒有如此認真的看過天空。

神武擂舉辦時北靈老人帶了山頂的弟子前去觀賽。

步驚仙卻被留下了。願否前往全憑自願,去則需要交付旅途費用十兩黃金。

誰都不認為盤纏需要那麼多,但誰都習慣了北靈老人的獅子大開口。

平日熱鬧的山頂突然變的冷清,好似天地間只剩下他一個人。他百無聊賴的在廣場、屋舍繞走。突然聽見哭聲,循聲找到屋舍里才發現哭著的是個男孩。

這人他認識,名叫少元,是黑狼軍聯軍首領大羅畢眾多子女中的一個。少元的母親是荒蠻邊境的人,當初因為被黑狼軍聯軍首領大羅畢酒醉糊塗之下強佔而懷上他,少元的母親長相丑陋,從沒有得到過歡心。但黑狼軍素來重信義重責任,母子倆因此得以生活無憂。

少元長相也不討人歡喜,鼻子比常人大一倍,厚唇黑膚。個性極其膽小懦弱,所以能來此學藝還是他母親用命換的機會。他們母子倆長期受人輕視,一日少元的母親 見到大羅畢的其他子女在欺辱少元取樂,激怒之下又萬分自責。認為是當母親的她害了孩子,于是不顧一切的去懇求大羅畢送少元來此求學,如此昂貴學費當然被拒,少元的母親本立了死志,當著許多人面拔刀捅進心口。

少雲因此被送到北靈山學藝。也是黑狼軍上下敬佩他母親的勇氣。本來遭遇這種慘事少元應該會奮發圖強,偏偏來到北靈山後見到誰都怕,有知道他事情的說開了,其它人更拿他當笑話。

稍稍欺辱恐嚇他就能哭,這就讓一眾北靈派弟子更感到有趣。北靈老人教過幾天,最後搖頭直說不可教也!山頂的其它弟子更不願意教他,教什麼都學不會,讓如何做又從來做不好,見到刀劍就害怕哭喊,又時常鼻涕眼淚混著泥塵在臉上不洗。

別的弟子都叫他黑老鼠,說他是尊貴的北靈山頂唯一的臭鼠。

少元來到北靈山只有十幾天,但聲名已經有直追步驚仙之勢。

看見步驚仙走進屋里,少元就不哭了。他們曾見過幾次面,因此並不怕步驚仙,他知道步驚仙不會欺負他,也不會罵他恥笑他。見少元沒哭了只愣愣的拿張髒兮兮還流著鼻涕的臉看著他,步驚仙轉身就走,剛走出兩步背後的少元又哭了起來。

他回頭時少元又不哭了。再作勢走少元立時又哭,退回來又不哭。反復嘗試幾次都靈的如下了咒。

“你哭什麼?”

步驚仙只好立定了問他。

“害怕。”

“怕什麼?”

“一個人都沒有。”

“莫名其妙。他們在時都欺負你取樂,都不在你該高興怎麼還害怕?”

少元愣愣看著步驚仙答不上話。

“別哭了,沒事做就睡覺。”

這次步驚仙走少元沒再哭喊。

繞著空落落的山頂走完一圈,步驚仙還是回到後崖練功。練不多久聽見“嘿!嘿!嘿嘿嘿!……”的喊聲,這才發現黑臉大鼻的少元不知何時來了,在幾丈外學他揮拳踢腳,每下擊出嘴里都喊聲“嘿”。不像是在練功,像個好奇的孩子在模仿別人,髒兮兮的臉上掛著興奮有趣的笑。

步驚仙無語的看了會,少元更顯得興奮的用力胡亂揮拳,拳腳都直來直往,連如何運勁使力都不會,偏偏越打越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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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神武擂之變 第十三節 神武擂十大高手


步驚仙忽略他的存在,自管繼續練。到累時躺倒就睡,也不記得少元是否還在。

一覺睡到天剛見光亮時,睜眼醒來才看見少元拽了枝葉鋪地上在睡。

接連四、五天過去,每日少元都跟著他。他練功少元也跟著胡亂揮拳踢腿,他打坐少元也坐地上睜眼發呆。步驚仙看他時他就傻乎乎的笑。

這日步驚仙試勁,使劍斬落葉,頃刻間寒光綻放,那落葉被切成碎片,被勁力一震四面激飛,如漫天暗器又如鮮花綻放。少元覺得好看舉著拳頭連連蹦跳叫好,好像步驚仙是街頭賣藝的。

飛開的碎葉經勁力推引又兩側紛紛回飛,隨長劍畫圈立地驟然脫力的輕輕飄落在地上。

這是影訣的劍法,名目步驚仙也不識得,只是見到有修煉影訣的弟子如此修煉就暗自琢磨如何辦到。這番嘗試效果比一年前更好,陰勁的使用更遂心如意。他正暗覺滿意時聽見少元‘嘿嘿’的喊聲尤其大的越來越近,只見他奔過來亂踢地上的碎葉,然後拿佩劍亂揮亂砍。

步驚仙就走開遠些打坐練功。

沒想到少元熱情持續的久,他兩個時辰打完坐後睜眼看時,少元還在擺弄地上的碎葉。

如此徒勞用功還充滿熱情實在讓步驚仙不忍心看下去,就提醒道“你沒學心法沒有內力根基怎麼都不可能辦到。”

“那你教我。”少元快步奔步驚仙面前就跪,滿臉殷切。片刻又忙磕頭像是記起拜師學藝的禮節,末了又說“師父教我。”

步驚仙苦笑不得的提醒他說“整座北靈山武功最低的就是我,學到宗主本事最少的也是我,從沒有被教授過武功招式的還是我,所學內功最差的仍然是我。宗主親自傳藝你不學,其他本領高強的師弟教你你不認真學,現在反而求著跟我學?這很傻你知道嗎?”

“師兄看不起我,打我罵我……”

話沒說完步驚仙就沒好氣的道“因為你笨的讓人生氣,總教你不會當然氣的想罵人,你還覺得是別人的錯了?”

少元立時不說話了。步驚仙見狀就讓他起來,道“先試試,看你是否真如傳言那般駑鈍不可教。”

少元也不在乎被這麼說,立時歡喜的站起來,擺開架勢就揮拳踢腿。步驚仙沒好氣的叫他停道“不是要看你亂打。”說話間就教他如何運勁出拳,少元卻只管蠻力揮擊踢打,步驚仙只好讓他停手,想實際演練讓他明白蠻力和運勁的區別。

不料架勢擺開少元就害怕的呆住,緊接著就坐倒地上哭喊。

“嗚哇啊啊……不要打我啊啊啊……”

步驚仙無語的看著他哭。這樣的人怎麼教呢?難怪凌落提起少元時都無奈搖頭嘆息。開始他站著看少元哭,後來干脆坐著看,一刻鐘過去了少元才漸漸收起哭聲,擦把鼻涕眼淚,又坐步驚仙面前叫他師父。

“你怕什麼?”

“怕你打我。”

“就算打你又有什麼好怕!”

“疼。”

步驚仙想不理他,看著少元傻乎乎又懵懂期待的目光時禁不住覺得同病相憐。

“要跟我學那麼就要挨打,每天起來第一件事先挨打,什麼時候不怕疼了為止。怕的話就走吧。”少元這狀況不消除畏懼受傷的毛病就不可能練功,步驚仙覺得只有如此,否則他實在教不了他。

“師父為什麼要打我……”少元聽見挨打就顯得恐懼。

“因為你怕疼。”

少元立時嚇的退開了,遠遠盯著步驚仙看。後者就不再理他,自管練功。

不料少元仍舊跟著他,他干嘛就學著干嘛,步驚仙說教他時他又害怕的問是不是要打他。

如此七八日過去,步驚仙覺得重癥必須下重藥,指望少元自己克服對疼痛的恐懼根本不可能。這日叫來一旁仍舊在胡亂揮拳踢腳的少元到面前,問他“你真的要跟我練功?”少元傻笑著連連點頭。

“好!”步驚仙話音落時一拳抽過去,當即打的少元翻旋著滾落地上,驚嚇疼痛的大聲哭喊起來。步驚仙卻冷著臉跟著一腳踢過去,嘴里問他“疼不疼?”

少元嚇的只懂胡亂哭喊,根本不知道答話。步驚仙就不停手的繼續踢踩,足足打了一刻鐘時間少元哭喊的快沒力氣時,才懂得答話求饒。“疼!不要打了,師父不要打了……”

“覺得疼就還要打。”

步驚仙那根樹枝夾雜腳踢不停打,求饒沒用的少元開始想逃,爬起來護著頭臉亂跑,但跑沒幾步就被樹枝點中腿部穴位瞬間失力跌倒。

“不疼了,師父不要打了,我不疼了……”

“不疼就別作聲。”

少元忍了會又想逃跑,嘴里又喊叫求饒話,甚至怒喊不要跟他學藝的話。但步驚仙毫不理會,嘴說拜師又叛更該打。如此打了一個時辰,步驚仙一點不覺得累。但少元終于嘗遍辦法都逃不過挨打,終于開始嘗試強忍疼痛盼望步驚仙住手。

最後果然忍受了半刻鐘也沒逃沒喊,步驚仙這才住手不打。叫他跟著去藥房,少元一言不發的跟著,顯是心里氣恨不平。

步驚仙先在藥房外給他沖洗頭臉身子,才取了藥給他塗抹。都是些外傷,打時掌握著分寸根本不會傷筋動骨。

“現在還疼不疼?”

少元悶聲不說話。

步驚仙失笑道“疼不過如此,有什麼可怕。”

見少元仍舊不吭聲,也不多說,上完藥就領著去廚房讓雜工做吃喝。吃飽喝足歇息片刻又去後崖教他運勁,剛開始少元又怕的像要哭,步驚仙臉色一沉他就強自鎮定了。

“這就對了。哭喊也逃不過挨打的時候你只能選擇面對,選擇忍受和克服對疼痛的畏懼。”

說著比劃著教練如何更有效的發力,不過是些基礎的東西,但立竿見影。少元試著揮拳立時感覺到比亂揮拳強大數倍的力量。當時就高興的傻笑起來,更積極熱情的照步驚仙教的做。

步驚仙發覺少元並非愚鈍,只是骨子里有些倔強個性不肯聽人說勸,加上過于畏懼疼痛讓人難以下手。實則講解用勁之法演練之後學的很快。教了一日就傳了他魂訣心法。原本神魂宗弟子都能收徒,只是有些其他派規,他教少元並無關系。

自此少元每日隨他練功,少元不喜歡問東問西,步驚仙說打坐練心法了,他就盤膝閉目一直練到步驚仙說好了為止。

半個月功夫就練通了魂訣第一重。當時拳力已經能夠擊打的大樹震動。少元也越來越親近步驚仙,間中畏懼疼痛的毛病發作過兩次挨過打也不恨他,但也並不懂特意做些什麼事情表示感恩或孝心。踫到步驚仙也不計較在意這些,每日里兩個人一起練功不覺時日流逝飛快。

出行三個月的北靈老人帶一群弟子回了山上。

飛仙宗不出意外的威震天下,秋季長老秋葉技壓群雄,決戰擊敗黑狼軍的第一勇士咖爾,在第二百三十招時將他擊出擂台。回來的弟子都說那咖爾當時面如死灰,羞辱的幾欲自殺,被八個徒弟七手八腳的架住苦勸,好不狼狽。

神武擂的大戰讓飛仙宗威名更勝,人人都說鄭飛仙教的徒弟也是天下第一。秋葉的聲名大大提升,受到鄭王接見並賜予黃袍殊榮,受封為鄭國武尊,領上品官員糧餉,受文武官員拜禮。接連擺宴十日,揚其功威。

鄭國神武擂的舉辦讓天下眾多高手得以齊聚一堂,比試高低。

過去天下游俠高手萬千,除一生經歷無數戰事的鄭飛仙被公認推崇為天下第一高手,得到‘步步驚仙,掌掌破天’的殊榮外,第二、第三則眾說紛紜,武修者通常視北武宗和劍岳宗為第二和第三。

這次神武擂的比試結果讓天下誕生了十大武修高手。

鄭飛仙第一之名無可撼動,被世人看作神仙般的高手,其它人都無法與之相提並論。

神武擂的十大高手則被人視線人間十大武修強者。

奪得頭魁的是飛仙宗秋葉。

第二名為決戰敗于秋葉的黑狼族第一高手咖爾。

第三名為東燕國有東燕劍聖之名的北武宗宗主葉非落。

第四名為北魏國有北魏劍神之稱的劍岳宗華山支宗宗主魏武全。

東燕劍聖和北魏劍神都敗于秋葉之手,因此天下武修者並不認為他們修為就不如黑狼族第一高手咖爾。雖位列三、四,在許多人眼里與第二名的咖爾難分高下。

第五名為飛仙宗長老冬雪。

第六名為飛仙宗十二月堂第一高手、人稱翻海掌的鄭強武。

第七名為劍岳宗華山支宗高手、人稱狂劍的查小蓋。

第八名為劍岳宗衡山支高手、人稱飛劍舞的舞菲。

第九名為北武宗高手、人稱不動明王的明剛。

第十名為北武宗高手、人稱劍真人的仁情義。

除這些外,還有許多高手在神武擂上揚名天下,雖敗猶榮。但也有許多人以為鄭國舉辦的神武擂所邀請者無不是天下各地的大宗派,各地有名的游俠高手卻一個都沒有請。認為這天下十大高手算不得準。

但無論如何,秋葉奪得武尊確是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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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武擂之變 第十四節 最後一戰


但步驚仙見北靈老人不知為何似暗藏憂慮,先與凌落說了教少元魂訣的事情,以探口風。這才知道北靈老人的心事。

原來秋葉勝的很險,最後將咖爾擊出擂台還是用計。若打下去還是勝負難料。咖爾的激怒一半是羞憤一半是不敢。凌落觀眼左右小聲道“師父說飛仙宗主昔日曾受重傷留下暗傷,終生不能痊愈。這次讓秋葉長老上陣一是為揚鄭國之威揚飛仙宗之威,二是怕比斗中暗傷發作誤了鄭國大事。”

步驚仙疑惑不減,湊近些問“秋葉長老身份上算得與咖爾相仿,但年紀要小的多,這都與他戰的難分難解他不知道虛實自然會自覺技不如飛仙宗主,師父怎麼還憂心忡忡?”

凌落嘆了口氣道“師弟有所不知,當日咖爾落敗後惱羞成怒,他的弟子根本勸阻不住。你要知道黑狼聯軍都是荒蠻部落組成,都是好勇斗狠的熱血之徒,哪里在乎場合禮數?飛仙宗主知道若不出手難以讓他認輸,當時從鄭王身旁一躍飛出,凌空給了咖爾一掌!”

“結果當然是飛仙宗主勝了。”

凌落點頭道“否則那咖爾也不會安份。那一掌將咖爾擊成內傷才讓他甘心認輸投降,可是那咖爾潛心修煉的武功也的確霸道!飛仙宗主對掌中引發暗傷,外表雖看不出來但師父卻知道。沒有三五個月的修養都不能痊愈,這期間功力大打折扣。”

“那咖爾難道看出來了?”

“師父正是擔心如此。咖爾清楚自身掌力的霸道威猛,他也畢竟是一代高手,心中必有懷疑。師父本恐咖爾設法試探要留下鄭都幫忙,但飛仙宗主以為如此反讓咖爾疑慮更甚。爭執了一番最終拗不過飛仙宗主,一路上師父都惦掛此事,非常憂心。”

步驚仙難以置信道“鄭國有威震天下的左庶長,又有秋葉長老伴隨飛仙宗主左右難道那咖爾敢放肆胡來?”

凌落不由連連嘆氣。“飛仙宗主素來膽大過人,料定咖爾心中有疑,故而要施空城之計。不但不讓師父陪同還留秋葉長老在鄭都受封,自領了幾個弟子回返飛仙宗。說那咖爾當年不敢與她戰到底,如今難道敢了?想要以此嚇散咖爾的疑慮,讓他乖乖滾回黑狼軍。”

“這……”步驚仙也跟著憂心,不說當年與飛仙宗主有相遇之情,只說她肯把心愛的弟子鄭凜然嫁給他這樣的無名小卒的恩情他就應該關心。

“我看師兄不如勸師父趕去陪伴飛仙宗主,雖然飛仙宗主此計膽識過人。但那咖爾今時不同往日,昔日咖爾不過是個小有名氣的武者,那時飛仙宗主已經威名赫赫, 咖爾戰敗不敵退走也並非傷顏面之事,反而因此聲名大噪。這些年咖爾苦心修煉為的就是雪恥,在黑狼聯軍又負慣了威名,被飛仙宗主一掌擊退當時不敢如何,但事後必定難以甘心,再加上心中疑慮,更不能如此狼狽的回去。極可能行險棋,飛仙宗主迫切孤身返回飛仙宗等于給了他機會,又有欲蓋彌彰之嫌。可解釋為毫不懼怕 他咖爾,也可被咖爾猜測為受傷而必須回去療養。師兄以為如何?”

凌落點頭稱是,一把拉了步驚仙就說走。“我們一起去勸師父!”

步驚仙忙抽回手,凌落記起他內功對神訣有影響的事情,知道步驚仙避諱接觸害了自己,便不再伸手去拉。

“師兄去就好了,師父恐怕未必高興知道師兄說這些事情讓我聽……”

“哎呀!”凌落有些氣急敗壞責備道“師弟你就是太多心!休要多說,快走!”

步驚仙只好跟他一起求見北靈老人。

聽他們說明來意後北靈老人神情憂郁的緩緩搖頭。

“暗傷之事飛仙宗主從不肯承認,即使為師心知肚明她也不肯。實是一生好強慣了,絲毫不肯示弱于人,對為師也不例外。為師非要幫她,以她的好勝性子反而會變 成迫她立即找咖爾一決勝負。生死有命,她那性子累她過去遭遇了多少凶險猶自不改,此劫能否躲過只看命數,運數。為師也是莫可奈何。因此強要去助她,即使躲 過凶險她也會羞憤抑郁過度引發暗傷命不長久。她的性子就是如此,根本說勸改變不得。”

步驚仙覺得這時候稟明教少元的事情不妥,但凌落卻暗示他說,于是將近日留在門派教少元魂訣的事情說了。

北靈老人神色不快的道“不用心練功反而浪費時間教練別人。”

說的步驚仙慚愧低頭。

“罷了,既然魂訣已授,少元就算是你的弟子,如何管教自己做主吧。只是不可因此耽誤了你自己練功,否則不如早早離開北靈山,為師留你在此是為讓你潛心修煉,可不是讓你多管閑事分心別用荒廢時光!”

“弟子謹記師父教誨。”北靈老人這番話讓步驚仙止不住的暗自嘆息,說北靈老人不教他,偏偏又好似很在意他練功的進度。說在意偏偏又不曾指點他。總說叫他勤奮用功,可他步驚仙再怎麼有悟性也不可能自行領悟的比被北靈老人悉心教授的還多啊……

回去見到少元時他還在嘿嘿嘿的練拳,不少山頂的弟子在一旁看著笑話,見到步驚仙來時都出言取笑。少元似乎膽大了些,如步驚仙般對笑話他的言語不理不睬,只管嘴里‘嘿嘿嘿!’的喊著,拳腳不停的揮擊。

日落西下時分,廚房送來飯菜,兩師徒坐下正吃時,凌落神情凝重的過來了,也不避諱少元在場。

“家中飛鷹傳信,說咖爾三個時辰前突然失去蹤影……”

……

鄭飛仙身著黃袍,輕手推開房門,也不呼喚歇息著的侍從,雙手疊放背後信步游走。她的神容透著尊貴的高傲,而她的心卻如墜冰窖。她無所依仗,宗中長老全都不在,其它弟子根本幫不上忙。

她知道自己的時辰不多了,今日的劫數幾乎不可能逃過。她仰面欣賞夜空的圓月,不由想起多年前曾在這樣的月夜里與北靈老人的邂逅。一顆高傲的心自此印上烙印,時光流逝了幾十年後這烙印不僅沒有淡去,反倒變成她身心的一部分。

這座水月湖,這座水上的大片莊園,全是她鄭飛仙拼搏半生的成果。‘飛仙一生,不弱于人。’當年她離開鄭都外出闖蕩,當時鄭王書信召她回宮,她曾如此回復。那之後多年與鄭國王室斷絕聯系,沒有依靠過鄭國絲毫。

鄭飛仙的名字是當世傳奇,不允許敗,絕不允許!今夜此刻她也絕不後悔因驕傲的尊嚴做出冒險的決定。她這一生只後悔一件事情,那就是早就應該稍稍放下自尊與北靈老人攜手。

月光照在她風華已去的臉上。

她那原本蒼老的肌膚漸漸變的有彈性,皺紋神奇的消失了,她開始變的年輕、更年輕。

如玉的肌膚在月光的沐浴中透散神聖的白潔。夾雜銀絲的枯發變的黑而充滿亮澤,滄桑的眸子里透出凌厲的精光,她的臉上突然掛上一抹微笑。

一條魁梧的身影自房屋高處鵬鳥般撲落,雙足踏碎方圓一丈的磚石。他的臉上透出凶狠的殺氣,猶如準備拼命的野獸。青筋暴露的拳頭握的咔嚓作響,松了又緊,緊了又松。

“傳聞十方九五之尊神功有返老還童奇效,今日一見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神妙武功。”

此刻鄭飛仙那身黃袍顯得太過寬大,與她窈窕的身姿毫不般配。她也很干脆的一把拽了外袍擲飛,里頭穿著身黑紅相間織以金色火鳳圖案的武斗勁裝,梳理一絲不苟又盤起的長發被解開,使金絲編制的束線扎緊,一甩丟在背後。

“既然你想死,我鄭飛仙成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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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神武擂之變 第十五節 武尊尊嚴


話音落時,憑空風起,仿佛吹的鄭飛仙的身體隨風急動,又好似是她的身動帶起了急風。

平實無華的直擊出掌,那是鄭飛仙的風格,也是她鄭飛仙才能擊出的一掌。

只有身在其中的咖爾才能體會這一掌來勢的迅猛,感受到這一掌凝而不散的龐大壓力。壓的他幾乎想逃,壓的無法忘記面對的是天下第一高手!有著‘步步驚仙,掌掌驚天’殊榮的天下第一高手!

咖爾的瞳孔驟然放大,充滿血絲,不顧一切的、迅速出掌抵擋。

當年面對鄭飛仙他逃了,這些年來回憶時既覺得當初的決定明智,又覺得無比遺憾。他內心總有個聲音在說,當年打下去他未必就輸。如今他再次對鄭飛仙,身上寄托著黑狼聯軍無數勇士的期待和信任,寄托著多年苦練帶來的自信。

他不能逃,絕不能如當年那般留下遺憾。

掌掌相擊,沒有震耳欲聾的爆響。

然而咖爾粗壯的雙臂肌肉剎那間急驟抖動,變得通紅。他的人倒退七步,過處磚石盡碎,血湧上喉頭不等他壓下就噴了出來。

鄭飛仙身形翻旋著高拋。

這看起來並非如何精妙的連招。但這是鄭飛仙的風格。

常人交手得此空隙勢必能排出體內異氣,再次凝聚內勁以待出手又或借此間隙抽身退避。

但面對鄭飛仙不能。因為常人的一掌絕沒有她的威力,旁人的一掌也絕無法讓咖爾有險死還生的畏懼。他根本沒有辦法退避,在他勢子還沒拿穩,還未將順雙臂沖擊入身軀經脈的氣勁化解完的時候鄭飛仙已經自高空落下。

如仙落凡塵,其身姿婀娜美妙如仙,其掌威力神猛如仙。

“啊——!”原本出聲呼喊容易導致內氣絮亂,生死相斗本是大忌。但咖爾此刻已經拼命,只有竭盡全力的、聲嘶力竭的大吼才能讓他拋開對死亡的恐懼,不顧一切的奮勇推掌迎擊。

掌掌相擊,仍舊沒有震耳欲聾的爆響。

而這一次咖爾的身體肌肉被巨大力量沖擊的詭異扭曲,他瘋狂的吐噴內勁將鄭飛仙推離,而後頭也不回的,拼了命的狂奔。

“不過如此,本宗根本不屑于追殺你。”

鄭飛仙輕如棉絮似的悠然飄飛數丈,落在臨湖的欄桿旁,玉手拿起黃袍慢慢穿上。

巡夜弟子察覺咖爾奮力奔逃造成的響動,一些去了追擊,一些跑來察看狀況。見到鄭飛仙神容肅靜的慢慢踱步回房時紛紛跪地告罪。

“不必在此守候,看能否把人拿住。”

眾弟子忙答應著散了去追。

鄭飛仙關上門時年輕的容顏立時不見,臉色灰白,直奔浴房對著瓷盆連連嘔血,原本大多還是黑色的頭發此刻全變成銀白,干枯的以致雜亂如草。

她狠狠嘔了一陣血,直到那瓷盆盛裝近半時才止住。她人已經難以立穩,偏偏還不肯叫人。扶著牆壁一路回房,途中三番五次的跌倒又掙扎的爬起來。她的暗傷長年累月的折磨著她,每一次發作都痛苦的讓人恨不得立即死去!

此時此刻她暗傷被牽動,又在大打折扣的戰斗力狀態硬受咖爾兩掌之力,她很清楚自己沒有多少時日了。左右活不長久,立即死去反而能少受許多時日的痛苦折磨。

可她是鄭飛仙,她的生死關系著很多事情很多人,她此刻死去咖爾勢必雄心又起,勢必更肆無忌憚,黑狼軍的野心勢必會立即付諸實踐。鄭國勢必面對戰爭,多少國民勢必流血戰場,飛仙宗弟子勢必不能回避,傷亡慘重。

她是鄭飛仙,天下第一高手,鄭國國威的體現之一,鄭國軍威武勇不可挑釁的象征。她不能倒,哪怕能多活一刻,也是對鄭國的貢獻。她沒有逃避痛苦放棄掙扎尋求解脫痛快的權利,因為責任。

次日弟子送來餐點時,她猶自若無其事的端坐桌案,如常淡淡吩咐無事不要來打擾。那弟子一走她立即頹然躺回床榻,極力隱忍折磨人的周身痛楚。

鄭凜然回到飛仙宗時已經過去六日。

見到師父的模樣害怕的心亂如麻,片刻落下的淚水就濕了一臉。

“師父!師父你怎麼會……”

鄭飛仙神情慍怒的低聲呵斥住她。

“為師時日無多,飛仙宗就要靠你執掌理事!你卻還如個孩子讓為師如何安心!不許再哭!”

鄭凜然連連抹淚,情緒半響才勉強壓下,靜聽鄭飛仙吩咐交待。

“為師狀況難以久撐,快則一月,慢則一年必死無疑。若每日強撐應付于人必然活不過一月。為師要你立即去請北靈老人過來,對外就說為師與他相約雲游。”鄭飛仙稍作歇息才又道“為師的話你要記住,為師沒有力氣再說一次。飛仙宗內的事情你必須立即接手打理,春季長老春風辦事穩妥可靠但年事已高幫不了你多少年;夏季長老夏雨為人高傲德高望重你需妥善對待;秋季秋葉長老性情古怪但一心為飛仙宗絕無野心二志,小節上的事情不可與之計較,你需心胸寬廣待之;冬季長老冬雪性情冷漠野心勃勃不可不防,但只要你攏住秋葉的心冬雪勢必不敢有異動,冬雪生平除懼為師就只怕秋葉一人。為師的情況不可對任何人說,包括鄭王在內!王室早有意操縱飛仙宗,勢必不願看你繼承宗主之位,日後繼位之初勢必尋你游說,初可虛與委蛇,待宗中一切穩定則不必理會。鄭國的大事要牢記于心,但也絕不可聽任 朝堂擺布變作他們的扯線木偶。”

鄭凜然默記于心,口中連道“弟子記住了,弟子記住了……”

鄭飛仙稍作歇息,說了這些話臉色越發透出病容。“天籟公主非常人也,其志非小,異日又有凌落助她,對她你萬不可疏忽怠慢。此外就是你的婚事……咳咳咳!”

鄭凜然忙相助鄭飛仙理順內氣,卻發覺絮亂不堪的猶如走火入魔,憑她功力根本幫不上忙。忙擔心的道“師父弟子都記得了,一定遵辦!師父您不要說了,躺下歇息,我去藥房拿些補藥來!”

見她起身要去鄭飛仙一把抓住,急道“不必!速去請他來……咳咳咳!”話未說完又一陣連咳,只咳出不少血來。嚇的鄭凜然連連答應說去辦,扶著鄭飛仙躺倒床榻,心里雖然不願意離開半步卻怕她催促牽動傷勢,狠著心關上門就走。

鄭凜然抵達北靈山時以紗遮面,只說是飛仙宗來弟子。上山後更不願踫上步驚仙,偏偏經過演武場時看見個大鼻子黑皮膚的丑陋弟子跟步驚仙在練劍。領路的弟子遠遠看著就笑,她忍不住問了句。就聽那弟子笑道“三師兄的弟子,他們師徒可是般配的很……”

那弟子說著又做竊笑姿態。

鄭凜然藏在面紗後的臉禁不住因窘迫而通紅,恨不得世上根本沒有步驚仙這號人。

看見她走過去時,步驚仙心有疑慮的盯著她背影。雖然與鄭凜然見面不多,但因為是他的未婚妻因此特別留心,就覺得體形極像。不久又見北靈老人尚未穿好外袍就已經大步流星的走出來,行色匆匆。

片刻又見凌落出來,若無其事的叫他進去。

這時步驚仙已經猜到必是鄭飛仙出了事情,天底下大概也沒有第二個人能使北靈老人如此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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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北靈山變故 第一節 變故


剛走進主殿楚高歌也匆匆趕來,凌落關緊了門窗,著他們二人坐下。

“師父他老人家有事外出,北靈山的事物暫且交由我代為處理。師父此去時日長短難料,倘若一年未歸北靈派的人則全數散去,眾師弟妹的學藝費用按期返還。異日北靈派宗主之位由誰繼承也有交待,說我們師兄弟三人十年後誰的威德名望足以讓另兩人拜服則誰為宗主,如果難分高下則三宗並立,如有違令不遵者殺無赦,師父寄存的宗派財物屆時自會有人告知提取之法。”

楚高歌大為吃驚道“師兄,到底出了何事?師父一向從容有度,此番怎會如此草率匆忙?”

凌落沉吟著道“此事兩位師弟本需知道,但萬不可對旁人說。師父本有暗傷,這些年操勞過度,近日修煉時牽動暗傷,情況緊急萬分。天下間能助他老人家的唯飛仙宗主而已……”

其中究竟凌落根本不能對楚高歌說明,當今天下諸強爭霸,大多都有一統天下之志。楚國若知道鄭飛仙的實情會如何做實在難以預料。

楚高歌聞知北靈老人傷重至未必能活過一年時大驚失色。對于由凌落主持山上事務根本沒有異議,凌落詢問對北靈老人安排的意見時他也心不在焉的隨口答應。

他們三人出去時不少弟子都已疑心有事,聚集等著。凌落與楚高歌均裝作若無其事的笑道北靈老人得知一本上古秘笈消息,倘若順利或許就會閉關修煉些時日。北靈派的運作早已進入軌跡,如今即使北靈老人不在,教授武藝的事情也不會受到影響。

眾弟子都知道北靈老人好搜集秘笈寶物,紛紛信以為真。

步驚仙回到練武場旁的屋頂上時少元湊過來問他是否飛仙宗出了事情。倒讓步驚仙大為吃驚,表面卻做無事狀道“怎會有此問?大師兄只說師父急于修煉即將求得的高明秘笈而已。”

少元揉揉大鼻子咧嘴笑道“奶娘飛鷹傳信給我說父帥打算明年召我回去,本族武尊咖爾跟鄭飛仙打了一架,自己受了傷但鄭飛仙也受了傷。如果情況屬實明年本族大軍就會入侵鄭國!宗主走的急我看就是鄭飛仙傷重不輕。師父你說我猜的有沒有道理?”

“也許是這樣,也許不是。這種事情宗主也不會對為師說。”

“是啊,宗主看不起、也不喜歡師父。”少元是個腦子少根筋的人,這種話常說,在誰看來都是事實,步驚仙也從不計較。

北靈老人離開後果然數月都不見蹤影,這期間也傳出北靈老人與鄭飛仙結伴外出雲游的消息。北靈派的弟子都以為他們在一起修煉什麼神奇的古武功秘笈,並未有不利傳言。反倒大多因為鄭凜然執掌了飛仙宗大事而不敢對步驚仙出言羞辱,雖然還有些弟子依舊如故也難得會有許人附和。

這些山頂的弟子雖都高傲自負卻都有靈敏的嗅覺,鄭凜然能撐起大局就說明日後繼任宗主之位十之八九出不了差錯。他們雖然不懼怕飛仙宗,但也絕不願意開罪。心里雖然仍看不起步驚仙,甚至覺得他是個幸運兒,但大多不會把這種話當面說出口。

少元也因此變的好過。

“師父運氣真好,有個好妻子。”

步驚仙不由搖頭,這個少元總會說些無心的、又讓人聽著刺耳的話。不少人笑他靠著大樹,祖上修了幾輩子福。少元也這麼說,而且更干脆。“怎麼不是?師父的未婚妻是飛仙宗宗主繼承人啊,當然誰都害怕師父。”少元理所當然的如此說著,末了又揉揉大鼻子道“不過我看她看不起師父也不喜歡師父吧!”

“胡說什麼。”步驚仙時常會心生郁悶的恨不得叫少元閉嘴,他的話太刺耳太讓人不願意傾聽。

“我沒有胡說啊!要不然她怎麼大半年都沒來看師父一次,讓人帶句話都沒有!以前有個阿妹很喜歡我,每日里都會來找我,父帥不許她還來呢。師父,師娘長那般漂亮現在會不會喜歡上其他公子哥了,比師父英俊又有本事的公子哥。”

少元不止一次說過此事,實則事情荒唐的很。他口中的阿妹是他同父異母的妹妹,兩個人年少無知常膩一起還學看到的大人房事情形亂來。後來終于被人撞見。少元的父帥深為羞恥不願被人知道,少元的那個妹子的生母也不受寵,最後被裝進布袋活活打成肉漿不知丟到了哪里喂狼。少元也遭了毒打,險死還生。他畏懼疼痛的毛 病也就那時候落下。

若非步驚仙忍得,早不知道揍少元多少回了。在少元眼里步驚仙這個師父對他很好,他很喜歡也很感恩。但他眼里的這個師父也是北靈山武功最低,髒兮兮又沒本事地位的人。跟他少元差不多的人。

這兩方面的事實互不影響。

“去!你以為師父像你一樣長的難看?以為師父像你一樣沒有大志?以為師父像你一樣癡傻啊?”步驚仙作惱呵斥少元也不怕,嘿嘿笑道“師父什麼都沒有說什麼大志,神魂宗在哪里都不遭人待見,宗主的武功師父也沒學到,成日里都是髒兮兮的模樣還說什麼好看啊!”

“我真想把你推下崖摔死!給為師閉嘴。”

“師父不舍得。忠言逆耳啊師父!”

步驚仙一巴掌打他腦袋道“專心練功別想這些無聊的事情!”

說起練功少元就來勁,這些日子雖然他也沒有學到高明招式,但修煉魂訣後力氣增長極多,那種擊打的力量感極其令他迷醉,練功也就熱情倍增。當即‘嘿嘿嘿’的叫喚著揮舞拳腳。夕陽映在他身上也只有衣服看得見霞紅,那張臉實在太黑。

北靈派的弟子雖然不知就里,但新來拜師的聽說北靈老人不在就不願意上山頂,付出高昂的學費如果得不到北靈老人的指點,當然並不值得。山頂上的弟子學藝到期許多也不願意繼續逗留,選擇下山回家。

大半年的時間山上的弟子少了一半。

反倒山腰那些私收徒弟的弟子生意依舊很好,弟子越來越多,許多學藝期滿也不舍得離開,只為賺錢了。

北靈老人離開十個月時,少元被他父帥派人接走。臨別時他哭哭啼啼的抱著步驚仙不放,好像這個師父才是他的父親。步驚仙還記得少元說過的消息,當時就預料黑狼軍快起兵了。只是意外少元的父帥竟能惦記這個孩子,起兵前還不忘先把他帶離危險之地。

看著少元一路哭著下山,步驚仙一直送到山腳。

“記得要勤奮修煉武功。”

少元上了馬車猶自一路大喊回應“師父我記得,師父我記得,師父我記得……”

直到馬車消失在視野才再聽不見少元那把聲嘶力竭的叫喊聲。

相處日久,步驚仙心里也確實有些不舍。卻沒有留的話,少元回到他父親身邊別人當然阻攔不得,有些分離總不能避免,人也只能自己設法面對。

回山上時正看見凌落獨自在演武場散步,眉頭微皺,神情嚴肅。

這十個月凌落變化很大,過去總掛著一抹淡淡的微笑,眸子里透著與世無爭的、超脫的沉靜。如今卻為俗物所擾,變的憂郁而焦慮。

見到步驚仙回來凌落當即笑道“等師弟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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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北靈山變故 第二節 喧嘩歸寂靜


“師兄有何事?”

“照師父臨走的交待,如果他離開十個月尚無音訊就需著手準備遣散事宜。一年滿時這北靈山上不許再有一個本門弟子逗留。”

凌落也沒有北靈老人的音訊,否則步驚仙相信他不會瞞自己。半個月前凌落得知飛仙宗在著手新宗主繼任大典,更料到事情往最壞的方向發展。凌落家里又送來軍情說韓國與黑狼軍有動兵跡象。

黑狼軍曾要立國卻遭鄭國為首的六強阻擾,未免陷入四面楚歌之境黑狼軍被迫放棄立國之舉。當時韓國的表現非常古怪,雖然沒有支持黑狼軍,但反對的態度毫不強 硬。鄭國方面的情報又顯示韓國當今真正掌握政權的並非小韓王,而是韓國新貴,上大夫鄭丕。鄭丕與黑狼軍似有密切來往。

韓國本非強國,三年前年僅十二的新主繼位,鄭丕因此得到重用被拜為上大夫統領朝政。自此後韓國就變的不太聽鄭國話。天籟公主對韓國的事情十分關注,今年更道出驚人之語,說韓國暗中與黑狼軍勾結,多方活動有意拉攏更多同盟對鄭國用兵。

但朝中文武大多不以為然,誰都不信有哪國會愚蠢的先對鄭國用兵,更不相信是七強中最孱弱的韓國。如今朝中對黑狼軍雖然戒備警惕,但絕大部分仍然主張邀韓國共抗狼,如過去一般瓜分黑狼軍的土地。盡管天籟公主極力反對,但她的影響力並不足以改變狀況,鄭國文武仍然與韓國來往密切,商議共抗黑狼的大事。

凌落的父親在此事上對爭執采取靜觀其變的態度,並不反對任何一方,其實對天籟公主的政見心有認同,但拿不住真憑實據他也不願急于表態。

這些事情都是凌落對步驚仙提過的,當時步驚仙就疑心師父北靈老人遣散弟子的交待實際上與大局變化有關。

北靈山其實離韓國邊境並不遠,當年步驚仙和七月所以走那麼久只因為那時道路尚未修建好,走崎嶇的山路對他們而言並不現實。如今道路修通,往韓國走大道不過一百里地。

“莫非師父以為韓國果然與黑狼軍勾結,且動兵會選北靈山方向?”

“那不可能!孤軍深入豈非自尋死路?”

步驚仙嘴上不再說,心里卻覺得並非沒有可能。百里路程精銳騎兵一日一夜可至,如果是出其不意,多路動兵根本不怕孤軍深入。這北靈山雖然好像什麼都沒有,但 聚集的匪盜財寶不提,如果找到北靈老人的財寶足可支撐黑狼軍三年軍費,誰不想要?尤其黑狼軍本不富裕,全靠以戰養戰,如對鄭國用兵必有錢糧之愁!

“如果師父不能回來,師弟到時就隨我一起往鄭都吧!”

“不隨大師兄走我也沒有容身之處,前途堪憂。”步驚仙知道凌落是為他擔心,況且與鄭凜然有婚約,他怎都要先去鄭都見過鄭凜然再說的。

遣散山上弟子的事情原本還要商量如何說,沒想到又一個月過去時,山頂的弟子已經快走完了。留下的人除楚高歌外都是不會離開鄭國的。盡管他們三師兄弟每日都期盼北靈老人能回來,但眼看時日臨近,終于滿懷擔憂的開始著手遣散山腰弟子的事宜。

初時一說,山腰的弟子們都不願意走。但凌落拿了師命,又遵照北靈老人交待從庫房拿金銀結賬,這北靈山又本是北靈老人的領地,那些弟子不願意也只能收拾包袱離開。

想起偌大的北靈山,往日的熱鬧即將變成冷清,而他們也都要離去時,一方面迫切期待見到親人,一方面又感到依依不舍。

距離北靈老人交待的日子只剩半個月時,仍舊沒有消息傳來。

山腰的弟子絕大多數都已經離開,左右要走,早些回去見家人當然更好。留下那些也是有些別的原因耽擱。

凌落與楚高歌也都讓神、王兩訣的弟子先走了。

山頂的房屋廣場空落落的,他們三人每日走動散步,有時聚一起,有時各自找地方練功發呆。一起用餐時都為滿山的寂寥唏噓感懷。凌落總與步驚仙一起,楚高歌因 而與步驚仙也見面相處的多了。對步驚仙的看法也漸漸改變,時常會卸下面具說些心聲,又說過去沒看出來步驚仙心中藏有許多獨到見解。

偶爾聊及將來,各自都有愁思,就抱來壇酒,席地而坐,痛飲高歌。楚高歌不負其名,歌聲竟然十分出眾,總讓凌落與步驚仙高呼喝彩。換做往常他們三人都不會如 此散漫放縱的做這種事情,但一來不知師父情況,二來北靈山人走散盡尤其孤寂。不由竟有些沉迷,隔不幾日其中一個就會抱著酒說喝,另外兩個本來克制自律的人 就會不由自主的端杯。

酒醒之後又都笑說自己越發散漫放縱,末了齊聲暢懷大笑。

這日凌落與楚高歌一起抱著壇酒,見面時互指大笑。末了又一起放聲呼喊“三師弟快來!今日兩壇十日醉……”

早睡醒在後崖的步驚仙一躍落上屋頂,遠遠看見練武場中央的兩人就笑道“一醉不覺天已老,回首百年事,無言對地訴,唯有寄酒入愁腸!”

三人開懷大笑著分酒正要喝時,突然聽見山腰有人叫喊。

不由都滿面喜色的急忙丟了酒樽過去,以為是師父的音訊。

不料落到山腰時竟見來的全是鄭國軍將,凌落認出有兩個是他父親的部將。

“何事?”見到這些人時凌落又拿起了信侯應有的氣度,語態從容。

一干人紛紛拜禮道“稟信侯!三日前發現黑狼軍在韓國境內活動,公主恐防不測親自領屬下等前來護送信侯回都,公主此刻正在山下等候,請信侯即刻啟程!”

三師兄弟俱都面面相窺,料不到事情變化的如此快。凌落當機立斷的道走,又著來的人上山頂收拾楚高歌和他的東西。一路下山途中凌落追問此事有否稟報鄭王時, 就見凌落父親的兩個部署面色含恨道“上大夫一干人等狂妄自大,不知軍事,偏還指手畫腳暗諷公主杞人憂天,說什麼借韓國一百個膽子也不敢與黑狼軍合謀來犯大鄭。鄭王不便無視滿朝文武的主張,只有暗中下旨左庶長以防萬一。但調軍沒有鄭王的兵符又能有多少?附近州縣的兵馬沒有正式官文左庶長也不能私調,此刻支援的大軍還在路上!”

一行人趕到山腳時,就見遠空飛塵高揚,直有遮天蔽日之勢!

全都變了臉色。

“黑狼軍已經來了……”凌落說這話時滿面憂色,又急喝道“快走!”一行人快步奔到山下,天籟公主的馬車早已候著,都不顧的俗禮,公主老遠就招呼叫喊道“信侯快上車!”

楚高歌與步驚仙也一並上了馬車。

天籟公主下令快走,就有將士自發請命留下斷後,被拒後仍不肯甘心的再次請命道“公主與信侯關系體大,不容有失……”

步驚仙禁不住插話道“如此更不能有人斷後。此刻黑狼軍未必就知道公主與信侯在此,未至北靈山腳發現車馬痕跡前都必不會分兵來追,勢必上山尋本宗財寶與捉拿信侯與楚師兄。如果你們此刻留下斷後反而會錯失逃命機會了。”

請命的軍將便沒了話說。

凌落沉聲道“不必再提。爾等衷心為國,不辭勞苦趕來護送本君,任何情形本君都絕不會舍棄你們逃命。”

護行的軍將都出言感恩,催馬快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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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北靈山變故 第三節 情義


  奔走不出十裡,淩落突道“準備一匹快馬,幹糧。到前方五裡處放下楚師弟,他從那裡轉道回楚國會快些。”

就有將領勸道“堂堂楚王長孫如此回去恐怕會被人說我大鄭沒有待客之道,屬下以為不如先請到鄭都做客些時日……”

這番話說的好聽,卻暗藏惡毒主意。楚高歌立時變了臉色,淩落勃然大怒的呵斥道“胡說八道!楚與鄭兩國素來交好,此刻形勢危急楚王豈會責怪我國有失禮數!”

那將領猶自不放棄的叫了聲公主,希望她能做主。

“信侯所言極是。”

楚高歌不由感激的朝他們道謝。

被請到鄭都他就不必回去了,鄭國唯恐楚國落井下石必然扣住他楚高歌為質,迫楚國出兵相助抵擋黑狼與韓兩國的聯軍。他楚高歌明白這些,淩落與天籟公主何嘗不明白那將領的用意,偏偏願意放他走,他自然心中感激。

“形勢雖然緊急,但我願與師兄共患難,讓我在前方獨自逃生決計做不到。待到了安全之地師弟再與師兄告辭!”

“好!師弟如此義氣,師兄再不多勸,否則便是看不起師弟了。”

護行的將領就更不好再說什麼了。

如此又奔逃幾裡路時,護行的軍將報說後方飛塵大作,顯然是黑狼軍追來。又請命要留下斷後。

“只管趕路,再有五裡會經過通往皮縣的山路,那裡只有一座橋,一旦過橋勢必安全。”

護行的將士都充滿信心。

這時天籟公主又說“前面是山路,馬車勢必拖累,恰巧拉車的馬有四匹,不如斬斷了車繩騎馬趕路吧?”

淩落當即道好,四人忙都下車。護行的軍將許多都如此想,只是公主體貴,騎馬勞苦,因而都不敢說,見公主自己想到了無不暗中稱讚。

拉車的馬沒有鞍具,護行將士爭先恐後的換乘,怎都不容四人乘坐在光禿禿的馬背上。未免無謂耽擱時辰,四人順從軍將好意換了馬。

啟程前有將領揮劍砍爛車輪,使那馬車阻擋道路。

如此快馬奔走三裡,他們的坐騎明顯不適山路。而黑狼軍本有些部落生活在山地,乘騎能走山路,漸漸就被黑狼軍追上,背後已經能聽見催馬的吆喝聲。眾人全都不顧回頭,只管鞭打馬臀加速前進。

如此急走半裡,背後已有飛箭射來,只是距離還遠飛到時都沒了勁力,落在護行將士鎧甲上只響起輕微踫撞聲而已。

“快了!就是那座橋。”

步驚仙也聽說過這條險路,但親眼目睹時才知道有多好。兩邊峽穀有三十丈寬,全靠吊橋通過。只要他們過去了回身砍斷橋索必然安全。

快到時有將士揮舞重兵器擊碎岩石推滾阻擋了片刻敵兵追勢。

正要從容過橋時,步驚仙的馬突然栽倒。他不願連累旁人,直催促他們快過去。

“快走!我拔了馬蹄的石頭就跟上。”

形勢緊急,淩落也知道不能囉嗦,就道他快些,護著公主就過橋。

     步驚仙剛拔了馬蹄的尖石幫著讓馬站起,見馬受傷的腳不敢著地,牽著就要走時,背後那些護行將士方才砸碎堆積的亂石突然爆飛!

     緊接著就是大批黑狼軍喊殺著沖出。

     那頭的淩落急呼催促叫喊“快走!”

     爆飛的石頭許多砸步驚仙背上,兩顆大石更撞的他腳步踉蹌險些跌倒。

     才穩住勢子六七支長槍已經刺過來,步驚仙忙松了韁繩打馬臀道走,快步狂奔。那馬這時也不怕傷口疼了,飛快跑過橋去。

     步驚仙奔走到一半時突然又停住,轉身跟緊隨的黑狼將士打鬥。

     他突然想到如此過去黑狼軍也會過去,只會害的其他人也活不了。

     淩落突然見他停下,情急呼喊大叫“師弟快走啊!”

     “你們快走!我隨後追上!”

     “胡說八道!快走!”淩落催喊著眼看黑狼軍將士大喊著一起用力推撞,將步驚仙抵的連步後退,便要過去相助。不料後頸突然一涼,眼前一黑的暈了過去。

     楚高歌突然出手一掌將淩落打暈,就沖天籟公主致歉道“形勢危急,師兄與三師弟感情太深必然不能理智對待,在下唯有出此下策。”

     天籟公主神情慍怒的張口斥責道“信侯如此,難道我便會捨棄……”

     一句話沒說完楚高歌又施偷襲,一指將她點的搖搖欲墜,立時有隨行女將把她扶住。

     “諸位見諒,公主與信侯關係甚大,今日絕不能冒險。”

     那些將士也不怪他無禮,都知道公主和信侯絕不能耽擱了逃命大事。扶了他們上馬就走。

     楚高歌上馬要走時又神情不忍的回頭眺望只顧在與黑狼軍拼命的步驚仙一眼,想了想,取下背上的寶劍用力丟擲過去,口中高呼道“三師弟!這劍盼你他日再親手還我!”

     那寶劍被巧力投擲,落地時翻滾一段,絲毫沒有因其重量撞毀木橋。

     聽見喊聲時步驚仙知道他們要走,雖然本是他所希望,但又覺得今日大概是生離死別。楚高歌的寶劍他只怕無法交還,知道此舉已是楚高歌真情流露,明明並不認為他能活著離開卻丟下寶劍相助,實則是以寶劍表不能陪他生死與共的自責之心。

     “二師兄快去吧!”

     “保重!”楚高歌一聲保重,揮動馬鞭疾馳而去。

     天籟公主被抱上馬時還有些意識,楚高歌不知她修為高低出手不敢太重,模模糊糊中她感覺到馬在前跑,看見橋上步驚仙的背影越來越遠,她試圖伸手去拉,但距離只變的越來越遠;她試圖張口呼喊,但聲音弱的連她自己都聽不到……面紗下的臉上情不自禁的流下了熱淚。

     楚高歌追上鄭國軍將,一路疾馳五裡路程時迎面看到一片霞雲鋪滿大地的過來,認出是飛仙宗的弟子服飾,心知得救。連忙上前道“飛仙宗主,我三師弟他留下獨自斷後……”

     已然繼任飛仙宗主之位的鄭凜然立時心生一計,不等他說完便急道“勞煩諸位為本宗弟子帶路,本宗先去救人了!”

     說罷隻身催馬加速過去,旁人都道她救未婚夫心切,鄭國將士唯恐有失連忙隨飛仙宗弟子追著跟去,奈何鄭凜然的寶馬奔走極快,片刻已見不到背影。

     楚高歌借了匹飛仙宗弟子乘坐的體力充沛的快馬也追趕過去,只盼還能來得及。奔走一裡路時背後騎蹄急響,兩人兩騎頃刻追到。楚高歌見左首的女子身穿黃錦長袍,頭頂鳳紋金飾,推想必是在神武擂得了天下第一武尊之稱的秋葉長老。

     秋葉身邊的人他也記得見過,見也穿著金色錦緞長袍,倒意外再次見面時七月竟已今非昔比,竟成了秋葉長老身邊的紅人。

     七月與秋葉本在鄭都,收到飛仙宗主鄭凜然的召集令時才知道天籟公主趕往北靈山接應信侯淩落回都的事情,當即快馬加鞭趕來匯合。不料追到時從鄭國將士口中得知北靈派三弟子獨自留下斷後,當即心急火燎的催馬追來,秋葉喊她不理只好拋下大隊追著同行。

     七月想到多年不得見,終於以為重逢時又遇到這樣的情景,想到當年兩人一路經歷的磨難,步驚仙疲憊交加仍舊疼惜的背負她前行,在北靈山時更不惜以血相救的諸般往事,七月急的陣陣揪心,只想落淚。

     但她早已經不是孩子,不能哭。可是也不敢開口,只怕開口就會哭出來。

     她心中的步哥哥一如往昔的待人有情義,許多鄭國將士隨行的,偏偏不惜捨身獨自斷後抵擋追兵。

     ‘蒼天有眼,神仙庇佑,一定不會讓步哥哥這樣的好人有事!一定不會,一定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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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北靈山變故 第四節 負情


鄉野馬道,飛塵漫天,前後六、七批人馬都為趕往天險吊橋救人。

話說楚高歌轉馬走後,步驚仙抓著黑狼軍兵卒十七支長槍木柄,被人潮合力推的一直後退,他雙足不敢踏地恐怕毀了吊橋摔個粉身碎骨,身子就被推的飛快後退,只抵著楚高歌留下的巨劍退到橋的另一頭。

黑狼軍將士未曾想到這個形容狼狽如乞兒的人力量如此驚人,這般推也沒有跌倒。

步驚仙足踏實地面身子立時穩住裬褖裮褉,偌長吊橋上擠滿的黑狼軍士卒合起來的推力竟然被他獨自抵住!如此他還覺得身體尚有余力,也禁不住吃驚自己擁有的力量。驚覺推動的力量逐漸增大,知道橋那頭的黑狼軍也在合力,一旦倒地再難有機會站起來,對方人多如此疊加總有他承受不住的時候。

他當即提足全力,驟然爆發前推。

頃刻間,吊橋上擠滿的黑狼軍兵卒從一頭至另一頭一片片後傾跌倒,連橋的另一頭擠滿的大群兵卒也全都拿不住勢子的後傾倒地。

後方領兵的將領見狀驚的瞪大了眼楮,萬料不到這個其貌不揚的敵人竟有這等萬夫不敵的神力。

步驚仙也萬沒想到會有眼前的驚人結果,本只想能推傷面前那些人造成混亂乘機折身逃跑。絕想不到他的力量驚人至此!

盡管心里吃驚但他性情本就冷靜,知道此地此時此刻絕非去驚嘆自己力量的時候,急忙折身抓住楚高歌重劍劍柄邁步就要逃。

橋那頭黑狼軍幾個將領張弓搭箭,一輪連珠手法頃刻間就將幾十支勁箭全射過來。步驚仙見來勢驚人,封死逃走空間連忙豎劍擋在身前。‘鏘鏘鏘……’的箭頭撞擊巨劍劍身聲響之後,橋上爬起來的黑狼軍兵卒追過來就是一通亂刺。

步驚仙見過楚高歌用這兵器,當即發勁扭動劍柄,劍中央的長劍當即彈出,被他右手抄住。

劍刃光冷如雪,如覆寒霜。

迎七八支長槍斬過,硬木全斷。斷了長兵的黑狼軍兵卒丟棄槍桿炒出佩劍,不等拔出就被步驚仙旋身揮舞的重劍砸中一排。有的撞翻後面的人,有的拋飛跌落懸崖。

楚高歌的重劍在步驚仙手中只是稍覺有份量,揮舞起來毫不費力。這一刻他不由想起當日在北靈山練武場時被鄭凜然輕視的情形。

北靈老人從不許他與人同門比斗,當日甚至不許他拿起楚高歌這柄象征神力才能使用的巨劍。而這柄劍的重量對他而言原來不過如此!

離開北靈山那一刻他沒有多少不舍,不舍是為沒有學到認為足夠的本事。除此之外剩下的只是掙脫束縛,即將迎來自由的期待。此刻,這柄劍帶來的回憶猶如勾起他在北靈山壓抑多年的自我,那些肆意展現自己的願望如火山爆發,不可收拾!

左右已經無法奢望逃跑,他只能等待凌落與鄭軍匯合後來救。

橫了心的步驚仙揮舞長短輕重兩把寶劍迎橋上沖過來的黑狼軍沖上去,重劍被他模仿楚高歌的用劍手法甩動繞身疾轉,砍殺三個黑狼軍,駭的其他人連步後退躲避鋒 芒。重劍斬過長劍緊跟著揮到。這也是楚高歌寶劍的厲害之處,重使人不敢硬擋其威,輕的追擊之快讓人不及招架躲避。

寒霜般的劍刃過去,一排黑狼軍兵卒甲裂骨斷,胸口噴射著濃濃熱血,倒地後猶自難以置信的極力伸長脖子注視胸口的傷勢。但後面的兵卒很快踏過他們身體朝步驚仙沖過去。

一個兵卒眼看沖上去的戰友都被那重劍擊飛,激怒之下窺準空隙合身撲過去,不要命的抱死巨劍劍身,其它人見狀紛紛撲過去,步驚仙揮劍的動作頓時停滯,這片刻功夫又有人抱住他胳膊,腰、腿。

大群的黑狼軍兵卒如蟻群般撲過去唯恐被他掙脫束縛。驚急交加的步驚仙急驟提勁,爆喝聲中猛然發力,將抱死他身上、武器上的敵群全部震飛,掙脫束縛後疾揮輕劍割草般快斬,唯恐被二度近身抱住。那些黑狼軍兵卒如螞蟻般紛紛拋飛,大多跌進懸崖,少數撞倒同伴骨裂痛呼難起。

若被人群壓倒步驚仙必死無疑,吃了這虧後他立時反省是揮劍動作不夠迅猛才讓敵人有機可乘。當即旋身轉動更急更快的揮舞輕重兩把寶劍,霎時將敵兵逼的不能近身,眼看敵兵被他的武勇驚駭的膽寒不敢立時靠近,他當機立斷就要揮舞打爛吊橋逃生時——

一匹燎原烈火般的紅馬突然飛躍上山坡,馬背上的麗影快如閃電般直撲橋頭的步驚仙,推出的掌帶起股炙熱的能量,狠狠印上步驚仙毫無防備的背心!

十方九五之尊霸道集中的破壞性掌力沖擊的步驚仙全身上下肌肉急驟抖動,整個人驟然怪異的扭曲。

原本揮砍的巨劍砸落吊橋,本已承受過多重量的吊橋繩子繃斷兩根,剩下的再不堪負荷一起斷裂,從一端朝另一端橫空拋甩。

步驚仙突受重創連忙松開重劍一把抓住吊橋的繩索。橋上的黑狼軍兵卒驚恐大叫著從他背後、或滑落中狠狠撞著他的身體墜落懸崖。他緊緊抓握繩索,隨著那吊橋一起撞上另一頭懸崖。

激烈踫撞聲中吊橋橋板紛紛碎裂,木雨般直朝崖下落。

步驚仙抓緊的繩子沒有斷裂,險死還生的驚險中根本感覺不到木板打落他身上的疼痛。驚魂稍定,周身經脈肌骨的痛楚折磨的他恨不得一頭撞死。

他忍著重傷痛楚的折磨,抬頭眺望背後襲擊他的敵人。即使沒有活路他也想看看黑狼軍中能跨越天然巨險的高手是何等模樣。

他沒有在剛才立足的崖邊看見黑狼軍,只看見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鄭凜然穿著霞紅的長袍,頭頂飛鳳金飾,那張平素美麗精致的臉上此刻只有冷漠的看著垂死掙扎的他。也看明白了他眸子里的錯愕和疑惑。

“堂堂飛仙宗宗主豈能有你這樣一個窩囊廢丈夫。”

她沒有說出聲,僅僅是做著口型,刻意說的很慢以便讓那個將死之人死個明白。

懸崖間狂風急烈,呼嘯有聲。如此刻步驚仙震驚又憤怒的心情。悲痛的情緒在他身心蔓延,他覺得喉頭哽咽,幾乎要失聲悲哭。

‘那里站著的,站著的真是他一直日思夜想的,日思夜想的、美貌如仙的未婚妻子?……這就是現實、這就是真實的現實世界,一個沒有權勢地位的人甚至連未婚妻都甘冒殺夫罪名而不願與之為伍!’

黑狼軍領兵將領不知變故緣由,邁步崖邊低頭看見步驚仙尚未墜下去摔死。放聲喊道“勇士,你遭仇人暗算以致落得這等絕境。我黑狼軍最看重勇猛武士,如果你肯投降加入我軍,我們立刻救你上來。將來用你的武勇足以殺死黑狼軍無數敵人,今天被你殺死的黑狼軍勇士也會死得瞑目。否則,我立即斬斷繩索讓你摔個粉身碎骨 為我族戰死的勇士們報仇!”

這一刻,崖邊立著的鄭凜然心中焦急,立意即使冒險沖過去也絕不能讓步驚仙被人救活。

這一刻,步驚仙悲憤莫名。蒼天如此捉弄他,蒼天如此不予他眷顧。幼年喪母又失去父親,當奴隸受盡磨難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又歷經困苦尋到師父,而他在北靈山卻選錯了,不得師父關懷照顧,連武藝都學不到什麼。受盡白眼輕視,一切他都忍著,相信日後憑借努力必定能找到出路。

才剛離開北靈山,他夢想多少次的人生旅途才剛剛開始就面臨絕路。

他的未婚妻子讓他死,他的敵人讓他投降。

他突然想起北靈老人那日滿含感情對他說的那些話。

‘神魂意志不能失敗,神魂意志只能成功。’

他想到幼時聽聞的諸多神魂意志追求者在世俗受盡凌辱輕視的淒涼,他突然醒悟,神魂宗的‘我自無為不爭,靜待世人覺悟’的理念是何等違背實際的夢幻泡影。一個無為之人甚至會死在未婚妻的手中!

那樣的理念不可能光耀神魂意志的力量,不可能!

然而此刻的他已經到了這等田地,沒有活路的境地。如果還有什麼選擇,那就是如無數追尋神魂意志的同伴們那樣,寧死也不為神魂意志烙下恥辱的印記。

“神魂宗人永不言敗!今日我步驚仙落此田地不是敗,是天意戲弄!但我步驚仙絕不怨天恨地,更不會歸罪于絲毫不知神魂意志的墮落者!”

他揮動手中還握著的長劍,斬斷緊握的繩索,繩索斷時,抓在他手中的那頭仍舊被緊握不放。他的身體順崖壁墜落,一路凸起的石頭撞的疼痛不已。他毫不在乎,只是不斷問自己為什麼不放開手里斷開的那截繩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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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北靈山變故 第六節 哭仙


     秋葉也感到難以置信,便施展神眼清晰計算出七月的戰斗力達到三萬,體力、內力數值仍舊在升高。一個人的戰斗力頃刻間提升一倍的確讓人難以置信。她這才知道剛才對掌何故會不敵,當時她怕傷了七月故而以一萬多的戰斗力狀態追擊,會被一掌擊退實在理所當然。

七月精修暗器與掌法,一掌殺死十丈方圓的敵眾後神容悲痛之色更深,淚流更多,口中放聲痛哭。長袖卻隨身旋舞動,姿態優美如舞,片刻,那衣袖上的內氣隱隱呈現紅芒,竟變的像邪魅旋舞。長袖揮動,寒芒閃動。藏在她外袍內的九百九十九枚精鋼菱片四面綻放飛射,十丈方圓內根本沒有黑狼軍兵卒能夠接近。

菱片枚枚穿喉,寒芒閃動不絕。

她如在宣洩著悲痛般哭泣旋舞,舞動的長袖卻閃動著奪命的寒芒。

崖頭黑壓壓的黑狼軍兵卒初時瘋狂的沖擊,頃刻間躺倒大片後領兵將領高呼退走,全怕了這個突然殺出來的瘋狂高手。

九百九十九枚菱片不過半刻就被十方縱橫手法全射出去,七月雙掌運轉排山倒海的勁法追逃走的敵眾推出。

山石應掌崩裂爆飛,擠壓在下山道路上的五個一排的兵卒一排撞一排的足足跌倒了十三排。三分之一當場被掌力震死,三分之一重傷難起,三分之一帶著內傷和恐懼拼命爬起追著逃走的大隊。

這工夫楚高歌和一批支援的飛仙宗弟子及鄭國軍將陸續趕到,看見崖那頭的狀況都吃驚異常。眼看敵眾逃走後七月猶自喪失理智的要追,秋葉飛身追過去攔住。這一次她通過神眼清楚掌握了七月的戰斗力,一掌出手,七月反身迎擊中就被一擊震退,足足滑了六丈才拿住勢子。

七月口中溢血卻還要再斗,一步一吐血她猶自不理,秋葉閃身接近,一指將她點倒!

鄭凜然見趕來支援的弟子超過百人,還都是四季堂的高手,當機立斷一聲令下道“乘勝追擊,殺敵兵一個落花流水!”

百條身影紛紛橫過天然險峻,踏著一地的黑狼軍屍體追殺喪膽逃走的敵軍。

楚高歌看在眼里不由暗自心驚,才知道北靈老人何以總誇贊飛仙宗的輕功本領,只覺得鄭國有飛仙宗這股助力,實在讓人哪怕呆在皇宮都不敢安心。

秋葉抱著暈過去的七月飛過懸崖,也不與鄭凜然道聲告退就那麼上馬離開。

一眾飛仙宗高手追殺六里直到下了山地,逃兵與大部隊匯合了才折身返回。

鄭凜然得知一路追殺敵兵少說有兩千時非常高興,最後瞟了眼兩崖間的深淵,帶著心滿意足的解脫和勝利碩果來路折返。

凌落清醒時天籟公主陪在身旁,睜眼第一句話就問“二師弟走了嗎?”

“信侯,他已經走了。”

凌落眸子里頓時沒了光彩,沉默無語半響,突然狠狠一掌擊碎床頭的木櫃。轉眼間喉嚨里就直發出悲痛的干嚎,懊悔不已的自責道“是我害了三師弟!我根本不該讓二師弟同行,我根本不該啊……”

“信侯!”天籟公主喊了一聲,想起橋上步驚仙孤獨的背影禁不住潸然淚下。她默默流淚一陣就再不敢哭,她不過與步驚仙見面兩次就已如此,可想而知與他朝夕相處的凌落此刻內心何等悲痛。唯恐他太過自責忙道“信侯不要如此,也未必就是信侯的過錯。”

“公主不必安慰我了!”凌落說時語氣已經哽咽。“二師弟唯恐我救三師弟,屆時他勢必不能獨自逃出險地,這才舍棄三師弟把我擊暈!倘若早早讓二師弟回去,今日三師弟未必就會遇害!”

如果步驚仙脫離了危險,楚高歌必定會等到凌落清醒了才告辭。楚高歌不告而別是擔心因為步驚仙遇害的結果讓凌落遷怒而不放歸他回楚。凌落滿心懊悔,禁不住慟哭失聲的情感流露讓天籟公主禁不住緊緊握住他連連安慰。

不片刻想起兩度與步驚仙見面發生的事情,壓抑的悲傷泛上心頭,漸漸也哭了起來。

一路回返鄭都的馬車里,凌落與天籟公主都滿懷悲傷。

快到鄭都時天籟公主才突然記起正事道“信侯,北靈老人與師父在楓葉山……”

提起北靈老人凌落立時恢復了精神,忙要讓車隊轉道,公主急忙勸阻他道“師父有交待我們必須與凜然宗主三人秘密過去拜見。”天籟公主說著又哀聲道“原本北靈老人曾交待讓信侯的二師弟、三師弟同去……”

凌落不由喃喃自責道“沒能照顧好三師弟是我這個大師兄的責任,是我這個大師兄的責任……”

楓葉山上葉紅如火,在晚霞的襯托下猶如漫山遍野的妖艷火焰。

鄭凜然在前,天籟公主與凌落在後,一路踏著鋪滿山野大地的紅楓葉爬上山頂。

一座藏在林木中的茅草屋,屋後是條清澈的小溪,屋前只有一張圓形的碎花石桌,上面擺了面棋盤。

當一個手足抖動,滿頭雜草般蒼白發的老頭從茅屋走出來時,凌落愣了半響才敢相信那是北靈老人。

當即撲倒地上,激動又悲切的喊了聲“師父!”

北靈老人變得猶如沒有武功的老人,扶著凌落的雙手毫無力氣,口齒也變的模糊不清。

“起來,起來,起來說話……”

簡單的幾個字足足重復了多次凌落才聽清明白,連忙擦了淚水直身扶住北靈老人入屋坐下。

這才看見茅房里的床榻上睡躺著一個同樣白發蒼蒼的老人。

他根本不敢相信那個滿面皺紋的臉竟然會是鄭飛仙!

但鄭凜然悲傷的呼喊卻讓他不能不信。

“師父,徒兒回來了!徒兒回來了……”

床榻上的人勉強支撐著,在天籟公主和鄭凜然的幫助下坐起身子,渾濁的眸子望著鄭凜然,面露欣慰笑容道“回來了就好,快跟為師說說黑狼軍的情況。”這些日子鄭飛仙全憑北靈老人不斷以內力相助延續生命,而如今,他們兩個人都已油盡燈枯。

鄭凜然哽咽悲哭,天籟公主只當她傷心過度連忙代為細述了發生的事情。

鄭飛仙默然不語的靜靜傾聽天籟公主說完經過。

不知哪里來的力氣突然縱聲大笑道“哈哈哈……李狂啊李狂,你我爭斗一生難分高低,如今我終于勝你了!我鄭飛仙有了傳人,有了傳人啊!而你最放不下的武功卻從此失傳了,從此失傳了啊!你輸了,你輸了啊李狂!”

鄭飛仙因歡喜而神態癲狂,突然又變的滿面悲切,高傲如她竟突然當著後輩的面悲傷淚流不止。“嗚嗚……李狂啊,我對不起你,魂訣自此失傳了,失傳了啊——”鄭飛仙蒼老的手直直指著鄭凜然的臉,激惱的怒道“你這個逆徒!為師要廢了你的宗主——”

聲音戛然而止。北靈老人急步撲到床榻前時鄭飛仙的眼楮圓瞪,眼角猶自流出漸漸冰冷的淚水,竟然就這麼氣絕仙去!

“飛仙!”北靈老人驚呼聲中伸手試探脈息,手又很快無力的垂落,蒼老的眸子里充滿了熱淚。

鄭凜然三人齊齊跪地悲呼,泣聲久不能止。

許久,北靈老人才艱難的起身,揮手阻止凌落的攙扶。

“為師本有許多事情交待你們師兄弟三人,現如今心如死灰只能作罷。異日會有一位李夫人轉達為師對你們的話。”北靈老人說罷了躺倒鄭飛仙身旁。“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結連理枝!今生你我有緣無份,只盼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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