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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概要】:蟲夢,男,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修真文明

【內容簡介】:

  人行大道,號為道士,道士之長,故稱道長,降妖、滅魔、除穢、安宅、蔔算、治病,皆是其行走人間必做之事,然而在這之前,你得先填飽自己的肚子。
  『瞧一瞧,看一看,青城派又推行各種新型業務了,算卦:五貫,出診:三貫,鎮宅:十貫,送葬:視死者身份出價,二兩起步。』
  『還有重磅消息,天庭、陰司、西天極樂世界等官方機構進行團購業務,一律八折起價,另有配套的打折卡、紙符大禮包贈送,道家門人享內部價,最低能打六折。』
  『女俠,考慮到我們上一次的合作很愉快,這一次就給您打個九五折,當然,若是您現在辦理我們的情侶套餐的話,還可享受房中術服務、養顏丹配套贈送。』
  備註:這其實是一個穿越成了道士,不得不養家餬口,發財致富的故事

【其他作品】:《死亡QQ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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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黃大仙

荒田連著土胚房,良田不多,多數種了豆角、山菜、藤瓜,今年的收成看起來不好,瓜豆又小又癟;再往外,是一圈又一圈的籬笆樁,這是屬於川省大山內的一個封閉鄉村。

牛太婆的茅草房外,正圍了一圈的人,女人幹巴巴的身軀用舊布料裹得嚴嚴實實,而男人就好些,春夏之交,買不起短打粗衣的漢子直接光著上半身,正對著一個模樣老實巴交的漢子問東問西,眼神之中滿是懷疑。

「牛二,這次請來的法師到底管不管用?」

「放心吧,那法師厲害的很,對付這妖怪,絕對沒有問題!」牛二信心十足。

「按照俺們以前的規矩,黃大仙是要年年供奉的,可是你們這些後生,唉——」村正愁眉苦臉。

「要不是那家仙差點咬死了俺家閨女,俺也不會取它的性命,」一想到自家小女兒被咬掉的那三根斷指,還有被嚇的得了癔症的老娘,牛二就氣不打一處來,年年月月供奉它,不僅偷雞摸狗,如今胃口越來越大,連人都不放過了,他雖迷信無知,但到了這個關頭,血氣還是有的,而且恰巧碰上了剛剛出山的李仙長,這一定是天意。

五大家仙,又稱五顯財神,頗有神蹟,向來受民間百姓所供奉,分別為胡大仙(狐狸)、黃大仙(黃鼠狼)、白大仙(刺蝟)、柳大仙(蛇)、黑大仙(烏鴉),這些畜生靈性十足,一旦受到香火,混跡人間久了,比一些修行妖怪還要容易成精。

此刻,牛二的土胚房裡傳來『乒乒乓乓』的響聲,聽起來動靜不小。

「娘的,你再踢一個!」李道士怒氣衝天,左眼腫著,雙手各拿一張鎮妖符,精光閃閃,往竈台上撲去,一把掀開大鍋,只見一整副人的腸胃正擺在裡面,心臟『撲通撲通』的跳著,還散發著熱氣,視覺效果驚人,用力過猛,臉一下子栽了進去,頓時彎腰幹嘔,連胃底水都吐了個乾淨。

黃色的身影一閃而過,剛要鑽出門,『珰』的一聲撞到了門檻,右腳卡一個鐵架子上,「嘔,幸好道爺我早有準備,捕鼠器聽過沒?」

李道士終於喘了口氣,眼皮一跳,只見翻滾在地的,是一隻半人大小的黃鼠狼,肥而壯,脖子到頭的部位足有臂長,直起身來半人高,毛髮如金線,這得受了多少的香火才能長成這樣。

剛要上前,兩道符的靈光突然暗淡了下來,他的水平有限,繪製的鎮妖符只能維持一盞茶的功夫,如今顯然是時間到了。

嚥了口吐沫,李道士突然發現把門窗封死並不一定是個好主意,看著對方綠油油的眼珠,足足是自己三倍的尖甲,唇腮抽動著,露出白森森的犬牙和鮮紅的齒肉,真要打起來的話,自己貌似不一定是這畜生的對手,不,是一定會被掏出腸子的。

『淡定,要保持淡定,先畫符,這畜生還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李道士臉上的汗珠大滴大滴的落下,心裡懊悔的很,早知道這玩意精通幻化之術,就不該接這活兒,明顯超出了自己的業務能力範圍,不過現在想這些也晚了,空氣裡只剩下一人一怪的喘息聲。

慢慢把已經點敕好的黃紙展開,硃砂蘸筆,一邊盯緊這只黃大仙,一邊開始繪製鎮妖符。

符咒是道教溝通神靈的一種似字非字、似畫非畫的一種文字,不僅能防病治病、起死回生,還能夠鎮魔招魂、逢凶化吉、咒殺仇敵,更厲害的符咒甚至可以呼風喚雨、飛沙走石;當然,李道士畫的這種鎮妖符只不過是下乘符的一種,也就對付些小妖小怪還行,也幸虧如此,繪符的步驟並不麻煩,只需咒、氣、印便可。

符頭繪三點,以示三清,符身畫了一個草書般的鎮字,兩側虛描捆仙繩,又加天柱地柱,在外人看來只是一條古怪的圈圈黑線,符腳加天罡二字,別以為這只是胡描亂畫,須得誠心之至,一氣呵成,一筆不可苟且,一筆不可多少,並在口中默念,「雲光日經,永照我庭,太陰幽冥,速速現形,」然後手一軟,『刷』的一下,畫歪了。

你娘的!這一下李道士真是欲哭無淚,太緊張出簍子了,而對面的黃大仙見狀,兩隻妖眼一轉,腥風一起,猛的撲了過來。

不知是情急之下潛力爆發,還是黃大仙中了鐵夾子後速度變慢,危急關頭,李道士抄起鐵鍋擋在面前,『咚』的一聲,如遭雷擊,連人帶鍋翻了過去;衝力使得他連翻好幾個跟頭,頭暈眼花,後腦勺都擦出血來,迷迷糊糊之中,只見這只黃大仙也是夠嗆,正晃悠悠的亂轉,連忙舉起鐵鍋,以一個惡狗撲食的姿態蓋了上去,百來斤的身體重量一壓,裡面『乒乒乓乓』的響了一陣,終於無了動靜。

「你個畜生,道爺不發威,你當我是觀音娘娘啊!」

一妖一道鬥了大半晌,李道士終於把這只小妖鎮在了屁股底下,又開始繪符,不過這一次依舊失敗,剛剛在翻跟頭的過程之中,一不小心咬到舌頭,發音不標準,把咒語連錯了,正是畫符容易通靈難,一筆一劃有真功。

直到第三次,這一次醞釀足了,從符頭到符腳一氣呵成,然後左手並金剛指準備敕符,右手拿出看家寶貝——青城山法印,此印乃是山頂雷劈棗木雕制而成,在祖祠壓了七七四十九天,得了歷代祖師的加持,又以六甲神咒受了仙封,經幾代之力才煉就一枚,別看它不起眼,可是法位傳承的信物,天底下也就十幾枚,名號可是在天上都有登記的,所以他所在的青城派雖然是半路出家,也可以拍著胸脯說是道家正統、三清傳人,而沒了它的法鎮加持,趙道士畫的符也就跟一張廢紙沒什麼區別,是故『符無正形,以氣為靈也,靈者祖氣也,祖氣不明,安待靈乎』,便是此理。

鼓起體內不多的內氣,金剛指猛的一戳,對紙點敕,「神印青城,衛吾身形,何神不從,何鬼敢當,敕!」

體內一空,光芒一閃,終於又畫出了一張鎮妖符,剛準備轉身,一直未有動靜的鐵鍋『咣』的一下撞破了門,讓他摔了大馬趴。

一眾村民就見一隻鐵鍋邁著短腿『滴溜溜』的往外跑,『李大仙』揉著屁股爬了出來,惱羞成怒,居然三番兩次被這頭畜生戲耍,「抄傢夥一起上,給我抓住它!」

一時間雞飛狗跳,有些膽氣的後生紛紛抄起傢夥,持著鋤頭、糞叉、扁擔衝了上去,女人和小孩則尖叫著跑開,忙活了半晌,鐵鍋終於被抵在了牆角,『咣咣咣』的直響,還未等安歇,鍋沿邊上忽然湧出了數十條小蛇,唬的旁人連退,李道士見機,抄起黃符點在了其中最大的一條蛇的頭上,光芒一閃,對方化作了原形,倒在地上,黃大仙身體僵硬,連眼都不眨一下。

「終於搞定了,」李道士有氣無力的道,屁股疼、舌疼、腦袋疼,又累又渴,不過為了生意,這都是值得的,老話說的好,顧客就是老天爺,又從袋子裡掏出一本寶書,咒道:「陰魂出殼,幽魄歸位,攝!」黃大仙的虛影一閃而逝,投入了書中。

「把黃鼠狼的嘴角三根毛加清水煮,能治你老母的癔症,還有,這妖肉不能吃,容易得病,打死之後用火燒屍體,免得吸引了其他妖怪——」

一通叮囑之後,見這牛二隻是不住的點頭,忍不住道:「那個,說好的二兩銀子呢?」

牛二黑臉一紅,磕磕巴巴:「這個,沒錢。」

「沒錢!?」李道士嗓門至少提了一倍,頓時有一種想殺人的衝動:「你敢跟道爺玩空手套白狼?信不信道爺我一張符鎮死你。」

「本來是有錢的,只不過為了給我家老娘看病,用了大半,道爺我錯了,我給您磕頭,」這壯實漢子雙目含淚,膝蓋一下子落了下來,無論哪個年代,磕頭都算是最嚴重的禮節。

他這一跪,其他村民也紛紛跪了下來,這牛二在村裡是個有信義的人,相當有人緣。

「大仙饒了牛二吧,我們村裡連混口飯吃都困難,真沒錢啊。」

「仙人饒命啊!」

「道長……」

「好了好了,別磕了,再磕我也不會給你們發壓歲錢的,」李道士眼皮一翻,只能無可奈何,「說吧,你們家裡還有什麼值錢的物什。」

「稟仙長,真是沒有,只有幾張新烙的大餅。」

「大、大餅,」李道士嘴角抽了抽,眼光掃過發黑的棉被、破了口子的瓷碗、以及村口那隻『咯咯』叫的老母雞。

「別以為一張餅就能打發我,怎麼著——也得加兩個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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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來歷

霧氣瀰漫,層山疊林,幽邃百里,松蘿上蔽於天,恍惚中彷彿又來到了青城燕谷,在這座山谷裡,有一個古老的道觀。

『徒兒,為師即將屍解,你可下山了。』

『是,師傅,』另一道聲音興奮的道。

『不過你小子蠢笨、懶惰、不學上進、又易受人哄騙,為師擔心你下山之後受紅塵影響,不得不防上一手。』

『那師傅我有啥優點沒有?』

『你的長相倒還不錯。』

『哈哈,師傅你真是一眼就看透我了。』

『少廢話,跟為師念——吾青城派第八代傳人李長生,奉師命下山行道,共受九戒。』

『一,不得以法術害凡人性命。』

『二,不得為官。』

『三,不得經商。』

『四,不得偷、摸、拐、騙、搶,即違背任一一件官府律例。』

『五,不得事奇技淫巧。』

『六,不得入旁門左道。』

『七,不得犯本門門規。』

『八,不得修邪術妖法。』

『九,不得無故欺人。』

『凡此種種,須得遵從,太清太清,顯跡青城。吾門上下,天師令行。師若負我,日月無精。我若負師,雷霆滅形。汝乃天之精,吾乃地之靈,分汝之精,合吾之形。混合相合,為神為靈。與師立誓,善救群生。天神地祇,人鬼鹹聽,急急如律令!』

『徒兒,你已受了為師的太清真誓,如有犯戒,必遭雷霆、風刀之劫,烈火、利劍之厄,切記切記,勿要犯之。』

晶瑩的露珠在日光的照射中滑了下來,落在酣睡的李道士臉上,癢酥酥的,抓了抓臉,從草叢中爬了起來,整了整頭巾,「娘的,又做這個夢了,老頭你真是夠狠,不給我留一條活路啊。」

如今的李道士,早已不再是當年的青城山少年了。

他同樣姓李,只不過卻是現代人,半年前突然穿越到這個不知名的朝代,佔了這具身軀,並當上了道士這個高大上的職業,至於上一任宿主,殘存的記憶告訴他,是在偷一隻雞的時候,被雷劈的魂飛魄散了。

他那個師傅,道行雖然高深莫測,但大概是神仙當久了,完全忘記了這年頭,柴米油鹽、衣食住行可都是要錢的,自己徒弟又沒有什麼營生的手段,才下山一個月就陷入了破產的邊緣,餓了三天的肚子,不得不鋌而走險,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最讓他悲憤的是,自己這個穿越者變成了李長生,居然也得替那個倒黴鬼背鍋,那穿越的優勢有什麼用?自己滿腦子的創業點子就因為不得經商這一戒條被通通砍掉,這也罷了,古代商人的地位畢竟也不高,科舉才是正途,憑藉著自己成年人的大腦,滿肚子的唐詩宋詞元曲,最差也能混個落魄才子,結果居然又不得為官,真是要人命了,這不是逼著他扯旗子造反嘛,哦,對了,這也不行,造反是要犯官府律例的,想都不用想的事。

結果思來想去,他也只能做好道士這個本職工作,因為他發現自己可以用來謀生的手段沒多少,最不擔心被雷劈的只有一個,那就是給人抓鬼除妖、驅魔闢邪,但是這妖魔鬼怪也不是這麼容易就碰上的,所以他就只能往什麼古寺、破廟、深山老宅的方向發展,不是在挑戰生命極限,完全是為了填飽肚子。

「這餐風露宿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李道士無奈道,斷了根柳枝,把毛絲扯開,就著溪水開始刷牙,然後抹了把臉,按照道家的說法,這叫淨口、淨心,也是修煉服氣術之前必做的準備。

服氣術,又稱行氣、食氣、煉氣,是一種呼吸吐納之法,也就是所謂的『內丹術』,根本目的在於守住體內的精、氣、神,繼而攝取身中的魂神,青城派是道家真宗,修煉的《玄都上品》也是以鎮壓三魂七魄為主,何為三魂,夾靈、胎光、幽精,何為七魄,屍狗、伏矢、雀陰、吞賊、非毒、除穢、臭肺,一旦鎮了所有的魂魄,內無雜物,氣海充盈,就算成不了仙,死後也不會被雜氣浸染,成了豬鴨雞狗一樣的牲畜,不過按照李道士的修行進度,才是剛剛入門的水準。

盤膝坐地,面相朝日,這深山老林之中,除了鳥雀,也不虞會有人打擾,閉吸九通,仰頭吸日精光,九咽之,若入火,手從膝中入,掌、足、五指內曲,身形向魚鱉伸展開來,青城派的修行術分日煉和月煉二法,也就是早上練一遍,晚上練一遍,單日練,雙日不練,據他那個便宜師傅說,這跟天地的運轉有關。

良久,李道士的臉色泛青,又變的蠟黃,吹、呼二氣轉為噓、咽,兩手交背後,正坐,吐逆,氣息越發微弱,體內的某物開始若有若無的跳動;按照修煉順序,先七魄,後三魂,而且每一種的表相不一,鎮壓的手段也各不相同,道家性命雙修,無疑是一種危險的修行,但他可沒的選擇,是餓死,還是走火入魔而死,貌似後者死的還要慢一點,並且目標還挺誘人的——長生不老。

過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李道士長長吐了口氣,功力大進的感覺自然沒有,頂多精神變的好些,左右看了看,挑了一塊乾淨的地面,摸出毛筆來,在地上畫火爐一座,內書『火』字一個,腳踩步伐,手比三清指,口呼:『火光小校速來煽火,』朝四個方向各吸氣一口,取四方真氣,吹在印上,往下一鎮,『噗』的一聲,火爐的中心無物自燃,生出了一團火。

李道士連忙拿出兩顆雞蛋敲開,『滋滋』的煎著,大餅就著火光烤著吃,渴了來口溪水,這就是他的早食;沒辦法,修道之人也要吃飯的,尤其是他這種水平的。

他的上一任會的符咒之術不多,除了鎮妖符,也就這個煎雞蛋法,全稱是不用火煎造法最為實用,這本是道士臨時用來煉丹的本領,如今用來煎雞蛋,不知開創者見了,會不會氣死,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封印的範圍法術,半年來倒是一次都沒有用過。

他的師傅是個符術大家,自然不會只留給徒弟三腳貓的功夫,不過鑑於上一任的智商的確不夠,而符咒又是最考驗天賦的東西,便是老傢夥學究天人,也的確有心無力;不過到底是半仙級的人物,把畢生的心血寫成了一本《天青寶冊》,傳給了他,據說這裡面包含了符咒、步罡斗、法術、製法、練法共四十六種,無不厲害,但考慮到寶物的貴重,或許會引來邪魔外道的覬覦,便以先天禁法封印,須得徒弟用妖魔鬼怪的精魄解封,每兩個精魄可解開一個法術,但道行太差的妖魔卻也不算數的,收了那個黃大仙之後,如今只剩一隻就能解開下一層的封印了。

『照這個路程,還有多久才能到江南啊,』李道士嚥下最後一口大餅,心裡發著牢騷,窮則變,變則通,他可不是上一任的那個笨蛋,自然有著自己的打算,道士的本領,自然不只是符咒,共有五大類,山、醫、蔔、命、相;他可不會真就傻到為了一頓飯天天跟妖魔拚命,按照現代的說法,經濟水平越高的地區,消費水平越高,只要到了古代最繁華的商業地帶,哼哼,道爺我的賺錢大計可不是一般人能想像的到的,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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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廟鬼

     春夏之交,淫氣氾濫,易下雨,暴雨,特大暴雨。

珍珠大的雨點『噼裡啪啦』的直落,砸到人身上生疼,就像是被小孩用石子丟了一下,不重,但疼;兩個行腳商在雨中疾奔,雨簾模糊了視線,好在其中一個熟悉地形,在山間小道中七折八繞,很快鑽進了一座破舊的小廟。

「娘的,這雨下的可真是大!」周大眼把竹筐往地面一放,渾身一抖,抖下三斤水。

「再下下去,山路就不好走了,搞不好咱還得在山上待個幾天,」王瘸子無奈道。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周大眼隨口回了一句,開始打量這座破廟,房梁佈滿了蜘蛛網,柱子已腐朽,還不知道能撐個幾天,香案上的灰塵足有半尺,神像的模樣已被侵蝕,看不清模樣,天上霹靂一打,亮光乍現,只見一雙黑黝黝的眼珠,目不轉睛的盯著他,嚇的他一叫。

「你小子的膽兒怎麼變的這麼小了,我們兄弟又不是沒在外面過過夜,墳頭上都睡過一次,怕個廝鳥,」瘸子不在乎的道,開始搬下神像,把桌子挪了過來。

「你幹什麼?」

「找個地界睡覺,地面全是水,總不能讓我躺下面吧,」王瘸子隨意找了塊布擦了擦,躺屍一樣的臥在了上面。

「這可是香案,供奉神佛的,你也敢睡?」

「我要是這神,早就搬家了,怎麼會窩在這個鳥地方。」

夜漸漸深了,周大眼雖有些擔心,也靠著牆打起了酣,冷風一吹,一陣尿意把他給憋醒,迷迷糊糊的摸到了門口,就著風雨解起了手,黑暗之中,一隻冰冷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啊!!」周大眼嚇的褲子都濕了,轉頭一看,卻是自己的同伴。

「嚇了我一跳,你小子長了根賊骨頭,走路都不出聲的啊!」

王瘸子轉過頭,乾巴巴的笑了笑,和他一起尿了起來,周大眼先解決,哆哆嗦嗦的小跑了回去,眼光一撇,白毛汗都冒了出來,只見在香案上,正是熟睡的瘸子,那剛才的那個是誰?!

越退越後,撞到了牆壁上,廟牆上忽然滑膩膩的,轉頭一看,深紅的肌肉和黃色的油脂緩緩的冒出,就像是一隻蠕動的胃……

「娘的,有句話怎麼說的,蜀道難,難於上青天,昔日有唐三藏西天取經,今天有道爺我翻山行道,他娘的,怎麼還有那麼遠?!」李道士看著山那邊的棧道,欲哭無淚,一屁股坐在了泥漿子裡。

這幾天分外的倒霉,不僅遇上了暴雨,連一個村莊都沒碰上,大山連綿,蔥嶺起伏,連條正兒八經的道路都沒有,想問人都沒得法子,只能確定大概方向是正確的,只要一直往東走,應該會穿過湖北、河南,現在應該還不叫這名,然後就到了古代的江南範圍,商貿最發達的地區。

倒也不是沒碰上過集市之類的村落交易,更不是沒有馬驢等交通工具買賣,只是如今以他的身價,連塊馬蹄鐵都買不起,更不提這種古代版的寶馬了,沒得法子,只能靠兩條腿。

『嗷嗚——』

夜晚的山林分外駭人,在這種原生態的環境之下,野狼、山蛇出沒的頻率相當的高,李道士身子一顫,還是趕緊走吧,他可不想成為第一個死在野獸爪下的穿越者。

與此同時,在山的另一邊,一道窈窕的身影踏著山壁而行,只腳尖偶爾一提,身形就跨了三四丈之遠,下方是千仞懸崖,逍遙且優雅,彷彿古之劍仙。

淅淅瀝瀝的小雨又下了起來,濺在樹杈上,落在小溪裡,甩在李道士的衣領之中,凍的他直打哆嗦,終於在天黑之前看見了一處小廟,精神一振,今晚終於有落腳的點了。

「有人嗎,hello?」推開只剩半扇的廟門,發出『嘎吱』的一聲刺耳響,蜘蛛網幾乎覆蓋了整個頂部,如果不是雨水天,開門就能揚起一大片的灰塵,似乎有人來過,角落中放著兩隻竹筐,李道士掃了一圈,都是些布料、山貨、手工物件之類的玩意,底部濕了一大片,都爛掉了,丟在這裡應該有幾天了,奇怪,它的主人呢?

李道士也不是個客氣的主兒,沒人之物,這不算偷吧,摸了摸,翻出了雙嶄新的布鞋,趕緊換上,頓時舒服的叫出了聲,之前的那雙圓口鞋不僅冒著酸氣,鞋底上還有斑斑血跡,那都是水泡磨出的痕跡,往空空的香案上一坐,似乎只要躺下就能睡著;不過今日是單日,修行還未有做,這可是自己看家吃飯的本領,是一定要練好的,不過就這具身體的記憶來說,自己還是有些天賦的,上一任弄不懂的東西,到了自己這兒,轉了個彎就能弄明白,看來憑白多了二十多年的人生經驗,的確好處不少。

眼皮子沉了又沉,終於等到了明月初升,拍了拍臉,吸了口氣,向月坐定,徐徐以鼻引氣,口吐死氣,噏月精入體,手挽足五指,越發急促,三五七九而並引之,鼻翼嘴間白光一閃而過,體內之玄秘變化更多,氣者,身之根也,養氣即為延壽,便是此理。

又過了一炷香時間,氣息先急後緩,如是再三,終是停止,一絲不多,一絲不少,在這一點上,服氣和符咒是同一個道理,而每次修行過後,精神都會格外的敏銳,這一次也不例外,一股陰森的氣息從整座廟上透了出來,有鬼氣!?

這具身體的上一任留給他的東西不多,除了一肚子死記硬背的道家基礎知識外,瞭解最多的卻是各種妖魔鬼怪的類別,這傢伙天賦不夠,唯獨對這方面的知識感興趣的很,恰巧老頭子年輕時得了古書《神機鬼藏》的殘篇,上有記載邪、鬼及老精魅共兩千一百五十六種,被他從小翻到大,當作小人書看,二人的記憶融為一體之後,記的越發清楚,看這場景,對方是——廟鬼!

廟鬼者,神祇殘氣所化,布瘴霧,催人命,居其所在,不死便亡。

李道士頓時嚇的心肝直跳,一路走來,小妖小怪碰了不少,但是這陰魂厲鬼倒真是頭一次見,從一個普通人的角度來說,不怕鬼的還真是不多,兩隻腿肚子都在打顫,門外的霧氣變的更加濃厚並透著黑灰之色,像是骨灰粉,這是鬼霧,人一進去就會被迷住;連忙用竹筐把破門堵上,風透過縫隙發出『嗚嗚』的聲響,眼光掃了好幾圈,這鬼物的道行一看就比他高,只有找到要害才能鎮了它,機會只有一次,我去,怎麼倒霉事都被自己碰上了!?

竹筐,對,竹筐的主人肯定是被廟鬼害死了,所以,一定有線索,血腥氣、衣物、屍體、腳印,腳印!李道士注意到了廟腳一處有明顯的凸起痕跡,手指往下一插,冰涼的感覺,黑血從泥洞中滲出,連忙繪了一張鎮妖符,「雲光日經,永照我庭,太陰幽冥,速速現形!」

普通人被廟鬼害死之後,並不化僵,而是變成一種非人非鬼的邪物,若不阻止,更增其凶威,『兩個竹筐,也就是說,死者一共有兩個!』

鬼霧猛的撞開了大門,空氣中滿是嗚咽低語之音,各種幻象紛至沓來,視線陣陣的模糊,破廟的牆壁上,似乎長了一圈的皮肉,那種感覺,就好像注入了致幻劑一樣,好在李道士擁有一個現代靈魂,對於鬼物的承受能力明顯要高於古代人,多年的鬼片畢竟不是白看的,雖然也害怕的要命,但行動不減,廟頂有洞,地上有水,如果行人進來歇息,唯一的歇息地點就是——神像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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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山頭寨

     李道士把目光抬起,終於意識到了一個顯而易見的問題,香案上的神像不見了,倒是上面供奉的瓜果像是新摘的一般,不對!

把鎮妖符展開,折成劍形狀,然後取出火摺子,從下端置火上焚,符的種類各異,用法也各異,共有七法:化法、佩法、貼法、吃法、煮法、擦法、洗法,每一種法子的效果也各不相同,只見鎮妖符燒出的火光夾雜著淡淡的綠色,光芒掃過之處,這些哪是瓜果蔬菜,分明是極新鮮的心、肝、脾、肺、腎,上面的血管條條凸起,正不斷的顫動著。

「你娘的,這妖怪居然想化形,怎麼就這麼巧給我碰上了!」李道士破口大罵,心中又喜又憂,一般而言,化形的妖怪都是修為達到了一定的關口,想要再進一步,就像是道家的渡劫,好處就是值此關口,它對自己的威脅是最弱的,而壞的就是,一旦讓它成功,自己真就半點逃命的希望都沒有了。

『神像,廟鬼的要害一定是那個神像,這破玩意到底藏哪裡了?』

黑夜之中,除了符紙的光芒外,其他的地方越發顯的昏暗,就連鎮妖符的火光,似乎也要被這『嗚嗚』的鬼風吹滅了,這個關口可沒時間繪製第二張,剛轉過一個廟柱,黑暗之中猛的伸出四隻手,手和腳一同被抱緊。

王瘸子的頭顱從柱子裡伸出來一半,就搭在李道士的肩上,更詭異的是他那乾癟的肚皮,隨著風聲更加的歡實,先是一道小小的口子,扭動著,然後一點兒一點兒的裂開,果不其然,內臟被掏空,卻有一個人頭置於其中,卻是周大眼的頭顱,他那原本就不正常的右眼此刻擠如碗大,嘴巴張開,一下子咬到了他的屁股上。

「啊——」這一下,輪到李道士慘叫了,什麼地方不咬,偏偏要在那個嬌嫩的地方上,這不要人命嘛,情急之下,他連節操也不要了,屁股用力一頂,正好撞在對方的臉上,趁著空隙,點燃的鎮妖符塞進了對方的嘴裡,黑氣一閃,對方復又消失不見。

『不行了,要搏一把,再不搏菊花都保不住了!』李道士滿臉悲憤,不管不顧,撅著屁股開始繪符,他從未用過的六丁六甲封印咒!

符有上乘、中乘、下乘之分,而有些符的威力則跟施術者的修為有關,封印符便是後者;符頭為三點,符身卻用鬼字包裹,逆作五圈至右方中間,復向左下撇,為三重地基,後加四小圈,上下寫丁、甲二字……大概是危急關頭,又或是屁股被咬的憋足了氣,總之這第一次是出乎預料的順利。

「六甲將軍,六丁陽神,九天力士,下地山神。封泉泉干,封石石裂。封山山崩,封河河竭。封廟廟破,封火火滅。封魔魔滅,封鬼鬼絕;三天令,一切收攝。急急如律令!」

青城印高舉,以金剛指點敕,以鎮邪魔外道,金光一閃,方圓一丈內的鬼霧通被斥開,受了此光的影響,香案晃了晃,一座神像顯出了形,恐怖的是,它的身上掛著的是人的五臟六腑,已融入了一半,身體變的像是活物,而本來空空的面孔上,如今也多了兩張詭笑的嘴,居然藏在這裡!

「敢咬我屁股,道爺我鎮死你!」李道士咬牙切齒,結果對方的嘴巴突然張開,兩道黑色洶湧的鬼火往他的頭上罩去,冰涼、陰涼,透著幽冥之氣,讓人身心都好似被凍住:生死之間、存亡之機,他本能的掏出了《天青寶冊》擋在面前,先天禁法的白光亮起,鬼火寸進不得。

「封山山崩,封河河竭,封廟廟破,封火火滅,封魔魔滅,封鬼鬼絕,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給我著!」

道士頂著書猛衝,當封印符拍在神像上之時,對方瞬間四分五裂,與此同時,整間破廟搖晃了起來,黑霧如開水一般的翻滾,磚瓦砸下,石柱倒塌,不一會兒功夫,原地就只剩下了一片廢墟。

黑雲滾滾,電閃雷鳴之間,小雨又有了變大的趨勢。

「你娘的,深更半夜,雨又下這麼大,你讓我睡哪兒?」遺址之中,只剩下站在門口的李道士目瞪口呆。

三四月份的天氣就像是小娘的脾氣,說變就變,昨個兒還風雨交加,今日就萬里無雲,幾個樵夫一邊談笑,一邊順著山路往回走。

「嘿,小兄弟醒醒,醒醒。」

「這個小道士身體燥熱,似乎得了風寒,渾身濕透了,該不會是被雨淋了一夜吧?快把我的短襖拿過來。」

「麻三子你又發善心,咱們可趕著回家呢。」

「總不好見死不救……」

李道士迷迷糊糊的醒來,發現自己正被背著,額頭滾燙的很,而身體反倒是冷的不行,鼻子好像塞了兩個棉球,重度感冒?

「小道士你終於醒了,我看你都睡了一天一夜,還以為你醒不過來呢,」麻三子轉過了頭,嗓門響亮。

「屁,道爺我一向是金剛不壞、百邪不浸,咳咳,你誰啊,這裡是哪兒?」

「這裡是雞籠山,我們的寨子就在這山半腰。」

李道士轉過頭瞥了一眼,這漢子眼眶微深,面部的線條有些僵硬,不是漢人?

寨門緩緩的打開,吊樓、山洞、竹片圍成的棚子,無論男女,均是青紅布包頭,粗衣筒裙,上身似乎只是布料挖了個洞套在頭上,兩側用細繩紮上,女人的風光若影若現,相互間的交流反倒是用漢人話語較多,頭越來越沉,終於忍不住又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是被熱醒的,低頭一看,自己赤條條的躺在大木桶裡,一絲不掛!

「我靠!你想對道爺我做什麼?」李道士本來迷糊的神經一下子清醒,面露驚恐之色。

麻三子一言不發的走到了他的面前,脫了上衣,忽然咧嘴一笑:「我來幫你。」

「啊,快點,用點力,不是這邊,下面下面,我說你怎麼這麼笨的呢!」

李道士一邊瞎叫喚,一邊任由對方幫自己搓背,褐色的藥水混雜著樹葉,熱流都透在了心裡,原來這是山頭瑤的藥浴,治風寒的一種老法子,不得不說,對於快兩個月沒洗澡的他來說,簡直是大保健的享受。

「這玩意是啥?」李道士指著杯子裡渾濁的黃汁,抽著嘴。

「老樹的樹汁,我們用來招待客人的飲品,還有吃食,」麻三子剛要解釋,掃過窗外的日頭,忽然神情一變,「小道士你自己先吃,我出去一趟。」

「什麼玩意?」他濕漉漉的爬了起來,拿起桌上一個飯糰模樣的玩意就嚼了起來,懶散的靠在竹椅上,「這他娘的才是人過的日子,終於遇到善人了。」

年輕人體質就是強,睡了一覺身體就好了六七分,一大早就起來在山寨中溜躂,打聽了下方位,原來自己已經到了川省的邊緣,大概是在廣西與四川的交界處,怪不得能碰上山頭瑤,不過這寨裡的瑤人大都漢化的差不多了,他們的主要營生,伐木、編竹、藥材都需要與外界打交道才行。

轉了一圈之後,剛準備回去蹭飯,就見一陣哭喊辱罵之聲從後寨傳了出來,只見幾個後生前後提著根粗桿子,桿子下面是竹籠,竹籠裡面裝了個衣不蔽體的女人,正往門口走去,附近寨民的眼中透著鄙棄、厭惡和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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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浸豬籠

     李道士見了熱鬧,一下子擠了過去,這場景,這角色,怎麼看怎麼像是浸豬籠啊。

「什麼個情況?」

「藍妹兒偷人,氣死了的丈夫。」

「我看她就不像是賢良的女子,一臉子狐媚。」

「就是,阿卜多好的人……」

在閒言碎語之中,事情的始末很快被他弄明白,這個叫做藍妹兒的山妹,她的丈夫是個肺癆,在前天的夜裡,有人看到他們家裡傳來了動靜,跑出了道黑影,等人趕過去的時候,就見藍妹兒衣衫不整的躺在床上,而她的丈夫,那個倒霉鬼阿卜則睜大眼珠倒在地上,被活活的氣死了。

「真的假的?」大凡男人對於漂亮的女人都會格外的優容和寬厚,李道士也不例外,只見竹籠裡的女人一身流水似的白皙身段,驚恐的大眼睛,嘴巴被白巾捆著,就算蓬頭垢面,也惹人憐惜,怪不得會惹得這些婆姨嫉妒。

『還真是浸豬籠,漢化的夠深啊,怎麼好的不學學這個,太可惜了,』跟大多數男人一樣,李道士心中惋惜的很,哪頭豬拱了這朵鮮花,關鍵時候還縮卵,真是慫貨。

正這麼想著,事情忽然有了變化,麻三子衝了過來,用著聽不懂的方言與那個帶頭的長老激烈的爭吵著,長老揮了揮手,幾個寨中後生把他按在了地上,任憑他怎麼掙扎。

「這又是怎麼回事?」

「麻三子說姦夫是他,要一命換一命,阿金長老不同意,而且有人證明當日他並不在寨中。」

「我去,四角戀啊,」李道士的腦海裡突然冒出一張關係圖,藍妹兒、丈夫阿卜、姦夫是一個循環,而麻三子又偷偷的暗戀著藍妹兒,甚至不惜頂鍋。

豬籠裡的藍妹兒,眼眶泛紅的麻三子,表情古板的阿金長老,還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寨民,事情眼看著就要以悲劇收場……

「等等!」

李道士果斷的站了出來,他自詡為講義氣的人物,向來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如果沒有這麻三子,自己或許早就病死在了深山老林,不管怎麼說,他也得把對方的妞給保住,這就叫道義。

「那個,道爺我乃青城正宗,掐指一算,這女人應該不是真正的凶手,」李道士口胡道,卻見旁人像是看傻子似的望著他,「對了哦,你們應該不信道,那就比較麻煩了。」

眼見幾個寨中後生氣勢洶洶的圍了過來,李道士腿一軟,雙手一舉:「等等等等!」嚥了口吐沫,眼光轉了一圈,撒著丫子就往外跑,很慫的模樣。

「繼續走!」阿金長老不想把時間浪費在一個瘋子的身上,招手道。

藍妹兒已經不掙紮了,只是艱難的轉過頭,看著還在扒拉著向前的麻三子,絕望的閉上了眼,是妹子自己做了不守婦道的事,所有的罪孽就讓她一個人承擔吧。

山中有一條河,波光粼粼,清澈見底,但這河水如今卻成了害人的玩意;浸豬籠做為一種刑罰,開口處困以繩索,把女人光著身子吊起來,放到江河裡淹浸,無疑是最侮辱人的一種方式,藍妹兒只看到河水離她的臉面越來越近,有些膽小的寨民甚至已經摀住了雙眼。

「他娘的,道爺又回來了!」只見李道士上氣不接下氣的跑了回來,手上還拿著一張剛繪成的符,「誰敢動手!」

「把這個外人趕跑!」阿金長老大怒,指使著幾個後生打了過去。

「九天力士,下地山神。封泉泉乾,封石石裂。封山山崩,封河河竭……」李道士開始練咒施法,只見河水冒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山上的小碎石開始『嘩啦嘩啦』的往下淌,地面開始『嗡嗡』的抖起。

「巫術!」

「蠻法!」

瑤族之祖為盤瓠,也就是巫蠱之祖,是故寨民們對於咒術和妖法並不陌生,祖祖輩輩的口傳之中,這些傳說往往大行其道,所以在見了道士施法之後,所有人的動作都停了下來,目光更是驚恐,像是見了鬼一樣。

「哼哼,怕了吧,」李道士偷瞄了一眼,暗中鬆了口氣,事實上,以他現在的道行也就只能做到這一步,唬人還行,真要傷人的話即沒這個本事,也沒這個膽量,被雷劈了怎麼辦。

「你到底是何人!」瑤族長老阿金握緊了枴杖,又怒又怕。

「道爺我是青城派第八代傳人——李長生!」李道士開始虛張聲勢,其實他並不喜歡這個名頭,總覺的又老又土,但名頭長一些似乎更有氣勢。

「你為什麼要干預我寨中之事?」

「道爺我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藍小娘子明明是受了冤屈的,你們這些傢伙是非不分、好壞不明,一個個盡的把人往死裡逼,像不像話,連我這種人都看不下去了,今天必須來管上一管!」

「她犯了通姦,按照我們寨中的規矩,一定是死刑。」

「你們難道就沒有發現這件事中有很多的疑點嗎?那個姦夫到底是誰,藍小娘子是自願還是被迫,為什麼不願意說出真相,對方到底是不是寨中人,給我三天時間,我一定幫你們查的清清楚楚,真如果是姦夫****的話,沒道理放跑另一個,長老大人,我講的可對?」

「當然,你們要是說我講的不對的話,道爺我脾氣可是不好,發生什麼後果,概不負責,」李道士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

『珰』的一聲,地牢重重的關了起來,阿金長老忍著怒氣:「你只有三天時間,查不出什麼來,就算你會巫術,我們也要按規矩行事。」在他的帶頭下,越來越多的寨民離開,只剩下李道士和麻三子,被孤零零的排斥著。

「小道士,你有什麼法子救人?」麻三子滿懷期待。

「那肯定沒有,當時情況那麼緊急,我當然是能吹就吹,先把人忽悠住了再說。」

麻三子抱頭,一屁股坐在地上,傷心欲絕。

「別哭哭唧唧的了,再哭你那相好也不會被放出來,回去給我做飯吃,道爺我餓了,吃飽了再查案,」李道士一臉的沒心沒肺。

李道士『稀里呼嚕』的捧著大海碗,老實說自從到了這個年代,他還沒有正兒八經的吃上一頓飯,畢竟在這個一天兩頓的古代,就算是地主家也沒能力天天吃肉,有個白面膜膜已經算是高檔次了。

「話說,那個姦夫到底是不是你?」李道士八卦道。

「當然不是,我當日正好在山中伐木。」

「那真是真愛了,這種鍋你都願意去背,道爺我欣賞你,一定去幫你去救那水性楊花的小娘。」李道士彷彿見到了絕種的好男人。

「妹兒肯定有苦衷的,你可別瞎說,」麻三子不滿道。

吃過飯後,二人在寨中晃蕩了大半天,旁人像是瘟疫一樣的避開二人,搞的一點線索都沒弄到。

「那是誰的地盤?」李道士指向寨子東側的一處山洞,洞前種植著許多不知名的白色小花,山壁上還依附著柳絮一般的植物,隨風一吹四處搖晃,頗有些風情。

「那是藍妹兒的山洞,阿卜的屍體還放在裡面,」麻三子面色有些不自然,不管怎樣,迷戀有夫之婦,他也算是對不起這倒霉蛋了。

道家五術,山、醫、卜、命、相,檢查屍體算是『相』的一種,雖然李道士學的稀鬆平常,但這又不是什麼分屍殺人案,整具的屍體就擺在眼前,表面無傷痕,唇口通紅,雙眼突兀,面容驚悚。

「奇怪,難道真是被嚇死的,不僅戴了綠帽,還被姦夫嚇死,老實說,我都有點同情他了,」李道士喃喃道,目光被洞中的一物吸引;而麻三子則有些害怕的看著這具屍體,不知是心虛還是怎麼,他總感覺對方還未死。

然後,對方的頭一轉,眼睛斜吊著,舌頭擠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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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山魈

     「鬼啊!」

「鬼,哪裡有鬼!」李道士連忙轉身,掏出一疊黃紙,左看又顧;麻三子指著屍體,驚駭的說不出話來。

「我靠,嚇了道爺一跳,只是吐舌而已,人在死了的二十四個時辰之內,肺部的沉氣堆積,是有可能把舌頭擠出來的,大驚小怪;死人還會長指甲和頭髮呢,這是常識,明白?」

「你怎知道?」

「探索頻道,屍體大發現。」

跟李道士相處的久了,也就習慣了他的胡言亂語,麻三子嚥了口吐沫,抵著牆壁繞了一圈,見道士正在研究一個香囊,香囊裡裝了張精緻的花紋木牌,算是不錯的小裝飾,道:「你看這東西作甚?」

「這紋理、手感、木質,五十年的老桃木啊!」他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哪又怎地?」

「你懂個籃子,」李道士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符咒的載體有多種,除了常見的硃砂紙、黃紙外,布、絹絲、棗木板、柏木阪、石塊、磚都可以用來制符,但最好的材料還要屬上了歲月的桃木板,桃木屬陽,不僅能增幅符咒的威力,更關鍵的是可以提高時效,像他這種水平,製作的符最多保持一盞茶的時間,所以每一次捉鬼降妖都要臨時發揮玩心跳,但如果在這桃木板上繪符,最起碼能夠保持十天半個月,毫不猶豫的揣在了袖子裡。

「撤退,有點頭緒了,但還是要找正主問個清楚。」

「找到了什麼線索?」

「不告訴你。」

夜漸漸的深了,麻三子坐立難安,心裡急躁的很,目光不是看向床上呼呼大睡的李道士,心裡暗暗埋怨,這傢伙怎麼能睡的這麼安穩,這一天下來可是什麼事都沒幹成。

「好了,補了個覺,準備出發,」李道士突然坐起,精神奕奕。

「到哪裡?」

「自然是摸入關押那藍小娘的地牢裡,大白天的那麼多人,怎麼好動手。」

『嘎吱嘎吱——』麻三子費了半天功夫,終於用刀子鋸開了一段木條,這個年代的銅和鐵還是挺值錢的,瑤寨可沒那麼富裕,說是地牢,也只是用張木欄柵抵住山間縫隙而已。

山中陰氣足,藍妹兒被凍的臉色蒼白,只能抱著一堆稻草取暖,時不時的打了個哆嗦,忽然聽到一陣動靜,只見兩道人影摸了過來,剛想尖叫,卻見來人是麻三子和白天的那個道士。

「你們怎麼——」

「阿妹,時間緊急來不及細說,我們問你幾個問題,那夜的傢伙到底是誰?」

「我不清楚,只是記得那夜的霧特別的濃,你相信我,我沒有與人通姦,」藍妹兒緊緊的抓住了對方的手,如同握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我自然是相信,」麻三子真誠的道。

「你反抗了嗎?」李道士冷不丁的問。

「當時就好似魔怔了,而且對方的長相就跟三哥一模一樣,我一時不查,就——」藍妹兒俏臉一紅,說不下去了。

李道士摸了摸下巴,又岔開了話題:「小娘子,你這桃木牌子又是從哪裡弄來的?」

「妾身自己雕的,那樹就長在後山。」

「明白了,」李道士裝模作樣的點了點頭,眼光掃了一圈,瞄過白花花的地方,終於忍不住吹了個口哨:「藍小娘子,身材不錯哦。」

第二天一早,終於忍耐不住的麻三子一把拽住剛剛服氣結束的李道士,老實人發火相當可怕,惡狠狠的問:「你到底發現了什麼,我全都要知道。」

「別激動,別激動,本來就是要告訴你的,先跟我去後山砍樹,」李道士指了指房角的斧頭,難得的認真起來。

「有道是孤陰不長,獨陽不生,自從知道附近有這顆老桃樹,我就猜測到,這個姦夫或許不是人,而是山中精魅,具體是哪一種,昨天夜裡,我已經從那個藍小娘的口中得知。」

李道士打量著眼前這顆老而結實的桃樹,火熱的眼神好像在看著心愛的婦人。

「山魈,山中精氣所化,好勾引人間婦女,能化成對方心愛之人的模樣。」

一聽這話,麻三子腿都軟了,只顧著『嘿嘿』傻笑,氣的李道士踢了他一腳,「快幫道爺我砍樹,記住,道爺我只要向陽的一面。」

兩個人忙活了半天,才把這顆樹面向日光的部位統統切了下來,製作成長半寸、寬一指、厚半指的木板,共製成了十七面,這可都是施法的寶貝,窮困潦倒了半年,如今終於輪到他的機緣了,有了這些玩意,李道士信心十足:「放心,有了這些寶貝,道爺我一定幫你把那隻山魈捉住。」

「現在怎麼辦?」

「回去做準備,捉妖降魔!」

夜晚,月色如霜,山裡林木眾多,濕氣十足,被風一吹,『噼裡啪啦』的像是落雨一樣,砸的李道士滿身,可他卻一動不動,兩隻手上拽著兩條線,線上每隔個十丈就打了個尋妖結,用硃砂塗抹,下面還拴了個紙符鈴鐺。

無論是哪一種妖魔鬼怪,都擅長逃遁的本領,道士若想抓住對方,無疑是相當有難度的,好在經過一代又一代的摸索,許多搜妖尋鬼的技藝都被開發了出來,這搜妖網便是其中之一,材料只需要麻繩、銅鈴和封敕好的黃紙、硃砂,是他的上一任最喜歡的手段,因為簡單。

繩頭的兩端全都系在他的左腕上,隨著脈搏的起伏微微的顫動著,忽然西邊的方向冒出了『叮叮叮』的聲響,李道士二話不說,衝了過去,只見一團煙霧裹著一道人影正消失在叢林內部,手一伸,一道木板從袖口滑落了下來,甩了過去,「雲光日經,永照我庭,太陰幽冥,速速現形!」鎮妖木符砸入了霧中,可對方只是一僵,很快就消失不見。

「該死!」李道士罵了一句,精魅更接近於鬼類,鎮妖符對它居然一點都沒有效果,而給對方發覺,事情就不好辦了;果不其然,不過片刻,所有的鈴鐺一齊響起,整片山頭上『叮叮叮』的響聲大作。

「試試這一招,尋妖張燈,燃!」內氣一下子去了大半,與此同時,所有鈴鐺裡的紙團同時燃燒了起來,像是一隻隻燈籠,亮徹在山林之間;這也多虧了剛剛得到了寶物桃木板,事先繪了符,不然又要施法,又要念符,他體內那淺薄的內氣早就用光了。

左邊二十丈外的『燈籠』突然閃了閃,一隻獨腳身影一閃而逝,「這一次可不會讓你跑了!」

李道士嘴角一咧,手上多了張模樣古怪的符,符頭與符腳倒也罷了,關鍵是符身上並無文字,而是多了隻鳥類的模樣,並且還填了符竅,這是一般只有中乘符才加的玩意,如今卻出現在了這張下乘符上,威力可想而知;符竅上有諱令,諱者:仙佛神聖之密名,令者:役使鬼神,迫其聽令施行的密字,人之不識,唯鬼神能識之。

他也沒想到,上一次對付廟鬼之時,陰差陽錯的用《天青寶冊》擋住鬼火,在廟鬼死後居然巧合的收了它的精魄,解開了這層封印,新學了這一招符術,還是張召喚符。

「赤鴉赤鴉,風火之車,雷中烏鬼,雲外夜叉,飛符走騎,赤驥飛炎,邪鬼無潛,妖魂無蹤,元亨利貞,追攝!」

李道士還未開天眼,自然看不到這只天庭火烏鴉的真形,只見一團白火冒出,追風一樣的消失在了老林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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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馬匪

     夜色深沉如墨,只有夜梟的叫聲越發急促,老林的深處偶爾傳來火光與黑霧,最終化為平靜。

「搞定了?」李道士自言自語,對於這只火烏鴉,他倒是很有信心,畢竟天庭出品,必屬精品,只不過這只肥鳥怎麼還不回來。

「小道士、小道士!」麻三子從另一個方向跑了過來,氣喘吁吁。

「你怎麼來了,不是說了外面危險。」

「那山魈又出現了,阿金長老已經被殺,現在寨中一片大亂!」

李道士心裡一沉,山魈居然沒死,還跑回了寨中殺人,居然這麼凶,連火烏鴉都鎮不住,連忙往回跑;麻三子匆匆跟上,只是臉色變的很詭異,淡淡的瘴氣從他的體內冒了出來。

「藍妹兒有沒有事?」

「我、我不清楚,出了事,第一時間就來找你了。」

「那小娘的皮膚好嗎?」

「嗯,好。」麻三子遲疑了下,露出回憶的表情。

「好你娘!」李道士一個惡狗撲食,一把把對方撲倒在地,兩隻手掐住對方的脖子,惡狠狠的道:「你大爺的,知不知道同一個招式不能在道爺面前施展第二回,以麻三子那個鳥性,出了事肯定第一個想到那小娘,怎麼會跑來找道爺我。」

在他的力氣之下,麻三子的面部輪廓開始變形,身體開始縮小,化作了一個獨腳小兒的模樣,這就是山魈的真身,此刻正『嗚咽嗚咽』的尖叫著,身體猛的炸開,把道士掀翻在地,兩眼一白,暈了過去,這股氣體在空中漲縮不定,似乎隨時都能化作人形……

『吱呀』一聲,地牢打開,阿金長老粗暴的把藍妹兒提了出來,眼光掃了一圈:「如今三天已到,那道士還不出現,按照我們寨子的規矩,這女人我們必須要淹死。」

「再等等吧,長老,小道士說不定等會兒就到,」麻三子祈求道,這瑤寨中的長老地位就跟漢家村落裡的鄉老差不多,在皇權不下鄉的前提下,擁有著自主的行刑權和審判權,如果理由正當的話,便是衙門來人也阻止不了。

「不用再等。」

「的確是不用再等了!」只見人群外,李道士一步一步的走了過來,腦袋都能朝天,但更吸引人的是他前面的那團白火,正鎮壓著一團灰霧,在日光的照耀下越發的衰弱。

「來,給道爺我變個身。」

在火光的威脅下,灰霧不甘心的吞吐起來,一道若有若無的人影顯了出來,化作各種面孔,直到展示的差不多了才被《天青寶冊》收了進去,「這可不用我說了吧,從來沒有所謂的偷男人,只有被精魅欺負的女人,看看你們一個個的……」李道士的字典裡可沒有嘴下留情這一說法,尤其是在自己差一點就被山魈幹掉的前提下,幾乎挖空了多年以來的詞語儲備量,阿金長老被罵的直接氣暈了過去,看模樣,至少折壽個十年,旁邊的寨民同樣面色無光,如果不是麻三子拉住他,他真能從早上罵到晚上,還不帶個重樣。

大約是心中有愧,又或者是想早點送走這尊瘟神,寨中的人足足湊了一貫錢,還有一大包吃食,在麻三子和藍妹兒的感激聲中,李道士又邁上了行程。

之前為了趕路,李道士常走山間小道,又是為了填飽肚子,往深山老林之類的地方鑽,搞的這半年以來,見的妖魔鬼怪比見的人都多;如今荷包鼓了,底氣也足了,終於可以放鬆一下,你娘的,路上居然沒有青樓小館,太可惜了,道爺我如今可是身揣巨款。

夾子口、白雲山、洞關、騾子道、松徑……按照路人的指示,都是些地形熟悉,名字不同的點兒,好在五嶽仍在、青城依舊,到底還是在人間,這是好事;一路上有了閒情功夫,也時不時的到這個年代的景點浪上一浪;只是在路線之中,一個大城名城都沒碰上,儘是些鄉鎮結合部,古代還真不是一般二般的地廣人稀,李道士發著牢騷,兜裡有錢了,他那欣賞人體藝術的念頭又開始蠢蠢欲動,藝術,只是藝術,你懂?

終於靠近了官道,硬土地面,兩側客店林立,鋪子也多,李道士揉了揉腳,找了家乾淨的店面坐了下來。

「來碗湯餅,再加兩個饅頭,小菜多放點,」所謂的湯餅,也就是面片湯,加點辣椒、蔥、油鹽等調味品,麻辣爽口,可別小看了這一頓飯,在普通百姓一天兩頓、頓頓糙米的年頭,絕對是小資級別的享受,單是這一頓,就花了他五文錢,而一文錢能買好幾張大餅呢。

『一路走來,物價直線上漲啊,』李道士心裡有些虛,包袱裡現在只有兩百枚銅錢,也就能頂個十來天,最近支出有點大,還是要創收啊。

「小二,前面是哪邊?」

「再往前兩百里,就是湘城,屬湖廣佈政司,也就是古之荊州。」

「荊州,快到湖南了啊,」李道士算了算,已經走了接近一半的路程,差點淚流滿面,不容易啊,道爺我冒著生命危險,兩條腿幾乎跑了小半個中原。

「客官,如果您要趕路的話,建議您歇個幾天再走,最近路上不安全,」小二欲言又止。

「怎麼個不安全法?」

「有一夥刀匪流竄到了附近,相當凶惡,連官銀都敢搶,已經有好幾個莊子被他們屠空了,就連官府調了大軍都讓他們逃了,據說會妖法。」小二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

「妖法,能有多妖,」李道士嗤了口氣,忽然面色一僵,刀匪也是人,太清真誓之中,貌似有不能以法術害人性命這一戒條,可沒規定對方是好人還是壞人,而且刀匪啊,割人頭如下韭菜,自己的項上人頭碰上了他們,能保全嗎?

「這個,小二,你們住宿多少錢一晚。」

「最便宜的客房,五十文,提供熱水,包兩頓餐。」

「可以賒賬嗎?」李道士嚥了口吐沫,小心翼翼的問。

小二面色一僵,道:「本店概不賒賬。」

「這麼貴,你怎麼不去搶啊!」李道士朝著小店比劃了個中指,憤憤的上路了,越想越懷疑,這丫說的話不會是為了宰客戶的手段吧,相當有可能,青天白日的,哪來那麼多綠林大盜,這不還沒到天下大亂嘛。

走了一天,找個乾淨的地兒窩了一夜,期間把道家的早晚課做了,還吃了兩張大餅,撒了泡尿,第二天繼續上路,走到半路,腳尖一疼,撞到了啥玩意,低頭一看,一隻斷了的胳膊丟在路上,切口圓滑,像是被什麼利物劃過,還有一灘血,正冒著熱氣。

「不是吧,」李道士抹了把冷汗,左右一掃,居然沒發現半個可以躲藏的地方,他娘的,早知道就不該省下那點錢,腸子都悔青了;就在這時,十來個壯漢,二十把刀,騎著大馬穿著皮襖,在夕陽的映襯下,從地平線的一側殺了過來,眼神凶凶,披頭散髮,刀口泛青,絕對斬了不只一個人。

道士二話不說,掉頭就跑,可惜兩條腿的怎麼能跑的過四條腿,『轟隆隆』的馬蹄聲在後面越來越響;這個時候再不想辦法就正沒命了,咬了咬牙,眼神凝重,深吸一口氣,膝蓋一軟——

「大爺饒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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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青城

     『三清老爺、如來佛祖、上帝、耶穌、玉帝老兒、嫦娥姐姐……』李道士幾乎把記憶中的仙佛神聖的名頭全都拜了一遍,就指望著哪個大哥大姐能保住他這條小命,馬蹄聲在耳邊迴響,濺出的草泥就灑在他的臉上,雙眼緊閉,萬一真被砍了,他可不想死不瞑目。

手在抖,腿在抖,大地在抖,好半晌,試探性的摸了摸脖子,沒掉啊,眼皮睜開一條縫,只見這伙刀匪的背影越來越遠,你娘的,李道士這個軟蛋一下子軟倒在地,有事沒事你騎的那麼快干什麼,不怕超速啊,要不是道爺大發慈悲,早就一張符震死你丫的。

心思一落,馬蹄聲復又響起,這伙刀匪居然又殺了個回馬槍,氣勢洶洶的轉了回來,我靠,道爺我說著玩的,連滾帶爬的藏在了草叢裡,哪怕是蹲著,大半個身子還是落在外面;這些刀匪依舊不聞不看,『轟轟轟』的壓著馬路。

怎麼回事,看這情形,貌似這些傢伙不是在追殺別人,而是在被別人追殺啊?

「山西群匪,佔了太行、雁行、王屋三山,為禍世間,被我一口氣掃了二十六個堂口,你們是倒數第二個!」嗓音自帶著回聲的效果,李道士眼一花,一個虯鬚大漢出現在了身前,銅鈴眼、惡狗鼻、血盆口,還背了口門板寬的大劍,簡直是鍾馗在世。

「霍長吏,你追了我們三天三夜,就不怕我們跟你拚個魚死網破!」這伙刀匪的首領叫囂。

「就憑你們這些歪瓜裂棗,還不夠老子打牙祭。」

刀匪眾人互視了一眼,馬匹已有的吐起了白沫,再跑就要暴斃了,兔子急了還咬人,更何況是他們這些惡人,『噌噌噌』,馬刀出鞘,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凶煞氣隔著老遠都能感受的到。

那口門板鐵劍也落在了霍長吏的手中,迎著這群馬隊就衝了上去,把劍當燒火棍使,劍身橫掃,不知是否是錯覺,劍尖似乎長了三尺,馬腿一切一個准,馬匹沖的一翻,直接把匪徒壓到在地,『咔嚓』,落地就是筋斷骨折的下場。

那些馬匪也都是使刀老手,兩腿夾著馬肚子兜著圈,刀鋒劈頭蓋臉的掃來,兔起鶻落,越斬越疾,就好幾十道白練圍著一團黑影,『叮叮噹噹』的響作一團,火花四濺,時不時的砸出半口刀插在地面,都是被門板劍給崩斷的。

「我艹,好帥!」李道士脫口而出,這視覺效果可不是那些劣質的武俠片可比的。

「分開走,能跑一個是一個!」刀匪就像是狼群,聚則捕獵,散則藏蹤,一聲呼哨,像是開花一樣的散開;霍長吏先砍死倒地的那幾位,大眼一掃,將門板劍當標槍使,劍光一閃,近二十丈,戳穿了首領的後背,胯下駿馬尤不知覺,四蹄如飛,帶這個死人消失在了眼前。

「給我回來!」霍長吏大喝一聲,『嗖』的一聲,門板劍打著圈轉了回來,咬開手指,在劍的中間塗了一道血線,口中唸咒:「飛劍飛劍,返歸殺厭,主人祭你,殺敵不赦,殺,殺,殺!」劍身憑空漂浮,大腳一踏,直接御劍飛行。

正當李道士看的興高采烈的關頭,渾然沒注意到兩個刀匪逃跑的方向是他這兒,反應過來的時候,對方的刀口已經落了下來。

『噗!』一團鮮血濺了他滿臉,兩顆人頭打著圈飛起,正好落在了霍長吏的手中。

「小道士來的正好,先幫某家提著人頭,某還要趕著追殺另幾位。」

不由分說的,這位大鬍子劍客把人頭塞到了李道士的懷裡,光芒一閃,駕著劍消失在了遠處。

「其實,道爺我是拒絕的,」好半晌,李道士才冷不丁的憋出這句話,兩顆人頭正睜大眼睛瞪著自己,脖子上鮮紅的筋脈還在一跳一跳的,「嘔——」

夕陽西下,染血的戰場,駿馬時不時的低頭吃草,道士提著兩個人頭,望著遠方,望眼欲穿,此情此景,還頗有幾分意境,「你娘的,人怎麼還不回來,道爺我手都提酸了,」兩顆人頭十來斤,提了足有半個時辰,他說這話倒也真不是矯情,但是再酸也得舉著,那位爺砍人頭跟吃飯睡覺似的,真心不敢得罪。

「其實,道爺我要是穿越到幾百年前的青城,也是個劍仙,」為了分散人頭的血腥氣,李道士開始胡思亂想,其實相較於道士,他還是比較喜歡當劍仙,無它,帥也,而且也沒什麼清規戒條。

劍術,是道家術極端隱秘的一種,上等的名為劍仙,此等的叫做劍客,當年的青城,被人想到的第一印象,就是劍仙流派,當然,此流派非彼門派,代代單傳,每一代的傳人無不是劍術高強、人品出眾之輩,這是他的上一任聽那個老頭子吹噓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但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這青城,也有興衰斷絕之時,尤其是哪個成名的劍客殺氣不重,背後仇敵不是一大堆,終於有一代遭到了仇家的伏擊,還未來的及傳下口訣心法就去世了,後輩傳人空頂著青城劍仙的名頭,實則已沒了這個本錢,混了兩三代,窮了兩三代,終於有後人奮發自強,劍仙做不成了,那就改行當道士,大約是氣運不絕,一代又比一代強,到了李道士的上一輩,師傅老頭兒更是學究天人,修為達到了屍解的關口,這一關要是過了,就能到天庭或是老君門下當差了,再無生老病死之憂,算是達到了一個巔峰。

當然,按照正常的流程,這個時候也差不多就是盛極轉衰了,所以老頭兒晚年收的徒弟又笨又蠢,機緣巧合之下,反倒是被他奪舍了身軀;而他現在修煉的《玄都上品》,原本是劍仙的煉氣術,不過劍仙和道士,說到底都是道家的一脈,婆嫂不分家,都是一樣的效果。

「小道士你倒是守信,干的不錯,若是這人頭落地了,煞氣便會沉入地府,某家就少了祭劍的玩意,」霍長吏哈哈一笑,從天上落了下來。

「那是當然,我們青城山的道士向來言而有信、義薄雲天,這是咱們道門公認的,」李道士自吹自擂,開口就是自來熟。

「你是青城道士,居然不認識某?」這位大劍仙表情很是詫異。

「這個,小道應該認識你麼,你是咱青城山的長輩?」李道士小心翼翼的問。

「唉,看來青城劍仙一脈真的失傳了,連我人間凶吏都不認識,」霍長吏有些唏噓。

「你就是人間凶吏!」李道士大吃一驚,他一直認為對方是一個厲害的人物,沒想到厲害到了這個地步,人間凶吏,這可是他那師傅老頭都稱讚不已的,號稱當世最頂尖的幾位劍仙之一,沒想到這麼巧給他碰上了。

「前面十里有個豬肉鋪子,既然見到了晚輩,某家就請你吃上一頓,聊表意思,順便跟你說道說道,讓你長些見識。」

原來在幾百年前,青城派還未改行,那時候的風光絕對要比現在要強上百倍,窮山惡水、綠林白道、四海五湖,無不懼其威勢;而劍仙更是要天賦、性情、機緣缺一不可的職業,能夠學有所成的畢竟少數;只有三派,每一代的傳人都一定是頂尖的人物,便是青城、天一、崆峒三大流派,在人間呈三足鼎立之勢,而霍長吏,就是如今的崆峒劍仙的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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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機緣

     「沒想到我多年不出世,如今的青城,已沒了我輩的蹤影,悲哉呼!」霍長吏捋了把大鬍子,感慨不已。

「唔唔,」李道士的嘴裡塞滿了豬肉,一時間來不及回話,灌了口茶,才舒服的打了個飽嗝,「多少天沒吃肉了,嘖嘖,這醬香味,道爺我都舍不得嚥下去。」

看著桌上的杯盤狼藉,霍長吏抽了抽嘴角,「小道士,你們青城派現今如何了,怎麼看起來不甚如意?」

「還行,混口飯吃還是沒問題的,肉就吃不起了,」李道士隨意的回了句,忽然驚醒了過來,面前就是條粗大腿,不抱一抱怎麼行,這他娘的就是機緣啊!

二話不說,把桌子一推,抱著對面大鬍子的腿就開始嚎:「大鬍子師叔,你可要為我做主啊,師侄我如今混的慘啊,一年多了都沒吃上幾頓飽飯,我那個師傅他欺負我、調戲我、折磨我,硬生生在我身上下了禁咒,小道我如今生計都成了問題……」這傢伙把事實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高潮的時候,硬是憋出了幾滴眼淚。

霍大鬍子哭笑不得,「你一個青城派的傳人,怎麼跟我崆峒派攀親道故,再說了,這都是你門內之事,某家又怎好插手。」

「也不用插手,師叔你只要用劍氣把我的太清真誓破了就行。」

「你身上這封印乃是先天禁術,某家破是能破,只不過很有可能會震散你的三魂七魄,會有性命之憂,你可願意?」

李道士眼咕嚕一轉,立馬改口:「師尊之命,好比媒妁之言,小道我怎好不遵從,只是我青城派失了劍術多年,不若師叔你傳上我一兩手,也好做個安身立命的手段。」

「胡說八道,道統之別豈同兒戲,你家師門長輩就是最困難的時候也未有求人低頭的打算,傲骨錚錚,怎麼到了你這一輩連這點兒骨氣都沒有了,若是讓你師傅聽到,少不得要清理門戶,」霍大鬍子氣道。

「師叔你說的好有道理,但是如今師侄有難,你不能見死不救啊,」李道士腆著臉道,臉皮厚似鬼。

「你真是,某還從未——」霍大鬍子怒極反笑,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若是他人這般,他早就一巴掌扇了過去,只不過,到底是昔日同道的後人,今朝的劍客又能有幾位,心一軟,便道:「你師傅的安排必有深意,某也不好多嘴,只是你的修為著實太淺,行走江湖難免有風險,我多年以前,曾在五十里外的石山中誅殺過一強敵,得了一枚道丹,因對我無用,就置於山中的一個洞穴裡,某把那位置告訴你,你服下之後必能道行大進;如此一來,降妖除魔也就安全些,附耳過來。」

李道士大喜,這大腿抱的值啊,丹有三品九種之分,能增進道行的丹藥是最有價值的,這一下少說能剩下一兩年的苦功,這師叔真是親叔啊;不過這傢伙向來是吃了嘴裡的惦記著鍋裡的,既然學劍不成,混個其它也好,這般想著,手已經摸到了門板劍上,「師叔,你這寶劍不錯啊,有沒有備用的傢伙,留給師侄一把防身唄。」

霍大鬍子倒是真沒想到這傢伙是個滾刀肉似的人物,不耐煩與他瞎扯,將手一揮,一股勁道就把對方給震開,『噌』的一聲,人和劍同時消失不見,只留下了一句話,「某家還有要事,小道士,我們日後江湖再會。」

「唉,這就跑了,大鬍子你也太沒耐心了,」李道士不顧旁邊詫異的眼神,乾淨利落的爬了起來,「小二,加兩個饅頭,給我打包。」

「好勒,客官現在買單?」

李道士愣了一下,突然一聲慘叫:「大鬍子,你倒是把錢給我付了啊!」

此刻,御劍而行的霍大鬍子忽然哈哈一笑,「小道士,某家的機緣可不好取,就看你有沒有這個能耐了。」

石山者,以山中多奇石著稱,山上光禿禿的一片,無半點草木,只剩下亂石嶙峋,石峰林立;而山中最高的一處峰頭又稱娃娃峰,裡面常有女娃哭叫之聲,越是夜晚,越是傳出古怪的聲響。

「死大鬍子,道爺我的全部家當都打水漂了,這一頓吃了,下一頓還不知有沒有著落,真他娘的晦氣……」李道士嘀嘀咕咕,抬頭一看,呵,山頭到了。

「道丹,小丹丹,道爺我來吃你了,」話音剛落,眼一花,腦袋也蒙了一圈,體內一震,好半晌才恢復過來,愣了愣,心裡嘀咕,不會是天天餐風露宿,落下了啥病根吧,道爺我可還年輕,按照現在的醫療條件,萬一得了啥病,那不就完蛋了。

不行了,必須要加快行動,早點去江南,早點賺錢,不然天天有一頓沒一頓的,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嗚嗚嗚——』山中無植被,所以風一吹,透過山隙層層放大,跟鬼哭狼嚎似的,而且不單是一個方向,從四面八方包圍了過來,唬的李道士頭皮發麻,心想還是白天行動的好,萬一碰上鬼了,對付它吧,沒有錢賺,不對付它吧,它肯定又找你的麻煩。

找了個山洞,解開包裹,先換上一層厚襖,都到夏天了,風吹的他居然有些發冷,又從背包裡掏出個油紙包,是他打包的剩下豬肉,單是這一碟,就五十多文,古代的肉食真不是一般二般的貴,要不是以為大鬍子會付賬,他是怎麼也舍不得點的,如今就著饅頭下嚥,一個字——舒坦。

吃到一半,風吹水急想尿尿,連忙放下了吃食,顛顛的跑了出去,布袍撩起下襬,在沒內褲的情況下,解開就跟脫光似的,感覺相當的古怪,剛穿越那會兒,他花了好幾天才適應過來。

剛解決問題,便聽到洞裡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心思一動,難道有賊,抄起一塊石頭,悄悄的摸了過去,只見一道弱小的身影正背對著自己,腦袋埋在油紙包中,藉著些許的月光,對方身上的影子拉的很長,有影子,那就不是鬼了,道士鬆了口氣,仔細一看,對方身上還裹了件粗陋的毛皮,手和腳沾了一層泥,髒的很,荒山野娃?就像是報導裡見過的狼孩子,被什麼野獸叼走了,養在深山老林裡,不過這石山上貌似也沒什麼獸類。

「喂,那個,你吃的是我的。」

那娃娃藉著冷風轉過了頭,把李道士嚇的倒退了一步,對方長的實在是太古怪了,大半張臉上長滿了青斑,稀疏的頭髮只額頭一圈,頭上是石料般的腦勺,透著紋理,非人非鬼,也不像是妖怪。

李道士一時間呆住,倒是對面這『怪娃』警戒的看了他一眼,又埋頭吃了起來;這一下道士可忍不住了,這可是他未來幾天的存糧,一把搶了過來,兩隻手打起了盲語,道:「肉、我的,我的肉,明白?不是你的。」

這『怪娃』先是一呆,然後就是一縮,發出委屈的叫聲,像貓一樣,兩隻大眼珠子就盯著這玩意。

李道士頭疼的撓了撓頭,透過動作,他剛剛發現對方居然是個女娃,他雖不是個好人,但也沒必要跟個女娃一般計較,雖然她長的又醜又怪,猶豫了下,分了一半遞了過去。

「好吧,看在你是個蘿莉的份上,雖然是個丑蘿莉,咱們一人一半,夠給面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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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道家忌日

     自從昨晚那個丑蘿莉走後,李道士就再也沒有碰上像樣的妖魔鬼怪,睡了個安心覺,大清早的就醒了過來,開始服氣練法,結果還是感覺到不對勁,或者說,一點兒感覺都沒有,吐納就好像普通的呼吸一樣,練了十幾年才練出的氣感居然神秘的消失了,《玄都上品》中可沒有一點有關於這個狀況的記載。

「什麼情況,不會是走火入魔了吧?」李道士有些害怕,這可是他吃飯的本錢,雖然他在融合了兩個人的靈魂後,記憶力大增,但這個時候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不管了,先找到那枚道丹,或許吃下去就好了。」

從目前看來,這大概是唯一的解決方法,道士琢磨了下,大白天見鬼的可能性不大,但還是帶了幾張桃木符,把背包雜物丟在了山洞裡,一個人趕向霍大鬍子說的地點。

那是一個山洞,有人工開鑿的痕跡,外面被厚厚的藤蘿包裹,不露一絲縫隙,黑黝黝的洞口散著寒氣,見狀,李道士找了幾根枯枝,做了個簡易的火把,探了進去,越走越深,行了上百步時,在火把的亮光下,一道屍體顯了出來,表面腐爛的差不多了,貼在石壁上,胸口插了口劍,鏽跡斑斑;經過這半年來的磨練,道士的膽量也算是練出來了,雖然依舊有些緊張,到底沒有被嚇了一跳,反而有功夫去思考,『奇怪,如果有屍體,還死了那麼久,為什麼進來的時候一點怪味都聞不到,這裡一定有通氣孔,或者是另一個出口。』

又走了數十步,發現了一堆破舊的挖鑿工具,表面蒙了一層厚厚的灰,想了想,挑了個鋤頭防身,指不定過會兒還會冒出個啥玩意來,抄個傢伙再說;牆壁上漸漸有了圖案繪畫,看了一圈才發現,似乎講的是一個人,服丹、吃藥、御女、老死,最後一個畫面是從棺材裡爬了出來,面露笑容,金冠魚服,貌似是得到成仙得道。

又一個不要命的傢伙,李道士給對方下了定義,仙是那麼好修的嗎?自己練了十幾年還沒練出個頭緒來,你就吃吃喝喝玩玩,再來個大保健就成仙了?你是在逗我,所以說,這地兒是個開鑿出的墓穴?裡面躺著的應該是某個腦癱的王公貴族,不是成精,就是變僵了,還倒霉的被霍大鬍子給碰上,嘖嘖,假仙人碰上真劍仙,這滋味——

通道的盡頭出現了兩個洞口,其中一個洞口傳來了動靜,李道士毫不猶豫的轉向另外一個,今個兒道爺身體不適,暫不接客,這個洞步步向下,雕樑畫棟,水榭樓台,雖都是假的,但卻雕刻的十分精緻,也無甚機關,大概是墓穴的主人對自己的死而復生分外有信心,轉過一道石屏,石屏後有一個玉器棺材,可惜靈性已失,灰濛蒙的,賣不出什麼價錢了。

玉能成僵,棺底里還有枯麻、雲母、茯苓、桂心、靈芝的枯朵,準備的倒是挺充分,不知是聽哪個旁門左道忽悠的,他也不想想,那左道要是真有本事,為什麼不把自己先弄上去,非得要帶你玩。

李道士誹謗了下,忽然見棺材的某塊板正在冒光,便用鋤頭把外層敲碎,底下便現出了一顆龍眼大的丹丸,琥珀色,內部有流光溢出,散發著陣陣藥香。

這傢伙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連忙拿在手心,若不是這裡實在不安全,早就吞了下去,而且因洞中光線太暗,又被擋住了視線,連幾道黑影圍了過來都沒注意,直到對方一把撲了上來,把火把給打掉,這才晃過神來,二話不說,掏出桃木符,口中施咒:「赤鴉赤鴉,風火之車,雷中烏鬼,雲外夜叉,飛符走騎,赤驥飛炎,邪鬼無潛,妖魂無蹤,元亨利貞,追攝!再追攝——你娘的,怎麼沒有反應!」

「嗷!!」小腿肚子一疼,被其中一個的利齒咬了一口,連忙一鋤子下去,把對方掃飛,藉著火光,才發現對方的模樣如同電影裡的『喪屍狗』,渾身的皮毛黏搭搭的,流下黃褐色的粘稠液體。

「地狼?」

地狼,外形如狗,居於地下,見之則不詳。

往往人在被狗攆的情況下,潛力都會爆發,李道士一瘸一拐往外跑的時候,速度居然不比平常慢上多少,好在之前拿了個鋤子,橫敲豎掃,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也多虧了通道狹窄,最多只能容納一隻喪屍狗。

『霍大鬍子,你大爺!變著法子坑道爺,還他娘的師叔呢,我才是你叔!』前面的叫聲又響起,是地狼那種獨有的混合著狗和嬰兒的叫聲,連忙一個轉彎,跑向了另一個洞口,那個傳來動靜的洞口。

結果剛跑進去就後悔了,洞口是小,但內腹卻是出乎意料的大,而且兩側的油燈不知是用甚油料,依舊散發著微光;這一下,後面追著的十來條『喪屍狗』一同包圍了過來,再也逃不掉了。

「別逼道爺我,不然——」李道士抹了把汗,掃了一圈,眼光一亮,將鋤子一砸,倒退了幾步,藉著衝力往前一蹭;這一刻,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劉翔、劉備、還有幫劉備躍澗的那匹的盧馬通通附體了,一蹦三尺高,硬生生的拽住了牆壁上掛著的油燈,兩條腿『撲騰撲騰』的使勁,像只蝙蝠似的倒吊著,地狼見狀,四條腿蹭著牆向上爬,扒拉的石灰亂濺,到底身高有限,距離道士的屁股至少還有半尺,狗嘴裡噴出臭氣熏得他菊花一緊。

怪叫了半晌,見道士沒有下來的意思,這群『喪失狗』終於沒了興趣,繞了幾圈,散了開來,臉色已憋的通紅的李道士頓時一口氣瀉下,手一軟,『啪嗒』一聲砸在了地上,背部砸的生疼,胸口的道丹『滴溜溜』的一轉,落在了拐角,連他都未有注意。

「道爺我終於想起來今個兒是什麼日子了,」李道士喃喃道,三月初九,六月初二,九月初六,十二月初二,一年四日三屍神在日,道氣自絕,五行紊亂,宜入靜室調理。

道家禁忌眾多,這三屍神忌日算是最為嚴重的一種,只要三屍未斬,無論何門何派的道士都需受此約束,凡此四日,內氣外洩,幾近於無,便是道行高深之輩,也與凡人無異,他這種低水平的傢伙就更不例外了,而今天,就是六月初二!

「這倒霉催的日子怎麼正好在今天,這不完蛋了,」李道士艱難的爬起了身,屁股的口子還沒有好全,如今腿又傷,腰又扭,簡直是倒霉的不要不要。

估摸著『喪屍狗』還在外面溜躂,也不敢發聲,只好悄悄的往裡面摸,既然兩側通風,理論上來說應該會有第二個出口,轉了個拐角,忽然眼光一縮,只見上百具屍體躺在了地上,死狀淒慘,看他們的打扮,應該是陪葬的工匠,屍體的中間還有一座法台,香案上擺了死豬頭、鴨血、大腸,都是腥臊之物,這是活葬!

「聚死氣、抽魂魄、建人棺,我去,玩的這麼大,這都沒被雷給劈死!」李道士倒吸了口冷氣,這肯定就是老頭子說的邪術了,手一摸,道爺我的丹呢?!

猛的轉過頭,就見陰影之中,一個又醜又怪的女娃娃撿起那枚道丹,青斑臉抬起,『啊嗚』,一口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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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魑魅

     「你大爺的,我的道丹!」李道士再也忍不住,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手腳並用的爬了過去,這個丑蘿莉被他那突如其來的一嗓子嚇住了,動也不動,睜大眼珠望著他,配合著她那鬼神級的長相,簡直就像是《鬼娃》的拍攝現場。

「這不能吃的小鬼,還給我,把它給我吐出來,」李道士驚怒之下都忘記了這女娃長的有多駭人,捏著她的肩膀搖來搖去,那一圈稀毛被晃的時高時低,丑萌丑萌的。

大概是動靜鬧大了,出口處又傳來了地狼的腳步聲,李道士嚇了一跳,提著這個不明物種的女娃就往裡鑽,左看右看,實在沒有藏身的好地方,連忙將香案放倒,拖了幾具屍體擺在左右,又扒了幾件死人衣服蓋上,兩個人躺下來撞死。

「別動啊,我警告你別動啊,不然回頭就揍你!」

在李道士各種擔心害怕之下,昏暗之中,三隻地狼走了進來,黃色的妖目在這個環境下分外的顯眼,其中一隻張開了嘴,露出腐爛的舌頭和滿嘴黃牙,印象之中這玩意是吃腐肉的,應該對自己不感興趣吧?

這個大屍場如今成了它們的肉食品倉庫,隨時可以過來下口,撕扯和啃骨頭的聲音不時的響起,其中有一隻大概是飽了,走上法台開始溜躂,『哼哧哼哧』,惡臭的氣息透著屍體就傳了過來;正緊張的關口,李道士的胸口突然被戳了戳,只見這丑娃張開嘴,吐出半顆被口水粘液包裹的道丹,遞了過來,發出尖細的嗓音:「一半。」

李道士一時間悲喜交加,喜的是這一趟到底沒白跑,悲的是——這玩意還能吃嗎,要多髒有多髒,這小孩是多久沒刷牙了,口水都泛著黑,各種欲哭無淚;約是覺得悶了,丑娃一把掀開死人衣服,鑽了出來,正好與地狼對視,氣氛好似僵住了。

『我去,這傢伙不要命了!』李道士身子一僵,動都不敢動,只剩下眼珠亂轉,這就不能怪道爺了吧,道爺我關鍵時刻沒賣隊友啊,是這女娃自己作死,她要是被吃了,就真不關我事了,道爺我良心安安的,再說了,就這智商,估計也活不到成年。

眼見土狼越來越近,這醜女娃還傻了吧唧的坐著,李道士的拳頭握的越來越緊,『不關道爺事,不關道爺事,不關道爺事,他娘的,怎麼附近連個傢伙都沒有!』

土狼張開了血盆大口,醜女娃伸了個懶腰,李道士一躍而起,然後就見她摸了摸土狼的腦袋,像是在摸家犬一樣,這只『喪屍犬』居然溫順的很。

李道士做出掃堂腿的姿勢,腳尖停在了土狼的眼前——『呃,這下尷尬了』。

『呼,呼——』越來越大的喘息聲四周響起,『喪屍狗』的眼珠子裡都能冒出興奮的火花。

「喂,喂,我說,你們關係這麼好,幫我說幾句話唄,」李道士的背上全是冷汗,小聲道,醜女娃露出呆呆的表情,就像是她之前表現的那樣,腦袋裡少跟弦。

『你娘的,果然是好人沒好報,道爺我就不該發這個善心,不就一個小姑娘嘛,被吃了不就被吃了,就當是為保護珍惜動物做貢獻,多大點事,而且還長的這麼醜,半點拯救的價值都沒有,這一次後一定要吸取教訓,必須引以為戒!』李道士咬牙切齒。

電光火石之間,李道士靈光一閃:「肉,想吃肉嗎?」

「肉,」醜女娃呆呆的眼神瞬間亮起,抓起他的褲腳,又重複了一句:「肉?」

「對,你把道爺帶出去,道爺我就請你吃肉,好多好多肉!」他連比帶劃,就差跪下來了。

果不其然,這個女娃應該是被這些土狼養活的,也就是妖魔版本的狼娃,這些土狼把他當作了她的獵物,只圍成一圈,護送著二人消失在了洞口。

剛一出洞,李道士立馬黃世仁變身,一把把對方提起,怒氣衝衝:「你娘的,知不知道這道丹有多寶貴,知不知道道爺我差點就被你坑死,知不知道蘿莉長的醜是罪……」

越想越氣,一個板栗敲了過去,「嗷,」隨即抱著手直叫,這傢伙的腦袋真是石頭做的。

「肉。」

「滾!」

就在二人消失後不久,不知是不是受了生人氣息的影響,所有的屍體口中緩緩飄出了一絲黑氣,並在空中緩緩匯聚,並逐漸凝成了形……

看著對面這傢伙秋風掃落葉一般,把醬肉和饅頭塞進了她那滿嘴黃牙的嘴裡,李道士看著就心疼,這都夠自己好幾天的吃食了,吃完了之後,這醜女娃又變的呆呆的模樣,頓時一臉的嫌棄:「去去去,吃完就走,陪你的那些『喪屍狗』玩去,道爺我忙的很。」

醜女娃張了張嘴,還沒等她說些什麼,李道士就連推帶拉,把她拽出了洞口,「走走走,道爺我要練功,沒空招待你,該哪兒來回哪兒去,你走你的妖魔道,我走我的人間道,最好老死不相往來,不然道爺我哪天心情不好一把收了你。」

為了預防這小掃把星再來,李道士用石頭把洞口給堵了,乾乾脆脆的把她擋在了外面,從懷裡掏出了那半顆洗了十幾次的道丹,面色變的凝重了起來,他有一個聽起來瘋狂的計畫,就是趁著今日三屍神出遊,內氣外洩,魂魄散亂之際,借住丹藥的力量,鎮壓住一魄。

要知道按照他的修為,鎮壓三魂七魄的日程至少也要在兩三年之後,但是等到幾年後,他的墳頭上估計都可以長草了,名稱:李長生,職業:道士,籍貫:青城山,死因:餓死或是被妖魔鬼怪吃掉。

想想他之前對付的妖怪,黃大仙、山魈,頂多算是小妖小怪,自己對付起來依舊是險死還生,如果不是那黃鼠狼的腿被夾住,如果不是火烏鴉即時趕回來,自己早就被棄屍荒野了。

雖然說升級的風險大增,但這個險,值得一冒!

道家鎮壓三魂七魄的方法有許多種,而在《玄都上品》之中的手法為北斗鎮魔法,是比較霸道的一種,畢竟青城派在還沒改行之前可是劍仙流派,這北斗鎮魔法,原是劍仙用來養煉飛劍的手段,攝北斗寒氣入體,增強劍的凶氣,結果不知經過哪一代的改良,成了攝魂的道術。

「北斗靈靈,助我降魔,天君操惡,食鬼吞‧精,聚神歸祖,收魄還靈,嘛咪嘛咪哄,恭請天光附身!」

話語一落,額頭一亮,三焦經脈微熱,除了心臟的跳動外,體內還有一團東西在微微的晃動著,就不知是哪一魄會被逼出現形,屍狗、伏矢、雀陰、吞賊、非毒、除穢、臭肺,哪一魄可都不是好惹的。

半個時辰,一個時辰,兩個時辰,醜女娃就呆呆的看著洞口,嘴唇上還油乎乎的,過了好久才反應過來,對面的那個同類不會讓自己進去了,一步一步的挪了開來,往娃娃峰走去,她體質特異,能見到凡人見不到的物體,只見一道黑氣從山峰上射出,盤旋了幾圈,透著她十分不舒服的氣息,忽然往道士所在的洞穴中飛去。

她愣了愣,嘴巴張了張,只憋出來一個『肉』字,然後往相同的方向跑了過去。

魑魅,屍中臭氣所化,善遁,殺人無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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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陰陽氣

     凡是鬼物,大多會附體,有了肉體就代表他們可以在大白天行動,而且不用墮入陰曹地府,是再世為人的標誌;然而便是一般的肉體,體內的陽氣都足夠逼的積年老鬼無法附身,而壽元將近的肉身在陰司又有勾注,會派黑白無常前來勾魂,是故想要得到一具完好的肉體,何其難也;然而李道士鎮壓三魂七魄,體內的氣息暗淡到了極點,正好給了它可乘之機,憑著本能,魑魅飛了過來。

一道黑氣一閃而過,也不見動作,洞口的石頭猛的炸了開,顯出了李道士的身影,一條淡淡的寒光正在他的鼻尖吞吐著,雙手不停的變化著法訣,腹部一股非黑非白的氣團越發的明顯,正是被他鎮壓的七魄之一。

魑魅從心底裡冒出一絲渴望,就好像久旱逢甘霖,他對於它來說太美好了,剛要有動作,一道弱小的身影擋在了它的面前,透著層層青斑,那雙被醜陋遮蔽的大眼珠分外的明亮,搖了搖頭,「肉。」

魑魅認識她,某種意義來說,它、土狼、她都是同類,魑魅身上的黑氣一陣翻滾,形體一卷就撲了過去,金石鐵塊對它來說沒有半點阻礙,可在這裡卻撞了個滿頭包,『珰』的一聲,醜女娃被撞的連翻了三四個滾,擋住了它的方向。

「肉,」她爬了起來,小臂早已流出了一攤血水,滴滴答答,只是表情彷彿無知覺一般,認真的抬起了頭;身子忽然一抖,竟被緩緩的提在了空中,渾身的骨骼『嘎吱嘎吱』作響,若非體質異人,早被捏成了一團肉泥。

弱小的身體忽然轉了九十度,『咚』的一聲,腦袋直接被砸進了山壁中,如同一隻倒插蔥;魑魅半點也不猶豫,化作一道黑影,朝李道士的眼耳口鼻鑽去。

可就在這個時候,李道士的雙眼忽然睜開,黑白兩道光澤化作一個太極,收入了眼底,默念一句秘訣:『北斗凶星,代物誅精,』將口一吹,還未被煉化的北斗寒氣化作一道白氣,噴在黑影上,對方的身形頓時一顫,變的時明時暗,袖口一翻,多了一張桃木牌,「赤鴉赤鴉,風火之車,雷中烏鬼,雲外夜叉,飛符走騎,隨桃木現形,追攝!」

一團白火顯化而出,與魑魅糾纏在一起,李道士見狀鬆了口氣,他雖然在施展北斗鎮魔法,到底對外界並非一無所知,原本以為自己真的倒霉的要掛了,沒想到這只丑蘿莉居然拖延了一時半刻,給了他喘息之機,如今雖然還未鎮壓住這一魄,但隨著半顆道丹的藥力融入,卻是修成了《玄都上品》的獨門內氣——陰陽氣,死者陰也,生者陽也,陰陽之中,生道之術。

但就在這時,腹中一陣顫動,劇痛從心底裡傳來,如同懷孕,一股惡臭從體內瀰漫,心、肝、脾、肺、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黑變黃,就好像爛化開來,這種現象,七魄之一的臭肺出世!

李道士連忙並太上老君指,定住心神,『北斗靈靈,助我降魔,天君操惡,食鬼咽精;北斗靈靈……』

寒氣倒裹而下,冰冷的感覺瞬間蔓延全身,兩股氣息纏鬥在一起,約過半晌,惡氣略有不支,往後退去,然而北斗寒氣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攝來的星光本就不多,剛剛還噴了一半,如今已有用光的趨勢;而在另一邊,火烏鴉雖不是凡物,但李道士大多數的精力都耗在了體內,給它的支持少而又少,竟被魑魅所化的黑影層層包裹,發出嗚咽的尖叫。

李道士也是膽大妄為之輩,見內外都不討好,乾脆拼上一把,一鍋端了,連吸了幾口氣,猛的一咳,射出了一團灰氣團,正好砸在了魑魅的身上,緩緩的融入對方的體內,卻是把臭肺逼出,一個惡氣,一個鬼魂,二者相融,簡直如魚得水,原本模糊的身體,居然生出了幾道光澤。

不過這時,李道士也終於可以行動了,掀開瓶蓋,把所有硃砂倒在了手上,陰陽氣一撮,噴出大團的砂火,一把掃在了對方的身上,魑魅頓時發出淒厲的噪音,渾身上下冒出了無數的煙孔,硃砂性陽,鬼物屬陰,陽火克陰;慘叫聲如同音波,鎮散開來,李道士的耳朵一痛,被震的流出了兩條血絲,連忙抄出一疊黃紙灑出,滿空飛舞,張張貼在了魑魅的身上,點敕過的表黃紙,就算是沒有制符,對於鬼怪也是有相當的克制力,更何況這些紙可都是他那個師傅老頭,半仙級的人物親自封敕的,效果可想而知。

火烏鴉見狀,所化的光芒大盛,一下子鎮住了魑魅,任憑李道士在它身上繪符。

「六甲將軍,六丁陽神,九天力士,下地山神。封泉泉乾,封石石裂。封山山崩,封河河竭。封廟廟破,封火火滅。封魔魔滅,封鬼鬼絕;三天令,一切收攝。急急如律令!」

先是『嗡嗡嗡』的聲響,滴滴的屍油從它的體內流出,身體猛的炸裂了開,借住符咒的力量,臭肺所化的灰氣如同長鯨吸水,被李道士深深吸入了體內,自此,三魂七魄之一的臭肺,終於被他鎮壓住了;而剩餘的鬼氣,則被《太青寶冊》收入其中。

「你娘的,嚇死我了,」收完鬼後,李道士毫無風度,一屁股坐在地上,後怕道,道行不足的情況下,三魂七魄中的任一離體,超過一炷香時間,體內陰陽五行就會變亂,呆痴一輩子的下場,簡直就是在玩心跳;如果不是提前算計好,子時剛過,三屍神歸位,他也不敢這麼弄。

李道士見那個丑蘿莉還保持著頭插牆這種高難度的姿勢,嚇的又是腿一抖,這丫要是死了,自己最起碼得負上連帶責任,連忙腳抵著牆,拔蘿蔔似的把她給拔出來,那本就恐怖的長相,又多了十幾道口子,更是滲人的慌。

「喂喂,沒死吧,小妞、姑娘,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我良心少說要不安一個月啊!」李道士大呼小叫,又是掐人中,又是捶胸,總之瞎折騰,結果對方也是命硬,或者說是石頭腦袋硬,竟然緩緩的睜開了眼。

「肉。」

「……」

第二天一早,李道士打點好了行禮,把他特意花二十文請裁縫裁好的雙肩包背了起來,對好奇打量他的醜女娃道:「好了,有道是送君千里,終有一別,你也別送了,嚇到別人就不好了,咱們後會有期。」

看著李道士遠去的背影,醜女娃癟了癟嘴,一言不發,往娃娃峰跌跌撞撞的走去,弱小的身軀拉的老長。

李道士轉過了身,已經看不到對方的身影,咂咂嘴,這還真不能怪自己,自己他娘的都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再養上一個大胃王,分分鐘餓死的節奏,而且這小姑娘長的這麼鬼神無雙,在這個封建迷信的時代,被人見了還不得活活的燒死,這個真心沒辦法。

轉而又想,要是沒了自己,這傢伙該怎麼過?天天跟著『喪屍狗』混,吃腐肉喝人血,就這麼一直長大,萬一倒霉了碰上哪個收妖的同行,對方可沒自己這麼好說話……

看著滿地的土狼屍體,醜女娃又癟了癟嘴,乾淨的眼水在骯髒的眼眶裡打著圈,剛成形的魑魅是很虛弱的,只有靠吞食同類才能成長,而滿洞的土狼則是最好的養品。

「哇——」她還不懂悲傷的含義,只知道大聲哭,哭的髒兮兮的臉流出兩條乾淨的痕跡;直到一隻手握住她的腦袋,把她抱進了懷裡。

「唉,誰叫道爺我良心大大的呢,實在不行你就跟我混吧,」李道士一臉的糾結。

「事先說好了啊,道爺我收養了你,按照現在的規矩,咱就是主僕關係,我是主,你是僕,這年頭可不興僱傭童工這一說法,以後活你幹,福我享,我睡床,你打地鋪,我吃肉,你啃骨頭,沒辦法,誰叫咱就是這麼善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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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黑皮子小道

     「丑娘,準備吃早飯了,快點刷牙。」

醜女娃,哦不,現在應該叫做丑娘的小姑娘『嗚嗚』的回應了句,把分過毛的柳枝從嘴裡拿出,就著清水『嗚魯嗚魯』,然後眼珠子轉了轉,一口氣嚥了下去,她不明白為什麼每天早上都要拿一個樹枝在嘴裡亂搗,但她很聽話,道士說什麼她就做什麼。

顛顛的跑了過去,就見李道士掏出了兩張大餅,眼光一亮,小嘴湊過來,毫不客氣的咬了下去,「你慢點吃,別把道爺我的那份給吞了,不然揍你啊!」

李道士頭疼的看著她三嘴兩口的就把一張臉大的燒餅吞進了肚,還一臉意猶未盡的表情,簡直受不了,這傢伙除了長相外,什麼都好,就是一見吃的就變身,怎麼也止不住,再這麼下去,內褲都要當掉了,不,早就不穿內褲了。

「好了,出發!」李道士沒好氣的開口。

丑娘乖乖的用青布把她的腦袋和臉蛋遮住,道士說過,她長的太漂亮了,容易遭人惦記,雖然不知道『漂亮』這個詞是什麼意思,但是打心底裡她很喜歡,把幾乎跟自己一樣高的背包扛起,小跑著跟在了道士的後面,一步跟一步,她最近喜歡模仿他的行為,無論是什麼樣的動作。

李道士斜了對方一眼,有這樣一個人形行李架還挺不錯的,不知是不是妖魔血脈的原因,這傢伙的力氣比他還大,正好留著幹粗活,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只是管飯還是挺划算的。

不過,道士暗暗算了一下,按照目前最低的消費水平,自己每天六文,丑娘每天六文,也就是十二文,一個月就是三百六十文,加上七七八八的生活用品,最近還給這小姑娘買了套衣服,當然是二手貨,一個月最少半貫錢;按照他目前接活兒的速度,一個月兩三次,每一次不過一百文,貌似收不抵支啊,如果不是他剛剛接了一單算卦的夥計,這個月都撐不過去了。

「老天爺,你不要逼我,不然道爺我可是什麼事都做的出來!」有道是人窮志短,李道士的腦子裡又開始打起了不好的主意。

「嗯恩,」丑娘若有其事的點了點頭,這是她繼『肉』和『一半』外,第三個學會的詞。

本來二人還打算到湘城裡逛一逛,怎麼講也是古代版的北上廣,不過一打聽,過橋費連同城門費加起來足要三十幾文,頓時打消了這個主意;所以李道士穿越的半年裡,除了路過幾個小縣城外,還真沒去過什麼大地方,沒辦法,山裡來的,人窮見識短。

日過午時,二人在官道附近的茶棚歇了歇腳,旁邊坐著的都是些小商販,或者是從鄉下過來的,準備進城販賣瓜果蔬菜的農人,其中一個開口:「從官道到平川縣少說還有五十里路,卯時城門就關了,聽說這地界兒不甚太平,虎窟山的賊人時不時就來打穀子,夜裡在外面住宿實在不安全,我這批貨又是值錢的皮貨,很是擔心。」

「錢爺,沒法子的事,除非走黑皮子小道,但是您又不是不知道,那裡盡出怪事。」

這話吸引了李道士的注意,他轉頭看了看,這錢爺是個土財主,一身綢緞,脖子上的金項鏈閃閃發光,旁邊站著三四個朴刀桿棒的鏢師,外面兩匹大馬板車,裡面的東西用箱子釘住,不過偶爾能聞到些血腥氣,應該是熊皮狐皮之類的玩意;而胖財主旁邊,站著一位賊頭鼠目,嗯,應該是賬房先生一類的角色;在這個茶棚中,他們佔了好大一塊地,周圍人都離的遠遠的,看起來對方不是好惹的。

「怎麼碰上的都是這些鳥事!」土財主一邊閃著扇子,一邊抱怨道。

「有問題,找道士我啊,」李道士目光一亮,嘴巴一揚,突然意識到,大生意來了。

「閣下是?」土財主這才注意到,對面的這位青年似乎做道士打扮,道士?

「小道乃青城第八代傳人李長生是也,最擅長的本領就是馭使鬼神、鎮魔招魂,對付的鬼怪妖魔不計其數,在四川的名氣是相當的大,如今遊行天下,以除魔衛道為己任,剛剛聽說各位有些困難,古人云,道義者,便是道士最講義氣,見事不平,道爺我自然要出手相助。」

「小道士,你有這本事嗎?」賬房先生打量著對方,一身修修補補的道袍,不足雙十的年齡,油腔滑調的語氣,除了不錯的臉蛋外,貌似一無是處。

「那必須的,」李道士當即掏出一張黃紙,繪了張鎮妖符,在眾人注目的眼神中,將手一搓,一團綠油油的火苗冒了出來,眾人『哇』的一聲尖叫,有膽小的,直接坐倒在地,古人對於未知事物的接受力要遠低於現代人,尤其是跟仙佛妖魔有關的。

道士嘴角輕輕揚起,袖袍一揮,那火苗就緩緩的飛了出去,落在一處水面上,卻並不熄滅,反倒是隨著水波緩緩的流淌,如同青蓮一般。

「神仙啊!」

「仙人再世!」

「這、這是法術——」

土財主與賬房先生互視了一眼,神情都是一變,沒想到這看起來窮酸的傢伙還是有些道行的,土財主連忙站起身,恭敬道:「鄙人有眼無珠,沒想到道長是會法術的,請坐,請坐。」

幾個鏢師連忙搬來一張板凳,擠出了位子,供其坐下。

「道長似乎很熱?」賬房先生見李道士額頭上的汗珠都流了下來,忍不住問。

「無事,剛剛動用了小小法術,陽火上升而已,」李道士面無表情的道,在他遮住的袖口裡,兩個水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了出來,『你娘的,燙死道爺我了!早知道耍什麼帥,直接一張符甩出去不就行了!』

「道長知道我們要去何地?那黑皮子小道可是最近常有人失蹤。」

「放心,在小道看來,無非是鬼打牆、妖遮霧、山孤穴寡之類的地形而已,道士我早已對付不下百次了,」李道士胸有成竹的道,這時候不能虛,要挺著,哪怕剛剛所說的自己一次都沒碰見過,但任誰都有第一次,練練不就行了,這叫營銷,可懂?

土財主終於鬆了口氣,「原來道長早有準備,那咱們馬上就出發吧,天黑就遲了。」

「唉,」李道士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目露哀傷之色:「在下有難言之隱啊。」

「哦?難道還有道長解決不了的事情?」賬房先生應景道。

「丑娘,你給我過來,實不相瞞,在一次剷除黑山老妖的行動中,我這義妹中了劇毒,面目盡毀,」語罷,把面巾一掀,那鬼神級的長相嚇的幾人面色蒼白,毛骨悚然,「如今不得不靠藥石治病,可是道士我身無長物,真是愧對把我養到大的義父義母啊!」

「道長莫要客氣,能幫的鄙人一定去幫,況且是救人性命呢,道長說吧,要多少銀錢?」土財主目光閃爍,言不由衷。

「唉,方外之人談銀錢,真是愧對三清祖師,但是真的沒辦法,古話說的好,談錢傷感情,談感情傷錢吶,嗯,這個數,」李道士先是伸出了五根手指,猶豫了下,又伸出了五根手指。

「十貫錢?」

「不,十兩——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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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尖笑

     黑皮子小道位於官道的右岔口,本是深山老林中,熊瞎子從荊棘草叢裡趟出來的道路,自從那一窩黑熊被捕獵之後,這小道就變成了近道,直通平川縣,不過自從半年前接二連三的失蹤事件,以及隱約傳來的慘叫尖笑聲,已經變成了路人談虎色變的地界,加上不時出沒的叢林野獸,早就荒廢掉了。

如今,這片人煙罕至之地又迎來了一行車馬。

賬房先生瞅著無人關注的時機,偷偷的揉了揉自己的老腰、屁股,怎麼講他也是讀書人,雖然沒考上功名,但斯文還是要講的,忍著怒氣看著坐在板車上的兩個人,他們倒好,一來就佔了自己的位子,難道就沒有一點尊老愛幼的想法?尤其是那個小道士,居然睡的正香,口水都流出來了,要不是咱讀書人講究,早一鞋板子抽了過去。

老林樹多,接根連枝,本就驕陽似火的天氣在枝葉的遮蔽下,居然透著一絲陰涼,前面的草叢忽然傳來動靜,土財主連忙施了個眼色,兩個鏢師拿著朴刀彎著腰摸了過去,不一會兒就傳來了動靜,蓬草晃來晃去,連李道士都被驚醒了,連忙抄起黃符,左看又看:「什麼情況?」

不多時,兩個鏢師抓著三隻活蹦亂跳的兔子回來了,「東家,摸了個兔子窩,不是甚大事,要不歇一歇,先把這烤著吃了?」

「這——」土財主猶豫了下,他不想在這裡歇息,但是連續走了三四個時辰,人困馬乏的,真要硬著頭皮走下去,出了什麼事也確實沒精力應對,只是這黑皮子小道古怪的很……

「錢爺,歇歇腳吧,咱這老腿老腰的,吃不住啊,」賬房先生唉聲嘆氣道,目光卻斜向板車上的兩位,李道士臉皮厚,丑娘根本不知道什麼叫臉皮,完全無視之。

「那就歇歇吧,」土財主看了一眼閒極無聊的兩個人,有這會法術的道士在,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出事吧。

「呦,開飯了,烤兔子肉嗎?還是野生的啊!」李道士嚷嚷,果斷的蹭了過去,丑娘更不用說,如果不是道士拉著,生肉都能啃著吃。

趁著二人被吸引了注意,賬房先生把土財主拉到了路邊,小聲道:「錢爺,您不會真打算付那小子十兩黃金吧,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土財主憨憨一笑:「咱是生意人,做人做事皆以誠信為本,對方又會一兩手法術,惹毛了他可不行。」

正當賬房先生納悶鐵公雞為何拔毛的時候,對方又道:「話又說回來,咱這做生意講究誠信為本,道長與我們可有簽訂書面文書?既然沒有,那便是告到官府,他也沒出說理去,咱就這麼辦……」

賬房先生的兩撇鼠須越聽越翹,果然是老奸巨猾,不,是老謀深算,高,實在是高!

李道士摸了摸下巴,斜了眼對方,這兩人嘀嘀咕咕什麼呢?不會是在想怎麼賴道爺的賬吧,他們難道就不擔心道爺我一張符劈了他們,雖然咱的確是不敢劈,但是他們不知道啊,實在想不出對方打什麼主意。

「快把車上的吃食卸下來,光是幾隻兔子怎麼夠,」土財主張羅著,不一會兒功夫,肉脯、胡餅、栗米飯、炒麵、醃菜、醃豆子就擺了一地,如果不是行程不能飲酒,他還藏著一小瓶滎陽土窯春,據說是唐朝的名酒,嘖嘖,土豪真會吃。

李道士到底還顧著世外高人的面子,吃相不是太難看,旁邊的四個鏢師卻是不客氣,又吃又抓;這傢伙腦袋一轉,這樣吃太吃虧了,對著旁邊的醜娘小聲:「往死裡吃,吃完明天就沒了。」

丑娘正陶醉在烤兔子肉的香味中,鮮嫩半焦的肉質,滾著油,撒上一點鹽巴,對於從小吃石頭和泥巴長大的她來說,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來的美味,一聽這話,眼中都要發光了,連骨頭都不放過,直接往嘴裡塞,似乎無底洞一般,一個人的食量抵得上八個壯漢,看的旁邊的土財主直擦汗,這都是錢啊!

吃飽喝足,其中一個鏢師內急,沒打招呼就竄到小林裡,脫了馬褲,憋的通紅的臉才放鬆下來,一陣若有若無的尖笑就迴蕩在耳邊……

「怎麼還不回來?」土財主喃喃道,他雇的這個鏢局是當地信譽最好的,沒道理鏢師連最基本的守時都不懂,難不成是遇見壞事了?一想及此,神情一緊,旁邊的李道士同樣想到了什麼,「我去找找他?」

「不,道長我們趕路,」土財主的肥臉露出冰冷的表情,直到這時,這傢伙才露出了本來面目,在這個年頭,人與人可是相當不平等的,連剛剛的用餐,也是鏢師們一窩,他和賬房先生一起,從跟本上,他就看不起這些賣力氣耍把式的粗人;而其他的三個鏢師也未露出義憤填膺的表情,既然吃這口江湖飯,命就是夾在腰帶上,見眾人都這個態度,李道士倒也不至於熱心腸到那個份上,一行人加快了進程。

而就在這時,越來越大的尖笑聲從小道的兩側響起,時不時的有黑影一閃而逝,整條小道都好像變成了怪獸的口腔,四面八方都是張牙舞爪的樹妖,賬房先生體弱,已經有暈厥的架勢。

「攝魂音?」李道士皺眉,這是妖怪攝人心的一種手段,還真的是有怪物嗎。

「停下,用布料把耳朵塞起來,我需要水壺、冷水、還有五個茶杯!」李道士叫道,立馬跳下車,找了根樹枝,在地上畫火爐一座,內書『火』字一個,施展『不用火煎造法』,用青城法印開法,幾乎瞬間,地上燃出了一團火。

把水壺灌足,叮囑丑娘燒開,在這個關頭,也只有這個『非人非妖』的小姑娘不受影響,施筆繪符,陰陽氣落於筆尖,連續製作了五道鎮妖符,一一點燃,放在碗底里,等燒成灰燼後沖陰陽水,何謂陰陽水,五分之四的涼水加上五分之一的沸水,涼水在底沸水在上,沸水與涼水在短時間內不會融合,但沸水變熱水,這個熱水就是陰陽水,一般而言,這水只喝三口就會變涼,之後就不是陰陽水了。

有道是形化為氣,氣化陰陽,這陰陽水沖符,便是符七法之一的吃法,把符水灌進了其他五人的嘴中,這些已經快被吸引到山林裡的人才恍過神來,後怕不已,飲了這符水後,這些尖叫聲依舊刺耳,但已不再具有勾魂奪魄的效用了。

對方大概也注意到了這一點,笑聲嘎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白霧,一點一滴的覆蓋了整條小道,幾人跑了有一炷香的時間,李道士意識到了不對,連忙大叫:「停下!」

「又怎麼了?」土財主害怕的道,別看他算計人的本領高強,到底也是肉體凡胎,對於鬼神之類的有著天然的恐懼。

「我們跑回來了,」李道士指了指地面,只見一座火爐圖案正畫在路中間,正是他自己的傑作。

「如何可能,這條筆直筆直的,我們一路向前,怎麼會有錯?」賬房先生吃驚道。

「對方擾亂了我們的生理磁場,讓我們誤以為一直再往前走,算了,說了你也不懂,幸好道爺我也不是吃乾飯的,還留了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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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人蛇

     李道士之所以這麼有自信,是因為自從鎮壓了山魈和魑魅之後,《天青寶冊》中又解封了一道符咒,而經過他這幾天的琢磨,已經可以加入到實戰套餐了。

將黃紙一鋪,摸出一桿羊毫筆,稍細的那一支,對付鬼類才需要用鐵筆,而這一次顯然不是,舉重若輕的一甩,專心致志的開始繪符,任憑附近的霧氣越來越濃,已經伸手不見五指。

符的結構分為符頭、符身、符膽、符腳,而這一次要繪製的符類,各種要素都要齊全,符頭並非三點,而是三撇,口中念叨「三台生我,三台養我,三台護我,」即是三台星君——城隍、土地、祖師。

符身為四個古怪的篆字——道、路、無、通,這四個字皆用重筆硬畫,無一撇一捺,這道符屬於直線符,代表著剛烈的氣。

符膽又稱符竅,乃一符之精華,是近些年符咒才有的結構,一般而言,符竅是隱藏在符身之中,需要天賦異稟的道門晚輩才能領悟的出,正所謂畫符不知竅,反惹鬼神笑;畫符若知竅,驚得鬼神叫,它跟符的形態無關,講究的是畫符者的胎息內煉功夫與道德的修持,精、氣、神匯聚即為竅,但隨著符咒的簡易化,這種老牛鼻子稱之為『投機取巧』的方式也成了主流,此符的符竅為罡十書——『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天罡。

至於最後的符腳是日月星君,一般非祈驤、捉鬼、收妖之符,多用其收尾。

筆停咒停,渾身都是汗,剛剛連制了五道符,再加上這一道,對於他來說,簡直是一夜六次郎的壓力,好在自從升級之後,陰陽氣的效果至少是普通內氣的三倍,若是以往,兩張符估計就要趴下了。

放眼四顧,霧濛濛的一片,隱約的腳步聲從四面八方響起,一輕一重,一重一輕,好似敲打在幾人的心間,制符的時候幾人不敢打擾,現在一個個的都圍了過來,身子跟打擺子似的,就連拖板車的兩匹馬也都叫個不停,若不是兩個鏢師壓著,早就掙脫繩子奔出去了。

「讓開讓開,別影響道爺我發揮,」李道士不耐煩的道,深吸了一口氣,兩手並八卦指,分別夾住符的前後一寸,此乃破煞有力之指,在指法之中,它的使用範圍最廣,適用於各種法事。

「太陽正照,陰晦當衰,飛符前路,翦除妖氛。敢有妖孽,斷蹤滅形。神威到處,食鬼****。急急如律令!」

話音剛落,將符一甩,隨著符的飄動,一道光線從霧氣中張了開來,輒而擴大,山石、污泥、草木重又現了形,這便是開道咒的作用,在霧障漫天或是鬼打牆的關頭,顯出真實的道路來。

這下不用多說,土財主和其中一個鏢師翻身上馬,另幾人則擠在了裝滿貨物的小板車上,雖然已經嚴重超載,木板『嘎吱嘎吱』直響,但是所有人都沒有關心的想法,包括狗腿子似的賬房先生,這批皮貨再貴,賺的錢也是土財主的,跟他們又沒有關係。

兩匹矮騾子馬受了環境的影響,撒歡也似的往前跑,硬是跑出了寶馬的速度,顛的幾人屁股又疼又麻,正頭暈眼花之際,一道青影猛的撲了過來,把一個鏢師撲翻在地,那鏢師也算是有些身手,倒地一個翻身,朴刀乾脆利落的斬在了對方的身上,刀鋒與對方的皮膚摩擦,卻發出切皮革一樣的聲響,趁著這個空隙,李道士看清了對方的模樣,脫口而出:「人蛇!?」

對方那碗口大的尖嘴已把鏢師的整個頭都包了進去,猩紅的舌頭像是紅蓋頭一樣把他的臉面包裹住,緩緩的吞嚥了下去,李道士的臉色瞬間變的鐵青,不僅是這恐怖片一般的場景,《神機鬼藏》的記載中,這怪物是群居生物。

人蛇者,長七尺,色如墨。蛇頭、蛇尾、蛇身,尾長尺許,人手人足,長三尺。人立而行,出則群相聚,遇人輒嘻笑,笑而已即轉噬。

就在幾人都快要暈車的關口,透過層層疊疊的林木枯葉,城牆的光景若有若無的顯了出來,平川縣快到了!

然而好事多磨,這一段路卻是最顛簸的,丑娘身輕體弱,艱難的扒在木箱子上,在一個拐角的急轉彎,終於忍不住手一鬆,倒栽了出去,消失在了老林之中。

「我靠,停車!」

土財主沖耳不聞,倒是馬鞭耍的更歡了。

「你娘的,信不信道爺我一張符劈死你!」李道士惡狠狠的道。

「道長,像這種醜陋的小女娃,人市上頂多幾貫錢,何苦為了她耽誤了我們大家的性命,」賬房先生假模假樣,其他人也紛紛勸了起來。

「靠,那是道爺的不動產,說放棄就放棄,開什麼玩笑,你們不救是吧,把講好的錢給我,道爺我自己去救,」果然是屁股決定腦袋,這一下輪到李道士鄙視他們沒有同情心了。

「李道長,咱們的約定,可是在到了平川縣後,這護鏢的事才算結束,沒道理提前結賬,況且這皮貨賣不出去,鄙人手上也沒有現銀啊!」土財主貌似無奈的道,肥臉滿是找抽的模樣。

「你、你大爺,」李道士氣的雙目瞪圓,理是這個理,但道爺是講理的人嗎?一時間殺人越貨、埋屍分贓的念頭在腦袋裡飛速的盤旋,然而抬頭一看,青天白日,這事要是干了,十有九八一道雷就會劈下來,頓時慫了,「好,算你們狠!」

「道長,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東家要為大局著想,」賬房先生撫了撫兩撇鼠須,一臉的道貌岸然。

「哇,你講的好有道理,」李道士氣極反笑,趁其不注意,一黑腳就踹了過去,直接把這老傢伙踢下馬車,緊接著自己就跳了下來。

賬房先生來不及跟道士計較,一瘸一拐的,邊跑邊喊:「東家,錢爺,你等等我,快讓老朽上車,您別跑啊!」

車上的身影在霧氣之中飛快的消失了,半點都沒有減速……

「唉,沒辦法,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東家要為大局著想,」李道士陰陽怪氣的重複了句,緊接著比劃了根中指,氣哼哼的朝著丑娘掉落的方向走去。

「道長,道長,你也等等我,等等老朽!」老傢伙一點也不害臊,曉得在這個鬼怪橫行的地界,道士是保命的唯一保障,功名都沒考上,要氣節有什麼用,他自我安慰的想,腆著老臉就蹭了過來。

「道長,老朽一見到您就覺得你是那種道行高強,為人正派的道術大師,就沖您剛剛的表現,更是盛名之下,沒有虛士。」

李道士嘿嘿一笑:「才發現啊,晚了。」

「不不不不,一點都不晚,正所謂亡羊補牢,尤未晚矣。」

「你個老書呆,道爺我問你,我長的帥還是孔夫子長的帥?」

「這——」

「不回答是吧,走走走,離我遠一點,不然道爺一張符震死你!」

「您帥,當然是您帥!」

小的沒節操,老的不要臉,兩個人混在一塊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李道士被馬屁拍的舒坦了,也就不計較老傢伙剛剛的閒言碎語,反而看對方順眼了起來,賬房先生見狀一喜,剛準備再加一把力,就見李道士往地上一蹲,鬼怪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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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跑路

     「道長,有鬼?」

「不,我鞋帶掉了。」

賬房先生剛鬆了口氣,就見不遠處一隻人蛇在地面上滑行著,青色的皮膚、猩紅色的眼珠,還有那幾乎咧到耳後跟的嘴角,渾身都充斥著詭異的感覺,最重要的是,手上提著的那道弱小的身影。

「等一下你去勾引它,我在後面偷襲。」

「它要是把老夫吃了怎麼辦?」

「放心,我會幫你報仇的,」李道士一臉認真。

「道爺,這事兒太危險了,老夫恐怕做不來,」賬房先生哭喪著臉。

「嘿,你怕它難道就不怕道爺我?搞的我脾氣很好似的,別以為我尊老愛幼啊,幹不幹,不干道爺先用符把你定住,再把你丟出去!」

經過一番『友好』的協商後,賬房先生顫顫的站了出來,哭喪著臉叫道:「你這孽畜,還不把娃娃放下!」

人蛇轉過頭來,瞳孔中露出危險的神色,從嘴裡擠出三尺的舌頭,甩了甩,就像是死人用來上吊的紅綾,尾巴掃開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如白駒過隙,蛇的游動本就很快,何況還是蛇妖,而且這傢伙的物理防禦力貌似挺高,在遊戲之中,又是肉盾、又加敏捷,這種怪向來難打。

賬房先生再也不子曰了,拔腿就跑,兩條腿如同細細的筷子,跑的姿態則像是鴨子,兩口大袖子甩來甩去,心裡又怕又怒,也恨極了那個道士,但是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眼見後方風聲越來越緊,閉上眼就嚎了起來:「道長,救命啊!救老夫一條狗命吧!」

「叫什麼叫,吵死人了!」

當他回頭的時候,就見李道士彈指如弓,在陰陽氣的作用下,指甲泛黑,射出的符像是飛鏢,足有兩丈遠,這是用符的小技巧之一,他最近才琢磨出來的,原理跟彈弓差不多,能加快符的速度和射程;當然還有更高級的,如空中繪符、五行出符法、兵符術、掌中符,按照師傅老頭的說法,能夠把符的威力增大數倍,並附帶五行傷害,當然了,這就不是靠小聰明能練出來的,需要有秘法道訣。

人蛇的速度太快,一開始十符九空,但只要有一張鎮妖符貼在它的身上,黃光一閃,速度就減了兩三分,惡性循環之下,這妖怪很快就被定住,蠕動的皮膚上足足貼了十來張紙符,把它的妖氣鎮在體內,只剩下兩隻豎瞳時不時的轉上一圈,「哼哼,道爺我當年讀書的時候,可是被稱為彈弓小王子的男人。」

「道長你嚇死我了,」賬房先生差點沒被嚇哭,兩撇鼠須都無力的攏拉著。

李道士沒理他,丑娘正陷入了昏迷之中,不知道她這個石頭腦袋又撞在了哪個旮旯裡了,連忙又是捶胸又是掐人中,就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這麼緊張這個小怪娃,莫非是道爺的父性氾濫?還是五姑娘用多了之後的報應?

好在這個小姑娘命硬,沒一會兒功夫就睜開了眼,那雙又大又明亮的大眼睛直直的看著他,這個部位是她臉上唯一的優點,只不過大多數人已經被她那鬼神級別的長相震倒,沒被嚇暈已經算是有定力的了,誰還會注意她的這雙眼。

「肉。」

「很好,腦子還沒壞掉,」李道士欣慰道。

「道長,你看那邊!」賬房先生身子一抖,身子像是鴕鳥一樣蹲了起來,只見在他所看的方向,十來條人蛇又游了過來,尖笑聲迴蕩在林中,就像是夜梟的喊聲,又陰又啞,其中一個手上還拿著兩隻麻雀往嘴裡塞,血水和羽毛不斷的從嘴角流出。

「你娘的!」李道士也縮卵了,乖乖蹲草叢裡,道爺的陰陽氣又不是白開水,要多少有多少,在剛剛的爆發中,早就耗的一乾二淨了,況且一窩怪一起上,哪有時間給你制符,單挑都成問題的時候,就不用提群毆了。

當年看動物世界的時候怎麼說來著,蛇類貌似都是近視眼,只靠蛇信子去辨別事物,這似乎同樣也適用於人蛇,不然怎麼解釋這些傢伙們一點都不在意遠處那隻被貼滿黃紙符,一動不動的同類,一想及此,連忙到處收集樹葉,尤其是味大的那種,把它們的汁水擠了出來,也不嫌髒,飛快的抹到自己和丑娘的身上,不一會兒功夫,漿洗的還算乾淨的道袍和粗布小襖就變成了迷彩服,賬房先生雖然不知道這傢伙在幹什麼,但估摸著應該是好事,不然這道士不會不叫上自己,便照葫蘆畫瓢,依樣做了起來。

這樣做的好處便是當他們堂而皇之的出現在人蛇的視線之內時,也基本上被無視之,不過也不是沒有碰到過危險,這些蛇妖對於聲響有著相當強的敏感度,百丈之內,樹葉落地,都能聽出是什麼聲音來,所以當李道士一不留神踩斷了腳下的一根枯枝時,整窩人蛇都出動了,如果不是溜的快,早被啃成骨頭了。

「呼,呼,真他娘的驚險,要不是道爺我脾氣好,回頭就收拾這些小屁蛇,」李道士虎死架不倒,臉腫依舊裝。

「道長你也太不小心了,那妖怪的耳力何其敏銳,萬一被抓到了,你這不是找死嘛。」

李道士的臉面掛不住了,「呦,老書呆你現在牛氣起來了,剛剛怎麼不說,要不是道爺我帶著你,你不早被請去吃蛇羹了,現在怪道爺我,你這不是端起碗吃肉,放下碗罵娘麼。」

賬房先生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這傢伙諷刺人的時候,完全不分男女老幼、長輩晚輩,一點都不符合當今的世道作風;他也不是沒見過為官為富之輩,但他們心裡便是再怎麼想把對方挫骨揚灰,表面上總是客客氣氣的,哪像他,簡直是半點不留口德。

「好了,現在說這些也沒什麼用了,老書呆,你可知道這路該怎麼走?」李道士放眼四顧,三個人一通亂跑,早就偏離了黑夾子小道,如今腐木爛葉鋪蓋在地,層層疊疊的枝椏張開,太大,太密,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還夾雜著老林裡特有的腐爛氣體,聞多了頭暈。

「應該是往這邊走,老夫有點印象,」賬房先生摸著兩撇鬍子,畢竟是當地人。

大概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李道士拎起了對方的衣領,「你娘的,有道是老馬識途,你這老書呆居然連匹馬都不如,兜兜繞繞的,又把我們給帶回來了,知不知道深林多虎狼,要是碰上了,別怪道爺我怒賣隊友,你這條老腿應該跑不過我們吧。」

「別、別道爺,我們是一夥的,您——」老賬房也是抹了把汗,心有些虛,這路比想像中的要繞啊,真要遇上了野獸,這種事道士絕對是做的出來的。

就在這時,李道士的褲腳被丑娘拉了拉,這個一直不說話的小姑娘向後指了指,只見在林葉的縫隙中,炊煙裊裊的升起,有個村落?

「還是醜娘眼神好,天都要黑了,真是瞌睡送枕頭來了,」李道士喜不自勝,心裡已經在琢磨怎麼讓人家收留自己一晚,讓丑娘賣萌,不,絕對會把人家嚇死的,或是讓老賬房裝可憐,嗯,這個可以有,不過老傢伙面目可憎,一臉狗腿子樣,把腿敲瘸了會不會效果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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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萊霞裡

     昏暗的天色,樹林上偶爾『撲棱』出一兩道黑影,烏鴉,或是夜梟,老林如同黑黝黝的大洞,藤蔓和樹枝變成了伸出的鬼爪,正從四面八方摸了過來,李道士的腳下一絆,差點沒摔個大馬趴,這是他加快腳步造成的。

「你娘的,大晚上的老林子怎麼這麼恐怖,道爺我可是專門對付鬼怪的人,怎麼也滲的慌,」李道士嘀咕道,這種陰森不是妖魔鬼怪造成的,而是因為壓抑的環境,就像是把你放在一個封閉的密室,身手不見五指,那種寒氣從你的後背冒出,是人體的自然反應。

「到了到了,」賬房先生估計也是同樣的感覺,跑的比誰都快,連李道士的斷腿計畫都沒來的及實施。

霧氣濛濛之間,土屋、草房、木柵欄,村口還擺了幾個灶台,鍋蓋捂著,旁邊的架子上拴著一口剝了皮的老肥豬,脂肪和肌肉組織都暴露了出來,血水點點滴滴的流在了擺在下面的碗裡,這豬剛被捕獵的?李道士暗想。

「有人嗎?老夫和同伴想要借宿一晚,不知哪位好人家願意收留我們,銀錢不是問題,」賬房先生叫道,作為一個師爺般的人物,在這個年代也算是白領階層了,只不過他的長相和性格往往讓人忽視掉這一點。

「你們找誰,」從死豬的後面走出一位老婦人,臉上的褶皺像是老柿子皮,三角眼無神的吊著,手上端個碗,碗裡是剛剛切下來的半塊豬肉,鮮血淋漓的,老手顫顫,似乎隨時都要掉下去。

「那個,老人家,我們是老林裡迷路的客人,想在這裡借住一宿,不知可否?」賬房先生嚥了口吐沫,道。

「借宿?」老婦用詭異的眼神打量著這三人,好半晌才道:「跟我來吧。」

看著對方顫顫巍巍的身影,李道士本能的感到一絲不安,問道:「老人家,你們村裡的其他人呢?」

「這麼晚了,大家都睡了。」

「那你怎麼不睡?」

「我喜歡吃晚食。」

四人來到村東邊的一個茅草屋子,『吱呀』一聲,老婦推開了半扇破門,屋內僅有一屋一桌,大鍋架在門口,零星的火苗搖曳著,作為唯一的火源,給這幽暗的氣氛中加上一點光亮。

李道士幾人在她的安排下換了身乾淨的外套,材料似乎還是綢緞,這村裡人這麼有錢嗎?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老婦的三角眼掃了一圈,不知何故,竟對一直默不作聲的醜娘產生了興趣,「好可愛的娃娃。」

語罷,竟要伸出手來摸她的臉蛋,丑娘下意識的躲在了李道士的身後,通過觸感,竟能感受到她的身子在微微的發抖,她在害怕?

大概是被拒絕了,老婦的表情透著一絲不愉,轉過了身,從床底掏出了一碗米,道:「我在外面給貴客們煮飯。」

「道長,我怎麼覺的這地界有點不對勁啊?」賬房先生等對方走後,小聲的問。

「老實說,我也覺的古怪,」李道士拍了怕醜娘的頭,提聲道:「老人家,你們這村落叫什麼名字?」

「萊霞裡。」

「這名字我怎麼好像在哪裡聽過?」賬房自言自語道。

不一會兒功夫,老婦就端來了幾盤菜,分別是韭菜、豬肉、花生米,不知為何,菜色雖簡易,但做的分外的誘人,賬房先生已經忍不住用手拈了起來,吃的是興高采烈,李道士忍耐不住,剛嘗了口豬肉,就被丑娘悄悄的用手拉住,用力的搖了搖頭,難得的表達了自己的意見。

「李道長,你快來嘗嘗,這老婦的手藝絕對是一絕,又香又脆,豬肉更是入口即化,美味的很。」

見對方吃的歡,老婦擠出了一絲笑容,道:「飯還蒸著,我去瞧瞧。」

李道士的眼珠子轉了轉,丑娘今個兒的狀態分外反常,而且這破村子怎麼瞧怎麼不對勁,死豬、老婦、新衣,悄悄的走到門口,透過窗戶一看,除了鍋灶還亮著外,老婦已不見了人影,連忙走了出去,掀開鍋一看,噴香的大白米飯,又轉了一圈,也沒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難道是自己的錯覺?

正失神之際,手上無意識的掃到了火苗,連忙一縮,忽然一愣,他居然感覺不到絲毫的熱意,拿出根木柴一看,通體黑色,摸起來又軟又滑,有點像是人的膚質,腦袋裡迸出一個詞,鬼木?

鬼木是一種生長在陰間的木材,在人間相當罕見,而它的作用便是吸引孤魂野鬼,供其有一方棲息之地,所以這裡是——鬼村?

連忙把鍋灶裡的木頭掃了出來,把這鬼火熄滅,再打開鍋蓋一看,裡面哪是香噴噴的米飯,分明就是麻花花的大白蛆在鍋裡翻滾,害的李道士胃部也是一陣翻滾。

「別吃了!」李道士連忙趕了回去,一把把桌上了鍋碗碟掀翻,這些韭菜、豬肉也回恢復了原形,分別是霉爛的手指頭、腳趾頭、人皮,賬房先生慘叫一聲,當即大吐特吐,原來剛剛吞下去的儘是人的各種部位,連膽汁都吐了個乾淨。

「別忙著吐了,這裡面住的全是孤魂野鬼,等逃出去了再讓你好好吐,」李道士的嘴角抽了抽,人倒霉起來喝口水都塞牙,好不容易找到一落腳之地,還是鬼村,這玩意在人間絕對罕見的,沒想到會出現在這裡。

「走了!」

李道士架著快要暈過去的賬房,剛衝出了門,迎面就撞見了這家的老婦,此刻正以詭異的眼神望著他:「貴客往哪裡去?」

「他肚子不舒服,我帶他去茅房,」李道士隨口應付了句,腳步不停,直接繞了過去,大多鬼類在死時都昧了靈智,只憑本能做事,所以對於鬼的盤問,能說假話時切莫說真話,不然就是找死。

三人自然不敢當著老婦的面跑出村子,好在鬼村裡屋子不少,七折八繞之下,很快就躲進了一個土屋裡,這屋子空空蕩蕩的,什麼家具物什都沒有,而其他的屋子裡都亮起了綠火。

「道長,怎麼辦?」

「我他娘的怎麼知道該怎麼辦?馬上就到午夜十分了,這個時候的陰氣是最重的,先熬過去再說,」李道士陰沉著臉,他的陰陽氣到現在還沒恢復過來,對於這些鬼魂根本就是手無縛雞之力,難道真的要死在這裡?

「門口那口豬——」

李道士同樣注意到了,這哪裡是豬,分明是一具倒吊著的人屍,一想到自己剛剛吃的豬肉很有可能就是從對方的屍體上刮下來的,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至於賬房先生,精神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面目呆滯、手腳冰涼。

「咦,居然有三個外人?」

正當三人緊張的關頭,一道嬌柔的聲音從後面響起,李道士趕緊回頭,只見一位紅紗女子正站在後面,長的嫵媚動人,粉頸像是含露的荷花,肌膚更如桃兒一般的飽滿,但都比不上她的那雙桃花眼,似乎帶著煙雨朦朧中的水汽,正裊裊的走來。

「你是人是鬼?」果然是美色壯人膽,剛剛還要死不活的賬房先生眼神頓時一亮。

「廢話,」李道士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哦,你認得奴家?」

「身上一股子野狐氣,狐妖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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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虎姑婆

     「嘻嘻,道長,你既然猜出了奴家的身份,可要斬妖除魔?」

「不,道爺我對不賺錢的活兒向來不感興趣,再說了,我除你?現在是你除我吧,姐姐。」李道士無可奈何的道,什麼叫屋漏偏逢連夜雨,這就是。

「你們想要逃命,奴家倒是有一主意,那老虔婆吃人的時候會睜開第三隻眼,那便是她的要害,你們只要把她刺瞎,奴家就保證你們出得了這個萊霞裡,」狐狸精媚笑道。

「不干,那老婦的道行太高,連我都看不清虛實,對付她跟送死有什麼區別。」

「這可由不得你們,難道你們以為還能逃的出去嗎?」

話音一落,三人身上的綢緞同時變化,化作了一根根粗繩,把三人栓了個通透,與此同時,大門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撞飛,老婦『喋喋』怪笑的走了進來,「三位貴客怎麼去了那麼久,老婦的飯已經熱了好幾次了。」

「貓婆婆。」

「是你,騷狐狸!」老婦一見這狐狸,眼現怨毒之色,尖叫一聲,腦袋變化成了貓頭,身上也長出了淡黃色的貓毛,兩隻老手一揮,一團綠光就打了出去,這是她收集野墳中的磷火與本命妖火凝練而成的碧磷妖火,善污生靈,沾之則不滅;狐狸精見狀,面色也變的凝重了起來,兩隻蓮花小腳微微一擺,紅紗裙中鑽出了三條粗大的毛尾,往前一掃,一團紅霧乍現,二者交鋒不過數個回合,整棟土屋炸開,餘波沖的三人像是滾地葫蘆一樣,看這表現,兩個妖怪的道行至少也有百載。

「虎姑婆,」李道士嘀咕了一句,他之前一直以為這老婦是個鬼類,看來還真是小瞧了它;虎姑婆,貓首人身,食幼童,常出沒於嶺南一帶。

「騷狐狸,你一直惦記著老婦的內丹,就不怕被老婦反奪了你的媚珠?」狐類成精,修煉的是她尾處的一顆珠子,也就是所謂的媚珠。

「貓婆婆好大的口氣,奴家可不是那些任你擺佈的娃娃,」狐狸精玉指一點,兩條長綾就飛了出去,包裹住已經快要炸毛的老虔婆,兩個妖怪互相拚起了道行,一時間飛沙走石,黑霧瀰漫,『嗡嗡嗡』的聲響傳遍整個村子,一盞盞幽火飄了出來,而在火光所在,孤魂野鬼的身影若影若現,嗚咽之聲不斷。

李道士倒是想要逃走,只不過越是亂動,身上的繩子就越纏越緊,幾乎勒到了皮膚裡,而隨著震天的一個大霹靂,二者似乎分出了勝負,虎姑婆所化的老婦略有狼狽的落下,手上則提著一隻紅色皮毛的狐狸,原本的三條尾巴斷了兩條,絨毛散亂。

「好啊好,今個兒正是大喜的日子,不僅有娃娃送上門來,這只騷狐狸也被老婦弄上了手,今日老婆子我要大開鬼席,開鍋,下火!」

隨著老婦怪戾的聲音響起,村落口的十幾處大灶同時掀開了鍋蓋,一個個七竅流血的人頭擺放在其中,正『嘎嘎嘎』的奸笑著,虎姑婆將那狐狸身子往裡面一丟,大鍋隨即合上,發出『咕嘟咕嘟』的蒸煮聲,各種鬼哭狼嚎的聲音紛至沓來。

至於李道士三人,則被帶到原來的屋內,隨意丟在角落裡,虎姑婆輕輕一推,床下顯出了個大洞,老傢伙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其中。

「完蛋了,完蛋了,」賬房先生已經被嚇的精神失常,褲襠都濕了開;而李道士雖然不像他那樣的誇張,但也心若死灰,反倒是醜娘,身子在地上扭了一圈,轉到了道士的身邊,瞪著大眼珠看著他,一臉的無辜。

「看什麼看,早知道道爺就不把你帶出來了,不然還能多活個幾天,」李道士嘆了口氣,自己的青城派發財大計還沒開始就要結束了麼,真他娘的穿什麼越,這種高難度的活動是自己這種普通人能玩的開的嗎。

「不怕,」丑娘張了張嘴,好不容易憋出了這兩個字。

「呦呵,不錯嘛,會說第三個詞了,有進步,剩下的話下一輩子再學吧,」李道士苦中作樂道,不知是不是相處的久的緣故,這個小姑娘臉上恐怖的青斑都減輕了不少。

『怎麼,青城派的道士就這麼點出息,奴家還以為他們每一個都是驚天動地的男子呢。』

李道士一愣,隨即心中一喜,是那個狐狸精在說話。

『奴家的肉體正在被煉化,現在殘存的只是一道神念,可還記得奴家剛剛的話語?』

「虎姑婆的要害在第三隻眼上。」

『沒錯,奴家故意和她以命搏命,將她打成了重傷,現在這老虔婆必然急需血食,而在她吞食孩兒的時候,就會露出她的要害,那便是她斃命之時!』

李道士不由得不信,只是這個狐狸精為什麼會選擇自己?

大概是猜出道士所想,狐狸精又道:「奴家跟你們青城派倒是有幾分淵源,我家祖奶奶曾經與你們派中的一位前輩相戀百載,只不過那位前輩為了升仙得道,毅然決然的斬斷了情絲,害的我家祖奶奶鬱鬱而終,你說,奴家與你到底是友人呢,還是敵人?」

「哈哈,現在自然是同一戰壕的隊友,只是道爺我現在身子被纏住,怎麼幫你?」李道士乾巴巴的一笑,問。

「放心,奴家有海底秘銀練成的簪子,鋒利異常,只需輕輕一劃,就能把你這妖繩解開。」

話語一落,李道士的手上一涼,多了一個冰冷的玩意,正在這時,床底的洞口有張了開來,陰風大起,三人隨即被吸入其中。

那是個十丈方圓的內室,中間被掏出了一座血池,老婦已經徹底化作了原形,貓首人身,血紅的毛嘴裡冒出兩顆尖牙,正盤膝坐在血池的中央,在她的身邊冒起了大大小小的氣泡,都是她發功療傷所致,不一會兒功夫,血池就干了一半,虎姑婆睜開豎眼,看向丑娘的眼神充滿了貪婪。

「小女娃,本來老婦是打算先好好疼疼你的,可是那隻騷狐狸把我打成了重傷,只好借你的血一用,」話音一落,丑娘就被攝了過去,肩膀被兩隻老手鉗住,任其百般掙扎,都抵不過對方的怪力。

虎姑婆變態的一笑,一口咬在了丑娘的肩膀上,『滋滋』的聲響從她的嘴巴裡冒了出來,兩隻三角眼都愉悅的彎了起來,而與此同時,額心微微的鼓起,一條豎縫緩緩的張開。

丑娘露出難受的表情,面色變的越來越蒼白,很想轉過頭,看向李道士的方向,可是卻力不從心,腦袋漸漸的歪了起來。

『你娘的!』

『別激動,老虔婆還未到最關鍵的時刻,現在去就是送死。』

『放你娘的屁,丑娘是道爺我罩著的,她要是死了,道爺我的面子往哪裡放!』李道士掙紮著爬了起來,一口氣衝了上來,銀簪子惡狠狠的往對方的腦門上插去,虎姑婆微微一愣,還未緩過神來,簪尖便擠進了一半。

正如狐狸精所說,虎姑婆的第三目還未徹底的張開,簪尖被腦骨卡住,寸進不得,對方傷而不死,一聲淒厲至極的慘叫,伴隨著滾滾的妖氣撲面而來,李道士一聲不吭的被掀翻在地,動也不動,彷彿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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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平川縣

     「蠢貨!」狐狸精怒斥一聲,化作了一道虛幻的人影,往虎姑婆撲去,如果不能在短時間內滅掉對方,奪回肉身,她這道神念也存活不了多久,兩個妖怪復又廝打在了一起,反倒是奄奄一息的醜娘沒人在意了。

丑娘呆呆的看向李道士的屍體,心裡很痛很痛很痛的感覺,就像是大狼們再也站不起來了,不,要更加強烈,在她心目中,土狼和她畢竟不是同類,而他不同,他是自己的同類,能和自己分肉吃的同類。

一道道血絲從她那雙明亮的大眼睛上跳了出來,配合著恐怖的長相,簡直如鬼物附身,伴隨著表面的變化,一股股熱氣從她的小腹冒了出來,當日的那半枚道丹的藥力終於開始了消化。

「騷狐狸,虧你機關算盡,卻耽誤了自己的性命,想要殺老婦,簡直是痴心妄想!」虎姑婆獰笑道,此刻她披頭散髮,黑血滿面,但雙手掐著狐狸精的玉脖,使得對方的身影越來越黯淡,幾乎凝不成形狀。

「嘿,哈,祖母——」狐狸精開始陷入了自己的記憶,記憶之中,祖母那張慈祥的臉漸漸的枯老了下來,變成惡鬼的模樣,不停的掙扎,最終還是沉入了地府,不,她不要死,她還要當神仙,她要長生不老!

「啊!」虎姑婆突然發出了一聲尖叫,原來不知何時,丑娘爬到了她的後背上,牙齒扯下了一塊肉,竟是直接吞了下去,然後埋在傷口處大口大口的喝血,隨著血液的流逝,虎姑婆的力量也越來越弱。

「不,不會的,這怎麼可能,我的精氣神,我的法力,娃娃滾開!滾開!」她踉蹌了幾步,用爪子狠狠的揪在對方的後背上,撓出一道又一道的劃痕,有的甚至深可見骨,然而丑娘仿若無知一樣,就像是擠進血管的蝗蟲,用盡自己的最後一份力量,去吸食,去吞噬,她要讓自己的痛苦千倍百倍的還給對方!

狐狸精艱難的睜開了眼,以神念入簪,這一招還是當年那個青城派的長輩傳給她的祖母的,鋒芒一閃,『咔嚓』一聲,簪尖從虎姑婆的後腦勺擠了出來,滴下了最後一滴血水,這個老虔婆的表情一僵,從腦門的那道縫隙開始,整個腦袋一分為二,像是被剖開的椰子殼,直竄出一股股黑漿,這個百年大妖,終於死在了幾人的圍攻之下。

「哇——」丑娘看著倒地不醒的李道士,再也忍不住,淚水『嘩啦啦』的落了下來,一點一滴的濺在了道士的臉上。

狐狸精從虎姑婆的腹部掏出了一顆拇指大小的黃丹,也不嫌髒,直接吞了下去,臉上露出了十分愉悅的表情,只要消化了對方的百年道行,自己的功力必然會大進一步,不僅是斷了的兩條尾巴,說不定還會再長出兩條來,九尾妖狐,九尾才是她的完全狀態,傳說之中,只要長出了第九條尾巴,就代表著她脫去軀殼,化作妖仙。

眼光掃在了痛哭的女娃身上,卻注意到了相較於其他部位的醜惡,她的脖頸透著白玉一般的光澤,居然是天生石女,你倒是好運氣,居然能有這等神物跟隨,只是倒霉的碰上了奴家而已,青丘狐專克男子,這是宿命,狐狸精看著對方的屍體,默默的想。

「咳咳,什麼玩意,天上下雨了?我說丑娘你哭啥,道爺我不就剋扣了你幾頓飯嘛,用的著這樣?」突然,李道士睜開了眼,嘿嘿一笑。

「你居然沒死?」狐狸精同樣瞪大了眼珠。

「好人不償命,禍害遺千年,道爺我注定是長命百歲的人物,怎麼會死在這個破地方,」李道士艱難的解開上衣,從胸口處掏出了本書冊,正是《天青寶冊》,自從他意識到這本書上封印的先天禁法可以用來防禦時,就一直貼身攜帶著,結果果然又救了自己的性命,道爺正不是一般二般的有先見之明。

「哼,道士你既然沒有受傷,為什麼在剛剛的鬥法中一點忙都不幫,」狐狸精柳眉倒豎,責問道。

「喂,姐姐,咱又不是你們這種皮糙肉厚的妖精,道爺我嬌嫩著呢,打不過自然是要裝死了啊,再說了,這不還有你嘛,」李道士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你——」狐狸精也是被他給氣到了,身形一轉,直接消失不見:「沒想到幽幽青城,竟然出了你這種無恥之輩,真是讓奴家我大開眼界,看在你之前還算有點良知的份上,不妨告訴你,這萊霞裡的孤魂野鬼沒了老虔婆的鎮壓,即將暴動,你們如果現在不走,馬上就走不了了。」

「我靠,狐狸精姐姐,不是說好帶我們出去的嘛,你不能說話不算話啊!」李道士急的跳腳,不過卻不忙著逃命,反倒是在四周摸索了起來,嘀嘀咕咕:「這虎姑婆怎麼也算是個小boss,好不容易幹掉,不會真的一點裝備都不出吧?」

「咦?」在血池的深處,李道士摸到了一個石盒子一樣的玩意,連忙打開瞅了一眼,口水差點沒流出來,最少是五百年生長的鬼木,不僅珍貴,用處可是大了去了,真是結局圓滿。

午後的日光照在了官道上,李道士正糾結的看著面前的賬房先生,只見他一本正經的道:「既然道長與老夫不曾認識,那便就此別過吧,聽說我那東家現在正在平川縣,後會有期。」

看著對方遠去的背影,李道士咂咂嘴,「這個老書呆是真失憶還是假失憶啊,算了,不管了,反正跟道爺無關,對吧丑娘?」

小姑娘哼了一聲,氣鼓鼓的別過了頭,自從知道這傢伙裝死以來,她就再也沒理過他。

「嘿,還跟道爺我置氣,」李道士眼珠子一轉,從袖子裡掏出一隻鼓鼓的荷包:「不過失憶也有失憶的好處,比如說——錢包忘了拿了,這可不是我偷的啊,道爺我是在無人認領的袍子中拿到沒人要的銀錢,這些錢可以用來幹什麼呢,可以用來吃油嫩爽滑的紅燒肉,還有香飄半裡遠的粉蒸肉圓、口感爽到暴的酸辣魚、白斬雞、獅子頭,有了錢買食材之後,道爺的手藝你還沒見過啊,丑娘?」

小姑娘立刻轉過了身,兩眼放光,喉嚨吞嚥了下,張口就道:「肉,吃肉。」

「哈哈哈哈,這年頭,什麼樣的小娘用錢搞不定,」李道士****的笑聲迴蕩在官道的兩側。

平川縣是一個中等的縣城,近五百戶人家,酒樓、食店、果子脯、裁縫鋪、魚店、肉鋪、墳典書肆、棺材鋪倒是一應俱全,除此之外,縣太爺的官衙置於東北角,此刻,在縣衙之中,這位年齡剛過30的趙縣令正發著愁。

「那位新上任的河道都督萬大人是二皇子的人,素來貪墨無度,便是孝敬了銀錢,本官也實在擔憂對方是否會獅子口大張,萬一有御吏彈劾,本官擔心這頂烏紗帽恐怕不保啊。」

「大人稍安,有道是蒼蠅不訂無縫的蛋,只要把鄉糧徵收上來,咱們就沒有被那位大人訛錢的藉口了,現在關鍵是,怎麼去找真正有修行的和尚道士,收拾那些鬼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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