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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告官

     縣門樓圍了一大群看熱鬧的百姓,那守門的幾個衙役無可奈何的看著眼前的道士,正在胡攪蠻纏之中。

「五十文,開什麼玩笑,道爺我是方外之人,你跟道爺收過門費,你怎麼不跟菩薩要場地費啊?收也就罷了,你還加收,我敢給,你敢要嗎?」李道士怒氣衝衝,本來要是按原價的十文,他給也就給了,但是這守門的衙役見兩人是外地來的,想要訛上一訛,沒想到這道士也是個不肯吃虧的主兒,硬是把事情給鬧大了。

「甭管你是什麼破道士,先跟我在牢裡滾一遭再說,」馬三怒道,他就是那個訛人的衙役,如今見對方敬酒不吃吃罰酒,那也別怪他馬爺心狠,有道是縣令貪財,皂吏欺民,這衙役就是屬於古代城管一般的人物,真要狠下心來,平頭百姓誰也不敢觸他的霉頭。

語罷,往道士的衣領揪去,李道士二話不說,掉頭就跑,一邊跑還一邊嚎:「快來人啊,官吏打人了,快來人啊,有小官兒欺壓平民了,救命啊!」

他倒不是非得把事情鬧大了不可,只是估摸著這古代的官兒就跟現代的一樣,都是怕惹了眾怒,說不得鬧一鬧連費用都能免了,再說了,自己又不是無理取鬧,對方確實有訛人的動機,這古代的衙門口他還沒進過呢,正好看一看,敲敲鳴冤鼓,看看效果如何。

「你小子有種別跑!」

道士走了數千里路,別的不說,腿力是練出來了,門口的幾個衙役作威作福慣了,尤其是馬三,一身子膘子肉,沒跑幾步就哼哧哼哧,但依舊發著狠,在這平川縣裡,除了幾位大老爺外,還沒有人敢觸他馬三的霉頭,這個外地人,先把他弄個半死再說。

『不是吧,還追,』李道士感到有點失算了,這年頭的衙役門吏都是代代相傳,有些土霸惡吏可是連上官都敢欺騙的主兒,更何況是對付他這個外來人士,弄死弄殘了都沒人關心,『噌噌』兩聲,兩個衙役直接拔出了刀子,一臉的凶狠。

「我靠!」李道士嚥了口吐沫,這玩的有點大啊,連忙施了個眼色給圍觀人群中的醜娘,意思是隨時準備跑路。

「等一下!」

李道士連忙左右望去,心裡在想,『是誰在說等一等的,道爺我欣賞他,』只見一個國字臉,四五十歲的中年人走了過來,他穿的是和馬三一樣的綠色皂袍,只不過材料精細了些,腰上掛著的刀也要粗上一圈,他一出現,本來雞飛狗跳的場景馬上又穩定了下來。

「周捕頭。」

「周老哥,你來的正好。」

「周兄弟,許久不見了啊。」

就連剛剛還氣勢洶洶的馬三,這個時候也停了下來,拱了拱手,叫了聲周大哥,臉上服氣的很。

『捕快?』按照這個年代的規矩,民丁、皂隸、門子、衙役都屬於合同工,而這捕快隸屬於兵部偵緝司,受縣令轄制,屬於有編制的員工,至於這捕頭在這個小縣城中,基本上就像是警察局局長的地位。

「原來是周捕頭,久仰大名,如雷貫耳,」李道士作揖,不管怎樣,先混個臉熟再說。

「本朝皇帝崇佛信道,曾頒下詔書,和尚、道士、尼姑、方士,遊歷在外,官府要大開方便之門,閣下是道士,自然不該收取城門費。」

「有道理,吾皇萬歲,萬壽無疆,」李道士頓時覺得在位的皇帝是個明君。

周捕頭制止了想要張口的馬三,又道:「這位道長,請把當地官府所出的僧道度牒借我一看,看完即便放行。」

「僧道度牒,是個什麼玩意?」李道士面色一僵,道,沒聽說過當道士還要辦身份證的啊。

「若是沒有登記,按照我朝律例,孤僧野道,並不在這範圍之類,也就是說,這位小道長,你還是民籍,」周捕頭搖了搖頭,自從這道君皇帝上位以來,行商路人裝作道士和尚的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著實鬧了不少麻煩。

李道士的嘴角抽了抽,搞了半天,自家還不算是官府承認的道士,頂多是個野道人,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師傅老頭,我走之前你怎麼也不跟我講清楚,手續都不辦好你也好意思讓我下山!?

「現在這過門費你可願出了?」

「出、出,」李道士有氣無力的道。

好在這個周捕頭還算是有良心,費用也只收了十文錢,並沒有繼續訛人,李道士在眾人的哄笑聲之中,低眉順眼的走進了縣城之中。

丑娘可不管這些,一進來就被這車水馬龍的場景看花了眼,街道的兩邊各種攤鋪店面,叫賣的貨郎、吆喝的小販,各處溜躂的閒丁,依舊偶爾冒出尖尖的女婢婦人,這他娘的才是古代生活。

她的眼神漸漸被一個小攤位吸引住了,那地兒圍了好幾個孩童,一臉的崇拜羨慕,只見在那個老攤主的吹拉揉捏之下,一個個糖制的魚蝦花草成了形,金黃剔透,栩栩如生,丑娘下意識的就拿了一個,一雙大眼亮晶晶的看著,似乎能閃著光。

「小姑娘,一支只要五文錢,不如讓你爹爹給你買一串?」

李道士抽了抽嘴,這傢伙什麼眼神,道爺我這麼年輕,像是有女兒的人嗎?道爺我現在可是連一個良家小姐都沒勾搭上,真是晦氣,作勢欲走,結果衣角卻被小手拽住,丑娘緊緊的盯著他,兩眼滿是希冀。

「這玩意除了甜就沒其他味道了,有什麼好買的,嗷!」李道士痛呼一聲,見他不買,丑娘賭氣的掐了過來,不知是不是幻覺,這小姑娘的力氣倒是越來越大了。

「老、老闆,來兩串。」

李道士是標準的吃硬不吃軟,眼見丑娘有鬧騰一天的趨勢,頓時慫了下來,乖乖的付了錢,在其他熊孩子豔羨的眼神之中,丑娘兩隻眼睛彎的跟月牙一樣,『吧嗒吧嗒』的舔著。

「道爺我看看,這衣服是要買個幾套,鞋子也是,全都加厚,還要吃好的,喝好的,玩好的,對了。這地兒有沒有青樓來著,道爺我來給古代增進消費了!」李道士嘿嘿一笑,露出男人都懂的表情。

結果在給兩人各買了三四套衣服,在平川縣最好的客棧定了兩個上等房,要了一桌最好的魚蝦宴,估摸著時間,還要做一次道齋之後,李道士有些悲哀的發現,老書呆的錢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癟了下來,裡面的銀錢似乎沒那麼經花。

「唉,」李道士一身嶄新的錦布道衣,前面還特意讓那綢緞莊的裁縫縫了個拉風的太極圖,要多騷包有多騷包,此刻卻十分不雅的扳開了蝦殼,狼吞虎嚥,平川縣兩百里外,有條長河叫做青河,哪裡的水產甚多,養活了好大一批人。

不知何故,丑娘卻對這些魚蝦蟹蚌不感興趣,反而像捧著寶貝似的玩著這顆糖花小草,李道士撇了撇嘴:「沒出息,小二!」

「客官有什麼事?」

「你們這兒有什麼好玩的地方,就是那種小姐婦人常去的地方。」

小二摸了把冷汗,沒見過這麼實城的人,「附近有個桃園,有劉關張結義的供奉,現在桃花估計要開了,桃李芬芳,最容易吸引才子佳人前去踏青,還有清平鄉的關二爺廟,據說葬了關雲長的真身。」

「真的假的,關羽不是死在麥城嗎?」

正閒扯著,門口忽然傳來了一陣嘈雜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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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開衙辦案

     「快看快看,王員外家又報官了,這一次是告他的兒子。」

「又有熱鬧看了。」

「馬上就開衙,快去搶位子。」

看著外面鬧哄哄的一團,李道士忍不住問:「什麼情況,報官就報官,為什麼要說個又字?」

聽小二解釋,原來這王員外是當地的大戶,名聲嘛,不算壞,頗有家實,員外這名頭可不是哪個阿貓阿狗都能戴上的,光有錢可不行,那是土財主;不僅需家世清白,而且要有名望,這話說白了,就是官場上得有人,據說他的侄子在山西當布政司,三品的正官。

有錢有名,家中老妻又生了幾個兒子,各有所成,新納的小妾小翠更是十里八鄉出了名的美人,按道理來說這王員外的小日子應該是過的飛起,可是不知為何,大概在兩個月前,這個王員外就頻繁的告官,不是說他老妻暗中辱罵他,就是告女兒要謀奪財產,或者是管家下毒,反正理由是五花八門;這老員外在當地畢竟有些聲望,衙門裡的人辦事也用心,可是查來查去都沒有線索,甚至有些擺明了就是子虛烏有之事,女兒嫁到了揚州,數百里的路程,怎麼會在一日之內跑回來謀奪財產,是故幾次三番下來,大家都把這當作了笑柄。

「這王員外不會是腦子壞掉了吧?」李道士隨口道。

「可不是嘛,據說他自己也請了好幾個郎中,就是沒查出什麼病因來,老員外疑心病重,一口斷定是他人搞的鬼。」

「有點意思,」李道士也是個愛湊熱鬧的性子,囑咐了丑娘幾句後,就顛顛的跑到縣衙門口圍觀了起來;這縣衙的模樣跟電影裡演的差不多,兩側持棒衙役,縣丞和師爺分坐兩邊,牌匾上書『明鏡高懸』四個大字。

外面的人群黑壓壓的,李道士好不容易擠了進去,搶了個好位置,就在油漆大柱的旁邊,上面還有一行金字對聯『法規有度天心順,官吏無私民意安。』

「這次告的是他最喜愛的小兒,似乎還是個秀才。」

堂上已經站了三個人,一個花白鬍子的老頭,模樣秀麗的二八少婦,還有腫著臉的小年輕,這應該就是旁人所說的小兒子了,那少婦正在不停的勸著老頭,沒她拉著,看這王員外對小兒子的恨恨表情,估計又是一頓拳打腳踢。

一陣『威武升堂』的叫聲伴隨著棒頭的整齊敲地聲響,平川縣的縣令端坐在高堂上,在李道士的眼中,一道金光鋪展開來,連他體內的陰陽氣都停滯了下來,身子一沉,這現世的官氣對於道士的修行還有影響?

「王員外,這一次你又要告誰?」趙縣令愁眉苦臉的道,徵糧的事已經夠讓他心煩了,還有這個時不時過來搗亂的老不休,他感覺自己的白髮又長了一兩根。

「告我這小兒王郎。」

「他想謀奪你的家財?」一般來講,正是正常的套路。

「不,他和我這小妾通姦!」王員外鐵青著臉道。

眾皆嘩然,這劇情真是超出想像,小兒子和小妾,不過也難怪,男有才,女有貌,勾搭一起不犯法,不過這小翠要是生了個大胖小子,這王員外應該是叫兒子呢,還是該叫孫子,李道士幸災樂禍的想道。

「老爺,您在胡說什麼?」小翠又驚又臊,看來就連她事先也不知道。

「爹,你瞎說什麼呢,」王郎更是氣的不行,本來被不分青紅皂白的揍上一頓已經夠倒霉的了,如今若是多了個『欺母』的名頭,他的名聲在在士林之中就徹底的毀了,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

「本來家醜不可外揚,若非你與這小翠想要奪財害命,老夫也不願意把這羞臊事說出來。」

圍觀的群眾忍不住起了哄,怎麼還是這個劇情,敢情如果不謀財害命的話,您老人家是打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肅靜!」站在左側的周捕頭大喝一聲,場面頓時安靜了下來。

「老員外,您說的這事,證據是什麼,」趙縣令忍不住揉了揉額頭,這通姦不比其它,往往是各類案件中最難處理的,畢竟這個年代可沒有某類液體辨別技術,除非是抓個當場,不然一般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無罪;妾不如妻,若是在富貴人家,打死也就打死了,但又與兒子扯上了關係,而且還是有功名的,這事就更難辦了。

「我昨夜起床如廁,路過小兒的房間門口,便聽這小畜生道『小翠放心,待我爹死後,我就取你為妻,老娘最寵我,不會說三道四』,這賤人也開了口,『你爹爹是個年近半白的糟老頭,哪抵得上郎君孔武有力,又有文才,我每日伺候他的時候,都把他想成你的模樣』,這二人隨即就行了苟且之事,咿咿呀呀,老夫也知道自己最近有些不對勁,足足聽了大半夜,這才確定了此事,等老夫叫人來的時候,這對狗男女大約是聽到了動靜,各回各屋,裝的一無所知。」

聽了大半夜的牆角,而且還是自己小妾和小兒的,這王老頭口味得多重啊,李道士咂咂嘴,感到真是不虛此行,活久見。

「胡說,我昨日明明不在家裡,爹你這是栽贓陷害!」王郎氣的脖子上青筋直冒,終於忍不住跟這當爹的翻了臉。

「那你昨日夜裡去哪兒了?」

「幾個同窗約了杏花樓,我瞞家人悄悄的去了,喝到了大半夜才回來,怎麼會跟我後娘做這等事。」

「來人啊,去杏花樓取證,」幾個衙役興沖沖的走了,這杏花樓是當地最好的青樓,說不得還能揩上不少油水。

「你還敢去杏花樓,老夫打斷你這條狗腿!」

王員外應該是那種只許自己浪蕩,不允許兒女胡鬧的那種道學先生,家教森嚴,見小兒子逛妓院,沖上去就是一頓老拳,小翠尖叫著去拉扯,卻被掀翻在地,衙役們礙於員外的身份,也不好過於粗魯,一時間場面亂成了一團。

大概是逼得急了,王家小兒終於忍不住哇哇大叫:「我昨夜在花魁楊五娘那裡已經洩了數次,哪有精力去對付我這後娘。」

「說不定是吃了什麼壯陽藥,飢渴難耐,回家裡見了動人的小翠後娘,終於忍不住獸性大發,」圍觀的群眾中冷不丁的傳來了一聲。

「是誰在多言,給我出來!」趙縣令終於忍耐不住,重重的拍下驚堂木,怒道。

李道士剛準備混在人群之中裝死狗,無奈廣大的人民群眾拋棄了他,自動把他給擠了出來,從路人甲晉陞為三號男配角。

「這個,小道我只是猜測一下下,為案情的發展增磚添瓦,沒有其他的用意,沒什麼事小道我就先走了,今日的晚課還沒做呢,」李道士乾巴巴的笑道,往後面溜去。

「喧鬧公堂,給我拿下!」

事實證明,這裡的衙役的確要比門口的戰鬥力強上一點,李道士呈『大』字被棍棒插在地上,臉貼著地面,冰涼涼的;不過正主兒還未審完,暫時還未輪到他定罪。

『你娘的,什麼叫禍從口出,這就是了,道爺我不就開個玩笑麼,等一下不會被打個二十大板,關入地牢吧,不要啊,道爺我可是良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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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耳中人

     等衙役從杏花樓取證歸來之後,場面達到了高潮,一方面有花魁老鴇的作證,這王家小兒的確在杏花樓待到了子時三刻,才醉醺醺的回家;另一方面,王員外又賭咒發誓,自己確確實實的聽到了二人的說話聲,絕不是幻覺,若是以往的案例,這王郎該無罪釋放才是,然而趙縣令又不願意得罪這王員外,只能好言相勸,場面就這麼僵著。

李道士聽了半天的爭吵,也有些膩味了,身子這樣被壓著也的確不舒服,氣血不通,忍不住悄悄的扭了扭,腦袋一轉,正好瞧見了那王員外的後老勺,耳朵微微有些腫起,隱隱約約的還有一條黑線。

「……老夫可以祖宗發誓,雖然未有眼見到這一對姦夫淫`婦,但是聽的清清楚楚,絕對是他們的聲音,在我耳邊竊竊私語。」

只聽到,沒見到,竊竊私語,一道靈光在李道士的腦袋一閃而過,大叫一聲:「我知道,我知道原因了!」

嘈雜的場面瞬間僵住,所有人的眼光都望向了他,趙縣令微微皺眉,「你知道什麼?」

「道爺我知道為什麼這老員外總是聽到有人要謀害他。」

「為什麼?」

李道士眼珠子一轉,腆著臉:「告訴你們有什麼好處,比如說,十兩銀子?」

「大膽刁民,拉下去給本官打二十大板!」

我靠,條件不符可以再談啊,幹嘛一上來就動手,太沒有商業道德了,李道士剛想認慫,便聽王員外開口:「這銀子我出,只要你說的是真話。」

還是這老員外有頭腦,對於咱這種技術性人才,就應該進行物質獎勵,而不是壓迫和毆打,這不符合市場經濟,李道士心中大喜,渾然忘了他之前是怎麼誹謗人家的。

顛顛的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道:「縣令大人,小道要求清場,接下來的事情太過匪夷所思,給普通人看到可不好。」

「若是此事為假,你知道是個什麼下場?」趙縣令威脅道。

「當然,欺騙官員,斬立決!」李道士學著電影裡的腔調,一字一句的道。

趙縣令愣了愣,不是徒兩年嗎?我朝律例什麼時候變的這麼嚴了,不過這傢伙既然敢這麼說,必然有兩把刷子,再說了,人就在這裡,真要出了事,拿他來頂缸就是,揮了揮手,兩側的衙役頓時把衙門的銅首大門關了起來,閒雜人等都被趕了回去。

「道士的包裹在客棧裡,告訴那蒙面的小娘,就說是我要的,除此之外,我還要硃砂、香案、黃銅盆、篩子、木槽、三清道尊像一副、玉孔香爐、三寸銀針一支、長短香各三柱,」李道士開口。

到底是官府,辦事效率就是高,不一會兒功夫,該拿來的都來了,連丑娘也跟了過來,李道士這個時候難得的認真起來,專注心神,將香點燃,雙手舉香與額相齊,躬身敬禮,道家以左為尊,用左手小指上香,插在了香爐之中,三根香的間距不超過半寸,按照道門的規矩,還要行跪拜禮,但青城派的情況有些特殊,老派的劍仙自有規矩,只跪父母、恩師,除此之外,三清、如來、天庭眾神一律不拜;便是改行成了道士,這些規矩也未有變化,不過敬還是要敬的。

「道由心生,心借相傳,香熱玉爐,心存道前,真靈下盼,仙佩臨軒,弟子關告,護佑神壇。」

將黃銅盆放在三炷香的下面,盆裡接了三分之一的水,並三清指,啟青城法印,行禹步,開始點敕。

點敕又稱封敕,是施法之前,符咒用具必須的準備,筆、墨、紙、硯、水,凡是所需之物,都要先進行這番操作;道家文字是道教溝通神靈的一種方式,若是用凡水凡物,根本無法上達天聽,這就是此法的由來,先通靈性。

這在山上一般都是老頭子事先做好的,李道士奪了這副身軀以來,還真是頭一次用,腳步一顛一撞,像是醉酒似的,前舉左、右過左、作就右、右就左、次舉左、右過左、作就右、如此三步,當滿一二尺,全稱三步九跡,這就是禹步的最基本走法,道家施法,符、咒、印、氣、斗,這便是斗的基礎,傳說大禹治水時,到南海之濱,見馬禁咒,能令大石翻動,鳥禁時,常作飛步,禹仿其行,令之入術,這就是最初的版本,可惜現已失傳。

李道士這次敕的是盆中水,口念道咒:「清淨之水,日月華開。中存北斗,內映三台。神水一噀,散禍消災。急急如律令!」

青城法印往下一按,三清指緊隨其後,風聲微起,淡淡的漣漪從水中湧出,李道士抹了把汗,暗中鬆了口氣,總算沒有出岔子,那麼多人圍觀,出了事得多丟人。

「丑娘,鬼木!」他之所有這麼有自信,便是因為這支五百年鬼木對於妖魔鬼怪有著異乎尋常的吸引力。

拿起篩子,對著木頭的表面緩緩的摩挲著,碎屑掉在了下面的木槽裡,如果有道童就好了,什麼事都不必親力親為,壓榨童工什麼的最歡樂了,李道士暗想。

最後把這些黑木屑倒進了黃銅盆之中,令人驚異的是,這木屑入水即化,整盆水變成了墨汁一樣的顏色,最後拿起三寸針在火上撩了撩,去去灰塵,然後在水中輕輕一蕩,慢慢的攪著,通過靈水吸收鬼木的精華。

「道長,你這是在幹什麼?」趙縣令忍不住問道,沒想到這個小道士還是有些門道,古代可不比現代,對於法術符咒之類的本領有著先天性的敬畏,李道士的形象在他的眼中也變的高大了起來。

「佛曰,不可說,不可說,」李道士看了一眼王員外,給這小玩意跑掉了可不好,最終等到三寸針的顏色徹底變成了黑質,李道士才微微一提,道:「王員外,麻煩把頭伸過來。」

「你想幹什麼?」老員外露出了害怕的表情,人越老越怕死,看他這些天折騰的事就知道了。

「治病救人,你不是想知道誰對付你的嗎?放心,這麼多人在,真要害了你的性命,道爺我不也得以命抵命嘛,」李道士溫和的道,對於花大錢的貴客,他有的是耐心。

王員外嚥了口吐沫,本是不願意,但一想到自家小妾和小兒子通姦,氣就不打一處來,惡狠狠的看了他們一眼,把頭貼在了桌面上,李道士的三寸針在摩挲之中,緩緩的刺進了耳膜中。

王郎咬起了牙,小翠嚇的閉起了眼,就連趙縣令和周捕頭也嚥了好幾口吐沫,但論在場之中誰最緊張,無疑非李道士莫屬,事實上,這銀針勾妖的法子,他也是第一次用,但有道是酒壯慫人膽,錢漲賤人藝,為了十兩銀子,他的手分外的穩當。

片刻過後,在李道士期盼的眼神之中,兩個指甲大的小人緩緩的從針上爬了出來,連忙用標黃紙輕輕一裹,把其包裹住,而王員外還一臉的茫然,什麼感覺也沒有似的。

「搞定了!」

「道長這是——」

李道士將黃紙透出一條縫隙,只見裡面兩個小人正在不停的掙扎,小鼻子小眼,除了身上沒有毛髮之外,與常人一般無二。

「這是耳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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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道齋

     耳中人,精魅,附人體,善說謊言

「不是我說的,是它說的。」

「本官在此,誰敢傷人!」

「爹,你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勾引小翠娘了。」

「下毒,用毒取了這老傢伙的性命,以後這王家的財產還不是我們的了。」

「是誰,是誰敢要我的命,老夫可是平川縣的王員外……」

趙縣令、小翠、王郎、管家、王員外的嗓音接連從這兩個耳中人的嘴裡冒出,值此,真相大白,李道士把它們收入《天青寶冊》之後,拿著兩塊銀元寶得瑟的走了,至於事情怎麼收場,王員外以後怎麼跟他的小妾兒子相處,這就不歸他管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李道士舒服的伸了個懶腰,這高床棉被睡的真他娘的舒服,睜眼一看,一張青斑毛臉近在眼前「鬼啊!」

「你娘的,道爺我心臟病都快被你給嚇出來了,不是跟你說了,有事沒事別把面巾下了,容易出事故的啊丑娘,」李道士捂著胸口,有氣無力的道。

「臉上,有東西,」丑娘把臉湊了過來,手指指著臉頰上長著的黃色絨毛。

「咦,怎麼長毛了?不會是吸了那個貓容婆的血,變的跟它一樣了吧,」李道士大吃一驚,怎麼這小娘的血脈如此古怪,變的越來越不像人了。

「體內有什麼感覺,力氣、本領什麼的,有沒有增強?」

丑娘默默的搖了搖頭,感情除了長一圈毛之外,什麼都沒變,模樣本來就不咋地,如今更是向獵奇的方向發展,李道士越看越槽心,直接丟了幾個銅板,讓她去買糖吃了,丑娘可沒有這麼複雜的思想,一蹦一跳的出了門,兩眼彎彎,又可以買糖吃了。

「接下來幹什麼?當然——逛青樓!」李道士嘿嘿一笑,整個人都變的容光煥發,匆匆洗漱之後,剛出了門,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自己的道齋還沒做呢!

所謂的道齋,是道士在某些特殊的時間點,沐浴焚香,祭祀上天的一種儀式,各門各派均有不同,例如古老的上清派,手續繁瑣,不僅是七日一祭,而且每逢四時、八節、三會、本命等日,同樣如此,更可怕的是,齋法也各不相同,心齋、靈寶齋、三元齋、明真齋、洞神齋、指教齋、塗炭齋、自然齋、金籙齋,簡直讓人眼花繚亂,基本上什麼事都不要做,天天道齋都夠忙活的了;好在青城派半路出家,規矩簡單,只要祭奉月中三齋就可,也就是一日、十五日、二十九日焚香祈告便可。

『你娘的,老子都穿越到古代了,怎麼還要打卡上班,』李道士發著牢騷,在他的理解中,道士算是天庭外圍編制的一員,時不時的告祭就像是跟上層領導打招呼一樣,沒什麼用,只是為了顯示一下存在感。

跟店小二要了柴房的鑰匙,這裡地偏,不會有人打擾,翻開木板,將能擋住的光線通通擋住,奉了雲水三斛、青木香四兩、白芍七兩,除了青木香外,都是些清淡的藥材,很容易買到,淨手、淨臉、淨口、淨心,香菸裊裊之中,李道士盤膝坐在蒲團上,並三清指,口念禱告:「道由心學,心假香傳,香焚玉爐,心存帝前,真靈下凡,神祇照庭,令我心靈,鑑我心虔,所祈所願,咸賜如言。」

話畢,練《玄都上品》,這法門之中,除了日月練法之外,還有一篇大道真形篇,講的是玄而又玄的道家真諦,焚香祈禱之時,心思最沉,冥想此篇也是最有效果的,『道者,有形之父母也,寂然不動,至虛無也;感而遂通,至神明也;視之不見,無形容也;聽之不聞,無音聲也。故無形無名,言象莫能得也;有情有信,變化有以生也。生之來神,氣聚也;身之有陰,陽結也。兩儀以分,萬象以成也;天地回薄,日月以明也。莫不由至道神用,而元一以靈。且人為物靈,貌為事真……』

「三者,清、濁、和,結為天、地、人也曰三元,上、中、下也;在天為三光,日、月、星也;在地為三寶,金、玉、珠……天陽地陰,陰陽變化而成五行,謂木、火、金、水、土也;亦曰五氣,謂九、三、七、五、一也;在天為五星,謂歲、熒、白、辰、鎮也;在地為五嶽,謂岱、衡、華、恆、嵩也;在人為五臟,謂肝、心、肺、腎、脾也……」

道家之理,玄而又玄,便是悟透了,也未必能說的出來,至少李道士在智商大進之後,再修此法時自覺頗有精進;更主要的是,這道齋最少也要有三個時辰,閒著也是閒著,不如拿來練練級。

李道士在山上跟著師傅老頭做了十幾年,下山了也做好幾次,反正沒有一次是有效果的,這一次估摸著也不例外,正琢磨著再等一等是不是就可以打卡下班了,忽然青木香的香頭亮起,香菸滾滾,一股『噼啪』的聲響從空中響起,煙氣在空中匯聚,隱隱約約化作了一道巨大的身影。

『我靠,領導回話了!』李道士心想,龐大的威壓降下,比當日見到的狐狸精和虎姑婆還要強上數倍,而且空氣中的電氣電的他皮膚發麻,這是雷司的神仙?

雷司又稱雷部,共有三部,雷霆部、征伐部、防衛部,頂頭boss是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傳說是南極長生大帝的化身,按照師傅老頭的說法,在天庭眾部的說法,是相當強力的機關單位,雷乃天之陽,在斬妖除魔方面尤為的擅長。

『這專業對口啊,必須要搞好關係,』李道士腦袋瓜一轉,表情瞬間變的十分的虔誠,口中趕緊頌詞:「四川府青城山第八代傳人李長生伏請,九天雷神,真科相召,雷部眾仙,福澤萬里,古往今來,一切妖魔鬼怪,莫能擋之,那個,南極老仙,法力無邊,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南極老仙,法力無邊,仙福永享,壽與天齊,日出東方,唯我……」

李道士肚子裡的墨水畢竟有限,正兒八經的念叨了幾句後,就開始胡吹海塞,想到什麼說什麼了,還沒等他從丁春秋門徒轉換為日月神教的弟子,光芒一閃,所有光芒一收,場景又變的空空蕩蕩了。

「我靠,不是吧,小道我還沒說完呢,領導你別走啊,」李道士哭喪著臉叫道,剛準備收功,站起了身,就見桌子上面多了一道精光閃閃的晶符,剛觸碰上,一道功法篇章就流入了腦海中——《五雷掌小篇》。

五雷掌,道家密功,用於降妖除魔、滅邪衛道

「哇塞,不愧是高級部門,福利待遇就是好!」李道士喜滋滋的想,粗粗的回想了一遍後,忽然神情一僵,這功法上有記載,修煉之前必須要保持童子之身,方能引元陽入體。

「你大爺的,道爺我就是想逛個青樓而已,咋這麼難呢?」

而在另一邊,縣衙的後堂之中,趙縣令看著眼前的四個人,三個是身材壯實、持棍拿槍的江湖好漢,手腳粗大,太陽穴鼓起,一看就是個練家子,而至於另一位,則是臂有足長的老者,這四位便是在縣令請來的幫手。

「是否有些不夠,」趙縣令捉摸不定,「要不,把那個小道士也請來?但是那個道士頗有些桀驁,難以收服,周捕頭,你可有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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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尼姑

     丑娘這幾日過的很開心,除了臉上長滿了細小的絨毛,每次吃飯的時候,油水都會沾在上面,蒙頭睡覺的時候,總會癢嘻嘻的,給她的生活造成了一些小麻煩外,總的來說還是很不錯的,有吃有喝,還有山中從未見過的熱鬧場面,因為天天從李道士那裡拿銅錢換糖人吃,還認識了不少縣裡的小鬼。

「丑娘來了!」

「阿丑,請吃糖。」

「吃糖了,吃糖了。」

丑娘默不作聲的走到了攤鋪前,掏出了幾十個銅板,從老闆的手裡換來了各式各樣的糖人,分了出去,在歡呼聲中,幾個小鬼便一同跑到了何家坊遊玩,那裡本是前朝的富貴人家,後來家道中落,荒廢了下來,旁邊就是武侯鋪(衙役的巡邏點),又是在縣中,大人家都願意讓小兒去那兒玩。

「丑娘,你為什麼總是帶著個面紗,」楊兒道,近幾日中,二人的關係最好。

「道士說,不給看,」丑娘一字一句的道。

「讓我看看唄。」

對方不知輕重,一把揭下了她的面紗,那張鬼神級的臉蛋徹底的暴露了出來,青斑黃毛、石頭腦袋,楊兒的眼睛立馬瞪圓,滿是驚恐,尖叫起來,「妖怪,丑娘是妖怪!」

這聲音迅速的吸引了其他的孩童,紛紛圍了過來,眼神之中害怕、恐懼、興奮、慌張,「打妖怪,打死她!」不知是誰先叫了一句,從地上撿了個石頭,丟了過去,其他孩童紛紛有樣學樣,『噼裡啪啦』的落在了丑娘的臉上、頭部、身上。

「不是,我不是妖怪,」丑娘結結巴巴的道,她不明白的是,為什麼剛剛還有說有笑的夥伴們,現在對她又罵又打,只因為她是所謂的『妖怪』,這是她無法想像的,心中充滿了恐慌,又躲又閃,『啪』的一下,有一塊石頭砸到了她的額頭上,血水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流血了,死人了!」小鬼們見狀也慌張了起來,一哄而散,丑娘看到了跑走的楊兒,剛想追過去,就見她回過頭,眼中滿是厭惡:「別跟著我,你這個怪物!」

身體的傷痛不放在她的心上,只是心中的失落痛苦難以言表,丑娘低下了頭,癟了癟嘴,拿起了已經被踩成泥團的面巾,握緊了手,她現在只想回到道士的身邊,他肯定是不會嫌棄自己的,剛轉過身,就見一個女尼,月白色僧袍,手持佛珠,臉上無鼻無耳,看著詭異,卻透著一股慈祥。

「可憐的娃娃,你要去哪裡?」

「找道士,回家。」

「你現在的樣子可不好回去,」女尼牽著對方的手,坐在了台階上,掏出了張手帕輕輕的擦著她的身子,令人驚異的是,剛剛的破口傷痕經過她的擦拭,居然一點點的恢復了過來。

「你這石娃娃還沒長開,又食了太多的妖魔之氣,難免被人誤解,不若跟貧尼走吧,貧尼能除去你的惡根。」

「惡根?」丑娘呆呆的問。

「便是你這相貌,你的天賦,天生石女乃是世間最美的精靈,我會恢復你的本來面目。」

丑娘露出了心動的表情,但最終還是搖了搖頭,「道士說,晚上要回家。」

「收養你的是個道士?」女尼訝然:「他沒感受到你一身的妖魔之氣,這幫牛鼻子不向來是最頑固的嗎?」

「我要回去了。」

看著丑娘消失的背影,女尼掐指一算,皺了皺眉,「這娃娃塵緣未了,也罷,等她長大了,便知這世道根本容不下她這等人,到時我再來引度吧,」望著這荒草萋萋的何家坊,她不由的嘆了口氣。

「不知不覺,三百年已過了。」

而在靜室之中,李道士盤膝坐定,身上的光芒忽明忽暗,掐指、吐納,存火氣入心、金氣入肺、木氣入肝、水氣入肺、土氣入脾,以五臟化五雷,體內『轟轟』的一陣響,五臟化五行,五行化五氣,通過內五氣的運轉凝成五雷,驅法入掌,可鎮壓、炁滅、驅使、降咒,這便是《五雷掌小篇》的功效;道士的本領:符咒、施術、咒殺、呼風喚雨,無不是遠程的手段,真要被敵人近身了,除了遁術和替身法外,能夠應敵的手段少之又少,這五雷掌便是其一,也不知是不是李道士的馬屁起了奇效,雷司神祇居然傳下了這套稀有的法掌術。

「還是道行不夠高啊,按照現在的進度,在實戰時能夠用上一次就阿彌陀佛了,」李道士感慨道,法術到底不比符咒,前者更考驗施術者的心境和內練功夫,這都是無法作弊的,而這恰恰是他的弱項。

敲門聲響起,李道士一開始以為是醜娘,不過看著也不像,便道了一聲『進來』,結果卻是一位出乎意料的客人——周捕頭。

「李道長,再次見面了。」

道士『哼哼』了幾聲,對於城門口的事依舊耿耿於懷,雖然沒有被訛錢,但李道爺最看中的是什麼?當然是面子!這面子前幾日可是狠狠的丟了一下,差點就撿不回來了。

「道長,今日周某前來,是奉了上峰的意思,請閣下做一件報國利民的好事。」

「好事?不做,」李道士乾脆利落的道。

「什麼——」周捕頭愣了一下,一般來講,不是要找些藉口的嘛,這道士倒是爽快,或者說是真不要臉皮,就這麼直接推掉了?!

「道長,這次行動是受官府的指派,去清平鄉徵糧,是有賞賜的。」

「那也不去,道爺我現在又不缺錢,而且你們既然找上門來,估摸著又是要對付什麼妖魔鬼怪,這肯定不干,我家師傅說了,這年頭,安全第一,安全第一。」李道士憊懶的道,有錢的是大爺,他有錢,所以他是道爺。

這傢伙似乎有些油鹽不進啊,周捕頭頭疼起來,不過想到了縣令的叮囑,只得使出殺手鐧,「不知道長接下來有何打算。」

「遊歷天下,行俠仗義,救助百姓。」

「咳咳,」周捕頭真想一口吐沫啐到李道士的臉上,真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那道長可知,凡是城池、大縣者,出入必須要有官府出具的公驗路引,若是沒有,無法通行。

李道士眼皮一睜,這不就是通行證嘛,感情這傢伙拿這個誘惑我,他以為道爺我會上當,哼哼!道爺我還就不吃這一套,貧賤不能移,富貴不能屈。

「不干。」

「還有四十兩銀子。」

「四十兩!」李道士嚥了口吐沫,語氣頓時一變:「斬妖除魔,是我道門中人因做之事,豈能以安危禍福避趨之,這活兒道爺我接了!」

經過周捕頭的一番解釋,原來這平川縣下轄一府三鄉,這清平鄉地勢最好,肥田連綿、風調雨順,歷來是糧稅的大頭,可是縣衙最近派出了三批稅丁,都是有去無回,糧食根本收不上來,而且聽那進城的鄉人說,根本沒有就見過這些衙役,所以不得不讓人懷疑是不是途中鬧了鬼怪,於是便有了這次邀請。

「……或許也有可能是劫道的所為,所以本縣還請了名鎮關西的葛家三豪,以及會咒術的吳老漢,準備藉著人多勢眾,不僅把糧征回來,還要把事給弄清楚,清淨道路,徹底還一方之平安!」周捕頭熱血的道,配合著他那張國字臉,倒是有些『元芳』的感覺。

李道士可不關心這個,只是嘀咕:「搞了半天,原來這銀子不是給我一個人分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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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吳老漢

     到了啟程的時間,李道士磨磨唧唧的往縣衙的方向晃去,沒績效,沒提成,獎金還要跟別人分,就這還想要道爺賣命,做夢!他打定了主意,一路上也就劃划水,真要遇上了妖怪,必須撿軟柿子的捏。

「話說,我去幹活兒你也跟著做甚,」李道士斜了一眼後面的醜娘,不知怎地,近幾日這小姑娘沉默了許多,難道是青春期提前到了?

丑娘低了低頭,道:「沒有人,只跟著你。」

「也行,反正道爺我打定主意打醬油,就帶你去感受一下農家風光,」李道士不以為意,吊兒郎當的走著,渾然沒注意到小姑娘眼中的光彩又綻放了開來。

縣衙口已經準備了十幾輛騾子車,除了那四位江湖好漢外,還有十幾個兵丁,三四個捕塊,以及周捕頭,在這個小縣城之中,應該算是大股的兵馬,看來趙縣令為了這次徵糧下足了血本。

剛走了過去,就聽得一聲陰陽怪氣的腔調:「好大的面子,讓縣令大人與我幾位等了這麼久,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路神仙下凡呢!」

李道士轉過了頭,只見一位灰白頭髮的糟老頭,苗民打扮,渾身邋遢,只有一雙手出奇的長,這傢伙便是周捕頭口中的吳老漢,會咒術的那位?

眼咕嚕一轉,不怒反敬,李道士乖乖的作揖道:「實不相瞞,小道剛剛給祖師上香祈告,耽誤了時辰,還請老前輩恕罪。」

吳老漢本想給對方一個下馬威,讓他知道這裡的規矩,沒想到對方如此乖覺,頓時感到有氣沒處使,冷哼一聲,轉過頭去。

葛老大見狀,連忙打了個哈哈,「好了好了,行走江湖,最忌的就是內訌,這一次又是官面上的任務,大家更應該互幫互助才是。」

李道士瞧著江湖大漢還挺順眼,連忙拱了拱手,「大俠說的正是,葛家三豪之名,小道我便不是江湖之人,也是如雷貫耳,認識的哪個不拍著胸膛說是好漢。」

這話一說,這三條漢子頓時覺得這李道士順眼起來,天下承平已久,這年頭流行的是才子佳人、書生小姐,跑江湖的泥腿子可沒有武俠小說裡的地位,更何況這三人的功夫把式還未練到家,不然也不會自個兒出來接活了。

周捕頭見狀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昨日還不知道對方是誰,今個兒就鼎鼎大名了?這說謊的本事到底是怎麼練成的。

在趙縣令的殷切目光之下,一行人踏上了清平鄉的征程,這鄉在平川縣的北邊,大概有一百二十里路,也就兩天的行程,其間要經過兩條小溪、一座禿頭山、兩道長坡,算是相當的難行。

「這地兒離平川縣這麼遠,怎麼會被劃拉到本縣的範圍,」李道士忍不住發著牢騷。

「這道士你就有所不知了,再往北走就是衛所和土司的地盤,咱們漢民可不願意被那外族人管轄,朝中王大人特意請旨,把清平鄉劃拉到了本縣之中,」葛老二道,三兄弟中就屬他長的最壯實,八十斤的鐵皮棍在他手中就跟個繡花針似的,配合著完美的肱二頭肌,簡直就是黃種的施瓦辛格。

但有道是好漢必然智拙,這葛老二被李道士一通忽悠,被捧的不知東南西北了,跟這傢伙一邊走著,一邊吹著,什麼江湖經歷都說了個光,在他的話語中,把一種現實的武林行情展現了出來,黑活、白活、趟子活、銷贓、殺人、順手把,按照現在的說法,他們是屬於灰色產業鏈中的一環,只不過有的是向陽的一面,有的是向陰的一面。

「照這麼說來,這江湖中就沒有專門行俠仗義的大俠?」李道士恍然,看來所謂的行俠仗義,也只是討生活的一種方式,跟他想像中的一樣,有這本領,早他娘的享清福去了,幹嘛非得受這罪,比如他若是陸小鳳,肯定帶著姑娘們私奔了,沒事接什麼破案子。

葛老二似乎是夢想受到了鄙視,氣的脖子都紅了:「當然不是,且不說那些聲名已久的老前輩,單是最近的太湖女俠馮真真,斬湖盜、濟難民、殺胡寇、治貪官,哪件不是響噹噹的大事,就連老前輩們都說這女子有當年紅拂女、聶隱娘的風範,你還敢說世間無大俠嗎?」

李道士脖子一縮,他這種滿腦子都是錢財的傢伙,是怎麼也無法理解這些人物的追求的,等等,女俠,女的?!

還未等他接著問,便聽最前方的周捕頭叫道:「前面有個涼亭,進去歇一歇腳。」

這些捕快和衙役都是舒服日子過慣了的人物,早就不耐煩了,一聽這話,『呼哨』一下都散開了,躺的躺、趴的趴,沒有一個有正形;李道士見機的早,搶了個好位置,此刻也懶散的道:「丑娘,幫道爺我捶捶腿。」

丑娘默默的點了點頭,力道不輕不重,看來這活兒也不是一次兩次幹了,正有被培養成婢女的趨勢,可惜不能暖床,道士貪心不足的想。

吳老漢見狀冷哼一聲,「好逸惡勞,也好意思當道士,」似乎從第一眼開始,老頭就看這道士分外的不順眼,其中自有內因。

李道士嘿嘿一笑,不以為意,嫌貧仇富的人,往往最想成為那個富人,表面一本正經的,內裡的想法說不定最齷齪,道爺我只是實在一點,相較於尹志平騎龍,宋青書勾搭尼姑,都是同道,咱好的可不是一點二點,不過這個老傢伙據說咒術,哪門哪派的?他這還真是第一次見到同行。

「那個,前輩,還不知您是哪一門派的子弟?」

「本人自學成才。」

李道士的嘴悄悄一撇,原來是野道人,那你牛氣個什麼,道爺我可是青城正宗的第八代傳人,受了法印的;不過也好,這老頭一副牛氣衝天的樣子,等會兒要是開怪的話讓他先上,向他這種性格的角色在電視劇之中一般活不過三集。

「那不知前輩學的是哪一種法術,小道我才疏學淺,實在好奇的很。」

「哼,我這一門法術世間從未出現過,自老夫開創之後才有的,旁人哪能得知,」吳老漢冷哼一聲,便不在搭理他了。

李道士倒真是吃了一驚,自創法術,這老頭怎麼看也不像是張三丰一級的人物啊,難道真是自己走眼了?可惜水平不到,道家天眼未開,不然就可以窺一窺這老頭的道行,看他是不是在吹牛皮。

一路無話,很快就到了黃昏,一行人轉進了禿頭山,說是座山,頂多算是個小土丘,據說當年發生過火災,把裡面燒了個精光,所以連塊泥土都沒有,只剩下乾巴巴的焦面了。

『火在坎位,土居巽宮,』李道士又捏了捏手指,有淡淡的風氣,『水強土旺,淫?亂風聲,這也就罷了,但是這把火又滅了水,這才是問題的所在,這地界,容易引怪啊!』

山、醫、卜、命、相,測風水、算地形、定龍氣都算是相的一種,李道士也算是粗通,如果換做師傅老頭,恐怕連出了什麼怪都能算的清楚,這地界會是徵糧稅丁的死地嗎?

「有妖氣!」吳老漢忽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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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野狗精

     「戒備!」周捕頭把手一舉,附近的捕快兵丁迅速抄起了棍棒,板車圍了一圈,正東張西望之中。

吳老漢用酒槽鼻嗅了嗅,「東邊山口有古怪。」

這老頭鼻子有這麼好使嗎?李道士納悶了,他可都沒算出來,開口:「道士我剛剛也看出這裡的地勢水火雜亂,很不正常。」

「哼,東施效顰而已,」吳老漢先是諷刺了一句,又道:「既然如此,我們便趁著天還未黑,剿滅這群妖魔,這也是為了完成縣令大人的囑咐。」

我靠,這老頭是要飆啊,李道士連忙勸阻:「就是因為天還未黑,所以咱們才得加緊趕路,把糧食拿到手才是正經,這妖怪不明來歷,不知道行,萬一碰上了個厲害的,咱這些三瓜兩棗的豈不是完蛋了。」

「再說了,就算要對付這些妖怪,也不必急於一時,等把它的底細摸清楚了,究集人手,琢磨好對策,下個陷阱,再來弄它也不遲啊,」到那個時候,道爺我肯定是不在了,你們就自個玩吧,李道士心想。

「小道士忒沒出息,什麼妖魔鬼怪,在俺的鐵皮棍下,肯定是一敲一個准,」葛老二嚷嚷。

「閉嘴,老二,什麼事由周大人做主,輪得到你插嘴嗎!」葛老大呵斥道,他可不像這個沒腦子的弟弟,是個老江湖,原則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打什麼打,咱們肉體凡胎的,能對付這些妖魔?」

「不干不干,我家婆姨還等著我回去呢,這不要人命嘛。」

「妖怪吃人啊……」

現在的情形已經很明顯了,葛老二和吳老漢是堅定的主戰派,不管幹不幹的過,先打上一架再說,而葛老大和老三,包括捕快和兵丁,則不想冒這個險,至於李道士,則只是想划水抹油,混過這次任務就行,但是成與不成,終究還是這裡最大的官兒說了算。

周捕頭沉吟了起來,縣令來前千叮嚀萬囑咐,這糧是一定要收上來的,不然朝中應付不過去,至於妖怪要不要剿,則沒有一定的說法,人都有趨利避害的本能,無緣無故的,他肯定是不願意招惹它們的,只是像他這種低級武官若想升職,離不開主官的推薦,如果這事兒辦的漂亮,一勞永逸,在趙大人那裡必然加分,說不得一份舉薦信,自個兒就能平步青雲,完成胸中之志。

「妖魔鬼怪,人人得而誅之,這事絕不能袖手旁觀,不過李道士說的也有道理,徵糧是頭等事……」周捕頭出了個主意,就是把隊伍分成兩組,一組負責對付妖怪,多加銀錢;另一組則徑直趕往清平鄉收糧,無論捉妖行動成與不成,都在二十里外的涼亭匯合。

「我要去徵糧,」李道士第一個舉手報名,這話一出,不僅是葛老二露出鄙視的眼神,就連丑娘也暗中戳了戳他。

「這,道長法力高深,用來徵糧未免大材小用了吧?」周捕頭道,他可是知道這個小道士的本領,絕對是有真貨的。

「實不相瞞,小道也是為了大局著想,斬妖除魔,的確是在下的份內之事,但是各位好漢都去除妖了,萬一徵糧的隊伍受到了妖魔的攻擊,誰來保護?有道是善戰者無赫赫之功,韓信忍辱,張良拾靴,是時候輪到我忍辱負重一回了,」李道士說的眼眶泛紅,差點把自己都感動哭了,只不過旁邊幾人臉色鐵青,也差點就忍不住揍他了。

「咳咳,那好吧,道長便先行一步,我們涼亭再會。」

經過一番商討,周捕頭、葛家老大老二、吳老漢,加上五名挑選出來的精壯漢子,這就是除魔小隊的成員。

「小道士,俺看錯你了,你根本沒有俺們江湖中人的性格,」葛老二氣的直哼哼。

李道士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丫什麼時候看對過我,道爺我像是那種正兒八經的好人嗎?好人不長命啊老大。

「這樣,不好,收拾妖怪,好,」丑娘一字一句道,石女天賦異稟,短短時間已學會人言。

李道士露出諷刺的笑容:「好個屁,妖魔鬼怪就不是世間生靈了啊,如來佛祖都說了,眾生平等,皆可成佛,那些有事沒事就斬妖除魔的傢伙,往小了說是殘害生靈,往大了說是破壞生物鏈循環,他們也不想想,妖魔鬼怪都死光了,那滿天神佛還有存在的必要嗎,一群二貨。」

「是這樣嗎?」丑娘露出茫然的表情。

「那必須的,道爺說的話你還不信?咱過好自己的就行了,別人的想法關道爺我鳥事,兄弟們,出發,」李道士光腳不怕穿鞋,臉厚不怕鄙視。

而在另一邊,周捕頭等人也已趕到了那個山口,在吳老漢靈敏的嗅覺之下,幾人在禿頭山繞著,先是穿過幾個逼仄小道,越走氣味越重,就像是山中虎狼身上發出的氣味,原來在這山背處還有一塊大石,大石後是一個凹口,眾人眼神一縮,只見在凹口後,是十數具被糟蹋的不成樣子的屍體,腸子肚子被掏開,腦勺幾乎都被吸乾了。

「這妖怪的牙口很利,而且有毒,」周捕頭嚴肅的道,以他的眼光自可以看出這些屍體的共同點,被咬開的骨頭斷口平整,呈黑灰色,不過……

「小心!」葛老大警覺的很,一見不妙,手一抖,把手上的大槍桿子抖出槍花,倒抽了上去,『啪嗒』一聲,那道人影被砸落在地。

幾人這才見得對方的長相,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氣,只見在昏暗的視野之中,只見這妖怪九尺高下,狗頭人身,渾身長毛,手上還拿著兩根大骨棒子,不知是哪種大型野獸的腿骨。

若是李道士在這,肯定會我了個艹,居然是野狗精。

野狗精,狗面人身,力大、體大、喜食人腦、厭綠

兵丁衙役身穿綠染布勇字裝,怪不得連續三波人馬都遭受了襲擊。

「老二,點子扎手,併肩子上,」情急之下,葛老大的江湖黑話都冒了出來,鐵槍和鐵棍幾乎在同一時間砸了過去,帶起一片腥風,結果一聲巨響,兩口兵刃同時彈了回來,葛老大到底是熟手,反收槍身,槍桿變轉到左手,一個鷂子翻身式,借力卸勁,連翻了幾個跟頭,倒退了幾步,樣子雖然狼狽,倒也無傷;只是倒霉了葛老二,仗著力大體壯,勁是十二成的抽了過去,雖然砸出了千斤之力,但卻被震的虎口裂開,滿是鮮血,體內也一陣滾蕩,這人的力氣哪能和妖怪比。

「結陣子圈他,」周捕頭的祖輩是個武將,從小就學了戰陣之法,曉得千軍萬馬之中,匹夫之勇是沒有用處的,這道理對妖怪講也是一樣的,五個精壯兵丁連忙聚在了一起,用棍棒抵住對方,個個手臂上青筋直冒,野狗精手上的骨頭棒子雖然粗大,到底比不上衙門的紅頭棍,但他皮厚肉糙,這槍棍戳在上面一點傷害都無,妖怪,畢竟是要專業人士來收的。

好在有個吳老漢,只見他摸出幾個小瓶子,分別從其中倒出了雞血、牛血、豬血,然後摸出了桿血色筆,在地上胡亂寫著,圖形似文非文,似圖非圖,像是道家符篆,卻又充斥著邪氣,直到最後,他從腰間摸出了一支黑香,插了上去,用火點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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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五雷掌

     葛老大的槍法是北地大豪葛重行所創,據說是得了岳家槍的根子,槍術十分之犀利,三兄弟中,也只有他練出來了,左手轉槍尾,一個金龍回首,槍尖直接挑起,釘在了野狗精的右眼上,把碗大的一顆眼珠戳了個窟窿,這妖怪慘叫一聲,連退了四五步;已經累的不行的兵丁這才緩過氣來,將它又困在了小範圍中。

「多謝葛兄弟了,」周捕頭感激道,如果不是這兩個江湖好漢,他們怕與前人的下場一樣。

「無需客氣,吃頓官飯而已,」葛老大雖說接了這活,到底不願意與官差打交道,只是平靜的道。

正在這時,吳老漢的法術終於施展好了,只見煙霧繚繞之間,飄出一道若有若無的身影,也不見動作,那野狗精身形就僵住了,身上冒出一道又一道的黑色淤痕,就好像在與空氣搏鬥一樣,身上的肉被一片片的扯掉,就像是剝了皮的香蕉,斷而未斷,掛拉在身上,血淋淋的,恐怖之極。

吳老頭又是屈指連點,野狗精的身上各部位就像是埋了炸藥,一塊塊的炸了開來,最終骨頭都被拆出,死無全屍。

直到這時,眾人才對這位面目陰沉,著裝怪異的老者刮目相看,眼光中滿是恐懼,這老傢伙的手段真是太狠了,竟然把妖怪的皮一塊塊的剝了下來,而且還面無表情;只有葛老大眼皮底子一跳,暗想『莫非是苗疆巫術,卻又不像。』

「吳老先生大發神威,一舉殲滅此獠,等回到縣城,見了趙縣令,本官一定替老先生美言幾句。」

「不用,只要你們縣令把答應老夫的事做了便可,」吳老頭道。

周捕頭眉頭一皺,他突然發現,在附近的屍體之中,有的咬痕很深,有的很淺,還有的口子方向不同,似乎是吃食的習慣不一樣,他又從地上撿了根野狗精的牙比劃了起來,眾人紛紛被其吸引了注意。

「壞了,這野狗精乃是一家三口,我們剛剛除掉的只是這只公的,還有母的和小的不知去向。」

夜微深,徵糧的一行人走到了小溪邊上,不遠處就是涼亭,按照約定,他們將在這裡等上一夜,如果今晚見不到對方,就先去徵糧,不過按照李道士的想法,今晚見不到,那這輩子估計也就見不到了。

「道長,你說他們會不會有危險?」葛老二忍不住問。

「嘿,我怎麼知道,但要是碰上了有道行的老妖,也就是分分鐘的事,」李道士翻了個白眼,道。

丑娘正在溪邊灌水,心裡卻在想李道士說的話到底有沒有道理,若是有道理的,為什麼跟人家講的不一樣,但是她又回憶到那些打自己的少年同伴,他們打她,說她是妖怪,但是自己不是妖怪,所以如果像道士所說的,那些人才是妖怪嗎?

正這般想著,心中似乎一顫,好像有一股令人厭惡的氣息從水底冒了出來,一隻毛手忽然摀住了她的嘴。

「啊、啊,道長,有妖怪!」旁邊同樣在打水的稅卒驚恐的叫道。

李道士被嚇了一跳,連忙起身,只見那溪水邊上,一隻狗頭人夾住了丑娘,正往外跑。

「我靠,你丫引怪專業戶啊,又被抓了,」李道士連布鞋都沒來及穿就衝了出去,食指與中指一架,一塊桃木符冒出,「雲光日經,永照我庭,太陰幽冥,速速現形,去!」

桃木符化作一道黃光,精準的印在了狗頭的身上,對方被打了個踉蹌,把丑娘甩了出去,李道士趁此機會,拉著小姑娘就跑,一邊跑還一邊罵:「就你這長相,怎麼在妖魔界還挺有市場啊,自己說說,這都是第幾次被抓了,你丫女唐僧啊!」

自從斬了一魄之後,以陰陽氣製成的符的威力也是以前的兩三倍,符貼在對方的身上之後,這只小野狗精就跟腳抽筋了似的,速度慢的像只蝸牛。

「我說你們還愣著幹什麼,動手啊,往死你弄,這可是痛打落水狗的好時機——」

葛老三到底是江湖中人,膽子比較大,而且他的武器是單臂刀,砍人能斷骨的那種,『噌』的一聲,當頭就劈了過去,其他的人見狀,也都畏畏縮縮的跟了上去,這年頭文貴武賤,官兵越來越有向戰五渣發展的趨勢,而縣中稅丁則更是戰五渣中的戰五渣,不一會兒功夫,這些傢伙又狼狽的跑了回來。

「你們那麼多人,幹不過一個定住的小妖怪?」李道士怒道。

「不只是小的,那邊又來了個大傢伙啊!」

李道士定睛一看,我了個去,怎麼還有一隻大狗頭,這只野狗精足是他的三人頭高,胸前兩個垂囊一樣的玩意,貌似是只母的,將爪子一拍,葛老三被砸飛了過來,亭中木欄杆直接被撞斷,兩眼一白,暈了過去;他艱難的嚥了口吐沫,我說大俠,你怎麼著也得扛個幾招,給我爭取逃命的時間吧!

母狗精爪子一捏,將桃木符捏在手裡,一陣青煙閃過,桃木被捏的粉碎,唇腮抽動著,兩雙猩紅的眼珠同時盯上了他,李道士欲哭無淚,這他娘的算個什麼事啊,就不能讓他安安心心的踏個青嗎?

「你娘的,別以為道爺我脾氣好,今個兒就免費降妖一把,」李道士瞬間鋪開五張黃紙,一一的繪製鎮妖符,結果在兩隻狗精撲上來之前,只製成了其中三道,雙手一鉤,陰陽氣吞吐,三張符同時甩了出去,其中兩道剛要貼在對方的身上之時,母狗精胸口的兩個袋囊一起一縮,張口就吐出一道黑光,只一滾,兩道符無風自燃,這只野狗精竟然也會法術!

好在李道士也有後招,手一張,兩張桃木符就從袖口滑出,做為一個保命第一,賺錢第二的真漢子,他的防備向來很充足,屈指一彈,兩張符就貼在了對方的胸口處,光芒一閃,對方僵直了起來。

還未等他鬆了口氣,旁邊的小的也撲了過來,把他撞翻在地,白森森的犬牙當頭咬下——

「五氣合一,鎮妖除魔!」

五臟幾乎同時發出一聲『咕嚕』聲,手指上的命門、肝穴、肺穴、三焦穴、胸穴幾乎同時一麻,手心亮出雷光,往前一按,那小狗妖就像是迎面被面包車撞了一般,瞬間被擊飛,面皮焦黑,動彈不得。

李道士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渾身濕漉漉的,剛剛那一下,似乎把他體內的汗水都給蒸發光了,手上又酸又麻,抖個不停,符肯定是制不出來了,他也沒料到,五雷掌的副作用這麼大,「你娘的,有本事單挑啊,道爺我最討厭的就是群毆,你以為你是狗啊!」

還未等他碎嘴幾句,那隻母的見崽子掛了,雙眼圓瞪,牙齒磨個不停,本被鎮妖符封鎖的妖氣居然一點一滴的逸了出來,眼看著這傢伙就要解封而出,李道士面色一僵,這一次他可真是手段用盡,徹底沒轍了,只能一瘸一拐的往後面逃,祈禱著對方追不上來。

『三清大老爺、如來佛祖、嫦娥姐姐,你們這一次一定要保佑我啊,咱再怎麼也不能死在狗嘴之下,太他娘的憋屈了。』

剛回頭一看,就見丑娘擋在了母狗精的面前,深深的吸了口氣,一道綠火從她的嘴中吐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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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新咒術

     「壞了,果真如我所料,這兩隻狗頭妖怪盯上了徵糧的隊伍,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當週捕頭一行人趕到了涼亭之後,就見騾子車歪七扭八,有幾個還被撞折了開,地上躺了好幾具稅丁的屍體,除此之外,葛老三這個江湖漢子也倒在了涼亭裡。

「老三!」葛家兩兄弟連忙奔了過去,葛老大探了下他的呼吸,又摸了摸經脈,這才松了口氣:「一口氣憋不上來,被撞暈了,沒甚大事。」

「不是還有李道長嗎,不知他能不能阻止這只妖怪,」周捕頭不自信的道,他們這些人對付一隻野狗精都那麼勉強,更何況是他一個人。

吳老漢嗤笑一聲:「對付?以這種人的心性,怕是早就溜走了吧,青城道士,老夫行走江湖多年,就沒聽說過這號人物,十有九八是招搖詐騙的江湖郎中,你們還把他當作是有本事的,這眼光——」

「這眼光自然是極好的,無量天尊,幸不辱命,這兩隻小妖怪,貧道已把它們鎮壓了,」李道士一身風輕雲淡的走了過來,施了個道揖,說不出的氣度,幾乎讓人以為對方先前的貪生怕死只是表象而已。

吳老漢面色一青,再也說不出話來。

「道長是你收服的那兩個妖怪?」周捕頭吃驚的道。

「那是自然,你看看那些石炭,就是貧道的三味真火所燒,」李道士用手一指,只見三十丈外倒著一座燒黑了的屍體,依稀還能分辨的出是只野狗精。

「小道士你果然有些本領,俺沒有看錯你!」葛老二道,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疼的他呲牙咧嘴。

李道士迎著一圈敬佩的眼神,笑而不語;而在一炷香之前,情景是這樣的——當丑娘吐出的綠火澆在了母狗精的身上之時,道士腳一歪,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又驚又喜,「碧磷妖火!」

火光點燃了母狗精的皮膚,燒穿了它的骨骼,就連妖魂也在綠火之中張牙舞爪,哀嚎慘叫,最終被《天青寶冊》收入其中。

「丑娘,你怎麼會這一招的?!」

這小姑娘撓了撓頭,一臉的茫然,「不知道,有危險,就使出了。」

「我靠!」

大清早,天邊的微光亮起,周捕頭一邊指揮著捕快糧丁把車子架在一起,壞了的先帶著,清平鄉中有鐵匠鋪,修補修補就行了;一邊又喜不自勝,心想這事一成,縣令的舉薦信應該是到手了,最好是調在九邊,或是滇西,那裡常生亂子,軍功容易到手,富貴險中求,太平日子對於他這個沒落武將世家的子孫來說可不安生。

正這麼想著,李道士顛顛的跑了過來,經過昨夜的表現,他在別人的印象中已經從膽小道士升級到了得道高人,周捕頭連忙道:「道長有何事?」

李道士羞澀的一笑,「官爺,咱不是說好了,事成之後有五十兩的賞賜。」

「那是自然,縣令大人特意從府庫裡調來的銀子,怎會作假。」

「小道我想了想,按照昨日的表現,這五十兩銀子,咱是佔大頭吧。」

周捕頭忍不住眼皮子一翻,還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道士的貪財本性從未變過啊。

「哼,見錢眼開之輩,」旁邊的吳老漢忍不住罵道。

「那依前輩你的意思,您這賞錢是不打算要了?」李道士打蛇順棍上,笑嘻嘻的道。

「區區銀錢,老夫可不放在眼裡。」

看著對方遠去的背影,李道士納悶起來:「既然這老傢伙不在意錢,那麼為什麼要趟這趟渾水?」

「吳老先生想要托縣令的引薦,去京師加入玄都司。」

經周捕頭的指點,李道士才知道,本朝皇帝崇信道佛二教,這玄都司是管理天下道門的衙門,通關道牒便是由它所發,修道之人講究的是財、地、法、侶,有了皇帝連年撥下的銀錢,裡面要什麼有什麼,所以他們的駐地,玄霄宮又被稱為人間福地。

「感情這老頭還是個官迷?」李道士琢磨了下,那地界雖好,到底不是咱的菜,天天『吾皇萬歲』的叫喚著想想也難受,還是早點去江南,開展道爺的發財大計才是正經。

「既然那老頭不要錢了,他這一份就算在道爺我的頭上吧。」

一路無話,李道士除了琢磨下次再給丑娘喂個什麼類型的妖魔肉外;就是看書,自從收了耳中人、野狗精之後,《天青寶冊》中又演化出了一道符咒,不同於火烏鴉咒和開道咒這種攻擊性的法咒,這一次的符咒是——治寒病咒。

顧名思義,這道符要是學會,李道士就再也不用擔心什麼傷寒頭痛的小病了,雖然對於降妖除魔的本領沒有什麼補充,但是這玩意是能賺錢的啊,以後到了江南府,人家治病五貫,自己只收一貫錢,符到病除,絕對是財源滾滾,到了那個時候,哼哼,道爺我就不用再天天跟這些妖魔鬼怪打交道,開舖子賺錢,再養兩房小妾,天天研究房中術,直接走向人生巔峰,想想這畫面,口水差點都流了出來。

包括葛家三兄弟在內,大家都認為這次徵糧的行動達到了尾聲,鄉民們難道比妖怪還難對付嗎?而且這個清平鄉是個富鄉,暴力抗稅的事歷來輪不到他們,而且他們也不在乎這幾斤糧食,鄉民們自有其他賺錢的手段。

山清水秀之中,前河後屋,良田一畝連著一畝,綠油油的一片,而且裡面的屋子也不是土胚茅草房,而是長宅小樓,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麼大官的避暑莊園呢,東邊十里外就是大名鼎鼎的關帝廟,石雕欄杆,間隔其間,盤龍銅鐘,十分莊重;加上行人腳商絡繹不絕,商品流通的頻率代表著經濟富裕的程度,這清平鄉還真是個有錢的地兒。

「這麼熱鬧,丑娘,等會兒咱帶你去拜一拜這關二爺,道爺我最喜歡講義氣的人物,尤其是對自己人講義氣的。」

「嗯!」丑娘興奮的點了點頭。

正說道著,渾然沒注意到吳老頭看向他的眼神充滿著貪慾和仇恨,李道士琢磨符咒的時候,《天青寶冊》就擺在了外面,正好被他瞅上了一兩眼,有道是客不離貨,財不露白,道士犯了個錯誤。

二十來號人馬,早就引起了鄉中百姓的注意,不一會兒功夫,三個拄著枴杖的老者帶了一大批鄉民圍了過來,其中一個開口:「小老兒見過各位官爺,不知官爺前來,所為何事。」

周捕頭掏出了縣中的批文,鄭重道:「奉平川縣趙縣令之命,徵收春夏二季之糧秣,請長輩過目。」

李道士饒有興趣的看著,對於徵稅他倒是沒什麼惡感,哪朝哪代不納稅,兩千年後不也一樣;只不過古代的生產力不高,稅一收重了容易出事,土地兼併,豪強掠奪,這都是帶來的惡果,當然稅收不上來也容易出事,明朝怎麼亡的就是最好的例子,本來咱是有能力改變的,師傅老頭,你知不知道,你給道爺下了禁制之後,苦的不是道爺,而是世界失去了一次改變的機會,他牛氣哄哄的想著。

「這——」果不其然,鄉老們露出了為難的表情。

「有何問題?按照時間來算,自二月份以來,平川縣的稅就未有收過,難道你們想抵賴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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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水井

     話音一落,這些稅丁紛紛提起了棍棒,滿眼凶光,雖然對於野狗精來說,他們是戰五的渣,但對於平頭百姓,這些人自帶加成作用,附加欺壓平民屬性,城門口的馬三就是最好的例子。

「不不不,官爺誤會了,」鄉老連忙擺手,「小老兒並非不交,只是權且寬容幾天,寬容幾天,讓鄉人準備一下。」

周捕頭點了點頭,這話倒是說的過去,畢竟春夏二糧同交,必然是一大筆數目;正這麼想著,忽然跑出了個年輕人,長相普通,頂了個癩皮頭,面露憤然之色,「阿爺,為什麼不說實話?」

「你這蠢物曉得什麼,滾回去,把他拉下去!」鄉老的話語一落,幾個鄉民就撲了過來,連抓帶拉,把他摀住嘴,按在地上。

鄉老解釋道:「這是我家孫兒焦小四,從小腦子就不好使,盡說些顛三倒四的話語,官爺們勿怪,小老兒已備了席面,請各位暫且歇歇腳,喝上幾杯。」

「那感情好,看來頂著這官面兒招牌果真有些用處,以往旁人見到咱們這些跑江湖的,還不躲的遠遠的,哪像現在這般,又有酒喝,又有肉吃,」葛老二嚷嚷,隨即被他大哥推了一下。

李道士咧了咧嘴,事有反常必有妖,這些鄉民們未免有些過於熱情了吧,這是來徵糧的又不是來送糧的,焦小四到底想說些什麼?

行走之際,他突然注意到一個古怪的現象,這鄉里那些玩泥巴搗蛋的小鬼們呢,怎麼一個都沒見著?

酒席上杯籌交錯,長條桌上的臘味一盤接著一盤,粉蒸肉、臘雞、臘鴨、醃蘿蔔、炒野菜、燒魚,個個吃的是嘴裡抹油,葛老二吃的興起,還跟丑娘拼起了飯來,兩張嘴就跟無底洞一樣;接連吃了十幾碗黃米飯,葛老二終於忍不住,將碗一丟,腹如鍋蓋,哼哼唧唧的躺了下來,接連打了十幾個飽嗝,吐出了舌頭,「別碰俺,一碰俺就要吐了。」

丑娘吧嗒吧嗒嘴,又舀了一碗鯽魚湯,這才一臉的心滿意足,看的李道士差點落淚,你們終於明白養活這麼一個小姑娘,道爺我的生活壓力有多大了吧,吃飽喝足之後,這些鄉民們又騰出了好幾座空房子,把這些衙役官差們安置好,伺候的簡直無微不至。

「有古怪,」李道士自言自語了一句,他是個沒事找事的性子,搞不清楚內幕總覺的心癢癢的,趁著人多口雜悄悄溜了出來,他之前注意到那焦小四被拉走的方向,麻利的跟了上去,結果在一座木屋裡聽到了他的哭喊聲。

「嘿,石頭、鯉魚、貓子,你們真是投錯了胎,清平鄉的男人不是男人,女人不是女人,都是一群沒脊樑的濁物、禽獸,富貴又如何,錢財又怎樣,一個個的,賤頭賤臉賤骨頭,賊心賊膽賊腦袋,混蛋王八蛋!」

李道士的腦袋從窗戶口探了過來,「焦小四,你在嚎個什麼,說給道爺我聽聽。」

「你是誰?」焦小四抹了把臉上的淚珠,機警的道。

「道爺是青城山的道士,你有什麼關於妖怪的問題都可以找道爺我諮詢,當然是收費的。」

「你會收妖?」焦小四露出期冀的表情。

「你這話問的,就跟問西施是不是美人,道爺是不是俊男一樣,都是標準的廢話,妖、魔、鬼、怪、精魅、邪物、定宅、風水,哪一樣不是我的拿手夥計,說吧,這村裡有什麼不詳的玩意。」

「哼哼,什麼不詳,人心似鬼,貪慾是妖,整個清平鄉表面上一片太平,內裡卻全是藏污納垢的所在,道長你可知這鄉里為何如此富裕?」

「這個嘛,難道不是你們地勢好?」李道士問道,關於這清平鄉的富貴,他在縣中倒也聽過一點,據說這裡是個藏富之地,做什麼成什麼,釀出的酒水清香濃郁,打造的鐵器堅固耐用,燒出的瓷器抵得上官窯的水準,更詭異的是除非本地人,外來的商人卻沒有這份福氣,很快就被排擠了出去。

「地勢好,哼,那只是騙人的說法,真正的原因是那口怪井!」

大概在二三十年前,南疆地震,餘波蔓延到了這裡,把鄉祠給震塌了,當時的鄉老們合計了下,請了個風水先生,決定在東邊的小林中新建一座祠堂,打地基的時候一不小心挖出了一口井,這井就是禍害的源頭。

這井水一半黃一半青,剛開始鄉人們並不敢用,後來也就漸漸習慣了,發現用這黃色的井水煮成的粥又稠又密,用久了一些身上的小毛病都能去掉,而青色的水用來釀酒,口感甚至比得上那些埋地十年的陳酒,這可喜壞了清平鄉的鄉民,連忙封鎖了消息,經過多番的摸索,這水質的作用漸漸的被開發了出來,煉瓷、治病、打鐵、煮茶,無不出彩,仗著這個秘密,這個地處邊疆的小山村漸漸的富裕了起來。

可是好事終有變成壞事的一天,大約在十五年前,井水突然不靈了,這可嚇壞了鄉民,試了許多的法子,都恢復不了原來的味道,直到有一天,所有的當地鄉民都被託夢,要求把一位剛生的嬰兒沉入井底,這水才會恢復原樣。

「你們照做了?」李道士忍不住問。

「哼哼,十幾年來,這口井早就成了他們的命根子,按照我家阿爺的話講,一個嬰兒算什麼,以前就算是生下來也養不活,如今犧牲掉一個,能成全所有的鄉民,這事划算的很。」

「你們淹死了一個小孩,」李道士感到一陣噁心,他突然想到了之前在宴席上的魚湯,不會也是這口屍井的水煮成的吧。

「半年一個,每年一次。」

「官府居然都沒發現?」

「鄉中有錢了,一個漢子能娶上兩三個婆姨,輪流著來,死掉一個孩兒算什麼,只要不宣揚,官府怎知,」焦小四慘然一笑,指著自己的癩子頭:「我就是其中之一,頭上的疤痕就是被那隻妖怪啃出來的,阿爺還當我不知,其實我比誰都清楚。」

「真他娘的噁心,賺錢的手段居然比道爺我還惡劣,」李道士氣的直哼哼。

「道長,你能除去這個妖怪嗎?」焦小四一臉期望。

李道士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公平的買賣,你情我願,道爺我要是這麼做了,清平鄉的鄉民還不把我給生吞活剝了,而且事關徵糧,那周捕頭估計也不願意多管閒事,你讓道爺我怎麼做?」

「可是這降妖除魔就不是道長你應該做的嗎?」

「這年頭就沒有道爺我應該做的事,只有應該做的買賣,所以說,想要道爺我出馬——你打算出多少錢?」

「我,我沒錢。」

第二日一早,李道士晃晃悠悠的從房間裡走了出來,那稅丁和鄉民們正忙著谷糧堆在車上,足有兩百多包,還有的忙活,眼珠子一轉,往東邊走。

「道長,你要往哪裡去?」周捕頭問。

「去關帝廟逛上一逛。」

而就在李道士走後不久,吳老漢悄悄摸進了李道士的房間,在床底找到了他的包裹,從包裹裡翻出了那本《天青寶冊》,眼中一喜,連忙將其打開,片刻過後,臉色變的陰晴不定;而就在這時,丑娘走了進來,見了這場面一愣。

「你是誰?」

吳老漢見狀,連忙將手一揮,一道白煙灑出,小姑娘就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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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水猴子

     八月正是秋高氣爽的日子,涼風掃過穀子堆,灑下一片麥黃,李道士蹲在一個草垛子上,嘴裡叼了根小草,時不時的張望幾下,不一會兒功夫,焦小四彎著腰跑了過來。

「東西都準備好了?」李道士問。

「嗯,道長你要的東西咱們鄉里都有,都是些零碎的玩意,」焦小四把手攤開,露出一張漁網、長繩、數十隻倒鉤、魚油、棉花絮、黑狗皮小袋,防水靴子、還有一隻改造過的豬尿泡,漁民們用它來潛水。

「嗯,這些差不多就夠了,」李道士咂咂嘴,開始了手工活,先是把漁網抹上魚油,填上棉花絮,把狗皮層層裁開,放入黃符,扎死,捆在腰上,豬尿泡吹足了氣,紮在後面,拍了拍手,「搞定,出發。」

兩個人悄悄的向東邊的小林跑去,鄉祠後的水井,那是他們的目標。

「道長的大恩大德,小四沒齒難忘,」焦小四感激的道,他可沒想到,李道士聽了他沒錢之後,不僅沒有掉頭就走,反而把他給放了出來,按照他的說法,路見不平,必須拔刀。

「那必須的,道爺我一向是正氣凌然,區區銀錢怎放在心裡,道義才是最重要的。」李道士說這話時目光閃爍,又不知在打什麼主意。

這水井是清平鄉人的命根子,平常看守的十分緊密,好在他們之中出了個叛徒焦小四,在他的幫助之下,二人從一個地道中爬進,這地道還是他在年少時,與同鄉少年貓子一起玩耍時發現的,若是沒了它,他也逃不了性命,只是這貓子卻成了井中妖的口糧。

「道長,我只記得那妖怪一身綠毛,面目猙獰,您知道那是什麼妖怪嗎?」

「水井之中,大多是水猴子或是淹死鬼,但是這傢伙吃人,那非水猴子莫屬了。」

水猴子,綠毛猴身、鳥嘴長牙、能託夢、好食人

在祠堂的後方有數顆虯在一起的老樹,樹徑幾抱,在它的合圍之下,有一口斑駁的老井,隨風一吹,井口發出『嗚嗚』的聲響,李道士先和焦小四把漁網平鋪在井面上,繩頭系在好幾根樹桿上,打了個活結,像是動滑輪的組合,道士叮囑了焦小四幾句後,深吸了一口氣,將道袍一脫,翻開網子跳了進去,『噗通』一聲,水花濺的老高。

方一入水,身子就是一涼,視野也模糊了起來,這井水果然有些詭異,一半青一半黃,青的一邊輕,黃的一邊反而沉;李道士分別嘗了一兩口,果然如此,這是輕水和重水,所以說這水井連通的是深層地脈!

有道是元氣生一,陰陽為二,一能生二,二能生三,三生萬物,這水即是先天水,就跟陰陽水一樣,都屬於道家意義上的好水;為何叫做先天水,是因為這水還未與世間的濁氣相融,變成普通意義上的水色,若是用來繪符,都無需封敕,當然,這是師傅老頭的說法;按照李道士的理解,這就是加強版的純淨水,而這種水體,是最適合修道之人服氣修煉的,道士講究的是財、地、法、侶,而這,就是塊最好的寶地,也就是說,這裡很有可能有一個修行人的遺藏。

李道士露出興奮的表情,道爺為什麼來這裡,當然是為了——斬妖除魔,取寶什麼的,只是順帶而已,順帶,你懂?

水井不大,一個大活人掉在裡面難免有些擁擠,李道士時不時的在井壁上敲敲拍拍,大概一分鐘過後,氣憋的有些頭暈,連忙灌了一口豬尿包裡的空氣,再往下落,按照他對修道之人的理解,他們對於身前之物的安排,大多是置於洞天福地,這就像是一種時尚,所以若是這口寶井有人用過,而這位修道者又沒有徒子徒孫繼承,遺寶就會靜待有緣人,這可能性很高,誰是有緣人,自然是道爺我了!

果不其然,在井水下十丈的時候,一塊石磚有明顯的人工鑿痕,把其抽開,裡面放了一個玉匣和一片紫色的藥膏,入水不化,李道士心中大喜,連忙把它撈在手裡,往上游去,這次行動真是完美,等等,道爺我是不是忘了什麼?

剛這麼想著,水下忽然傳來了波動,水裡開始『咕嘟咕嘟』的冒著氣泡,無論是輕水也好,重水也罷,都被攪合成了一團,再也沒了之前的靈質,水被妖氣污染了!他這才想起了這次的行動目標,那隻水猴子!

一聲聲嗚咽從井底里傳來,從水下傳出,那種聲響無法形容似的,從腳掌上擦過,一點一滴的撫過皮膚,李道士的雞皮疙瘩都要出來了,連忙驅動體內的陰陽氣,繞著身子一圈,這才恢復了行動能力,往上游去,井壁開始緩緩的波動,就像是石色的波浪,一張張面孔從壁上顯了出來,都是些小孩兒的模樣,五官流血,兩眼像是深沉的黑洞,不出意外的話,這都是十五年來被獻祭的孩童。

李道士頭皮已經開始發麻,對付妖魔他倒是不怕,但是對於鬼怪,尤其是這種動不動就造成3D恐怖片效果的鬼怪,他真是有些哆嗦,黑影一閃而逝,『咚』的一聲悶響,身子直接被一股怪力按在了井壁上,一隻綠皮猴子張開四根尖齒,漆黑的眼珠釘在對方的身上,張嘴欲咬。

『雲光日經,永照我庭;太陰幽冥,速速現形。』李道士默念了一句,左手並五雷指,五指均收掌心,左腳跺右腳,捧起『哈』的一下說打,打內不打外,重重的拍在自己的心口,詭異的是,後背猛的顯出一張符印,光芒乍現,水猴子慘叫一聲,直接被打飛了過去。

李道士既然趕來,自然不是沒有準備的,來之前就用陰陽水沖了三張降妖符灌入了肚皮,如今通過陰陽氣打出符力,正好破了水猴子的妖法,手在腰間一扯,摘下了兩隻狗皮包著的桃木符,符浸水後便失了效用,若是被隔著,也無法鎮妖,只有黑狗通靈,所以李道士之前用黑狗皮包住了黃符,就是為了在水中傳遞符力,對付這只水猴子。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這只水猴子的道行竟還不淺,雖被降妖光芒打傷,但將兩隻爪子一揚,井水中頓時冒出了大大小小的暗渦,將李道士攪的頭暈眼花,就連新得兩件寶物,玉匣和藥膏都衝入了水中,這還得了!道士這一下也顧不得抓妖了,連忙手腳並用,往下面撈去,結果只拿了紫色藥膏,玉匣子卻緩緩沉入了水裡。

『你娘的!』李道士怒髮衝冠,水猴子你這是老虎頭上撓癢癢——作死!還未等他進行報復,一隻爪子又抓住了他的腳踝,把他往水底拖去;這一下他不敢再將藥膏揣到兜裡,只猶豫了一小下,直接吞入了嘴裡,空出手來準備去對付這只水猴子。

誰知這藥膏入水不化,入口即化,一道燥熱的氣流順著喉嚨衝了下去,所過之處,又酥又癢,這藥膏什麼用來著,不會是壯陽的吧?

而在外面,焦小四在焦急的等待著,而不知是哪裡出了岔子,鄉老正帶著一群人氣勢洶洶的趕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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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關二爺廟

     「孽畜,你在幹什麼!」焦鄉老怒喝道。

焦小四先是一陣慌亂,繼而咬了咬牙,心情平靜了下來,道:「沒什麼,只是捉妖而已。」

趕來的鄉民們頓時嘈雜了起來,人人露出驚恐的表情,就好像是信仰的神祇受到了玷污,或者說心靈最不堪的地方遭到了窺視,一個個的色厲內荏,大聲怒罵,「癩頭你好大的膽子!」「當年就應該把你丟下去,祭祀井神。」「若不是鄉老護著,你早該死了!」

鄉老眼中閃過一絲愧疚和痛苦,這焦小四可是他的親生孫兒,如果不是輪到了他家,是怎麼也舍不得把他交出去的,幸好老天保佑,井神最後留口了,可是自從那天以後,這小兒的心思就變了,整天調皮搗蛋,不做正事,更恐懼的是,他跟他們鄉人再也不是一路了,就像是個異類。

「什麼井神,它就是個妖怪,吃小兒的妖怪!你們也不想想,你們把自己的兒女生下來,難道就是為了給它食用的嗎!就是為了養活自己嗎!你們就真的沒有一點痛苦的感覺?虎毒不食子,你們這些人,為了銀錢,怎地變的連畜生都不如了?!」焦小四聲嘶力竭的吼道。

此話一出,不少鄉民們露出了慚愧的表情,但跟多的是憤怒,一個個的臉紅脖子粗,「把他丟下去!」「丟下去!」「丟下去!」

「住口!」鄉老把枴杖重重一跺,這些音浪逐漸的平息了下來。

「孩兒啊,你還小,不知道我們這村子以前的光景,北邊的胡騎時不時的來打穀子,縣中兵丁催糧催的又疾,鄉里又無甚產物,能一天有一頓飯吃已經謝天謝地了,你忠叔、姜二爺,可是都活活的餓死的啊,哪像今個兒,有吃有穿能睡婆姨,縣裡的老爺們都沒有咱好過,這都是井神賜予的啊;你能活命,不也是井神口下留情嗎,乖孩子,聽爺爺的一句話,別做這些腦子不靈光的事,讓開吧。」

焦小四倒退了幾步,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這世道,這規矩,這道義,全都比不過這衣食富貴,井中的那個不是妖怪,人心的貪慾才是,他們才是;鄉老見對方不知悔改,眼神漸漸的淡漠了下來,「來人,把他給小老兒拉下來,再不聽勸就把腿敲斷!」

五六個鄉人衝了過來,手、腳、臉、腿,一個人扒一處,焦小四連忙抱緊了井沿,死不松手,道長說了,這妖能不能抓住,他是最關鍵的,他一定要抓住這妖怪,給死去的石頭、鯉魚、貓子看著,給這些沒良心的傢伙們看著,這不是井神,這他娘的就是個腌臢妖怪!

拳腳像是雨點一樣的落在了他的頭背上,砸的生疼,不知是誰,舉起了一塊大石,重重的往他的小腿上砸去——

「啊!」

一盞茶,兩盞茶,一炷香的時間,焦小四的身子都快被砸爛了,指甲都癟了出來,血絲沖眼,他就像是一塊頑石,不動,就是不動!

「敲他的腦袋!」焦鄉老終於忍不住大叫道,此刻,再無一絲溫情。

『咕嘟』『咕嘟』『咕嘟』的聲響越來越大,從井裡冒出的氣泡驚動了所有的人,一道綠色的身影瞬間從水底噴出,焦小四鼓出最後一絲力氣,猛的拽起了繩頭,那漁網借助幾個活結的結構,猛的向上一收,裡面的鉤子刺破了皮,掛在對方的身上,它在掙紮著,跳動著,可在魚油的作用下,漁網滑而又滑,任它氣力多大,都掙脫不開。

眾人這才看清了對方是個什麼模樣,一隻齊人高的綠毛大猴,眼珠漆黑,四根長牙頂在上下顎,見被一群人圍觀,半尺尾巴不由的抖了抖。

「看看!看看!這就是你們口中的井神,它哪一點像神明了?就是個活生生的弼馬溫!」焦小四吐了口血沫,瘋狂的大笑道。

「笑你妹啊,還不把道爺我拉上來,凍死我了,」井底下忽然傳來李道士的聲音。

鄉人此刻的心情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害怕、羞憤、惱怒、擔心,不一而足,沉默了半晌,其中一個鄉民突然開口:「你抓了這井、井猴子,這水是不是就沒效用了?」

「對,對,把它給放了,不然大家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啊。」

「請井神息怒,只要保佑我們大富大貴,小孩從來不是問題,就算是村子裡沒有了,咱們可以到到人市上買,前年不是大旱麼,破家的,逃難的,人口真的不值錢。」

「你們這些人的智商,真是讓道爺我大開眼界,」李道士一邊嗤笑,一邊把衣服擰乾:「還真以為這水質是水猴子造成的,剛鑿開的水井時可沒這妖怪,這水不也是先天水,道爺我第一次聽就明白了,這妖怪佔了你們的福地,吃了你們的孩兒,你們還為它著想,這不是賤嗎?」

有鄉民試探性的打了桶水,果然如此,一青一黃,清澈見底,散發著淡淡的香味,就像是從未變過一樣,這傢伙的眼珠頓時紅了,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小女,我的小女兒啊……」

「好了,接下來就交給你們了,有怨報怨,有仇報仇,記得別把它弄死啊,」李道士指了指水猴子。

看著這些化身為野獸的鄉民們,焦小四一時間無話可說,總覺得說不出的嘲弄,剛剛還在百般維護,如今卻又視若仇敵,這世道——

「道長,這是為什麼?」

「這就是人心,道義放兩邊,利字放中間,」李道士懶洋洋的躺在地上,曬著太陽,說不出的舒坦。

「道長你也是這樣的人嗎?」焦小四忍不住問。

道士嘴角一揚,道:「不,道爺我習慣站著掙錢。」

不過片刻,又咂咂嘴,總感覺肚子裡怪怪的,自從一不留神吞下了那支紫色藥膏後,陰陽氣的確有些壯大,但變化更大的卻是五臟六腑,就好像活了一般,每一次胃動心跳,感覺都相當的清晰,包括胃裡的殘渣和腸子的排泄物,雖不知這種變化是好是壞,總感覺有些噁心;按照道家的規矩,丹丸內服,藥膏外敷,所以很有可能,李道士用錯了服用方式。

「陰魂出殼,幽魄歸位,攝!」用桃木符收了這水猴子的精魄之後,李道士也不管這些鄉人現在是什麼想法,自己做的選擇,誰也怪不了。

「丑娘,你死哪裡去了,道爺要換身衣裳,人呢?」李道士回到了房子裡,卻見不到丑娘的蹤影,難不成跟著周捕頭他們收穀子去了?正這麼想,忽然看到桌面的茶碗上壓了一張紙條。

『這女娃在我手上,把本門的心法寫出,亥時三刻到關帝廟來,一物換一人。』

「我靠,」李道士怒了,這年頭還有王法嗎,正大光明的綁道爺的人,丑娘長的那麼醜你還綁她,有沒有點功德心,哪個不要臉的干的出來。

包裹裡翻了翻,果不其然,天青寶冊不見了,肯定是自己人下的手,誰會對這些東西感興趣?李道士腦子一轉便明,只有一個人——吳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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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鬥法

     據說,當年關二爺兵敗被殺,頭顱被呂蒙送往了許都,交予曹丞相,而屍體就地掩埋,就葬在這關聖帝君廟中,又因清平鄉富裕,香火不絕,漸漸成了此地的一個名勝,夜色初升,道士將事情原委告之周捕頭,並推脫了他們的好意,修道人的鬥法,可不是常人能插手的,除非是用特別的手段。

烏雲遮月,李道士一個人站在了關帝廟前,『咚、咚、咚——』廟內的一連串鼓聲就像是在助威一般。

「人販子吳老頭,給道爺我滾出來!」李道士一腳踹開了大門,大步走了進去,兩側燃起了十來個火盆,一股子邪門的氣息從廟裡傳了出來,這根本不是道家的氣感。

「嗚嗚——」只見在門後的一顆大柱子上,丑娘被粗繩綁著,頭微微低垂,似乎還未有清醒,而在關二爺雕像的面前,吳老頭盤膝坐在蒲團上,臉上呈不正常的青色,在前面的香爐之中,插著三口拇指粗細的黑香,在它的邊上,還擺放著香、燭、紙錢、茶、死公雞、碗,香爐上聚土三堆,如冢狀,邪門的很。

『吱呀』一聲,大門隨風一吹,猛的關起,揚起了一大片塵土,李道士眯了眯眼:「吳老頭,你這術法,怎麼有點像是湘西苗族的巫術?」

天地初判之時,上古大神通過對於天地的理解,形成了各種語言和圖紋,通過祭祀和祈禳,獲得了原始的天地力量,叫做巫祝之術;但由於此法太過血腥和殘忍,後被三皇五帝以及道家諸派祖師的改良,漸漸演化成了符咒之術,而另有一支,則始終保持著古風,從蚩尤到刑天,再演化為三苗、巫疆諸法,到了如今,便稱之為妖術魔法。

此法有一個特點,便是每當施法之前,都要以活物祭祀,李道士之所以這麼認為,便是看到了那雞脖子被扭斷,點點滴滴的血水流落在了碗底。

「這不是巫術,乃是老夫自創的道術!」吳老頭頭也不回的道。

「你既然這麼厲害,為何綁道爺的人,還要我青城的本門心法,這不是豬鼻子插大蔥——裝象嘛!」李道士不屑的道。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你們道家的人,一開始不也是從苗術練起,老夫這麼做又有什麼錯?」

我靠,這老頭貌似知道不少道家的黑歷史啊,李道士琢磨了下,還是穩妥點好,道:「不管對和錯,把道爺的人給放了,咱就不計較你欺負小姑娘的事了。」

「來可以來,走就未必能走了,」吳老頭拿起一疊紙錢,往上一丟,『嘩啦嘩啦』的聲響之中,刀光一閃,只見這老傢伙劃破了自己的頭皮,人血混合著雞血攪拌在了一起,用力一甩,灑在紙錢上,紙錢伴隨著一股子陰風衝了過來。

「我靠,說打就打!」李道士面色一變,連忙甩出兩張桃木鎮妖符,光芒一閃,擋住了這股陰風,走禹步,掐指行法,「赤鴉赤鴉,風火之車,雷中烏鬼,雲外夜叉,飛符走騎,赤驥飛炎,邪鬼無潛,妖魂無蹤,元亨利貞,追攝!」

黃紙一燒,一團白火從空中顯了出來,往吳老頭撲去,只見對方身子不動,蒲團卻轉了一百八十度,身後的煙氣迅速匯聚,化作一道人形的模樣,隱約的嘶吼聲從霧氣中傳了出來,火烏鴉慘叫一聲,羽上火焰頓時消減了一大部分,這是苗族咒術,對方果然是巫祝一脈!

吳老頭抬頭一看,面前已無了李道士的蹤影,只剩下三道光色通道顯出,其中的身影若影若現,這是開道咒的另一種運用,反射光線,吳老頭剛一起身,就聽到李道士的聲音:「哈哈,抓住你了!」

猛的一掀,香燭、紙錢、雞血之類的玩意灑在了半空,吳老頭肚子一痛,被惡狠狠的踹了一腳;李道士到底是一個青壯後生,雖未學過甚拳腳的本事,拳打南山敬老院還是不成問題的。

「都多大歲數了,還跟人約架!」

然而就在這個關頭,吳老頭的臉上卻露出了詭異的笑容,只見他不退反進,彷彿沒有知覺一般,硬是把李道士壓倒在地,雙手箍在他的背上,力氣出乎意料的大。

「我靠,老頭你想做什麼,道爺我不是這麼隨便的人。」李道士用力的掙扎,對方的骨骼被搖的『咔咔』作響。

「你真當老夫的目標真的是你青城派的心法,我的目標可一直是你!」

「吳老頭你口味怎麼這麼重,我看丑娘比較適合你啊,」李道士憋著氣叫喚道,掙出了一絲空隙,五指一亮,毫不猶豫的打出了五雷掌;悶響一聲,對方的肚皮瞬間變的一片血紅,似乎裡面的器官都爛掉了,然而吳老頭卻一點痛覺都沒有,滿是鮮血的老臉上全是猙獰:「我要佔了你的身軀,取代你成為青城派的道士!」

『奪舍!』李道士大吃一驚,這還真是道家神通,一般是壽元將近的前輩附上剛死之人的肉體,繼續修行,但是這不是道行高深之輩才能成功的嗎,吳老頭怎麼會?道士的眼光忽然瞅到了對方胸口處的疤痕,這是奴隸?

這吳老頭的來歷倒也真是稀奇,他本是邊地的一個農夫,自從二十年前胡騎入關,把他一家三口殺了個乾淨,就他是因為會些照料馬匹的本領,閹了過後,成為了奴隸;這胡騎只是個統稱,乃是匈奴、鮮卑、氐人、羌人、吐蕃的後代,機緣巧合之下,他被一位巫師看上,偷學了不少的咒術,伺機逃了出來;這傢伙的確有些天賦,不僅把咒術補全,還看了些道書,把二者結合起來,練成了這似道似巫的本事。

隨著他的大口張開,香爐上那三堆似冢一樣的灰土緩緩飄起,鑽入了他的口中,並與他的魂魄相融,化作了一道似沙非殺的流質,從眼耳口鼻中冒了出來,往李道士的口中鑽去。

眼見不妙,李道士連忙大叫一聲,「併肩子,亮傢伙!」這傢伙聰明似鬼,怎麼會真的單刀赴會。

話音一落,早已忍耐不住的葛老二猛的從牆外翻了過來,手中的鐵桶當頭潑了過去,一團黑狗血灑了吳老頭滿身;凡是作法之士,最忌見六畜、產污、死屍,這黑狗血先天的就帶了破法的效用,吳老頭當即翻了個白眼,那團流質開始散落。

「丑娘,起來吃肉了!」

「肉?」本還在昏迷中的醜娘一下子抬起了頭,眼皮子睜開,露出了興奮的表情,左右看去,「肉呢?」

「肉你個頭,還不來幫道爺。」

丑娘這才注意到了這個情況,連忙張開嘴,噴出了一團碧磷妖火,把吳老頭半個身子都點燃了,李道士乘此機會,把吃奶的力氣都使了出來,用力一推,終於把對方掀開。

「你娘的,累死道爺了,」李道士喘了口氣,見這流質已緩緩消失,這才爬了起來,去給丑娘解綁,「第四次了,丑娘你個笨蛋,又被人抓了,下一次道爺我肯定打死也不救你了。」

丑娘只是傻笑,她分的清楚真話和假話。

正當以為事情告落之際,後面忽然傳來了葛老二的驚呼聲:「小道士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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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追殺

     只見在吳老頭的屍體上,一團黑霧湧了出來,趁李道士不注意,突然包裹了他的身子,隱隱約約間,浮起無數張扭曲的面孔。

「小道士,也許老夫奈何不了你,但老夫以自己的三魂七魄為引,一身修為作咒,非得破了你的法力,毀了你的道基,讓你永世不得超生!」

這股魔氣順著喉嚨往下,很快就衝破了羶中、鳩尾、氣海三穴,繼而席捲肺口、腎俞、命門、尾閭等地,大有把體內攪的天翻地覆之勢,就連陰陽氣都被逼的節節倒退,全都被沖散了開,李道士身子不停的抖,臉上泛黑,情況危在旦夕!

「不要,不要死,」丑娘連忙握住他的手,瘦小的身子在顫抖著,土狼沒了,娃娃峰也不在了,在她的心中,李道士早已成了他最親的親人;她不想他死,真的不想,眼睛緩緩的濕潤,『滴答』,一滴晶瑩的淚珠掉了下來。

「道士,你不要死啊!!」

她不知道的是,石女的淚珠是世間最純潔的物質,剛流入了李道士的嘴裡,黑氣緩緩變淡,這滾滾的怨咒之氣就減了一半,只剩下吳老頭的冤魂厲魄還在作祟,把他的體內攪成一片。

應該說是李道士福大命大,之前在水井中吞下的紫色藥膏,除了增進修為外,最大的效用就是強化了五臟六腑,增強了它們的抵禦能力;任對方怎麼折騰,經脈血管都未有被撐爆掉,給了陰陽氣收縮和反擊的機會,只見絲絲縷縷的氣體不斷從體內蔓延開來,並反向包裹住這股咒怨之氣,雖然只是延緩了它的衝勢,但卻是很好的現象。

陰陽氣,古名『青雲真氣』,是當年青城派劍仙煉劍誅敵的看家手段,本就極為霸道,但因後來改行成了道士,被歷代師長所修改,這股子氣息漸漸收斂了起來,如今在生死關頭,鋒芒又顯,主動按照《玄都上品》的修行路線開始了運轉;劍者,誅人間之惡黨,斬地下之鬼精,『嗡嗡嗡』的聲響之中,陰陽氣來回的滾蕩,魔氣被徹底的打散了開,被練化成了純粹的真元,一點一滴的落入了李道士的經脈血管之中,給陰陽氣增加了燃料。

「天靈靈,地靈靈,天地靈靈,萬法歸宗!」李道士突然大喝了一句,大量的黑霧從五官之中逼了出來,雙眼白光一閃,再度睜開,「想跑?」

「六甲將軍,六丁陽神,九天力士,下地山神。封泉泉乾,封石石裂。封山山崩,封河河竭。封廟廟破,封火火滅。封魔魔滅……」

火盆一座座倒地,香爐傾翻,桌椅搖個不停,就連倒持青龍偃月刀,威風凜凜的關二爺雕塑上也被震出了一道道裂痕,整座廟宇都顫抖了起來,那道黑氣更不用說,『嘭』的一聲,炸成四分五裂,吳老頭的魂魄徹底消亡。

李道士一蹦而起,「呼,好險,吳老頭你也真是夠狠,臨死還擺了道爺一道,差一點就陰溝裡翻船了!」

「小道士你沒事了?」葛老二又驚又喜。

「廢話,道爺我什麼人物,你見過哪個穿越者混到一半就死了,」李道士又開始瞎扯掰,抬頭一看,一片狼藉,連忙拱了拱手,「關二爺莫怪啊,道爺我也是為了降妖除魔,你能理解的吧。」

「丑娘,走人了。」招了招手,只覺的渾身精力充足,好像充了氣一般,說不出的滋潤,這就是修為大進的感覺,正是心滿意足,忽然精氣神一晃,這種感覺——又有魂魄要出世了!

「快快快,給道爺我找個安靜的點兒,要生娃了!」李道士揉著腹部,劇痛難耐,道士這職業真他娘的不好當,時不時就給你玩個心跳。

正在這時,關二爺的雕像上忽然冒起了白光,放出一股子比吳老頭強上百倍的氣息,洪亮的嗓門迴蕩在整個廟中:「誰壞了關某人的安身之地,還不報上名來!」

「關二爺!?」李道士與葛老二同時叫道。

「跑跑跑跑,把人家的墳墓都給踩了,怎麼說都沒用,丑娘墊後!」

「讓這小姑娘墊後,會不會有危險?」葛老二問。

「屁,你見過關二爺什麼時候打過女人的,綠帽關可是出了名的直男。」

兩個人眨眼間就奔出了門,只留下丑娘歪了歪腦袋,不是來接自己的嗎?

烏雲捲開,天機星閃了閃,整座廟光芒大亮,半晌過後,便多了一位九尺左右的身影,丹鳳眼、臥蠶眉、二尺髯、面若重棗、唇若塗脂,似人非人,似神非神,『噌』的一聲,青龍偃月刀一甩,殺氣凶凶,「小娃娃,你可知是誰壞了我關羽的廟宇。」

丑娘猶豫了下,點了點頭。

「那你可知他們的去向?」

丑娘撓了撓頭,李道士說過,說謊的不是好孩子,將手一指,正是二人逃命的方向。

「關某謝過,請溫一壺茶水,待某家斬了二人的頭顱後,再來飲用,」話音一落,關二爺身化一道光芒,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我去,他怎麼知道我們往哪裡逃的?」李道士只見後方的一團金光越來越近,忍不住嚥了口吐沫。

「小道士,那裡有馬!」

清平鄉富裕,基本上家家養馬,就跟當今的富貴村人人有車是一個道理,葛老二跑江湖多年,哪有不會騎馬的道理;當這家的鄉民聽到動靜趕出來的時候,就見空蕩蕩的馬廄和關二爺的身影一閃而逝。

「我的馬,帝君顯靈了!」鄉民一時間思維錯亂,「難道是關二爺偷了我的馬?」

「小道士,往哪裡走?」

李道士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肚皮已經撐的有足球大小,艱難的道:「我怎知往哪裡走,哪裡好走往哪裡走。」

「關二爺生前最講義氣,說不定俺們把事情真相說了,二爺就不計較了?」

「好主意,你去跟他說,你是葛老二,他是關老二,指不定你們兩還有共同語言呢。」

葛老二脖子一縮,嚷嚷:「俺才不干呢,他可是神仙,俺是凡人,俺怕他。」

李道士從未騎過馬,本以為就跟坐車一樣,沒想全然不是一回事,顛的整個屁股都麻了,如果不是死死的抱住葛老二的後背,有好幾次都差點被摔翻了下去。

『以後只坐馬車不騎馬!』李道士悲憤的想。

一奔一逃之間,仗著馬匹的速度,二人始終吊著關二爺一頭,不過隨著天色初明,加上馬兒的力氣逐漸減弱,距離正在逐漸的縮短之中,直到眼前一亮,一片桃林顯了出來,夏日正至,滿樹的桃花顫著,被風一吹,如雪如霧,紛紛落下,化作了花泥。

「這是——」李道士的腦海中瞬間閃過一道記憶,『附近有個桃園,有劉關張結義的供奉,現在桃花估計要開了,桃李芬芳,最容易吸引才子佳人前去踏青……』

「扶我下車,不是,下馬。」

葛老二不明所以,又沒甚主意,只得照做,二人下了馬,李道士一邊吐著,一邊往那桃園中心的供奉所在跑去,摩擦的聲響從後方傳來,關二爺最厲害的本領是什麼?當然是拖刀術了,前斬華雄,後誅顏良,刀芒閃過,寸草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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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認祖

     遙想當年,劉備、關羽、張飛因感天下大亂,民不聊生,為了共同創出一番事業,在張飛莊子後的桃林祭告天地,結為異性兄弟,立志匡扶大漢;雖說結局轉了個彎,由大漢變成了蜀漢,先人故跡,到底讓人欽佩。

這桃園的中心,據說就是當年張飛家中的後莊,在最大的那顆老桃樹下,便有三座神龕,瓜果供奉,上有劉、關、張三姓,香火不絕。

李道士被關二爺追的雞飛狗跳,脖子上的汗毛炸起,眼看著頭身就要分家,二話不說,膝蓋一軟,跪了下去。

「不孝子孫拜見劉祖爺爺!」

『噌——』那一刻,偃月刀的刀鋒離李道士的脖子只有不到半寸的距離,寒光照在他的臉上,月暈如水。

「黃口小兒,你說,你拜的是誰?」關二爺臥蠶眉微微一挑,詫異道。

「實不相瞞,我乃玄德公一脈的第八代子孫,傳到這一代,只剩下我這一根獨苗了。」李道士淚流滿面,雙眼真摯,這一刻,金馬、金像、金雞獎的影帝通通附身,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他是拿生命在演戲。

「可有證據?」

「實不相瞞,自從那司馬昭滅了蜀漢之後,後祖(即劉禪)見大勢已去,便讓侍女抱了曾祖父先走,自己假意投降,以圖再度振興蜀漢基業,無奈子孫不成器,一直未找到機會,我父曾說,若有關二祖和張三祖這等英雄好漢相助,何事不成?」

「傳說我家祖父垂手過膝,顧首見耳,也不知是真是假?」李道士瞅了一眼對方,果不其然,對方的臉色緩了緩;這個年代貌似還沒有《三國演義》的出世,而且《三國志》中的蜀書也未有流傳開,這也算是比較隱秘的消息了。

「大哥相貌異人,實有帝王之姿,碰上我與翼德,也是理所當然之事,」關二爺摸了把鬍子,不著痕跡的吹捧了下自己。

「那是當然,關叔祖乃世間猛將,碰上我家劉祖爺爺,正是如虎添翼,世間良配!」

「黃口小兒,莫要以為你的三言兩句,就能讓關某信服,若是沒有其他證據,你這人頭,某家就收下了!」

「等等等等!」李道士慌忙叫道,娘的,這該怎麼辦?關二爺不好忽悠啊,除了驕傲過頭外幾乎沒有其他的性格缺點,要是一張符把易中天老頭給招出來了就好了,他知道的多啊,嚥了口吐沫,忽然靈光一閃。

「我聽我父親曾說過,關二祖在入曹營時,曾跟那曹丞相要一位美人,可惜那曹操生性好色,未有給予,也不知是真是假?」這是他很多年前看到的一段野史,也不知是真是假,但如果是真的的話,那必須得感謝那麼多三國學者的探索,連這麼點八卦都能刨出來。

「這——」關二爺先是一愣,那張重棗臉似乎又紅了一圈,這他娘的絕對是黑歷史啊。

一看到這表情,李道士哪還不順桿子上樹,猛的掐了下屁股,眼花泛出,當即抱著二爺的腿乾嚎起來,「不肖子孫拜見二祖,沒想自小道家道中落以來,還能有機會見到長輩,嗚嗚嗚……」

「唉,可憐你了,孩子,」關二爺大概是從沒見過這麼無恥的人,虎目泛淚,信以為真,手掌摸了摸道士的腦袋,一臉的慈祥。

葛老二一時間還沒轉過神來,喃喃道:「不對啊,小道士你姓李,可是劉備的後代,不應該姓劉嗎?」

李道士暗罵了一句,連忙補救:「子孫不肖,那司馬氏滅了我蜀漢之後,仍暗中派人追殺,不得已之下,我家先祖只好隱姓埋名,到了我這一輩,只好上了青城山,做了道士。」

陳壽曾言,羽剛而自矜,飛暴而無恩,果不其然,一聽這話,關二爺當即就怒了,抬手給了李道士一巴掌,罵道:「祖宗性命,怎好輕易棄之,如今司馬氏早已是冢中枯骨,為何不改過來!」

「關二祖說的有理,馬上改,馬上改,」李道士不怒反喜,小雞啄米似的點著頭,打是親,罵是愛啊,看來這關二爺是差不多忽悠住了,還沒來的及鬆口氣,這才想起自己的肚子現在腫的跟個孕婦似的,三魂逆轉,七魄作祟,難關還沒有闖過去呢;連忙盤膝坐定,運轉《玄都上品》,頗有規模的陰陽氣開始鎮壓,跑了一晚上,哪有時間去吸攝北斗寒氣,只好硬著頭皮用一身修為去拼了。

『玄中有玄,是我命;命中有命,是我形;形中有形,是我精;精中有精,是我氣;氣中有氣,是我神;神中有神,是我自然,自然分化,謂之陰陽……』

不過三魂七魄乃神明之本,人體之源,與陰陽氣分屬同源,鎮壓的效果十分不好,左手打右手,能打出個什麼玩意來,結果就見李道士的身上時不時的鼓起一兩塊,就好像充氣了一樣;匆忙之間,終於鎮壓不住,『哇』的一聲,吐出了一團黑氣,那黑氣轉了幾圈,竟化作了一隻濕濕搭搭的黑狗,雙眼如漆,滿嘴黃牙,腿有八隻,這是七魄之一的屍狗!

如果說上一次的吐魄是有意而為之,這一次就真的是鎮不住,眼睜睜的看著對方逃掉,李道士雙眼凸起,眼都快咬的崩掉了,你娘的,有種別跑!

陰陽粹靈,胎化而成,道家講的是性命雙修,養七魄,鎮七魄,修三魂,煉三魂,若是讓這七魄之一的屍狗逃了出去,日久必生靈智,也就是化作了天地生靈的一種,然而天地運轉,講究的是平衡,多了一個生靈,世間必要少去一位生靈,就是他自己。

好在李道士剛剛認祖歸宗,旁邊就有一條大粗腿,關二爺自然不會讓自己『大哥的血脈』絕種,丹鳳眼一眯,青龍偃月刀『噌』的一聲斬了出去,旁邊二人只見得白光匹練一閃,屍狗就被一刀兩斷,而李道士腦袋一疼,兩眼一黑,直接昏死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李道士暈暈乎乎的醒來,只見自家躺在馱糧的大板車上,陽光灑下,照的他一陣頭暈眼花,只覺的無比的虛弱;印象之中。只記得關二爺拔刀怒斬,顱骨就一陣揪心的疼。

「道士你醒了啊!」葛老二驚喜的道,這傢伙是個藏不住口頭的男人,不用他問,就把之後發生的事抖的一乾二淨,關二爺在幹掉屍狗之後,又用神力又修補好了他的魂魄,這可不是一般二般的人情,神力是神祇受香火供奉,產生的一種能量,極其寶貴,而在修補了好了李道士的魂魄之後,關二爺便道時間不早了,天庭點卯,自己要及早歸位,便化作一道金光,消失不見。

「哦對了,那關二爺還說,他雖修補好了你這道魂靈,但是還要療養些時日,在這段時間內,切莫與別人動武;他也沒想到大哥的傳人會走上仙途,考慮到你行走天下難免會遇上危險,故意留了一些好處給你,就看你能否發現了。」

「好處?」李道士納悶起來,忽然覺的手腕處有些癢,扯開袖子一開,三條刀痕印在了腕部,就好像紋身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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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買馬

     三天後——

「道長,這是你的路引還有發放的二十兩官銀,」縣衙內,接待李道士的並不是趙縣令,而是縣丞。

李道士毫不客氣的接過,二十兩銀子就是兩隻官制銀元寶,份量還挺沉,至於路引,則是一本薄薄的硬皮小冊,粗粗掃了一眼,上面寫著『正治二十六年平川縣縣民李長生請給過所牒』,下面還有籍貫、年貌、居所、出門原因和目的地,當然大部分都是編的,看來這年頭的官府信譽跟現代有的一拼;不過正治二十六年?倒是從沒聽過這個年號。

縣丞尷尬的咳嗽了兩聲,道:「道長把這路引保管好,把裡面的內容記住,日後被盤問了也不至於露餡;最好去玄都司登記一下,換個道牒,這樣過橋過路費都能省下來。」

「放心,道爺我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話又說回來,你們家趙縣令和周捕頭呢,怎麼一個都沒見到?」李道士納悶的道。

「實不相瞞,趙大人陪著新上任的河道總督萬大人巡江去了,至於周捕頭,則得了一張舉薦信,到滇西上任。」

「都走了啊,」李道士咂咂嘴,昨天葛家三兄弟才跟他辭行,據說河南水匪猖獗,他們想要黑吃黑,賺上一票,沒了他們,這平川縣中,還真沒啥熟人了;剛出了縣門,就見丑娘眼巴巴的等著,嘿嘿一笑,「走,準備出發,道爺我帶你吃香的喝辣的去。」

雖說二人沒甚行李,但是李道士有錢了,也不願意天天再走11路,便想買一隻代步工具,畢竟到江南六府還有好長一段時間,就先去了馬市。

這馬市和平川縣還有上一段距離,本是一座兵寨,自從當年的三邊總督兼兵部尚書,如今的太傅少保王老大人與十三族土司議和之後,便又重開了馬市,倒也不僅僅是交易馬匹,綢緞、鹽、茶、鐵都包括在內。

所以當李道士趕到那裡的時候,驚訝的發現這裡跟現代的農貿市場還真沒多大的差別,只不過攤主換成了土司族人,交易的方式則是以物易物居多;至於馬匹的種類:河曲馬、西南馬、藏馬、岔口驛馬,直接把李道士看花了眼,琢磨了好半天,愣是沒選好。

「客官看上哪一匹了?」馬商問,雖說把馬運到南邊,價格至少翻一倍,但是最近官道不寧,強人出沒,加上各種苛捐雜稅加重,能出手的話還是盡快出手的好。

李道士琢磨了下,「我想要那種能馱貨、耐力足、不挑食的那種馬,性格還要溫順,你們這兒有嗎?」

「那必須是契丹馬,」馬商到底是老手,不過片刻,就牽來了一匹矮壯的黑馬來,這馬的樣子一點都不起眼,腦袋大脖子粗,還有腿短,毛髮還厚一圈。

「這馬行嗎?」李道士不確定的道。

「客官可不要小看了這匹馬,草原上的胡人騎的可都是這種馬,可三天三夜不吃不喝,日行兩百里,如果不是馬屁股上挨了一刀,傷了經脈,再也跑不起來了,這種戰馬,可是想買也買不著的。」

聽著馬商的吹噓,李道士琢磨了下,契丹馬,怎麼這麼耳熟,想起來了,不就是蒙古馬麼,這馬當年可是馱著蒙古人跑到歐洲去了,絕對是古代版的裝甲車,至於跑不快麼,那也沒關係,道爺我要的就是安穩,上一次顛的想吐的感覺還沒完全消掉呢。

「給個良心價,多少錢?」

「五十兩銀子。」

「噗——」

而在另一邊,丑娘抱著行李包裹,有些無聊的站在木樁子邊,這裡人多,李道士不讓她亂跑,而且對於牛馬什麼的代步工具她也不感興趣,只是懷戀起了糖人的滋味,聽道士說,那個『江南』有更多的好吃的,可是不可能有比糖人更好吃的玩意了,她表示嚴重不信。

正發呆之際,忽然耳朵動了動,似乎聽到了什麼,轉過了頭,只看見一隻沒毛驢子對著黃豆混雜草細嚼慢嚥,兩隻驢眼正好也對向了她,丑娘抓了抓腦袋,不由的走了過去。

「剛剛,是你在說話?」

沒毛驢子嚥下了最後一口稻草,突然露出了張擬人的微笑,腦袋一斜,只見在下面的木牌上寫著——『深山老驢一隻,售價五兩,欲購從速』。

丑娘在包裹裡摸了摸,掏出了一錠銀元寶,「這是不是五兩?」

「好了好了,實在說不過客官您,二十五兩,成本價,不能再少了!」馬商抹了把汗水,這傢伙真是能說會道,只是賣一匹馬,他都能扯到物價水平、朝廷政策、銀錢增值的份上,他可還有十幾匹馬沒售出呢,不能把時間都耗在一個人的身上。

「成交!」李道士嚥了口吐沫,砍了半個時辰的價,他也有些口乾,「丑娘,拿錢付賬。」

眼角一撇,就見不知何時,這小姑娘的手上牽了只沒毛驢子,開口道:「馬,不買,驢子,買了。」

「啥?!」

李道士瞅了一眼丑娘,再看了一眼這只品相差、質量更差的老驢子,嘴角歪了歪,垮了下來,悔的腸子都青了,早知道就不該把錢給她拿著,這丑姑娘沒輕沒重的,五兩買一隻驢子也就罷了,更關鍵的是,她給人家的銀元寶是十兩份額的,足足虧了五兩啊,這他娘的是以前半年的伙食費啊。

「我算是看明白了,道爺我當日收留你就是天大的錯誤,你這丑小娘生下來就是為了坑道爺我的吧!你大爺,你是我大爺!我警告你,至少半個月別跟我講話,扣你半年的飯糧,以後天天就給你吃一頓,吃到補上來為止,」李道士惡狠狠的道。

「道士,慢一點,等我,」丑娘委屈道,兩個人早已上了路,現在正在往南直隸的方向趕去,道士腳步快,很快就把她和沒毛驢子甩到了後面。

「還等你,你想的美,道爺我不把你甩了就不錯了,這破驢子看著還沒道爺我重,我就不明白你買它幹什麼,行李由你背不就行了,呼,氣死我了!氣的我都想尿尿了,別跟過來啊。」李道士身子一轉,就消失在了山道的後面。

丑娘剛要上前,這只老驢子就咬住了對方的衣角,搖了搖頭,露出一絲奇怪的笑容。

站在一顆松樹後面,李道士剛解決了生理問題,準備回去繼續教訓丑娘的時候,渾然沒注意到兩道身影就藏在樹後,一口布袋子罩了上去,拎了就跑,李道士『嗚嗚』的掙紮著,只覺得綁匪的力氣出乎意料的大。

一柱香後,綁匪到了匯合點,將口袋一掀,李道士剛準備破口大罵,就見二十來號皮襖大漢冷冰冰的看著他,手上拿著的、腰上掛的,都是鋥青的厚背大刀,頓時嚥了口吐沫,「各位好漢,有何貴幹?」

「大當家,探哨的時候,捉了個肉頭。」

那當家的站在山石上,虎背熊腰,光著腦袋,披著熊皮大鬥篷,單是膀子就比李道士的腿粗,一身的血氣竟使得體內的陰陽氣就僵了一兩分,這絕對是個江湖上的高級好手。

「搜搜看,身上有什麼值錢的玩意,然後就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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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虎窟山

     「黃紙、筆墨、桃木符、木頭棒子、鬼畫符的書,直娘賊的道士,都是些什麼玩意,」獨眼兒一邊罵,一邊搜身,「咦?竟然還有十來兩散碎銀子,這小子倒是有些油水,這又是什麼,印章?」

李道士看的心驚膽顫,其他的也就罷了,這青城法印可是萬萬丟不得的,法印沒了,青城派的道統也就斷了;可是這綁匪可沒有保護物品的習慣,東西被丟的滿地都是,青城法印也在空中畫出一道彎曲的弧線,不知道掉在哪個山隙旮角了。

獨眼兒翻開了路引,點了點頭,「原來是平川縣人,當家的,這平川縣是不是就在虎窟山的東邊?」

「對,刀疤子就在那裡紮了個寨子,我們先在這山上安頓好,再做其他打算,至於這肥羊,宰了吧。」

李道士嚇了一跳,連忙叫道:「各位好漢,按照這綁票的規矩,既然油水已經給足了,咱也沒反抗,沒道理要我的性命啊。」

「嘿,咱山西刀匪什麼時候講過規矩。」

李道士的心徹底沉了下來,這山西刀匪,不就是幾個月前霍大鬍子追殺的那群人,按照他的說法,太行、雁行、王屋三山,二十六處堂口被他掃的只剩下一個了,難道這就是最後一支?我靠,倒霉催的,這都能給道爺我碰上!

眼珠子一轉,「好漢別殺人,咱有用處,有用處!」

「你能有什麼用處?」這大當家咧開嘴,露出一口臭牙。

這些人可都是殺人不眨眼的種,要想保命,可不能把希望都寄託在對方的良知上,只有對他們有用處,才能活下來,連忙放眼望去,只見這些人一個個風塵僕僕,鍋灰蓋臉,看樣子是幾個月都沒洗澡了,所以說——

「報告好漢,小的能洗衣、做飯、燒茶、搬運行李,一切雜活累活小的都能幹,只要能留小的一條性命,」李道士豁出去了,這一下要還是不行,他也就只能認栽了。

大當家摸了摸下巴,看來也有些猶豫,倒是那獨眼兒開了口,「當家的,反正六扇門的人也被咱甩掉了,就先留著他打打下手,以往在山寨中,那群婦人幹的事,也的確麻煩的很,看他這根子骨,半點功夫都無,諒也沒有逃跑的本領。」

人都是貪逸惡勞的,既然有人開了口,又有幾個刀匪說道了幾句,倒不是看李道士順眼,純粹是為了方便自己。

既然小的們都是這個意思,這點小事也無甚好計較的,大當家便道:「好吧,就留他一條命,獨眼兒,你負責看著,他要是逃走了,老子剁了你的手!」

「得令,」獨眼兒嘿嘿一笑,「這小子看著細皮嫩肉的,哥幾個若是憋的急了,先拿他泄泄火。」

周圍人頓時一陣怪笑,李道士聽的頭皮發麻,性命保不住也就算了,貞操居然也要保不住了,丑娘你在哪裡?快來救道爺我啊!!

「道士,不見了?」等丑娘和驢子趕到了之前李道士的所在,就見黃紙、桃木符什麼的灑了一地,這傢伙卻不知所蹤。

丑娘撓了撓頭,以她的智商,實在想不出來李道士怎麼會不見了,正迷茫之間,忽然風聲一閃,一位手握長劍的紅衣女子停在了她的面前,肩挺腰直,鹿皮劍俠靴紮在地上,颯爽之姿頓顯。

「小妹妹,你的家人呢?」

「道士,不見了,他、他不見了,」丑娘結結巴巴的道,不知怎麼,她一見到這位姐姐就有信任的感覺,就像是跟道士在一起的時候一樣。

「不見了?」對方皺了皺眉,眉梢微微的一斜,綻開一絲煞氣,「那你可知,虎窟山怎麼走?」

三天後,林間的一條小溪邊,李道士坐在水邊上,咬著牙搓著衣物,十根手指都磨出了血繭,旁邊還有比人高的一堆,這一刻,他無比慶幸這個年代的人是沒有內褲的,不然這些拿人當牲口使喚的刀匪們是絕對不會客氣的。

「小子,飯什麼時候好?」

李道士立馬露出阿諛的表情:「馬上好,馬上好,」顛顛的跑了過去,只見在小溪的邊上,埋了七八個大土坑,上面零星的火苗還在燒著,也不顧灼熱,挑了一塊石頭片就挖了起來,不一會功夫,就挖出了一個冒著熱氣的泥球,幾個刀匪好奇的圍了過來;李道士連忙把這已經燒的炭化的泥球敲開,剝去泥殼,一股悶久了的香氣噴了出來,扳開一看,全是白又嫩的雞肉,模樣酥爛肥嫩,還有一種獨特的燒烤味。

這雞就是當年黃蓉給洪七公做的叫化雞,李道士小時候住在農村,讀了之後就一直琢磨著這道菜,為此還挨了不少的揍,好在這一道菜是學會了,卻沒想到在這時用了出來,刀匪們在山上抓的野雞成了最好的食材。

大當家一口氣就啃了小半個雞身,骨頭茬子對他來說好似不存在一樣;聽葛老二見過,這外家的功夫如果能練到內裡,吃鐵吞石不在話下,到了這個地步,在江湖中也是一等一的好手,只見這個大漢睜開銅鈴大眼,道了一聲:「味道不錯!」

李道士頓時鬆了口氣,要是做的不好,少說就是一頓子鞭子抽,自己腰還疼著呢,刀匪們一哄而上,這些叫化雞頓時被一隻隻的扳開,風捲雲掃的掃了個光,當然是沒自己的份了,乖乖的回到了溪水邊上,洗起了衣服。

他倒也不是沒打過逃跑的主意,只不過自從看見某個刀匪把竹子當長矛使,隔著五十丈的距離,一口氣扎死了兩隻雞的時候,他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而且青城法印丟了,製成的符就跟廢紙沒什麼區別,最最關鍵的是,老頭給自己下的《太清真誓》第一條就是『不得以法術害人性命』,對付妖魔鬼怪可以,對付邪魔外道也成,反正就是不能對付凡人,練武之人他娘的貌似也是凡人,師傅老頭,你這是不坑死我不甘心啊!

洗了足足兩個時辰,腰酸脖子痛,這才把這堆已經犯臭的衣服弄個乾淨,還未等鬆口氣,負責看管他的獨眼兒突然道:「柴火不夠了,你跟我去砍上一些。」

李道士忙不迭的點了點頭,心裡卻在哀嘆,這種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虎窟山又名虎穴山,傳說裡面有一隻虎精作祟,山上多乳窟,九曲十八彎,官兵一來,山中強盜們往裡面一藏,怎麼也找不著,等走了,又像是韭菜一把把的長出來,怎麼剿也剿不完。

原本倒還好些,山中小賊小盜沒有組織,零零星星的,造成的危害畢竟不大,但自從五年前,一位名叫刀疤子的積年老匪單刀獨自上山,靠著真功夫講義氣,硬生生的收服了山中群匪,這虎窟山也就由小害變大害,成了有組織的犯罪團夥。

而外人所不知的是,這刀疤子本是山西刀匪中的一員,不過因與當年的一位頭領鬧了點口角,這才憤而出走,打下了這片基業,本來也不放在刀匪的眼裡,畢竟當年他們勢大的時候,太行山方圓三百里,都是他們的地界,連官兵都不是對手,可惜惹上了一位殺星,人間凶吏霍長吏,從山頭殺到山尾,足足戮了千人,如今的刀匪們,也只剩下三瓜兩棗了,不得已來投靠以前看不起的『窮親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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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內鬥

     有道是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雖然這虎窟山的聚義堂燈火通明,各種酒肉瓜果流水席面一樣的擺上來,坐在主位的刀疤臉和大當家更是一副哥倆好的姿態,吹牛打屁,兄弟情深,但是李道士從直覺上感到了一絲不對勁。

按照職場生存法則,辦公室裡只能有兩種人,主角和龍套,這大當家的如今基業被毀,跑到老兄弟的地盤混口飯吃,若是一天兩天也就罷了,待的時間久了,這關係必然尷尬,到了那個時候,就只能存在兩種選擇,吞併,或是被吞併。

而自從早上,這山寨頭領刀疤臉帶上了整個寨子,整整三百多號人馬,一齊來迎接他們的時候,這刀疤臉的想法估計就沒那麼單純。

「小子,你怎麼不吃,爺今個兒帶你過來長長世面,看起來不高興?」獨眼兒打了個飽嗝,醉醺醺的道。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李道士表面上裝出一副惶恐的表情,心裡卻在誹謗,是你自己捨不得錯過飯局,又不得不看著我,這才把我帶來的吧,裝什麼大尾巴狼。

緊接著李道士的身子一僵,白毛汗都嚇了出來,跟見了鬼似的,原來是獨眼兒的左手,摸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獨眼兒不退反進,直接坐了過來,尖笑了兩聲:「小子,從我見到你的第一眼,老子就看上你了,我以前在山裡有一個相好,他跟你長的有五六成像,還是個秀才,被治的服服帖帖的,那身子骨,嘖嘖——」

李道士這下可以百分之百的確定,這傢伙是個同性戀,按照現在的說法,有龍陽之好、分桃之癖,頓時欲哭無淚,他娘的,被刀匪綁了也就算了,更倒霉的是被一個變態綁了,說不得今個兒夜裡就要弄的菊花殘、滿地傷,不行,道爺我寧願被幹掉,也不願意被爆菊,這是原則性的問題!

正當李道士準備拚死一搏,弄死一個是一個的時候,恰巧對方的兩個同伴過來灌酒了,這獨眼兒也就暫時放過了他,不過時不時拋來個曖昧的眼神,讓他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不行,哪怕是冒著給雷劈的風險,他也要想法子逃出去!

結果這頓酒席一直喝到了三更,足足有十個酒缸被喝空了,空氣中瀰漫著酒精的味道,堂上堂下躺了一大片,被各自的人馬抬走,就連獨眼兒也是一樣,安頓在了準備好的山洞之中。

李道士悄悄的睜開了眼,剛剛他抹了點酒水灑在臉上,故意裝醉,大半夜裡的,居然沒人給他繫上繩子,這可是天賜良機,趕緊趁著月黑風高,悄悄的溜了出去。

這刀疤臉也的確有些治理本領,說是山寨,其實跟一個縣城也無甚區別,有糧倉、兵器鋪、衣坊,更關鍵的是,五步一崗,十步一哨,還未走上幾步,就被幾個山盜攔了下來。

「山路已封,老兄大半夜的去哪裡?」對方懷疑的道,手中的刀拔出了一半。

李道士嚥了口吐沫,「茅房,茅房在哪裡?」

「哈哈,山上哪裡有茅房,老兄你喝糊塗了,去後山隨便找個地方解決吧。」

「喝多了,真是喝多了。」李道士嘀咕了一句,搖搖晃晃的往後面走去。

到了後山,他才明白這些守衛們為什麼守前不守後,這虎窟山的山勢非常古怪,前山洞穴連連,而後面則是光禿禿的峭壁,像是被巨人用刀劈開似的,光滑滑的一片,離地面足有數百丈,陰風陣陣,嗚咽聲不時的傳來,這種情況下,除非是霍大鬍子這種等級的劍仙,不然掉下去就是個粉身碎骨。

對於此情此景,李道士只能用一個『靠』字來形容,正準備溜回去再想辦法,忽然聽到前面傳來一陣動靜,連忙蹲在樹後裝死,這個時間段,誰他娘的跑到這裡來,按照慣例,有陰謀,大大的陰謀!

「胡大哥的意思是,咱們棄了這處產業,跟他一起去江口刨食去,漕幫的人有他的朋友,行路打劫畢竟不是長久之計,小了沒油水,大的遭惦記,你的意思呢,長鶴?」

聽這嗓音,李道士瞬間明白了對方就是刀疤臉,一個五十來歲的老刀客,至於這長鶴,則是虎窟山中的三當家兼師爺,這山頭共有四個頭領,除了刀疤臉外,分別是金錢豹子趙山客、紙扇先生白長鶴、以及粉娘子桃姑,這三人各有來歷,也是綠林中的二流好手,在這五年中,陸續被招攬了過來。

「那胡大當家表面上做出一副為首領你打算的姿態,其實從頭到腳都是為了他自己,咱們三百號人,大多都是本地混不到吃食,這才上山為賊的,真要去南邊,至少有一大半是不願意去的,退一萬步說,就算大傢伙都願意跟著頭領,那漕幫數十萬的大幫會,咱們這些人加進去,不就跟往河裡丟了塊石頭一樣,能掀起多大的浪花?到最後還不是得憑他大當家的關係,一二來去,兄弟們聽誰的就說不定了,」白先生誅心的道。

刀疤臉先是一愣,繼而又怒又氣:「原來是這麼個意思,嘿,我的這個老哥們,還真以為他改性子了呢,還是跟當年一模一樣,表面豪爽,內裡陰險的緊。」

「那頭領你是什麼想法?這些可是惡客啊!」

「我懂你的意思,但是你可不要小瞧了那二十個太行山兄弟,真要火並下去,咱們就算能吃下他們,也是個實力大傷的局面;而且憑藉著大當家的那套雙手刀以及一身橫練的功夫,真要打起來,我還未必是他的對手。」

「長鶴懂了,改明日就讓桃姑出馬,看看能不能……」

二人又商量了好幾個陰毒計謀,沒料到都被李道士聽了個乾淨,等半個時辰之後,二人走後,道士才深深的呼了口氣,面色蒼白,都是憋的;真正的江湖好手,五丈方圓內,蚊蟲爬動的聲響都能聽個一清二楚,剛剛的關口,他連口氣都不敢多喘,生怕被發現了。

『這些人不會是要搞內部火並吧?』李道士琢磨了下,是不是等兩方人馬打起來的時候,自己再趁那個關口偷偷的溜下山去,貌似行的通,不過時間不等人,再在山上呆個幾天,自己的菊花保不住啊。

還未等他想好,『噌』的一聲,一口七尺長的青鋒劍已貼在了脖子上。

「虎窟山群盜,五年內作案六十七起,證據確鑿,死有餘辜,」隨著清亮的女聲從背後響起,劍鋒往喉嚨上划去。

李道士二話不說,腿一軟,「女俠,饒命,我是良民啊!」

「良民?」

「對,大大的良民,」李道士嚥了口吐沫,用手指小心的將劍身往旁邊挪了挪。

「你不是山中強盜?」

李道士轉過頭,擠出一個貌美如花,「當然不是,女俠你見過長的這麼善良的強盜嗎?

女俠柳眉一揚,對方的模樣的確不似惡人,只是一副油嘴滑舌的腔調讓人聽著不舒服,尤其是那雙賊眉鼠眼,盡往她的身上招呼,將劍身一甩,在對方的眼前綻出了朵劍花,嚇的對方一屁股坐地,這才滿意的收回了寶劍。

「你是誰?」

「你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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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內應

     雙目對視,李道士這才窺到了女俠的廬山真面目,額頭白亮,披肩長發只用草繩拴著,面相秀美,只是那道眉,又細又直,眉梢的一斜,像是劍尖,帶著煞氣,只這一點,就與尋常女子分出了差距。

除此之外,一身紅紗緊身衣,鹿皮靴、腰間的掛扣上還拴了一口玉質長劍,肌膚雖非冰雪,卻猶如冰雪般的冰冷。

『嘖嘖,這女俠顏值好高啊,是不是當女俠就必須要有明星的長相,嫩模的身材?這麼說來,女俠的職業要求跟小三還挺像啊。』

「賊道士,再看剜了你的眼珠!」正當李道士胡思亂想之際,對面那女俠忍不住叱了一聲,白光一閃,脖頸就多了一道血痕。

「不不不,女俠你誤會了,小道是在想怎麼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你,」李道士趕緊解釋,這花兒有刺,輕易碰不到。

聽了經過,女俠皺了皺柳眉,道:「這麼說來,SX刀匪與這虎窟山強盜已然合流,實力大增?」

「那當然,別的不說,就說抓我的那二十多個刀匪吧,個個刀法精通,身手矯健,等閒七八個人近不了身,更別提那大當家了,一身腱子肉,高手中的高手,」李道士別有目的解釋道,所以說女俠,你就別急著打壞蛋了,先把道爺我帶走吧,不過話又說回來,這山壁險峭,她到底是咋上來的?

「若是惡黨勢大,他人就惜命保身,這世間就變成什麼樣子了?」女俠不退反進,滿臉的煞氣。

李道士連忙爬了起來,湊上前來,「不是不是,女俠你聽我解釋,這刀匪和強盜他不是一夥的,強龍不壓地頭蛇,兩方人馬遲早要打起來的,小道的意思是,等他們打的兩敗俱傷之後,女俠你再出手,這樣不就是能一鍋端了。」

「這——」女俠沉吟了一會兒,又道:「你可有把握?」

李道士腆著臉道:「那必須的,兩方人馬若是打不起來,道爺我跟你姓,話說姑娘貴姓?」

「馮真真。」

「你就是太湖女俠馮真真!」李道士吃了一驚,這名頭在江湖上貌似挺大啊。

「既然如此,你就先呆在這山上,做我的內應,這是一根雲煙箭,點燃之後丟下山來,煙氣能傳十里,一旦事情有變,便將這信號箭丟下山來,我就能知道;還有,丑娘和我在一起,你放心就是,等除去這窩盜賊之後,你我再聚。」

話音一落,這馮女俠腳跟連點,衣角閃過,竟然直接跳下山去,李道士連忙跟了上去,只見對方身子與地面平齊,一步三四丈,踩著光滑的峭壁而行,飄飄若仙,這世間居然真的有能使人身輕如燕的輕功。

「不是女俠,你把我也帶下去啊,」李道士欲哭無淚,她就這麼走了!還跟丑娘在一起,這麼說來,不是早就認出我了,那自己怎麼辦,劇情不該是這樣的啊。

李道士嚇的一晚上沒睡,結果第二天一早,他就聽到了個好消息,山道上來了一行車隊,大當家帶著幾個兄弟去助陣了,其中就有獨眼兒,所以說,他的屁股暫時保住了。

強盜窩中自然不僅是強盜,李道士這幾天來乖覺的很,把那二十幾個刀匪伺候的十分舒服,這些傢伙自然不會閒的卸磨殺驢,便把他交給了強盜窩的管事,也就是虎窟山的四當家——粉娘子桃姑。

這桃姑的來歷倒也奇異,本是風月場合的頭牌,後來不知何故殺了一位富家公子哥,從縣城裡逃了出來,又學了打鏢、接鏢的本事,被招攬上山後,成了刀疤臉的相好,這虎窟山的雜事都是由她負責。

這半老徐娘一看到細皮嫩肉的李道士,眼光就是一亮,山間可都是醜惡漢子,他那個相好更是一臉的疤痕,鼻頭都掉了一片,對比之下,道士就更加的俊俏了。

「你以後就不要做雜事了,乖乖的伺候桃姑我,伺候的好了,奴家有賞。」

「是,是的。」李道士低下頭,乖乖的道。

這桃姑睡過的男人沒有一打,也有一圈了,早已無了羞恥之心,見狀屏退了手下,兩隻玉手開始摸摸搭搭,身子也蹭了過來,嬌聲道:「坐過來,幫奴家捶腿。」

李道士很想有骨氣的拒絕,不過這個念頭只在腦海一轉就被沒了,自己的節操居然沒有想像中的高,道士對這一點的發現感到很失望;再說了,這三四十歲的女賊頭風韻猶存,該凸的凸,該凹的凹,身段也好,實在不行,道爺我一咬牙,就從了吧。

一邊捶腿,一邊還說一些恭維的話,時不時的還喂顆櫻桃給對方,正當桃姑衣衫半露,李道士火氣上湧,準備弄出點什麼來的時候,敲門聲響起,門外人道:「粉娘子,你要找的人到了。」

聽到正事,桃姑迷離的眼色頓時變的冷靜下來,繫了衣帶,整理好衣衫,道了一聲:「我知道了。」

又轉過頭,勾起了李道士的下巴,「我會讓外人給你帶飯吃,你可不要亂跑,也別亂動,不然出事了誰也救不了你。」

「是,小人遵命。」

桃姑很滿意李道士言聽計從的態度,舌頭舔了舔,一陣酥麻的感覺傳來,伴隨著銀鈴似的嬌笑聲,這女人消失在了門口。

李道士一見人不見了,頓時換了副面孔,「娘的,這年頭,長的帥真是麻煩,先是被男人調戲,又是比女人勾搭,師傅老頭你說的真有道理,道爺我除了長的好看還真沒有其他的優點了。」

李道士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先給自己灌了口茶,目光掃了掃,粉娘子雖也跟其他人一樣,住的是山洞,但佈置的十分精美,小窗桌椅、貝葉梳妝台、紅床粉帳,應有盡有,掀開抽屜一看,終於發現了不同,裡面全是各式各樣的飛鏢,流星鏢、葉子鏢、飛針、袖針、飛蝗石,還有些瓶瓶罐罐的,看樣子應該是調試的毒藥,這女人好凶!

閒極無聊之下,李道士開始修煉起了《玄都上品》,令他驚訝的是,已經好幾天不見動靜的陰陽氣竟然又動了起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大著,相信再過不久,道士的一身修為就要恢復了,心中大喜,在這危機四伏的強盜窩中,有了手段足以保命,不過轉念一想,青城法印丟了,製成的符就是廢紙一張,頓時心沉了下來,這青城一脈,不會斷絕在他的手上吧,人家穿越者都是把自家門派發揚光大,怎麼換了自己,越混越慘淡,連門派重寶都給弄掉了。

不過道士到底是個沒心沒肺的人物,只傷心了一會兒就恢復過來,開始翻箱倒櫃,雖說按照太清真誓,他不許偷竊,但是這強盜的東西,他不能算偷吧,只能算是物歸原主,要是找不到原主,那就先放在自己這兒保管。

桃姑做夢也沒想到,這個看起來老實巴交的小道士,其實是個膽大包天的主兒,什麼事都敢做;李道士琢磨了一下,按照女人藏東西的習慣,真正的寶貝,不是藏在枕頭裡,就是放在鞋底子,或是在床下面,按照心理學的說法,這是女人最感到安全的幾個地方。

結果摸了一會兒,還真給他摸出了一本小冊子來,封面上寫了四個大字——《暗器打術》

李道士嚥了口吐沫,這不會是傳說中的武林秘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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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8-31 17:21:45

第39章 手段

     雖然嘴上不說,但對於這種飛簷走壁、來去無蹤的本領,李道士是很羨慕的,如今這一套貌似秘笈的小冊子擺在他的面前,李道士二話不說,趕緊死記硬背了起來,他的記憶力自從兩個靈魂融合以來,近乎於過目不忘。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這套功法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玄妙,上面只記載了十二種打鏢的手法,九種藏鏢的手段,以及一整套的練手眼的功夫,按照裡面的說法,苦練三年就能小成,十丈之內,眼到手到鏢到,彈無虛發。

『三年啊,』李道士有些失望,道爺我那麼忙,又要修煉,又要賺錢,還要泡妞,哪有那麼多時間練這玩意,而且照上面的練法,綁沙袋、拉指筋、練眼力,哪一樣不要花大量的苦功,道士有點打起了退堂鼓,這玩意怎麼就沒有速成的法子,像是北冥神功、吸星大法那種。

不過,自己吃不了這個苦,呸,是道爺沒有這個時間,不代表別人沒有,或許可以把這玩意傳授給丑娘,老話怎麼說來著,不能讓娃娃輸在起跑線上,這練武也是同樣的理,把她培養成一個合格的打手,帶在身邊自個兒不就安全了,李道士覺得這想法可以點贊;不過丑娘現在在哪裡?聽那個馮真真說,她們兩個現在待在一起,怎麼會這麼巧。

又過了兩日,出山的那夥人歸來,個個面色難看,聽旁人的閒言碎語,這次行動遭了官兵的埋伏,刀匪死了三個,山中強盜則傷了十幾個,算是不小的損失,更關鍵的是,冬季將至,出行的商人越來越少,山上存糧又不夠,若只是行道打劫也就算了,真要去攻個莊子,打個縣城,那性質就由搶劫變成了造反,絕對會引來精銳邊軍的圍剿,那可不是這些戰鬥力不足十的府兵;誰說強盜就不愁衣不愁穿了,人家麻煩多著呢。

當然,這些就不關李道士的事了,他近來日子過的還算不錯,憑藉著滿肚子的花言巧語,把桃姑這個婦人哄的開開心心,至於身子有沒有失,這就跟道士是不是好人一樣,那是必然的結果。

不過,按照李道士前些天偷聽到的談話,加上桃姑不時透出的隻言片語,刀疤臉對於這伙刀匪是越發的不滿了,有道是半大孩兒吃死老娘,這些壯漢在待在山上,二十來號人,足足消耗了一百人份的口糧;所以他最近琢磨著,什麼時候抽個空,將那支雲煙箭丟下去,早點下山才是正經,道爺雖然長的像小白臉,但怎麼著也是堂堂男兒,靠本事賺錢的好吧。

又過了幾日,粉娘子桃姑的臉色越發的嚴酷,稍有不對,便對下人大發雷霆,就連李道士這等機靈人物,也被訓斥了好幾頓,要不是這身身子骨對她還有吸引,少不得一頓鞭打。

「今日頭領宴客,你自己一個人待著,不要外出,」桃姑頭也不回的說了這一句,便出了門。

「看來火候差不多到了,兩虎相爭,必有一傷,」李道士低語,等又過了一兩個時辰,前山的聚義廳已經有了光亮,便悄悄的往後山摸去,按照這虎窟山的地勢,守前不守後,相對順利的點燃了這只型號箭,剛鬆了口氣,轉過了頭,就見一張惡臉近在眼前,差點嚇的魂都掉了。

「小子,你在幹什麼?」獨眼兒獰笑道。

「沒做什麼,倒是你怎麼會在這裡?」李道士乾巴巴的問。

「怪不得老子這幾天找不著你,原來是被粉娘子那個臭女人私養了起來,哼哼!小子,伺候那女人不若伺候大爺我,快把你這褲子脫了,讓爺享受一下,說不得就饒了你這條小命。」

「你在做夢!」李道士話一說完,掉頭就跑,誰知沒跑幾步,腰部一痛,直接被踹倒在地,這獨眼兒腳下的功夫居然不弱,輕易的就追上了他。

眼見對方越來越近,道士嚥了口吐沫,藏在背後的手掌微微放亮,五雷掌打出的機會只有一次,若是一次幹不掉對方,那屁股也就絕對保不住了,至於被雷劈什麼的,早已被他丟在了腦後。

『唰唰』幾聲,獨眼兒直接脫下衣服,露出一身毛肉,看的李道士噁心的想吐,這古代人變態起來也夠可以的了。

「等等,」眼見對方正一臉淫笑的走過來,李道士突然開了口,「你為什麼喜歡男子而不喜歡女子。」

「哼,女人有甚好喜的,長的像個葫蘆,每月還動不動就失血一次,在老子看來,這女人才是世上最醜惡的事物。」

李道士忽然嘿嘿一笑:「你後面的那位女俠可是有不同的觀點。」

獨眼兒愕然的回頭,一道白光閃過,他的脖子一折,隨即血噴如泉,腦袋掉在地上轉了兩圈,死不瞑目;至於後面的馮真真一臉的寒霜,抖了朵劍花,收劍歸鞘。

「你召我來就是為了看這個醜惡的玩意?」

見女俠怒了,李道士委屈的道:「他要脫,咱也不能不讓他脫啊!」

「哼!」

「別別別,馮女俠你別生氣,小道我叫你上來,自然是有好消息的,按照我的估計,今天夜裡,刀匪和山裡的強盜很有可能會有一場火並,這是最好的下手良機,咱可千萬不能錯過。」

「此事當真!」

「真,比金子還真,不過考慮到小道我手無縛雞之力,帶上來也是個累贅,不如你先將我送下去,你再上山大殺一番可好?」

馮真真轉頭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你太重了,我帶不動。」

而就在聚義廳中,虎窟山四位頭領、大當家、還有一位長袍中年人,面白無鬚,正坐在一張桌上,熱飯熱菜卻是一口未動。

「刀疤,如今這年月,小的們填不飽肚子,咱們這些當頭的在裡面大吃大喝,不合適吧?」大當家轉了轉手上的鐵核桃,這是他常年累月拿在手上的玩意,能練勁。

刀疤臉飲了口酒,滿是傷口的臉擠出一絲笑容:「無事,反正是最後一次了。」

「最後一次,」大當家銅鈴眼一眯,頗有些玩味,「看來我們這些老兄弟遭人嫌了?」

「沒辦法,家無餘財,實在養不起老兄弟,寨中湊了些盤纏,明天就送你們下山吧,大哥的主意我想了想,我們這些旱鴨子,的確不適合在水裡撈食,是刀疤做的不對,自罰一杯,」刀疤臉語氣真誠,先乾為敬。

「嘿,你的這些小把戲,老子老早以前就不玩了,」大當家面色一變,將酒水往地上一潑,『滋滋』的聲響傳來,酒是毒酒!

刀疤臉面色一沉,他這酒壺是有暗格的,自己喝無事,給別人倒酒的時候,只要輕輕一碰,毒液就能從暗格中流出,沒想到被對方一眼識破;話不投機半句多,手在桌下一抽,一把銅環大刀就落在手上,聲勢赫赫,當頭向對方劈去。

『珰』的一聲,刀口被一枚鐵核桃砸歪了方向,偏了角度;而桃姑雙手一甩,十來把梅花鏢飛了出來,大當家一把掀開桌子,暗器釘滿了桌面。

趙山客抄起了青銅槍,白先生扇子中彈出了一口短匕,剩下的那個無須男擋在了門口,場面一觸即發!

「嘿,你又是哪個賊廝鳥!」大當家冷笑道。

「緝事廠,檔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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