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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綁架

     鬼捕帶著丑娘漫無目的在街上晃蕩,自從明白他是當年燕王轉世之後,就陷入了迷茫之中,師傅教導的忠君愛國和反賊的身份產生了激烈的碰撞,他也想不通,為什麼當年師傅沒有殺他,反而把他視若子侄,他死了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丑娘懵懵懂懂,看看他,看看路上的行人,滿眼的好奇,天生石女體質特異,隨著年歲漸大,五官六感也隨之見漲,吆喝聲、呼喊聲、叫罵聲、低聲碎語,人生百態,盡出於此。

「眾人皆苦,何日成佛?」耳邊似乎傳來這麼一句,丑娘連忙轉頭,卻沒有見得和尚的蹤跡,張了張嘴,到底旁邊站著的不是道士,猶豫了下,還是未有開口。

而在二人走後,附近巷口忽然轉出一人,正是多日不見的神尼何一方,她嘆了嘆氣,「師兄,你終究還是出世了。」

面膜並不是多有技術含量的東西,最簡單的一種便是用雞蛋蛋白抹於臉上,待半柱香後用冷水沖洗,道士用的手段還是前世時,跟某個洗頭房姑娘上學的,雞蛋、牛奶、蜂蜜,用一定幾率攪勻,效用可增白皮膚,收縮毛孔。

「撲哧——」小魚摀住了嘴,最後到底忍不住,「夫人,您現在的樣子好似戲裡的大白臉,怎麼是這麼個模樣。」

董夫人也不明白自己怎麼就鬼迷心竅的被道士說動,在臉上塗了層這麼個古怪玩意,而且還十分不雅的靠在『皮墊子』中,她未出閣前是大家閨秀,言行舉止無不要求符合淑女的規矩,行不回頭、笑不露齒、跨不過尺、手不上胸,哪像現在這般,坐不像坐,躺不像躺,但打心眼裡感到輕鬆,一想及此,她就忍不住羞臊,作勢欲起身。

「哎哎,夫人莫要起來,貧道這道門秘傳可是不到時間就沒效用的,」李道士連忙制止,煮熟的鴨子可不能讓它飛了。

「道長,你這法子——當真有效?」董夫人小聲道,不知是不是錯覺,這美婦的聲音總有種委屈小媳婦的感覺。

李道士心中一蕩,連忙道:「那是自然,我這法子,不僅可以清潔皮膚,吸附污穢,而且能夠給臉面定型,有返老還童之效。」

「真的假的,那麼玄虛,」小魚忍不住嘀咕。

眼見這一大一小兩個美妞都坐不住了,道士不得不祭出他的第二個殺手鐧,「這樣吧,閒極無聊,貧道給二位講個故事,那是我青城派前輩燕赤霞的所見所聞……」

「話說前朝末年,有浙江人寧采臣,因進京趕考,天下大雨,不得不躲入附近的荒寺躲避,這寺廟野草叢生,陰風嗖嗖,週遭儘是荒墳野冢……」

李道士的敘述聲響起,主婢二人不由一愣,當今話本說書的,不是講岳武穆,就是說楊家將,打打殺殺的自然不會吸引女兒家,而這神鬼志怪,如今還未有形成流派,尤其是這一版的《倩女幽魂》,經過蒲大仙的筆頭,徐老怪的想像,頓時吸引了沒見過市面的二女。

「……只見小倩清冷的臉面嫣然一笑,恰如百花綻放,書生不由看呆了,她挽袖下筆,又補了一行『十里平湖霜滿天,寸寸青絲愁華年。對月形單望相護,只羨鴛鴦不羨仙』……」

道士一邊說,一邊則在腦洞大開,如今這年頭,男女之防勝於城牆,光是面膜到還好,但以後推出的SPY、推油、足療怎麼辦,別說是現在,就是沒穿越前,也少有男女混搭的,看來是時候培養丑娘當學徒了,說不定還要養兩個丫鬟。

還有,沙發是找工匠弄來了,但缺的東西還真是不少,糕點零食要買,蛋糕面包以現在條件是肯定做不出來的,果汁可以現榨,但保存也是個問題。

還有氣氛,既然是享受,怎麼說也要來點上檔次的音樂,可播放器怎麼弄?總不能請一隊吹拉彈唱的在三清道尊面前表演吧,祖師爺真的會下凡砍死自己的……

沒錯,道士的想法就是藉著燒香拜神的名頭,把賈府改造成洛都最大的女性娛樂養生會所,這樣做一來沒有違背太清真誓,道爺我可沒做壞事,咱這麼辛苦,還不是為了打響青城派的名頭,真任勞任怨,不求回報;二來吧,天天跟妖魔鬼怪打交道,哪抵得上跟大姑娘小媳婦親近來的爽利,道爺未來可是要當粉脂班頭的男人!

「……隨著窗縫光亮越來越大,寧采臣的心越沉,終是忍不住轉頭望去,哪還有那道倩影,心已若碎,正是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

李道士說的口乾舌燥,剛準備找口茶水喝喝,就聽道『哇』的一聲,小魚直接大哭起來,「寧、寧采臣那麼好的人,為什麼要與小倩分開,你那個前輩好沒本事,要是直接劈了樹妖姥姥的話,他們兩個怎麼會分離,都怪你們青城派的道士。」

「……」李道士無語,怎麼我大青城又躺槍了,不就是把燕赤霞的角色換做我派前輩麼。

道士忽略了這篇經典志怪對於兩女人的影響,小魚大哭特哭,而董夫人也偷偷摸摸的摸著眼淚,搞的他像是上完床不認賬的負心漢一樣,他倒是想認,可人家也不給上啊。

「那個,時間不早了,咱還是揭面膜吧,」道士打岔道,萬一把這姐姐氣跑了,道士可就真要哭了。

這董夫人果真美豔,像是熟透了的蜜桃,身段也好,臉蛋也好,尤其是那對水汪汪的大眼,含羞帶俏。

「夫人您看,這皮膚果真好多了吧,」道士又開始忽悠,其實哪有那麼快,無非是揭開時刺激到毛孔收縮,變相的給人一種舒適感。

董夫人下意識的抬起臉,露出柔和的鎖骨,領口微撐開一條縫,身材好,穿最保守的衣服都能撐的開。

道士目不斜視,目不斜視,好吧,還是偷瞄了一眼,好吧,不只是一眼……

「夫人,好像真有效哎,您這氣色好了很多,」小魚一驚一咋道。

「是嗎,妾身好像也覺的是這樣。」

兩個女子旁若無人的八卦了起來,最終還是董夫人率先反應過來,臉色一紅,對著婢女輕輕點了點頭。

「喏,這是夫人給你的香油錢。」

道士笑眯眯的接過,數也不數就揣袖子裡,以他的手感,最少五兩起步。

「夫人慢走,貧道這裡還有上等的烏龍茶,歡迎下次再來。」

看著二人遠去的背影,道士咂咂嘴,魚兒上鉤了。

其實古代人多是泛神論者,除非少有的專職神仙,比如開鍋找灶神,下海拜媽祖,姻緣求月老,大多數人都是見一個拜一個,求的願望更是千奇百怪,找佛祖求發財的也不是沒有。

這祈願靈不靈,按照廟祝和解籤人的說法,主要看你心誠不誠,不過就算心再誠,神仙也不會隔天就讓你願望成真,人家又不是人民公僕,還加順豐特快的。

所以說,這仙佛靈不靈的說法都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名氣和服務才是最直觀的;而道士這些天做的無不是為了這個,要名氣有名氣,要服務有服務,還準備了好多個新鮮玩意,道士的發財大計可不僅僅是說說而已。

「不過這個董夫人,」李道士咂咂嘴,總有種晚上廢紙的衝動。

吃完晚飯後,李道士鄭重的宣佈了這個決定,「由於本派的發展大計,作為青城派第八代掌教,道爺鄭重宣佈,從明天開始,丑娘跟我學習按摩泡茶的手藝,苗三四負責商務拓展活動,司馬負責本派的安保問題,即時生效,本府上從今往後,不養閒人!」

依舊是冷清一片,李道士有些蛋疼,沒點眼力勁兒,連個附和聲都沒有,多尷尬,苗三四在就好了,話又說回來,這個狗腿師弟今個兒怎麼沒有來蹭飯?

「丑娘,你出去的時候,見過你苗師叔沒?」

丑娘正忙著啃雞腿,啃完之後把骨頭往嘴裡一丟,『嘎吱』『嘎吱』吞下後才道:「我們逛街的時候正好繞過苗師叔的攤位,沒看到他。」

「咦?那就奇怪了,這傢伙今天居然翹班,」道士納悶道,他這個名義上的師弟最近拉活拉的熱火朝天,難道今天休息?

搖了搖頭,不去想他,司馬追兇跟往常一樣,飲完一壺酒後,就自顧自的消失在黑夜中,這人也是個奇葩,至少在道士接觸的這大半個月來,還沒見過他吃過東西,難道他暗地裡也是個道士?都會辟榖了都。

古代的夜生活總是那麼的乏味,不到二更天(21:00-23:00)就已經關門封道,這叫做宵禁,亂出者罪名還挺重的,鞭二十,罰銅三百,而且道士還處於創業階段,也沒那個本錢去花天酒地,夜不歸宿,得了,乖乖在家修煉吧。

道家的修煉,不是時間越多越好,一般以半個時辰為佳,這主要跟五臟六腑能承受的壓力有關,五臟者,心、肝、脾、肺、腎;六腑者,大、小腸、胃、膽、膀胱、三焦。髒為陰,府為陽,二者輪轉,迭相生,練久則傷身。

不過道士除了修煉青城的根本法《玄都上品》外,花時間最多的就是觀想泥丸宮的那副魚龍太極圖,這可是上古神女都認可的好東西,以李道士的乖覺,怎麼會不好好研究,而且隨著觀想越久,李道士越發覺的它不僅僅是一張圖,好似是天地規則的集合,也許只有五行未明,天地初開之時,才會形成的偶然玩意,雖是道不清,說不明,但每次觀想過後,身子更加輕盈,依稀有飄飄然之感。

這次也不例外,練完過後跟蒸桑拿般,道士舒服的伸了個懶腰,只覺得通體舒暢;不過隨即面色一苦,接下來要修煉的《火山灶鼎》則截然相反,每練一次,都會胸悶氣短,噁心泛嘔,而隨著進度的加深,最近還有肌肉撕裂的疼痛感,與之前形成鮮明的對比,這感覺簡直了!

就連道士自己都承認,他不是個意志力堅強的人,之所以能忍受折磨,完全是因為這道法門能練出的神通——三味真火,這可是道家標誌性的玩意,名頭又大,威力又大,稀罕的不得了。

表皮紅若火,面色青如靛,陰陽化鼎,自身成爐,血為碳、骨為油、肉為柴,這走的又是另一條路子,若說觀想魚龍太極圖是化身天地,那麼修煉這《火山灶鼎》就是開天闢地,一正一反,一上一下,好比剛做了攻,又成了受,這感官真是不要太刺激,而且不知為何,這一次尤為激烈,『咔嚓』一聲響,彷彿雞子裂開,天旋地轉,雷激點鳴,頭頂和腳掌心同時一痛,再也沒有生息。

道士做了個夢,夢見黑白太極分化,演變出一日一月,射入自己的眼眸,然而雙眼刺痛若瞎,黑暗一片,之後就被驚醒了,朝窗外一看,已是日上三竿。

「這不科學,」李道士嘀咕道,修行到暈厥,就跟打灰機到飆血一樣,都是極扯淡的事兒,看來真要調養調養了,要不改天去杏花樓耍耍,養養精神?

「丑娘,道爺的早飯做好了沒?今個兒要是再煮糊了看我怎麼收拾你!」道士提聲,剛來到大廳,就見丑娘正好奇的對著一張符指指點點。

「別動不動就玩道爺的符,玩壞了怎麼辦?」

「這不是你的符,在門上貼著的,還會發聲呢。」

李道士愣住,走上前一看,鳳頭龍腳,金剛膽,這是崑崙符的標誌,不過這一脈不是早就滅亡了麼,道士特別有印象,因為前幾代混的比他青城還慘的貌似只有這一家。

三清指往符中一按,一道道文字化作各種聲音,「崑崙派白沙子、浮雲山雲間道人、雲陽莊宗成……」說了十來個人名後,又講了個地點,說是去品茶論道,事實上宴無好宴,而且八成苗三四就在他們的手上。

「搞個鴻門宴,這些同行想要幹什麼,就憑他們三腳貓的水平?」李道士嘀咕道,「話又說回來,今個兒怎麼總是感覺不對勁呢,什麼日子?」

丑娘扳著指頭數了數:「三月初九。」

三月初九、六月初二、九月初六、十二月初二,一年四日三屍神在日,道行衰減、濁氣染身,宜入靜室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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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單刀赴會

     「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李道士摸了摸下巴,恍然大悟,這三屍神在日,可不管你是得道高人也好,道門學徒也罷,只要沒斬三屍,通通廢了九成的本領,而他們約在這一天,就是看重了這一點。

真要硬肛的話,枴子口那群半壺油、二胡簍子就算是人數再多,道士虐他們也是毫無懸念的事兒,但是趕在這一日,大家都在同一個起跑線上,誰揍誰就不一定了,沒了道術一個打十個不可能,十個揍一個倒是很有可能發生。

不過,道士眼珠子一轉,就這也想難倒道爺,我青城派雖說只有大貓小貓兩三隻,但要麼是天賦max,要麼是戰鬥力頂級,開玩笑,我會怕你們?

道士瞄了一眼丑娘,猶豫了下,到底沒敢帶,這小姑娘下手沒輕沒重的,而且力氣隨著生長越來越大,萬一鬧出人命官司,那可就真吃不了兜著走了,眼珠子一轉:「我青城派的頭號打手——司馬老兄呢?」

「不知道,今天沒見到人,」丑娘呆呆道。

「找他去。」

危機危機,有危險便有機緣,道士突然間意識到,這件事完全可以做做文章啊,標題他都想好了『驚險惡,洛都僧道同欺人,獨勇猛,李道長單刀赴會』或者是『青城道長義氣無雙,救師弟義無返顧』,不不,這還不夠勁爆,最好是『青城力壓諸教派,道長會破萬仙陣』,就是它了!

營銷成功的話,這完全可以成為繼菜市口斗朱豹子後,第二個新聞爆點,而他的聲望,就又可以刷上一波了,從這個角度上,他還得感謝那群狗急跳牆的傢伙。

不過要想凸出他青城道長的光輝偉岸形象,就必須有一個合適的綠葉,這綠葉必須能打,不然他要是被人按在地上揍,這聲望就得負著來了,而且要低調,關鍵時刻不能搶道爺的風頭,神出鬼沒的司馬老兄,就是最合適的人選!

「什麼,不在!」李道士傻眼了,司馬追兇的屋子裡空空蕩蕩,完全不像是有人住過的跡象,「難道這傢伙不告而別了?」

問了丑娘,道士才知道,在她昨晚洗鍋刷碗的時候,曾看到司馬行色匆匆的消失在門口,貌似就再也沒回來過。

大哥,你這時候跟我玩失蹤?李道士欲哭無淚,要不要這麼巧合,那道爺的單刀赴會怎麼辦,真的會被人打的,但也總不能帶著丑娘大殺特殺、最後超神吧。

「道士,我陪你去,」丑娘倒是信心滿滿,挽起小袖子,露出潔白蔥嫩的小拳頭,輕輕往桌面上一拍,『咔嚓』一聲,桌面上多了半寸厚的掌印,這要是打在人身上,內出血都算是輕的了。

「不是,道爺我想靜靜,讓我一個人靜靜,」道士抽了抽嘴角,擺了擺手,滿身蕭瑟的出了門,只剩下滿臉問號的醜娘。

街面上並沒有人認出他來,一來道士這職業最近大熱,十個人中總有一兩個是穿道袍的,二來也是他刻意製造出的神秘感,讓真正見過他長相的人不多。

『怎麼辦,怎麼辦呢,難道不去,或者說等明天法力恢復了再去?苗三四會不會被人把菊花都給暴了?這些假道士們肯定是不敢真下手的,真要這有膽子早就搶錢莊了,要不報案?這倒也是個主意,不行,太跌份了,道爺妖魔鬼怪都能搞定,沒道理收拾不了一群窮鬼。』

想來想去,道士乾脆發狠:「真把道爺惹毛了,爺就先下手為強,花錢叫上一批青皮流氓,先把你們揍一頓再說,這群盧瑟敢跟道爺叫囂,非得讓他們知道什麼叫做人民幣玩家!」

「咦,這主意還真不賴啊,」道士認真想了想,發現還真有可行性,對方玩綁架,那肯定不會報官,所以就是被揍了也不會伸張;而且此舉雖然漲不了聲望,但是爺心裡爽了啊,至於苗三四,師弟你就先扛著,回頭師兄包個大大的紅包給你。

道士聽人說過,江南地區,尤其以洛都一帶,有專門的打行,也就是潑皮無賴組成的組織,專以替豪門貴胄出氣用,橫行鄉里,為禍一方,是標準的反派角色,不過惡人自需惡人磨,對付綁架的,就要找搶劫的。

不過怎麼找來青皮混混呢,道士想到了一個人,就是那趙老漢的兒子,這傢伙是在牙行幹活,跟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比較多,自家沒收他老爹的錢,他也算是欠自己半個人情,牽線搭橋應該不成問題。

雖然對於這位『法力高深』的道長找打行辦事感到很奇怪,但猴腮臉很是慇勤,馬上給了個地址,拍胸脯保證報他的名頭還能給個優惠價,聽的李道士心裡直犯嘀咕,你小子面子有這麼大嗎?不會剛報名就被人打吧。

不過道士還是去了這上面說的豬頭寨,說是寨子,其實是一片寮屋,但名頭可不小,據說是太祖爺和一干兄弟落魄時所居的地方,現在卻混雜了盜、娼、賣油、修腳、在逃罪犯、乞丐、惡棍等眾多的下九流人士,每年寨子外都會莫名的丟出十幾具屍體,沒全屍的則更多。

好幾代府尹都想把這破地方給拆了,但每當這個時候,就會有幾十個『朱姓』子孫頂著太祖太宗的牌子明文抗旨,洛都的監查御使早已閒的蛋疼,巴不得鬧出點動靜好吸引長安城的眼光,加上各種錯綜複雜的利益輸送和灰色地帶,每一次都是不了了之。

所以說,這方圓不足半裡的地兒,早已臭名昭著,普通百姓聞之色變,李道士看著眼前划拳的、鬥酒的、鬥狗的、賭博的,污言碎語不絕於耳,加上街角徘徊的暗娼們,總有種紅燈區的即視感。

還沒等道士找人打聽打行頭目的消息,前方街道傳來『乒乒乓乓』的打砸聲響,間雜女人的哭喊;出於好奇,李道士湊了上去,就見十來個人正圍著某位拳打腳踢,剩下的四五個則把屋內值錢的東西往外搬,搬不走的就打爛,蓬頭垢面的女人正半跪在門前,猶猶豫豫想要阻止,剛抱住一個花瓶,就被一巴掌打翻在地。

屋外圍了一圈人,看熱鬧者有之,幸災樂禍者有之,吆喝鼓掌者有之,同情者——沒有,太祖皇帝的老家,太宗皇帝的小窩,你跟我們講王法,開什麼玩笑?

「牛三哥,這傢伙以前多麼囂張,就因為我擋了他的路,被一拳打碎了半嘴的牙,嘿嘿!如今正好那她婆娘出氣,我這去去就回!」某個斜嘴漢尖笑道,扯著女人就往巷子裡拖,被揍的大漢怒吼一聲,往外撲去,換來的是更多的拳頭。

「小娘們,以往那大花貓罩著你,現在他沒本事了,爺非得給他戴上幾頂綠帽不可,」斜嘴漢鬆開了褲帶,露出毛茸茸的兩條腿,然後淫笑著撲了上去,『撕拉』『撕拉』聲中,故意扯開對方上衣,露出乾癟的皮肉,白氏滿眼都是麻木,幾乎如同行尸走肉。

『砰——』一塊石頭砸在對方的後腦勺,斜嘴慘叫道,「誰砸的老子。」

『砰』『砰』『砰』『砰』『砰』

斜嘴漢的另一邊牙也被砸了下來,徹底成了無牙佬,大概十幾下後,這傢伙眼皮子一翻,終於暈了過去,只剩下李道士彎腰直喘粗氣,把沾上血塊的磚石丟掉,作為七大武器之首,板磚一直以高效殺傷、簡單實用而著稱,這一次也不例外。

「多日不練,手感果然差了很多,我說大姐,別呆呆的看著我了,回頭救你老公去。」

朱豹子迷迷糊糊的醒來,自己已躺在床上,身上也被布料綁的跟個粽子似的,只有少許的肉皮翻開,這是,自個兒怎麼會?還有婆姨……

「豹子你醒了,我煮了米湯給你喝,」白氏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從破瓦罐裡小心翼翼的倒出清湯似的粥汁。

朱豹子為人暴虐、好怒、凶狠、自大,但卻有一個不是優點的優點,恩怨分明,他把牙挫的直響,把米湯往嘴裡一灌,惡狠狠的道:「這事兒不怪你,只要老子的傷勢好一半,就把污辱你的斜嘴皮都給活剝了!」

「不、不是,是有位好漢救了奴家,」白氏又驚又怕的看著對方,生怕他又像以往那樣打自己。

「嘿,我可不是好漢,小馬哥才是好漢,文強哥才是好漢,眼前的這位才是好漢,不過好漢貌似都不得好死啊,」李道士從門口走進,懶散的道。

「是你!」朱豹子瞪大了眼珠,露出更加怨恨的表情,差點就要撲上去,若非道士的那句話:「我能讓你恢復之前的本事。」

就這一句,猛豹子變成了乖花貓,啞聲道:「你有辦法?」

「廢話,別忘了之前是誰破了你的神通。」李道士露出大局在握的表情,黑狗血乃是四穢之一,有破禁去神的功效,朱豹子後背的神像能溝通星宿,有它在,就等於加持了個無時間限制的精力光環,而沒了它,朱豹子也只是個壯實些的大漢,習慣了力量的日子裡,失去的時候總會倍加難熬。

「而且,你可要知道,如果不是道爺剛剛替你還了賭債,你就要被人活活打死了知不知道,真以為自己還是之前的那個掛逼啊。」

朱豹子氣的面皮漲紅,很顯然是被刺激到了,最終咬牙道:「你要我幹什麼?」

「有道是欠債還錢,理所應當,道爺我為了幫你收尾,可是足足花了近二十兩銀子,這錢可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所以說,道爺給你想了條路子——勞務合同,沒有五險一金,沒有傷殘保障,為期十年,每月工錢五兩,隨叫隨到,甲方是青城派,乙方是你,沒什麼問題的話就簽了吧,」道士笑眯眯的遞來一張紙,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條款,當然,內容基本上都是好處都歸甲方,背鍋都屬乙方的意思,跟千年後的合同也沒多大區別。

「賣身契!」

「不不不,你還是自由身,怎麼說好呢,就跟在地主家打長工一樣,只不過你不負責種地,你的任務更有挑戰性。」

「你想讓我做甚?」

「專職看場打架。」

話分兩頭,在城外蔡家場,十幾個僧道正面面相覷,其中一個小心的道:「咱們這樣做,會不會招來衙門的人?」

「這如何可能,我輩人的紛爭,何時輪到衙役來管了,除非這位青城同道徹底不想要臉面了,」白沙子強撐著口氣。

「但是聽說這道士法力高深,若是大怒之下,想要收拾我等又怎麼辦?」

「你當這三屍神是何等東西,上屍青姑,伐人眼,空人泥丸,眼暗面皺,口臭齒落,鼻塞耳聾,發禿眉薄;中屍白姑,伐人腹,空人藏府,心旋意亂,肺脹胃弱,皮癬肉燋,下屍血屍,伐人腎,空人精髓,腰痛脊急,陰萎精竭,血乾骨枯,這青城道士若真要逆命施法,三屍神齊發,保準他死狀淒慘,更何況,咱們又不是沒有殺手鐧,實在不行,咱就把他引到那處……」

白沙子話音一出,所有人齊齊打了個寒顫,彷彿聽到了什麼不該聽的東西。

「看,有人來了!」

依舊是那頂拉風的小轎,晃晃悠悠的,隨從只有兩個轎伕,但問題是,轎子附近那一大波圍觀的群眾是什麼鬼,這他娘的也是單刀赴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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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蔡家場

     既有大道,道生陰陽,陰陽之中,生道之術,所以說道士對此類事很有經驗,如果他想玩陰的,那肯定是鬼鬼祟祟的,躲藏在陰暗的角落裡,讓任何人都不知道,而若是想要玩陽的,那就恰恰相反,高調做人,更要高調做事,巴不得讓所有人都知道這回事。

所以他出城前故意讓轎子在鬧市區繞了幾圈,城中百姓對於他本人還不甚熟悉,但這小轎子可是有名的緊,跟何況前面抬轎子的還是個更有名氣的漢子——朱豹子。

這道長到底是有何本事,竟能讓桀驁不馴,剛剛才敗於他手下的大蟲乖乖聽命呢?這是所有人都好奇的,而且洛都什麼不多,就是吃皇糧的多,而吃皇糧的多,就代表著閒人野漢多,一個兩個跟了上去,不知不覺就圍了一大批。

口口相傳間,早上似乎有人看到十幾個以往街面的算命的、摸相的、抓鬼的,一同出了城,那麼事實就很明顯了,這些人匯合最近名聲鵲起的青城道長,是想要一同降妖除魔呢?還是要內訌呢?大家都希望是後者,因為前者的話危險性太大,圍觀黨不一定有膽子去看,但後者就不一樣了。

道士打架啊,還從沒見過,是施展神通,還是老拳互毆呢?真是好奇的緊,人都有從眾心理,這人群滾雪球似的越聚越多,所以綁架的這夥人見到的就是這副景象。

『咚』的一聲,轎子重重的停在了地面上,還是平磚地面,只不過有些老舊,不遠處還有拒馬數十具,破落兵寨七八座,這就是蔡家場。

眾所周知,洛都是太祖皇帝起家的地兒,當年可是名聲顯赫的軍事重鎮,鐵甲堆積如山,兵戈高舉成海,煞氣騰騰,凶氣赫赫;可是歲過境遷,在這太平年月裡,再好的漢子,也有被掰彎的時候,在漂亮的娘們,也有皺巴巴的模樣,如今這地面,要想再尋找到一絲兩絲武風,也僅存於這曾經的兵營,如今的蔡家場了。

「諸位綁貧道師弟,把貧道強逼至此,不知意欲何為?」李道士先聲奪人,反正人家干的也是不地道的事兒,不說白不說,屎盆子不扣白不扣。

圍觀群眾嘩然,沒想居然還有這等事,也太不地道了吧!

白沙子心中暗罵,當時見到人多的時候就應該馬上撤退,結果僅僅耽擱一陣,就下不來台了,不是說好的單刀赴會嘛,這麼多人跟著你算個什麼事?你就真不擔心你家師弟的安全?

不過他高估了李道士的節操,咱的確是單刀,唯一的幫手,還是重傷未癒的朱豹子,不過路人硬要跟著,咱也不能攔著不讓啊,而且他有八成的把握這些人不會真的殺人害命,這群半路出家的沒那麼大膽子,不過萬一真出事了,明年的今天,師兄我就完成你的願望,把你的牌位掛在咱們青城的祠堂內,師弟,一路走好!

「青城道長休要胡說,你那師弟根本不在我這裡,我們請你過來,主要是想跟你說道說道,你這欺行霸市之舉。」

「貧道如何欺行了?又如何霸市了?朱豹子,你且說說,我可有為難你?」

朱豹子咬了咬牙,看在兜裡十兩銀子的份上,大吼一聲:「道長帶我恩重如山,不僅點化我,讓我意識到之前所做的錯事,改邪歸正,並治我傷勢,還我賭債,對我恩重如山,有如在世之父母,大恩大德,沒齒難忘,如今收歸門下……」

這麼不要臉的馬屁話,當然不是朱豹子臨時想出來的,而是李道士勒令對方背下的,朱豹子雖說又蠻又橫,但今時不同往日,錢袋子、命根子(神像圖)都掌握在對方的手上,這只大蟲也不得不低下了高傲的頭顱,看著週遭詫異、納悶、鄙視、諷刺的表情,把這傢伙羞的老臉通紅,暗暗下定決心,只要神像圖一恢復,立馬下黑手,一定要讓這傢伙嘗嘗羞辱的滋味。

財可通神,錢可賄鬼,李道士人民幣玩家的手段,頓時讓對面的泥腿子滿臉僵硬,之前準備的一大堆話都憋死在了腹中,被打的都認了栽,他們還怎麼挑撥對方的地域矛盾、職業歧視、裝腔作勢、表裡不一,說好的強龍不壓地頭蛇呢,我們剛準備上,他娘的最不該跪的怎麼就跪了?

轎子裡面李道士笑眯眯的,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不把你們這人名聲搞臭了,怎麼凸顯出道爺的人品。

又有人道:「我輩除魔衛道,要的是正氣,求的是心安,哪像閣下,指使師弟收錢所賄,漫天要價,每一次出行,動輒三四兩銀子,這與土豪惡霸有何區別?」

這話說到點子上了,也是這群人心裡最大的不平衡,憑什麼我們拉一次活撐死了百來文,還得哭爹喊娘的,被人各種嫌棄,你丫的卻是被人求著供著,而且還挑三揀四的,這不公平!

李道士嗤笑一聲,果然如此,不就是心裡不平衡嗎?話可不能這麼說,比若大家都是走穴賺錢,這一流明星的身價能跟嫩模網紅比嘛,市場決定價位,這就是水平,沒辦法的咯。

當然,想是這麼想,說可不能這麼說,他道:「錢財者,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貧道所憂者,芸芸眾生爾,之所以收取佣金,只因近年大旱,貧道有個想法,想要在城外設上幾座粥棚,賑濟災民,供人衣食,無奈囊中羞澀,不得不為之爾。」

這話一出,又『啪啪啪』的打臉,圍觀眾恍然,原來道長是這麼個想法,高大上啊!一般來講,這賑災救災都是朝廷的活計,或者少許的良心的大戶才幹的事,但道士作為穿越者,深知這玩意就是個門面工程,就跟未來的各種慈善晚宴、明星活動一樣,事兒未必不好,但各有意圖在其中,或許有人明白了,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鋪路壓屍骸,但更多的人卻蒙在骨子裡。

尤其是道士一沒錢,二沒權,單槍匹馬,窮人的善舉,價值還要遠高於富人的善舉,至少在眾人的眼中,李道長雖然法力高深,卻是徹頭徹尾的窮人,這性質頓時又是一變,由賺黑心錢變成了劫富救貧。

「我怎知你所說的是真是假。」

「眾人為證,貧道若是撒謊,甘受天罰。」

「你怎算是窮人,那賈府何其大也!」

「賈府鬧鬼,貧道為了不使其為禍一方,這才不得不為之。」

接下來的時間裡,對手用各種法子從道德層面上打擊道士,但都被道士一一化解,開玩笑,在哪個道德帝和聖母團齊飛的時空裡,這些小伎倆簡直就是不入流,被道士三言兩語化解,甚至還反嫁禍到對方頭上,你們怎麼不幫災民,你們怎麼算卦還收費,你們怎麼水平這麼差,巴拉巴拉的一大堆,搞的對面這群人灰頭土臉,圍觀群眾只聽說書人說過諸葛孔明舌戰群儒,如今終於見到真人版的了,青城道長舌戰群道,好口工!

眼見嘴遁不行,白沙子咬牙道:「那就請閣下驗證我們高招了!」語罷,將一張褐紙符鋪開,將手一撮,紙符頓時化作兩條粗繩從地上游了過來,三屍神出遊日,對方居然還能使動符篆?這卻是李道士從未想到的。

好在他也不是沒有準備,叫喚一聲,朱豹子連忙脫了上衣,露出那半張已被污了的神圖,將鐵筆往腕尖一戳,蘸上血水,在對方的背上修補起來,人體三精血,舌尖血、心頭血、腕口血,當初他以黑狗血破了對方的神通,如今再以自身精血補上,這也算是一報還一報了。

「天地日月星,吾召箕水豹。隨炁一攝至,追精立現形!」

通常的說法,這想要通神招將,需有諱令,諱者,仙佛神聖的密名,令者,這些仙佛神聖役使鬼神,迫其聽令施行的密字,而除非關係特別好,背景特別硬,一般來說,那些神仙不會把自個類似於弱點的東西告訴對方;不過這朱豹子是個例外,他本身就是星宿轉世,就不存在招與不招的問題,道士所做的,只是把他與天上星辰重新連接,類似於WIFI的作用,這對於一個職業道士來說,並不是很難。

很快的,朱豹子就又感受到了力量充盈體內的感覺,而身上的傷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著,獰笑一聲,剛想回頭給這個道士好看,就聽得對方道:「還不快去,我這精血可堅持不了幾盞茶的時間。」

這大蟲愣了愣,感情只是臨時恢復,咬了咬牙,作勢一撲,隨即抓住那兩條遊走的繩子,用力的扯拉,不過幾下,就失了靈性,對面的白沙子面色一白,很顯然受了不輕的傷勢。

又有個和尚打扮的摸出一圈念珠,口中默默幾句,一扯,一丟,無數的彈珠像雨點一樣的灑落,『噼裡啪啦』的砸在朱豹子身上,不過他皮糙肉厚,硬是頂著往前衝,轉身一記老拳,對方兩顆門牙掉落,直接捂著鼻子倒地。

這些街面上擺攤算卦的,頂多會些不入流的道家手段,真要有本事的,早就發大財了,他們可沒有道士身上的太清真誓;但就是這三腳貓的功夫,又如何頂的住常年廝打的朱豹子,被東一拳西一腳,打的青頭腫臉,場面不要太淒慘。

而附近的圍觀黨,吆喝喝彩聲更是不絕於耳,反正打的又不是自己;而朱豹子也充分證明了,哪怕不會詠春,只要給光環,他也能一個打十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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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鬼域

     在這些摸掛算命之輩中,白沙子算是有些本事的了,雖說崑崙派倒閉了,但他畢竟是受過正統的道家培訓,比隨便在哪個破角落,撿到本爛秘笈的非專業人士要強的多,這些人能在三屍神出遊日還能施展符篆,靠的就是他的手段。

崑崙派是大派,傳承的是先秦的煉氣士道統,走的是與天地合體,五行混氣的上古大神道路,雖然白沙子真正的秘傳沒有學到手,但基礎的本領還是有的,只不過他沒李道士那麼多鬼點子,生活水平也就溫飽之上,小康未滿,所以眼見同行正在走向人生巔峰的路上,就忍不住心生妒忌,也是此次行動的發起人。

眼見事情不妙,這傢伙就想開溜了,而且他也的確有開溜的本事,只見他將背上半人高的畫軸取下,往地上一拋,畫卷鋪開,露出一幅飛鬃駿馬圖,三根指頭分別勾在馬毛上,往外扯拉,白光一閃,竟真給他扯出一隻平腰高的小馬駒出來,『嗷嗷』的叫了兩聲,歡快的繞著白沙子轉圈。

白沙子二話不說,駕著它就要撒奔,不過到底心有不甘,回頭叫了聲:「要想救你師弟,夠膽就跟來吧。」

「可以啊,借物化形的本領都會了,就這還賺不到錢玩綁架,真是沒有腦子,」李道士可以感應到一團清氣在對方的腳下,不過在圍觀群眾的眼中,只見他兩腿生風,一溜煙的就跑遠了。

『去還是不去呢?』憑良心講,道士是真心不想去,萬一有埋伏怎麼辦,有句老話說的好,『千金之子不坐垂堂,』道爺我這麼精貴的人,跟你有什麼命好拼的,但在這麼多人的面前,對方是破罐子破摔了,自己若不去,豈不是有貪生怕死之嫌,多掉價。

而且苗三四還沒解救出來呢,這個便宜師弟雖然沒多大感情,但畢竟是熟人,而且能幫自己賺錢,做些不好出面的活兒,一時半刻還真難找到替代者。

於是乎,李道士敲了敲轎子,聽到動靜的轎伕連忙起轎,挺胸疊肚、大搖大擺;同是司機,開勞斯萊斯的跟開低端車的感覺可不一樣,載國家元首和平頭百姓的感覺又不一樣,他們可是『仙人』的轎伕啊,聽起來就倍有面兒。

「朱豹子,快隨貧道救人,」走過這條大蟲旁邊的時候,李道士順便喊了一句,這傢伙大概是最近憋狠了,兩眼通紅,提起醋缽也似的拳頭,指望對手臉上招呼,把人眼眶眉梢都打開了花,看的道士真擔心出了人命。

「死不了,」朱豹子大約是看出了對方想什麼,悶聲悶氣的回了句,到底還知道誰說了算,把人鬆開,附近早已躺了一地,僧道職業的戰鬥力,只有在對妖魔鬼怪的時候有加成,除非修行有成,不然真跟普通人沒多大區別。

觀眾的好奇心和暴力基因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加上這場比鬥已接近尾聲,除了少數人還想看看李道士有沒有追上那個白沙子,其他人已有散開的趨勢,而就在這時,吆喝聲響起,十幾個衙門的兵丁衙役跑來,領頭的還是個熟人。

蔡家場面積其實很大,從洛都到洛水之間的一大片面積都含括在內,畢竟在最盛之時,太祖可是號稱聚百萬人馬,八十六路兵將,這些人的吃喝拉撒總不能都在城裡吧,百年前的兵寨,如今已被廢物利用,成了難民的聚集地,但由於有些地方年久失修,已經成了危房,隨時有坍塌的可能。

李道士乘著轎子慢慢悠悠的,之所以沒被甩丟,還得多虧一物,那就是在雙喜客棧時,隔空幹掉某個妖道而抓到的攝魂貂,這貂是個邪物,擅吸人魂魄,道士本打算讓其自生自滅,就丟給丑娘養,原以為以這姑娘的智商,應該活不了幾天,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這貂居然給她養活了下來,而且吃素吃了幾個月,身上的邪氣竟還減了大半,道士只好把這歸功於傻人有傻福,或者是天生石娃的體質起了作用。

這攝魂貂有點像是獵犬,但它不是對氣味敏感,而是對各種魂氣煞氣有著靈敏的嗅覺,白沙子借物化形,正好是它的菜;而正是通過它,李道士被帶到了眼前這座荒寨外。

『是現在進,還是明天再進呢?』李道士暗想,明天進的話就安全一點,畢竟那時三屍神已歸位,一身法力恢復,安全性得到了極大保障,但就得在這荒郊野外待上一夜,還有什麼蚊子叮老鼠的;但要是今天晚上進的話,似乎還有些危險。

讓道士下決心的是突如其來的一場雨,風雨如晦,傾盆而下,雖說春夏之交易生雨水,但是今年的大旱已由河南蔓延到江南,雖說朝廷賑災還算有力,但看這勢頭,起碼得熬過一年,沒想到今天老天爺就濕了,太不堅挺了。

雨水如注,把四個人,道士、兩轎伕、朱豹子淋了個渾身通透,李道士當即做了個決定,先進去再說,就算不追人,找個地方躲躲雨也成,但有道是無巧不成書,幾人剛挑了個不太破爛的房子,就與五花大綁的苗三四大眼瞪小眼。

「師兄,你來救我了?」苗三四激動道。

「廢話,道爺我這麼講義氣的人物,聽說你被綁了,二話不說,抄起傢伙就干翻那批人,搜藤摸瓜,就找到你了,那個誰,還不給我師弟鬆綁!」李道士面不改色的吹牛,搞的對方眼眶通紅,忠心度直接上90。

破屋子能擋雨就不錯了,不要奢求裡面有床有吃的,苗三四更是稀里糊塗,只知道他在街面上被綁了之後,直接被白沙子關到了這裡,外面什麼情況更是兩眼一抹黑。

「不是都說蔡家場的寨子有人住嗎?買點吃的來也好啊,」李道士肚皮咕咕叫,發著牢騷,今天法力大減,連團火都生不起來。

兩個轎伕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他們腳行的通常只穿一身短打,現在氣溫陡降,凍的瑟瑟發抖;朱豹子也好不到哪去,精血一干,後背的神圖頓時失效,渾身的傷口又癢又麻,鐵大的漢子也禁不住這般折騰,正有氣無力的半躺在地上,聽聞此言,哼哼道:「這是以前的妓營,誰願意住在這裡。」

古代的軍隊可不是人民的軍隊,有事沒事都給憋著,皇帝或是諸侯,或是反賊,為了鼓舞士氣,強徵婦女入軍已是慣例,妓營便是因此而建,依照古代人的理念,這可是極髒污的地點,住在這裡,怎麼可能?不過他們脫褲子的時候倒是挺爽利的。

「不行了,不行了,道爺我去看看能不能弄點什麼來,扛不住了,」果然是由簡入奢易,從奢入簡難,剛穿越那會兒,天天餐風露宿,飢一頓飽一頓的可都也怎麼,如今在洛都才住了不到一個月,天天好吃好喝,稍有飢餓就如遭了大罪,真不知當初是怎麼熬過來的。

道士找了塊破木板頂在頭上,扛著雨就跑了出去,既然這裡無人居住,那就不會有什麼殘羹剩飯,他把主意打在了野地裡的果子上,不要求多好吃,無毒管飽便可,這個時間段的成熟瓜果應該不少。

運氣還真不錯,藉著月光,他轉到了一片藤蔓似的植物附近,其間長著類似於杏子小一號的果子,嘗了嘗,酸大於甜,但好歹無毒無害,這便就夠了,摘了幾十顆揣在兜裡,按著原路返回,剛跑進屋內,還沒等他開口,裡面半個影都沒有。

「我去,不會都出去了吧!」李道士愣了愣,隨即否決了這個想法,大下雨天的,能跑到哪裡去,更何況就算是走,難道一個人都不留?

還是說,這裡又有什麼幺蛾子?道士嚥了口吐沫,今天可不是個好時候,就好比姑娘們每個月總會來上那麼幾天,他們當道士的每年也有四天接不了客,上一次倒霉催的碰上了,難道這一次又來?

李道士二話不說,掉頭就跑,『兄弟們,堅持住,我明天再來救你們!』

不是道士沒膽子,好吧,他膽子的確不大,但現在就是真要有什麼妖鬼作祟,他過去也頂多是送人頭,不如明天能救人的救人,不能救人的就報仇,但有道是倒霉起來,喝涼水都塞牙,等他剛出了大門,原本的轎子所在地居然也空無一物,很顯然,這不是簡單的鬼打牆。

雨水淅瀝瀝的下,李道士心思沉落,鬼打牆最顯著的特徵,就是迷向和回到原點,對於週遭的景物並無改變,而現在的情況是,人不見了,物也不見,這應該是比鬼打牆更高級的玩意——鬼域。

傳聞之中,鬼域是人間與陰間的交接處,產生的一個詭異區域,在這裡,人難生,鬼難死,物品易消,一般而言,這只會出現在萬人坑、大型死人堆之類的場地,通過吞噬死屍產生,剛死的屍體,陽氣未降,陰氣剛升,混雜起來,最容易出現這種現象。

而且,這也不像是真正意義上的鬼域,道士的法力大減,但感覺沒變,他並沒感受到濃重的陰曹氣息,不然他也不會進來,這片『鬼域』,似乎只有其形,而無其質,也就是說,很有可能是人為的。

「奇哉怪哉,」道士實在想不明白,若非自然成形,怎麼會出現這種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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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產鬼

     鬼域不僅有鬼打牆的特點,而且還有消物之能,也就是說,無論是何人何物,只要邁入此地,在第二天紅日初升,鬼域消失之後,通通都將化作無物,陰魂不存,陽‧物不生,這才是它最恐怖的地方。

若是法力仍在,李道士還可以憑藉開道符和一手卜算本事去拚上一拚,但是如今就是瞎子看路——一抹黑了。

道士粗粗算了算時間,距離子時三刻,也就是凌晨還有兩個時辰左右,也就是說,等時間過後,自個兒就要被化去,就像是轎子和另外三人一樣。

不對!如果是正版的鬼域,這些人不會是現在就消失的,而是要等到第二天,這其中肯定有什麼蹊蹺,而這蹊蹺,就是自己活命之機!

不捨的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寨外,毫不猶豫的掉頭,鬼打牆的特點是無論是走向何方,最終指向的都是原點;而鬼域則更強一籌,無論是什麼道路,都會越走越混亂,最終自個兒把自個玩死。

熟門熟路的走回原地,藉著昏暗的夜色,眼前的景物已經開始變幻,空間像是有波紋蕩漾,把不存在於此地,或是與此地截然相反的建築搬運過來。

不過李道士反倒是鬆了口氣,並沒有出現鬼域中通常會出現的『活死人』,那些才是真正的怪物,按照等級劃分,哪怕以他現在的道行,頂多也只能對付一個,而在真正的萬人坑中,能轉換的數量成千上萬,那才是真正要人命,傳說之中,四大鬼王之一的曹操,擁有的就是這本事。

『果然是要面子沒裡子,要裡子沒面子,人家擺明了是陷阱,道爺怎麼就硬往上撞呢,』李道士有些後悔,雖說要保持青城道長的名頭,但是潛移默化之下,他的節操居然長了一丟丟,要按照以往的性格是絕對不會這麼做的,真是要反思,要改過。

道士不敢胡亂走動,就怕越陷越深,但憑空瞎想就是想破頭來也想不出什麼所以然,關鍵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了傢伙什,他有想法也沒有執行力,哪位漂亮的神仙姐姐給條活路啊!

『啪』的一聲,房屋的角落裡傳來一聲細響,道士連忙轉頭,只見黑乎乎的小尾巴從門後縮了進去,打開一看,居然是攝魂貂,它竟然沒有消失!

道士欣喜若狂,原來丑娘才是真正的神仙姐姐,要不是她養的這只攝魂貂,自個兒還真是半點法子都沒有,「小貂啊小貂,現在道爺唯一的指望就是你了,現在交給你一個任務,把道爺帶到活人的地方去,回頭我讓丑娘天天給你喂胡蘿蔔,你看咋樣?」

攝魂貂如今的模樣已跟當初大不相同,皮毛由黑油油的變成黃棕色,而且一對散著綠光的招子也恢復了原樣,聽了此言,乖巧的點了點頭,爬到門外,然後轉頭示意道士跟上。

雨點開始減少,大雨瓢潑變成了小雨朦朧,但風開始變大,並吹起了鬼霧,也就是夾雜骨灰粉的黑霧,雖然分不清東南西北,但是令道士納悶的是,攝魂貂似乎是在往深處走,大約走了半裡地,它停了下來,面前是一具屍體,衙役打扮,七孔流血,兩眼圓瞪,死相頗慘。

「府衙的人怎麼跑到這裡了?」李道士古怪的道,而且死的時間應該不是很久,皮膚還有些溫度。

攝魂貂唇腮抽動,露出白森森的尖牙,看樣子是很想咬上一口,死人血也是它曾經的最愛,不過最終還是放棄,乖乖的在前面帶路;這讓道士很是驚奇,丑娘這笨丫頭到底有什麼本事,竟然讓狗改的了吃‧屎。

隨著前進,接二連三的屍體的出現,道士甚至還見到自己的一個轎伕,鐵青著臉,做驚愕狀,更讓李道士擔心的是,這些屍體會不會轉換成活死人,那就玩大發了。

風越大,天越黑,李道士雖然不是夜盲症,但也近乎於伸手不見五指,走著走著,忽然褲腳被攝魂貂拽了拽,道士連忙剎住腳步,不過延遲片刻,『噗』的一聲,左腳陷入小半條腿,好在重心未失,連忙拔出,倒退幾步,惡臭混雜著血腥氣從腳上傳出,差點沒把他熏暈。

「非逼得道爺我流血,這日子真是有夠背,回頭最起碼得養一個月,」道士咬了咬牙,又摸出鐵筆,往剛綁好的碗口一點,往眼皮子上抹了抹,道家的精血可以克制鬼魅,自然也可以照陰見邪,當然是模糊版本的,不過這也夠了,眼前一片綠,灰色的氣流從上往下滲;除此之外,他能隱約的看出,有幾道人形模樣正陷入其中。

「前面有誰還活著,吱一聲!」李道士叫道,眼上火辣辣的疼,就跟抹了辣椒水一樣,精血陽氣很重,對眼珠子有些影響,說不定會弄成近視。

無人回應,道士連忙指使攝魂貂,「去,咬他們幾口,看看有沒有活的。」

攝魂貂一溜煙的跑了出去,遠處傳來幾聲悶響,只有其中一個慘叫了聲,聲音熟悉的很,「城門官?」

「你是誰?是人是鬼!」對面看來是嚇的夠嗆,大吼大叫的,失心瘋似的。

「廢話,鬼還跟你囉嗦,道爺這袍子就收你個成本價,三百文啊,」李道士脫下袍子,扯成一根根布條,然打結綁緊,丟了過去,費了老大的勁兒,才把對方給拖拽了上來,這城門官額頭髮烏,嘴唇發紫,一副在杏花樓過夜後的模樣,但李道士瞭解,這是精氣神被掏空的跡象。

「你是那個跟六扇門一起的小道士?」

「請叫我道長或是仙長,青城道長聽說過沒?就是道爺我!」李道士哼了聲,名聲大脾氣也大,他就是這麼個俗人,「說吧,你怎麼也跑這來了?」

原來府衙的人聽說有人在城外聚眾鬥毆,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本來是不想管的,但不知府尹大人從何得知此事,對屬下知情不報發了大怒,勒令馬上逮捕雙方,這城門官當時正在家中休沐,但倒霉的是,雙方都是從他管的城門口出入,這鍋他不背也得背,等到達現場的時候,只抓了大貓小貓三兩隻,正主兒都不見了,好在這衙門的人多少有些跟蹤術,加上當時還未下雨,腳印還算清晰,就一路跟了上來。

不過他們不像是道士那般專業,闖入這鬼域之中,先是迷路,丟了三個人,然後又被毒煙燻死了兩個,剩下的不是走散,就是消失,昏昏沉沉間,他就陷入了此地。

「幸好你碰上道爺,不然就真的可以去陰司當官了,」李道士道,這鬼域雖說只是個低配版的,但對付普通人絕對不在話下,剛剛那沼澤是鬼沼澤,鬼霧幻化而成,最能吸人精氣神。

李道士繼續讓攝魂貂帶路,雖說之前在城門口與對方鬧了口角,但誰讓道爺心善呢,只收了三兩銀子。

這鬼域是東南西北,上下左右都不分,但有了攝魂貂聞生人氣息的本領,李道士就有八成的把握逃脫,因為鬼域之中幾無活人,所有的活人氣息只在域外。

道士的想法是好的,但有道是計畫不如變化,他怎麼也沒想到,攝魂貂也有不靠譜的時候。

「我們出來了!」城門官大喜,山寨的輪廓已在身後,不遠處燈光閃閃,似有人家。

等二人趕到門前,卻聽到門內傳出女人的慘叫聲,透過窗望去,只見裡面似有一個大肚女人在床上輾轉反側,還有股難言的腥氣,這女人要生產了?

「這、這黑燈瞎火的,我們到哪裡去找產婆?」城門官又急又憂,剛轉過頭,就見李道士滿臉呆滯,好似被定了神。

「道長,道長,快想想辦法啊,實在不行在附近找兩個熟手的娘們,總不能見死不救啊!」

不自覺間,城門官的嗓門大起來,卻正好把道士叫醒,他一字一句道:「你以為對方是人?」

「不是人是什麼,難道是——」城門官不假思索的回道,隨即瞳孔放大,再轉頭望去,床上已無了剛剛孕婦的身影,再一回頭,兩顆駭人的白眼正好對了過來,毫不用勁似的,兩個人幾乎同時撞進了門內,骨頭都要拆散了。

『原來如此,』李道士艱難的爬起,不管事實有多麼不可思議,也不管有多麼不可能,但事實就是事實,他們並沒有脫離鬼域的範圍,或者說,正好來到了鬼域的中心,面前的這個女鬼,就是造成鬼域現象的真兇!

李道士一向自詡為婦女之友,但從他的經歷上來看,說是女鬼之友更是恰當,哪怕最近開展了會所服務,他見到女鬼的頻率還是要遠高於女人,眼前就是最好的例子。

「道長,快收了這鬼,」城門官痛苦的道,一塊碎木板正好插在了他的大腿上。

「你說的倒輕巧,被三屍神鎮的又不是你!」李道士罵了聲,不假思索的往後窗跑去,然後『轟』的一聲,整座木屋都被打碎開來,女鬼露出了真形。

從臉蛋上看還算是秀氣,黑髮低垂,但駭人的眼白和誇張的肚皮,以及滿臉的黑點,無不證明了對方是只產鬼。

產鬼者,婦人難產而死也,性暴躁,怨氣重——《神機鬼藏》第九十六鬼

產鬼是鬼中的異類,世間少有,而能造成鬼域的產鬼,以道士的認知中,更是只此一例;而他唯一知道的是,他要倒大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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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婦科聖手

     鬼類的戰鬥力跟年月有關,也跟怨氣有關,這婦人九月懷胎,母子具亡,怨恨之大,執拗之深,常人是無法理解的,而這類鬼往往也是陰司最頭疼的一種。

李道士遇到的妖魔鬼怪中,千年鬼母法力是最強的,算是一檔,而狐狸精和虎姑婆算是二檔,野鬼山精頂多是三檔;而這產鬼給他的感覺,算是三檔半,僅次於二檔的那種,怎麼講也是個精英加強版。

這種水平的,道士全盛之時或可一戰,當然,打不過的可能性還是很高的;而現在這種癟三狀態,基本上就是幾招秒的問題。

好在對面的產鬼狀態似乎也不好,剛炸了屋子,隨即雙手亂擺,附近地面像是埋了炸藥包,『轟』『轟』聲不絕於耳。

『這鬼孕婦狀態不對,腦子也出了問題?』道士愣了愣,這鬼對人,就好像食肉動物見了食草動物般,具有一種天然的殺戮性;而眼前這位卻古怪的很,把他們按倒在地就不管了?有點專業精神好伐!

當然,李道士此刻唯一的想法就是有多遠跑多遠,鬼域也好,產鬼也罷,說到底都跟他沒多大關係,以後最好也不要扯上關係;當然,前提是自己能逃的出來。

「道長,救我!」

還沒爬上幾步,後面就傳來城門官的呼喊聲,道士真想回頭給他一個中指,大家很熟嗎,你是美女嗎,那憑什麼道爺要救你?

可惜這番話人沒聽進去,鬼倒是聽進去了,道士沒爬上幾步,地上竄出十數根血淋淋的臍帶,直接把他綁了個結實;而連著產鬼的下體的,一根腸子正鑽入地中。

李道士碰見過許多古怪血腥的場面,這一次尤為的噁心,尤其這臍帶還一跳一跳的,似乎另一頭還連接著一個活物,道爺我只想鑽女人的褲襠,不想鑽女鬼的褲襠啊!

產鬼又發出一聲慘叫,這聲音在這時聽起來多少有些奇怪;李道士趕緊拚命回憶這種鬼類的特性與弱點。

所謂的產鬼,其實是一體雙鬼,也就是母為鬼,子亦為鬼,但眾所周知的是,嬰兒誕生必裹陽氣,而鬼類怎麼會有陽氣呢?所以說這產鬼永遠都受著折磨與煎熬,生生不出,死死不掉。

更奇特的是,從未聽說有哪只產鬼會毀掉肚皮裡的這個折磨,或許是神志已失,或許是神志未失……

不過不管這只產鬼還有沒有靈智,它的爪子已經快扣到道士的喉嚨了。

「道爺幫你接生!!!」

隨著道士驚天動地的一嗓子,對面的女鬼剎那間止住了攻擊,然後歪了歪腦袋,摸了摸肚皮,兩隻泛白的眼珠竟透出不知所措的表情。

李道士下意識的一句話,竟然保住了他的一條小命;那麼問題又來了,作為一個男人,他怎麼給一個女鬼接生?

看著躺在地上,似乎是正在待產的女鬼,道士汗珠子從身子各處流下,作為一個女人生產都沒見過初哥兒,他表示現在這活兒壓力有點大。

不過隨著時間流逝,對面的女鬼漸漸露出不耐煩的神態,就連指上的爪子,也長了幾寸,道士知道,自己再不上的話,誰給誰接生就不一定了。

道士試探性的把手掌放在對方的肚皮上,冰涼冰涼的,沒有一點生機,就連嬰兒的跳動也感受不到;那這該怎麼辦,剖腹產還是順產?誰給個建議啊!

嚥了口吐沫,工具,沒有工具怎麼辦?產鉗、剖腹刀、剪刀、白布……

「那個,有刀嗎?」道士轉過頭,對已經目瞪口呆的城門官問,對方哆嗦著,丟來一口腰刀。

刀長約三尺,寬半指,黃銅吞口,楠木柄,府庫制式兵器之一,如今用來助產,是不是有點大了。

『就沒有小一號的?』李道士很想再問一句,但是看到產鬼眼中危險的神色,只好作罷,既然肚皮裡的兄弟沒有出頭的打算,那順產就不可能了,就只好剖腹產了。

李道士嚥了口吐沫,再嚥了口吐沫,找準大概的位置,應該是在下腹部,輕輕的一劃,皮肉翻開,卻沒有血,像是那種殭屍皮,卻又有點活性。

鬼類大多是無有形體的,能凝成實體,已經算是十分厲害的了,能生娃的就更不用說了。

道士不是變態,更不是電鋸殺人狂,等切到一半,隱約見到肚皮裡的各種器官和羊水膜中那位小娃娃,李道士再也忍不住,跑到旁邊乾嘔了起來,這時候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也幹不了,簡直在挑戰他的承受極限,咱道家的發展方向很廣,但也沒出過婦科大夫啊。

『保命要緊,保命要緊,我得保人家的命,主要為了是保自己的命!』李道士深吸了幾口氣,回頭剛準備繼續接生的時候,只見對方肚皮光溜溜的一片,頓時傻眼,他倒是忘記了,鬼體不是人身,除非是神通或符篆造成的傷口,不然對它來說恢復的相當快,道士剛剛的成果瞬間耗了個光。

有道是萬事開頭難,但對於李道士來說,就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肚皮被割開好幾條口子,沒一個是對準的,如果不是這孕婦是鬼的話,十條命也給送了。

李道士都有些想放棄了,反正這女鬼也沒說接生後就一定放他走,說不定正好做她兒子的口糧;或者趁這機會拚死一搏,要麼一屍一命,要麼一屍兩命。

想到這裡,道士眼中凶光閃閃,手中腰刀握緊,結果剛低頭看去,就見這產鬼正擺出個難受的體`位,似乎是為了方便他下刀,而凸出的眼白晶光閃閃,他見過的妖魔鬼怪不少,從未見過它們身上流露過這種表情,或者說神采,口中『咿咿呀呀』不斷,不知在說些什麼。

「你娘的,今天就讓你家小鬼見見道爺的本事,讓你們這些鬼魅魍魎知道什麼是傳說中的婦科聖手。」

李道士乾脆的又在碗口戳出幾個小洞,用手指抹了抹精血,這樣每劃一刀,若是要黏合之際,就用精血抹上,頓時青煙絲絲,慘叫連連,青城道士李長生成為了史上第一個給女鬼接生——大夫?

「快點,呼吸,呼吸,肚皮子動起來!」

「把尖牙利齒收回去,影響道爺我發揮怎麼辦?」

「先放鬆,放鬆,道爺我在擠壓你子宮,別造成大出血,出人命了怎麼辦,對哦,你好像已經不能再死了。」

『唰』的一下,刀光一閃,臍帶應刀而斷,道士舉著個長相古怪的娃娃,眼圈烏黑,眼珠發紅,渾身都是白毛。

雖然道士兩隻手全是黑血,還帶著股屍臭,但他相當有成就感,道爺婦科聖手的名號可不是白來的。

「看,你的娃娃。」

產鬼不顧肚皮還在裂開,兩隻手緊緊的抱住這小傢伙,空洞的眼神中散發著雌性的光彩,這是道士從未見到過的;降妖除魔嘛,其實也不定就非得要干掉對方,比如說弄一個小累贅給她帶著,天天讓她把屎把尿、喂奶做衣,讓它沒空去禍害世人,這不也是個方法嘛。

道士正得意間,忽然聽得對方一聲尖叫,手腳胡亂的擺動著,求助也似的看著道士;他這才發現,這白毛小怪娃似乎既不叫也不哭,半點反應都沒有,有陽氣才有生機,而鬼哪來的陽氣?所以生出來的只是坨死肉而已。

「等等等等,別急別急!」李道士煩躁的抓了抓腦袋,道爺那麼幸苦,救下來的居然還不是個活的,這不扯淡嘛;那千年鬼母生一窩都沒事,怎麼輪到他就不行了。

以前這種情況怎麼辦?輸液、輸氧、打吊滴、心臟除顫器?對對,最後一種!

李道士是把死馬當活馬醫了,雖然說三屍神出遊,但道士體內不是一絲法力都調動不起來的,而現在他也不需要太強的法力,運轉五雷掌的路線,將手指輕輕按在白毛娃的肚皮上,『噗』的電花一閃,娃娃渾身顫了顫,沒有半點反應。

又電了三下,依舊沒有反應,反倒是對方稚嫩的身上多了幾個焦手印,雖說他已經盡力把五雷掌的威力降到最低,但這掌術畢竟降妖除魔的,怕是沒電幾下,這白毛娃甦醒不過來,反要被他給滅了。

「這,怎麼辦,沒辦法了,」李道士這下徹底沒了主意,一臉的頹然,人生人,鬼不能生鬼,其本質乃人死後魂魄所化,無有子嗣,這似乎是世間常識,而世間也只有一個鬼母。

一直在旁邊焦急的產鬼忽然口吐一團黑氣,包裹住自家娃娃,娃娃身上的焦黑瞬間消失,然後用祈求的眼神望著道士。

道士瞬間明白,對方是想讓自己繼續,也不知道這個產鬼對自己是哪來的信心,好吧,道爺身為婦科聖手,當然是得產後一條龍服務,沒的說,就是干!!

從醫學的角度,道士想通過較強的脈衝電流,去消除心率失常,使之恢復竇性心律;從道學上講,萬物出乎震,震為雷,故曰驚蟄,疾蟲走獸也,也就是說,雷電屬陽,陽氣化生機,而這鬼娃娃,缺的就是這一口生機!

道士不知電了多少下,只知道自個兒已然筋疲力盡,都他娘的快走火入魔了;拜託,今個是道家的大姨媽日,自己出了多少血,使了多少勁,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他娘的叫一聲啊!!

「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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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賈氏女

     白毛娃娃的這聲尖叫,對於道士來說不亞於天降甘露,尤其是這短手短腳撲騰起來,小哥們好強的活力。

「嘿,小子,知不知道要沒道爺,你在肚皮裡還不知道要待多久呢,就沖這個,你也得叫道爺一聲爺,那個產鬼,你家娃娃給道爺我救活了,」李道士轉過頭去,卻見這女鬼的身影時明時暗,彷彿隨時會消失一般。

「喂喂喂,你這又是什麼情況,道爺我只是婦科聖手,又不是急診室專家,怎麼盡給我出幺蛾子!」

李道士腦袋急轉,突然醒悟,剛剛產鬼是在用它積蓄多年的鬼精給白毛娃娃療傷,而這鬼精就跟道家的真元相似,只不同的是道家真元耗盡,頂多變成普通人,而鬼物在把此物耗盡之後,形體不存,灰飛煙滅!

「你這又是何必呢,」李道士心裡有些不是滋味,「道爺也沒有百分百的把握,如果一屍兩命你不就賠大了。」

「妾、妾身多謝仙長救我母子之恩,」產鬼忽然口吐人言,而原本駭人的面孔也變的柔和起來,看著懷中的娃娃,抿嘴微笑。

「你恢復前世的靈智了?」李道士一愣,這種情況倒是少見。

「妾身生前乃洛都賈家女……」

「等等,賈家女,被滿門抄斬的那個賈家?」李道士面色古怪,要不要這麼巧合,感情這產鬼還是自己上一位屋主。

賈氏只是微微一嘆,專注於逗弄娃娃,似乎別有隱情。

「你們家,不是因為信奉蓮花教獲罪的?」李道士試探性的問。

「我父乃飽學大儒,身有正氣,素不信鬼神,我母亦是飽讀詩書,怎會不知邪教破家害人的舊事。」

「這就怪了,」道士喃喃道,街面坊間的傳聞可是恰恰相反。

沒等他再問,賈氏女道:「妾身自知命不久矣,恐有一事相求,我賈氏上下九族同遭厄難,再無親屬,我這孩兒又是非人非鬼,恐難容於普通人家,懇請道長把他收養長大,大恩大德,賤妾下輩子做牛做馬……」

「等等等等,敢情我把這兄弟接生下來,這鍋還得我來背?有沒有搞錯,人家是泡妞泡成老公,我是助產助成備胎?大姐,你是想玩死我!」

「妾身,妾身是實在沒得法子……」賈氏女掩面低泣,小腿以下已然化作飛灰,眼看著就要死不瞑目。

「我、我靠,道爺答應還不行嘛,你也不要做牛做馬了,下輩子投個好胎,給道爺做小妾就行了,兒子就當是提前幫你養了,說好的啊,」李道士糾結道,雖說他在床上沒有出什麼力,但是這娃娃能生下來,也有他一半功勞,隨地丟大街貌似也挺不負責任的,回頭讓丑娘帶好了,但總感覺有點虧啊,要不死前親一個?

「多謝,多謝——」

李道士忽然想起一事,連忙道:「你家裡是不是有什麼髒東西,我怎麼定不准賈府的風水?」

「奴家、奴家亦不知,」賈氏女身影已消失了大半。

「還有,你是怎麼形成鬼域的?」

「賈家祖先……血脈……祠堂……」

這話終是沒有說完,這女人魂飛魄散,半點痕跡也不落於世間。

人生人,鬼不能生鬼,逆轉世間規律,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李道士咂咂嘴,沉默了一會兒,最後才罵了聲:「他娘的。」

隨著產鬼的消失,這低配版的鬼域也緩緩褪了回去;紅日初升,眾惡驅散。

而在十幾里外,有一道巨大的身影撒歡也似的往這個方向奔著,帶起滾滾煙沙,在鬼域消失之前停了下來,摸了摸凸額,喃喃道:「奇怪,這孕婦的氣味怎麼消失了?難道俺投胎又誤時了?」

隔了數日——

「弟弟,弟弟吃飯,別跑,」丑娘左手拿著碗,右手捏著勺,小心翼翼的跟在滿地亂爬的白毛嬰身後,而面前的小東西跑的比貓狗都快,腦袋一不留神撞在亭柱上,發出『咚』的聲大響。

白毛娃娃摸了摸腦袋,咧嘴傻笑,只是柱子卻多了個凹痕。

「外面的搞什麼鬼?還讓不讓人睡覺了!」道士吼道,被單一蒙,繼續在床上躺屍,三屍神日時,消耗精血和過度施法的惡果終於開始顯現,最近幾日都是四肢無力,精力不足,重病初癒也似的。

一聽這話,門外的白毛娃娃紅眼一亮,短手短腳好似加了發動機,正衝著門口衝去,灰光一閃,穿牆而入。

李道士躲在被窩裡剛有點睡意,迷迷糊糊的睜眼,就見一對紅眼珠在被子裡直勾勾的盯著自己,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啊!!」道士一蹦三尺高,白毛汗都嚇出來了,剛準備抄起黃紙符拍他丫的,就見白毛娃娃從被窩裡鑽了出來,嘴巴咧開,擺手擺腳,彷彿見了道士很開心。

「小子,知不知道道爺起床氣很大的啊,」道士滿臉黑線,把對方的臉蛋扭成團,這白毛娃娃卻也不哭,依舊瞪著大眼珠望著對方,這小子半人半鬼,人的本領也會,鬼的手段也行,什麼穿牆附體,鬼壓床,把賈府弄的是雞飛狗跳,要是外人見了非被嚇破膽不可。

「先撿了個丑蘿莉,又養了個白毛娃,道爺的職業是降妖伏魔,不是養鬼娃妖女的,這日子沒發過了,」李道士一邊發著牢騷,一邊穿衣起床,正好在這時,門口傳來敲門聲,苗三四和城門官同時到來。

「呦呵,什麼風把二位給吹來了?」李道士打了個哈切,漫不經心的道。

「師兄,這不是來看你恢復的怎麼樣嘛,最近街面上的同行可是少了不少,行情見長啊,你都不知道我這些天推了多少單好買賣,」苗三四腆著臉,他和朱豹子運道還算不錯,熬到了產鬼死去,鬼域消失,保住了條小命,不過死性不改,依舊見錢眼開。

「說了多少次,道爺我不接危險的活,再說了,現在風頭這麼緊,道爺我身為待罪人員,還是消停點好。」

李道士斜了一眼城門官,話有所指,自從那日群毆到追殺,幹架的雙方倒是一個沒死,只是可憐追上來的十幾個衙役,除了眼前這傢伙外,在妓寨中死了個乾乾淨淨,死了那麼多官方人員,無論放在哪裡,都是相當嚴重的案情,好在他理直氣壯,人不是他綁的,也不是他殺的,道爺可是良民。

不過雖有人證物證,但是衙門的效率還沒是那麼低,到目前為止,他還屬於嫌疑人範圍內。

「道長,這次過來,就是請你去府衙簽字畫押,此案已終了。」

李道士聞言頓時一振,這是個好消息啊,連忙跟著城門官出了門;另一個傢伙賊心不死,依舊想幫道士拉活,邊走邊勸,道士被惹的煩了,便罵道:「你就這點出息,當臨時工有毛線的幹勁,跟你說過多少次了,要想賺大錢,得找準商機,商機懂不?」

「可是我沒看到有什麼商機,」苗三四小聲嘀咕,正好被道士聽見,給他個腦袋瓜,恨其不爭道:「想想看,最近什麼最火?」

「什麼最火?」

「是府試啊老兄,下個月就開始了,你看這滿大街的書呆子,怎麼這麼笨的呢!」

「那這跟我們有什麼關係——」苗三四依舊不服氣。

「那我問你,這文曲星是不是天上的星宿,文昌帝君是不是神仙,掌管文運的又是誰,讀書人考試前是不是得燒香拜神?這是不是商機,是不是跟咱們有關,拜託,我們道門中人是靠腦袋吃飯的。」

苗三四彷彿被點化了般,恍然大悟,「師兄我懂了,你就等著瞧吧,」語罷掉頭就走,就連道士都搞不清這傢伙要準備幹啥,不過能打發走就行。

「城門官老兄,咱去府衙是不是只簽個字就行,不用在開堂審案了吧?」李道士對府衙有些發怵,主要那裡官氣很重,他的法力容易被克制。

「我已不是城門官了,現在只是差役,」對方悶聲悶氣道。

「呦,掉編制了啊,」李道士有些幸災樂禍,城門官再小也是個官,而差役則屬於吏,不在編制內,頂多算是合同工。

見對方不言不語,道士反倒是起了逗弄的性子:「到現在還不知老兄你是何姓名?且讓道爺給你算一算,為何近來運氣如此不好。」

「姓周,周老實。」

「……」

到了府衙,接待李道士的是一位蔡姓書吏,官職又稱署吏,一般是由科舉不成的讀書人擔任,他倒是對道士很客氣,還讓周老實給二人倒了壺茶,道:「沒想街面上這些假神半仙竟真有膽子幹出綁架勒索之事來,若非道長法力津深,險些就著了道,道長有如此本事,怕也是玄都司敕封的仙長吧?」

李道士打了個哈哈,「虛名而已,虛名而已。」好在對方也不細究,又談起了其他話題,這才悄悄抹了把冷汗,道爺也是個黑戶,哪來的從業資格證。

不過從對方的口中,他得到了個壞消息,據說朝中已有人上書,想要察核天下僧道,凡是無有玄都司頒發道牒者,不得行神仙術,也就是算卦定宅、風水送葬等等;按照他的理解,朝廷是想用行政手段來規範市場,不過他卻是被規範的對象,看來還是得儘早弄本證書啊。

等簽字畫押之後,李道士忽然道:「不知那些鬧事的人現在關押在何處,貧道能否去看上一看。」

蔡書吏愣了愣,忍不住問:「道長所為何事?」

李道士微微一笑,在桌底上遞過一個五兩左右的小荷包,「麻煩行個方便。」

無論是哪個地方的監獄,環境都好不到哪去,這府衙的也不例外,除了木欄杆內有糞桶、稻草鋪外,依舊狼藉一片,甚至還有鼠蟲在地面上爬動,裡面的犯人並不算多,但一個個手上腳上靠著鐐銬,看起來把守很嚴。

按照本朝律例,打架鬧事是用不著坐牢的,但是這些人倒霉就倒霉在一下子死了十來個衙役,這屬於大案,而凶手被認定為是逃走的崑崙派白沙子,那麼這些人就是幫凶,牢獄之災已是難免的了,一失足成千古恨,說的就是眼前幾位。

「好久不見,各位道友,」李道士看著眼前蓬頭垢面的同行,毫不同情,正面鬥不過玩陰的,活該有這下場。

「你來這裡做什麼,幸災樂禍麼,」有人不忿道。

「非也,非也,道爺此次來,是跟諸位做一筆交易,這獄中吃住應該不咋地,環境也不會有多好,蛇蟲鼠蟻亂爬,生了什麼病更是無藥可醫,運氣不好更是要挨獄卒的拳打腳踢,但若是有貧道花錢上下打點,諸位的日子應該能過舒服點,早點出獄也不是不可能。」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又有人問,這上上下下的打點可不是一筆小數目,更何況他們還算是仇人,能不伺機報復就不錯了,雪中送炭的事怎麼可能?

「這個嘛,實不相瞞,貧道對於各位的本事,是很感興趣的……」

師傅老頭在屍解前,特意傳下包含他一身所學的《天青寶冊》,裡面共有46種符咒、步罡斗、法術、煉丹術,無不是精品,只有一個問題,這些玩意都是要用妖魔鬼怪之精魄解封的;毫無疑問,道行越高的妖魔,危險程度就越大,這可是要玩命的,指不定哪一次就玩完了。

但是,能用錢解決的事,道爺我為什麼要玩命了,李道士就看上了正在被關號子的幾位,雖然他們本領不濟,但有道是爛船也有三分釘,把他們所學所會整理整理,不比冒死打怪升級較強,哼哼!師傅老頭,你太小看你徒弟的智商了。

事實證明,在監牢的壓力面前,沒有什麼手藝是不能傳的,這十幾個人緊緊湊湊,傳了道士七道法術、符篆,分別是淨壇咒、取筆咒、敕墨咒、揚沙術、傳聲符、飛彈術、更衣法,雖說都是下乘符,而且以輔助性質的居多,但是架不住量多啊,要是以正常手段,道士少說得硬肛十來個妖魔鬼怪,而他這命可就一條,用完就沒有了。

不過為了這些本事,李道士從獄卒打點到牢頭,又從牢頭打點到劊子手,可是花了大量的銀子,幾乎把這些天的積蓄都掏空;不過李道士有信心,花掉多少錢,他都能賺到更多的錢,沒辦法,這就是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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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摸骨

     空靈的古箏聲響起,如山泉般流暢,又似湖泊般寧靜,每一個音調都帶有柔和的顆粒感,這是這種樂器獨有的音色;而這曲子,卻是從牆上掛著的黃紙符上傳出,也就是傳聲符的作用。

此刻彈奏的曲譜是《鳳求凰》,也就是文藝青年司馬相如為了泡白富美妹子卓文君創作出的曲子,伴隨著婉轉動人的彈奏聲,李道士的故事也接近了尾聲。

「正納悶之間,許宣來到淨慈寺前,忽地裡想起金山寺長老法海禪師曾吩咐:「倘若那妖怪再來杭州纏你,可到淨慈寺尋我。」如今不尋,更待何時?急入寺中,問監寺道:「敢問和尚,法海禪師可曾來上剎?」那和尚道:「不曾到來。」」

「許宣聽得說不在,越發苦悶,折身便回來長橋,自言自語道:「『時衰鬼弄人,我要性命何用?看著一湖清水,卻待要跳!正是:閻王判你三更到,定不容人到四更。」

「若論後事如何,請容貧道賣個關子,下回知曉。」

聽的正精彩間,故事戛然而止,面前的一堆婦人、小姐、丫鬟頓時不滿,老娘還沒爽完,你丫怎麼就瀉了。

「道長你快些說,奴家還沒聽過癮呢。」

「對啊,這許宣真是個負心漢,蛇妖又怎麼了,若是沒白娘子幫襯,他這藥鋪生意會做的這麼好?」

「妾身最喜歡西湖底下那隻青魚精,女扮男裝,真愧她能想的出來,要是咱們可是不敢想也不敢做啊。」

李道士說的正是另一個時空中耳熟能詳的《白蛇傳》,而且是馮夢龍的精華版,還夾雜了電視劇劇情,女主、虐戀、言情、人蛇雜`交,這些因素包含起來,頓時把這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古代宅女』給吸引住。

試想一下,這些從出生就逼著讀《女訓》,講三從四德的婦人們,哪裡見過這種霸道女妖精倒追俊俏小受的戲碼,只感覺又驚奇又刺激,說的通俗點,相當有帶入感。

順帶一提,在馮夢龍的這個版本中,許仙叫做許宣,小青本體還不是青蛇,而是西湖第三座橋下,千年成精的青魚。

「哎,這小娘們也是沒意思,有這手段,什麼男人勾搭不上,偏生要在一顆樹上吊死。」

周圍頓時一陣低笑聲,有的婦人還羞紅了臉,這些事她們心裡想想可以,說出口來可就大逆不道了。

說這話的是一位噸位頗重的富太太,府尹正妻的親妹,父親是前兵部尚書;算是這裡背景最大的一位,不過卻吝嗇小氣,每次出手居然都是銅板,道士最近正在琢磨怎麼把她的私房錢給挖出來。

正想著間,白氏從裡間走出,拘謹道:「各位夫人,水溫已準備好,誰先來。」

「我我我,」富婆搶著道:「上次你們就搶了老娘的汗蒸,道長都說了,這可是道家密傳的法子,最適合我這種豐滿體型。」

眾婦人不禁暗中誹謗,就您這體型,蒸房裡哪還能容的下別人,而且有什麼新鮮玩意,哪一次不都是你搶著用。

想是這麼想,這些婦人還是跟了上去,哪像剛開始的時候,都畏若虎狼,互相推攘;不過卻有一個例外——

「李道長,先前的那個故事,還能跟妾身講講嗎?」說這話的是那個美豔婦人董氏,她跟別人大不相同,別人只當這說書是樂子之一,還有聽音樂、果汁點心、按摩、足底,最近又加了推油,這麼多貼心服務的燒香拜神,難怪這些婦人慇勤的緊,天天要拜三清道尊。

但卻有一個例外,這董氏除了拜神外,對於其他活動卻是很少參與,唯獨於這人妖神怪的故事感興趣的很,若說男女有別吧,整個賈府上下就道士一個男性,而且每次這些婦人脫衣按摩的時候,都有一大波丫鬟女婢有意無意的盯著他。

可若是說這董婦人古板教條,偏生又極愛這荒誕離奇的故事,而且每次聽到女妖精大顯神威的時候,這美婦都會攥緊手帕,雙眼發亮,不復平常膽小羞怯的氣質。

「呃——」李道士本想拒絕,開玩笑,這可是他眼下收視率最高的項目,都在考慮要不要收費呢;而且他肚皮裡的貨色有限,都說完了總不能講《金瓶梅》吧。

不過瞅了瞅對方衣服下凹凸的身段和熟美的面孔,道士原則性的妥協了,眼珠子一轉,小聲道:「按照規矩是不行的,不如夫人你請貧道給你看手相,我到隔壁給你講上一段。」

董夫人眼睛一亮,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搞的道士有些納悶,雖然咱是誠實可愛小郎君,但你就這麼相信道爺的話?

在廳堂的一側,是道士特意裝修過的門房,換上屏風、盆景、竹窗、垂簾,當中擺了一副上等梨木桌椅,桌上還有竹籤、甲骨、銅錢、蓍草,裝備十足,特有專業范兒。

這是道士專門用來忽悠,呸!是專門用來算卦問診的工作場所,考慮到女性客戶,還特意隔了間簾子,雖然縫隙很大,該看的絕對少不了。

「夫人,我這就給你摸骨看相,」李道士故意提聲,暗中卻眨了眨眼,董夫人猶豫了下,挽起寬袖,露出一隻蔥白軟滑的手。

「話說白娘子見許宣久不歸家,心中不免焦急,便出了門……」

李道士口中的故事頓時吸引住了董夫人的心神,趁此機會,道士一把捏住了對方的手,這年頭,做戲就得做全樣,說好的摸骨看相當然得摸了。

有位老色狼曾經說過,看女人,臉蛋和屁股到還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手,因為五指乃骨節之末,若是兩隻手長的好看那骨架定然勻稱,這長相和身材就不會壞到哪去;李道士的眼光還沒那麼高,但大概還是能感受的。

董夫人的手柔軟而修長,指根不粗,骨節很細,並指無縫,但是手心手背卻比較飽滿,捏起來無骨似的,能陷入半指甲深,這觸感享受,嘖嘖,李道士感覺單是這手,他都能玩上半年。

不對,道爺是在摸骨算相呢,恩恩,這手肉潤、骨細、皮滑,根部微露淺窩,大小如月,相牽相掛,如水生華,此乃旺夫之相;呃,董夫人貌似是個寡婦來著,難道道爺又算錯了?看來摸一遍不行,還得再算算。

在道士摸到第八遍的時候,董夫人終於反應過來,面色『唰』的一下通紅,連忙縮回手,怒也不行,不怒也不對,她這種性格的女人,似乎生來就不會發火,以往還有個潑辣的婢女小魚幫襯,可是這一次不知何故,小魚沒來。

正此時,李道士當即表現了影帝級的演技,滿臉真誠,微露驚訝,「怎麼,夫人是不想聽了嗎?貧道剛要說到法海以雷峰塔鎮壓蛇妖的一段,那可是劇情高`潮。」

董夫人則分不清對方是否是故意佔她便宜,想要轉身就走,可略一猶豫,故事還沒聽完呢,只得紅著臉道:「妾身無事,只是這摸手看相就不必了,只講故事便好。」

道士面不改色,「嗯,也好,貧道其實已經算出,夫人你掌中紋路柔和,此乃貴人之相,便是禍事,亦能逢凶化吉;咱們接著說到那法海逼迫白娘子交出小青……」

大約到了晌午,這些夫人婦人們也到了歸家之時,丫鬟僕役開始打賞香油錢,李道士算了算,又是近十兩銀子到手,這大概是普通人家一年不吃不喝的所得,比抱土豪大腿更容易賺錢的手段,那就是傍上一群敗家娘們。

李道士難得的沒有數錢,只是咂咂嘴,聽完故事後,董夫人以一種姑娘家碰上流氓的神色匆匆離去,給人感覺意外的——可愛?近三十歲的輕熟‧婦人,情商和智商還跟小女兒家似的,說出去誰信。

「東家,若是沒事,我便先走了,」白氏低頭道,額頭上抹了一層汗,剛剛連續給五六個女人做按摩,也的確是累了。

「哦,那你慢點走,這些給你,」李道士道,掏出大概一兩重的銀角子遞了過去。

「不、不,這太多了!」白氏惶恐,在她的心中,就是木工、瓦匠這些有一技之長的,每日的工錢也就頂多百來文,而她只是捏捏手,捏捏腳,就能賺這麼多,想想都不可思議。

「給你你就拿著,道爺賺的比你想像的多,這已經很資本家了,再說了,你家男人還是咱青城派的專職打手呢,這是內部員工價,」道士道,這按摩揉腳的,一時半會還真雇不到知根知底的人手,也算是變相賄賂人心了,雖說這大部分錢都會被朱豹子用來買酒賣肉、賭錢賭馬,沒辦法,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尤其是青皮混混。

「道士,吃晚飯了,」不遠處傳來丑娘稚嫩的叫喊聲。

自從李道士手把手的教會丑娘燒菜做飯後,府上的一日三餐都是由她解決的,除此之外,還有洗衣、買菜、打掃、燒水、刷鍋洗碗、帶白毛娃……道士越想越心虛,貌似自己在虐待童工啊。

於是在飯桌上,道士忍不住問:「丑娘,賈府這麼大,你一個人幹這麼多活,累不累?」

丑娘搖了搖頭,專心致志的對付面前碗比鍋大的飯盆,話說最近破事太多,倒是忽視了這小姑娘的感受,這小姑娘到底在想啥呢。

「過一段時間,等道爺我再撈上幾筆,就買兩個丫鬟,嗯,還要買個廚娘,到時候就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吃香的,喝辣的,你說好不好?」

見對方沒啥感覺,李道士眼珠子一轉,又道:「再找一個會做糖人的師傅,天天給你做糖人吃。」

丑娘眼光一亮,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再在院子裡種上十幾顆山楂樹,以後咱們可以自己做冰糖葫蘆。」

「還有,還有在家裡種花,要種好多好多花!」

「那必須的,道爺我以後要泡那麼多妞,完全可以自產自銷。」

「我還要學琴、學棋、學畫畫。」

「這麼小就懂得報學習班了,有前途,道爺我看好你!」

「還要買書,買好多好多書。」

「呃,這又是為啥?」

丑娘翻了個好看的白眼,難得的沒有理對方,書生哥哥說了,大家閨秀都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她自然也要學會。

「不過話又說回來,下個月府試,咱們上次在船上不是碰見那個拽了吧唧的余書生嘛,說不定這一次也能見到。」

「太好了,我還有許多字不認得,要請教書生哥哥呢。」

「拉倒吧,搞的跟道爺不會似的,來來來,今個兒正好有空,先教你怎麼寫簡體中文……」

夜間無聊,李道士跟丑娘吹牛打屁到了半夜,突然一拍頭,「壞了,白毛娃呢?怎麼晚上沒見著他。」

「弟弟大白天就睡覺了。」

「我得看看去,這小子白天嚇我,道爺晚上也得嚇嚇他,」李道士嘀咕道,這非人非鬼的娃娃也不知是什麼情況,越來越嗜睡,有的時候一睡能睡個幾天。

夜晚的賈府分外的空蕩,李道士走在走廊上,總感覺有些不對勁,既不是妖氣,也不像鬼怪,但總感覺起了什麼變化似的,耳邊忽然傳來一絲風聲,道士猛的轉過頭,空蕩蕩的一片。

『難道是幻覺?』

而等道士走後,房梁忽然裂開一道口子,像是發笑的嘴,而附近的地板、扶手、窗戶同時抖了抖,似乎更是忍不住了。

接下來的幾天諸事平常,李道士除了按時按點給那些夫人婦人說故事外,就是調養和恢復法力,而那位董夫人就更是有趣,每次都是準時準點來拜神聽書,唯獨一見道士就躲,堅決不給對方單獨接觸的機會;而以道士齷齪的思想,總覺的這熟‧婦像是在暗中勾引自己,欲拒還迎的那種。

不過心煩事也不是沒有,除了找不到門路在玄都司掛職外,就是探聽不出這賈家祠在什麼方向,雖說賈府的奇異古怪並沒有什麼惡意,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哪天這宅子黑化了,道爺豈不是在睡覺的時候都有可能被幹掉。

而機緣巧合,最終還是那個吝嗇肥婆,也就是府尹正房的妹妹給出了條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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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妒婦津

     「什麼!祖祠也能遷?」

「這可是聽我姐姐說的,」富婆嘴裡塞了四五個點心,然後灌了一大口新泡的茶水,這才解釋道:「賈姓是江南的大姓,皇帝殺了賈府上下那麼多口,那些同姓的怎敢讓祖宗和罪人死後待在一個祠堂裡,可不就遷了麼。」

「那原來的賈家祠是在哪裡?」

「洛都東邊兩百多里路,還要經過幾條河,好似是在一個叫錢塘的小地方。」

府尹是當年謀反案的參與者,而通過這個大嘴肥婆,道士知道了許多案件內情,比若說賈府信教一事,就是有人密報的,而且還未等府衙反應,督察院和刑部就已經宣告接手了。

督察院前身可是御史台,三法司衙門,『大六扇門』之一,刑部更不用說,管理天下訟獄、刑名案件;而府尹能做的,就是畫押蓋章,做個木頭官兒,據說她姐夫為此在家裡摔了好幾通碗碟。

具體的案情她沒說,估計也不甚清楚,但以道士前世的眼光,怎麼越看越像是釣魚執法?不過這種等級的釣魚事件,幕後黑手貌似權勢相當的高,賈家人到底得罪了誰?

「道長啊,你說的養顏減肥丹到底什麼時候能煉出來?奴家急著用啊,」肥婆可憐巴巴的道。

「快了快了,」李道士敷衍,不再吊一吊她,怎麼狠狠宰上一刀,他可是知道這位肥姐姐的志向,就是憑藉她『如花似玉』的臉蛋和身段,去勾引她那府尹姐夫,然後把她姐姐踹掉,自己上位做誥命夫人,當然在此之前,得先把她那豐滿的身材稍稍減去幾斤,呃,幾十斤。

別說古代的小姐、夫人、丫鬟都像話本說書裡的那樣,個個楚楚動人、婀娜多姿;以李道士穿越以來的所見所聞,可以拍著胸脯保證,那絕對是扯淡。

臉蛋遺傳的是爹娘的基因,跟環境沒甚關係,而身材更是後天鍛鍊出來的,或者說是PS的產物;而有錢人家的小姐夫人天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縫縫衣服已算是重活了,在這種條件下,哪來的魔鬼身材、妖嬈比例,絕大多數都是微胖型的,肥婆這種身材的也絕非少見。

取妻取德,納妾納色,話是這個話,但不是古代人不想取個漂亮老婆,完全是現實條件下的無奈之舉,所以說道士乍一見到董夫人這種類型的,忍不住調戲調戲也是可以理解的,保護稀有動物嘛。

從洛都到錢塘縣,就算是僱車馬行的趕車,來回少說也得四五天的時間,白毛娃雖然是變異品種,畢竟出生沒幾天,肯定不能帶著遠遊,所以丑娘也必須留下來。

「我也要去,」丑小娘撅著個嘴,表達著不滿。

「這個嘛,沒辦法的事,賈府的情況要是弄不明白,咱們睡的也不安穩,道爺我去去就回,保證路上絕不勾搭姑娘,你好好看家啊,」李道士嬉皮笑臉,提了提包裹。

「哦,對了,道爺還有個問題問你,攝魂貂的妖氣,你是這麼把它除掉的?」

丑娘呆呆的搖了搖頭,表示不知。

道士現在可是今非昔比,薄有身價,哪還用跟人搭伙坐車,直接預訂了輛馬車停在門口,在馬伕的甩鞭聲中,踏上了行程。

剛出了城門,李道士擺在腳底的背包就開始蠕動起來,然後鑽出了個白毛小腦袋。

「我擦!!」李道士眼看著這小傢伙傻笑著從自己的腿腳往上爬,半點都不見外。

「白毛,你小子是怎麼跑進來的?不是,你跟著來幹什麼?」

李道士頭皮都要炸了,這小子是猴子請來的逗比嗎?一路上吃喝拉撒先不提,關鍵是道爺可擠不出奶給他喝,「停車,停車,準備掉頭——」

「道長,是要回去嗎?」馬伕隔著布問。

沉默了片刻,「不不,你讓道爺想想,先開車吧,回頭幫我傳個信便成。」

李道士摸著下巴,眼神古怪的看著滿車爬的白毛娃,說不定還真能用上。

『噗——』一股臭氣從對方的身上冒出,道士眼一黑,只見對方小臉緊皺著,『哇』的一聲哭出來。

「哭什麼哭,把屎給道爺憋回去……」

江南附近雖然少有崇山峻嶺,但道路卻並不好走,主要是水網密佈,河流眾多;從官道走了一天後,停在了烏子林前。

「道長,順著這個方向走三里路就能到妒婦津,然後乘船走水路過錢塘河,上岸便到了,」馬伕說道,好奇的打量著李道士懷裡的嬰兒,這道士和尼姑一樣,帶孩子都是件很古怪的事。

「妒婦津?」李道士咂咂嘴,這渡口怎麼取了個這麼古怪的名字,道:「你先走吧,回頭別忘了給道爺捎信。」

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江南憶,最憶是錢塘,山寺月中尋桂子;湖邊枕上看潮頭,何日更重遊。

越是往南走,這江南的人與物就越發細膩,山寺、浣衣女、烏蓬船、小橋流水、推車買蓮的老漢,遠處的煙光山色,連空氣似乎都心曠神怡,難怪能醉人呢。

李道士倒沒那麼多感想,他現在發愁的是晚上給白毛娃喂什麼,他自己簡單的很,找著賣吃的店面最好,找不著隨身還帶著乾糧,但是不到半個月大的娃娃,牙口都沒長齊呢,在洛都喝的都是街面上歸化胡人擠出的牛羊奶,現在到哪裡弄去?本來就非人非鬼,這要一不留神餓死了,可就真不用做人了。

妒婦津不大,除了簡陋的長板木橋和棚子外,外面只停著四條烏蓬船,正輪流的載客,每條船上最多座十人,晃晃蕩蕩的往對岸開去。

李道士給了老船伕三十文錢,要了個位子,然後就開始排隊了,船雖然有四條,但老船伕卻只有兩個,一個趕,一個歇,按照這速度,還得四五個來回才輪的到他,道士和嬰兒的組合,的確引人注目,好在李道士為了以防萬一,在馬車上就把白毛娃的毛髮剃了個光,只要不注意他的眼珠,跟普通娃娃一般無二。

上船的上船,下船的下船,氣氛本來平靜的很,然而不知何故,有一對兄妹卻跟老船伕吵了起來。

「我們銅錢又不曾少你,為何只搭我不載我這妹妹。」

「這可是妒婦津,你這妹妹模樣俏,聽老漢一句勸,趁著天色還早,走別的渡口,這裡撘不了她。」

「你這老畜生分明胡說,快給我划船,莫要以為你家爺爺的點鋼叉只是個擺設!」青年不耐煩的道,他背上背了一大筐魚,而且臉面黝黑,應當是附近的漁民。

他那個妹妹也是個得勢不饒人的性子,也道:「快開船,恁多廢話,別當姑奶奶不敬老!」

「原來是桃花江的漁賊。」

「怪不得這般凶悍,原來是水匪。」

在旁人的言語中,李道士大概瞭解到,這桃花江離這裡只三四十里路,屬於長江水脈的支流之一,江中的島嶼礁石不少,都是歷年洪災過後,泥沙堆積的產物,在那裡生活著一批作風凶悍的漁賊,平時捕魚,真要碰上了落單的船隻,少不得也要搶上一番。

老船伕被推的倒退了幾步,老臉又青又紅,最後嘆息一聲,操起了船槳,這兩兄妹對視一眼,露出了得勝的笑容。

「有好戲看咯!」坐在道士旁邊的一位少年開心的道,這傢伙身穿麻布短打,頭上胡亂挽了個髮髻,看上去不甚正經。

李道士起先沒當回事,不過等船劃到水深處,忽然刮過一陣狂風,空中彷彿響起了兩聲脆響,那女水匪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起來;風中似有潑婦在拉扯廝打,女水匪東一倒西一晃,被吹的渾身狼狽,但船上其他人卻半點事沒有,只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切。

那男水匪想要幫忙,每當靠近,卻屢屢被風吹歪,更驚人的還在後面,『撕拉』『撕拉』兩聲,這女人的衣服竟然被扯開了大半,露出整片的後背和半角肚兜,兩條繃緊有勁的大腿就更不用提了,正是春`光大洩,而且束兜的繩子正一個接一個的被扯斷,眼看著就要露出白花花的鼓起。

李道士哪裡想到會有這麼勁爆的劇情,瞬間瞪大了眼珠,結果那女水匪急中生智,縱身跳入水中,才免去了赤`身裸`體的尷尬。

「哎呀,就差一點點!」兩道聲音同時叫道,然後李道士和那個油滑少年互視一眼,惺惺相惜。

「我叫陸小寶,在揚州做買賣的。」

「李長生,青城山的道士。」

有些人天生看著就順眼,或者說是臭味相投,這跟雙方的個人愛好和性格有關係;李道士能感受到對方從骨子裡冒出的賤人氣息,跟自己相似,呸!是恰恰相反。

「陸兄弟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你一看就是外地人,這可是妒婦津啊,本地女人哪敢從這裡過。」

「這又是何故?」李道士好奇道。

原來這地方還有個典故,大概在百多年前,那個時候太宗皇帝剛剛封禪泰山,正在全國各地遊山玩水,而那時帶的還是極得寵的蔣妃,不過江南水鄉,那麼多溫柔動人的妹子,而且男人嘛,你懂的,家花不比野花香,一來二去就冷落這位寵妃。

這女人也是心高氣傲的主兒,先是吵罵了一通,被訓斥之後想不開就跳河了,跳河之前還說過這麼一句『陛下曾稱臣妾有宓妃之貌,今日投河,死後亦為水神。』

宓妃者,伏羲氏之女也,又稱洛河水神,曹植的洛神賦中曾這樣形容;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是頂級的大美人,這位蔣貴妃大概是想用這樣的方式讓太宗皇帝徹底記住自己。

然而自此之後,這處渡口就再也載不了女客,尤其是有些姿色的,這些女子只要登上船或木筏,立刻風波大作,壞衣毀妝那是難免,據坊間傳說,這是那蔣貴妃的鬼魂作祟,所以就有了這怨婦津。

「還有這麼回事,」李道士愕然,還真是活久見,這種情況就連《神機鬼藏》中都無有記載,這世間的妖魔鬼怪,還真是千奇百怪。

「話說你是個道士,不會去河底捉鬼吧,」陸小寶露出戒備的表情。

「那哪能呢,」李道士義正言辭,「貧道可不是那種古板之輩,這鬼也有好壞之分,依我看來,這河底下的一定是個好鬼,造福男性啊。」

陸小寶見狀頓時嘿嘿直笑,很是贊同李道士的觀點,果然是同道中人。

既然有這麼好的福利,李道士也就不急著走了,跟陸小寶一邊吹牛打屁,一邊等著美人魚上鉤,運道還真是不錯,只一個下午,就有三個急著渡河的姑娘家中了槍,她們可沒有女水匪那麼好的身手和決斷,上面不露露下面,前面不露露後面,兩隻手巴掌大小,能摀住什麼,還是陸小寶有見地,乾脆道:「要是換我,直接捂臉便是。」

「寶寶你講的好有道理啊。」

「你個鳥道人,別亂給小爺取外號。」

「好的,寶寶。」

二人混插打瞌,時間不知不覺間就過了黃昏,白毛娃的一聲大哭把二人驚醒,李道士一拍大腿:「壞了,光記著看福利,連飯都忘了吃,還說要弄奶呢。」

這嬰兒大概是體質特異的緣故,哭起聲來格外的大,而在持續性相當強,李道士和陸小寶兩個大眼瞪小眼,完全沒了主意。

「我這裡還有半瓶黃酒,要不先給他來一杯?喝醉了不就忘記餓了!」陸小寶為自己的主意點贊,渾然沒注意到李道士一副要殺人的面孔。

而正在這時,有位僕役提著個飯盒走了過來,道:「這是我家小姐贈予道長的米羹,稠度適中,正好給嬰兒食用。」

李道士自然千恩萬謝,就見僕役登上了停在岸邊的一座小型福船上,船欄上的倩影一閃而逝。

等等,小姐?

「賊道士快看,又有姑娘家要過妒婦津了,你猜這次她會被扒幾件衣服。」

李道士面色一僵,頓時陷入了節操和原則的抉擇中,是提醒,還是不提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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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福州老者

     在道士的心中,有便宜不佔王八蛋,這是原則性問題;但他所剩不多的節操提醒他,福船上的某位姑娘剛剛可是幫他解決了白毛娃的伙食。

有道是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道士滴水之恩是肯定不會報的,但是一飯之恩,那就得考慮考慮了。

「賊道士你發什麼呆,沒看那福船都開走了,快等著看好戲!」

陸小寶幸災樂禍的語氣傳來,道士先是一愣,表情掙扎良久,猛的嘆了口氣,「沒辦法,道爺就是心地太善良了。」

將白毛娃往陸小寶的懷裡一揣,撒丫子往河邊跑去,一邊跑一邊叫,「小姐、姑娘,這水不能下,一下就要裸`奔啊!」

可惜河風迎面打來,李道士的聲音淹沒在風浪之中。

「他娘的,」道士連忙跳上烏蓬船,急道:「老船伕,快給道爺追,追上了就給你銀角子。」

老眼昏花的船伕一聽銀角子,以相當不符合年齡的身手跳將起來,兩隻手抄起竹竿,「客官,你就瞧好了吧!」

事實證明,銀子是有反老還童的作用,這老船伕在孔方兄的刺激下,普通的竹排子硬是飈出了帆船的速度,兩隻船的距離正在逐漸拉近之中。

就在這時,河面上復又吹起一股風浪,就像是之前那般,嫉風妒氣。

《神機鬼藏》中沒有記載的鬼物,毫無疑問是新鮮品種,那麼對付其他鬼物的手段就未必奏效了,李道士想了想,從口袋裡翻出硃砂瓶,倒出了半兩,口中默念:「風出巽方,飛沙走石。」

隨即將口一吹,硃砂化作紅煙,迎風而起,好似色彩渲染了空間,然而這股紅煙撞上了迎面而來的大風,只阻擋了片刻,就消散在風中。

「客官你還會戲法啊,」老船伕呵呵笑道,在外人看來,道士的揚沙咒更像是街面上吹火吞劍的把戲。

李道士皺眉,他在其中並沒有感應到鬼氣殘留,這更像是一股普通的風。

『還是另有隱情?』李道士拇指、食指、小指分別夾住筆中三段,這三個部位又稱竹中三節,是竹子最堅固的部位,專以用來加持筆力。

「天圓地方,律令九章,今吾下筆,萬鬼伏藏。一筆天下動,二筆祖師劍,三筆凶神惡殺去到千里外!」

祝筆咒一出,這只普通毛筆就像是有靈性的顫動了幾下,然後道士扒住船頭,屁股高高撅著,腦袋朝下,姿勢相當不雅。

「客官你是在作甚?」

「洗臉!」

這船速越快,船頭就越顛簸,李道士這種姿勢也只是想保持握筆的穩定,好方便他對著河水點敕。

「此水非凡水、北方壬癸水、一滴在硯中、雲雨須臾至、病者吞之、百病消除、邪鬼吞之成粉碎……」

李道士的咒語還沒唸完,毛筆浸沒入水中的部位已開始冒出了各種氣泡,像是泡入了硫酸中,拔出一看,只剩半截。

「這女人真是醋罈子里長大的,這都可以?」道士抽了抽嘴角,總算是明白怎麼回事了。

道家有天人合一之說,就是在某地修煉多年,人與週遭的環境彼此感應,氣機互相纏繞,彼此增益,最後人就是山,山就是人,是道家三重境中的第一重。

人鬼殊途,但大道同出一轍,當年湘妃投河,怨念衝天,雖說在漫長的時光中,意識漸漸消散,但是這股子怨念卻漸漸沉澱下來,與河水相融,妒婦津不只是一個渡口,而是這整段河!

「幸好道爺沒有你這麼個老婆,不然作夢都得嚇醒,拜託,這可是三妻四妾的年代,」李道士嘀咕道,大風已捲到福船邊上,船上的舵手漿夫們正發出慌張的叫喊。

「快來不及了,」道士咬開手指,血水蘸著硃砂作符,大喝出聲:「六甲將軍,六丁陽神,九天力士,下地山神。封泉泉乾,封石石裂。封山山崩,封河河竭。封廟廟破,封火火滅。封魔魔滅,封鬼鬼絕;三天令,一切收攝。急急如律令!」

道士渾身陰陽氣鼓蕩,衣衫起伏,平常吊兒郎當的臉上竟難得的正二八經起來,夾雜著正道氣場,額頭泛光,這是三陽匯聚的徵兆。

福船周圍的水面先是一顫,然後如水暴雪崩,猛的炸開近十丈,水花濤急,風浪交匯,福船劇烈的晃蕩,不知打破了多少瓶瓶罐罐。

雖然拼法力,道士不比蔣貴妃所化的怨河要強,但是這怨婦津早已只剩下本能意識,可以以柔克剛,趁著水面怨氣蒸騰,道士趕緊打開《天青寶冊》,念叨了句:「陰魂出殼,幽魄歸位,攝!」

青城派有兩寶,一寶是青城法印,乃聚歷代祖師之力雕刻而成,二寶就是這《天青寶冊》,乃是師傅老頭一身心血所聚,非金非帛,表面看起來破破爛爛的小冊子,內裡其實別有洞天。

隨著寶冊中的青光亮起,水裡汩汩作響,道道細小的黑氣順著河面湧入其中,黑氣上還夾雜著女人憤怒的喝罵聲,過了大約兩盞茶的時間,寶冊一合,風平浪靜。

「搞定收工,」李道士咂咂嘴,要不是《天青寶冊》只收不放,李道士還真想讓這怨氣繼續待在河裡,開玩笑,這可是福利鬼,好鬼來著。

「客官,你會泅水嗎?」

這是什麼意思?還沒等李道士反應過來,對面福船上就傳來清脆的聲音,「是閣下定住風浪,救了我們嗎?」

道士心中一喜,這英雄救美果然不是白救的,這不,報恩的就來了,不過還沒張口,腳下一滑,整個人都栽進了水裡。

「小姐,不許在胡思亂想了,子不語怪力亂神,要是被老爺聽了,少不得又是一頓訓斥。」

「哦,知道了,」二八佳人委屈的點了點頭,眼光卻不住的往河面上瞄,她剛剛明明看到對面有人在施展法術的。

「噗咳咳,」落湯雞也似的李道士被老船伕從河中撈了出來,剛剛風浪太急,這只粗製劣造的烏蓬船哪裡能經受的住,最終四分五裂,害的道士不僅失去了賣帥耍酷的機會,還灌了好幾口水,隨身攜帶的毛筆、紙符、硃砂瓶,通通失了用處,沒了這些玩意,道士空有一身本領也無處施展。

「果然是做好事沒好報,這破船,這爛渡口,早知道我管什麼閒事呢……」李道士不停的埋怨,把道袍抖開,原本拉風的裝備現在皺巴巴的一團,怒氣無處發洩,看著旁邊幸災樂禍的陸小寶,氣道:「笑什麼笑,昔日有佛祖割肉喂鷹,今日有道爺我捨身救小娘,這是境界,你這俗人不懂。」

「是,是,我不懂,我只知道賊道士你再不換衣服就要凍出病來了。」

到了晚上,李道士果然有些頭疼腦熱,手腳無力,靠著火堆就不願意動彈,就連白毛娃都是陸小寶幫著喂的;看來再厲害的修為也抵不上時不時的噴嚏。

「為什麼旁邊就是驛站,道爺還得跟你露宿在荒郊野外,」道士不滿道。

「你們方外之人能不能有些常識,這官驛是咱們這種人住的嗎?你有銀牌和角符嗎?」陸小寶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傢伙是真無知還是假犯蠢,哪朝哪代的驛站是給百姓使用的,你當你是那些狗官嗎。

「說來也算是緣份,你我既然順路都去錢塘縣,正好有一筆買賣你做還是不做?」陸小寶忍不住問。

「買賣,什麼行當?」李道士對於一切能賺錢的夥計都感興趣的很。

「抓蛇!近來有人花大價錢收。」

「蛇?」李道士想了想,最近還真是聽說過一條類似的消息,永寧伯的四公子召集街面上的同行,據說是錢塘縣鬧蛇災,「蛇災?」

「你果然也知道,那可就好辦了,我看你也有一兩手本事,我們雄黃粉、白醋、長叉、解毒劑什麼的都準備好了,直接算你一份子;你知道現在一條手臂粗的花皮蟒,人家出多少銀子收?整整十兩!」

「這蛇就這麼值錢?」李道士不解。

「不是蛇值錢,是另有東西,」陸小寶望瞭望左右,小聲道:「為什麼會鬧蛇災?據說是有蛟龍要出世!」

李道士吸了口氣,蛟龍雖然血脈不純,到底也是龍族的一員,話說這四海龍族都有多少年沒現身了;而且哪朝哪代的皇帝都自詡為真龍轉世,尤其以是本朝的那位,若是知道了,這是要飆啊!

「這蛟龍就是朝廷官兵來也未必能抓捕的住,就憑你?」

「那要是活的寶爺當然是有多遠跑多遠,問題是它現在不還是個蛋嘛,要知道黑市上已經炒到萬兩銀子一顆了!好吧,就算摸不到這蛋,打打邊腳料也是能賺上一筆的,怎麼樣,寶爺看你順眼才拉的,幹不幹給句話。」陸小寶拍拍胸脯,一副講義氣的表情。

道士咂咂嘴:「不干。」

「咳咳,」寶爺差點沒被嗆倒,「為啥?」

「廢話,道爺我有家有口的,這麼危險的活兒,腦子有病才會去幹;而且蛟龍啊,頂級血脈的大怪啊,你當是大白菜啊,得填上多少人命才能弄上一顆,而且萬一惹了小的,來了老的,淹了錢塘縣都是輕的。」李道士吸了吸鼻子,這年頭,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陸小寶又勸了幾次,見道士始終不動心,便氣呼呼的道:「好心當作驢肝肺,寶爺給你個賺大錢的機會你不要,日後不要後悔便是。」

「寶寶,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盤算,你小子心裡有鬼,」李道士嘿嘿一笑,「想把道爺當槍使,想的美,同一條溝道爺我不會踩上第二次了!」

雖說陸小寶自稱為生意人,但李道士在他的身上聞到了熟悉的氣息,那是在馮女俠、馬老祖爺、麻駝子等人身上感受到的相同東西,這小子肯定也是個混江湖的,而且是下九路的可能性較大,也就是坑、蒙、拐、騙、偷、搶、劫、奸、黑,總之不是善路。雖說看著順眼,但李道士還是不想跟他們扯上什麼利益關係,上次跟著那群白道人士就夠倒霉,這次說什麼也不玩了,道爺可是良民。

有道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甜如蜜,像他們這種沒節操的人,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馮小寶被拒之後果然冷淡了許多,第二天一早就不告而別,搞的道士十分不爽,本來還想到他的地頭再蹭頓飯的。

「好吧,白毛,咱們也上路吧。」

『噗——』白毛娃在道士背上用一個屁回應。

沒走幾步,李道士忽然想起附近貌似有一個官驛,就算不給住,到裡面用錢換點吃食應該是可以的吧。

驛站不大,也就幾間屋子,一座小亭,倒是馬槽佔了大半個地兒,一股子黃豆混雜著屎尿味,看來環境衛生也不咋地,這裡的頭兒叫做驛長,據說李自成就干過這活兒,還有劉邦這個老流氓,不過那時候還叫做亭長,監管治安的,本朝太祖也幹過這個,是個能出皇帝的高端職業。

不過這家驛站的驛長是個瘸了條腿的中年人,還長了個癩頭,李道士真沒看出來對方有什麼隱藏的王八之氣,只好換了兩個饅頭和一碗稀粥,就坐在亭子裡先吃著,有一搭沒一搭的喂著白毛娃。

「你這娃娃很古怪啊。」

李道士連忙轉頭,只見後面站著個滿臉紅光的老漢,酒槽鼻、黃豆眼、頭髮亂糟糟的,穿了雙草鞋,其中一隻還破了個洞,渾身透著股酸臭味。

「老大爺,你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道士連忙岔開話題,他可不想有人發現白毛娃的秘密。

「福州啊,連夜趕過來的,累死老朽了,」老頭笑眯眯的道,直接坐在旁邊,一點也不見外。

道士抽了抽嘴,福州,那不是在沿海一帶,離這裡怕不是有一千五百里,你一夜就趕過來,你丫開飛機的啊。

然而讓李道士大吃一驚的事就在後面,老頭先是把草鞋拍了拍灰,擺在一旁,然後摸出銀針戳了戳腕部的幾個穴位,從膝下至骭,反覆捋了捋,黑血跟尿尿似的射了出來,足足擠了兩大碗左右的血量。

「舒服的緊呦。」

老頭嘆了一聲,手不停,往下一掰,『咔嚓』一聲,竟然硬生生的把膝蓋骨給卸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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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投胎神仙

     李道士當時的表情是這樣的O_O\',好、好可怕,老中醫跟這老頭一比都弱爆了都,這才是真正的骨科聖手好麼。

「真的老了,骨頭都不經用了,」老頭唏噓道,又從腰間扯了個葫蘆,倒出酒水對著膝蓋骨仔細的清洗著,間歇性的還抿上一口,還示意道士喝不喝,見他沒反應,自顧自的享受了起來。

道士直接被嚇呆了有沒有!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老頭又跟轉陀螺一樣把這塊膝蓋給安裝上去,順便換了條軟骨。

「若是以前,老夫走南闖北,萬里之遙也是等閒,現在卻熬不過歲月咯~」

李道士哪還不知道遇上了高人,麻利的變了副面孔,恭謹有加,「晚輩青城派李長生,拜見前輩,不知前輩姓甚名誰,仙籍何方?」

「呵呵,老夫很久以前有個俗家名字,現在都記不得了,」老頭隨意的擺擺手,「不過如今人家都叫我捕侯。」

我擦嘞!!丑娘,快出來看神仙!這糟老頭居然真是個了不得的大人物,六扇門的創立者、墨門的當代矩子、人間一等一的高手、先帝臨終前相托國事的顧命大臣,在本朝的影響之大,幾不下於姜子牙於周、諸葛孔明於蜀漢,更重要的是,他是冷面司馬的師傅!

「哈哈哈,老夫名氣很大吧,是不是有被驚到的感覺,」然而這老捕侯卻沒有半點高人范,得意洋洋。

「呃——」李道士一時半會不知道說些什麼,好半晌才道:「前輩不是碰巧碰上晚輩的吧?」

「說巧也巧,說不巧也不巧,老夫本來是去洛都找你的,結果撲了個空,好在那女娃的飯燒的還不錯,沒算白來;後來又聽說錢塘出了好多泥鰍,準備抓上一兩條給陛下當個樂子,就正好在這裡碰上了你。」

「那捕侯前輩找我何事?」

「你還好意思說,你把老夫的寶貝徒弟拐到哪裡去了,快兩個月沒見著了!」老傢伙吹鬍子瞪眼。

李道士頓時大喊冤枉:「前輩這跟我有毛線關係,司馬兄離家出走這事我怎麼知道,再說了,以他的身手,咱能拐的了嗎?」

誰知捕侯撓了撓腳底板,又變的滿不在意:「也是,我這徒弟乖了二十多年,偶爾鬧鬧脾氣也無大事,真要有能耐,在外面給我生個徒孫更好,再說了,老夫主要找的是你。」

「找我?」道士更加納悶,咱們有這麼熟嗎。

「你就不好奇,在小虞山上我這徒弟為何誰都不找,偏偏請了你,他就篤定你能起到大用?」

「是你的主意!」

「我墨門小術雖然比不上道家有推演天機之能,但轉星儀也能推算出大勢,大勢有內外,外為天,內為人,星辰地殼的運轉規律,這是天勢,而千千萬萬的人物軌跡,構成了人勢,唯獨在你身上,老夫算不出你與這人間有任何瓜葛,甚至是前世今生的痕跡,所以說——」

李道士嚇的魂都要散了,這老頭已經厲害到這個地步,連他穿越者的身份都能猜出來,怎麼辦?怎麼辦?殺人滅口,呃,自己貌似連對方一根手指都打不過,跑路?開玩笑,六扇門連隱姓埋名幾十年的江洋大盜都能挖出來,何況是他這種非專業人士,道士腿一軟,眼看著就要跪地求饒……

「你是哪路神仙轉世?」

『咔——』

「你這是做甚?」捕侯好奇的看著對面傢伙似蹲非蹲,似坐非坐,就僵在那裡。

「沒什麼,活動活動筋骨,」道士面無表情,一瘸一拐的又坐了回去,肌肉拉傷了。

「小兄弟你還沒回答老夫的問題呢,」捕侯表情終於嚴肅起來,還有幾分恭敬,再小的神仙也是神仙,而再牛叉的凡人,他也是凡人,不是實力不同,是層次不同。

「這個嘛,實不相瞞,我家師傅說了,貧道剛出生時就有異象,當時整個青城山都是天降甘霖,地湧金蓮,那山上的虎狼豺豹、牛蛇馬羊啊,通通跪了一地……」

誤會,絕對是天大的誤會!李道士一邊胡吹瞎說,心裡面卻在大叫,你算不出來完全是因為道爺是穿越來的,至於為什麼沒事跑到小虞山,咱的主要目的是為了找媳婦,而為什麼最後關頭能拼的過那個千年鬼母,靠的是道爺的聰明才智——以及沒毛驢子的卦像和關二爺的加持,當然,後兩者稍稍重要一些。

或許這老捕侯是這樣想的,這小子推算不出背景,又在關鍵時刻跑到小虞山,還有個半仙級別的驢坐騎,那貌似只有一個解釋,對方是天上神仙投胎下凡,來到此地,就是為了徹底解決這鬼母的隱患;本想讓司馬追兇去請,結果徒弟手段粗暴,直接掠上山去,最終一系列的尷尬成功的坑死了鬼母她老人家,也確定了他的猜測,合情合理啊。

這還真是關二爺華容道上見曹操——天大的誤會!

『不過,這貌似不是壞事,自個兒完全可以扯起虎皮立大旗啊!』

不過捕侯越聽越是皺眉,他見多識廣,就連海外散仙也見過不是一個兩個,投胎下凡的神仙雖不多,每隔個幾百年總會出現幾個,哪裡有道士說的那般誇張,神仙下凡,下的絕對不會是真身,只會是一道分身或是善惡種子,有的甚至連本來面目都不識;就好比滿級大號重練一個小號,雖然要裝備有裝備,要丹藥送丹藥,但還是要重新練級的,而且磨難重重,甚至比普通人還多,沒辦法,妖魔鬼怪就好這一口,就是欺負喜歡仙二代。

李道士見對方表情不對,貌似自己的牛皮要吹炸了,那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的傢伙似乎是如來他老人家,自己是不是抄襲,呸!是借鑑的有點多了?他有些心虛。

「你所說的是真的?」

「這個——」道士見牛皮要吹破,趕緊眨眨眼:「其實貧道也不清楚,以上都是我師傅跟我說的。」

「那在小虞山上,你的神力?」

「貧道什麼都不記得了。」

李道士在裝傻充愣,捕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卻也止住了這個話題,轉而問,「你來此地做甚?」

「呃,隨便轉轉,隨便轉轉,」雖然這捕侯在民間的傳聞甚好,但賈府的幕後黑手擺明了是朝廷大員,說不定就有什麼牽扯,李道士在沒弄清楚真相前,還是決定先保密。

「老夫要去抓蛇,正好還缺一個幫手的,小兄弟可遠同行?」

「這個嘛,貧道還有事,要事,」開什麼玩笑,徒弟坑完師傅坑,你當道爺是公共廁所啊,不過話又說回來,他的確是有個問題想諮詢一下專業人士。

「怎麼加入玄都司?」捕侯古怪的道:「原來你還是個野道士?」

據捕侯所說,這加入玄都司,主要有三個門路,一個是去長安城,參加朝廷舉辦的水陸大會,負責稽考的官員會擇優錄取,有時候皇帝老兒還會親自主持,有點歌王爭霸賽,世界第一武道大會的即視感;第二個是名門大派出身,也就是茅山、上清、雲霄三大派,相當於道家的北大清華,出來就有分配的那種,而第三個的擇取標準就比較空泛了,但也是最不計較出身的一條,也就是立德、立功、立言。

從字面上的意思來講,立德,你就算不是名揚四海,也得是名噪一時,當然要是正面的名聲,立功,比如說收拾掉什麼厲害的妖魔鬼怪,或者說阻止哪一處的洪災水患,今年河南大旱,你要有本事招來雨也成,最近的例子,錢塘鬧蛇災,你如果能把蛟龍蛋給弄到手,那也基本上也是有保送名額了,最後的立言就是有著名作品面世,比如說袁天罡的推背圖,諸葛孔明的八陣卦,劉伯溫的燒餅歌,這難度較高,至今沒有人達成過。

李道士想了想,青城派不算大派,沒保送名額,跟人家玩擂台KO他也不大樂意,打boss太危險,寫道書又沒這能耐,得!看來還得繼續刷聲望!

雖然在肥婆口中,錢塘是個小地方,但這卻是洛都人的普遍心態,除了長安城外,其他地方都是小地方,沒辦法,誰讓是咱這裡是陪都呢;但是錢塘縣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縣,屬江南六府中蘇州的管轄範圍,有九廂、七十六坊、十六鄉,幾步不下於一般的郡國、大城,而且有六景十二色,是個遊山玩水的好地方。

李道士與捕侯分別後,趕了半天的路,終於在下午到了錢塘縣,前山後水,蘇堤繞河,靈隱寺中定風波,端的是個好地面,要不然《白蛇傳》的背景也不會取在這裡。

不過剛進了縣城,就有一股子雄黃味傳來,嗆的道士直打了好幾個噴嚏,而且城內也多了不少持叉拿匕之輩,有的腰間還用竹片捆身,或者說是厚厚的皮手套,這可以防止蟒蛇的纏捆和撲咬,不消說,都是附近趕來的獵戶和捕蛇人。

就連城門口的告示上,都標識著城北有蟒蛇出沒,徵召各路捕蛇良將,若有出眾者,縣府自不吝獎賞,甚至有官位賜下;道士本以為這蛇災只是以訛傳訛,規模不是很大,現在看來,還真是看走眼了。

『城北麼,』李道士暗暗記住,道爺是怎麼也不會往那裡跑了。

不過向來是計畫趕不上變化,變化抵不過霉運,這賈家祠本是供奉賈姓的祖先,旁人知道的應該不多,而且既然遷走祠堂,原本的地方就更成了個忌諱,知道的人也未必願意多說;而要想知道一縣之歷史、地形、風俗、人物、文教、物產,毫無疑問,縣誌就是最好的百科全書,而錢塘又是大縣,必有記載相關的縣碑;道士向一位菜農打聽得知,縣碑就在東郊,就是前幾天剛剛鞭春牛的地,不然這些窮酸文人搞的玩意,他未必能想的起來。

李道士又匆匆的趕往城外東郊,結果那地界亂的跟拆遷現場似的,『鞭春牛』是古代一個比較重要的節日,也是歷代官員表達勸農耕的門面工程,那時官員會與百姓同樂,眾人爭搶泥牛上的土塊,寓意來年收成豐厚的意思。

道士趟著泥土來到那十幾塊大石頭前,蹲下來仔細的搜索,那字又小又密,他自己看了半天,眼都快花了,結果也沒看出個什麼玩意來,剛準備歇一歇,就見不遠處同樣蹲著一個傢伙,興致勃勃的樣子。

『要不向這個傢伙打聽打聽?』李道士想道,遂走了過去,「哥們,你知道這碑上可有記載關於賈家祠的位置嗎?」

「第三塊碑東面,正數第六行。」對方倒是很專注,頭也不回的道。

呃,這傢伙貌似有點小吊啊,道士愣了愣神,依言照做,果不其然,在第三塊碑上,記載著原賈家祠堂的位置,在城北八大王洞中,城北?!

「不是吧,要不要這麼坑!」李道士滿臉黑線,居然還真是在城北,道爺我接連拒絕了兩波人的邀請,就是為了不掉蛇窩裡,現在倒好,想不去貌似也不成了,不去行不行?

「兄台,你在說什麼?」那個傢伙也站起了身,看打扮是個書生,模樣還算可以,就是眼神有點呆,總給人種稚氣的感覺。

「有你啥事,」李道士沒好氣回了句,掉頭就往回走,誰想這個傢伙也跟了上來。

「先前聽兄台你講賈家祠堂,這賈家祠乃大興年間撘建,歷經一百六十六年,太祖時期的名臣賈無用還曾親自提名,『賈名家姓,倚為佳話,』曾於五十年前遭受雷劈,後經修繕……」

李道士停步,疑惑的打量著對方:「你也姓賈?」

「不不,小生姓杜,杜書杜慕文。」

「那你知道的怎麼比這縣誌上寫的都多?」

「實不相瞞,小生最愛看書,這錢塘縣誌,小生讀過六個版本的,」杜書一臉莫名的自豪。

「原來是個書呆子,」李道士撇撇嘴,百無一用是書生,「那道爺問你,這城北被蛇群盤踞,你知道怎麼才能躲過那些蛇進入八王洞?」

「哦,原來如此,讓小生好好想想,好似在《洞庭物誌》上記載,有一條翻口小道是可以從外圍繞進後洞……」

李道士二話不說,立馬抓住了對方的手,滿眼真誠:「說實話,貧道最佩服的就是你們這些讀書人,足不出戶便可知天下事,我看兄弟你天庭飽滿,地閣方圓,必是個棟樑之才,將來入閣為相也未可知也,以後這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所以說,咱們先研究研究,那個翻口小道該怎麼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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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翻山小道

     「我去,老兄你這到底是來旅遊的,還是來賣書的?」李道士看著眼前成堆成卷的書籍、竹卷、搨本,把本就不大的房間塞的滿滿噹噹,連床都堆了一半,真不知道這傢伙晚上是怎麼睡覺的。

「嘿嘿,小生就這麼點愛好,李兄請稍等,」杜書熟門熟路的在書堆中翻找,「這《洞庭湖志》還是湖中大儒趙光召於正歷三年所書,那時小生才六歲。」

李道士一邊看著杜書翻東翻西,一邊打量著他租的這件客房,窗沿裂開,不透風,除了床外無半點家具,地面上還有一大片黑烏烏的髒東西。

「話說你是怎麼租的這個地方?」

杜書正好把那書找到,語氣還頗有些自得:「哼哼,小生還跟那店家講了價,最後憑藉著口舌之力,只花了三貫錢。」

道士嘴角抽了抽,三貫錢,哪怕現在銅賤銀貴,也差不多值二兩銀子,花二兩銀子租這麼個破地方,哪怕稍稍有點常識的人也知道是被坑了,這書呆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杜書字慕文,淞江人士,書香世家,世代單傳,到了他這一輩,數十人的大家族,僅這一根獨苗,那些叔伯嬸姨們恨不得個個把他捧在手心裡;加上這傢伙雖然憨厚老實,但讀書的本領卻是極強,十三歲蒙學,十六歲就成了秀才,恰好府試將即,就在家人的勸說下,來試上一試。

至於為什麼又跑到這錢塘來,主要是他的想法跟正常人不大一樣,人家是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他卻恰恰相反,行路是為了讀書,聽說錢塘縣有很多文人墨客留下的遺蹟,便撇了下人,顛顛的跑了過來,正好給道士碰上。

李道士接過這《洞庭湖志》翻了翻,書頁中果然夾著一張粗糙的指向圖,似乎是從雲隱寺後山有條小道,可以直通八大王洞的下方。

「那個杜朋友,多謝你的相助,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

「李兄,為什麼要說分別的話,小生要跟你一起去啊,」杜書詫異道。

「你去做什麼?」李道士更加納悶,「那裡可是很危險的,好多蛇來著。」

「八大王洞中有名臣賈無用親筆臨摹的《湖山貼》,筆力虯勁,鐵鉤銅劃,據說貼成之日竟引來春雷轟響,小生一定要過去瞧一瞧,不然絕不甘心!」杜書生目光發亮,有種腦殘粉的既視感。

城北之地,那是蛇巢的所在,大日籠罩,地面上卻是此起彼伏的黑影,大大小小,長長短短,吐舌張睛,在土地裡鑽來翻去,樹上、河裡、石穴,整片區域都包裹著腥氣。

其中更有些人首蛇身,四肢長舌、或是面盆粗的異蛇在更深處,龍純血,蛟雜交,誰也不知道,哪一條懷上了青蛟的種。

「李兄,不是說好的去八大王洞嘛,你怎麼還不動身?」

「當然是準備傢伙,雖然有翻口小道,但萬一真碰上蛇怪,就憑你這小身板搞的定?」道士斜眼,這傢伙牛皮糖也似的,搞得他很是頭疼,累贅啊。

可惜對方毫無直覺,滿臉興趣的跟著道士來到雜貨鋪,看著對方跟老闆討價還價,硬是把原本八文錢一張的黃表紙還到了四文錢一張,還贈送了兩瓶雄黃粉。

黃表紙降妖,硃砂紙驅魔,這可是道家的常識,至於為什麼,道士也不甚清楚,或許跟二者的材料有關。

黃表紙是採用端午節產出的新竹,用石灰水浸泡,然後用花槽棍攪拌,挑出粗大紙筋,三爪棍細撈,五爪棍繼續細撈,最後下薑黃粉,倒入符水,晾曬半個月方成。

而硃砂紙倒是簡單,只需把紙張放入丹砂沖成的水中浸泡,在日光下晾乾變成。

這修行走不了捷徑,得講究水磨穿石的功夫,而道士也真心不敢胡搞,萬一弄出事來他可不敢保證會不會再穿越一次。

但是這裝備嘛,是得考慮更新換代了,不然怎麼跟的上道爺的修行步伐,試想一下,以後道爺用A4紙畫符,鉛筆制符;那速度,就得讓那些妖魔鬼怪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快槍手。

對付蛇嘛,李道士還真有些經驗,他前世小時候住在農村,跟著姥爺抓過幾次,蛇的弱點跟狼倒是恰恰相反,不是銅頭鐵尾豆腐腰,可以掐頭、甩尾,唯獨不能抓中間,它可是軟脊椎動物,旋轉一百八十度是輕而易舉的事,這七寸、三寸的,沒有這把握,最好還是不要下這個手。

雲隱寺是大寺,前有南高峰,後有飛渡崖,出過許多的得道高僧,據說最早還有天竺來的和尚傳經,也是該寺的開派祖師,李道士看著眼前的摩崖石刻、佛塔經幢、層層閣殿,忍不住心生嫉妒,這年頭,三哥混的都比咱好,果然是外來的和尚好唸經麼,道爺我也是外來的啊,外地戶口來著。

「李兄,我們不進去嗎?」

「開玩笑,我道家的傳人怎麼會去禿驢的地盤,道爺我有那麼隨便嗎?」

「可是據地圖上所說,那翻山小道的進口就在寺院中的面壁崖上。」

「好吧,那就進去再說。」

雲隱寺的香火旺盛,來來往往的香客很多,燒香日夜不止,寺中和尚個個舉止有禮,言行有德,李道士想要找麻煩都無從下手,搞的他相當不自在,咳咳,道爺果然不適合跟光頭黨打交道。

途經大雄寶殿,裡面似乎正在開講經會,釋迦摩尼像前坐了好多的和尚,佛像足有百丈,看起來金碧輝煌,道士甚至懷疑是不是鑲了層金箔,果然不愧是光頭黨老大,混的就是比咱家三個老頭要強,咱道家的三清像一貫是掛張圖紙就行,沒辦法,省錢啊。

正誹謗間,李道士忽然感覺眼一花,再往上看時,只見淡淡的黃光從釋迦摩尼像上散發了出來,而每個和尚都好似能量源,從大雄寶殿開始,逐漸蔓延到了藥師殿、天王殿,繼而籠罩整個雲隱寺宮殿群,空中似乎響起了連串的佛音。

「哎呀,」還沒等李道士細看,視野復又變的正常,只不過眼一疼,淚水止不住的流,像是被閃光彈晃了似的,連忙閉眼揉了揉,再睜開時,遠處的事物就變的忽大忽小,時而模糊,時而清晰。

「李兄,你怎麼了?」杜書呆關心的問。

「無事,大概是早飯沒吃,餓得慌,」李道士擺了擺手,事實上這種情況不是第一次發生了,每隔個幾天,尤其是最近,頻率是越發頻繁,他原本以為是不是視力下降,還準備弄個眼鏡帶帶,而現在看來,這更像是走火入魔的徵兆,而且貌似就是從那次練功練暈過去的時候開始的,沒道理啊,道爺我每次練功都那麼謹慎,就算你不相信道爺的悟性,你也得承認咱的怕死,呸,是保命精神。

不過現在想這些都沒用了,早點到賈家祠堂,早點找出秘密,早點回洛都,他才有空閒去調養身體。

而在大雄寶殿的中央,那高台上開講的中年僧人詫異的止住講經,朝著道士的方向望瞭望,沉吟半晌,復又開始了說道……

這面壁崖是寺中一個獨特的地方,並沒有佛龕禪像,以及其他跟佛有關的事物,只有飛渡崖的橫截面,光潔潔的一片,據說當年天竺和尚就是在這裡悟的道,而虔誠的香客和寺人們會在此懺悔感悟,這已成了慣例。

書生和道士可沒有這想法,在山壁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杜書呆對照著地圖,滿臉不解:「奇怪,按照上面的指示,這邊完全是應該有道口子才對。」

李道士咂咂嘴,總感覺這片山壁更旁邊的不一樣,似乎更暗淡了些,而按照一般武俠小說的慣例,應該有道暗門才是,順著山壁的紋路緩緩向邊上摸,指甲果然扣到了一層縫,用力的一推,一道半人高的暗門正好打開。

「果然如此!」

「李兄,這是什麼情況,你又是如何發現……」

「區區一道牆,怎麼能擋住道爺的神眼呢,」李道士口胡道,其實是山中滲水,而薄的一面山壁被浸的深,裡面的礦物質溶解,自然就變了顏色。

杜書呆不明所以,只覺得這位李兄厲害的緊,頓感佩服。

這翻山小道並不大,僅供人穿行,而且兩側有人工開鑿的痕跡,並不似天然形成。

「李兄,你說這靈隱寺中,為什麼會在有一條這樣的小道呢?」

「這人有三急,那群禿驢當然也有火氣旺的時候,這要是給人發現多不好意思,當然得要找個安全通道了。」

「李兄你的意思……」杜書呆瞪大的眼珠,滿臉的不可思議。

「道爺可什麼都沒說啊,你不要隨意曲解咱的意思,」李道士毫無責任心的甩了個黑鍋,把後面的單純青年唬的一愣一愣。

結果還沒走上半個時辰,李道士眼疼的實在受不了,若是有鏡子,肯定看出腫的跟核桃一樣,只得道:「書呆你在前面引路,我跟著你。」

杜書便在前方領路,他可是個文弱書生,生來就錦衣玉食,哪裡走過這麼長的崎嶇小道,沒走多久已是汗流浹背,剛喘了幾口氣,脖頸忽然一陣冰涼,伸手摸了摸,滑膩膩的感覺,定睛一看,魂都要嚇掉了,一條碗口粗的黑蛇正游過來。

「有蛇!!!」余書不知哪來的力氣,將蛇往上一拋,抱著李道士就不松開。

「蛇,蛇,哪兒呢?有毒沒毒的?」李道士本就眼花,被對方這麼一抱,更是連上下左右都分不清,找了半天,硬是沒看到對方所說的蛇。

「道爺我眼花也就算了,書呆你怎麼也被傳染了,你又不修煉,」道士吐槽了句,果然是個累贅,還不如自個背上的白毛娃,至少人家不礙事,咦?怎麼覺得背上好像沉了不少。

回頭一看,兩眼瞬間圓瞪,只見那黑蛇正與娃娃面對著面,黑眼對紅眼,蛇的上下顎已撐開,似乎要把整個娃娃頭都包進去。

「我靠——」

千鈞一髮之際,李道士倒霉催的又開始眼花了,一條蛇變成兩條蛇,兩條蛇分四條,四條變八條,拜託,道爺有密集恐懼症的好吧;這個時候,什麼捕蛇的本領、符篆的手段都無處施展,兩隻手忽亂撈,好像抓住了蛇身,又好像是白毛娃的手臂,急的滿頭大汗,更關鍵的是這杜書呆還在死纏著不放,這不是擺明了坑道爺嘛!

然後,他就聽到『撲哧』的一聲撕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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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八大王洞

     道士當即心中一沉,完了,有人被咬了,上下一摸,復又鬆了口氣,貌似不是自己啊,那這頭蛇只有兩個選擇,杜書或白毛娃;平心而論,他寧願書呆被咬,畢竟不是自己人。

「杜兄弟,你咋樣?」他假模假樣的問。

「小生沒事,只是怕的慌。」

李道士心中頓感焦急,趕緊努力睜開眼,書呆子沒事,那倒霉的不就是白毛,這大蛇一口下去,命不就都沒了!

結果就見白毛娃伏在地面上,『吧唧吧唧』的響著,一抬頭,嬰兒滿嘴的血水,小臉滿足,還舔了舔舌頭,而面前的黑蛇已無了生機。

他這才意識到,對方不是普通的嬰兒,而是世間第一個非人非鬼的存在。

「李兄,這是——」

「看什麼看,吃肉的沒見過啊,」李道士糊弄道,心中一動,摸出隨身的匕首,把蛇膽給挖了出來,咬咬牙,一口吞了下去,不都說蛇膽明目嘛,會不會對自己有幫助?

隨著血腥氣和苦味落肚,李道士竟然感到雙眼一清,剛剛的腫脹感,似乎輕鬆了很多?見效這麼快,這不就跟偉?哥一樣麼。

「侯爺,都準備好了。」

老捕侯望著眼前山谷內,層層疊疊的蟒蛇,有的甚至纏成了房屋高大的蛇球,吐出的毒氣就像煙霧,鳥從上邊飛過就會墜到地上,然後被吞掉,「蛇群已經開始交?配,離蛟龍出產日已不遠,動手吧。」

山口處立馬推出了數個怪獸車,體型巨大,裹以獸皮、骨角,而當前是傾斜面,繪的是火靈官的青牙方口,口中生出十來個支管。

那幾個小將打開後方的機關,油水在機械內流淌,『咕嘟咕嘟』聲中,火光瞬間大漲,照耀十數里,草木金石皆冒火光,還混雜著大股的焦臭味,蛇類喜暗懼火,哪怕數量巨大,此刻也是成片成片的被燒死,黑煙混著屍油蒸騰直上。

饒是見過這武器的威力,那後方的文官也忍不住心驚:「早聞王太傅數次想要抽調這火龍器,竟有這種威力,怪不得……」

捕侯抿了口酒,老臉露出一絲悵然,墨門以兼愛為核心,他這一脈兼的可不僅是人類。

兩側崖壁忽然傳來『轟隆隆』的聲響,然後猛然炸開,露出兩隻磨盤大小的頭顱,灰磷灰眼,長約八丈,腰如水缸,行走如飛,見了捕侯,猛地撲了上去。

灰磷蛇蚺者,生於巨沼深林之間,身若精鐵,吞雲吐霧——《神機鬼藏》妖百三十九。

如此大妖,就算沒有化形,也絕不可小看,普通的符篆飛劍,根本傷不了它分毫;捕侯見狀點了點頭,果然蛟龍出世在即,把這等妖物都給吸引來了,若是吞了那初生小蛟,對它來說極有裨益。

「寶爺,聽說蛇禍最重的幾個點兒,已經被官兵給封鎖了,咱們真的要闖?」

「廢話,當初收錢收的那麼爽快,現在撂擔子,小爺的面子往那裡放,」陸小寶猶豫了下,「實在不行,就用主家給的那玩意。」

「寶爺,你就是真不擔心引來真龍啊?!」

而在這時,李道士與書呆子二人終於來到了這八大王洞中,在錢塘縣的縣誌中記載,八大王本是一隻額生白點的巨鱉,能知生死禍福,而它所在的地方據說擁有寶藏,成仙之後,這軀殼就化作了這八大王洞,這洞的表面層層裂開,還真像是龜鱉的紋路。

而這裡,也是賈家的祠堂所在,或者說,曾經的祠堂,如今已是灰塵滿滿,蛛網密佈。

「道長,這裡怎麼什麼都沒有啊?」李書呆目瞪口呆,說好的《湖山貼》呢,說好的提字呢,怎麼通通沒了。

「廢話,這麼好的東西,人家搞搬家的時候會給你留下,」李道士翻了個白眼,四處找了找,就找到一個破爛木牌——顯考賈名府君之靈。

顯考,那就是老爹了,府君,當過府尹?會不會是賈家女的老爹?要不然人家遷祠堂的時候,是不會連祖宗牌位都丟下的。

「算了,先清理一下再說,」李道士翻出一張符,揮筆作畫,符頭是三撇,也就是城隍、土地、祖師,符身是玉地法壇,拜的自然是淨壇使者,可不是豬八戒那位,而是天宮中負責衛生的神仙,最後以天罡收尾。

「天上地下,大力天丁。輔助吾法,掃蕩妖氛。穢氣速滅,湯滌妖氛。壇場速淨,道氣長存。急急如律令!」

隨著道祝完畢,平地掀起一陣柔風,地面的灰塵、雜物、蛛網通通被吹開,不過片刻,整個八大王洞煥然一新。

道家的符篆千奇百怪,基本上可以分為幾大類,五行符,包括風雷、天象、星光;召喚符,驅招各種神祇的,防禦符,道士唯一的中乘符《金光護體符》便是此類,還有專門滅魔除妖的,最後一類就是這輔助類符咒,包括更衣法、淨壇咒、敕符敕魔,甚至還有輔助房事的。

「李兄,你、你好厲害!」杜書呆已經開始滿眼都是小星星,這簡直是神人。

「閒著沒事還不幫道爺找找,看這八大王洞中有什麼奇怪的玩意沒,」道士沒好氣道,先前的賬還沒找他算呢。

「咿呀——」在二人忙著的時間裡,卻沒發現,剛剛飲完血的白毛娃分外的精神,兩隻眼珠轉了又轉,最後竟爬了出來,道士剛注意到,卻也不阻止,如果真如他猜測的那樣,這娃娃在這裡應該會起大用。

果不其然,白毛娃似乎是熟悉此地一般,東摸摸,西湊湊,身上竟冒出了渾濁氣體,這些氣體流入地面之後,整個八大王洞似乎變了模樣,那甲骨一樣的山壁上開始浮出一面又一面的壁畫。

第一面是個祭祀模樣的獸皮老人,周圍跪了一圈的同類,第二面是個捕獵的畫面,這個,嗯,應該是在挖蛋,這壁畫共有四十九幅,前三十幅都可以稱作部落的生活日常,直到從第三十一副,這些原始人貌似捕獵到了個不得了的玩意——某隻比人高的大蛋。

然後接下來的五副畫就是養蛋的過程,直到最後一幅,蛋破殼了,出來的是一隻老鱉?!這老鱉不會就是八大王吧。

「我明白了!」還沒等李道士繼續看下去,余書呆就露出恍然的神色。

「你明白啥了?」

「我明白這賈氏的由來,他們原來是東海遺民,《舊漢書》記載,東海有鮫人,族居海島,惠帝三年,駕巨鱉過海,帝甚慰之,遂賜『甲』性,收僕者十六人。」

「之後呂氏專權,鳩殺惠帝,屠其僕役萬人送葬,書上就再也沒記載了,但是『甲』通『賈』,很有可能有人逃出,並隱姓埋名。」

李道士抽了抽嘴,這傢伙真是個人形的百科全書,這都能聯想到,鮫人?他又仔細的看了看畫面,果不其然,這『畫中人』貌似都長著璞掌,而最後一個畫面,貌似也是巨鱉載著這些人泛波遠遊,難道目的就是中原。

但這跟賈府遭滿門抄斬有什麼關係?

道士仔細回想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先是賈府鬧出種種異象,然後就是在妓寨進了鬼域,碰上賈氏女,順便幫她生了個娃,而在死之前,給自己指點了線索,就是這裡。

異象暫時還沒有頭緒,但是這鬼域倒是有一份猜想,它形成的原因是因為死氣和生氣混淆不均,而如果賈氏女能人為的製造出這種現象,或許跟他體內的鮫人血脈有關,因為鮫人乃是上古種族,那時陰陽未開,五行未化,說的白了,這是變異產品,那時連陰曹地府都還沒呢,就更談不上生不生,死不死,而不生不死,與鬼域的屬性十分相配。

那鮫人血脈又跟滿門抄斬有什麼關係?道士皺眉苦思,由於青城派是劍派,半路出家,關於道門的忌諱就沒怎麼當回事,師傅老頭就曾經說過,道門起源於巫祭,而這巫祭則是靠著血食鬼神獲得神力,手段相當血腥暴戾,而這人肉的品質遠遠比不上其他種族,而上古的幾場大戰,都是因此而生出的苗頭。

那麼鮫人的血脈,是不是有什麼其他作用呢?或者說——藥用!?

一想及此,道士整個人都毛骨悚然,鮫人血脈流傳至今,早已微薄,那為什麼別的賈氏不選,偏偏挑上了洛都賈府。

「書呆,你知不知道這一脈賈氏的情況,洛都被滿門抄斬的那一家。」李道士指著牌子上賈名府君這幾個字。

「那是賈名大人麼,讓小生想想,這賈性雖然人丁旺盛,但一直未出過什麼大官,這洛都一脈算是最興旺的了,而且小生聽過一個傳聞,賈大人一家貌似還遵守著古訓,只與賈姓族人通婚,這是老黃曆,現在的世家大族都無多少人遵守了。」

內部通婚,保持血脈純潔,原來是這麼個情況,李道士終於明白,為什麼就屬他們家走霉運,而且聯想到皇帝老兒對於崇佛信道,或者更確切的說,是長生不老的瘋狂勁頭,這朝廷中的那隻黑手,莫非就是本朝皇帝!?

道士抹了把冷汗,如果真如自己所猜,那麼賈氏女臨死都不願意說出真相就可以理解了,皇帝啊,誰能給她報仇,誰又敢造反啊!

「李兄,李兄你在想什麼呢?」

「這是個驚天大陰謀,杜書呆你能保密嗎?」

「當然能,」杜書一臉的認真。

「那你當道爺就不能保密嗎?」李道士決定把此事胎死腹中,開玩笑,幕後真兇有可能是皇帝老兒啊!報仇雪恨這種事,讓趙氏孤兒玩玩就好,咱賈氏孤兒乖乖長大就成。

正說道著,不知這白毛娃又觸碰到了什麼機關,在原本供台的部位,竟升起了一塊石墩,石墩上是個——黃銅盆?

李道士愣了愣,試探性的拿過來,反覆看了看,沒發現什麼在古怪,還沒等他細究,八大王洞的正洞忽然有闖進來幾人,其中有一個還是熟人。

「寶寶?」

「賊道人!」陸小寶同樣吃驚,「別廢話了,快點把洞口封上,別把那條蛟龍給招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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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蛇禍(兩更求推薦)

     「蛟龍?那不還是個蛋嗎?」

未等對方解釋,洞中一陣晃蕩,一陣濃霧,兩盞紅燈,在洞口一卷而過,狂風大飆,將洞中數人一起掀翻過去。

道士來不及瞭解狀況,直接抱起白毛娃往後洞跑去,那玩意不管是蛟還是龍,反正他是感受到了超強的妖氣,超越虎姑婆和狐狸精,僅次於鬼母殘魂,但看氣勢要更加兇猛,大難臨頭各自飛,道爺我就先撤了。

結果沒等幾人反應過來,道士又滿臉平淡的從後面走出,「貧道身為道家傳人,自當清蕩三界,肅檢眾魔,部正六天,馘斬群邪,使天下清也,區區妖孽,怎能讓貧道棄友而逃。」

面前幾人面面相覷,這道長好高的格調,不過說這些,有什麼用意。

陸小寶知道道士的品性,乾脆道:「說人話!」

「後洞被堵了,出不去。」

這八大王洞緊挨著大山,若真是那巨鱉所化,正門對應的就是頭部,而後門就是屁眼的所在,李道士之前就是走山中縫隙處鑽了進去,而剛剛的震盪導致山石跌落,直接堵住了這八大王的後庭花,斷了幾人的後路。

「還愣著做啥,還不找石頭堵大門,真想被那條蛟給幹掉啊!」

眾人趕緊行動,好在這洞中什麼不多,就是這散亂的石塊滿地皆是,忙活了大半晌,把這洞門勉強糊了起來,只剩下大大小小的縫隙,這沒辦法,畢竟沒有水泥。

「你們還沒回答道爺呢,這蛟龍是怎麼回事?它不還是個蛋嗎?這年頭又沒有金坷垃,」李道士用懷疑的眼光打量著眼前幾人,除了陸小寶外,皆露出了不安的神色。

最後還是眼前這傢伙一翻白眼:「我怎麼知道,別人都說他是個蛋,小爺也自然把它當個蛋咯,誰知道這蛟都長這麼大了。」

李道士抽了抽嘴角,這話是糊弄鬼呢,這麼大的蛟龍居然沒人見過,你當它會隱身嗎?而且他剛剛也感受到的妖氣也不對,暴怒、瘋狂、極端,龍乃長蟲之長,最具靈智,蛟龍也不例外,什麼時候變的跟激怒的野獸一樣了。

他藉著縫隙往外看,只見在數十里外,那條蛟龍正噴出毒煙烈火,與一道墨光鬥在一起不分勝負,反倒是下面的官兵遭了殃,被熏烤的狼奔鼠竄,潰不成軍。

那道墨光莫非是老捕侯?聽說墨門在百年前就研究出了能使人飛行的個人器械,難道這便是那傳說中的墨神舟,古代版的戰鬥機?

二者久鬥無功,那不只為何發狂的『蛟龍』猛的一聲咆哮,聲震四野,然後大片的窸窣聲傳出,四面八方都湧來了大片的黑潮,李道士的腫眼泡一時半會還看不清楚,倒是旁邊的杜書呆驚叫一聲,連退四五步,一屁股坐下,「好多的蛇!」

蛇!這蛟龍居然會驅蛇?道士更加肯定其中有情況,蛇龍乃異族,就算二者的差距數以千萬倍,也不存在互相驅使的問題,而從目前的狀況來看,卻是恰恰相反。

「灑雄黃粉,快點灑雄黃粉!」陸小寶如夢初醒,連忙翻開口袋,把大把大把的黃色粉末灑在縫隙處,其他三人有樣學樣,他們身上還帶著蛇夾鉗、蛇叉和網兜,看樣子都是有備而來。

「賊道人還不過來幫忙!」陸小寶回頭怒道。

「屁話,你當道爺是那種幹粗活的人嗎?爺在制符,別騷擾!」

「那你過來!」他又看向杜書呆。

杜書呆這次難得機靈一回,吶吶道:「小生要抱著娃娃,還得給李兄磨墨,實在沒有這個功夫。」

這雄黃粉對於一般的蛇類的確有效,雖然外面『窸窸窣窣』的滑行聲不斷,但少有鑽入八王洞中的,但是若是有道行的蛇類,這就沒多大用處了,只見一隻花冠蛇從縫隙中鑽出頭,口中竟吐出三條蛇芯。

「插它!」

兩條蛇叉抵住一頭一尾,而蛇駕鉗則准而又准的戳住七寸處,為何說打蛇打七寸,因為七寸是蛇的心臟部位,陸小寶大喜,兩隻手用力,卻感到一股膨脹力量傳出,居然、居然捏不下去!

「貓兒快躲!」

那叫貓兒的也是個慣偷,身子反應當然靈敏,連忙往右側一閃,只見一道黑氣一閃而過,後方的岩石竟被侵蝕出了拳頭大的小洞,嚇的打了個哆嗦,連忙一個翻身打滾,跳將起來,落在陸小寶的身旁,那花冠蛇吐出黑氣後氣勢萎靡起來,在二人合力之下,『啪』的一聲,終於捏碎了心臟。

「好險,好險,嚇死我了!」沒等貓兒鬆口氣,風聲一閃,他只覺的胸口一痛,就被打飛出三四丈外,不知斷了幾根肋骨,而打到他的,卻是一隻碗口粗的花皮大蟒,那皮質上竟還散著金屬光澤。

「上網!」

陸小寶來不及管同伴的死活,先拋出一張網兜,把那花皮蛇罩住,繼而在旁邊的二人也用套索拴住蛇頸,但這蛇的力氣出乎意料的大,哪怕是三人,也居然與之僵持不下,眼看著就有被掙脫的危機。

「賊道人,你還在等什麼?」

「急什麼急,」關鍵人物終於登場,李道士偷摸到這花皮大蛇旁邊,兩張鎮妖符同時一貼,黃光一閃,蛇身再無了動靜。

「來來來,一人一張,不要多,一張紙換一顆蛇膽,怎麼樣?」李道士多雞賊,現在可是賣方市場,你不買拉倒。

「這些蛇的蛇膽都給你,你快給我畫!」陸小寶一字一句,咬牙切齒。

看著情況,這蛇禍一時半會還真停不了,李道士終於意識到,毛筆真不是個好東西,他平均每二十息間就能製成一張符,這速度已經不慢了,但還遠遠比不上蛇冒出的頻率,看來這除魔圓珠筆、A4黃紙符是得盡快提上日程。

「賊道士,快一點,又冒頭了兩條!」

「左邊,左邊,賤道,你要再不快點,大家一起玩完。」

「不行了,道士你有沒有威力更強的符……」

「催什麼催!有本事你來畫,道爺他娘的又不是下蛋的母雞,想來幾隻有幾隻,威力更強的符有是有,但是你們這些菜雞能用嗎?」李道士終於被惹毛了,這是道爺的鍋嗎?你們想甩就甩,再唧唧歪歪,爺不伺候了。

道士一硬,陸小寶頓時就軟了,腆著臉道,「道爺,這不是關乎到大家的身家性命嘛,小弟道歉,小弟道歉,若是此次能保住性命,一定請您老人家飲花酒、看大戲。」

「早說這不就行了,」李道士哼哼,揉了揉發酸的腕部,繼續用功。

也不知過了多久,只知道這墨都快磨完了,而黃紙符包括報廢的,大概用了兩百多張,地上的蛇屍堆成一小堆,足有七八十具,外面的動靜終於開始消停,那縫隙處,忽然冒出了溫和的黃光。

「佛光具現?」李道士愣了愣,什麼時候和尚也加入了,這些光頭黨不是不殺生的嘛。

「這是普度禪師,我們有救了!」貓兒忍著痛驚喜道,其他幾人也都露出狂喜的表情,彷彿奧特曼來拯救地球似的。

這讓李道士相當不服氣,什麼叫有奶就是娘,什麼叫見風使舵,看看這些人的表情就知道了,「要不是有道爺,你覺得你們能活到現在,喂喂,吃水別忘挖井人啊,話又說回來,這普度禪師是什麼來頭?」

「這普度禪師乃是當朝國師,也是玄都司中少有的幾位一品仙師,曾於長安城中講法,口吐蓮花,遍地生華。」

「真的假的,有這麼牛叉嗎?話說這一品仙師又是啥玩意?」

「這事小生知道!」

杜書呆連忙插口,據他所說,由於皇帝老兒招攬天下僧道,為了便於管理,便按照德行、修為、名聲化分一到五品,與官職對應,比若五品供奉,就相當於翰林苑學士、外放的知府,以此類推,享官名而不受差遣,也就是有名權而無事權,再說的通俗些,光拿錢不干活,就跟某某教授享國家津貼差不多。

「五品官!」聽到這裡,李道士眼都要瞪圓了,這好處也太大了吧,相當於直接升處級了,怪不得加入玄都司這麼困難,原來是有官當,道爺也好想幹啊!

在佛光之中,那蛟龍的吼叫聲越來越慢,越來越小,然後就是驚天動地的一聲爆響,從縫隙中只看那條上百丈的軀殼分裂成無數塊,朝四面八方灑了開來,而落在地上的,竟然化作一條條的泥鰍,龍、蛟、蛇、鰍,一級比一級低,而這蛟龍化鰍,便是徹底消了龍氣,沒想這條蛟竟然如此狠,寧願自己徹底消失,也不願意被捕捉。

而其中就有數條落入了八大王洞中,在地面上蹦達個不停,李道士看看這泥鰍,再看看剛剛得到的黃銅盆,要不養一條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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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府試

     洛都,賈府——

「這盆吧,除了養泥鰍,貌似沒啥用啊,」李道士背著手,納悶的看著擺在大廳的黃銅盆,裡面一隻灰不拉機的泥鰍正在搖頭擺尾,看起來歡快的緊。

距離錢塘一行已過了十來天,結果真相發現了大半,但是關於這賈府的奇異之處,卻還是沒有什麼頭緒,只得了這只黃銅盆,也沒有發現什麼作用。

但也不是真的什麼都沒發現,這銅盆有一個妙用,便是能變活水,這水無論放上幾天,都像是剛從江河中取出的一樣,乾淨透明,而且哪怕倒上一半,第二天盆中水也會自動漲滿。

但這有個卵用!道爺要的是解決問題的法寶,不是一個淨水裝置+自來水龍頭,我養蘿莉又不養金魚!

正憤憤然之際,丑娘蹦達了過來,見了道士,面色頓時一轉,『哼』了聲,自顧自的開始吃飯,真是年齡越大,脾氣越大,一點都沒有小時候那麼可愛。

不就是回來時忘了帶特產了嘛,不就是遲了幾天才回來嘛,不就是沒回家先逛了趟杏花樓,正好被你逮著了嘛;用的著生那麼大的氣,而且還連生了半個月。

拜託,道爺我一沒娶妻,二沒納妾,總得有點生理需求,天見可憐,他連那姑娘的手都沒摸著,就被揪了回去,為此足足做了十來天的飯,洗了十來天的衣服,就差跪上十來天的地板了,道爺我憑什麼啊我!

李道士越想越怒,差點就掀桌子起義了,當然,只是差點,此刻他正腆著臉伺候著這位小姑奶奶,爭取她把這洗衣做飯的權力給收回去。

「那個,丑娘你看,道爺我即要賺錢,又要養家,還得修煉,這個嘛,的確是比較忙,您看是不是幫襯一下,畢竟大家都是一家人嘛。」

「哼!」

軟的不行就來硬的,「咳咳,丑娘,你這破丫頭別忘了,是誰把你從山上帶下來的,是誰把你一把屎一把尿的撫養長大,是誰費盡千辛萬苦,把你帶到這洛都享福的,人要懂得感恩知不知道。」

「哼!」

軟的硬的都不行,那道士也沒轍了,乾脆耍賴道:「那反正道爺再也不燒菜做飯了,誰愛弄誰弄。」

然而不過片刻,靈光一閃,「對啊,道爺我完全可以再買幾個丫鬟來弄啊,爺現在是土豪了啊,沒了張屠夫,道爺我還不吃帶毛豬了啊。」

丑娘一看情形不對,連忙道:「丫鬟,我去買。」

「你買什麼買,你都不知道要買啥樣的,身材要好,臉蛋要周正,會不會做雜活不要緊,這完全可以培養啊,但是這先天條件可是養不出來的,顏值,顏值你懂不。」

「我去買!」丑娘飯也不吃了,匆忙的跑下去。

「搞的你有錢似的,」道士嗤笑道。

「床頭底下、三清圖後面、蒲團裡面。」

「我靠,丑屎丫頭,把道爺的私房錢還給我!」

事實證明,道士高估了自己的戰鬥力和威信,也低估了丑娘的智商,搶沒搶過她,差點還被揍上一頓,氣的李道士跳腳,世道敗壞,人心不古,長此以往,國將不國,何以為家。

「師兄,我來看你了。」

「滾!」

「有一筆大生意要介紹給你。」

「請進!」

除了這冒牌師弟外,還有杜書呆,在錢塘縣看足了名家文筆之後,這傢伙還是乖乖的跑到洛都來備考了,期間還來拜訪過道士幾次;而且還多虧了他,不然以苗三四這種草根人士,也打不進這些考生,也就是朝廷預備官員的隊伍中。

「說吧,什麼生意,數目太低的道爺可不干,」現在李道士眼光高了,低於十兩銀子的,看都不看一眼。

「這個數,」苗三四比劃了個二。

「二十兩?」

「不,整整二百兩雪花白銀!」

「噗——」李道士把茶水都噴出來了,什麼時候苗三四的本事有這麼大了,二百兩,道爺我穿越以來都沒見過超過三位數的銀子,上一次偷、呸!是撿來的500兩那是銀票。

苗三四很滿意對方的表情,得意的道:「這一次能接到這筆買賣,除了師弟我的能言善辯外,還是多虧了杜小先生。」

「哪裡,哪裡,其實小生也只盡了一點微薄之力而已。」

在他們的話語中,道士這才明白,這兩百兩可不是一個人出的,而是一個叫做應社的秀才組織。

由於天下太平已久,文風漸盛,讀書人為了磨礪文章、求取功名,共同愛好,或者乾脆直接是拉黨結派,結社之風日盛;這應社便是其中的一個,會員大概有四五十,收的都是淞江一帶的讀書人,算是帶有一定的地域特性,而杜書呆正好是其中的一員。

有道是逼急亂投醫,事急亂拜神,這些讀書學子離府試還有十來天,也是個個緊張的不行,迫切想要來碗心靈雞湯,於是乎,在杜書呆的引薦下,苗三四人模狗樣的開始了推銷。

「師兄,這筆買賣一定要干好,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啊!」

「放心,我有素,」李道士摸了摸下巴,若是斬妖除魔,道爺好歹是個專業,但是這高考嘛,那就不怎麼是道爺的菜了,該怎麼弄呢?

第二天一大早,城南的福橋上便聚了一堆的年輕人,個個長袖飄飄,文質彬彬,而且他們的言行舉止很有特點,抬肩、拱臂、攢眉、顰目,總有種與常人不一樣的氣質,書呆子的氣質。

「平復兄,你對於此事有何看法?」

「聽說這位道長法力高強,或可一試,而且有慕文兄的背書,他可是出名的實誠之輩,退一萬步說,就算不成,我等也無損失,廉康兄你認為呢?」

「平復兄說的有理,大不了少用些銀錢便是。」

能參加複試的,肯定是有秀才的功名,這功名可是可以免稅的,所以這些人就算是出身農家,有了功名後,也已經是『士』的層次了,不說富裕,但貧窮基本上已經和他們無緣了,每個人湊三四兩銀子還是不成問題,更何況這些社團中還有一些富商子弟,為了打好交情,他們會費交的可積極了。

這兩位平復兄和廉康兄,就是這應社的正副社長,用現在的話來說——學生會主席。

大概等了半柱香時間,正陽高照,這些天之驕子們已經忍不住發起牢騷,「這道士是何許人也,真是好大的架子。」「有這時間,本公子還不如在客棧中溫書,時間緊迫啊!」「對啊,夫子都說了,敬鬼神而遠之,咱們是不是有些過了。」

平復兄和廉康兄對視一眼,同時皺眉,卻是沒想到一件事,府試來臨,這些考子們心煩氣躁,稍有火星便能引燃。

「要不,就這麼算了?」

「再等等,也不差這一時。」

話音剛落,就聽得一道聲音傳出:「那你的夫子有沒有跟你們說,考試之前,須得在文昌誕辰之日,向孔子像獻祭,可改文運,保一方儒學興盛?」

依舊是那頂轎子,依舊是那麼騷包的氣勢,不同的轎伕,同樣的味道。

「閣下就是青城道長?」平復兄提聲道。

「時候不早了,跟貧道來吧,」轎中人平靜的道,不等他反應,轎子就朝著某個方向走了,完全不顧他們的反應,沒辦法,就是這麼孤高。

這些天之轎子們面面相覷,覺的事情不像是他們預料的那樣,以往燒香拜佛,那些僧人廟祝哪個不慇勤十分,哪有像這樣——愛理不理?

「要不,諸位去看看吧,反正已經來了,」平復兄硬著頭皮道。

有道是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說明這些傢伙是出了名的墨跡,這種情況下,肯定不能給他們好臉色看,這年頭對待客戶也是要講究策略的。

城內無寺廟,但是文廟倒是有一個,拜的誰自不用提,吃餿豬肉的那位;道士是個俗人,所以看問題的角度跟其他人不一樣,他就始終想不明白,這老頭最大的事蹟就是遊歷七國,說白了就是打工沒人要,也許人品不錯,教書負責,但是這治國的水平嘛,在當時都沒有市場,為啥在後世被吹的那麼牛叉呢,把老吊絲硬是包裝成高富帥,這些人不是心理變態嘛。

所以說,道士前世高考沒考好是有理由的,爺不是水平問題,爺是在鄙視這種抱大腿的行為。

不過不管怎麼說,現在他還得靠這些徒子徒孫們混飯吃,從表面上,他還是恭謹的很,進前先鞠了三躬,三教儒道佛,畢竟對方也是儒家的總瓢把子,他身為洪興、呸!是道家的高級打手,該有的禮儀還是要有的。

不然怎麼賺人錢啊!!

而這些秀才看到道士這麼規矩,氣也消了些,畢竟還算是懂禮儀的,說不定真有點本事,話說文運是真的嗎?

道士轉過身:「文運者,諸位科舉之氣運也,貧道以肉眼觀之,你、你、你,頭頂上青氣帶紫,此乃鯉魚變龍之相,或許於今朝有作為。」

「說的是雲通兄?怪不得,他可是上一屆的縣試第三名。」

「傳通也是,他的八股文章做的最好,就連府尹大人都曾經誇過他,說是行文流水,文筆老練。」

「還有伯符兄,他家可是官宦世家,父親可是在戶部當官的。」

「這位道長,我們之中,這次還有能高中的嗎?」有人壯著膽子問。

李道士又隨意點了幾位,都是應社中的骨幹,也是這次考試中最有希望的,平復兄和廉康兄深吸了口氣,露出驚訝的表情,這道長還真有些門道。

道士斜了一眼人群中的杜書呆,發現他也是一臉震驚的表情,頓時抽抽嘴角,這些情況我可是向你打聽的,你怎麼也是一副『碰見高人』的神態,智商真是欠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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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文運

     趁著眼前的秀才們被忽悠的入戲,李道士連忙道:「然我命在我,不在天也。所患人不能知其道,復知而不行,這文運一道,也非不能更改,只需誠心、誠信、誠行,必能得文昌帝君賞識。」

「道長直接說,讓我等做什麼,」有性急的已忍不住開口。

「諸位先去取考場門前七升土,貧道自有妙招,」語罷,道士便盤膝坐地,不復再言。

考場離這文廟還真不是太遠,這些秀才們你望望我,我看看你,出於某種奇特的羞恥感,誰都不願先動,直到有個人先道:「那個,本公子要去如廁。」

「啊,我也是,同去,同去。」

「等等小弟,那個廟內氣悶,小弟出去透透氣。」

『呼啦』一下功夫,走了大半人,留下的都是剛剛被點名的,現在卻也坐不住了,雖說自家文運不錯,但要是沒有這供奉,這文昌帝君會不會遷怒自家,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

李道士悄悄睜開一條縫,果然還是學生好忽悠啊,不然為什麼歷朝歷代,鬧事最多的總是學生呢。

等這些人趕回來的時候,手上都是黑烏烏的一團,互相望瞭望,彼此都是羞澀的一笑,而李道士早有準備,按照人頭比例準備了幾十個瓷瓶,瓷瓶中放有棗五升、蓮七升。

「諸位把這土放進去吧,」道士頭也不抬的道,他現在正在做符,符頭為三星,代表福祿壽,符身則是古篆的文昌二字,點尾上挑,如畫鳥狀,此乃喜鵲報喜之意,以右向左連繪三圈,此乃鄉試、會試、殿試連中之祝。

見這些讀書人圍了過來,李道士還特意給他們解釋了下這『升運符』的用意,讓這些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連連感嘆,原來還有這麼多的門道。

連繪了四十多張符,讓這些人親自放入瓶中,最後於文廟後院掩埋,然後道士指使轎伕由搬來五塊模樣古怪的大石,壓於其上,用他的話來說,這是石頭是精挑細選的,各重一百二十斤,名為五方石,可鎮文運;最後又讓這些讀書人在孔子像前拜了三拜,才算完畢。

「咦?諸位可聞到了什麼?」

「似是香氣,又像是書味。」

「這是墨香,墨香!文昌帝君顯靈了!」

這些秀才公頓時一個比一個興奮,似乎馬上就要高中了一般,道士咳了咳,露出古怪的神色:「沒想帝君果真回應了我等的祈求,各位文運已改,若是勤加努力的話,考中的幾率必然會大大增加,且回,且回去吧!」

讀書人連忙給道士鞠躬致謝,看玩笑,眼前的可不是普通的道人,那是能增加考試成功率的道人,簡稱——考試作弊機!

等這些人走後,道士忙轉過頭,叫道:「快把蓋子蓋起來,那味道太重了!」

從孔子像後面爬出苗三四,手上提著兩個燒開的木桶,裡面正是煮開的墨汁,散著股特有的怪味。

「師兄,這法子真好使,要不下次我們再來一次。」

「下次?下次還要等到三年後呢,這就是一錘子買賣,」李道士搖頭,把對方不切實際的念頭打掉。

「還有師兄,你畫的這個升運符我怎麼從來沒聽你說過,這可是個好東西啊,」苗三四對著道士手上還剩的紙符垂涎欲滴。

「你都跟道爺混這麼久了,道爺講的話你也信,爺是什麼人物,爺是壞人啊!」李道士將兩張符往他腦袋上一貼,唉聲嘆氣,為啥講實話的時候沒人信,胡吹瞎說的時候反倒是大受歡迎,要真有這種符,道爺我還不自己用了啊。

「好了,你小子走後門,別讓人給發現了,道爺我還有事,就不跟你一路。」

「別急啊,師兄,既然我們現在賺了這麼大的一筆錢,不如一起去杏花樓耍耍,慶祝慶祝?」苗三四露出了你懂的表情。

「拉倒吧,道爺最近被嚴打,還是乖一點比較好,」李道士比劃了個中指,然後乘著轎子走了。

倒是苗三四露出不解的表情:「我師兄那麼厲害,為啥會怕一個婢女?想不明白,算了,他不去我自己去!」

李道士倒也沒回家,而是徑直去城西,到了附近的一家墳典書肆(舊書店),這家店同樣兼賣紙業務,尤其是黃表紙。

「客官,你訂的東西我們幫你準備好了,」店主一看到道士,就熱情的打著招呼,順便從後面掏出一疊黃紙來,卻與普通的黃表紙不同,這些紙更加光滑,更明亮,除了少許花紋外,幾乎沒有破損污染之處。

道士皺了皺眉,還是達不到A4紙的要求啊,不過考慮到現代紙可是混入了金屬絲、尼龍、礦物纖維和其他高分子材料才製成的,以目前的紙制工藝來說,這已經算是上品了。

店主看了看他的神色,小心翼翼的解釋:「客官,這可是咱跟作坊特意說過的,用宣紙的製法,黃表紙的材料,熟工花了不少功夫才弄出來的。」

「嗯,勉強能用。」

「那您看著價錢,是不是按照約定好的,五文錢一張?」店家小心翼翼的解釋,現在市面上的宣紙是三文錢一張,這已是很貴了,但是考慮到道士的特殊要求,要特別安排人製作,這人工——

「就是它了,先給我來上一千張,送到賈府,以後每個月都是這個數目,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道士剛剛賺了筆巨款,現在完全不在意這點小數目,直接道。

「還有道長你所說的鋼筆,諮詢了好幾個手藝人,他們都說不會造,主要是這筆尖的材料……」

最後李道士有些鬱悶的回去了,這鋼筆制符,A4紙畫符的想法想要實現貌似還有一定的難度,主要是在材料上,單靠鐵匠的手藝,根本打不出那薄如羽翼的金屬片,尤其是筆尖,更是需要銲接還有鍍膜,這怎麼講都蹭了點工業時代的尾巴,不是現在的工藝能達成的,至於圓珠筆就更不用提了,那材料可是塑料唉。

『那有沒有什麼替代品呢?』在八大王洞中,李道士深切的意識到制符速度的重要性,用遊戲術語來說,這等於增加施法速度,萬一以後碰上同行,道行低的也就算了,要是碰上道行高的,完全可以靠這個拚一拚,而不是每次要都抱大腿,而且人家也不一定給你抱啊。

『代替品,』李道士繼續琢磨,鋼筆貌似是歐洲那邊傳過來的,而它的前身是啥的,毛筆,不對,羽毛筆!這完全可以實現啊,他也不回家了,先到菜市口兜上一圈,然後興沖沖挑了幾隻肥鵝,在人驚訝的眼神中,拽下最長的幾根羽毛,然後——掉頭就跑!

回到府中,丑娘不在,只剩下白氏帶著白毛娃在門口曬太陽,李道士興沖沖的把這幾根羽毛洗了洗,然後用剪刀剃毛、削筆尖、再向白氏借了根針,羽毛內部給通了通,關了店墨汁,然後找張紙,剛想寫上幾筆,『啪』,羽毛直接歪了。

「咦?這是什麼情況?」道士納悶,這筆桿似乎有點軟啊。

「道長,我夫君有個兄弟在鐵匠鋪討生活,曾聽他說過,這竹篾什麼的,要想去脆變硬,得先在鐵砂裡滾一滾,這才能使用,跟您這羽毛,不知有沒有相關?」在旁邊好奇打量著白氏小聲道。

一言驚醒夢中人,搞了半天還有個程序沒做——硬化。

「有道理,道爺我還得再出個門。」

「那個道長,聽說最近府上是要招僕役?」白氏悄悄問,這婦人可有心眼,現在這府上就三人,道士向來不管事,丑姑娘帶人也很好,她除了按摩外,也就帶帶孩子,每月的工錢都有好幾兩,這等好差事可是天上掉下來的,若是多了賣身契的下人,這活兒是不是就不用她幹了?

「哦對,是有這麼回事,」李道士撓頭道。

「那奴家是不是,就無用處了?」

「哦,你擔心這個啊,沒事,你可是我青城派的老員工,等新人來了,你就是管家兼按摩主管,這些人都交給你來培訓。」

白氏頓時心花路放,只覺的這道士真是個大善人,而且面目俊俏,真是、真是……一想及此,頓時臉紅心慌;可若是給道士知道了,保準撇嘴,開玩笑!道爺取妻納妾包括調戲人,那可都是有標準的,要麼有顏值,要麼有胸,你啥都沒有,那就沒什麼可聊的了。

上午把那群書呆子忽悠住,下午則鵝毛筆弄好,晚上就開始琢磨製符了;道家制符,墨要用松文墨,紙得用黃表紙,但是這筆就沒什麼講究,除非是專門對付鬼類的,要用銅頭鐵筆,絕大多數的符用什麼筆都行,只要畫對了就可。

但就是這畫很難畫,因為符的畫法是基於當今的書寫工具上,包括勾勒點擦、潑毫灑墨,這些字的結構如果用羽毛筆來寫還真是彆扭的緊,符篆在外人看來就是鬼畫符,但是卻有極嚴格的製作標準,輕、重、抹、勾、點、劃,都要到位。

道士練了一晚上,制符的成功率還不如剛穿越的那會兒,但是唯一的優點就是快,真是出乎意料的快,以前制一張符的時間,他現在都能製成三張,而且還有提升的餘地,道士都在YY以後用符紙淹死對手的感覺,但首先得把這成功率練出來才行——

接下來的幾天內,道士天天宅在家裡煉符,力求達到快槍手的速度;反倒是醜娘,天天往外人牙子跑,挑選僕役,道士就指望著挑幾個長相可以的,除了家政外,還可以暖暖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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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作弊

     不知不覺已是四月份了,洛都近來最大的事情就是鄉試開榜,如果說這秀才是低級文人,這舉人就是高級文人了,算是半隻腳踏入宦途,就算以後不想考,外放之後也能混上縣令、主簿的官職,走大街上都要被人稱呼一聲老爺。

不過這錄取比率嘛,那是相當相當的低,正歷三年,朝廷規定的錄取名額:江南六府貢額百人,河南、山東、陝西、福建、浙江、江西、湖廣各四十名,廣西、廣東各二十五人。但是來到洛都參考的讀書人有多少?至少有萬人,百分之一啊!比他娘的靠清華北大還要難。

而今天就是開榜的日期——

但是這一切都與道士無關,他正宅在家裡面畫符、練功、還有吃蛇膽,沒錯,就是吃蛇膽。

自從上次練功練暈過去之後,李道士的眼神就一直不好使,好在自從去了八大王洞,吞了蛇膽,那近視程度有所減輕,道爺的個性你們又不是不清楚,那自然是天天吞蛇膽,雖然說又腥又苦,但保命第一啊;不過蛇膽除了明目啊,還有壯腎的作用,所以說他最近搞的火氣很大,有幾次悄悄摸出去,但都被告知,杏花樓被那些讀書人包場,天天包,天天包,包你妹啊包!

而且大概是最近城裡讀書人變多,那些大姑娘小媳婦來養生的也少了很多,這養來養去,說到底還不是為了這些才子們養的嘛;所以說,道士最近見到雌性生物的次數屈指可數,每次早上醒來的時候,都他娘的沒內褲換,因為古代人是不穿內褲的!!!

「難受啊,」李道士停下了鵝毛筆,把一堆的廢紙都給推開,經過長時間的鍛鍊,他的制符成功率終於恢復到剛穿越的那會兒了,不過今天牙齦上火,沒有多少練字的慾望。

「都放榜了,這些書呆子怎麼還不走,難道還準備在道爺的地盤過端午?」李道士揉了揉下巴,疼的很有揍人的趨勢,丑娘說是去買僕人,結果都十幾天過去了還沒挑好,這他娘的是買人,又不是買房子,需要這麼麻煩嗎?

心裡正煩悶間,外面又傳來『噼裡啪啦』的鞭炮響,以及各種腳步聲,誰家來喪事了,這麼吵!

「道長,道長,外面來了一大批讀書人,吵著嚷著要見你,」白氏緊張的道。

「啥?」李道士愣了愣,自己認識的讀書人貌似只有應社的那一夥,不會是考試沒考好,過來砸場子的吧?頓時嚥了口吐沫,小聲道:「就說我在外面,而且幾個月都不會回來。」

「我就說李兄一定在這裡嘛,」門被一下子推開,杜書呆喜氣洋洋的走了進來,後面是一大批讀書人,心情激動,眉飛色舞。

我靠!叛徒,內奸,我要是被揪到衙門裡一定把你也給托下水,李道士咬牙切齒,不過,怎麼感覺不對啊?

「道長正是神通廣大,受晚生一拜!」

「我考了三次,整整九年寒暑啊!到現在方才明白,不是在下四書五經不精通,原來是文運未改啊!」

「果真是文昌帝君顯靈,文昌帝君顯靈。」

「道長你可只姻緣否?不如給本公子算算姻緣,這價錢絕對不是問題。」

「好了好了,都讓開,讓開,正事還沒辦呢,」平復兄和廉康兄這兩學生會主席一左一右抬著個長長方方的東西,還被紅布遮蓋。

李道士嚥了口吐沫,不會吧?

二人對視一眼,一把掀開,牌匾上寫著四個大字——廣大神通!

我擦,道爺也有收到牌匾的時候,道士熱淚盈眶,師傅老頭,你看到了沒?道爺沒給咱青城派丟臉,一直都在懸壺濟世,拯救蒼生,吃的是草,擠的是奶,然後——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等這些告喜的讀書人走後,還沒等道士出門,苗三四就一臉古怪的走了進來,表情好像再說,師兄,別裝了,我都知道了。

「再用這種眼神看我,小心把你屎打出來!快說!!」

苗三四深吸了口氣,道:「一榜十八人,二榜二十二人,整個應社,全都中了!」

「……」

李道士倒退幾步,擺了擺手,面色呆滯,「等等,你讓道爺想想,想想。」

過了半晌,苗三四問:「師兄,你想出什麼來了?」

「想出個屁啊!」李道士大叫一聲,「跟道爺出去看看!」

兩個人,主要是道士火急火燎的趕到了放榜的衙門口,兩張大黃紙就貼在告示欄上,周圍是人山人海,好不容易擠到了近前,好吧,大多數人名他都不認識,只知道杜書,嗯,一甲第九名,平復兄,二十三名,廉康兄二榜第六名,還真是都中了啊!

「這不科學,」道士喃喃道,整個應社的社員都中舉了那是什麼概念,就等同於一個班,不好意思,舉例錯誤,是整個年級都考上北大清華了,那絕對是讓教育界轟動的大新聞啊。

「師兄,咱們前幾天做的那場法事,其實是沒多大用的吧?」苗三四不敢確定的道。

「廢話,給你來碗心靈雞湯,你就真的能管飽?」

「那會不會是咱們誤打誤撞的改變了文運,師兄你法力高強,說不定這『升運符』就真的成了呢?」

「那除非道爺是三清大老爺轉世,言出法隨,口含天憲,不然這可能性還真是不大。」

「那是怎麼回事?」

「你問我,我問誰去,」李道士可不像是苗三四這個二胡簍子,他深知道家在這俗世間並不是隨心所欲的,有四道氣運相生相剋,龍氣、官氣、文運、民氣,雖然在文廟中,他跟那些書呆子忽悠,這文運是可以變動的,但這壓根就是扯淡,別說是他了,姜太公釣了三十年魚才釣到個周武王,諸葛武侯宅在破草房十幾年也才等到了個劉玄德,劉伯溫在碰上朱元璋前也只是個燒鍋爐的小官,要是這文運可以輕易改變,這些個前輩高人哪還用等這麼久,直接顯擺道術,豈不是想當什麼官就當什麼官。

四運合一,便是天下氣機,這玩意亂動是要粗大事的!

「我不服,不服!科場舞弊,為什麼錄取的都是淞江人和徐州人,我寧國竟無一人上榜。」

「對啊,莫說我們了,縣試前三甲,竟無一人入選,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朝中必有邪妄作亂,矇蔽視聽,不然絕不會是這個結果……」

李道士越聽越心驚,這口號是一個比一個大,真是要出事啊!趕緊拉著苗三四風緊扯呼,萬一被牽扯到什麼秀才鬧事之中,道爺的生意還做不做了;果不其然,晚上就有人傳來消息,讀書人衝撞府衙,打翻衙役,輕傷三十六人,重傷九人,死——二人,若非府尹及時調來官兵,這亂子還會鬧的更大,但是不管怎樣,這都是二十多年無刀兵的江南,冒出的一等一的大事。

「師兄,我就先回去了。」

「嗯,你先回去吧,有最新情況馬上通知我,」李道士心緒不寧的道,雖說他可以百分之兩百的肯定這亂子跟他沒啥關係,但是怎麼這麼巧?難道道爺帥到天上神仙都暗中相助的地步了?

越想越亂,最後就迷迷糊糊的睡著了,輕飄飄的,似乎是在往上飄,白雲卷卷,濃霧瀰漫,恍惚之間,只見各種建築美輪美奐,氣象萬千,草有十丈芝草,樹有百人合圍之樹,忽然下方吸力襲來,就落在了一座金碧輝煌的大殿中,殿中似乎有十幾個人,也許是幾十個人,但都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這是哪兒啊?」李道士下意識的問。

「此乃梓潼宮。」

「梓潼宮?這名字聽的好熟悉,你又是誰?」

「本官張育,掌文昌星,管祿位事。」

「張育,文昌星,」道士下意識摸了摸下巴,猛的一驚:「你就是文昌帝君張育張亞子!?這裡難道是靈空仙界?」

「大膽下界凡人,見到帝君還敢不跪!!」有仙官大喝道。

李道士本來是要跪的,但是轉念又想,要是三清大老爺,咱跪也就跪了,就當敬老,你丫頂多就是上面一教育部部長,道爺我都畢業那麼多年了,你又管不到咱,那鳥你幹啥。

想是這樣想,但話還是要說的冠冕堂皇一點,「我青城派一門上下,跪天、跪地、跪父母,連師門尊長都不跪,雙膝如鐵,寧折不彎,就算是帝君您,怕也承受不了我李長生的一拜!」

「好膽!」

「就是有一個虎狼豺豹膽!」

李道士之所以敢硬肛,主要是他知道神仙有天條歸束,是不能隨意懲罰凡人的,再說了,他是凡人嗎?他可是道家體系的預備人才,上面也有人的好伐!

「不跪便不跪,此乃小事。」

「對嘛,還是帝君你大度!」道士暗中鬆了口氣,硬頂這位教育部部長,他還真有點心虛,主要是童年生活在教導主任的陰影下,見到這些板著臉的傢伙就哆嗦。

「話說,這便是仙界?還真是挺漂亮的哈,不過部長,不是,帝君您招小道前來,所為何事?」這神仙勾引凡人魂魄上界的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只不過輪到自己的時候還真是挺新鮮。

「本官問你,為何破壞下界氣運,施展法術幫人徇私舞弊,」隨著這話,空中開始顯出一個畫面,正是道士在文廟中幫人制符的畫面。

道士頓時一腦門汗,「帝君,就貧道這水平,這文運是咱能攪動的嗎?咱主要是給這些學子們鼓鼓氣,打打精神,根本沒有亂用符篆,我李家九代都是良民……」

「還敢胡言亂語,再不說實話,小心到斬仙台上來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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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查案

     『下界青城山李道人,限你於三日之內,找出舞弊案真兇,否則斧鉞相加,抹除百載壽元,打掉一世修行,閻羅府上走一遭!』

「啊!」李道士驚醒,這才發現自己坐在椅子上,屋外已是紅日初升,剛剛天亮的樣子,貌似昨天晚上坐著坐著就睡著了,然後,然後做了一個夢?

『不會是真的吧,文昌帝君找道爺麻煩?還扣咱帽子,好詭異的夢,』李道士強笑道,然後低頭一看,只見在桌面上用墨汁繪了一副畫,正是道士拜見教育部部長的畫面,飛簷長角,周圍是一圈的仙吏,當中的有個手持玉板,身穿鎏金飛龍袍的中年人,眼熟的很。

「我擦!還真的是啊,」李道士喃喃道,他啥事也沒幹啊,這就讓他抗雷了?

道士越想越不對勁,自家有沒有作弊這些神仙難道真不清楚,他們說不定就是找不到那個真兇,而且又下不了界,正好碰上自己這個撞槍口上的,所以就死馬當作活馬醫,先找個人試一試,這還真是名副其實的仙人跳。

可問題是,自家既不是那戴眼鏡的死神少年,也不是叼著煙斗的老洋人,探案這種事,找他來做是不是有點不大專業對口?

「腹黑啊腹黑,這神仙果然沒一個好東西!」道士自言自語,欲哭無淚,找不到真兇不會真把自己弄下去吧,咱可是良民來著。

就在道士自怨自艾之際,白氏敲了敲門:「道長,那位苗師叔在大廳裡候著了。」

「師兄,大事不妙,朝廷有旨意下來,委任太傅王老大人為八府巡按,徹底清查這次科場****事件。」

王老大人?李道士愣了愣,這名頭貌似聽過好幾次了啊,依稀記得是朝中的大人物,而且官名甚好,這次派他前來,無論是官員也好,這讀書人也罷,基本上都應該是甚無意見。

「這位大官兒到了嗎?」

「早在府衙了。」

「怎麼會這麼快?」

「據說王老大人告假回錢塘老家,正好碰上這等事,這才臨時讓他接手的,也算是個巧合。」

『錢塘,』李道士嘀咕,忽然想起前些天在妒婦津中碰上的那隻福船,裡面的人非富即貴,會不會有些關係?

「現在江南貢院已被官兵封鎖,刑名師爺正在連夜審問,據師弟在衙門當差的哥們說,那些糊名卷被打開之後,那些大人物們臉色都變了!」苗三四八卦道。

「真有人作弊,而且還是群體作弊,不大可能吧,」李道士自言自語,很簡單的道理,如果他是作弊者,怎麼會把事情做的這麼明顯,淞江和蘇州兩地的錄取數量已經是高的誇張了,只要是正常人都會覺的其中有貓膩,他寧願相信是衙門的人出了紕漏,比如說封卷時糊錯了名,放錯了位置;但這也不對,哪有這麼巧合的呢,應社的人一個不漏,全都考中。

「師弟你狐朋狗友比較多,能不能幫我混進貢院,道爺要查一查情況,」雖然對於神仙坑自己的意圖已經摸清楚了,但是道士到底沒敢和對方硬頂,真要啥也不干的話,誰知道那個腹黑的教育部長會幹出什麼來,教導處主任的進化體更是變態。

誰知苗三四露出為難的神色,「師兄,貢院已被官兵封鎖,那兵將都是從外地調來的,現在就是連府尹都沒得法子,我這個市井上混的閒人又能有什麼辦法,再說了,那是人讀書人的事,跟咱們有什麼關係?」

李道士義正言辭,「道爺的座右銘就是管盡天下不平之事,殺盡天下負心之人,此事雖不是因我而起,但既然在眼皮底下發生了,斷沒有坐視不理的道理,說吧,你陪不陪我去!」

衙門口的血還沒擦乾淨,附近的人更是恨不得退居三舍,在本朝,有三件事是頂頂重要的,出了事誰也扛不住,一個是胡人有沒有南下打穀子,一個是皇帝老兒的修仙問道的事宜,還有一個就是這科舉,除了皇帝的個人愛好外,其他兩個可都是關係到國本的,誰動就要弄死誰。

而在貢院外,兵丁持戈披甲,凶光赫赫,那王老大人以前可干是過兵部尚書,那時天下還不甚太平,跟土司武裝、山賊亂黨,包括境外胡人可是實打實的幹過仗的,手底下可不是江南的那些兵油子,道士在他們身上甚至能感受到濃厚的血氣,這些人連一般的符篆都不好使。

「看吧,師兄,不是師弟不願意幫忙,實在是無能為力啊,」苗三四叫屈道,還沒等他再說些什麼,就被李道士止住,只見在貢院大門口走出兩個青衣小帽,朝著守門兵丁點了點頭,光明正大的出了門。

「他們是誰?」道士問。

「他們應該是王老大人家的下人,這兩天那位大人正連夜在裡面審卷,連飯食都是家裡人送的。」

「走,跟上去!」

「喂喂,師兄,你不會真打算去綁架朝廷命官的家屬吧!?」

「這怎麼能叫綁架呢,道爺只是請他們幫個忙而已,」道士咬牙道,一般情況下,他是絕對不會這麼『膽大包天』的,但是現在如果不在三天內解決這問題,誰知道那文昌帝君會怎麼弄自己,你娘的,不就是欺負咱青城派世代單傳,人丁稀少嘛,有本事你對付茅山派去,四大天師弄不死你個毛神。

『阿爺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我看到昨天給他端來的吃食半點未動。』

「老爺也真是的,都已經致任了,還這麼操勞,嗚嗚——」

正走到一個巷口,兩個黑衣人突然從中跳將出來,一人一個,捂嘴抱身,扛了就進去,這巷口是精挑細選的,很是偏僻,半晌都不會有人來。

「師兄,接下來怎麼辦?」

「還叫師兄,之前不跟你講過了嘛,要叫老大!」李道士緊張道,再說了,這種事你問他,他問誰去,這種綁架勒索的事兒,他也是個雛兒啊。

正糾結間,忽然感到一陣不對,他抱著的部位鼓鼓囊囊的,而且身體又輕,皮膚在掙扎間說不出的滑溜,結果剛鬆手,『啪』的一下,臉上就挨了一巴掌,「流氓!!」

這個青衣小廝面色通紅,璞頭掉地,灑下滿頭秀髮,竟是個十分秀氣的小姑娘。

這姑娘趁著道士晃神之間,連忙往巷口逃去,動若脫兔,姿態竟十分的美好;可惜好女幹不過惡男,道士回過神來,連忙一個惡狗撲食,將對方撲倒在地,結果更倒霉的是姑娘倒地的時候額頭正好磕在牆角上,眼一白,直接暈過去了。

「我去!」

等小姑娘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已躺在床上,腦袋還暈乎乎的;眼珠子一轉,眼見四方無人,手腳未綁,窗戶打開,剛想逃出去,就見一陣『叮鈴鈴』的響聲,原來不知何時,自家腳脖子上綁了個銅鈴鐺。

「那個,美女,你醒了啊?」屋外走進一人,蒙頭蒙面,見不得人似的。

「你、你想幹什麼,我可是王太傅府上的婢女,你要是敢對我動手動腳的,我家裡人不會放過你的!」這姑娘一看就沒什麼經驗,哪有跟綁匪這樣說的,這不擺明了想被撕票嘛。

「不不不,當然不敢動手動腳的,咱這麼正人君子,像是那種人嗎。」

遮頭掩面的,還說自己是正人君子,姑娘心裡誹謗,不過也鬆了口氣:「那你是想要錢,我、我家老爺府上有很多錢的,我跟我家小姐的關係也很好,他們會來贖我的。」

「那哪能呢,咱是那種貪財之輩嘛,恰恰相反,不僅不要你錢,考慮到姑娘你剛剛還暈過去,這醫療費、精神損失費、美容費、待產費,嗯,二十兩銀子夠不夠,當然不夠!這是五十兩銀子,還請笑納;當然了,這光給銀子吧,看不出本老大的誠意,您再看看,這是雲香齋的錦織香囊,據說香氣半年能不散,還有綢緞鋪的雲錦,是從杭州運來的上等面料,一般人絕對用不起,哦對了,您餓了沒?咱這還有蕭家混沌、五色餅子、糯米團,都是洛都街面上最好的吃食,您要不夠的話咱再點……」

姑娘滿臉呆滯的看著對方掏出一件又一件的東西,彎腰躬身,說不出的賤樣,聽說宮裡的太監就是這樣伺候娘娘的,怎麼這綁匪一點匪徒的氣勢沒有,還送錢送吃送穿,她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實不相瞞,咱想去貢院一趟,可是這貢院不是被封鎖了嘛,而恰巧,您又是碰巧給咱遇上了,這還能說什麼呢?緣份啊!」

「你去貢院做什麼?」姑娘變的有些緊張,難不成是想要刺殺自家大人。

「這個吧,主要是咱大老粗沒見過世面,這貢院都是讀書人呆的地兒,正好來了,想沾沾文氣。」

『你就騙鬼吧,』姑娘心裡哼哼,不過這傢伙的聲音怎麼聽起來有些耳熟,悄悄的看了看四周,桌上還有沒收拾完的黃紙,靈光一閃,「你是道士!!」

「胡、胡說八道,我是土匪!」

「你是在河面上叫我們的道士!」

「更扯,我可沒去過什麼妒婦津!!」道士剛說完就想給自己一巴掌,什麼時候自己智商已經掉到丑娘這個階段了。

「我打聽過了,在這洛都,只有一個有名氣的道士,你就是青城道士!」姑娘興奮的道,這小美妞似乎完全忘了自己還處於被綁架的階段。

道士現在只有一個想法,這殺人滅口是怎麼殺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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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書生劍

     夜晚,明星閃爍,清風吹拂,兩個青衣小廝正走在小路上。

「道士,是不是真像你說的,這貢院裡有妖怪?」小薇臉上害怕中夾雜著興奮,就像是將要干壞事的乖乖女。

「廢話,事有反常必有妖,你覺的這事正常不?」

「可是,我聽老爺說,這恐是蓮花邪教故意製造出的事端,為的是阻擾朝廷招攬天下英才。」

「嘿,還天下英才呢,我看是天下書呆才對,他們知道怎麼振興實體經濟嗎、怎麼避開金融危機嗎、怎麼創造更多就業人口嗎,啥都不知道,當個毛官啊!」

「可是你說的連我家老爺都沒提過……」

這小薇就是道士之前『綁架』的姑娘,經過道士『深明大義』的勸解,加上之前在妒婦津做的好人好事,成功的瓦解了這小薇的立場,讓她同意幫自己這個小忙;當然,那花了近百兩銀子的禮物同樣功不可沒。

「別說了,快到門口了,」李道士緊張的看著那兩個人高馬大的兵丁,估摸著這姑娘要是現在反水,自己會不會在十秒內被打死。

好在這種事情並沒有發生,這小薇挺胸立腰,充分展示了什麼叫做大戶人家的丫鬟范兒,「我給我家老爺送飯。」

這些親衛兵丁檢查了飯盒,點了點頭,看了看旁邊的道士,又問:「怎麼換人了?」

「小黃今個兒吃壞了肚子,這是趙大嬸的侄子。」

「進去吧。」

李道士提起的膽子終於落下來了,低眉順眼的跟在小薇的後面,直到看不到後方的火把後才松了口氣,捏了捏手,上面全是汗。

「怎麼樣,我表演的如何?趙大嬸可是我家小姐的奶娘,他也的確有個侄子,只是在錢塘老家做工,我這麼說,誰都猜不出來呢!」

「嗯恩,不錯,」李道士心不在焉的回應,只是心中感到有些奇怪,這姑娘怎麼就不知道怕呢,這事要是被捅出去,被逐出主家都是輕的了,這年頭大房丫鬟都這麼有底氣嗎?

往貢院的方向走了段時間,李道士停住腳步,面無表情的望著對方,「話說,你跟著道爺做甚,不是去給你老爺送飯嗎?」

「當然是監視你啦,萬一你查案是假,刺殺我家老爺是真怎麼辦?」小薇一臉的理所當然,兩隻長眉毛忽眨忽眨。

「……」李道士這才發現,這姑娘姿色可以打九十分,智商大概只能打十九分,他要真是刺客,你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娘早就躺屍了;不過現在也沒工夫跟她爭吵,跟著就跟著,到時候真要見到鬼怪看你還不嚇尿。

「道士,你們平常抓鬼是怎麼抓的,用手抓嗎?」

「我家小姐有一條會站著撒尿的大黃狗,它也是妖怪嗎?」

「還有,我聽說……」

這姑娘一路上嘰嘰喳喳,搞的道士相當心煩,拜託,這是犯罪現場唉,您老人家能不能講點氣氛,有點情緒,道爺的心肝可都是要跳出來了。

相較於秀才舉人的崇高社會地位,他們考試的地方也著實寒顫了點,小隔間連著小隔間,連個躺的地方都沒有,有幾間還直接靠著茅房,是不是聞著屎尿味,寫起文章來格外的帶感。

道士掏出個水瓶,裡面是點敕好的水,還加了點鬼木的殘屑,東灑一點,西拋一點,如果真是有什麼妖鬼作祟肯定會有反應,可事實上卻是半點作用都無,倒還真是古怪。

忽然道士聽到細碎的聲響,回頭一看,忍不住滿頭黑線,這小娘倒也真是心大,就坐在考案上,一邊嗑著瓜子,一邊好奇的打量著道士的所作所為,完全是一副看戲的心態。

拜託,您老人家也入點戲好不好?!

道士吐槽了句,這個時候如果能開天眼就好了,哪用像現在這樣盲人摸象,還不知得查到什麼時候;不過開天眼這種道家高級狀態按照一般的流程,至少也要等他降服七魂,道力充裕全身之後才可以嘗試,而且天眼就跟佛家的慧眼、陰司的法眼、宇智波家的寫輪眼一樣,不是想開就能開的,咦?怎麼好像混入了奇怪的東西。

「你娘的,真是半點線索都沒有啊,」道士找了半天沒動靜,忍不住罵了句。

「我倒是知道一個,」小薇把瓜子磕完後,道:「老爺在剛入城的時候,就吩咐兵丁把這屆考生的筆墨紙硯通通上繳,就鎖這在貢院的一角。」

「你不早講!?」李道士又驚又喜。

「嘿,本姑娘還以為你這道士有多厲害呢,看來也不過如此嘛,跟我來吧,」小薇搖頭道,自顧自的在前方領路,道士抽了抽嘴角,剛鄙視完對方的智商,就被對方反諷了一次,現世報來的真叫個快。

這個大戶丫鬟似乎貢院也熟悉的很,左繞又拐的就來到一間耳房,也就是拐角的小房間,平常用來堆些雜物用的,道士正埋頭走著,忽然見小薇猛的停住身子,雙手捂嘴,似乎十分驚訝,若不是他反應及時,差點就撞人姑娘身上了;剛準備埋怨幾句,眼一縮,這耳房的門居然是開著的,而且上面的鎖似乎是被人為撬開。

隱隱約約間,二人看到有道人影在其中翻找著,夜行衣打扮,不是賊就是盜,問題是這兩類人都不會跑到貢院來偷東西,那麼結論就簡單了——

「我、我去叫人!」小薇慌慌張張的就要往外跑。

「叫、叫你個頭啊,搞的道爺真是你家下人似的,官兵一圍,你家老爺再現身,賊是抓到了,我不也就露餡了,你這帶外人進來的丫鬟能好到哪去,動動腦子!」李道士恨鐵不成鋼的道。

「那怎麼辦?」小薇只感到又刺激又害怕,這是她從未有過的體驗。

兩人湊的近了,道士都能聞到對方身上的清香味,不過這個時候來不及心猿意馬,捲起袖子,左右看了看,挑了塊比較厚實的板磚,「今天就讓你看看道爺的武力值!」

隨即彎著腰,偷偷摸摸的走了過去,武功再高,也怕板磚,道爺手上拿著的可是古往今來,開片群毆的高級武器,對付一個賊而已,道爺我上一輩子各種校門口堵人的經驗可沒落下過!

那人似乎正專心致志的翻找著,完全沒注意到後面還有同行,李道士嚥了口吐沫,抄起傢伙就往對面腦袋上拍!然後,對方腦後生眼的一躲,竟還是個練家子。

道士暗道不妙,『唰』的一下,一條白練從對方的腰間拔出,然後高級武器板磚就一分為二,差一絲絲就切到了他的五姑娘,白毛汗都嚇出來了;二話不說,將剩下的那塊板磚往對方一丟,掉頭就跑,後面傳來一聲悶響,對方似乎是中招了。

而沒等他欣喜,腰間卻是一痛,卻是直接被踹到在地,對方的寶劍緊接著就刺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血花綻開,肩上一麻。

『你娘的,真玩命啊!』道士咬牙,趁著對方拔出劍的哪一剎那,命門、肝穴、肺穴、三焦穴、胸穴同時射出一道陰陽氣,手心雷光一閃,五雷掌當即拍在了劍身上,別忘了,這道法術除了可以降妖除魔,還附帶著高壓電的作用,而金屬導電,對方瞬間跟打羊擺子似的,抖來抖去,連面上的黑面罩都給抖掉了。

兩個男人在拚命,後面的姑娘可嚇壞了,閉眼發出高音貝的尖叫:「有賊啊!!」

前院忽然一陣嘈雜,呼喊叫殺之聲不絕,就連小薇這個事主都愣住了,這是不是反應的有點太快了;而且這些兵卒去的方向貌似不對吧?

「是你!」

「是你小子!」

而在這時,剛剛還拚死拚活的二人同時愣住,道士看著眼前的這人,分外的不順眼,「余書生?」就是在船上跟丑娘玩的很好,裝酷賣帥的那位。

對方也很吃驚,沒想到會在這裡碰上道士,二人又幾乎同時道:「那是你的人?」「你還有其他同夥?」

看著剛剛還在打打殺殺的二位居然談起話來,而那些官兵的走向也出乎了她的預料,一時間這個只想找刺激的姑娘覺的自己腦袋瓜有點不夠用了,「你們是一夥的?」

「誰跟他是一夥的,」道士咬牙爬起,肩膀發出陣陣的疼痛,以前咋沒發現這小子還會一手劍術的,長的還跟個小白臉似的,道爺從來不跟長的帥的人有交情。

「到底怎麼回事?」小薇呆呆道。

「你還不明白,除了我和他外,今天晚上還有另外一夥人在貢院,他們的目的十有八九就像是你說的,刺殺那個王老頭。」

小薇一聽這話,當即就慌了,轉身就往外跑,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道士想拉都拉不住,而且估摸著都鬧出這麼大的動靜,該死的該死,沒死的也不會掛,基本上沒啥危險,就聽之任之,他還忙著呢。

耳屋中有些雜亂,似乎是被翻找了遍,每份考試工具上都貼了一個刻有姓名的木牌子,但這些東西都是大同小異,墨斗筆、硯台、筆架,寫八股文時打的草稿,甚至還有一些沒吃完的餅子,這老王搜查的還真是仔細。

「這裡我已經翻查過,沒什麼要找的東西,」沒想到余書生竟還沒走,站在門口道。

「你這眼神哪能跟道爺比,」道士嗤笑了聲,隨即扯到肩膀的傷口,面部頓時一抽,沒好氣的道:「你丫這次好像也參加考試的吧?第幾名來著?一榜還是二榜?」

余書生頓時臉一黑,要多難看有多難看,道士見其不作聲,故作驚訝:「該不會是沒上榜吧!」

「該!」

對方氣的剛要反駁,卻又聽道士吸了口氣:「果然有問題,差一點點沒發現,這都敢玩,還真是長了個狗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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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8-31 17:21:45

第120章 文昌筆

     「書生哥哥,你受傷了,得多喝點湯補補身子,」丑娘慇勤的道,把剛煮好的雞湯端了過去。

「多謝,咳咳,」余書生點頭示意,他的臉色有些蒼白,頭上還頂了個包,看樣子頗為滑稽,跟以往冷峻優雅的氣質截然不同,當然,這都是拜李道士所賜,不過也幸虧他的五雷掌還未練到家,不然當場就能給電焦了。

道士坐在主座上,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終於忍不住抱怨:「丑娘,道爺我也受傷了好吧,還是被你的書生哥哥刺的,你怎麼也不安慰安慰我。」

「道士,你先動的手,」丑娘認真道。

「而且我也留力了,」余書生平靜的道:「入肉不足半指,半點骨頭都沒碰到。」

「還一唱一和的,」道士各種嫌棄,昨天夜裡要不是這傢伙說自己也有線索,他是怎麼也不會把這書生帶回家的,某些人天生就互相看不順眼,說的就是道士和余振二人。

正開飯間,苗三四熟門熟路的過來了,「呦,師兄,丑姑娘,還有這位未曾見過面的仁兄,大清早就煮著雞湯,正好填一副碗筷,你們不知道啊,這大清早的衙役兵丁就封街封道,若不是我碰上熟人,根本就不給放行。」

「昨天晚上到底是誰動的手?」

「還能是誰啊,蓮花匪唄,這老大人曾在湘西砍了好一批的人頭,其中就有他們的護教左使,有幾個餘孽也是說的通的,唉!這亂子接亂子,到底什麼時候是個頭啊,什麼時候才能讓咱這些正經的買賣人好好做生意啊。」

「風水術數無非欺男騙女,算卦問診也就看人說話,算什麼正經生意,」余書生冷不丁的道。

「唉,兄台,咱們往日無冤,今日無仇的,你這是啥意思?」苗三四不滿道。

「若不是你們這些僧道遮蔽上聽,當今陛下也不會沉迷於丹汞之道,終日不理朝政,天下間也不會繼續敗壞!」

看不出來,這位余書生骨子裡還是個熱血青年,道士終於明白了,為啥總是看他不順眼了,就是因為這傢伙太正兒八經、苦大仇深了,而且現在還會劍術,一看就是二流武俠小說的男一號;你要是男主角的話道爺這個穿越的幹啥來了,打醬油?

苗三四肚皮裡沒多少墨水,頓時被噎的開不了口,求助似的看著道士;李道士見狀乾咳了兩聲,道:「我覺得兄弟你講的有道理,這道士和尚嘛,不事生產,也不會縫衣織布,只靠裝神弄鬼,嘴皮子吃飯,對社會進步起不到多大作用;皇帝老兒崇佛信道,國庫裡也的確因此花了大筆的錢糧,這也是事實,要是沒了咱們,說不定就是個勵精圖治,眾正迎朝的局面,是也不是?」

余書生詫異的看了道士一眼,似乎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種話來,面色微鬆,點了點頭:「正是如此。」

道士止住了想要開口反駁的苗三四,「但你有沒有想過,無論哪朝哪代,少有皇帝的品德能跟上古聖皇相娉美,一心為公,不講私情,更沒有個人愛好,他們總不是機器人、呃,木偶人對不對?」

「如果當朝皇帝好色,那麼民間必然選秀女、才人成風,而且江南女子多溫婉,官吏層層效仿,不知會鬧的幾家家破,幾家人亡。」

「如果皇帝好兵事,必然窮兵黷武,打仗得有人,那就得強徵壯丁,拉民入伍,還得有錢,必然層層賦稅,民不聊生。」

「那如果皇帝喜歡舞文弄墨呢,那看似是好事啊,既不花錢,又不擾民,但有道是文武相輕,這一點上你們這些讀書人應該最有經驗,如果皇帝也這想法,呵呵,那樂子可就大了,靖康恥,尤未雪,臣子恨,何時滅呦~」

「所以說,你不能從理想的角度,而是要從現實的角度去看問題,從這個角度上來看,這崇佛信道嘛,雖然不算是最好的選擇,但也不是最壞的個人愛好,我們道家從業者,也是在為朝廷默默的做貢獻啊,我們有功啊!」

一番話說的余書生鐵青著臉,想要反駁卻又無從說起,腦袋都迸出筋來了,卻好似便秘拉不出一般;看的道士暗中直樂,沒辦法,這就是智商碾壓,看到沒,丑娘,你家書生哥哥也就這水平,早點棄暗投明吧!

結果卻見丑娘鼓著個臉,不滿的盯著他,彷彿在說,誰讓你欺負書生哥哥的。

唉!這年頭,腦殘粉真可怕,道士嗒嗒嘴,不過道爺也不是沒有啊;旁邊的苗三四挺胸疊肚,眼光火熱,感情咱們不是在裝神弄鬼,咱們是在為這朝廷,為這國家盡上一份心力,好有使命感,道士真是個有前途的職業。

「好了,不廢話了,你不說有這次科舉舞弊案的線索嗎?說來聽聽,你先說你的,我再說我的。」

余書生深吸了口氣,「我曾暗中潛入府衙,偷偷看過學政批改的書卷,發現我的案卷內容無有問題,但卻是在另一個人的名字之下,而且不僅是我一人,包括之前的縣試前三甲,捲上的文章都不似他們的風格和文筆,所以我猜測,很有可能,這次科考的所有人名都被調動過!」

李道士摸了摸下巴,「這還真是缺德玩意,智商正常的人是絕對不會幹的,那麼我的猜測也是對的,對方絕對不會是人!」

「你有證據?」余書生皺眉,對於鬼怪這些玩意他始終有些抗拒。

「廢話!」李道士丟了個玩意在桌上,眾人一看,「毛筆?」

「這可不是普通的毛筆,這是文昌筆!」

文昌筆,顧名思義,是可以旺文的風水筆,材料是嬰兒的胎發和童子的毛髮,若真是有靈性的,還可以起到旺文、啟智、利學的作用,也是唯一的可以在文運規則下,稍稍作弊的玩意;據說當年的梓潼君,現在天上的那位教育部部長就有這麼一支,所以說別看那傢伙總是板著個臉,其實是考試作弊的祖宗。

而眼前的這一支,筆桿黝黑,筆鋒發烏,明明沒有蘸墨汁,黑色卻濃郁的像是要滴出來一樣,給人一種邪氣的感覺。

「文昌筆一般是要在附近的文昌殿購買開光,所以就算沒有效果,模樣也必須好看,我雖然沒檢查出筆中的邪氣,但這支筆模樣這麼醜,怎麼看怎麼也不像是正常人會用的,除非它真的有用。」

「有什麼用?」苗三四問。

「當然是幫你作弊咯。」

「可是師兄你剛剛不是說,這筆中沒有邪氣?」

「所以說,就還有一種可能——筆靈成精了,」李道士冷笑道:「這筆的主人叫做張碩,道爺還特意在外面問了問,才知道這傢伙原來名聲很大啊。」

「張碩張不第?」余書生訝然,很顯然他也知道這個人。

「這個老秀才今年六十八歲,二十八歲中秀才,不說中舉人,考了四十年也沒過鄉試、成貢生,想要走些邪門歪道也是可以理解的,但問題是,他娘的把道爺拉下水算個什麼鬼!」一想到這個,李道士就萬分來氣,要是推斷成真,自己還真是躺著也中槍啊。

「那麼問題是,這老傢伙現在去哪兒了?」

「我去打聽!」余書生飯也不吃了,掉頭就走,據說這傢伙是府試第一,如今卻連二榜都沒上,早就憋了一肚子氣,不然也不會幹出夜闖貢院的事來。

「切,聰明人才不會自己找人呢,多沒有效率,」道士幹掉最後一根油條,拍拍手,「師弟,把杜書呆叫來,就說我要請他們應社的人幫個忙。」

結果等到下午,最先回來的居然是余書生,似乎還換了身緊身服,握著長劍,把修長的身材襯托出來,看的道士直誹謗,叫你丫去找人,又不是去走秀,換衣服是為了勾搭小姑娘嗎?

「打聽到了張碩最後的住址,你和我一起去?」余書生到底沒有獨自前往,他有自知之明,對付神神怪怪的不是他的擅長。

李道士雖然有些驚訝,但也不囉嗦,「有怨抱怨,有仇報仇,去便去。」

路上,道士好奇的打量著余書生手上明顯長一號的寶劍,他記的很清楚,上一次見面時,這傢伙可只是個文弱書生,這才幾個月,武力值漲這麼高?

「話說,你這劍術是哪門哪派的,我跟太湖女俠馮真真關係很好的,她可是江湖第一女劍客。」

余書生搖了搖頭,平靜的道:「我對江湖事不甚瞭解,這卻是一位不願說出名號的劍仙前輩傳授給我的。」

「你一個書生,學劍有啥有?」李道士忍不住誹謗。

「君子藏器在身,待時而動!」

「道爺其實也藏器在身,你知道是待啥而動不?」

兩個人鬥嘴間,就來到了余書生探知的客棧,二人悄悄上了二樓,來到了張碩所在的乙號房,大門緊閉,這傢伙倒也乾脆,直接用劍身劃斷了鎖,二人搶身入內,還未有動作,濃厚的屍臭味就撲面而來。

李道士皺了皺眉,精魄可是沒有形體的,就更談不上屍氣了,將床單一掀,一具屍體呈現在眼前,白髮花花,老眼圓瞪,皮質都已經腐爛,死了有相當一段時間了。

「這是張碩,我見過他,在考明經科的時候。」

「不對,他的下半身已經融化了,死了絕對不止七八天,所以說,你見到的,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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