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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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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概要】:索斯,男,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奇幻 劍與魔法

【內容簡介】:

  在繁星王朝由盛轉衰的時代,新大陸的出現成為各種族冒險和爭奪的樂園。延綿的山脈保護著脆弱的人類領主聯盟;矮人把守著前往財富之地的大門;精靈不斷擴展自己的林地,試圖重現銀月年代的輝煌。山的另一邊,巨龍統治了天空,獸人佔據了地面,還有其他的邪惡在地底蠢蠢欲動。在這日子裡,西格爾不過是一個孤兒,在捕撈烏賊的籠子裡被發現,伴生著一枚二十面骰子。他夢想著冒險和成為英雄,但是不知道怎樣去實現。他先後做過海員、扈從、騎士、領主,但是唯有魔法的力量讓他傾心。但如何在魔法之中保持本心,卻成了他最大的挑戰。
  (這就是法師故事2。ps,「骰」=tou二聲)

【其他作品】:《劍與魔法與出租車》、《法師故事》、《遺忘國度的法師》、《法師故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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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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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狗頭人營地1

狗頭人是一種非常猥瑣的冷血生物,欺善怕硬,喜好虐待獵物。它們身材短小,只有1米左右,也非常瘦弱,身子後面拖著老鼠一樣又尖又長的尾巴。只是由於長著狼狗一樣的臉,頭頂上有類似角的凸起,所以他們才被其他種族稱之為狗頭人。

「大人,既然這些狗頭人都已經死了,咱們可以回去拿賞金了吧?」眼看著天色越來越暗,暗紅色的夕陽也快要消失在山嶺後面,廝殺之後那種突然沉寂下來的氣氛在森林裡不斷瀰漫,西格爾不禁催促道:「也許午夜之前咱們還可以回到橡木鎮,結束這個任務,好好睡一覺。」

「害怕了?這只是一些狗頭人。」泰格‧比爾對他的戰鬥隨從說道:「我們只是剛熱身而已,你已經不行了吧,小崽子?」

「當然沒有!」西格爾用力拔出插在狗頭人眼窩裡的箭矢,仔細觀察了一下,擦乾血跡將還能使用的箭頭掰下來,放回腰包裡。作為一個剛「入行」不久的戰鬥隨從,幹這種打掃戰場、回收武器的活兒,是他重要的職責。

「我只是覺得勞煩一位像您這樣的大人來做剿滅狗頭人強盜這樣的事情,太大材小用。」年輕的隨從自顧自的說道,完全沒注意他身後的大人捏緊了拳頭。「既然這裡的強盜已經死了,沒必要浪費更多的時間。」

泰格‧比爾站到西格爾面前,正好遮住了最後一抹夕陽。他一腳踢翻了茫然不知的西格爾,看著他倒在狗頭人的屍體上,被快要凝固的黑血濺滿一臉。「你懂什麼,小崽子!我讓你做隨從可不是讓你做弄臣!管好你的嘴,好好幹活兒!否則哪天我擁有城堡和領地而缺少小丑的時候,會第一個想到你!」

泰格可以清楚的看見「小崽子」緊抿的嘴唇,可以感受到「是的大人」那句回答後面的倔強,正如他三十多年前一樣。自己將這個年輕人從船上收下來,帶在身邊做隨從,正是因為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回憶起自己,一個倔強、勤奮、試圖改變世界的年輕人,通過戰鬥不斷闖蕩,經過三十年風風雨雨,只成為一名落魄「騎士」。他從心底希望這個同樣倔強的年輕人能夠走上不一樣的道路。

正因為這樣想,泰格才不會露出一點溫和的神色,仍舊是嚴厲而急促的訓斥:「騎士扈從要學會服從,少說、多做。所以小崽子,你趕緊把箭頭都收起來,還有那些沒生鏽的狗頭人短劍,帶回村子裡熔了還能省些鐵。」

聽著耳邊不斷響起的嘮叨,西格爾總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海上,被永無休止的濤聲包圍,一刻不得清閒。這些亂七八糟的工作,就像是甲板上的痰跡,總是在你清掃乾淨之後重新冒出來,絕對沒有能夠幹完的一天。要不是有毛病,一名爵士大人怎麼連狗頭人的東西都不忘搜刮?記得大副——我是絕對不會叫他船長的——給了這個大嘴巴5枚金幣,難道都花光了?

西格爾趁著收拾戰利品的間隙上下打量他的僱主,不可否認的是泰格‧比爾的確有種爵士的派頭。他消瘦,但是充滿力量,挺直腰桿,這會兒正翻身騎上了那匹一路隨他坐船渡海的黑色健馬,居高臨下,姿態優雅。他的腰間斜掛著一柄長劍,背後挎著長弓,腳踝上還插著兩把匕首。黑色的皮靴、黑色的線褲,黑色的兔皮手套,黑色的牛皮鑲嵌甲,黑色的圓頂皮盔。幾個裝上了戰利品的編織袋掛在鞍座後面的鉤子上,在馬匹兩側形成平衡的負重,不會影響戰鬥也不會影響收入。

比爾爵士出生在真正的貴族家庭,儘管是五個男孩中最小的那個,原本是沒有繼承爵位的資格,但是他硬生生憑藉自己高超的劍術在比武大會上奪冠,獲得了榮譽爵士頭銜。可惜從那之後,泰格比爾爵士一路和厄運相伴,做什麼事情都不順利,還在一場貴族內戰中得罪了自己的上司,被剝奪了戰場榮譽,失去了作為騎士而獲得領地的可能。後來他又「自甘墮落」,以傭兵為生,一直往返於「新大陸」和「舊大陸」之間。

不可否認,比爾爵士的武技非常高超,不管是弓箭還是長劍他都用的厲害。自跟著他上岸以來,西格爾從零開始,逐漸學習陸地上的生活習慣,學習作為一個戰士應該掌握的各種本領。和海上不一樣,在新大陸冒險處處都要小心注意,任何環節出現紕漏都可能造成壞的結果。西格爾很快的進步著,已經能夠勝任一名騎士扈從應做的工作,他只是不喜歡被人稱之為「小崽子」。

「小崽子,你是不是忘了什麼東西?」比爾爵士坐在馬上,抬起手來指指地上的狗頭人:「如果你想起來的話我會有獎勵。」

獎勵這種東西可不常見,所以西格爾又仔細把屍體翻了個遍,確保一枚銅板都不會落下。幸好狗頭人體型細小,只如同人類四歲兒童高矮,翻找起來也方便。

「每個狗頭人耳朵2銀幣,我想起來了!」西格爾一拍腦袋,隨即又捂緊了額頭:「為什麼還要幹這種事情,我聽說只有北方的野蠻獸人才有切耳朵的習慣?」

「這是新大陸,不是繁星國,哪來這麼多廢話?」泰格‧比爾注視著漸漸湧上來的暮色,安撫著逐漸不耐煩的戰馬。「我看到雜貨店牆上掛著一把輕弩,正是適合你的武器。你的海員朋友說你能夠很準確的扔好繩索,眼神也是出類拔萃的。希望你有了輕弩之後可以多些用處。」

「謝謝大人。」這是真心的。

「但是弩矢你要自己出錢,從你這次的收益中扣除。」說完他就騎馬離開,不知道幹什麼去了。

年輕人花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才收拾好一切,在這段時間中,回歸的比爾爵士只是站在一旁看著,並沒有伸手幫助。他們選的宿營地在一片翠綠的山谷中,濃密的樹叢下長著低矮的灌木。西格爾用鐮刀砍掉灌木,清理出一片平整的土地。然後折下樹枝當掃把,將地上的落葉也清掃乾淨。他拾來柴火,點燃篝火,準備好晚餐。

兩個人並不富裕,所以他們只能吃些肉沫湯粉。這是用磨碎的肉乾、南瓜面、土豆粉混合而成,用啤酒沖泡或者放在水中煮沸即可食用的東西。做好之後看上去黏乎乎的,聞起來黏乎乎的,吃起來自然也是黏乎乎的。好在還有幾頭大蒜可以用來調味。

「一共有十二個狗頭人,殺死了十一隻,逃掉了一隻。這和鎮子上的描述一致。」爵士說道:「但是你不能只看到這些。這些狗頭人中沒有幼兒,也沒有看到他們做飯用的小鍋,甚至連吃的東西都很少,更不要說這些強盜從上路上劫掠的贓物了。所以這附近一定有一個營地,或者是山洞。」

「所以大人您才故意放走了一隻嗎?」西格爾疑惑道:「可是晚上我們沒法追蹤啊?」

「點火,吃飯,好好守夜小崽子,明天還有好多事情要做。」爵士說道:「我已經偵查了他們的蹤跡,明天去端掉他們!」

比爾爵士說完就去睡覺了,他擁有一個溫暖的皮革睡袋。西格爾還要負責守上半夜,並趁這段時間保養爵士大人的裝備。首先要伺候好那匹黑色的戰馬,包括摳出馬蹄鐵中塞上的碎石和淤泥,用軟草按摩馬的後頸和後背,喂一把黑豆。然後他還需要清理武器,這包括用一小塊油石打磨長劍、整理長弓的弓弦、舒平箭矢的尾羽。在這之後,需要照顧篝火,並藉著火光修補戰鬥中破損的護具,用皮革下腳料補上破洞,檢查鑲嵌皮甲上的鉚釘。一直幹到深夜,他需要填好柴火,叫醒戰馬,再給它喂一些草料和黑豆,然後才能睡覺。

好在戰馬非常警醒,可以在深夜充當一段時間的哨兵,這才不至於讓西格爾守整晚的夜班。比爾爵士會在黎明之前醒來,向晨曦祈禱,然後活動身體,做好一天的戰鬥準備。

這一天的戰鬥要深入森林,所以西格爾的任務就是照顧好馬匹。兩個人從山谷離開後,一路上都是些纏繞著荊棘的矮樹叢,用刀劍砍出一條路來非常消耗體力,會嚴重影響後面的戰鬥。選擇繞開這些地方的話,他們便只能在巨大的樹根之間爬上爬下。

神靈保佑,這樣的路並沒有走多遠,比爾爵士就帶著隊伍爬上了山坡。他折了一根樹枝做枴杖,指著地上一處裸露出來的水窪:「小崽子,看,這裡有一個手印。狗頭人在這個水窪裡喝過水,然後繼續向前的。」

西格爾站在山坡上,順著爵士所指的方向,用黑色的雙眼朝地平線看去。翠綠的樹葉下形成濃密的林蔭,從山坡一直延伸到遠方,把路上的一切都遮擋得嚴嚴實實,只能隱約分辨出一些樹林動物活動的身影——比如一大群猴子和幾窩松鼠。樹林的遠處有一片開闊地,在朝陽的映射下發出淡金色的光芒,幾個黑色的小土包就在開闊地的旁邊。西格爾集中注意力,終於分辨出那片光芒是一個小湖的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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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狗頭人營地2

爵士打頭陣,隨從牽著馬匹,他們開始下坡。可很快天空被烏雲籠罩,隨即下起大雨來。

「這雨只是初夏的陣雨,不會持續太長時間。」爵士說道:「咱們這下可以放心砍掉攔路的灌木,不怕被狗頭人聽到了。」

西格爾點點頭,也掏出鐮刀上來幫忙。荊棘又韌又硬,加上下雨濕滑,西格爾總是很難斬斷它們。

「要找準受力點,不要一味使用蠻力。」比爾爵士拿著他的長劍做了示範:「要把力氣正好爆發在需要命中的地方,或者略遠一些。另外注意你持握武器的手勢,保護好手腕,利用手肘作為支撐點,利用肩膀帶動發力。」

「劈砍的時候要用劍刃,正對著揮動的方向。只有調整這些細微的角度才能確保你的武器不被滑開。」比爾爵士耐心教導著。

西格爾聽進話去,然後嘗試著自我調整,可握劍和掌帆完全是兩回事,他仍會被反彈的荊棘刺中。明明是纏在樹根上的蔓藤,卻好像有了生命一樣,總是在鐮刀加身的一瞬間進行躲避,導致砍不出想要的效果。

「你這笨崽子,以為這些是植物便不會動了嗎?這風、這雨還有你踏步產生的震動都會讓荊棘晃動;你的肩膀、手臂和手指也沒有吃準發力,當然會歪歪扭扭。這些植物和你有什麼仇,讓你用那麼大的力氣,你哪能控制得住?要知道難就難在精確控制,隨心所欲,要籠罩對方可退、可擋、可卸的方向。先靜下心來,深呼吸,別擔心狗頭人會不會逃跑,別以為自己會耽誤任務的進度,莫心急,慢下來,你現在需要學習。」

好在西格爾不是笨蛋,很快就調整了呼吸,雙腳站個丁字步,一點一點糾正自己的姿勢。他扔得好繩索,投得好魚叉,甩釣線的時候比船上任何人都遠,只不過他還沒有適應站在完全平穩的陸地上——許多海員從船上下來的時候都會這樣,他們稱之為「暈地浪」。西格爾在船上晃了16年,上岸才不過兩個月而已。他在腦海中回想比爾爵士與狗頭人戰鬥時的動作,模仿他如何出劍平刺,如何揮劍下劈,如何移動腳步避開狗頭人的短劍,如何時刻保持靈活和平衡。漸漸地,西格爾悟出了一些經驗,立刻作用在他全身的肌肉反應上。

比爾爵士看著年輕人,發現他在使用武器上格外有靈性。普通孩子在學武的過程中,會反反覆覆在對與錯之間搖擺,吃盡苦頭之後才能進步。西格爾也會錯很多次,但是只要他能夠做對一次,他就能完全記住這次的經驗,只會在這個基礎上越發熟練,不會再錯了。

平心而論,騎士隨從第一個月要學習的工作只是打水、做飯、鋪床、生火而已,照料馬匹、保養武器和維修護具都是半年以上隨從們才會開始接觸的工作內容。可西格爾短短兩個月不僅全做到了,還遠遠超越了進度,可以開始學習簡單的武器技巧,這已經讓比爾爵士感到驚訝。現在西格爾揮動武器的技巧快速地脫離了學徒等級,越來越像爵士本人,這絕對是個練習武藝的好苗子。

「很好,小崽子,你進步很快,已經能夠勝任劈砍的工作了。現在開始你在前面開路,我牽馬走在後面。」比爾爵士拍拍西格爾的肩膀,把自己的長劍遞過去,換回了那把鐮刀。

年輕的隨從天天保養這把精緻的長劍,早已對它的長度、配重瞭然於心。再加上西格爾本身就健壯有力,所以揮動長劍對他並不費力。可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西格爾只要按照心中所想的標準動作揮劍,他就感到雙手和雙腳熱的發燙。這種感覺雖然異常,但是卻很舒服,因為這股熱量會隨著他不斷破開荊棘而傳遍全身,如同寒冬中飲下一口提神的烈酒。西格爾幾乎是一步一個腳印的提升自己的劍術,很快便不再滿足於單純的下劈,而是模仿起比爾爵士所有展現過的動作。

兩人一馬前進的速度越來越快,到後來已完全感覺不到荊棘對於前進的阻礙。西格爾迅速從密林中劈出一條小路,比熟練的園丁修整草皮的速度還快。他們翻越了兩個矮坡,這個時候雨也停了下來,比爾爵士叫住了隨從,從他手裡接回了長劍。

爵士注意到,西格爾的手指在不斷顫抖,手腕也有抽搐的跡象,這說明他有些脫力,可年輕人自己卻沒發覺。學習能力不等同於應用實力,好的戰士都需要慢慢磨練意識、技巧和力量。西格爾的意識和技巧如同被神祝福一樣,可謂天資異稟,但是他仍需要慢慢鍛鍊身體。

「停下休息一會兒,西格爾。」爵士囑咐道:「我累了,需要喝一些葡萄酒。」

西格爾撇撇嘴,只得聽候指示停了下來。他把馬拴在樹根上,從背包中慢慢掏出一個皮囊。爵士隨意坐在地上,伸手接過酒囊,小口啜飲著。他嫌西格爾站著有礙觀瞻,於是命令他趴在地上,給自己裝一會兒死魚。

「把手腳擺起來,這魚應該還沒死透……」

葡萄酒是從溪木鎮購買的,低劣而廉價,只要放的時間稍長就會往醋的方向轉化。比爾爵士的心思根本不在酒上,而是琢磨下一步如何培養年輕的西格爾。

他自己使用的是家傳劍術,主要以雙手劍為主,是屬於重鎧戰士的武技。只是後來做傭兵,經常面臨一些狹窄、混亂的地形,敵人還會四面八方包圍上來,與戰場上的兵線完全不同,所以他才改用單手長劍。

他的長劍劍柄比一般的單手劍略長,既能保證單手使用時的重心,也兼顧了雙手持握的手感,劍刃也比傳統長劍寬厚,更注重於劈砍而不是穿刺。西格爾現在的身體還處於成長階段,力量需要磨練但也不能給予過大壓力,他需要一把合適的武器。

最適合西格爾身體條件的戰鬥技術應該是精靈彎刀,充分發揮靈活的身體移動和快捷迅猛的揮砍。這門劍術比爾爵士只會一些毛皮,他的好朋友精靈莉亞-阿瑪斯塔夏才是這種刀法的高手。

想到這裡,比爾爵士不由得又開始計算身上的資產,他們剩餘的錢財不多了,想要掙大錢必須深入新大陸之內,那裡還有很多機會。溪木鎮太靠近沿海,又是著名的船港之一。來來往往的人快把周圍摸熟了,很難找到像樣的工作。

原本他打算在溪木鎮多停留一段時間,好好訓練這個新扈從,等上半年再往內陸走。只是西格爾的成長性遠超預計,什麼東西都稱得上一學就會,大大縮短了時間進度。爵士不由得想起了矮人艾林特在溪木鎮酒館給他的留言:「月食節,龍獅崖」。

比爾爵士深知老友的意思,又到了三年一遇的大月食日,這一晚他們能夠繞開礦坑的石像守衛,進入龍獅崖深處的洞穴探險。上一次他們眼看就要成功了,只是因為時間不夠無法搬走近在咫尺的寶物,只能迅速退出礦坑。他們約定好三年之後再次集合,做好準備發一筆大財。

這個約定是爵士一定會去的,他也十分想念熱情好客的矮人,尤其是他們那裡的啤酒和烤蜥蜴。按照西格爾現在的訓練進度,他們也有能力提前西進,前往多爐堡與矮人匯合。

「大人,你聽,好像有東西接近。」

兩個人迅速警覺起來,他們抽出了武器,藏在樹木後面,小心翼翼觀察聲音傳來的方向。戰馬自己用嘴巴解開了韁繩,慢慢踱到西格爾身後藏好。

兩個狗頭人從樹林中穿行,他們穿著破爛的布衣,手裡提著短矛,一邊爭吵打鬧著一邊前進。其中一個狗頭人手上拎著只奄奄一息的猴子,他不斷晃動這個戰利品,讓這個倒霉的小生物不斷發出哀嚎。狗頭人以此為樂,他們將猴子來回拋擲,或者用力摔在地上。狗頭人天性就有虐待弱小生物的惡習,而且反覆無常、樂於背主,導致他們非常不受其他種族歡迎。

比爾爵士從背後解下長弓,搭箭瞄準,然後搖搖頭。樹林太密,狗頭人又在亂跑亂跳,射箭的難度太高。所以他示意西格爾原地等待,然後換成長劍,壓低身子,悄悄跟了上去。

服從命令是騎士扈從必須要遵守的美德,所以西格爾壓抑住自己好戰的心思,只得耐心留守。由於他們藉著陣雨掩護,已經很接近湖邊狗頭人營地,所以西格爾估計爵士在解決了那兩個獵手之後,很大可能會直接殺進去,結束整場戰鬥。

果不其然,戰士離開的方向很快傳來了狗頭人的叫喊。比爾爵士揮舞著長劍,衝進帳篷群當中。他踩著地上濕滑的臭泥,追逐著四下逃竄的狗頭人,如同農夫突入雞群,試圖找一隻來做晚餐。兩個勇敢的戰士端著短矛,尖叫著撲上來。爵士輕巧的兩劍就結束了他們的生命。剩下的戰士丟下短矛,完全不敢靠近,只剩下勇氣扔一些泥巴和石塊做反抗。

西格爾百無聊賴的看著湖水的方向,想像著爵士戰鬥的英姿。他相信自己除了能夠伺候好騎士老爺外,已經有了上戰場的能力。「只要給我一把真正的劍!」西格爾不由的回憶起他用爵士的長劍順利劈開荊棘的感覺。

黑色駿馬伸過頭來蹭蹭年輕人的臉頰,伸舌頭舔了舔——每次它想要討些黑豆吃的時候都會這樣。『我還要伺候你,笨馬。』西格爾一邊想著,一邊彎下腰,撿起盛著飼料的布袋。

正在這時,一道亮光在西格爾身後閃耀,啪的一聲射在男孩身前的樹幹上。被擊中的地方留下一個箭桿粗細、一指深的小洞,裡面瞬間燃起了火苗。

西格爾嚇了一跳,忙回頭看去。不知道什麼時候在他的背後悄無聲息來了一個人,穿著灰綠色的長袍,遮住大半張臉的兜帽上繡著紅色火焰花紋。這人看上去又高又瘦,細長的手中持著根木頭長杖,在長杖的頂端停著一隻獵鷹。

「幸運的小鬼。」那人用空著的手指向西格爾,口中唸唸有詞。一團閃耀著星光的霧氣從他的袖子中猛的噴出來,一下子包圍了西格爾和戰馬。霧氣溫暖而濕潤,撫在臉上很舒服的感覺。

戰馬打了個噴嚏,歪倒在樹上睡著了。

霧氣只持續了一瞬間,消失的時候西格爾完好無損的站著。施法者很驚訝這個這個結果,他的本意是讓小鬼睡著,好搶走戰馬和馬背上的東西。

「去殺了他,獵鷹!」長袍男人揮動長杖,獵鷹騰空而起,展開翅膀就朝西格爾衝去。男孩好不容易清醒過來,明白自己遇到了敵襲,他的身體和頭腦立刻進入戰鬥狀態。西格爾盯緊獵鷹飛撲的方向,揮動手臂,拽著捆繩,把盛著黑豆的布袋用力砸了上去。

飼料袋蒙頭蓋臉擊中了獵鷹,捆繩散開,裡面的豆子像雨點一樣灑落一地。獵鷹哀嚎一聲,被袋子包住,重重摔在地上。西格爾用力踩上一腳,只覺得腳底下踩中了一個軟軟的物體,然後那東西卻噗地一聲突然消失了。

就這一下,令西格爾腳下一滑——如果是普通人,絕對會立刻摔倒,但是對於常年在風浪中穿行甲板的海員來說,烏賊先生只是身子晃了晃,重新又穩穩的站住了。

獵鷹的死讓施法者臉上露出肉痛的表情,但是絲毫沒有打斷他戰鬥的節奏。長長的木杖在地上重重一敲,隨著左手施展咒語,一枚紫紅色的光球從長杖頂端飄了起來。

長袍人念動咒語,同時用左手用力一扇,光球如離弦的利箭朝西格爾飛射過來。年輕人奮力朝側面跳開,試圖躲避這枚光球的軌跡。但是這球卻像長了眼睛一樣在空中劃了一個弧線,仍舊準確擊中了西格爾的胸前。

伴隨著轟隆的悶響,一股巨大的衝擊力從光球上爆發出來。如同被重鎚狠狠敲了一下。西格爾在空中翻滾著,哀嚎著,不由自主地摔躺在地上。他覺得肋骨斷了好幾根,五臟六腑似乎都被移動了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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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狗頭人營地3

如果沒有其他的幫助,西格爾將死在這個狗頭人營地旁的樹林中,就和比爾爵士上一個騎士隨從一樣——還未成長,就已逝去。不過掛在西格爾胸前的20面骰子散發出極其微弱的光芒,長久以來儲存的生命能量從中流淌出來,滲透進他的身體,散佈在被力場飛彈命中的傷口處。這股力量死死束縛住了西格爾,讓他一動也不能動,僵硬的躺在地上,連話都說不出來,只能默默承受皮肉被高熱炙烤的痛楚。傷處散發出焦糊的味道,但是卻迅速癒合,最後居然連一絲痕跡都看不到。

長袍人很滿意自己法術造成的效果,他看著西格爾一動不動的身體,以為已經徹底殺死了這個不自量力的倒霉蛋。現在是該接收戰利品的時候了,趁著騎士還沒有回來,只需要簡單的法術就能夠讓黑色的戰馬換個主人,乖乖聽話。

他緩步走過西格爾的「屍體」旁,手中拿著具有魅惑效果的藥粉,感覺自己勝券在握。這個時候「屍體」突然抖動了一下,施法者低頭看去,發現一雙黑色的眼睛正死死盯著自己。

「居然還沒……」長袍人在驚訝中也只說了半句廢話,他甩開長杖,兩隻手掌根相對,十指張開,呈現為盛開的扇形,瞄準地上的西格爾。他口中唸唸有詞,一朵鮮紅的火焰花朵正在他的掌心出現。等他唸完咒語,這朵花會完全綻放,化作噴射的錐形火焰燒死近前的敵人。

西格爾手中還抓著用來捆綁飼料口袋的繩索,他本能地將繩子向上抽去,用上了在桅杆上捆綁船帆的技巧。繩索轉了兩個圈,繩頭穿了回來,形成完美的卷結,一下子捆住了施法者的兩隻手腕。他用力一拉,繩索立刻收緊,讓兩隻手腕交錯,發出『咔啪』的脆響。施法者痛呼一聲,掌心的火焰花朵煙消雲散。

西格爾雙腿用力一蹬,狠狠踢在長袍男子的雙膝上,趁勢從滿是豆子的地上滑開一段距離。他腰腹用力,向後翻起,矯健的像隻猴子。現在形勢已經反轉,西格爾半跪在地上,手邊就是他幹活用的鐮刀。施法者痛苦的跪倒在地,雙手被繩索緊緊捆住。

「戰鬥是瞬間分生死的事情。」比爾爵士是這樣教導他的隨從的。

手持著鐮刀,西格爾從地上跳起來,大喊著衝向長袍人。

「只有一個法術的時間。」長袍人衡量了進攻與防守的優劣,然後選擇了一個法術。

他手上的繩索扭動起來,長出了鱗片,變成一條又粗又長的毒蛇。毒蛇昂起腦袋。倒三角形的蛇頭上兩顆杏黃色的眼睛凶狠的盯著西格爾,嘶嘶吐著蛇信,一雙毒牙掛著綠色的液滴。長袍人解放了雙手,趁機站立起來,口中唸唸有詞。

繩索變化出來的蛇擋在了西格爾和長袍人之間,盤縮著身子,隨時做出攻擊的準備。西格爾知道自己沒有回頭路,只能強忍住恐懼,咬緊牙關,爆發出一股倔強的狠勁。他用力躍起,從蛇頭上跳過,朝著長袍人的胸口用力揮出鐮刀。

在揮舞鐮刀這一下,西格爾緊張地閉上了眼睛,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生死搏鬥,人性中向善的部分是不喜歡奪去同類性命的。

伴隨著噗嗤一聲,一股溫熱的液體濺上了烏賊的臉,激得他睜開了眼睛。他看到那個施法者跪在地上,脖子上插著鐮刀,鮮血順著他的下巴和肩膀上不斷流淌——生命的能量伴隨著鮮血永久逝去。那人用力是掙紮了幾下,嗆出幾口血,然後一頭歪倒在地上。他的手腕仍然被繩索緊緊捆住,周圍也並沒有什麼毒蛇。

西格爾很想就此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氣休息,但是他生怕這個長袍人又活過來,來殺自己。『加油,烏賊,你得趕緊行動起來。』他給自己打氣,克制住抖動的雙腿,撿起地上的樹枝朝屍首扔去。

那人一動不動,血也不流,像是死透了。西格爾仍不放心,跑回戰馬旁邊,找到從狗頭人那裡繳獲的短劍,小心翼翼的靠上去。他用劍猛砍那人的手指頭——沒有活人能夠忍受這樣疼痛。屍體仍舊一動不動,西格爾這才放心。

「這人是誰啊?」孩子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讓他暫時忘掉恐懼。他從屍體脖子上抽出鐮刀,然後慢慢挑開兜帽,看到一張年輕的人類男子面孔。這人大約20歲上下,長相英俊,可是一個大光頭破壞了整體的形象——若留一頭披肩髮,這個人可以輕易哄得小姑娘傾心——西格爾不由得想到。在他光禿禿的頭頂有一個紋身,是一個紅色的漩渦圖案。

長袍人身後有一個背包,裡面是許多奇奇怪怪的東西:幾個鳥的屍骨,一個盒子裡分類裝了些植物根莖,幾個盛著各種顏色液體的可疑小瓶,幾天的乾糧和飲水,大卷皮紙,墨水和羽毛筆,以及幾本薄薄的書:其中一本上了鎖。

在長袍的袖子裡,一側是藥粉包,另一側藏著把匕首,可惜這人來不及使用它就一命嗚呼。西格爾在那人腰帶上發現一個錢包,做工精良裝飾漂亮,裡面有二十一枚金幣,八枚銀幣和兩顆紅寶石。

西格爾不會給寶石估價,只能猜測這東西挺值錢的。按照比爾爵士與他的協議,作為騎士扈從,可以獲得騎士總收入的二十分之一。所以這些金幣中至少有一枚將會是西格爾的財產。年輕人感覺自己期盼的戰弩更加接近了,心裡十分激動。他把這些戰利品都擺到一邊,然後看到了那施法者腳上的軟靴。

比爾爵士一身黑色的衣服,如同影子一樣回到了宿營地。除了幾個四散逃命根本不值得去追的狗頭人之外,湖邊營地已經被拆平,這裡短時間內不會再有強盜的困擾。爵士回來之後看到正在呼呼大睡的戰馬,心中有些詫異,於是悄無聲息的穿過最後幾棵樹木屏障。他看到空地上倒著一具穿長袍的人類屍體,西格爾正背對著自己,用手猛掏那屍體的靴子。

他決定正好藉機觀察一下年輕人,看看他會怎麼做。

「咦,你這裡為什麼藏了一把鑰匙?不覺得走路會難受嗎?」他把這些東西都放在一邊,然後用手闔上死者的眼皮。「我只見過水手的葬禮,那是把他們捆上石頭沉入海中,讓海神收留他們的靈魂。這裡離大海太遠了,而且我想海神也不會喜歡你的。」

西格爾想了想,然後說道:「我也不知道你的神是誰,但我希望他能保護你,讓你的靈魂能夠回歸神國。別記恨我,儘管是我結束了你的生命,但那也只是為了自衛,而自衛是我的權力。我不知道你習慣何種葬禮,所以我會挖個坑把你埋了,給你立一塊墓碑。我不知道你的名字,只得在墓碑上寫英俊的禿頭。我想這應該夠了吧?」

說完,他站起身來,準備去背包中找鏟子。正在這時他發現比爾爵士立在戰馬旁邊,雙臂環抱,嘴角抖動著,表情怪異的看著自己。

「我……啊……這個人突然跳出來打我,所以我不得已還手了……」西格爾趕緊解釋到。

「所以你就打了一架,然後勝利了?」爵士換回了嚴肅而冷酷的表情,大聲呵斥道:「我走過來這麼長時間,你居然一點都沒有察覺。要我是敵人怎麼辦,要是還有壞人躲藏起來準備下手又如何?難道你想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你個笨崽子,光顧著翻找戰利品,一副貪婪地精的蠢模樣!」

「啊……我……」西格爾支吾了兩聲,然後懇切地回答:「對不起先生,我知道錯了。」

「去把地上那根長杖撿過來,我來看看這傢伙是從哪裡來的。」

西格爾忙跑到一邊,從樹葉和黑豆中間拎起那根木頭長杖。杖子底尖頭粗,有一米多長,比想像的輕,是有好多樹根盤旋扭曲而成,抓起來正合手。西格爾甩甩長杖,很驚異於它的重量,總懷疑這東西只是一層樹皮,裡面可能是空心的。他學著長袍人的動作,將長杖在地上用力一插,揮揮左手,壓低聲音搞怪,呵呵笑了兩聲。

一股熱流從他的身體抽出,順著手臂傳到長杖上。西格爾雙腿一軟,努力扶著長杖才不致摔倒,一股強烈的疲憊感籠罩全身,那種感覺好像連續擦了兩遍甲板一樣。

一顆紅色的光球從長杖上飄起,安靜地懸浮在空中,散發出淡淡的如同燃燒蠟燭的紅色光亮。騎士和他的隨從訝異地看著這團光球,都好像活見鬼一樣。

光球輕輕搖擺,總是停留在長杖頂端一指的高度。西格爾本能覺得那光球沒有威脅,於是伸手去碰。手指從光球中穿透過去,既沒感到實體,也沒覺出熱量。

「一件魔法物品!這可值錢了。」爵士說道:「不得不說小崽子,你是個幸運的崽子。」他伸出手,用力搓了搓烏賊的黑頭髮。「回到溪木鎮,應該可以給你置辦一身像樣的武裝。」

於是兩個人開始收拾行裝。西格爾負責收集耳朵,負責搬運被狗頭人強盜藏起來的貨物,負責撿起地上的黑豆,負責挖了一個坑將長袍人埋起來,負責用大布袋運走所有東西。爵士叫醒了他的戰馬,安撫老戰友暴躁的脾氣,然後擦拭長劍。

兩人分工明確,趕在中午之前踏上返程的道路。

一路上,西格爾用「火苗長杖」當做拐棍,幫助自己行走。他總有種感覺,這冒出來的火苗實際上和長杖沒什麼關係,完全是抽取了自己身上的力量。而且戰鬥中,自己被狠狠擊中後,傷口也莫名其妙痊癒了。如同他童年的夢境一樣,他不知道該怎麼和爵士解釋這些奇怪的事情,只能撓撓頭,感謝魷魚神的保佑,希望煩惱很快就能過去。

他胸前的20面骰子微微晃動,原本深紅色的1字變成了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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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溪木鎮1

溪木鎮坐落在望東崖上,分為上下兩層。旅館、驛站和民居大多居於崖頂的上層,而海港自然在崖底,兩區之間是層層疊疊的階梯和犬牙交錯的吊車。

作為一個海港城市,溪木鎮的街道向來是熙來攘往,人馬喧騰。人們大聲交談、縱聲歡笑,將新舊大陸的貨物在這裡進行交換。大家總有事情可以忙碌:苦力們扛著貨物爬上爬下,商人們交換著信息商議著價格,**們搔首弄姿,小混混們憑藉眼力來判斷哪些人是肥羊、哪些人不能招惹。在港口的角落,不知道是誰的屍體躺在排水溝中,全身赤裸,正在被一群老鼠啃食。人們不會在意這些事情,他們認為「如果沒人報案的話,那他就不值得被關心。」

走在這裡擁擠的酒館街上,經常可以看見兩三成伍的巡邏衛兵,他們穿著染成亮黃色的皮甲,裝備著短棍和小木盾。這些人是溪木鎮的巡邏兵,由商人聯合會出面組織,用以維護這裡的合法商業秩序,他們被這裡的居民們稱為「黃鼠狼」。假如這裡遇到海盜襲擊或者強盜出沒,則會有另外一批人在金幣的驅使下賣命戰鬥,那就是「僱傭兵」。

商人們不喜歡僱傭兵,因為他們總是喜歡趁火打劫、哄抬價格;居民們不喜歡僱傭兵,因為他們總是惹是生非,欺善怕惡;「黃鼠狼」不喜歡僱傭兵,因為他們總是粗俗暴躁,拳腳厲害;甚至酒館老闆也不喜歡僱傭兵,尤其是在他們喝醉打架的時候。估計整個鎮子上唯一傭兵們有好感的就是**,但是就連這也因為傭兵們過於健碩的身體而打了折扣。

除了暴風之夜旅店的燉菜,西格爾對溪木鎮也沒什麼好的觀感。每次乘船到達這裡的時候,他會跟著老船長來到這家酒館,吃一大鍋這裡的燉菜,喝個半醉,然後乖乖回到船上去——這個時候老船長總是會一直陪著他。

旅店的老闆叫做蒂莫西,曾經做過傭兵和海員,後來用掙來的錢到溪木鎮開了這家旅店。他和老船長熟識,據說也曾一塊出海,不過那肯定是幸運的索斯號之前的事情。

每天旅店老闆都會準備一大鍋燉菜,隨時為客人們服務。燉菜是用大肉塊、肝臟、各種新鮮蔬菜,加上蘋果和梨子燉煮出來,都是些海上找不到的東西。這裡的床鋪柔軟舒適,還有幾個擁有壁爐的吊床房間。儘管收費貴些,大手大腳的海員們還是很喜歡這裡。

正值上午,店裡除了兩個喝醉酣睡的酒鬼就只有西格爾一個客人。蒂莫西頂著通紅發亮的酒糟鼻子,在胸前油乎乎的圍裙上抹抹手,端著一盆新做好的大雜燴燉菜,放到年輕人的面前。

「黑髮小子,怎麼沒見你那個爵士老爺?你放假啦?」

「是的,我今天可以休息,比爾爵士有自己的事情要處理。」西格爾用湯勺使勁往嘴裡塞著,最近操練過多,他總是餓的不輕。

「慢慢吃,別噎著,又沒人和你搶。」老闆讓跑腿的小孩兒拿來一大罐麥酒,遞給西格爾。「在陸地上的生活還適應嗎?有沒有遇到什麼危險?」

「一切都好啦,我學了不少本事。」西格爾笑著回答:「我第一次有了分紅,整整5枚金幣。」

「你可放好了,別給別人說。我做傭兵的時候就是把錢都藏得好好的,所以才能安全退休,開了這麼家旅店。」

「這旅店是最好的!」

「你這馬屁沒人相信」,老闆笑著回答。

醉酒的顧客肚子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被敏銳的老闆聽到了。他太熟悉這類人了,知道那是他們醒來時需要清空腸胃的聲音。老闆邁開大步,一手拽著一個顧客的衣領,趁他們嘔吐之前將這兩個傢伙扔在了門外的大路上。

每天早上運送食材的馬車停在店門口,老闆又開始和商販討價還價。最近一段時間向西的道路不算太平,據說有食人妖出沒,襲擊了好幾撥商隊。樞紐堡的奇拉子爵已經派出他的衛隊,配合晨曦教會的騎士們,出面剿滅這些怪物。商販們已經因為此事漲了一月星期的價格,蒂莫西認為這時間已經夠長了。

「誰能想到那些尊貴的騎士們行動力還不如傭兵?」商販用一貫精明的說辭辯解道,「早知道這樣還不如花些金幣換一幫人送死。」

「然後商會就能降低蔬菜的價格,展現一副好心腸?」

「哦,親愛的蒂莫西老叔,漲上去的價格可以從顧客身上掙回來嘛,你又有什麼損失呢?海員們捨得花錢,而且他們算術不好,記憶也不咋地,不會在意你是收了幾枚銅板或是兩枚銀幣。」商販搓搓手,從車筐裡拿出捲心菜:「你瞧,雖然價格漲了,但是還是一貫的新鮮。」

西格爾很快吃完一大盆燉菜,感覺自己舒服多了。在外面風餐露宿的日子可不好過,但為了掙錢也沒什麼怨言。這次他跟著比爾爵士剿滅狗頭人強盜算是小掙了一筆,加上賣掉了那根頂著光球的長杖,西格爾一共分到了6枚金幣。爵士告訴他,其中一枚是用來吃喝的,另外5枚分紅讓他隨意買一些合適的裝備。西格爾覺得自己挺有錢的,於是他在盆子下面放上一枚銀幣作為燉菜的費用。

「輕弩和武器我會為你操心,你去買些別的。」比爾爵士分手前告誡他:「小崽子,想想你學過的東西,哪些是你能負擔得起的,哪些又是必須要準備的?咱們三天後在風暴之夜旅店匯合。」

西格爾摸摸背包,裡面有足夠的空間來盛放東西,畢竟現在只塞著幾本書。這些書都是戰利品,來自那個施法者的背包。這些東西賣不了什麼錢,畢竟武器店老闆對於書籍毫無興趣,所以都留給了西格爾。利用從英俊禿頭靴子裡發現的鑰匙,他打開了唯一一本上鎖的書。那是一本法術書,寫滿了難懂的符號和怪異的詞句。

老船長曾經告訴過他,海盜間會用密語傳遞消息,例如哪些貨船值得下手,它們的航向又是哪裡。西格爾估計這本書也是用密語寫成的。他空暇的時間就會讀一讀這些書,然後嘗試解開密語,當做好玩兒的遊戲。

老船長告訴過他許多事情,「西方的寶藏、世界的秘密」之類。但還是有太多的未知隱藏圍繞在西格爾身邊,其中就包括他的身世。每次在水盆或者銅鏡中看到自己的面容,天生的黑色的頭髮和瞳孔,到底是什麼樣的父母才能生出這種相貌的孩子?西格爾從未見過,甚至從未聽說過類似的面容特徵。老船長把一切都推給了神,這的確能解釋很多事情,但是神卻從來沒有給西格爾解過疑惑。只有那個二十面骰子不斷提醒西格爾這個問題。來到溪木鎮之後,他發現了骰子的變化,數字一的顏色發生了變化。當西格爾用手指撫摸的時候,他有一種奇異的感覺,明悟了自己身體的變化——法術抵抗力。

正是這種能力讓他沒有倒在偷馬賊的法術之下,還能迅速回覆戰鬥的能力。不過西格爾也明白,這樣的抵抗力並不是萬能的,恢復需要痛苦的過程以及消耗極大的體力——仍然只有繼續提升身體的素質才能更好的存活下來。老船長曾講過,很多種族天生就具有法術抗力,比如矮人,精靈(老船長記錯了,精靈是法術親和力),他也說所有的神明都不怕法術。

西格爾很高興自己能擁有這種抵抗力,總算是多一種能力護身,沒什麼不好。他也在想骰子有這麼多面,自己是不是還能獲得什麼神奇的力量?唯一可惜的就是他不知道這種力量是怎樣激發的,只能猜測生死攸關的情景或許是觸發條件之一。

西格爾喜歡冒險的生活,不代表他喜歡送死。所以每次行動之前還是要準備各種物品。他可不敢像故事裡面的主角那樣,毫無準備就敢跳下懸崖或者去巨龍的巢穴——他還想活生生的,暫不想變成游吟詩人口中的詩歌。

距離風暴之夜不遠的地方就有一個雜貨店,可以買到各種各樣的東西。在他還是海員時候的事情,西格爾經常光顧這裡,買過繩索、魚竿和吊床之類的東西。現在他成為騎士扈從之後,還是第一次進來。

推開木柵欄門,觸動了清脆的鈴聲。雜貨店了堆滿了東西,從地板一直摞到屋頂,盔甲、武器、各種容器、工具和酒瓶子混雜在一起,有的上面落滿了灰塵。

一名侏儒聽到門鈴聲,從雜貨堆上跳下,張開雙臂跑了過來。他身高只有西格爾的一半,卻有他的四倍年齡——儘管如此他在侏儒中也不過是剛成年不久。為了顯得更加成熟和不好欺負,侏儒嘴巴上沾了濃密的假鬍子,腰上也似摸似樣的插著幾根短鐵棍。

「哦,歡迎你,烏賊的孩子!」侏儒大力擁抱了西格爾,說道:「你又長高了,變得更強壯了。我真羨慕你的黑頭髮,要是我也有就好了。」

「好了好了,丁寶-圖然,我這裡有些東西你看一下,順便買些雜物。」

「哦……哦!我太傷心了!」侏儒張大嘴巴,一副受到侮辱的樣子:「咱們兩個這麼熟,你居然還叫我全名!哦……太有距離感了,太陌生了!我的胸口好痛!」

「你以為你那個叫做陂鴨的綽號有什麼好叫的嗎?!」

「我愛聽,而且會為此給你打折。」侏儒扭扭腰,打了個響指。

「好吧,陂鴨,給我看看這塊寶石。」西格爾有氣無力的說道。

寶石最後被估價為20金幣,這是團隊共同的戰利品,需要等到爵士回來才能分配。另一顆寶石在爵士那裡,西格爾認為爵士會找另外的途徑出手。

「我需要帶抓鉤的繩索,新的打火石、火把和一張帆布。如果你這裡有漁網的話給我個結實的,可以網金槍魚那種。」

「怎麼,你又要出海?我聽說你已經上陸地生活了,索斯號不是早就開走了嗎?」

「這次是用來網人,不是抓魚。」西格爾回答道:「我碰上了敵人,但是我的武技還只是一般,只能想些其他辦法。這幾天我就琢磨,如果有個結實的漁網,我就把敵人往裡面一罩,輕鬆獲勝!」

「好想法,我祝你成功。」侏儒拍拍手,放下了手邊的漁網,轉身朝屋子深處走去。西格爾要的東西實際上是捕網,一種角鬥士和野蠻人喜歡使用的東西。普通的漁網可禁不住劇烈的撕扯,而且很難控制住敵人。捕網則是專門為抓捕奴隸或者捕獵大型四足生物準備的,價格比漁網貴好多——不過陂鴨才不會說咧。

「烏賊的孩子,你還需要些什麼?」

「我沒什麼想法了。」西格爾拍拍手,他已經整理了半包東西,總要為自己的負重考慮。「你有什麼介紹嗎?」他問道。

「為什麼不給自己配一身盔甲?」侏儒說,「總是多一層保護的啊。」

「可是最簡單的厚布甲也需要8枚金幣,我可配不起。」西格爾回答道:「比爾爵士很照顧我,暫時還不會讓我上戰場。所以我只要機靈些,別引起敵人的注意,還算安全啦。再說,我也從沒見過溪木鎮其他騎士扈從能穿得起盔甲。」

「那是因為他們沒有一個叫做陂鴨的侏儒朋友。記住,不要告訴別人。」

說完之後,雜貨店主拽著黑髮年輕人,把他帶到商店後面的倉庫,這裡東西堆積如山,另有幾個侏儒正在分類收拾這些東西,登記造冊。這些人看到西格爾進來,抬起頭揮手給他打招呼:「你一定是那個烏賊的孩子,果然長得怪異有趣,歡迎歡迎!」

陂鴨指著一堆破舊的盔甲,裡面有皮甲、革甲、鏈甲還有鱗甲,全都是從戰場上撿回來的,破損嚴重,大小和式樣也五花八門。侏儒解釋道,冒險者們帶回來的戰利品中,有很多這樣的破損盔甲,但是他們賣不出幾個錢。如果單純把這些東西當做廢鐵給鐵匠鋪,售價非常低,還不夠運回來的成本。雜貨鋪加價回收這些東西,將有用的零件和可拆卸的部分挑出來,僅剩下那些純粹的金屬邊角料才扔給鐵匠鋪,可以最大化價值。

「回收是門大學問。」侏儒驕傲的搖搖手指,「我可就靠這個秘密掙錢呢!」

「所以你要給我打折嗎?」

「不,我只是給你一個機會,看看你的運氣。」陂鴨得意地笑著:「你給我兩枚金幣,我讓你在這裡呆一個白天,你自己從這堆東西中找零件。到了太陽下山的時候,你最多可以拿一套盔甲離開。如果你裝不起盔甲來,那可別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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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溪木鎮2

「成交!」

西格爾在侏儒手中塞下兩枚金幣,然後立刻忙碌起來。這裡的東西足有上百件,大多在戰鬥中被摧毀了,表面佈滿了刀砍劍刺錘敲的痕跡。許多盔甲上還沾著血跡,有暗紅色的、黑色的,甚至還有幾塊墨綠色的。

這裡卻大多數都是防護能力較弱的甲冑,指望從這裡面找出一套精緻盔甲來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例如騎士的全身鎧甲,那都是些訂製的奢侈品,一套需要一千五百金幣,半身甲能稍微便宜一些,就算是普通的胸甲也需要四百金幣以上。這種級別好東西是不會流入雜貨店的手中的,發現它們的冒險者——不管是通過怎樣的途徑「發現」——都會很小心的將胸甲以上級別的盔甲交給熟悉的好鐵匠,咬咬牙,花上一大筆錢,改成自己能用的裝備。

西格爾仔細觀察著那幾個正在忙碌的侏儒,捏了捏下巴,好好想了一會兒。隨後他大致翻找了一下現在的存貨,決定把目標定在鏈甲衫上。

所謂鏈甲衫就是用由互相鎖接的金屬環組成的防護服裝,一般可以穿戴於衣服或皮甲的夾層之間。在面對砍刀或者長劍的時候,這種盔甲為穿戴者的上身提供了不錯的保護。但是這種盔甲有三個缺點:遇到戰錘等鈍擊類武器會比較無力,活動起來的時候會發出聲響,防鏽保養也異常麻煩。

鏈甲衫的售價大約在五十金幣左右,和鱗甲價格相當,總體上來說比皮甲和革甲高一個檔次——畢竟已經是金屬盔甲了。而且這東西有一個不容忽視的好處:只要東拆西湊各種金屬環,把鏈子湊齊整,就能算得上是件盔甲。

這總比像裁縫加鐵匠一樣改裝鑲嵌皮甲簡單多了。

西格爾找來鉗子、金屬剪和鐵錘,坐在侏儒身邊,忙碌起來。他學的很快,手勁又足,沒用半天就掌握了技巧。後來他可以做到閉上眼睛,僅憑手感就分辨出金屬環是人類製造還是矮人的手藝;知道哪些部分是需要替換的,那些零件是關鍵承受衝擊力的;他掌握了每個環扣應該按照怎樣的順序佈置,才能使整件盔甲的配重平衡。他廢寢忘食,午飯都直接省略過去,一直呆在盔甲堆旁。到了下午的時候,他已經把鏈甲衫本體,包括襯墊和外罩全部都湊齊了。

工作算是告一段落,陂鴨也趁機遞給他一杯水,讓西格爾大口灌下。「這水一點異味都沒有!」他驚訝道:「哪裡來的好水?」

「蒸餾!一門新的技術,感覺不錯吧。」侏儒趁機推銷:「我試過了,這種水放在皮囊裡可以保質兩週時間,比無泡啤酒好多了。冒險者們會出錢購買這種安全的水的,只要一銀幣酒可以裝滿一大水囊。」

「祝你生意興隆。」烏賊把杯子還給侏儒。「你這水比鎮子上最好的泉水都好,一定能掙錢。」

「這倒是真的。」陂鴨嘴角向上微翹,興味盎然地掂量西格爾的鏈甲衫。「很不錯的盔甲,比我預想的要好得多。說不定你有做個好鐵匠的潛力」,他做出結論。

「我得感謝你告訴我雜貨店的秘密。」西格爾說,「我還真沒想到這裡面有好大的生意可做。」

「你接下來準備幹什麼,要不要去武器店看看?」

「不了,爵士大人會挑選武器的。他說會根據我的訓練情況找合適的裝備,他可是個厲害的劍客,眼光不會錯的。所以我沒什麼需要再買的了,日落之前還會待在這裡,拿你的這些盔甲練練手,說不定還來得及修好幾套。」

「你可真好心,那我不是賺大便宜了?!」侏儒高興的說道,蹦了起來。

太陽落山之前,西格爾一直在忙著修理盔甲。他幹活的速度越來越快,令旁邊熟練的侏儒技工都讚歎不已。這一下午的時間他又修好了兩個鏈甲衫,還幫忙整理了一小堆皮甲鉚釘。雜貨店的技工教給了他鱗甲的拆卸和修理秘密,還幫忙在西格爾的鏈甲衫裡裝上了一塊護心板。

「絕對比得上矮人的手藝。」那個侏儒自豪的說。

就這樣,西格爾有了自己的盔甲,而且這個盔甲可以根據身體的成長變化慢慢改裝。他把鏈甲衫穿在外套下面,驕傲地昂著頭回到了旅店。明知道沒人能看出他裡面有鏈甲衫,但是西格爾仍覺得此刻自己是不可戰勝的,好似世界之王。

回到旅店的時候這裡已經是人聲鼎沸,好多水手聚集在這裡,大聲歌唱著。因為這裡的老闆蒂莫西做過水手,還曾經是個厲害的大副,所以水手們將這裡視為自己的地盤,是一艘不會沉沒,永遠快樂的好船。

「當你餓了,吃口肉啊;當你渴了,喝口酒啊!當你樂了,吃口肉啊;當你傷了,喝口酒啊!」水手們大聲歌唱著,短促有力的歌詞更像是戰鬥號子,他們唱到:「躲著海盜,吃口肉啊;迎著風暴,喝口酒啊!遇到兄弟,肉加酒啊;遇到美女,*起來啊!」

西格爾穿過擁擠的人群,不斷讓路給強壯的肌肉或者圓滾滾的肚腩。他留意到這裡的水手會上下打量他,尤其是關注那頭黑髮。幾個水手小聲議論著:「看,那不就是傳說中烏賊的孩子嗎?」

「嘿,水手長,這邊!」西格爾循聲看去,發現一個熟人。傑尼斯-「齙牙」,他曾經在索斯號上工作過一段時間,後來因為『勞資糾紛』換了其他工作。西格爾記得傑尼斯是個老實熱情的人,兩人年紀相仿,又在大副手下做同樣的工作,互相熟悉。所以他費力又擠了過去,坐在老朋友旁邊。

幾年不見,「齙牙」的口腔問題變得更加嚴重了,現在他兩顆大門牙或已經開始從兔子向海狸轉變。他和兩個海員朋友坐在一起吃喝,桌子上滿是啃光的雞骨和盛酒的大碗。

「來來來,給水手長讓個地方。」傑尼斯推了推他的夥伴。已經喝醉的水手直接從椅子上歪倒下去,躺在狼藉的地板上呼呼大睡。其他人只是簡單的表示了鄙視,也不去管他。

「齙牙,你什麼時候靠岸的?最近過得怎麼樣?」西格爾毫不客氣地坐下來,和傑尼斯的朋友點頭致意。齙牙過去的酒量就十分驚人,他那個還能留在桌子上的同伴也快要到了極限,腦袋在酒碗裡晃來晃去,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還好還好,今天剛到而已,你不知道,這次航行太驚險了。」齙牙說話的時候非常激動,似乎對經歷仍心有餘悸。他幹掉一碗酒後,慢慢說道:「我們在海上遇到了獸人海盜,你也知道獸人可以在完全黑暗的地方看清周圍,所以他們狡猾的選擇在佈滿烏雲的夜晚追蹤我們,直到天亮後我們的瞭望員才發現獸人的船,那個時候只剩下不到2哩的距離。我們拚命逃跑,把船上所有能拋棄的東西都扔下海了,你可以想像情況有多麼混亂。」

沒錯,這能夠想像出來。西格爾曾遠遠地見到過獸人的海盜船,船舷上裝飾的死人頭讓他毛骨悚然。聽說獸人登船後會吃掉所有食物,搶走每一件貨物,然後再依次吃掉死了的船員和剩下的活著的船員,在這個過程中還伴隨著虐待、強暴和肢解。多虧了烏賊有一副好眼睛,獸人從來沒機會潛近過幸運的索斯號。

「獸人用拋石機扔過來帶鐵鏈的船錨,有一跟鉤住了我們的尾舵,我們就游不快了,距離越來越近。船長吩咐大家拿起武器,要麼砍死敵人,要麼砍死自己,總之不能受虐而死。我的任務是看著船上的女乘客,在情勢不妙的時候幫她們解脫。你知道,幾個不明白事理的女人哭喊著求我讓她們跳船,以為這樣還能有一線生機。她們是沒見過尾隨獸人船隻的鯊魚和蛟怪。」

「你是怎麼逃脫的?」

「一艘金色的大船把我們救了。」齙牙高喊一聲「為了無敵的大船!」,並又痛飲一碗。「我一直在注意後面的獸人海盜,所以不知道什麼時候駛過來一艘金色的戰艦。那船漂亮極了,有五面帆,速度也快,像是在海面飛行一樣。大船靠了過來,船甲板上站著許多全副武裝的戰士,手持的長槍足有三米長,看上去好像是一片樹林。獸人見到有更好的大船,於是鬆開了長鏈,興奮地改變了目標,我們趁機逃跑。」

「後來怎麼樣了,那艘大船?」

「我看到兩船遠離後,從金色的大船上爆發出閃光,然後獸人的船就著火了,冒起滾滾黑煙。金色的大船肯定勝利了,真希望我能當面感謝那船的主人,讓我在上面白幹一年我也願意。」

齙牙的同伴睡眼惺忪,聽到這兒也不由得嗤笑道:「就你?在那麼漂亮的船上多一個大齙牙?別開玩笑了醜鬼。」

傑尼斯擺擺手,決定不去理睬這個快要醉倒的傢伙,只是和西格爾說話:「水手長,你現在怎麼樣?我前段日子還遇到了索斯號,你怎麼不在船上做了?」

「老船長走了,我也就下了船。」

「可敬的老人家。」齙牙和西格爾共同舉杯,敬老船長。

兩個人交談著分開之後的經歷,一會兒又跟著水手們唱起了歌。幾個放肆的水手大喊著,讓蒂莫西這裡增加陪酒女的服務,引起了大家一致叫好。酒館老闆敲著桌子,大聲詢問這幾個水手的親族都住在什麼地方,一定要派船將她們叫來云云。酒客們發出更大聲的歡呼,一點也不怕將事情鬧大。

水手的規矩是喝醉了的傢伙留下來付錢,沒倒下的傢伙才有資格睡在女人的臂彎裡。齙牙還惦記著女人,於是又喝了三碗之後便與西格爾告別,步履輕鬆地前往『後巷』。

西格爾也有點腦袋發暈,他可不想留下來給整桌付錢,於是在齙牙離開後回到了樓上的房間。房間非常簡單,如同海員的艙房一般:這裡有舒服的吊床,溫暖的爐火,燒開的熱水放在臉盆旁邊,一大罐淡啤酒擺在桌子上。

『簡直不能更好了』,西格爾心想。他洗把臉,點燃油燈,坐在書桌旁。在睡覺之前,他打開取自長袍男人的書,又仔細閱讀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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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溪木鎮3

第二天,在消除了啤酒對身體的影響後,西格爾花了一個上午練習揮劍,整個下午和晚上都在閱讀那些有趣的書籍。這樣寧靜的好日子對他來說是種難得的享受,就像大海上中順風而晴朗的天氣那樣令人愉悅。

所以到了第三天,烏賊早早就醒來,每次他吃飽喝足之後精神頭都非常好,可以少很多睡眠。他聽到後院有劈柴的聲音,正想借這個機會鍛鍊一下身體。

「嘿,烏賊,你也起得這麼早!」蒂莫西正挽著袖子,露出健壯的手臂,揮動腦袋大的斧子,用力劈開柴火。「你怎麼沒去港口?」

「去港口乾啥?有什麼事情發生嗎?」

「你沒聽說?」蒂莫西解釋到:「一艘非常漂亮的金色戰艦靠岸了,上面懸掛著繁星王室的旗幟,我估計是王子出遊,或者至少是個皇室公爵。」

「皇室來這裡做什麼?他們不是都停靠在北面的深水城嗎?」

「這誰能知道老爺們的想法?」旅店老闆搖搖頭,「他們最大的樂趣不就是看到一塊地,走過去,指著地,然後說句『這是我的』,於是裡面的東西就都是他的了。如果這塊地已經有了主人那就更好,可以打一架,打上幾年——反正死的都是窮苦人。」

「你是說他們看上了溪木鎮?」

「反正這裡一直沒有老爺管著,大家都不用上領主稅,偷著樂呵了這麼久,也該知足了。估計是那什麼王子或者公爵覺得自己的金庫還不夠滿,需要更多叮叮噹噹的聲音,所以坐著船就過來了。」蒂莫西用力把柴劈開,就像斬下海盜的腦袋:「反正我對這件事無能為力,看著過唄。」

西格爾倒是很好奇,他想看看金色的大船。在海上航行了16年,他見過各式各樣的船,人類的、精靈的、獸人的,甚至連矮人寬體艦這樣稀奇的航船都見過——矮人討厭水,更別說航海了——可他唯獨沒見過金色的戰艦。他告別了旅店老闆,整理好隨身物品就前往碼頭。

金色戰艦是一艘五桅船,在海港獨自佔據一排泊位。巨大的船身顯示出不可冒犯的氣質,它使用繁星天使的船首像,雕刻的天使閉著雙眼,毫不在意那些跪伏在她身下的生靈。天使雙手擎著巨劍,斜斜地指向海面,正好是戰艦的撞角。和它一比,其他海船就像是可憐的孩童,只能乖乖地躲在一旁玩兒泥巴。

戰艦果然懸掛著繁星國皇室的旗幟,那垂下星光的大樹徽章誰都不會認錯。在皇室旗幟旁邊,懸掛著晨曦教會的天使旗,正好解釋了那些站在甲板上如同雕像一樣的士兵的身份——晨曦護衛騎士。旁邊還懸掛著很多隨行貴族的旗幟。

有一扇旗子誰也不認識,圖案非常簡單:紅色的底面上畫著白色的雙漩渦。

透過高聳的舷窗,朝陽的光輝灑滿海港,為這罕見的寧靜鋪上一層金色的光暈。海員們都是有見識、知道厲害的人,他們靜待著金色戰艦做出動作,才敢決定一天的行止。

在安德魯王子眼中,這是個混亂、低賤的城市,需要秩序和高貴的管理者。不過這個管理者不會是自己,一個小小的市鎮最多有一名男爵就夠了,再配上足夠忠誠的稅務官。把船隻停泊在此就足以讓整座城市瑟瑟發抖,不再需要王子親自壓陣。

「這就是溪木鎮?你們確定要這個地方?」

被王子稱之為『你們』的,是一些身穿長袍的人。他們手持法杖,解下兜帽,每個人都不留頭髮,只顯露出頭頂漩渦印記。

其中一個長袍人走出來,他明顯是這群人的首腦。這人恭順的走到王子面前,彎腰低頭,親吻王子的璽戒,然後說道:「殿下,諾克斯共同會樂意為您效勞。」

站在另一邊的晨曦騎士緊緊盯著靠近王子的人,他們負責保護皇室成員,所以即便在船上也穿著全身鎧甲。他們有權參加所有皇室活動,但是從不和政治打交道,不會對政策發表任何意見。只有當刺客、惡魔或者教會認定的邪惡勢力意圖傷害皇室的身體或心智,晨曦騎士才會出手保護。

諾克斯共同會行事激進,最近這些年來發展很快,籠絡了一大批人才。晨曦教會也在關注這一勢力的興起,派出了不少「星眼」密探。從反饋的情況來看,沒有證據表明諾克斯共同會在進行邪惡的勾當,所以晨曦騎士不會阻止他們與皇室的接觸。

安德魯王子坐在有著高大靠背的椅子中,看著在他面前一直表現的非常恭謙的法師們。很難看出他們的想法,王子想,這些諾克斯共同會的人一定別有目的,否則不會在這個海港城市申請修建法師塔。『誰能告訴我答案?』王子懷念起在繁星王都的時候,那裡有學城的顧問隨時解惑,在新大陸就只能靠自己。

「你確定要在這裡修建法師塔嗎?雖然這裡是個海港,運輸方便,但是人口又少,秩序混亂。這裡會牽扯大量的精力。」

「是的,王子殿下,我們會努力做好,讓您滿意。」

『這不是我想聽的答案!』安德魯王子很想就這麼喊出來,但是他知道那樣做會讓人以為他無知而淺薄。臉上帶著誠懇的微笑,安德魯說道:「溪木鎮目前屬於商會聯盟託管,並不屬於任何國家的封地。我會作為見證人讓你們雙方談判贖買,但是不會偏袒任何一方。而且,如果雙方談不攏,誰也不准訴諸暴力或其他手段。」

「謹遵您的意志,王子殿下。」

安德魯揮揮手,讓這些應聲蟲趕緊退下。他從侍女手中接過一杯葡萄酒,然後一飲而盡。之後,他看向自己的侍從官——托德伯爵。這個堅毅的戰士已經60多歲,作為祖父的騎士隨從參加戰鬥,後又輔佐父王統治國家,現在又來教導自己。只要有他在身邊,所有的廷臣和封爵都會明白,誰會是將來的國王。

「伯爵大人,船上的事都處理完了,是不是可以上岸了?」

「還有一件事,王子殿下,『那封信』。列爾大師囑咐要在靠岸之後,下船之前打開。」

「哦,沒錯,睿智的列爾師傅是這樣說過。我記得把盛放信件的盒子交給你了,是嗎,伯爵先生?」

「我為您帶來了。」

王子接過盒子,上面的封蠟完好無損,暗紋也沒有破壞,正如列爾大師交到他手上的時候一樣。安德魯讓所有人離開,船艙裡只剩下王子、伯爵和晨曦衛士。除了安德魯王子,其他人自動背對著圍成一圈,手放在腰間的長劍上,戒備著,不讓任何人靠近偷窺。大家都站定之後,王子深吸一口氣,碾碎了封蠟,用璽戒打開了盒子的鎖,拿出了裡面的信件。

「諾克斯為利劍,小心使用,確保只傷敵人;晨曦教會為堅盾,耐心檢查,確保無有裂隙。引龍為援,御影而進,繁星不滅,王者順承。」

看完之後,王子用火石點燃信件,將它燒成灰燼。

「行了,終於可以上岸了。這段日子除了看諾克斯的法師炸沉了一艘獸人海盜船,就沒什麼好玩的事情。據說新大陸這裡有不少稀罕的風土人情,難得來一次,自然要好好看看。」

「商會同盟已經都安排好了,王子殿下。他們正在岸上恭候您。」伯爵一邊回答,一邊在前面引路。

另一邊,離開的諾克斯共同會法師會聚集在他們的船艙,也圍成一個保護的圈子。普通法師施展各種防護咒語,確保無人能夠窺視房間裡的情況,而他們的首領,一直負責和王子打交道的卡斯帕大法師正被保護在圈子中央。在他面前擺著一盆水銀,大法師纖細靈巧的雙手在水銀上活動,魔法能量使水銀呈現完美的鏡面,並顯示出圖像。

那正是另一個艙室中,王子打開列爾大師信件的圖像。

在水銀盆中,信件的內容清晰可見:「提防赤影尖塔,混亂由此蔓延;金色巨龍和黑色鳳凰已現世,得之可安王朝。遇瘟而退,遇黯而進,置之死地以後生。」

然後王子燒掉了信函,水銀盆中的圖像隨之消失。諾克斯的法師們圍攏過來,靜候頭領的指示。

「學城的預言師名不虛傳,已洞悉到我們一部分的計畫。不過他們還沒有挖得太深,否則早已和晨曦教會通訊了。」卡斯帕大法師說道:「在新大陸,學城是沒有力量的,晨曦教會也一樣,他們的神無法使用全力。這是我們的機會,五百年來最好的機會。我們小心翼翼的看守自己的力量,這來之不易的力量,躲藏著、等待著,幾乎被世人遺忘。可被遺忘不是我們的目的,從來不是。願赤焰照耀寰宇!」

「赤焰照耀寰宇!」其他人低聲應和著。

「去擺平那些貪婪而無知的商人,讓他們讓出溪木鎮,趕緊完成這套協商的無聊流程。」大法師囑咐道:「我在璽戒上施法,王子只能看到我讓他看到的東西,這對我們很有利。告訴繁星城的小貓,她帶來的情報很有價值,獎賞她,提升她,讓她盡快繼續為我們效力。」

「那小貓已經來到了新大陸,作為獎賞,指派給她一些尋寶的工作如何?」一位法師進言道。

「她能夠獲得的獎賞和她的膽量相當?這個主意不壞。另外,聯絡那些已經在新大陸的火苗,讓他們上繳佈置下去的任務,檢驗他們能力的時候到了。我命令,盡快建成紅炎魔法塔,不要在資源和建材方面受到拖延。」

隨著指示的不斷下發,法師們開始分頭行動。直到最後,船艙中還剩下兩個人。卡斯帕大法師對另一人說到:「共同會中的雜務你不需要操心,我有其他的事情交給你。」

「是的,老師。」那個人低頭撫胸,靜待大法師的佈置。

「列爾大師在信中提到的金色巨龍和黑色鳳凰讓我很感興趣,找到他們,看看是否可以為我所用。正好你可以繼續練習變形法術,爭取在這一領域成為首席。」

隨後,大法師離開了船艙,他還要陪著王子參與和商會的談判。在他們下船的時候,商會安排的樂隊開始演奏歡迎曲,綵帶和花瓣從懸崖上飄落下來,落在圍觀的居民身上。王子揮手向這裡的人們致意,完美的表現出王者寬宏、偉岸的一面。

在岸上,西格爾遠遠看著大隊全副武裝的戰士——精良的武器和齊整的軍容——心中暗自羨慕。王子也值得一看,畢竟很難見到皇室的成員,在傳說中他們總是不真實的模樣。等到諾克斯共同會的法師下船的時候,烏賊清楚地看到了那些禿頂頭上的漩渦紋身。他想了想,決定在還沒有被任何人注意到的時候,悄悄溜走,這件事需要告訴比爾爵士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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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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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溪木鎮4

回到旅店的時候,西格爾看到比爾爵士的黑馬正停在馬圈裡,悠閒地咀嚼草料。戰馬看到烏賊,希律律叫了兩聲,晃晃腦袋算是打了招呼。

比爾爵士聽到馬叫,推開房間的窗戶,揮手招呼西格爾:「快上來小崽子,看看我給你準備的東西!」

當西格爾衝進屋子的時候,他吃驚地張大了嘴巴:代替了原來擺放油燈的位置,桌子上現在有三件武器:一把輕弩,一柄彎刀,一根長鞭。

他先將三件武器快速摸索一遍,然後一件一件拿起來仔細端詳。輕弩是由整根梨木切削而成,異常堅固;弩弦使用油泡過的水牛筋,易於保養並有著不錯的韌性;上弦器是一個活動扳手,利用卡槽一步一步拉緊弩弦。這只輕弩是軍隊的制式裝備,不知道怎麼流出來的,所以儘管它不是新的,但是仍舊很難得。

西格爾很熟悉彎刀的風格,因為許多水手和海盜都喜歡使用這種刀。刀身很輕,用嘴巴就能牢牢咬住,可以解放雙手進行攀爬。刀身的弧度既適合砍剁敵人,也可以削斷繩索。弧線的刀鋒在金屬的尖端形成一個又窄又細的刺,可以輕易刺進敵人的心肺。武器的重心落在護手前面半掌距離的地方,非常獨特,所以使用起來需要好好習慣一下。

這兩樣東西都在西格爾的預料之中,就是這根鞭子有些出乎意料。鞭子通體黑色,用結實的黃麻編制而成,外面每隔一段距離掐著個鐵質帶刺圓環,看上去異常猙獰。鞭稍是散開的,綁了一些金屬碎片。這跟鞭子足有三米長,拿在手裡沉甸甸的。

「本想給你買個輕便的手弩,但是看到這輕弩不錯,就改了主意。」比爾爵士說道:「這種弩在戰鬥中有更大的威力,而且雙手使用也能夠瞄得更準。不過當你的力量再增長一些,還是要學習使用長弓。弓箭的技術才是能夠用一輩子的本事。」

「彎刀的技術和長劍不同,不過你用鐮刀很熟練倒也不用擔心上手快慢問題。用彎刀之後,至少你幹活和開路都會方便一些。你還有的學呢,小崽子。」爵士指著最後一件武器,說道:「這根鞭子是在武器店發現的,很少見的東西。一個訂做了這東西的傭兵沒能活著回來,所以這鞭子就被賤賣了。我試了試,這鞭子重量不輕,和船上的纜繩有的一比。我是不會用這東西,就當給你的玩具了。」

「謝謝大人。」

「你應得的。畢竟這次出去的收穫遠超預計,而且你發揮的作用也不小。」

「啊,大人,有件事我要告訴你。」提到『預計外的收益』,西格爾猛地想起了正事,三言兩語描述了他在海港哪裡看到的情況:戰艦、王子、晨曦騎士和禿頭幫。比爾爵士聽了之後沉吟不語,坐在椅子上安靜的思考。

過了一會兒,他說道:「別擔心那些法師,在野外發生的爭鬥太多了,誰也沒有精力去調查,以後不必提起這件事情就好。不論是作為冒險者還是騎士,你要英勇、公正、謙虛、謹慎,磨練武藝保護弱者,也要保護自己。你做的沒什麼錯,不必要憂心忡忡。」

比爾爵士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說道:「你還年輕,只是個新手菜鳥,愁什麼,憂什麼?我和你這麼大的時候,除了練劍就是練劍,好比我的哥哥們更強。我只有這一條路可走,你也一樣。當一個冒險者過逍遙的生活,看似美好,實則磨難重重,不就在野外殺掉一個盜馬賊嗎,些許小事不要放在心上!你還是我的隨從,我是你的騎士老爺,就是要打狗也得先問問我。」

西格爾放心多了,算是終於跨過了這道檻兒,為以後的戰鬥做好了心理上的準備。割狗頭人耳朵這種活兒儘管噁心,但是它所帶來的衝擊絕對比不上親手結束一條生命。比爾爵士看著年輕人,努力回想自己第一次殺死敵人是什麼情景。他試了又試,那段記憶實在過於模糊,隱藏在重重時光迷霧之後,怎麼也想不起來——也可能是他故意遺忘了那段歷史。

「你在這裡熟悉一下新武器,再去買些弩矢練習一下。別射壞了旅店東西,小崽子。」比爾爵士站起身來,整整身上的衣服,撫平褶皺:「咱們在這裡住不了幾天,很快就要出發向西。我現在去看看有沒有什麼可以順路接下來的工作。商路上不是鬧食人妖嗎?說不定現在價格正合適。」

「食人妖是種什麼生物?很厲害嗎?」西格爾好奇的問。

「有些棘手,但只要他們不成群,問題不大。」比爾爵士說道:「小崽子你記住,只要練好跑步,就能少操閒心。」

說完,爵士拿起隨身武器就出去了。作為一個資深冒險者,泰格-比爾有自己的門路,他懂得從什麼地方可以獲取最新的消息,也知道哪種途徑能夠保障傭兵的利益。畢竟不是所有僱主都喜歡按時付賬。

西格爾拿起東西,快樂得像只小鳥,他出門去找侏儒,前天他看到雜貨鋪有各種型號的弩矢出售。而且陂鴨商店的後間立著幾個草人靶,正好拿來練習射擊。獲得了這三件新寶貝,足夠讓西格爾玩兒很長時間了。

接下來的三天,比爾爵士總是神出鬼沒的,不論是白天還是夜裡都很少能見到他。西格爾發現爵士專門去整理了頭髮和鬍鬚,買了一套新的內衣,還時不時能從他身上聞到奇怪的香水味。西格爾絕不會傻到去打聽爵士的行蹤,他正藉著「免費且無限量供應」的弩矢和草人,樂此不彼的提高射擊準度。

這天上午,西格爾在雜貨鋪裡就聽到了外面「烏賊!烏賊!」的叫聲,他聽出那是爵士,就趕忙跑了回去。

「有個不錯的機會可以爭取一下。」爵士顯得很興奮,拍拍西格爾的肩膀:「小崽子,沒參加過皇室的宴會吧?你可算有福了,跟著我這個爵士長長見識。來,換上這些衣服,看看合不合身。」

西格爾撓撓頭,對這種突如其來的熱情有些不適應,好像每次大副準備作弄他的時候也是差不多的狀態。他看看爵士拿回來的布包,裡面裝著一大堆做工精細的衣服,從長褲到襯衣和外套,足有各有好幾種款式。這些衣服用輕薄的布料製成,看上去一點也不結實,用手輕扯就能撕得稀爛,不過每一件都裝飾了漂亮的蕾絲邊,紐扣也都是定製的工藝品。

「這些衣服該怎麼穿?」西格爾拿起一件幾乎可以透亮的襯衣,一點力氣都不敢多使。「穿著東西能出門嗎?我覺得大風就能扯破它們。」

「這些自然不是帆布,笨崽子。而且這也不是讓你在外面穿的。」比爾爵士敲敲烏賊的腦袋,說道:「晚上的宴會在室內舉行,別操心什麼大風。你作為我的隨從參加,去了之後專心吃東西就好,別惹事生非。對了,去找個帽子戴上,你的黑頭髮太稀罕,還是低調些好。」

比爾爵士又看了一會兒烏賊拿著這些衣服的窘樣,暗暗好笑。這些近乎透明的衣服自然不是所謂上層人士日常著裝,更像是某種特殊用途的「藏品」,連那種一扯就破的特性也是有針對性設計出來的。這種衣服唯一的好就是好看,還有便宜……

「晚飯別吃,最好午飯也別吃。」比爾爵士臨走的時候囑咐道:「把臉洗洗,整理的乾淨利索些,傍晚我回來找你。」

如果是傍晚那就不著急了,西格爾決定還是先去練習射箭,順便從陂鴨那裡打聽些消息。好事的侏儒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的開始講述關於人類宴會的相關禮節。烏賊聽了一會兒,越來越覺得離譜。他猛然醒悟,陂鴨肯定也沒參加過這種宴會,估計他也是從什麼地方聽說的吧。

夜晚很快就到了,比爾爵士早已鮮衣怒馬,在旅店門口準備出發。西格爾在猶豫了好久之後,還是在襯衣和外套之間套上了鏈甲衫。如果沒有這層金屬盔甲,他沒有一絲安全感,總覺得比赤身裸體還彆扭。同時,他也從陂鴨那裡花5銅板買了個圓滾滾的皮帽子,正好可以把黑髮都塞進帽子底下,誰也看不出來。

烏賊牽著馬,按照爵士的指示向宴會大廳前進。這場聚會是為了慶祝諾克斯共同會和商會聯盟關於溪木鎮相關權益交接的協議簽訂而舉辦——光是這名目就讓西格爾想了好幾遍才弄明白。在安德魯王子的關注和晨曦教會的監督下,兩方以驚人的速度完成了協商。諾克斯共同會可以用每畝三千金幣的價格購買溪木鎮的任意土地,總面積不超過五十畝;所有所需要的建材必須向商會購買。以此為條件,溪木鎮議會的11個席位中,原本由商會掌握9席中的6席,轉交給諾克斯共同會。

王子在看到這份協議的時候也沒說什麼,所有的條款還算公平,只是他對協議敲定的速度感到訝異。在商人們期盼的眼神下,王子在這份協議上背書,並將其中一份交給托德伯爵存檔。一轉頭,商人們已經賣出去溪木鎮港口和上層崖邊的三十畝土地,另一份採購石料和木頭的協議也快速達成。

安德魯王子在溪木鎮的議事廳——也用作商會的拍賣場——見證了這場交易。當法師被商會的富翁們緊緊擁抱的時候,他覺得眼前的一切都不太真實,可是說不出來哪裡不對。身下的椅子有些硌人,怎麼調整姿勢也不舒服。他將目光投向了伯爵,希望能從老人那裡得到一些解答。

「靜觀其變,殿下。」托德伯爵俯下身子,在王子耳側說道:「不管是商會聯盟還是諾克斯共同會,都在繁星的籠罩之下。」

「西行的風聲放出去了嗎?」

「是的,殿下,樞紐堡已經做好了準備,相信深水城已經得到了消息。」

「新大陸實在太落後了,這裡的人中太多乞丐、逃犯和賤民,少了王化和教育。據說向西而行,要麼是廣袤無邊的荒原廢地,要麼就是險峻孤峭的禿山野嶺。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永遠也追不上國都的莊嚴堂皇。」

托德伯爵搖搖頭,勸誡王子說道:「王者不應嫌棄每一寸土地。」

「我知道,伯爵大人。」王子點點頭:「我明白自己的職責。不過我總可以選擇不與這些市儈的商人整天混在一起吧?我寧可和埃文練劍,累個半死也好。」

「恐怕還需要再忍耐幾天。但是埃文雖然是你的兄弟,但並不是國王的兒子,要注意行止。」伯爵正要繼續勸解,就看到王子皺起了眉頭,感到不悅。一個智者知道應該說什麼話,更需要知道該在什麼時機說那些話。所以他改口道:「殿下,前鎮議會發言人,商盟的埃爾維斯夫人似乎有話要說。」

埃爾維斯女士是已故皮特-埃爾維斯子爵的遺孀,在將頭銜交由兒子繼承後,女士專心打理財產,並迅速成為商業聯盟中受人尊敬的領袖之一。她已經50多歲,頭髮花白,總穿一身黑色的長裙,那已經成了她每日的固定裝束。

女士的精神顯得很疲憊,眼眉間的憔悴用粉底怎麼也遮不住。她慢慢走上前來,做了個萬福,然後緩緩說道:「尊貴的王子殿下,溪木鎮非常榮幸能迎接到繁星王朝的皇室成員,特別是能夠看到王室繼承人。儘管這裡偏僻落後,但是我們仍衷心邀請您出席在寒舍舉辦的晚宴。」

「好的夫人,我會準時參加。」安德魯王子像是驅趕蟲子一樣揮了下右手,迅速答應了。他點頭權作告別禮節,然後站起身來徑直離開,回到晨曦天使號戰艦上,身後跟了一長串護衛。他要找埃文活動一下筋骨,也就是按照他同父異母兄弟的話說的——找挨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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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溪木鎮5

這場宴會的消息很快便散佈出去,只有爵位貴族和一些地位重要的人物得以參加,不過所有從周圍城鎮趕過來試圖覲見殿下的人都非常興奮。一些無封地的騎士——例如比爾爵士這樣的——在聽聞王子很快就要西行的消息後,也紛紛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證明。如果能作為嚮導加入殿下的隊伍,或許會有不錯的轉機。

所以宴會舉辦的那天,基本上溪木鎮附近有頭有臉的人物,以及那些認為自己達到標準的任務都聚集在埃爾維斯莊園,讓這裡熱鬧非凡。西格爾身為隨從,不能進入中心的宴會廳,只能在莊園角落活動,不過這正合它意。商會聯盟為了能夠得到王子殿下的重視,同時也因為最近的協約發了一筆大財,所以他們準備了數量眾多的食物——即便是侍從區也堆滿了佳餚。

烏賊端著盤子,靈巧的從人群中擠過,接近了目標。一張五米多長的桌子上擺滿了菜餚,溫暖的烤肉和剛出爐的面包肆意散發著香味,一隻巨大的烤野豬正惡狠狠的盯著西格爾,挑釁這年輕人的食量。

『沒比這更好的了!』烏賊用餐刀插起一大串火腿,用力摔在盤子裡,然後往上堆疊了幾隻豬蹄,兩勺洋蔥醬。他舉著食物,憑藉力量和敏捷,安全回到角落的。在這裡他發現了一張空桌子,上面還放了個陶罐。西格爾拿起陶罐聞了聞,裡面果然盛著散發著香氣的甜酒。「完美!」他雙持著豬蹄兒,不由讚歎道。

大廳裡更是熱氣騰騰,王子殿下的出現更是將氣氛推到了高潮。他們高聲為國王的健康和王子的英勇祝福,就像是喊著戰鬥口號的騎士一樣,拚命往殿下身邊衝鋒。

晨曦衛士很熟悉這樣的情景,他們祈求聖力,讓身上散發出柔和的光芒,迅速安撫了周圍激動的情緒,並隔開了一個安全地帶。大家不由自主地為王子讓開了道路,安靜下來,聆聽殿下的話語。

「讓宴會開始吧!」王子牽著埃爾維斯女士的手,高聲說道。

一瞬間,樂曲和歡呼聲重新喧囂起來,到處是觥籌交錯和笑語歡聲。不過西格爾聽不到王子的話,他在屋外早就開始了屬於自己的宴會。西格爾大吃大嚼,迅速填充飢餓的腸胃。

不一會兒,這張桌子又迎來個人,他端著一盤各色海鮮坐在了西格爾對面。烏賊抬頭看了一眼,都是些新大陸這邊大海裡常見的蝦蟹以及貝類,他早就吃膩了。

「喂,朋友,你知道這東西怎麼吃嗎?」那人舉著一隻巨岩蟹,好奇的問道。

西格爾嘴裡還塞著火腿也不能說話,不過他放下手裡的豬蹄,一把搶過那隻岩蟹,用手指迅速找到甲殼的接縫處,使用巧勁,咔吧咔吧將外殼卸下。然後他十指靈活的運動,比使用專門的吃蟹工具還要快捷迅速,巨岩蟹幾個呼吸間已經繳械投降,將白嫩鮮美的肉露了出來。

「謝謝!」那人十分客氣。

「八用雪(不用謝)。」西格爾盤子裡只剩下最後一塊肉,於是他站起來,打量了一下周圍,沒有發現比手中的盤子更大的容器。所以在他灌下兩口甜酒後,只好繼續使用這個油乎乎的盤子,再次向長桌子殺去。

沒過一會兒,盤子中又堆滿了各色肉類,西格爾殺了回了。他注意到與他同桌的人消滅了岩蟹,正在對著一隻多爪龍蝦發呆。

『幫人幫到底。』西格爾這樣想著。他把自己的盤子放在一旁,把手伸進那人的餐盤裡。在餐友驚訝的目光下,好似轉瞬之間,所有海鮮被肢解,只等著拿起來吃就好。

「你是從第一次來新大陸吧?」西格爾拍拍手,問到:「這些東西只有在這裡才能吃到,你肯定是第一次來。」

「沒錯,謝謝你。」那人伸出手來,友好地說:「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埃文,埃文-金葵。」

「西格爾-烏賊。」兩隻手用力握了握。他們都發現對方的手指手腕強健有力,但同時不缺年輕人的靈活。

埃文比西格爾高上一頭,肩膀和胸廓也寬大不少。他長著飄揚的金色披肩髮,一雙閃亮的淡金色眼睛配上堅毅挺拔的鼻樑顯得非常英俊。這人留著短短的胡茬,想來年齡要比烏賊要大上一些。他穿著一身灰色的短衣長褲,腰間是金色的皮帶,足下踏著黑色長靴,顯得利落而精神。埃文說話有很重的口音,還夾雜著一些繁星王國東湖領地附近的方言,不過這不影響兩個人的交流。他們一邊討論這裡的美食,一邊向普通年輕人那樣吹牛閒扯。

「恕我孤弱寡聞,烏賊是個什麼姓氏?」埃文問道。

「我在船上出生,就在盛著烏賊的水箱裡,所以叫這個名字了。」西格爾解釋著,然後問道:「你的姓氏金葵又是個什麼意思?」

「哦,父親在向日葵地裡造了我,於是給我這給姓氏。」埃文若無其事的回答道:「反正只是個稱呼而已,我又不想繼承什麼。」

「啊,我明白了,你是個私生子。」西格爾說:「不過也算不錯啦,至少你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來嘗嘗這個燒豬蹄,真心不錯!」

埃文愣了一下,他第一次見到對出身完全不敏感的傢伙。在繁星國,一直有著非常嚴格的等級階梯制度,血統和出身很大程度上決定了這個人一輩子能達到的高度。平民們非常注意這套方法,小心翼翼的維護著,耐心尋找每一次能夠提升階級的機會。反而貴族們放蕩不堪,經常製造些私生子,讓這些人遊離在制度之外。與平民相比,即便是沒有姓氏的貴族私生子,也能接收到更好的教育和資源,眼界更開闊。但是因為完全沒有繼承權,他們也極少獲得家庭的溫暖——尤其是母愛,所以也承受著另一種滋味的痛苦。而他們的姓氏也將流傳下去,影響他們一個個後代。

而且越是高位的貴族,越會覺得私生子是對家族名譽的損害——可笑的是,在製造私生子的時候沒有大人會興起這個念頭。

「西格爾,你很喜歡吃肉嗎?」埃文問道。

「沒錯,我還從來沒吃的這麼痛快呢!」

「那你等我一下,我知道有個地方有好吃的。」

說完,埃文站起身來,溜進了大廳。西格爾本來想攔住他,大廳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進去的地方,那裡有埃爾維斯莊園的僕人,他們會招來商盟衛士,把身份低微的人都扔出去。西格爾原本跟著比爾爵士,準備混進大廳裡去,可那些眼光銳利的僕人在門口就把他攔了下來,計畫失敗。

擔心了沒一會兒,埃文就跑了回來,這讓西格爾大為放心。不知道這傢伙是怎麼做到的,埃文居然直接從大廳裡面端了一口鍋,急急忙忙跑了出來。

西格爾非常緊張,生怕被僕人發現。他伏下身子注意觀察,黑色的雙眼鎖定了每一個可能招來守衛把兩人扔出去的威脅。幸好這個時候大廳傳來了高聲的叫喊:「殿下再來一曲吧」,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

「快來!這是蜜汁燉肉,我知道這裡的主人一定會準備這道菜。」埃文得意的說。

在繁星國所有的蜜蜂都是領主的財產,這讓蜂蜜製作的甜食成了不折不扣的奢侈品,只有貴族得以享受。普通人只有捨得花大價錢才能從訓蜂人那裡偷買到一點蜂蜜。晨曦教會是除了貴族圈子之外有權培育蜜蜂的組織,他們有的時候會在讚美日給大眾分發一些摻了蜂蜜的甜餅乾。幸運的索斯號曾經走私過一罐蜂蜜,西格爾在船長的示意下偷吃了一指頭。這件事被大副發現,為了維護船上的規矩,烏賊好好的挨了一頓胖揍。

現在有一整鍋蜜汁燉肉放在西格爾面前,他直接驚呆了。埃文很喜歡看著這個新交的朋友震驚的樣子,樂呵呵的笑著。西格爾看看周圍,推開凳子,抱著鍋一屁股坐到地上,隱藏在桌子後面。他招手示意埃文和他一同坐下,這樣就可以安心享用美食了。

埃文愣了一下,然後抓了一把桌子上的湯勺,興奮地盤腿坐下來。兩個年輕人每隻手一把勺子,左右開弓。倒不是因為餓了,純粹是感到開心。聚會絲毫沒有因為這兩個人有什麼改變,大家依舊氣氛熱烈,王子依然是眾人焦點。

「真過癮,沒想過能吃到這麼完美的食物。」西格爾躺在地上,無力地打著嗝兒,現在他已經撐得連一粒豆子都塞不進去了。「可咱們吃了,別人就沒有了。」

「管他呢,反正是招待太子的,少了一盤菜算什麼?再說,這又不是什麼最好吃的東西。我告訴你,在繁星王都,有一家叫做『月露潤夜』的精靈糕點鋪,那裡的星空蛋糕比這好吃多了。」

「你可真幸運,能知道這麼多事情,我只去過很少的地方。」西格爾笑著說道:「不過現在我也開始冒險了,跟隨者騎士老爺闖蕩世界,我也會見識到好多新奇的東西。對了,我剛剛獲得自己的武器,估計很快就能提高分紅。等我攢下錢來,也舉辦這麼場宴會。」

「你可要邀請我。」

「少不了你!」西格爾回答道。過了幾秒鐘,他突然想到一個嚴重的問題,歪著頭問道:「可是我怎麼找你啊?」

「我會闖出名堂,你肯定能聽說。」埃文信心滿滿。

兩個人又躺著聊了一會兒,直到深夜。埃文纏著西格爾,非讓他答應較量下劍術。「我才只是個騎士隨從,你真會找對手!」西格爾表示強烈不滿。

「等你覺得合適的時候吧,反正我的劍術會比你強,一直強下去。你信不信?」埃文說。

「我才不信呢,我還有好多時間來提升呢!」西格爾笑著努力坐直了身體,好讓自己看起來更健壯,更有活力。他感覺到自己的的襯衣已經撕裂了,褲子也馬上要到極限,這讓他有些緊張,害怕在朋友面前出醜。正好在這時,有一個絕妙的方式可以引注意力:「看,我的騎士老爺來了,我必須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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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溪木鎮6

比爾爵士明顯喝了不少,臉色通紅,走路搖搖晃晃,但是他仍舊準確的找到了庭院角落的西格爾。埃文趁機告別,藉著庭院樹木的陰影溜掉了。他行動敏捷靈巧,倒是讓爵士對他的背影多看了幾眼。比爾爵士和隨從找到同樣吃飽喝足的戰馬,所以三個生靈踉踉蹌蹌的踏上返程的道路。

「對宴會有什麼感覺?」爵士問道。

「他們吃的真不錯,我還認識了一個朋友,叫做埃文。他是個很健談的人,感覺相處也不錯。」

「埃文-金葵?」比爾爵士摸摸下巴。在繁星國,國王有一個私生子這樣的事情沒什麼奇怪的,但是能把私生子帶回王庭卻極為罕見。埃文就是這樣一個「幸運兒」。當時王后被這件事情弄得下不來台,兩個人的感情幾乎破裂,王后的家族趁機發難,朝臣都分成兩派互相爭鬥,整個王國幾乎處在內戰的邊緣。直到國王和王后又生下了第二個兒子,這件事情才慢慢平淡下來。所以埃文-金葵在繁星國內人盡皆知。

太子亞倫比埃文僅僅年長一歲,兩個人從小便在一起長大,這在譜寫私生子「歷史的長河」中也極為罕見。大家都說太子有一顆寬容和善良的心,他能夠作為兄長善待私生子弟弟,也就能用更寬容的信賴對待未來的臣民。另一方面,埃文對於政治什麼的從來不關心,一心一意練習劍術。據說他很早就開始挑戰王宮護衛,14歲的時候就能把他們挨個擊敗。之後他又去找晨曦護衛的麻煩,出人意料的居然獲得了幾場勝績,顯示了過人的實力。

「先別管埃文的事情,我有任務要交給你。我找到了一支正好要去樞紐堡的商隊,運送一些樹苗和肥土過去。雖說氣味不好聞,但是相對安全,管吃管喝。明天準備一下,中午就要出發。」兩人一馬藉著明亮的月光走在回旅店的路上,爵士對西格爾吩咐道:「雖說吃喝不操心,但也要小心謹慎。路上要走大約一個月的時間,你去找些保存時間能長些的風乾肉帶著,以防萬一。多帶一些箭矢,路上很可能沒有補給。」

「好的大人,我會準備好行裝的。」

比爾爵士把韁繩扔給隨從,整了整身上的衣服,然後說道:「我去活動一下,你牽馬回去好好休息。中午前不用找我。」

說完,爵士拐了一個彎,推開一扇沒有上鎖的屋門,進去之後回身插上了門閂,然後噔噔噔上了二樓。在這個小別墅裡,有一個房間始終亮著燭光,裝飾著蕾絲窗簾在打開的窗戶外輕輕擺動,一個倩麗的影子被投射在窗簾上。

戰馬打了個響鼻,邁開步子向前走去,然後回過頭看看馬倌。「好吧,我沒想偷看。」西格爾幾步便趕到了前面,順路拽了拽駿馬的鬃毛。「我說黑馬啊,你什麼時候才讓我騎一次?」

戰馬搖搖頭,好像沒聽懂年輕人在說什麼。西格爾抓住韁繩,隨後轉身準備離開。

「小子。」有人把他叫住,西格爾循聲看去。

一個諾克斯共同會的法師站在街口,他的影子又黑又長,似乎能夠自己扭動。油光光的禿頭反射著銀白色的月光,紅色的漩渦紋身似乎在緩緩旋轉。西格爾揉揉眼睛,確定這些都不是幻覺。

那人背對光線,所以看不清面容,只知道他雙手十指交叉立於胸前。他聲音緩慢而冰冷,問道:「你可知道躍魚雜貨在什麼地方嗎?」

西格爾搖搖頭:「這裡我也不熟。」

「真可惜。只好去問其他人。」那人嘆了口氣,然後又說道:「小子,那你知道溪木鎮哪裡能買到最好的寶石?」

那人一邊說著,一邊掏出一枚金幣。金幣在他的手指間跳躍,彈向空中,滑翔著,最後穩穩地停在西格爾的面前。這是枚學城金幣,更大更重,可換兩枚普通金幣。

西格爾遲疑了一下,然後緩緩說道:「去雜貨店只能買些木桶竹筐,繩子漁網什麼的,寶石要去當鋪看看。我還知道港口第三泊位的對面有扇鐵閘門,走私販子和冒險者都喜歡去那裡碰碰運氣。」

說完之後,烏賊攤開右手,金幣就穩穩落在了他的掌心。他伸手掂了掂,把金幣放進口袋。再抬起頭來的時候,那人已經走掉了。

遠方依稀傳來了樂曲的聲音和快樂的叫喊,即使夜半,歡樂也沒有終止。西格爾撓了撓頭,藉著月光,朝街口每個方向都看了看,只有兩隻流浪狗正在追逐老鼠,其他什麼影子也沒有。他開始不確定剛才到底有沒有諾克斯的法師和自己說過話,就像他不確定那些愉悅的聲音到底是從埃爾維斯莊園還是從旁邊的二層別墅中傳出來的一樣。西格爾掏掏口袋,摸到了一枚明顯又大又重的錢幣,讓他不由的打了個寒戰。

西格爾快走兩步,牽著馬趕快回到了風暴之夜旅店。旅店仍亮著燈光,不過已經沒有什麼喧囂。熱情高漲的水手已經在酒桌上分出了勝負,勝者現在已經倒在了**的臂彎裡,敗者仍舊趴在杯盤狼藉的酒桌上。

旅店老闆挨個找出醉鬼的錢袋,趁他們無力反抗的時候結清酒錢。他從來不會多拿水手們的錢——因為那樣做會惹來海神的詛咒——他只會按照記賬單上的數字拿出錢幣。久而久之,來這裡的客人都知道了這一點,也就不會再傻傻的去阻止他。蒂莫西之所以這樣做,只是因為有太多水手在隔天早上醒來後,發現自己的同伴趁他喝醉時候大吃大喝,花掉了超出預計的錢,所以會對著賬單惱羞成怒,狡猾地找各種藉口逃避付賬。蒂莫西理解這種感情,不過他不會接受這種損失。

「嘿,烏賊,今晚玩兒的好嗎?」老闆朝他打了個大呵欠,扶著腰站直身子問道:「我這裡可累壞了,不過還剩下些燉菜和酸湯,要不要來點兒?」

「謝謝了,我今天差點沒撐死——吃了足有八個豬蹄,還有好多其他的東西。」西格爾回到熟悉的環境裡,呼吸著充滿酒氣和海腥味的空氣,又被火爐溫暖的光線一照,感覺好多了,至少這裡沒有陰森森的法師和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我明天就要出發,早上會去找你結清這幾天的房錢。」

「哦,又要上路了?要不要給你準備些餅子乾糧?」

「少準備一點就可以,應該用不上多少。」西格爾回答道。

這時他身旁的一個醉鬼從椅子上翻了個身,突然像指揮官一樣揮動手臂,大喊了一聲:「啊!寶石!去給我搶寶石!」

西格爾嚇了一跳。

「這幫醉鬼,還在做發財的夢呢!」老闆笑著說道:「諾克斯的法師要修建燈塔,出高價收購各色寶石。尤其是紅寶石,他們願意用500金幣收購一枚。可水手們或許能有些珍珠,寶石這東西就稀罕了。」

西格爾又想到了那個月光下的黑影,街道上陰冷的氣氛又重新浮現,讓他骨頭髮抖。他有種不祥的預感,似乎在周圍的空氣中有漁網的陰影,正從遠處不斷收緊空隙,朝可憐的小魚頭上罩來。於是他跑出旅店,用力拍響了雜貨鋪的門,直到只穿著睡衣的侏儒從打開的窗戶中跳了出來。陂鴨一手拿著油燈,一手拿著短棍,氣惱的叫喊著:「該死的,是誰不讓我睡覺?」

「陂鴨,我賣給你的紅寶石呢?你沒有賣給諾克斯的禿頭吧?」

聽到熟悉的聲音後,侏儒才真正張開雙眼。他抬頭看看月色,把短棍別到腰帶後面,疑惑地問道:「啥?你慢慢說。」

西格爾深吸一口氣,決定把事情全部情況告訴朋友,並把他的擔心說了出來:「我不知道為什麼諾克斯的法師會關注紅寶石,可我直覺這其中有些關聯。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贖回那顆寶石。」

「贖不回去了,沒辦法了。」陂鴨笑著說:「我已經把那寶石磨成粉末,當原料來製作矮人的符文藥水,不可能變回去了。我請了一個工匠大師,過幾天就會來給我製作蒸餾水灶台的符文石,這樣就可以省去大量的柴薪錢。別擔心,紅寶石再貴重也比不上我的秘方!我很快就要財源滾滾了!」

「寶石沒了?」

「徹底沒了。」

「那就好。」西格爾長舒了一口氣,他覺得這麼一活動腸胃輕鬆些了。

「還有啥事嗎?我想要回去睡覺了。」侏儒的大腦袋晃晃,眼皮開始逐漸合攏。

「別!我趁機給你說了吧。我需要買些肉乾,還有箭矢、甜酒和草料;兩條毛毯,一對馬蹄鐵,新的磨刀石和一個火絨盒。」烏賊不懷好意的笑笑。

「該死的,你什麼時候出發?」侏儒強打著精神說道。

「明天中午。」

「現在備貨三倍價格,明天早上有八折!」侏儒幾乎是喊了出來。

「我來只是給你定金的。」西格爾摸了枚金幣出來——他確定這不是學城金幣。「快去睡吧,明早我再來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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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斗篷大道1

第二天中午,西格爾跟隨比爾爵士一同出發,離開了溪木鎮的西大門。在這裡,他們和「金幣」商隊的十個人一起,護送三輛大車前往樞紐堡。

商隊的人看上去都是些老實巴交的平民,他們有長期勞作留下的痕跡,肩膀和手掌上滿是老繭,粗布衣服也被繩子磨的破破爛爛。這些人互相交談,但是不願意與比爾爵士分享話題。每當爵士騎馬經過的時候,他們都會小心的低下頭去,趕緊忙活手頭的工作。

只有商隊的會計麥凱特會與爵士交談,準確的說他是主動過來攀談的。這個人三十多歲,正是富有野心的年齡。他言語和神情都透著一股精明勁兒,喜歡邊說話邊舔嘴唇,就像總是口渴一樣。他從不多透露什麼信息,卻不斷提各種問題。你只要一開口,就會引來他無窮無盡的話語。西格爾覺得聽他嘮叨就很累了,所以更沒有太多興趣和他說話。

比爾爵士也懶得理他,總是用各種各樣的藉口離開。有的時候他會從袖口裡抽出一條淡黃色的絲質手帕,輕輕擦擦乾澀的眼角,裝作見風流淚的樣子,好打斷會計的嘮叨。這條手絹總是會吸引別人的主意,那是爵士的戰利品——溪木鎮是個熱情的小鎮,這裡有很多不被人注意的戰場,無數值得肉搏的對手,讓人疲身勞神。爵士把戰利品塞回袖子中去,重新在馬上挺直了身子,他還有整個新大陸需要征服。

「把東西放到貨車上,然後開始訓練吧。」用完手絹做道具,爵士就會策馬經過西格爾身邊,對他說道:「先跑起來,然後一邊行走,一邊揮劍。」以至於到後來,這條手絹就成了西格爾需要開始訓練的標誌了。

就這樣,在五月的晴朗溫和的天氣中,一行人踏上了斗篷大道。這是一條綿延的平整商路,從丘陵和山谷中延伸向西。路的兩旁可以看到成片的翠綠農田,零星幾個農夫正倚靠在大樹下為好天氣祈禱;見到商隊走過,他們也會湊過來詢問馬車上都裝的什麼。會計會很友好的掀開帆布讓他們查看:瞧,多好的蘋果樹苗和肥土啊。

爵士騎馬沿著道路奔馳,照顧好商隊的兩端。剛剛離開城鎮的時候最危險,這裡的農夫很多都是強盜和劫匪的眼線,他們不介意能從贓物中分一杯羹,或者單純得到賣消息的幾枚銀幣。不過「金幣」商隊的貨物實在沒什麼吸引力,只有樞紐堡需要在山丘上種植大量果木來改善糧食短缺,強盜們可沒有果農的手藝,對種植也不感興趣。

商隊一路上都非常平靜,車伕們自顧自低頭走路。只有偶爾停下來用餐的時候,他們會捧著食物高興談笑幾句。為了能盡快趕到目的地,他們一天只停下來1次——在用晚餐的時候停下來休息,用過早餐就上路。

沒有午餐這件事情令西格爾非常難受,尤其是他還一直保持著大運動量的鍛鍊。就商隊的車伕看來,這簡直是在接受殘忍的虐待。西格爾早上要來回跑二十里,平刺兩千、揮砍五千,然後再跑二十里。這還只是上午的量,下午的時候他需要在地上蹲著跳,要倒立行走,然後不斷揮劍,直到天黑。

所以,沒有午餐絕對是難以容忍的。

這樣鍛鍊每天都在進行,好處也是異常明顯的。西格爾體態更加修長,耐力得到了極大提高。他的肩膀和腿部肌肉膨脹起來,後背也顯現出明顯的線條。

一開始,他們還在能看到人煙的地方旅行,很快這樣的好路就結束了,商隊步入了更加荒涼的地區。在新大陸有很多這樣的區域,大多是沒有固定水源、不適合定居的地方,它們被簡單的統稱為野地。這裡沒有居民,更不會看到旅店,路況也糟糕很多,斗篷大道有時會被雜草覆蓋,只能依稀看到痕跡,需要小心前進。這裡的樹林陰森森的,被腐敗的樹葉和扭曲的藤蔓覆蓋,行人難以通行。不少動物居住在這種無人打擾的樹林裡,經常能聽到它們對於野性自由的高歌。

有時候,當道路爬上山丘頂點的時候,西格爾能夠遠眺整片荒野。在他們的西面和北面,是連綿起伏的高山,被稱作「城牆山脈」,是文明與蠻荒的分界線。那裡懸崖林立,難以攀援,山頂終年被一層皚皚白雪覆蓋,隱藏在厚重的雲朵上面。西南方向是一片死水沼澤,就算是每年最熱最晴朗的日子,那裡也會被一層黑色的霧氣籠罩。傳說沼澤有邪惡的鬼怪出沒,把生靈變成恐怖的死靈,困在黑色霧氣中遊蕩不休,永不得安寧。

道路開始下坡,西格爾也只能收回視線,重新專注於每日的鍛鍊。正在這時,他感到整個商隊停了下來,爵士騎馬過來。

「前面有一架馬車的殘骸,沒有貨物和屍體,只看到地精的短箭。讓所有人警覺起來,把棍子和叉子放在手邊,我們快些通過這裡。」

西格爾獲準可以暫停訓練,他終於能夠坐在貨車上,端著短弩、全神戒備。很快,他們就看到了路旁的那輛貨車:車輪被拆走了,車廂變成了碎片,幾個破碎的木桶歪倒在一旁,桶身有不少劈砍的破口,鐵箍已經生鏽。比爾爵士就是在這破桶的底部發現了箭頭,從製造工藝上看,是地精的風格。周圍沒見到其他東西,定然是被強盜收拾得乾乾淨淨。

離開了犯罪現場,周圍不知不覺間開始變得陰鬱,路兩側的樹林也逐漸散發不懷好意的氣氛,商隊所有人都有所感覺。比爾爵士一直領著商隊前進,也不再騎馬遠離,而是守在貨車一旁。緊繃的神經一直堅持到晚上,他們必須要露營為止。

天上斜著飄下了小雨,雨點又細又密,被風吹拂的好像霧氣一樣,整個樹林全都是噼裡啪啦的聲音,道路變得濕滑難以前進。商隊找到一處略高的地勢,搭起簡單的帳篷避雨。五月新大陸的雨不會下太長時間,晚上星星依舊會閃耀。

「那些強盜應該不會出現了吧。」車伕躲在帆布下面,低聲交換著意見,「下雨天誰也不會出來的。」

比爾爵士則是另外的理論,他有種戰場的直覺。他對西格爾說:「下雨前,我聞到了地精的臭味,所以他們不會距離太遠。唯一對我們比較有優勢的是月亮——今晚是月圓之夜,咱們不至於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下戰鬥。」

果然如他所說,雨停了之後雲彩迅速散去,皎潔的月光灑滿了營地。在比爾爵士的堅持下,車伕們滿腹怨言的把三輛大車圍攏在一起,擺成簡單的三角形。把騾子趕到中間,牢牢拴在大車上。會計極不情願的貢獻出兩根樹苗——因為一直在帆布下面,樹苗沒有被打濕。篝火好不容易燃燒起來,火光讓大家好受了很多。西格爾一直忙碌著,他需要不斷烤乾濕柴,並且製造了許多簡易的火把。

爵士讓一些人先去睡覺,另一些人和他一起守夜。他們藏在貨物後面,儘量減少自己暴露的輪廓。開始的時候周圍非常安靜,只聽到身後木頭噼叭噼叭燃燒的聲音。

到了後半夜,樹林裡傳來了嘩啦嘩啦的水聲,像是又下起了雨。爵士警醒著,知道這是有東西移動,晃動樹幹,抖落下雨水。他把所有人都叫了起來。不管他們是否害怕的直打哆嗦,都必須拿著木棍或鐵鍋站在貨車後面,為生命而戰。果然過了一會兒,十幾雙綠油油的眼睛從密林裡亮了起來,一小隊地精強盜終於追上了商隊。

地精是一種駝背、醜陋而矮小的生物,他們長著野豬一樣的臉,頂著蝙蝠耳朵。他們是種討厭的傢伙,總是會給農夫、獵人造成些麻煩。如果只有幾隻地精的話,集合起來的村民就能驅趕他們。但是這種生物繁殖力很強,而且什麼都吃,所以一不注意就會生出一大群。

這些地精悄悄接近商隊,但是並沒有從密林中走出來,他們似乎仍在觀望。這種情況十分反常,因為地精總是一擁而上,利用數量迅速壓垮對手,這是他們的天性。這群地精顯然另有詭計。

正在這樣想的時候,商隊的另一個方向突然爆發出驚呼,然後就聽到一陣低沉的吼叫。西格爾站起身來查看,但是被爵士猛地一把拉倒。一支地精箭矢嗖地從烏賊頭上飛過,差點命中他。

西格爾知道自己的錯誤,不由得羞紅了臉。不過他立刻知道自己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報告。「剛才我瞄了一眼,有一隻強壯的大地精騎著野豬正準備衝上來。」

比爾爵士指了指馬車底,其實從這個方向他已經看到了野豬騎士的情況,西格爾臉更紅了。爵士說道:「小崽子,你幫著防守地精。我去把那隻熊地精處理掉。」

野豬騎士發起了衝鋒,足有半噸的坐騎邁開粗壯的四蹄,舉著獠牙衝向車陣。另一面的地精也開始衝鋒,他們興奮地跳出密林,揮舞著狼牙棒,發出咿咿呀呀的叫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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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斗篷大道2

『要冷靜!』西格爾端起了輕弩,不斷告誡自己說:「先把射箭的幹掉,先把射箭的幹掉!」

一支箭矢飛了過來,擦著會計的帽子插在車板上,把這個傢伙嚇了一跳。西格爾看清箭矢射來的方向,側身從貨車的邊緣瞄準。在月光的照耀下,兩隻地精舉著短弓,正站在密林邊緣瞄著車隊的方向。

判斷了一下距離,西格爾稍稍抬起一點弩弓,然後擊發。純鐵作的弩矢「翁」的一聲迅速飛越戰場,準確釘在弓箭手的脖子裡,直接沒了進去。地精捂著脖子倒下,短弓也摔在泥水裡。西格爾再接再厲,趁著另外一隻地精射偏的空檔,再次上弦射擊,將其迅速乾掉。

這個時候,一聲巨響從他背後的方向傳來。轉頭一看,原來是龐大的野豬一頭撞在了貨車上,把整車裝滿肥土的布袋掀了下來。足有兩米高的熊地精從豬背躍到了車頂上,一手拿著盾牌,一手拿著砍刀,發出凶殘的叫聲。

車伕們被嚇破了膽,幾個人手裡的木棍啪嗒掉在地上。地精趁機從另一個方向撲上來,用矮小的身軀衝向貨車中間可供行走的通道。

比爾爵士從貨車下面翻滾出去,正好停在野豬的旁邊。他用長劍猛刺,從野豬的耳朵穿透進去,直接讓這個傢伙一命嗚呼。他踏著這足有半噸的肥肉,就像跨上了階梯,立即朝熊地精背後殺回來。

「偷襲的雜碎!」熊地精轉過身來,門板一樣的盾牌平扇過來。爵士根本無處可躲,一下子被掀飛出去,在地上打了個滾才重新站好。熊地精興奮的揮動砍刀,伸出巨大的舌頭高聲叫喊。它踏步前衝,全身的肌肉抖動,不知道里面到底蘊藏了多少力氣。

地精衝了上來,西格爾扔掉了短弩。他抽出腰間的彎刀,另一隻手猛拽貨車上早就準備好的繩索。繩子在車輪間收緊繃直,在幾個車廂的縫隙處形成了縱橫交錯的阻攔,就像絆馬索那樣。地精的衝刺不得不慢下來,尋找繩子中間的空處落腳。西格爾把繩子隨手纏緊,挽了個刀花就殺向最近的地精。

「揮砍,揮砍,踢一腳!」西格爾一邊嘟囔,一邊放翻了第一個地精。他還沒來得及補上一刀,另一個傢伙從高處朝他頭上跳了下來。烏賊急忙蹲下,避開了揮舞的狼牙棒。然後他用力彈起。這些日子的訓練起了作用,一記衝天拳正擊中地精的鼻子,直接把他打暈在地。

倒在地上的地精想爬起來,卻被空中掉下來的砸倒,手忙腳亂的糾纏在一起。西格爾趕緊捅了幾刀,也不管是心臟還是肚子,只要對方在哀嚎就好——他沒有太多時間瞄準。

已經有三個車伕被殺死,還有三個正在慌亂的逃跑。亂跑的傢伙吸引地精追逐,不過他們堅持不了多久就會背後中刀而死。西格爾沒法救所有人,只有先努力殺出生路再說。

他勇敢的朝地精沖上去,先撥開了敵人武器的攻擊,看到了地精沒有防備的胸膛。他用空著的手在地精眼前一晃,趁它被吸引了注意力的瞬間,另一隻手將彎刀捅進地精脖子中去。

腥臭的液體噴了一臉,他也顧不上擦拭,趕忙去救最近的車伕。砍倒三名地精的戰績終於吸引了注意,足有五個傢伙不懷好意排隊衝了上來。

「來吧,臭崽子們!」西格爾興奮的笑著,他想起在海上衝浪的日子,大叫道:「讓狂濤巨浪來吧!」

他以彎刀做盾,用力撞上了第一個地精。粗壯的肩膀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但仍舊直接扛起這個傢伙,衝向第二個。地精沒想到對面的年輕人居然如此勇猛,居然可以反衝鋒,有些不知所措。只聽的混亂的碰撞聲響成一片,這一串兒地精們手腳互相交纏著,只能尖叫、互相咒罵、擁抱著,然後摔成一團。

最上面的地精也是最先被衝撞的那個,他現在仍舊暈頭轉向,手中狼牙棒亂晃著。西格爾一把奪過這個武器,雙手舉起,如同劈柴一般,朝這五個地精的頭顱上依次敲下去。隨著敲爛西瓜一樣的五聲響,混亂很快終止了,狼牙棒也被砸成碎片。

烏賊喘著粗氣,撿起掉在地上的彎刀,開始尋找下一個對手。

爵士和熊地精的戰鬥陷入了白熱化,一個戰技高超,一個力大無窮。用門板做成的盾牌擋住了爵士大部分可以用來進攻的方向,而敵人高大的身軀擁有更廣的攻擊距離。

爵士雙手持劍,把劍柄擱在腰旁,劍尖斜向上指,用丁字步繞著熊地精移動。他用這個姿勢,已經在敵人持刀的手臂上留下了三道傷口,鮮血不斷流淌下來。熊地精氣得哼哼直叫,卻不敢隨便舉刀揮砍。

灰黑色的眼珠轉了轉,熊地精突然想到一個壞主意。他大叫一聲,再次高舉起砍刀,向前踏出一大步。然後他突然扔出了手裡的砍刀,躲在盾牌後面猛衝上來。

砍刀旋轉著朝比爾爵士面門飛來,發出巨大的呼嘯聲。爵士深知這怪物的力氣有多大,雙手揮劍把砍刀磕飛——這一下震得他手臂發麻。當盾牌像牆一樣壓過來的時候,他只能往邊上一滾,堪堪躲開了衝撞的路線。

但是沒等他站起來,熊地精一腳踢飛了他的長劍。

「臭東西,等爺爺踩爛你!」熊地精大叫著,再次抬起了他的鐵鞋。

爵士蜷起腿來,試圖伸手摸向靴筒。這時,一根燃燒的火把從貨車方向飛來,砰地一聲砸在熊地精的後腦勺上,火苗飛濺。皮糙肉厚的怪物只是大叫了一聲,身子晃了晃,居然沒受什麼傷。

可這一瞬間的延遲就足夠改變一切。爵士趁機抽出藏在靴筒裡的匕首,一把飛向怪物的眼窩,一把插進了膝蓋後面的關節。他藉著縮腿的動作,又奮力蹬踏了熊地精的胯下,並藉著衝力滑開一段距離。爵士翻身站起,抽出了腰間的短刃。

西格爾扔完了火把,又轉身殺向最後幾隻地精。

熊地精站都站不穩,看也看不見,踉踉蹌蹌的搖晃著。他一隻手拔出眼窩裡的匕首,卻蓋不住不斷淌出來的血液。熊地精痛苦地哀嚎著,他知道自己難逃死亡。

比爾爵士威風凜凜的站在熊地精面前,手中長劍在月光下反射出銀白色的光輝。

「贖罪吧,邪惡的生物。」

熊地精試圖舉起盾牌抵擋,但這次他晚了一步,頭顱先飛上了天,然後撲通一聲落在地上。

「快逃!」地精們喊道。他們隨手抓起身邊的東西,或者是一條毛毯,或者是一個破鍋,然後朝密林跑去。地精知道人類在黑暗中啥都看不見,所以是絕對不會追進密林的,只要逃進去就能安全。

西格爾端起弩弓,又射了兩箭,只命中一隻地精。弩弓沾上了泥巴,又在潮濕的環境中工作很久,導致最後一箭失去了准心。

剩下三隻地精逃進了密林,這可沒法追了。

會計麥凱特在戰鬥開始之後就被飛來的箭矢嚇暈了,結果所有地精都以為那是屍體而沒去理他,他幸運的成了受傷最輕的商隊成員。現在他被迫站在篝火旁最顯眼的位置,拿著長棍負責放哨。

比爾爵士給傷員進行簡單的包紮,西格爾在一旁學著,然後動手幫忙。十個車伕死了五個,一個跑到樹林裡再也沒有回來,一個重傷只能躺在車上。剩下三個車伕幸運的只有些輕傷,還能夠自己行走。

在埋葬了死人,安撫了活人之後,大家發現裝肥土的貨車被撞壞了:輪子破成了三片,再好的木匠師傅也修理不了。麥凱特承諾每個車伕會多獲得兩枚金幣,死去的人也會有十枚金幣撫卹——逃跑的什麼都沒有。車伕的士氣提高了些,然後會計很奇怪的要求大家把滿滿一車蘋果苗扔掉,再把成袋的肥土搬到空出來的車子上,耽誤了好長的時間。

「這些袋子裡是什麼?」比爾爵士皺起眉頭。會計不尋常的舉動令他起了疑心。他伸手拎起一袋,朝麥凱特身前一扔,袋子劃過一個弧線,砰地一聲落在濕滑的泥地上。

「差點砸死我,你這個僱傭兵!」會計嚇了一大跳,猛地喊了出來。喊完之後,他又覺得不妥,並且看到比爾爵士的右手已經扶上了劍柄,於是趕忙換了討好的語氣:「別著急,這裡面裝的其實就是土。」

爵士哼了一聲,拔出匕首,蹲下身子,割破了袋口。他用力撕開,只見裡面都是些黑黃色的土壤,摻雜著一些腐敗的草莖和樹葉殘片,一股腐泥的味道散發出來。他帶著皮手套,伸手使勁掏了掏,滿滿一袋子都是這樣的的東西。

「都是土,你滿意了吧?」會計撲上前去,把袋子口合上。「儘管這是土,但也是老闆重要的貨物。你們是接收了合約的,總不能因為死了人就想找理由賴賬吧?」

爵士若有所思的看著掌心裡一把土壤,捏上去又鬆又軟,聞起來也沒什麼異常。他靜靜思考了一會兒,總感覺哪裡不對。他看看同樣疑惑的西格爾,又看到目光躲躲閃閃的會計,腦子中突然有了一個念頭。

他雙手合十,兩掌之間夾著這把黑土,然後用力摩擦。雜質從他的指縫和掌根被擠出來,味道越來越大,他越搓越快,兩手之間好像冒起了煙。大家都看著他,爵士這個時候把雙手攤開。

只見他原本完整的皮手套出現很多劃痕,有的地方已經出現破損。在一處破損的傷口處,停著些非常細小,比塵埃還細密的黃色細砂。爵士輕輕吹了吹,這些細砂變了顏色,從黃色變成黑色,顯得非常普通。

西格爾也瞧出了不對。他知道爵士的手套又耐磨又防滑,雖然不起眼,但確實是精良的裝備。只有利刃才能劃破那副手套,區區肥土根本做不到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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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斗篷大道3

比爾爵士看著會計,似乎在強忍著怒氣。他緩緩說道:「這些你知道多少?」

「該死的!200金幣!我能多給你和你的隨從200金幣!」會計抱緊袋子,嚷嚷道:「把這些土送到樞紐堡,也只剩下一半的路程了,別半途而廢!」

「我瞧不起你的破錢!」比爾爵士一腳踹翻了會計,然後給其他所有人解釋道:「這不是用來作肥料的土壤,而是礦石土。技藝高超的大師能夠從這種泥土中提煉出凡間最堅固的金屬——精金。」

「你給他們說這些有什麼用?這對於他們來說就是土。」會計從地上掙紮著坐起來,擦去嘴角的血跡。「黑色的,黃色的,紅色的泥巴沒什麼區別,只是一個又一個麻袋,扛著可以掙錢,僅此而已。」

「別讓他廢話。西格爾,給我看好他!」

於是烏賊一個箭步上去,抽出腰間的長鞭,用力甩出。鞭子在空氣重摔出巨大的響聲,啪的一聲抽在了會計屁股旁邊的泥地裡。泥水四濺,堅硬的鞭梢在地上打出一個小坑。

「別讓我用你的嘴巴練習使用鞭子。」西格爾威脅到。

「很好。」爵士難得誇獎道,然後轉頭給大家說到:「精金極為稀有,價值也非常高。只需要幾克精金就可以加強一把匕首,而這樣的匕首會削鐵如泥。你們在運送一批價值連城的貨物,可不是什麼簡單的泥土。」

「可……可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呢?」一個車伕捂著頭上包紮起來的傷口,鼓起勇氣站出來說道:「我們只能運送這些東西,不做活兒會餓死的。」

比爾爵士的胸口劇烈起伏著,他攥緊了拳頭,痛苦的閉上了眼睛。這些人說的是,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呢?即使知道了這些精金原土是筆國王才配擁有的財富,他們也只能當它是爛泥一樣運送,根本沒有手藝來提煉使用。與此同時,不論是強大的矮人氏族還是神秘的精靈王國,不論是高塔中的法師還是教會中的牧師,他們都有許多手段來尋找這種珍惜的礦藏,收集起來製作強大的魔法物品。既便是其中的善良之輩,也只不過會低價贖買,不會強搶而已,僅此而已——但這樣的情況實在太少。

地精強盜和那些強者一比,連小麻煩都算不上。

泰格-比爾緩緩鬆開手,強迫自己平靜下來。他走到會計面前,盯著他的眼睛。麥凱特在他的逼視下,幾次想要移開視線,但又害怕的轉回來。

爵士一把捏住了會計的下巴,直接把他從地上提了起來:「我不會要你的加賞,但是要把錢分給每一個車伕,活著的現在就給,死了的給我送給他們家人。你的主子想要使用障眼法?想要省錢?但是想把風險強加給這些無辜的車伕,想得太美!我會遵守承諾,幫他送這批貨,但之後我會找他把賬也算算!」

會計吐著舌頭,用力點點頭,他很害怕自己像小蟲子一樣就這樣被捏死。爵士放開了他,儘管會計是這一行商隊的僱主,但他之上還有主事的人,也許有領主參與其中。爵士自重身份,只會去找那些「老爺們」的麻煩,沒必要繼續折騰這個小棋子。會計麥凱特趕緊從貼身的口袋裡掏出金幣,分給活著的車伕。這時車伕們才千恩萬謝,高興地把金幣趕緊藏到自認為安全的地方。

會計獻媚的笑著,小心翼翼問比爾爵士:「大人,咱們可以出發了嗎?」

承諾就是承諾,旅途還要繼續下去,兩輛馬車組成的商隊再次上路,沿著曲折的道路不斷前進。又經過兩天的跋涉,他們穿越了連綿的密林,進入一片廣闊的丘陵。這裡沒有濃密、低矮而扭曲的鬼樹,而是一些高大挺拔的巨木。道路重新變得平整清晰,他們腳下不再踩著摻雜腐敗葉子的泥土,而是散發著清新香氣的綠草。

這個充滿生機的地方,讓大家陰鬱的心情變好了很多,在一片溪流經過的地方,爵士讓隊伍停下來,稍作休息,順便吃午飯——所有人都歡呼雀躍。

西格爾要在最後吃飯,他還有工作要做。在檢查了每一個車伕傷口的情況之後,他又被打發去接滿所有水囊。麥凱特想伸手過來幫忙,西格爾就遞給他三個大皮囊。

「謝謝你幫忙。」西格爾笑著說,打發會計去接水,這樣就可以少聽一些嘮叨。

清涼的溪水洗去了身上的疲憊,烏賊又熟練的用「漁網」逮了幾條大魚,晚上有時間可以加餐了,車伕們大聲鼓掌。唯獨爵士皺著眉頭,一直看著西南方向。在丘陵高大的樹林的後面,不遠處就是連綿不絕的鬼霧沼澤。它和這片金色的叢林之間有明顯的界限,涇渭分明得如同兩個世界。但是爵士知道,只要輕輕跨步就可以邁過這條界線,威脅與安寧是如此接近。

繼續向前,氣溫逐漸升高,一股憋悶的空氣總是籠罩著商隊。這是鬼霧沼澤把太陽賜予大地的熱量排斥出來,棄之若履,所以沼澤周圍比其他地方要濕熱很多。幸好大家喝足了水,驢子也飲飽了,所以在這裡還能堅持下去。他們又翻越了幾座低矮的小丘,正在這時,一陣奇怪的嚎叫從鬼霧沼澤那裡響了起來。

爵士策馬攀上了高處,努力朝沼澤內望著。在那聲奇怪的嚎叫之後,又響起了幾聲號角。號角沒有一絲莊嚴渾厚的感覺,而帶著一種垂死哀號的淒涼感。爵士騎馬回來,大喊一聲:「跑!要快!」

大家都緊張起來,駕著騾車趕快上路。會計主動把一輛車上的樹苗全都扔在地上,減輕了總載重,隨後他又安排每輛車有兩個車伕可以輪流駕車,他只要保住精金土就可以了。西格爾詢問那是什麼危險,但是爵士沒給他說。

「如果被追上來,他們逃不掉,你我只能死戰。」爵士問道:「你怕死嗎?小崽子?」

「怕!」西格爾點點頭,「但總要打過才死。」

「好崽子,你會是個騎士的。」

很快,炙熱的陽光消失了,霧氣籠罩上來,又濕又冷。也不確定是霧氣打濕的,亦或者是緊張流汗,每個人的頭髮都貼在了前額上。那斷斷續續的號角聲總在身後響起,鍥而不捨的跟著商隊。西格爾朝身後看去,他覺得霧氣在旋轉扭曲,似乎要有怪物從霧氣中爬出來。一種強烈的不安從心底升起,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摸向彎刀,讓皮膚感受到金屬的冰冷,才慢慢冷靜下來。

他們一刻也不停歇,從中午奔到傍晚。騾子已經快要受不了了,它們只能勉強邁開步子,似乎馬上就要口吐白沫倒下去。商隊沒有一個人開口,大家都知道這可能到了最危險的時刻。那個受了重傷的車伕從懷裡掏出會計分給他的金幣,交給熟識的朋友。麥凱特嘆著氣,把背包解下來,身上什麼也不留,準備以最輕便的姿態跑步。

「別說話!」爵士低喝道:「我聽到前面有馬蹄聲。」

他們突然停下來,沒比這更倒霉的情況了。這時夜晚的陰影已經籠罩上來,兩旁高大的樹木在黑暗中好像變了一副模樣——它們就像一根根張開的指頭,從四周向中央彎下來、壓過來,枝葉遮住天空,如牢籠般,要把這只可憐的商隊緊緊攥住。

馬蹄聲逐漸接近,越來越多,也逐漸清晰。那不是一匹獨自趕路的馬,而是一支隊伍。這時,月光從樹木的梢頭灑落,天上的繁星似乎突然閃耀,清涼的夜風驅趕了了濕冷的空氣。在這片光暈之下,霧氣迅速散去,兩旁的樹木又回覆了生動、挺拔的姿態。

背後的號角聲快速逃離,夾雜著憤怒、悔恨而無奈的嘆息。

一隊騎士從隊伍的前方過來,然後緩緩減速,月光和星光一直照耀在他們的肩頭。他們都騎著銀白色的駿馬,披掛著淡綠色的軟甲。如絲的長發和尖尖的耳朵從鷹首盔旁顯露出來,明亮而銳利的眼睛就像星星那樣散發光彩。這是一隊精靈。

騎兵們包圍了隊伍,他們的馬隊如同行雲流水一般行進,又想清風一樣掠過身旁。爵士摘下頭盔,舉手示意:「我們是前往樞紐堡的商隊,請問對面是哪一隻精靈隊伍?」

「比爾?」一個聲音響起,然後一名騎士離開隊伍,停在了爵士的馬前。那精靈摘下頭盔,只看到一雙含笑的眼睛和清麗的面孔,美得難以形容。「很高興再次見到你,老朋友。」

「莉亞!好久不見。」爵士高興的笑了。兩個人跳下馬來,伸出右手,輕拍對方掌心表示問候。爵士說:「你們來的真是時候,我們差點就會陷入絕境。」

「最近不太平,鬼霧沼澤又向北移動了兩里。」精靈回答道:「別讓大家站在這裡了,請來我們的宿營地休息,那裡仍舊是安全的。」

大家放鬆下來,打起最後的力氣繼續前進。很快,他們離開了道路,進入高大的樹林之中。明明是不適宜通行的樹林,但是貨車駛近了卻發現土地依舊平整,樹木之間距離寬闊。西格爾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周圍,他確信自己的眼睛和常識似乎被愚弄了。

月光始終照耀在他們頭上,精靈們沉默不語,但是大家一點都不擔心。很快,他們來到丘陵的高處,這裡沒有樹木,只是一片開闊的草地,一些野花點綴在草地上,在星光下搖曳,散發淡淡清香。兩塊白色的大石頭在丘陵頂部,一塊躺倒在地上,光滑平整的像是桌子一樣;另一塊聳立在旁邊,磨得光滑,好似銀鏡。

一朵火焰從桌子樣的石頭中央憑空燃燒,散發著柔和的光芒和溫暖的熱量。「來吧!」精靈招呼大家:「在這裡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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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斗篷大道4

眾人停下腳步,精靈騎士也都下馬。隨後這些駿馬自由地跑開,有的進入樹林中嬉戲,有的則停在草地上低頭進食。精靈摘下了頭盔,全都是俊美的面孔,似乎「美麗」這個詞就是專門為他們這個種族設立的一樣。商隊的車伕們自慚形穢,默默拿出乾糧、打開水囊,自己聚在一旁,好像遺世孤立的小島。

「怎麼能讓客人感到失望?」一個聲音說道。西格爾循聲看去,從光滑鏡面的石頭中浮現一個人影,然後一位年長些的精靈男子從影子中走了出來。他穿著樸素的翠綠長袍,除了腰上掛著精靈神的聖徽之外毫無裝飾。這精靈輕輕揮手,一團星光圍繞火苗飛翔,然後變成了一桌美食。

其他精靈撫胸點頭向他致意,莉亞給人類介紹說:「這位是薩利弗,薩利弗-荷米利恩,星光神堂的祭司。」

「大家吃吧,然後歇息吧。」他說道:「這裡實在很寒酸,畢竟距離家鄉日月光林地實在太遠。如果你們有朝一日能到那裡,我們才能用真正精靈的禮節來招待你們。」

「已經很豐盛了!」西格爾第一個跳起來。他跑到桌子旁邊,抓起桌子上的面包和果醬,招呼道:「爵士大人,大人,快看,這裡還有真正的果酒!」

「這個年輕人是誰?」莉亞站在比爾身邊,輕輕問道。

「我新收的隨從。」比爾爵士擺擺手,然後歪著頭輕輕在精靈耳邊回答:「是個有趣的小崽子,而且悟性很高,將來會成為一個好小夥子。」

「與你一樣嗎?」莉亞輕輕白了比爾一眼。

「比我要好得多。」爵士看到精靈的表情後有些尷尬,決定換一個話題:「你們到斗篷大道來做什麼?」

「這個問題還是讓我來回答你吧。」說話的是薩利弗祭司。他緩步走過來,示意莉亞和比爾跟他一起散散步。三個人圍著丘陵的草地緩緩行走,吃草的馬兒自覺地給他們讓開空間。

「最近有邪惡蠢蠢欲動,我預見到一股新的勢力這裡產生,但是景象模糊不清。」祭司說:「我們來到這片土地,聽到了食人妖的消息。晨曦騎士與我們合作,鎖定了這些食人妖的身份,我猜測預見到的邪惡勢力就是他們。」

「這些食人妖是什麼來頭?」

「目前還不知道他們是從哪裡冒出來,唯一知道的是他們中有一名謀殺之神的牧師,這令這些生物變得尤其危險。」

比爾爵士倒抽一口冷氣。食人妖他曾在戰場上見過,那是敵人的僱傭兵。這種巨大、恐怖的生物配合上合適的武器盔甲,往往能成為決定戰局的關鍵力量。食人妖具有很強的恢復能力,刀劍的砍傷不出幾分鐘就能恢復,而且他們還可以吃下血肉,恢復體力、再生肌體,甚至變得更加強壯和堅韌。

這種生物大多是智力低下,大部分時間只能依靠本能生活。但是他們會服從於更強的同類,變成力量驚人的的戰士,很難對付。而且如果能成獲選成為牧師,尤其是謀殺之神的牧師,那麼殺戮的力量會使他們如虎添翼。比爾爵士想像不出來這樣恐怖的戰鬥機器還有什麼辦法打倒。

「目前有預兆表明,這個食人妖正在有計畫地召集手下。邪惡的勢力正在聚集,而他們的位置和目的都隱藏在層層迷霧之下。」

「有什麼可以效勞的嗎?」

「哦,莫心急,英勇的戰士,時機還不到。」祭司微笑著拒絕了,然後嚴肅的說:「我只是希望這個消息能夠給人類知曉,讓鎮民能夠做好防範的準備。我們不能理解為什麼晨曦教會沒有加強村鎮的防禦。」

「那應該是屬於領主的工作。」爵士解釋道:「教會只負責精神世界。」

「啊,我大概明白了。」祭司說:「所以是騎士領主來負責修築城堡。」

『可這些城堡從來不是給普通民眾準備的。』爵士很想說出來,但他知道這只會讓精靈更加瞧不起。並不是說精靈帶有惡意,只不過這種長壽的生物形成了更加和諧、具有延續性的文化,而人類的文明在他們看來只不過是剛剛起步,激進而充滿混亂和矛盾。人類有足夠的能力從各個文明種族那裡進行學習,努力改變,但是在精靈看來缺乏耐心,並未掌握精髓,只是在膚淺的模仿。

「你知道,莉亞曾經給我說起過你,他形容你是一個有榮譽感和狡猾的人類。我很難想像這兩個品質是如何同時出現在一個靈魂之上的,可能只有人類才能夠做到。」祭司接著說道:「樞紐堡的奇拉子爵對我們精靈並不友好,他禁止超過3人的精靈團隊在他的領土出現,這一點我們只能表示遺憾和尊重。根據神的指引,食人妖目前正躲在子爵的領地內,秘密積蓄力量。需要有人去通知他,正好我們遇到了你。我會寫一封信,詳細解釋這件事情。」

「願意為您效勞」,爵士說道。

「好的,現在不要在理會我這個老人了,我要去那邊參加他們的宴會。」說完,他留下比爾和莉亞,獨自朝石桌走去。

西格爾席地而坐,快樂的吃喝,他從未想過能在旅途中吃到如此豐盛的大餐——可能這就是出來冒險的好處吧。精靈們準備的食物非常新鮮,好吃的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不論是蔬果還是甜點,都變成最美好的享受。相比於車伕們在精靈精緻面孔和優雅姿態環繞下的拘謹,灑脫的西格爾更受到精靈們的歡迎。

「黑色頭髮的年輕人,講講你的故事吧。」一位精靈這樣說道。

於是西格爾講述了他的身世,特別描述了他在海上的生活。不知道為什麼,那些艱苦的工作和可怕的磨難,在這個場合都變成了激動人心的故事,那些快樂的時光和愉悅的感情則更加凝練與昇華。總之,西格爾充滿了幸福感。

薩利弗祭司做到了他的身邊,仔細傾聽西格爾的故事。年輕人也不怯場,他將所有人都當做同樣的聽眾,還唱起了海員的歌。正巧,其中一位精靈騎士曾經是精靈船上的瞭望手,他聽到過這首歌,便也跟著唱了起來。

精靈的歌喉優美而婉轉,西格爾的嗓音則是鏗鏹頓挫,兩人一起合唱居然唱出了別樣的風格。一曲唱完,大家都在鼓掌,西格爾這個時候才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但是對自己能出風頭還是很得意的。

「哦,孩子,你的歌聲來自內心深處,有著靈魂的共鳴。你會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祭司這樣說道。

「我會成為一個好的騎士嗎?」西格爾問到。

「這我無法解答,畢竟騎士只是一條道路,是人生的一種。你應該知道,力量來源於靈魂,來源於內心對信仰的堅持。作為一名星光牧師,我們更關注精靈自身的目標和狀況,而不是介入人類或者世界上其他生物的命運。但是我從你的歌聲中感受到了和精靈一樣的快樂與自信,所以才多說兩句。或者我說得太多,也或者這其實都是命運的安排。」

「呃……我沒聽明白。」西格爾直接說道。

「告訴你個秘密,有趣的孩子。」薩利弗笑著說道:「對於預言這種東西,其實我有時也不太明白——神靈行事自有其神秘之處。」

在會談之後,大家又吃了一會兒,睡意湧了上來,便陸陸續續睡覺了。在這片被祝福的草地上,安寧祥和,大地溫暖而柔軟,微風輕撫,所有人很快都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一早,西格爾神清氣爽的醒來,發現精靈們都走了,只剩下那個和比爾爵士熟識的莉亞精靈還在。她正站在爵士和會計中間,而兩個男人似乎就要爆發爭吵。

「你這是不守信!」爵士氣憤道:「你難道沒有廉恥心嗎?」

「你說我哪一點做的不合規矩?」會計努力讓自己顯得理直氣壯:「我將護衛的費用給你,解除了你的責任和義務,你可以自由的去接其他的任務了,這有什麼不好?」

「那你為什麼要改變路線,將貨車向北運送往『新林』方向?昨晚精靈給了你什麼好處,要讓你如此做?」

莉亞面色尷尬,她知道事情的經過:前一天夜裡精靈騎士發現了袋子中的稀有土壤,於是祭司希望能夠買下這些貨物。會計在稍作思考之後便提出需要一個安全的藏身點,以及五千金幣的高昂價格。精靈同意了,於是這些貨車要前往新林,那裡有精靈的前哨鎮。

為了能夠重新控制商隊,麥凱特肯定要趕走比爾爵士。所以他想到了提前解除和爵士的僱傭合同,這樣就讓比爾沒有理由再幹涉自己。

「這是在你離開之後的事情,和你無關。」會計說:「咱們還是分頭揚鑣吧。」

「你們商會的傑夫-金幣先生會氣瘋的。」

「這就不管你我的事情了。」麥凱特最後說道:「傭兵先生,你還有什麼事情嗎?我這就要帶著商隊向精靈的新林前進,你總不會攔住我們吧?」

爵士很生氣,但他不是劫匪。「精靈,唉!」他長長嘆了一口氣。根據騎士的榮譽和行為準則,這樣的情況他只能先找到貨物的主人或領地的管理者,得到允許後才能逮捕這個人。

商隊很快就掉頭向北,他們這一路上都在精靈的領地行走,安全應該是有所保障。剩下了比爾爵士、精靈莉亞和西格爾,他們繼續向西前往樞紐堡。

比爾爵士一路上都在思考事情,大家也不是太著急,所以騎馬走的很慢。西格爾仍舊被要求進行鍛鍊,運動量幾乎加倍。莉亞饒有興致的看著這個年輕人,仔細觀察他的訓練情況。只是在路上走了三天,精靈就已經察覺到西格爾的不凡之處。

「你的柔韌性和成長速度是我見到過人類中最好的,只有少數精靈劍術大師年輕的時候能夠媲美。」莉亞想了想,然後給西格爾說:「你想不想學習彎刀技術?」

說罷,她跳下馬來,抽出腰間的彎刀,將西格爾做靶子,施展了精靈的彎刀武藝。只見她的身姿結合了蜂鳥、蝴蝶和獵豹的特點,隨風而動、隨勢而行。儘管只有一把彎刀,但是西格爾卻覺得自己身處刀刃的重重包圍之中,四處是刀光劍影,一步都不敢亂動。

儘管只是幾個呼吸的時間,西格爾仍覺得非常漫長。等精靈收刀站立之後,西格爾蹦起來,趕緊說道:「我想學,我想學!」

「我其實正想讓你教他。」比爾爵士也這樣說:「這個小崽子目前還沒長成,不適合走我的雙手劍術風格。」

「那我們不能在路上耽擱,精靈刀法不能一邊走一邊練習,還是快些去樞紐堡吧。」莉亞說道:「在那裡休整幾天,我把基礎的部分教會他。」

於是莉亞讓西格爾上了她的馬,兩人共乘,這大大增加了一行人旅行的速度。莉亞在路上不忘介紹這門武技的情況。她是一名遊俠,在密林和草原中都可以行動自如,在動物之間有很高的親和力,掌握了不錯的弓箭和彎刀武技。這些武藝來源於精靈族長期的摸索和改進,融合了他們對於自然力量與魔法力量的綜合理解,並且適應精靈敏捷但纖悉的體質。儘管西格爾身體柔韌性很好,但是也不可能真的像精靈那樣完美發揮這種武技的威力。莉亞最大的想法就是讓年輕人能夠從這門技術中得到靈感,融合進自己的武藝之中。

「你也要學會精靈語。」莉亞說道:「許多訣竅和招式都是以精靈詩歌的方式傳承的,無法用人類語言表達。」

「我會一些精靈語,但是並不好。」西格爾回答道:「大部分只是日常問候和航海用語。」

「既然有基礎那就省力了。」莉亞說:「現在我正好可以先教給你精靈詩歌的基本結構。」

所以,儘管在趕路,學習卻一刻都沒有停止。每天宿營的時候,莉亞會一邊教授精靈語,一邊讓西格爾擺出些奇怪的姿勢,來擴展拉伸年輕人的肌肉。每個動作都緩慢變化,但是每個姿勢都要會把特定肌肉拉到極限。西格爾從來沒想過在地上扭動也會如此困難,他大汗淋漓,全身都好像發出了吱嘎吱嘎的**聲。好在他的體質的確強於常人,幾天下來只是痠疼的厲害,並沒有受傷害。

每天鍛鍊完了之後,莉亞會找來新鮮泉水,然後施展祝福法術,將其變成類似油膏狀的粘稠物質,塗抹在西格爾全身肌肉上,並幫他按摩。年輕的小夥子這個時候就會面紅耳赤,不安的扭動身子。

「我還是自己來吧,莉亞師傅。」他在比爾爵士的首肯下已經改口叫師傅了,「我可以自己塗抹藥膏。」

「放鬆,小夥子。」精靈柔聲說道:「這種藥膏一經你手,就會重新變為水。它能有效祛除你訓練時積累在肌肉中的疲憊,所以你不要緊張,會影響效果。」

『好吧,別亂想。』西格爾暗示自己,但還是會被又柔又麻又癢的感覺弄的哈哈亂笑。

斗篷大道再長也會有盡頭,他們終於在離開溪木鎮接近一個月後看到了樞紐堡的城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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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樞紐堡1

樞紐堡是這一帶人類聚集地的中心,是新大陸被發現之後首批建設起來的城堡之一。具有開拓精神的斯塔特伯爵帶著他的騎士們,跨海而來,披荊斬棘,在這片原本是荒原的地方建設了樞紐堡。斯塔特一族計畫引來河水,開墾良田,在山上挖鑿礦山,把這裡經營成百世基業,給後人永遠流傳下去。

但是新大陸的狂野和不羈超過了伯爵的預期,這裡有太多隱藏的危險。在突如其來的疾病奪去伯爵正值壯年的生命時,樞紐堡只是修好了內城,良田只開墾出一半,唯有礦山和河道順利完工。

伯爵一死,他手下的騎士離開了主堡,紛紛前往周圍的封地,經營起自己的產業。儘管他們依舊效忠伯爵的繼承者,但是凝聚力大不如前。樞紐堡的建設工作基本停滯下來,結果兩百年過去了,伯爵爵位退化為子爵,這座城堡依舊只有原來內城的範圍,以及修建了一半的外城牆。

不過在樞紐堡之外,這裡還有好幾個村莊,他們如同哨崗一樣保護著位於中央這座城牆都不完整的城堡。居住在這裡的居民個性獨立,他們更關注於自己的事情而不理會外界,樞紐堡及周圍幾個村子發生的事情就是他們的全部。他們埋頭幹活兒,不會輕易離開這片土地,更不會四處冒險,按照當地人的說法:「那是在送命嘞……」

由於地理位置特殊,還擁有不錯的航道和內河碼頭,樞紐堡這裡經常能遇到外來的旅行者。他們帶來了遠方的消息,特別是舊大陸的故事最受歡迎。樞紐堡的居民熱情歡迎這些故國來的旅行者講述歷史或傳奇故事,給他們歡呼鼓掌。不過樞紐堡的人從不與這些人深交。

目前樞紐堡的管理者是奇拉-斯塔特子爵,一位年紀四十多歲的矮小男子,他正聽著諾瀾鎮和東滕鎮的使者,為農田的邊界糾紛吵得不可開交。這時他的侍從稟報,一位爵士帶著重要消息要求覲見。

「那讓他進來吧。」奇拉子爵招招手,然後又對其他人說:「邊界的事情我會派出我的事務官調查情況,在得出結論之前雙方不得有任何動作。」

比爾爵士和莉亞精靈進入議事大廳,看到子爵正坐在兩個台階之上的大椅子裡,其他人站立在左右兩側的台階下。他們從眼角上下打量走進來的兩個人,從步態、裝束和神采來判斷一個人的身份。

「原來是比爾爵士,我想還會有誰成為信使爵士。」奇拉子爵托著下巴,饒有興趣的說:「你離開這裡,原來換了這麼個工作。沒想到現在送信這麼好賺?」

比爾爵士並沒有理睬這句話,把信掏出來,交給擋住他去路的子爵侍從。

「哦,讓我來看看這是一封什麼東西,精靈的信?不會是來求饒的吧?」子爵撕開信封,掃了幾眼就把信放在一旁,然後說道:「果然沒什麼新意,還是這一套。精靈們怎麼就對我領土內發生的事情這麼感興趣?但是他們實在不該指派你這個爵士來送信。大家都知道你是個死板、老舊和窮困的騎士,從來不善於言談。不過我很想知道,如果這些消息是從你旁邊這位美人溫柔的小口中說出來的,會不會變得動聽?」

「留點口德吧,子爵大人。」比爾爵士拉住莉亞的手腕,皺著眉頭說道:「多聽友善者的建議對你大有好處。」

「不死的老鬼,詛咒他們!我只要愛情,卻給我詛咒,這就是友善者的嘴臉。」子爵將信扔在一邊,氣惱的說道:「樞紐堡就在這裡,我也不會去其他地方,他們想要試探就來吧,我沒什麼可隱藏的。不過親愛的爵士,你可要當心那,這些精靈心機深沉,他們始終在算計哪!」

比爾爵士見狀,知道自己無法說服子爵,畢竟樞紐堡與精靈的宿怨太深,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解開的事情。在他們的歷史中包含了愛情、背叛和復仇的戰爭,綿延三代。如果不是大河戰役之後,繁星國的王室要求子爵不得與精靈擅起戰端,樞紐堡和新林說不定仍然處於戰爭狀態。比爾爵士見沒什麼好說的,於是只能告退,帶著莉亞離開了議事廳。

西格爾在外面牽著馬等著他們,同時他還在饒有興致的打量這個城堡。與地圖上的一個概念截然不同,眼前城鎮的形象要生動的多。這裡有幾百棟石木建築的居所,大部分都是原來城堡藍圖中的外圍區域,它們整齊的排在彎曲的街道旁邊,參差不齊。上千居民居住在這片區域,這大大超過了原本的設計容量。所以原本挖掘的排水溝和暗渠經常堵塞,時不時就會造成街道上污水橫流、惡臭難捱。

斗篷大道從東西兩側穿越了整個外城區,最大的酒館、驛站和商舖就在這條道路兩旁。與溪木鎮市場區那裡熱鬧熙攘的情況不同,樞紐堡現在並不是交易的大日子,只有在山上的礦場每週集中交貨的時候,這裡才會變得擁擠吵鬧。

不過這不影響旅店和酒館的好生意,這有兩個原因:樞紐堡種植了大量的蘋果樹,這裡出產上佳的果酒;樞紐堡有一個旅店老闆行會,他們都會付錢聽人說長道短,收集各種消息,打探各種秘密。

西格爾看著爵士和精靈師傅的心情都不是很好,所以更加乖巧的服侍他們。三個人來到這主街上,選了一家看起來最安靜的旅店,牽著馬走了進去。

「歡迎來到酒桶老爺的日光旅店。」一個七八歲胖胖的小男孩兒門口鞠躬歡迎大家:「您有什麼需要的嗎?」

「兩個相鄰的房間,其中一個要有兩張床。」比爾爵士說道:「把我們的馬照顧好,草料裡放上豆子和雞蛋。」

「包您滿意!」小男孩兒先把馬拴在一邊,幫著西格爾一同搬著行李,進入旅店。一位明顯是老闆的胖子正趴在桌子上酣睡,笑著打呼嚕,估計在做美夢。小男孩兒從桌子下面鑽過去,掏出了旅客登記簿,收下三天的住宿費用,在本子上寫了幾筆,然後又鑽了回來。

「我們這裡隨時供應飯菜和酒水,如果你有其他需要也可以找我。我不是在門口迎客就是在二層樓梯旁第一個小房間那裡,寫著『門童』的那一個。」

「很好。小傢伙,告訴我『大鐵錘』鐵匠鋪現在還營業嗎?」

「哦,那裡還在營業。」門童回答道:「記得一年前那裡差點關門,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又紅火起來。」

比爾爵士點點頭,安頓好隊伍中的每個人。他要求西格爾好好跟著精靈練習武藝,然後獨自去了大鐵錘鐵匠鋪。

等到晚上爵士回來的時候,他身後多了一個人,還有兩輛大車。這個男人三十多歲,非常健碩,兩臂的肌肉把衣服撐得鼓鼓囊囊,他搓著滿是厚繭的大手笑眯眯地說:「很高興見到你們!」

「這就是傑夫-金幣,原本要接收貨物的人。」比爾爵士給大家解釋到:「麥凱特是他的合夥人,兩人共同擁有的貨車估計是不會回來了,所以他現在破產,決定跟著我們,作為鐵匠和隨從。」

「歡迎歡迎!」西格爾全身的骨骼咔咔作響,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伸出手去和「金幣」緊握。「你也要學習如何成為騎士嗎?比爾爵士是個很好的老爺。」

「哦,我不是的。」那人笑著說道:「我只是申請了破產保護。」

「啊?那是什麼意思?」

「那是一種在商業上的術語,指的是我破產了,總要尋得保護。」傑夫解釋道,隨後他又說:「我把鋪子裡沒賣出去的東西都運來了,你看看有什麼想要的,拿著用就是了。」

「去吧,小崽子,他說的沒錯。」比爾爵士點點頭:「外面還有一匹小馬,也是你的。從現在開始你也要學習騎馬駕車。」

西格爾歡呼著衝了出去,傑夫在向精靈女士致意後也跟了出去。

在兩個人都離開房間之後,莉亞皺著眉頭問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要帶上這個傑夫?」

「他的貨物被合夥人帶走,產生的損失讓他直接失去了鋪子,沒法在這裡討生活了。」

「可是這也不是帶上他的理由啊?」

「我負責保護貨車,而那車隊最後去了精靈的領地。我沒法說服自己這和我沒關係。」爵士搖搖頭,安慰精靈道:「我給他說明了危險,只承諾在能力可及的情況下保護他的性命,幫助他重新找到落腳點。」

「那艾琳特的召喚怎麼辦?你也要帶他去嗎?」

「別開玩笑了,那樣矮人非得把我扔到酒桶裡淹死。」比爾想了想,然後笑著說道:「到時候又要麻煩你把我從裡面撈出來,艾琳特可沒那麼高。」

「只要你這次不會趁機把我拽下去,然後身上的味道一個星期也去不掉!」

「莉亞,幫我一個忙,好好地訓練西格爾,爭取讓他能夠達到艾琳特的要求,可以作為一名成員參加行動。如果僅作為隨從的話,他的分成會大大減少的。你也知道矮人是個嚴肅而固執的傢伙。」

「你倒是真的很關心他。」莉亞說:「可是你平時為什麼總是不好好和他說話?」

「我總不能搶了你的角色。」比爾回答道:「他很聽話,也很刻苦,但也同樣需要對他嚴厲的人進行管教。」

「你們人類的教育習慣真奇怪。」莉亞搖搖頭:「不過你放心吧,西格爾進步很快,他已經達到了練習彎刀舞的基礎條件,等見到矮人的時候一定可以達標。」

「這麼快?這才幾天?」爵士也感到驚訝:「我記得你說過,精靈也要一年的時間才能達到這個基礎要求。」

「精靈的身體生長和恢復要慢得多。」莉亞臉色紅了紅,然後解釋到:「不得不說人類能夠從野人發展成文明,的確是受到祝福的。」

「估計受到祝福的只有他一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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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樞紐堡2

店主結束了午休,趕忙上來招呼客人,順便多加了一個房間。一行人先去盥洗,將旅行的疲憊徹底洗去之後,舒服地坐在一樓餐區,享受著冰涼的大杯果酒。由於有著傑夫這個當地人的引導,他們只用很少的花費便置辦了一頓不錯的晚餐。桌子上有熱湯、水果沙拉和蘋果派,烤鵪鶉和烤兔子馬上也要端上來,還有幾條熱騰騰的新鮮面包。

既然在這裡住的很不錯,而且距離他們出發去龍獅崖還有好長的時間,所以一行人決定多盤桓幾日。比爾爵士和莉亞計畫在周邊的村鎮轉一下,說不定能發現食人妖的蹤跡。傑夫獲得了爵士的庇護,但是他還有一些債務上的事情要收尾處理。西格爾仍舊一絲不苟的練習武技。

儘管悟性很高,西格爾仍舊沒有一絲放鬆,他可不想被比爾爵士訓斥。爵士是個挑剔的人,他擁有非常敏銳的眼光和發現問題的能力,再小的疏忽和錯誤也能被他發現。所以西格爾吟唱著精靈詩歌,一遍又一遍練習刀舞。

這一天直到傍晚,爵士和精靈仍舊沒有回來,傑夫帶著一些舊貨也出去了。西格爾獨自吃完晚飯,在馬圈照顧自己的小馬。給它梳理毛髮,然後準備牽著它出去轉一下。

道路的兩旁有著各式各樣的人,他們結束了一天的忙碌,正在這裡享受閒暇時光。有交頭接耳的人類,幾名高聲談笑的矮人,吞雲吐霧的侏儒。在巷子的角落裡還有幾個模糊的身影悄悄坐著。

西格爾是個強壯的小夥子,他的身上還帶著彎刀,一副不好招惹的樣子。儘管他手中牽著的小馬駒看上去健康、漂亮,又是可以培養成戰馬的特雷克納馬種,但是那些不懷好意的人也會掂量一下風險,不會輕易出手。

他牽馬走出了鎮子,來到了河谷旁的空地。這裡有斯塔特伯爵時期修築的河堤,旁邊還有平整的驛道。西格爾翻身上馬,讓小馬駒慢慢走起來。現在可不能用力騎乘,但是可以逐漸鍛鍊這匹坐騎的負重力。馬還小,現在也沒有辦法配備馬鞍,所以莉亞在教給他精靈戰舞的同時,也順便讓他學習精靈的無鞍騎術。

夏日傍晚涼爽的風迎面吹來,空氣中夾雜著泥土的芬芳和柴火的香氣,讓西格爾感到非常平靜。他喜歡這種感覺,閉上了眼睛讓馬帶著自己前進。他們踱步在通往鄉村的路上。

突然,馬駒發出了驚恐的喊聲,一下子跳了起來。西格爾抱緊馬脖子,趕緊睜開了眼睛。他看到一輛高速行駛的馬車從身旁疾駛而去,那個車伕還在空中抽了一記響鞭。小馬駒因此嚇了一跳,離開道路,在田地裡狂奔起來。

「別怕,別怕,我和你在一起,沒什麼的!」西格爾努力安撫馬駒的情緒,並且指揮它避開那些容易摔倒,可能導致腿骨折的危險地方。在轉過一個房舍的拐角處時,西格爾猛然看到牆角蹲著個人影,好像是個孩子。他奮力撥轉馬頭,避開了那個人影,但是自己也被甩了出去。

他看到一個黑色的大圈朝自己撲過來,然後才意識到那是口井。西格爾憑藉精靈這段時間給他的訓練,在空中彎腰擰身,努力獲得平衡。伴隨著一通亂響,西格爾墜落到井底。還好他是頭上腳下,沒有嗆到水,也沒有受什麼傷。

井口距離底下大約有10米深,這個時候從上面探出來一個人影,朝下喊話。聲音在井裡轟隆作響,勉強能分辨出:「你沒事吧?沒事兒吧?」

西格爾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朝他回話:「沒事兒!」

上面回答:「要不要我把你拉上來?」

「謝謝!」

「可我沒有繩子!等我想想辦法……」

西格爾看了看,這口井又不寬,他張開雙手可以同時摸到兩面的牆壁,說不定可以嘗試著自己爬上去。雖然井壁又濕又滑,但好在還不算平整,有一些可以用手指摳住的凸起。西格爾小心翼翼的往上移動,肌肉發力固定住自己的身形。

突然他左手一側的牆壁凹了下去,露出個足有一人高的通道。西格爾沒注意,又撲通一聲掉了下去。上面的聲音焦急的喊道:「你沒事兒吧?又發生什麼了?」

「我沒事兒!這裡有個暗門!」西格爾回答:「我一會兒就能過去。」

「暗門!等我去找繩子!」那個人影從井口消失,估計是去找東西了。

西格爾再次向上爬,他繞開了暗門的狹道,一心只想上去。借助井口射下來的光線,他勉強觀察了一下這個暗門。打開的縫隙後面是一個傾斜的通道,陡峭的台階斜指向下方,不知道通向哪裡。西格爾的視力勉強能看到,在台階的盡頭有一扇石門,上面雕刻著弓箭的符號。

西格爾爬出了井口,看到自己的馬正安靜的站在一邊,不好意思的看著它的主人。在馬的旁邊,一個衣衫襤褸、身材消瘦的少年正努力拽捆籬笆用的繩子。這小子一看也就十五六歲的樣子,平時吃不飽飯,略顯寬大的破袍子忽忽悠悠罩在細長的身子上。他頭上帶著個抹布頭巾,臉上又是泥又是灰。怪不得剛才只看到一個黑影,沒能看到相貌。

「哇!你自己就能爬上來,真厲害。」那少年說道,露出一口雪白晶瑩的牙齒。「快,幫我拽根繩子,我要下去找寶貝!」

西格爾看他一副流浪漢的模樣,心有疑慮:「你不會是小偷吧?」

「你這人真不講道理!」那少年氣呼呼的說:「我爸爸臨死前說,家裡的房子下面藏著寶貝,在他死後可以拿出來花。我正在找入口,差點被你撞死不說,還誣陷我是小偷!」

「抱歉差點撞上你。我的馬受到了驚嚇,狂奔起來。我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西格爾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你只要不是小偷就好。不過你這細胳膊細腿的,哪能爬下去?」

「嘿!我快要生氣了啊!你誣陷我也就罷了,居然還說風涼話!」那人撿起地上的小石塊,砸了過來:「快走!快走!」

這石頭怎麼可能打得中西格爾,他輕鬆避了過去。

小馬駒見到主人挨打,有些不樂意,從背後拱了那少年一個趔趄。少年叫道:「連馬都欺負我!」

西格爾更加不好意思了,吹了個口哨,把小馬叫到了自己身邊,然後說道:「我來幫你吧,好嗎?」

那少年一愣,氣惱的說:「你肯定是想偷我們家的財寶!不要裝好人。」

西格爾問心無愧,自然不會惱羞成怒,他解釋道:「從井裡下去很危險,你這麼瘦弱可能出事。再說,你也需要一個人幫你把東西運上來啊。你家的東西我不會拿,我只當自己幫你忙之後,可以抵消欺負你的虧欠。」

那少年想了想,見西格爾說的真誠,於是笑道:「好啊!」

西格爾把馬拴在牆角,籬笆拆開,繩子取了下來。那個少年從房舍裡拿出一隻油燈,一把砍柴刀和一個大口袋。他們固定好繩子,依次爬了下去。

小小的油燈散發出微弱的光亮,兩個人只能看到腳下和身前很短的距離。這條傾斜向下的通道又濕又滑,長滿了苔蘚和小蘑菇。西格爾手牽著那個少年,步履輕鬆的往前走著。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我總不能喂喂喂的叫你吧。」那青年說道:「我是麥芽,不過你可以管我叫做小拇指。」

「我叫西格爾-烏賊。你知道什麼是烏賊嗎?」

「不知道,是不是一種很厲害的生物。」小拇指眼光閃亮,好奇的問道。

「呃……在某種程度上是的。我聽水手說過,深海裡的烏賊可以有小山丘那麼大。不過一般的烏賊也就手臂那麼長。」

「嗯,那麼,你好,烏賊先生」,那少年一本正經的說道。

「你也好,麥芽先生。」

兩個人停在了那扇大門的前面,這次藉著光線,他們終於看清了上面的雕刻和字跡。一個巨大的被拉滿的弓箭雕像,如同門閂一樣,在它周圍是一圈線條優美,隱隱能散發銀光的文字。這扇門並不古老,上面所有的花紋都清晰可見。西格爾伸手摸上去,明明是石頭雕刻,卻有種木頭的感覺。

「這是精靈的文字,我勉強看的懂。」西格爾說道。他努力回想最近一段時間惡補的精靈語知識,努力分辨上面這句話的含義。他勉強看懂了幾個詞,但是卻無法連成句子。

「哦,弓似滿月箭如星。」小拇指用精靈語說道。

門上的箭矢散發出點點光亮,然後化成一片星光,照亮了通道。拉滿的弓弦縮了回去,然後大門就開了。

「你是怎麼知道如何開門的?」西格爾問到。

「這是我家的地方,我怎麼會不知道?」

「那你怎麼還在找大門?」

「這個問題我也想找人問問!」小拇指又開始生氣:「他又沒說清楚。」

西格爾自然地認為這個「他」指的就是小拇指的爸爸。

大門後面是一個庭院,裡面種植著一些能夠發光的植物。地底蘭發出乳白色的光芒,螢火苔蘚則是黃光,蜥蜴草是紅色的,指路菇則是綠色的。大理石的環形涼亭在這個庭院中央,一張小石桌和兩個小石凳擺在涼亭裡。

在涼亭的地面上,散落著一套茶具。小拇指把茶具撿了起來,擦去上面的灰塵,發現居然是一套水晶茶具,上面還刻著漂亮的精靈文字。西格爾探頭探腦的湊過來,唸到:「給此生的摯愛,願一切如月恆久。」

「喂,別亂念,這是我家的。」小拇指把這東西粗魯的放進麻袋裡,然後又四下找了起來。

這個庭院又高又直,四周都是光滑的牆壁,一眼就可以掃盡。西格爾撓撓頭,不解的說到:「這裡就是你家藏寶室?一個地下涼亭,就放個茶具讓你拿?」

「笨蛋,你覺得會有人從井裡爬下來,然後到這裡喝茶的嗎?」小拇指一邊摸索牆壁,一邊說道:「肯定有暗門啦!肯定有!」

果然,他很快就發現一叢隱藏在指路菇旁邊的尖叫草是假的,那是用高超的塑形手藝仿造出來的。她用力一拔,只聽到微微的摩擦聲,牆壁上滑開一條縫隙,顯現出一條彎曲的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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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樞紐堡3

西格爾摘了一叢地底蘭,當做火把率先走了進去,小拇指緊隨其後。這條小路用鵝軟石鋪成,在地底蜿蜒前進。兩個人不知道現在到底距離地面有多深,周圍也沒有任何樹木的根系能從土壤中穿出來,所以他們估計已經非常深入地底。走了大約十分鐘,小徑終於到了盡頭,他們看到通道被一道大門擋住,門的後面散發出淡黃色的光。

油燈在這個時候熄滅了,只剩下西格爾手中的幾株地底蘭,於是兩個人各自拿了一小把。他們靠近那扇大門仔細查看,這才發現那其實是個衣櫥的後擋板,光線就是從這個衣櫥的底下透進來的。

兩個人屏氣凝聲,把耳朵貼近衣櫥,只聽到對面有東西在說話。那聲音夾雜著大量的鼻音和爆破音,間或還有嚴重的磨牙聲,西格爾一點都聽不懂。

不過小拇指臉色發白,緊緊攥住了手中的蘭草。

幸好過了一會兒,那聲音離開了,一同消失的還有衣櫥下面的光。小拇指這個時候才敢行動,他從木板上摸了摸,不知道擰了什麼機關,木板咔吧一聲打開,形成一個小門。

衣櫥裡一件衣服都沒有,櫃子門也半掩著,一大堆厚厚的蜘蛛網塞滿了衣櫃。西格爾掃開蜘蛛網,第一個跳了進去。

這裡原本是一間臥室,不知道為什麼會被修建到了地下,四周都是冰冷的石壁,除了一扇腐朽的木門外,什麼出口都沒有。

從地上殘存的碎片來看,這裡曾經有一架大床,這也是兩個人判斷這裡是臥室的主要原因。在衣櫥旁邊是只剩下一條腿的梳妝台,銅鏡早已生鏽,完全不反光。天花板上的吊燈已經在地上摔成了碎片,殘存的蠟油淌了一地。整個房間有一層厚厚的灰塵,地上有兩排巨大的腳印。

梳妝台的抽屜裡面只剩下角落裡的一副珍珠耳環,這東西自然也進了口袋。

大門的外面是一條長長的走廊,地上過去鋪設的長毯被揉成一團,如同垃圾一樣遺棄在一旁。牆壁上掛著燭台,但是現在沒有任何光照。西格爾兩個人舉著發光的蘭草,踩著地上的腳印走了出去。

密門貫通的房間在走廊的最裡面,而二十多米長的走廊居然只有這一個房間。在兩側的牆壁上,雕刻著不少警句,例如「憤怒只會帶來傷害」還有「同情與憐憫是最大的美德」之類。

走廊的盡頭是一個螺旋樓梯,向上不知道通向哪裡。牆壁的一面倒塌了,露出了一個大洞。麥芽給西格爾指出來,樓梯上乾乾淨淨,而腳印是向大洞的方向延伸。

「下一步咱們應該去哪?」西格爾問到。

「寶藏在樓上。」於是兩個人立刻確定了方向。

螺旋樓梯的上方是一個滑動門,輕輕拉動鏈條就可以打開。然後西格爾和麥芽爬了上去,發現他們已經回到了地面,而這裡是個巨大的書房。房間裝飾的很豪華,天花板上雕刻著太陽標誌,高大的雕像坐落在房間一側,而滑動暗門就是從雕像後面打開的。

屋子裡空無一人,但是所有物品都很整潔,看起來有人負責打掃。地板上鋪著厚厚的羊毛毯,還放了一些又軟又厚的坐墊。兩側的牆壁各開著三扇大型落地窗,裝飾的透明彩色玻璃。沒有窗戶的牆上則靠著大大的書櫃,還有一些放著精美物品的儲藏櫃。

一個大大的書桌就在雕像前面,通體黑色,一隻桌腳卻是紅色的。小拇指徑直爬到書桌下面,撥弄了半天,終於打開一個暗格。

裡面放著一大捲紙,小拇指打開看了看,然後高興的說:「找到了。」

西格爾一直在觀察這個房間,他發現房間的人像有些面熟,牆上掛的徽章也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他走到窗戶旁朝外望去,發現自己正好在樞紐堡的內城,這裡是奇拉子爵的住所。

所以烏賊抓住了小拇指,然後問道:「其實這裡不是什麼你家的藏寶室吧?」

小拇指也不著急,晃晃手裡的捲軸,抖開之後給烏賊看:「來瞧瞧這都寫了什麼?」

西格爾歪著頭閱讀,發現這是本血統證明書,來證明一名叫做「萊梅因-斯塔特」先生的血統及繼承權限。在這本證明書之後,還有畫像、家譜圖和一份遺囑。

「有了這些東西,這裡就是我家藏寶室。」小拇指把手抽回來,然後說道:「好了,咱們可以走了。」

兩個人又偷偷摸摸的原路返回,從雕像後面的滑門下到螺旋樓梯。他們沒走兩步,突然聽到底下傳來了腳步聲,伴隨著那種「鼻音、磨牙聲和爆破音」的語言。一個猙獰而巨大的影子從樓梯最底下的破洞處慢慢伸出來,在對面的牆壁上延伸。

兩個人趕忙把手中的發光蘭草塞到衣服下面,死死摁住。西格爾覺得渾身緊張,他直覺過來的不會是什麼好東西,所以把手放到了彎刀的刀柄上。

影子越來越大,腳步聲也越來越清晰。很快,那個影子的主人就從破洞出走了出來。這是一個足有兩米多高的強壯巨人,光禿禿的頭頂上長著許多凸起的肉瘤,黃褐色的皮膚上長著雜草一樣的體毛,結實的雙臂幾乎快要垂到地上。

這個怪物獠牙突出,嘴巴幾乎咧到耳根。正是這張嘴巴不斷發出奇怪的聲音,令人感到厭煩。

怪物一手舉著提燈,一手提著狼牙棒,罵罵咧咧進入長走廊。西格爾他們又等了一會兒,這個怪物果然又回來了,鑽入破洞離開。

還好這個傢伙一直沒有抬頭看一看。

「你知道那是什麼怪物嗎?」西格爾問到。

「是食人妖。」小拇指神色有些僵硬,很不自然的說道。

西格爾只當他是嚇壞了,也不多問,護送著他從密道離開,又重新爬上井口。麥芽囑咐西格爾要保密,並且把那一對耳環中的一隻送給了他。西格爾不想要,因為他已經答應過了不會去分財寶。

「好吧,這不是在分財寶,而是我給你的禮物。」小拇指把一隻耳環硬塞過來,然後說道:「你算是我的朋友嗎?」

「呃……我覺得算吧。」西格爾撓撓頭,說道:「如果你原諒我差點撞到你,那咱們就是朋友了。」

「我覺得有時候你很小氣!」麥芽揮揮手,背著個裝著茶壺的麻袋和西格爾告別:「記住,關於血統證明那些東西,什麼都不要說哦!」

兩個人就這樣分了開來,西格爾牽著馬駒回到了旅店。結果不但比爾爵士和莉亞師傅不在,連杰夫也沒回來。整整一夜西格爾都在想著那個食人妖的事情,讓他睡不好覺。他不明白食人妖為什麼會在那裡出現,也不知道那傢伙為什麼總是巡邏不停。樞紐堡的子爵知不知道邪惡的生物已經藏在了他的城堡下面?

他原本想將發現的情況報告奇拉子爵,但是想不出來怎麼解釋自己發現食人妖的過程。可巧現在也沒有一個人可以商量,所以西格爾只能輾轉反側,幾乎整整一夜沒睡。

第二天黎明,小夥子下定了決心。他在桌子上留了一封信,說明了發現食人妖的位置和情況,然後全副武裝,準備再去那個洞穴看看。如果不查明食人妖到底有何企圖,他是絕對不會安心的。

他順著密道重新進入城堡地下的房間,這裡死氣沉沉的環境令人窒息,隨時可能有食人妖出現的念頭也讓西格爾非常緊張。他躡手躡腳,貼著牆角溜邊前進,靠著別在手腕上的螢火苔蘚照亮。在幾種可以找到的發光植物中,螢火苔蘚最為昏暗。

鑽入牆壁上破損的大洞後,他發現這裡是個天然洞穴,有一條地下暗河從前面穿過。河水兩米多寬,裡面沒有魚,也沒有水草,水流很急但是並不深,只能淹沒膝蓋。西格爾擔心自己跳過去會發出太大的聲音,於是脫下鞋子,挽起褲腳涉水過河。河水異常冰冷,不過西格爾並不在乎。

過了小河之後,洞穴繼續向下,一種異常的臭味越來越濃。在坑洞兩旁,可以發現一些隨手丟棄的東西,大多是食物的殘骸和其他垃圾。一些小老鼠在這些垃圾上鑽來鑽去,用閃爍著黃光的小眼睛看著不速之客。自然形成的洞穴在前面一個轉彎處重新變成了石砌牆,那裡隱隱有光亮發出。

從轉角探出頭來的時候,西格爾感覺有一陣微風,帶著更加濃烈的臭味。一團快要熄滅的篝火在這個房間的正中央,上面架著一口鍋,散發出焦糊的臭味,兩隻巨大的食人妖正躺在旁邊睡覺。

地上亂七八糟,幾乎沒有可以用來落腳的空間。西格爾看到這裡有雞的羽毛,被踩碎的番茄和土豆,一堆打翻的酒瓶子空空如也。在房間的牆壁上掛著很多木頭盾牌,下面堆著幾個大酒桶,寫著「約伯家」的商標。幾把巨大的雙手劍隨意丟在木桶旁邊。劍保養得很差,上面都是鏽跡,不過食人妖並不在乎,他們更是靠自己的力量而不是武技。

這時從頭頂發出了轟隆轟隆的響聲,然後便看到牆壁上一面盾牌被撞到一旁,露出了後面的傾斜通道。一個**袋從通道後一邊翻滾一邊滑了出來,可以感到麻袋裡面裝著活物,還在撲騰撲騰的掙扎,發出咯咯咯的叫聲。袋口扎得緊緊的,裡面的東西跑不出來。

食人妖被聲音吵醒,翻了個身,用巨大的手掌使勁朝袋子拍了下去,一下、兩下。然後袋子裡沒有了動靜,只有些鮮血滲透了麻袋,慢慢流了出來。食人妖很滿意自己把鬧鐘關上了,於是繼續睡懶覺。

隨後,一個飯盒大小的包裹從通道里滑了下來,輕輕掉在麻袋上。西格爾藉著篝火,發現那應該是一本用羊皮包裹起來的書,外面還用絲線捆著一封信。信封用紅色的封蠟粘合,依稀可以看見封蠟上的徽章。

烏賊直覺這封信會有大用,想要將它拿過來。可是人妖就躺在那堆東西旁邊,一不小心就會驚醒它們。西格爾猶豫了一下,然後下定了決心,屏住呼吸,捂著嘴巴輕輕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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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樞紐堡4

篝火在牆上投下一個搖曳的影子,把西格爾嚇了一跳。他仔細看了看,發現那只不過是他自己的投影。『緊張什麼,影子而已!』西格爾咒罵一句,調整心情,放鬆呼吸,把感官集中到周圍的環境上。他悄悄靠近那個小包裹,越來越近。

正在這時,頭頂上又開始轟隆作響,通道里還伴隨著「不要~~~救命呀~~~」的叫喊。食人妖被吵醒,打了個噴嚏,用手摳摳鼻子,眼睛正在慢慢張開。

西格爾孤注一擲,趕快撿起包裹,返身朝回跑。他踢倒了地上的瓶子,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這讓他的心跳速率瞬間飆高,腳下不由得又加快了幾分。食人妖抬起頭來,差一點就看到消失在轉角的西格爾。這時一個被捆綁的男人從通道里滑下來,撲通一聲摔在地上。他用力掙扎,地上的瓶子亂滾亂晃,發出巨大的噪音。

兩隻食人妖都坐了起來,用醜陋而巨大的眼睛盯著掉下來的人,然後嘰裡咕嚕說了幾句。被捆著的男人嚇壞了,全身止不住的發抖,屎尿橫流。

「說吧,你幹了什麼好事?」一個食人妖開始使用通用語,雖然仍舊摻雜了濃重的鼻音和磨牙聲,但西格爾總算能聽懂了。

「我……我偷了老爺夫人的銀飾,拿去換錢,被抓住。」那人用顫抖的聲音斷斷續續的說。

「這故事不好聽,咱們吃了他吧」,一個食人妖說道。

「別著急,讓我仔細問問,他一定不止犯了這麼一點事情。」另一個轉過頭去,惡狠狠的說道:「你就干了這麼點壞事?這故事還不夠塞牙縫的啊!」

「我……我還……」那人手腳都不能動,在地上像一隻蚯蚓似的扭曲。食人妖將一隻大腳踩了上去,那人立刻沒法掙紮了。「說出你的故事!」食人妖喊道。在死亡的恐懼下,被捆著的人開始胡言亂語。

「當然不止這點故事,當然不止……」那人說:「我想想……我是夫人的馬伕,但是整天干活不專心,總是手忙腳亂的出錯……」

「出點錯算什麼?這故事不好聽!」

「沒……啊,有有有,當然有好聽的。我出錯的原因是對夫人有想法,我對她有很多非分的想法,而且!不僅有想法,還下手了。」那人開始編造故事。

兩隻食人這才饒有興致的坐了下來,手裡端著巨大的酒杯,仰頭喝下一口滿是泡沫的麥酒,開始聽他的講述。

故事越編越離譜,那個馬伕在故事中簡直成了一個無惡不作的大壞蛋。他強暴了對他有恩情的夫人,當面殺了她全家,挾持人質對抗鎮子的守衛,然後又屠戮了人質一家。

「那你是怎麼被抓住的?」食人妖好奇地問。

「當……當然是被人偷襲!」講故事的傢伙趕緊補上這個漏洞。「是被夫人從背後偷襲,那個賤人打了我的頭一下。你看看,我這裡還有傷口。」

果然,馬伕的腦袋上有一大片地方沒有頭髮,不過那不是傷口,而是癩痢。

「真是一段可歌可泣的冒險故事啊!」兩個食人妖說道:「要不把他加入我們吧,我喜歡這樣的惡棍!」

「好的,好的!我要加入你們!」那個人大聲喊道:「我非常願意成為你們的同伴!」

「那我去帶著他,進行入夥儀式,你收拾一下袋子裡的雞,然後一起來吃早餐。」另一個食人妖擠擠眼睛,站起身來,他全身的肉都隨著顫抖。他一邊笑一邊說:「今天好歹可以換換口味了。」

說完,它扛著那個被捆起來的傢伙,在他「謝謝兩位大哥,我要加入你們」的叫喊聲中,離開了這個房間。

西格爾目睹這一切,他緊張得不得了。『快走吧,你這個笨蛋,你救不了他。』他對自己說道,這沒什麼可看的,你不是食人妖的對手。在他拿出輕弩的時候,他還這樣想。當他把彎刀也抽出來的時候,卻改變了心思。

『我要試試!』

他偷偷看著房間內的食人妖,現在情勢正好。那個巨大的類人怪物正背對著西格爾,擋在篝火前面。他正發出哼哼的怪聲,用巨大的手指從雞身上拔毛。食人妖完全不知道他後面有個隱藏的殺手。

西格爾端起了弩弓,然後想了想,發現短短的弩矢很可能射不透食人妖的厚皮。他放下弩弓,雙手握著彎刀,朝食人妖背後走去。

那怪物並沒有發覺,這對西格爾是個好消息。他瞄準那怪物左側後背心臟的方向——西格爾猜測這怪物的心臟應該在那個位置,然後用力劈了下去。

沒想到這一下居然砍到了骨頭上,彎刀被彈開,只是在食人妖背後劃了一道口子,讓它流下了黃褐色的血液。食人妖大吼一聲,扭頭看到了偷襲他的敵人。他憤怒地叫嚷著,準備站起身來好好打一架。

西格爾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但是他也沒有驚慌失措。『一刀不行就再來一下!』他再次舉起彎刀,這次狠狠的朝食人妖的腰間砍去。

避開了肩胛和肋骨,刀鋒順利的劃破了食人妖的皮膚,直深入內臟。即使對於皮糙肉厚生命堅韌的食人妖來說,這下也難以承受。它架起手肘,用力朝後揮動,意圖把背後的小賊打飛。

西格爾只覺得惡風撲面,一個矮身低頭躲了過去。他順勢做出翻滾來躲避,這段日子勤學苦練的精靈戰舞發揮了作用。西格爾行雲流水一般踏出了正確的步伐,仍舊保持在食人妖身後,抓住機會朝怪物的腳腕又砍了一刀。

這一下沒能砍斷他的右腳,不過也令食人妖行動變得不平衡。怪物努力站了起來,以完好的那隻腿為軸,努力轉過身來。它雙手握拳,使足了力氣,準備給偷襲者致命一擊。

可西格爾也沒停下腳步,他如同一片落葉,隨著食人妖帶起的風行動,輕飄飄的保持在敵人背後。他順勢又在大腿、膝蓋和後背上給食人妖來了幾刀。食人妖大怒,忽左忽右的轉身,可西格爾總是能保持在那怪物身後。幾十刀砍下去,即便恢復力再強,食人妖也難以招架,力氣越來越小。

眼看戰鬥就能分出勝負,食人妖卻不再轉身了,而是猛地衝向牆壁,一下子趴在上面。西格爾只一瞬間就明白了它的目的——只要貼著牆壁轉身,那就無論如何不可能繼續躲藏在背後了。他想到這點,迅速後退,從地上撿起了輕弩。

食人妖喉嚨裡發出咯咯的笑聲,背貼牆壁,得意的轉過身來。他知道自己只要休息一段時間,身上的傷口都是可以恢復的。而且只要抓住了那個小賊,生吃活吞了他,即可以治療傷勢,也可解心頭之恨!

他終於看到了偷襲者,一個健壯的年輕人類。然後只覺得亮光一閃,眼窩傳來了鑽心的劇痛,一隻眼睛被弩矢直接射瞎。

哇啊啊啊啊!食人妖大喊,也不去管流血的傷口,張牙舞爪,憤怒地衝了上來。西格爾來不及重新上弦,只能端起弩弓假裝瞄準。他大喊著:「再瞎一隻眼睛!」食人妖信以為真,抬手遮住了唯一一隻完好的眼,盲目的向前衝來。

西格爾把弩弓往食人妖頭上一扔,從地上蜷身翻滾,順勢拾起彎刀,又給食人妖的胯下來了一刀。食人妖已經不管不顧,只想著把西格爾掐死。他完全無視身上的傷勢和疼痛,仗著自己早晚能夠恢復的本領亂打亂踢,一副拚命的樣子。

西格爾知道自己若是比耐力,定會死於食人妖之手。他目前都已感到全身疲憊,但是那怪物卻還有的是力氣。只要再過一會兒,西格爾很可能無法再保持精靈舞步。人類的身板兒在鐵錘一樣的拳頭下經不住幾次攻擊。

又隨著轉了兩圈,食人妖已經習慣了小賊在背後的不斷偷襲,卻沒想到西格爾忽然轉到了正面。由於食人妖總是向後拳打腳踢,身前則一點防護都沒有,空門大開。烏賊抓住這難得的機會,狠狠在怪物的脖子上劃了一刀。這一下割斷了怪物的血管和氣管。

食人妖一把抱住了西格爾,用雙臂緊緊勒住男孩的身子,將他拖離地面。西格爾手中的武器掉在地上,全身的骨頭被壓得咯咯作響,肺裡的空氣也幾乎都被擠了出來。從食人妖脖子傷口流下來的血澆在西格爾的臉上,更嗆得他不能呼吸。

強大的生命力令食人妖仍然可以緩慢活動,這個怪物還張開巨大的滿是惡臭的嘴巴,準備吞噬血肉來療傷。只是它的脖子受到重傷,腦袋幾乎掉下來一半,自然也沒法低頭咬人。西格爾聞著足以把人熏死的惡臭,用力掙扎。

『還有什麼我可以用的辦法?』西格爾已經覺得雙眼發黑,氣都喘不過來了。求生的慾望支持著他的身體,而頑固的靈魂擠壓著所有隱藏起來的力量。

這時,一個小小的光球從西格爾腦門上飄了起來,像是一個小小蠟燭的火苗。這個光球一直漂浮到食人妖完好的眼前,然後猛地爆炸開來。

食人妖僅剩的眼球被炸得稀爛,衝擊力令它的腦袋猛向後仰,把脖子的傷口徹底撕開。食人妖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一命嗚呼。

西格爾全身疲憊極了,他好不容易才從食人妖的懷抱中站起來。為了防止這種怪物通過再生能力重新活過來,他找回彎刀,用力把食人妖的頭割了下來,然後扔在了篝火裡。曾聽比爾爵士說過,只要把頭砍下來然後丟在火裡燒掉,食人妖就不會復活。

火焰察覺到了這個邪惡的生物,立刻散發能量來淨化它。火苗忽的一下躥得很高,幾秒鐘就把食人妖的頭顱燒成灰燼。倒在地上的怪物軀體也很快干癟,變得如同朽木一般,也被西格爾扔到火裡燒掉。

他大口喘著粗氣,把差點被壓扁的身子重新吹起來。想到自己的戰績,他心中有點得意,不是什麼人能夠在剛踏上冒險者道路的時候就能撂倒食人妖。年輕人喘息了一會兒,然後用繩索在地上做了一個絆索陷阱。他找回所有的武器,發現弩弓已經被食人妖踩碎而不能使用,也只有無奈的笑笑,趕忙向洞穴深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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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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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樞紐堡5

儲藏間的隔壁是一排空的小房間,裡面擺著好多上下雙層床,在過去這裡可能是個地下兵營,供守衛休息之用。在這些休息間的盡頭,一扇厚重的大門阻隔著,另一面的牆上掛著醒目的指示牌,上面寫著「食堂」。

食堂已經被食人妖改成了廚房。西格爾輕輕推開門的時候,正看見那頭食人妖用雙手巨劍剁肉。從滑道里送下來的那個人已經被肢解掉,胳膊和腿放在一個木桶裡,身軀和頭顱正在食人妖的肉板子上。案板下面還有專門的一個桶來接淌下來的鮮血。

西格爾的胃如遭痛擊,實在忍不住,哇的一口吐了出來。他扶著門框才勉強沒有被這血腥的一幕擊倒。那食人妖看到了西格爾,開心笑了起來:「加餐?而且都不用清洗內臟!」

這個怪物直接把人類用的雙手巨劍投擲過來,就像是在甩一把普通的飛刀。

西格爾感到威脅,趕緊向後跳,順手關上了大門。雙手劍砰的一聲砸在了厚厚的門板上,約有一半劍身穿透過來,另一半還卡在外面。

透過門上的破洞,西格爾看到食人妖正在衝鋒。

他扔下門就開始逃跑,用力向篝火房間跑去。食堂的門在轟隆巨響中變成了碎片,就連整個地下軍營都在顫抖。食人妖在後面大喊:「我想聽故事,我想吃掉你!」

西格爾躍進篝火房間,從腰上解下一個小袋子拿在手裡。他頭也不回,向轉角後的通道跑去。食人妖也不多想,跟著衝了進來。他覺得腳下一絆,被一個繩套拉住了腳腕。巨大的食人妖失去了平衡,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西格爾接著從拐角轉了回來,他把手上的袋子用力灑在地上,造成一大堆鐵珠在地上亂滾。食人妖想要站起來,可是他的腳總是打滑,只能放慢動作小心爬起。

這些鐵珠是莉亞師傅讓傑夫找來的,用來訓練西格爾的平衡能力,結果全都用在了食人妖身上。力大無窮的怪物平衡性並不好,他現在不敢太快轉身或者移動,否則就會摔倒。

西格爾在訓練中已經適應了這種環境,不會造成太大的影響。他通過與上一隻食人妖的戰鬥,初步知道了這種怪物的弱點。在如同舞蹈般旋轉的刀光中,西格爾總是朝著那些脆弱的血管和肌腱下手。即便食人妖恢復能力超常,他也不能把流出來的血吸回去。而斷裂的肌腱更是進一步遲緩了怪物的動作,形成西格爾的戰鬥優勢。

食人妖的一隻腳腕還被繩索捆在酒桶上,這讓它移動的時候如同拖著沉重的船錨。西格爾先是砍斷了彎刀,然後又拿起牆邊的生鏽巨劍繼續攻擊。足足有幾百回合之後,他才終於把食人妖放翻在地上。

食人妖瞪大了眼睛,一動不動,從他最新的傷口處基本已經流不出什麼血液——都在戰鬥中被放光流盡了。西格爾拖著雙手劍,站到食人妖肩膀旁邊,他努力高舉起巨劍,要把怪物的腦袋砍下來。

在刀落下的那一剎那,食人妖突然動了。他抓住手邊的酒瓶碎片,一下子捅向西格爾的肋間。疼痛讓西格爾身子劇震,但他還是咬牙把巨劍揮砍下來。食人妖的頭顱滾落在一旁,而西格爾右腋窩下面全都是血。

還好穿著鏈甲衫,碎瓶子只是捅穿了皮膚,並沒有傷到內臟。西格爾撕下褲腿,壓緊傷口,進行了簡單的包紮。隨後他把食人妖腦袋踢進了火堆,然後一歪一扭的往回走。

費了好大的力氣他才掙紮著回到旅店。在門口,他看到比爾爵士正在備馬,莉亞師傅也全副武裝準備出發。精靈第一個看到了西格爾,驚呼一聲,趕緊衝上來扶住他。爵士則直接把他抱了起來。西格爾只覺得一陣放鬆,然後昏了過去。

在旅館二層的房間中,西格爾已經沉沉睡去。精靈檢查了他的傷勢,並且利用遊俠的法力處理好傷口。西格爾疲憊極了,他的體力和精力都達到極限,睡眠現在對他來說是最好的療法。

比爾爵士在旁邊的房間裡,坐在椅子上,西格爾搶回來的信函放在一邊的桌子上,已經打開。爵士的神色很沉重,陰雲密佈著。他一言不發的望著窗外,直到莉亞走了進來。

「西格爾怎麼樣?他會好嗎?」爵士急切地問。

「放心吧,他沒事了,現在好好睡一覺,就不會有事了。」莉亞安慰他,說到。

「真是個好孩子。你看看他拿回來的半片彎刀,難以想像他都經歷了怎樣的戰鬥。」比爾爵士搖搖頭,隨後說道:「看到他留下來的紙條,我都嚇了一跳,居然去找食人妖的麻煩。這惹禍精。」

「都是給正義感驅使的,你可真算找了個好徒弟。」

「不,他不是我的徒弟,而是騎士扈從。他要從我這裡接過騎士頭銜的。」比爾爵士對精靈說:「你才是他的師傅。」

「是不是你也在算計矮人和大笨蛋?」莉婭想到了另外兩個好朋友,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她說:「大笨蛋其實也不用算計,只要請他吃飯就好。矮人則很穩重,不會隨便聽你說。不過我可以激將他一下,每次他都上當。」

爵士則仍沒有什麼表情,他的思緒並不在精靈所說的事情上。

莉亞發現了這一點,走上前去,拿起了那封信。信件很短,但是裡面卻潛藏著陰謀。這個計畫由樞紐堡的奇拉子爵發起,由食人妖出手,和王子殿下的性命有關。

「這說不通啊!」莉亞皺著眉頭說道:「斯塔特一族出自繁星王國,奇拉子爵更是一直想恢復伯爵的爵位,巴結王子都來不及,怎麼可能要謀殺他?」

「這理由過於牽強,但這本身就是連環的計謀。」比爾爵士慢慢的說道:「正因為事情過於詭異才會更加引導人們的遐想。不論這件事情成不成功,奇拉子爵一定會被推上風口浪尖。這片土地上有誰是奇拉子爵的敵人?」

「總不會是我們精靈吧?」莉亞驚訝道:「我們才不會使用栽贓嫁禍這種邪惡手段呢!只有人類才這樣做。」

「是的,我知道,我瞭解你們。但是樞紐城的人不瞭解。即便不發生戰爭,精靈和這裡的關係也會大大緊張。」比爾爵士分析道:「王子若是死了,樞紐堡絕對會被掀翻,你們精靈的新林也難逃戰火;如果王子不死,奇拉子爵也會為了避嫌向新林進軍。這兩種情況下,最終得利的只有一個地方——深水城。」

「深水城和這有什麼關係?」莉亞不明白。「你們人類的陰謀也太複雜了吧?」

「沒錯,我也覺得這件事過於複雜,有點不像真的。」比爾爵士揉揉額頭,低聲說道:「我只是個直來直去的騎士,受不了這些貴族間勾心鬥角的事情。以我的智力也就能思考到這個程度而已。而且整件事情還有一個地方無法解釋:那些食人妖為什麼在子爵的城堡下面,奇拉-斯塔特到底扮演了個什麼角色?」

「讓我喘口氣吧,簡直要把我繞死了。」莉亞搬了張椅子,無力的倒進去。「我現在明白為什麼艾琳特矮人總是覺得你麻煩了,我現在也有這種感覺。」

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比爾爵士說道:「目前只有一種可行的選擇——我要去找晨曦守衛,保護好王子的安全。」

「我和你一起去。」莉亞立刻回應到。

「不,你帶著西格爾去找艾琳特,月食節之前就呆在龍獅崖那裡。我身上有爵位,行動起來會方便些。而且都知道奇拉子爵和精靈有矛盾,你也就不要出現了。這件事情不要告訴西格爾,只說我拿著信去找重要的人了,你們也盡快離開樞紐堡,最好今晚就走。如果一切順利,我會盡快和你們會合。記得別讓矮人吞了我的那份!」

說完,比爾爵士站起身來,把信件仔細收好,放在貼身的口袋裡。他把武器和一切戰鬥用的物品都帶好,和精靈告別,準備即刻上路。

他停在西格爾沉睡的房間門口,猶豫了一下又走了進去。他抬起手來,想要摸摸西格爾的黑頭髮,但是停在空中,然後又收了回來。比爾爵士微笑著給莉亞說道:「好好管教這個小崽子,別讓他得意忘形。」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騎馬離開了。

西格爾覺得自己做了一個美夢:他躺在大海之上,不需要船,他只是簡單的仰臥在水面上,知道自己絕對不會沉沒。天上繁星閃耀,月光皎潔,微風吹動雲彩輕輕從天際線上飄過。過了一會兒,月亮西沉,朝陽升起。太陽在天空運動,灑下溫暖的熱量。海面如同鑽石般閃耀,波浪緩緩湧動。然後夕陽灑下的光輝,將整個天空和海洋映照成一片火紅。西格爾在水面上坐起身來,朝南方看。一隻巨大的紅色火鳥從海平面飛了起來。

然後他就從車上坐了起來。

西格爾認了出來,這是傑夫的四輪貨車,車廂裡鋪上了稻草減少顛簸。莉亞師傅正駕著車,三頭騾子溫順地拉著貨車前進。她的馬和西格爾的馬駒老老實實跟在貨車後面。

「莉亞師傅,咱們是去哪?」

「要離開樞紐堡,西格爾。你帶回來的信很重要,比爾爵士拿著信去找晨曦騎士報告,傑夫和他在一起,打點些瑣事。你和我則另有要事,繼續向西向北,去矮人的山丘。你現在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好好休息吧。」

「哦。」西格爾答應一聲。他躺了回去,看著樞紐堡高大的石牆在夜色中逐漸消失,那些房子中的亮光和歡聲笑語也漸漸隱沒。今晚基本沒有月亮,所以城堡整個都是黑的,現在看上去像是一座巨大的墓碑,在城牆上巡邏的士兵影影綽綽,好像扭曲的鬼怪。西格爾搖搖頭,猜測自己還沒有完全從食人妖的戰鬥中恢復,還是會出現幻覺。他又胡思亂想了一會兒,想到了老船長,想到了比爾爵士,還有侏儒和齙牙水手。他努力回想麥芽-小拇指的樣子,但是卻覺得那個形象逐漸模糊,怎麼也記不真切。在迷迷濛濛之間,西格爾離開了樞紐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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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摩拉之巔1

西格爾的身體恢復力驚人,他肋下的傷口只用了三天就癒合如初,這讓莉亞非常驚訝。西格爾將這歸功於精靈師傅高超的法術能力,但是精靈心裡明白,這絕對不是簡單的神術能夠達到的效果。

傷口沒好之前,西格爾不能進行鍛鍊,只能躺在馬車上看書,他仍舊在嘗試破解那本密碼書,並樂在其中。那些毫無規律的線條和符號不斷在他眼中變幻,似乎謎底很快就要被揭開。這引起了莉亞的好奇,她也會拿過那本書來看看,但是很快就放棄了。精靈認為看這種亂七八糟的線條簡直就是在浪費時間,所以在西格爾傷口癒合之後就禁止他再看書,必須專注於訓練。除了繼續提升精靈武藝外,為了給後來的冒險做好準備,莉亞也開始教授他一些關於戰場配合、作戰指揮的事情。

兩個人要前往的地方是摩拉之巔,一座巨大的矮人城市,也是新大陸上矮人聚居的中心。根據歷史記載,當風暴之牆後退,顯露出整個新大陸的時候,堅毅的矮人便受到召喚,他們乘坐永不沉沒的石船來到這裡。原本的七大氏族各自派出的精英,一起匯合在高山之下。他們發現了城牆山脈,找到這裡的最高峰,然後將這座山命名為摩拉之巔。隨後,矮人在這裡開鑿出岩石王國,並在此居住、繁衍下來。

矮人的守護神非常看顧他的子民,所以矮人的遠征行動要早於精靈、人類和其他所有種族,比巨龍都要早。只不過因為巨龍擁有翅膀,能夠直接飛越兩大陸中間的海洋,所以才超過了航行中的石船,得以更早抵達。

矮人城市的入口在雪線之上,這就意味著兩個人必須準備很多禦寒衣物。幸好摩拉之巔下面有幾個專門為矮人王國服務的村鎮,無數農民在平原上種植燕麥和土豆,製作面包、釀造啤酒,與矮人交易。在那裡總是會有大量的禦寒衣物出售、出租。

從樞紐堡前往摩拉之巔的道路一般被認為是比較安全的,這裡一馬平川,沒有可供怪獸藏身的地點。在這片平原上,還有許多石頭修建的瞭望塔哨。矮人的實習戰士會在這裡放哨,防備各個方向的威脅。他們的瞭望塔和矮人其它建築一樣,堅固、高效。只要點燃狼煙很快就能將消息傳遞出去。矮人長年設有懸賞,給那些能夠及時幫助瞭望塔的人。不管是路過商隊的護衛還是單純的冒險者,甚至周圍的一些居民,都願意提供幫助。

正因為如此,這片平原一直是非常受喜愛的土地,有大量農民居住於此,或耕種、或放牧。一路上會途徑很多小村莊,大多是熱情好客的地方。他們對於路過的商隊早就習以為常,也不怕長相凶惡的僱傭兵們。在強大的矮人王國保護下,這裡的居民難得可以安居樂業,享受平靜的生活。

矮人們的興趣在於向地下挖掘,而摩拉之巔的巨大山脈和其下蘊藏的無盡礦脈足以滿足矮人們的愛好,所以這個強大的王國一直以來沒有對外擴張——這也讓周圍的勢力大感放心。聽莉亞說,在100多年前,有一部分矮人願意去探尋摩拉之巔以西的廣闊未知土地,但是後來他們的命運不得而知。

「如果你覺得比爾爵士是一個嚴肅而刻板的人,那你會在見到矮人艾琳特之後改變主意。」精靈對西格爾說:「艾琳特的姓氏是金剛石,這是一個具有非常悠久歷史的矮人家族姓氏,他們一直都是以堅韌不拔和頑如磐石著稱的,即便是以矮人的標準也一樣。」

「莉亞師傅,你們是怎麼遇見的?我是說一個人類,一個精靈還有一個矮人?」西格爾好奇的問到。

「三十年前,比爾還不是爵士,他剛剛在劍術上嶄露頭角,所以來到新大陸參加樞紐堡的騎士武術比賽。那一屆比賽獲勝的人將可能得到爵士頭銜——你也知道,他成為了冠軍。」精靈慢慢訴說著:「在那之後,他也就成為斯塔特家族的徵召騎士,需要服務至少二十年,然後才能獲封領地。正巧那個時侯有一股獸人從北方高原下來,一路洗劫村鎮,甚至殺向了深水城。矮人、精靈和人類聯合起來,決定給這些綠皮怪物一個深刻的教訓。我們就是在那裡相遇的。」

「那場戰鬥一定很精彩吧!」

「如果你在現場看到我所看到的,就不會那麼說了。」莉亞輕輕嘆了一口氣:「對於在前線的戰士們來說,這場戰鬥是自然是充滿榮譽的,有許多可歌可泣的故事。可對於指揮官們來說,戰爭是另外一回事,是數字的遊戲和政治的延續。最終證明,外來的威脅總會被擊敗,但是內部的分歧才是致命的根本。深水城自立成為獨立領地,不再接受任何領導;新林和樞紐堡互相戒備,誰也不相信誰;矮人回到了礦坑,宣佈除了商業來往之外,不再摻和新大陸其他種族的事情。這一切的狀況相比獸人來之前還要混亂。」

「怎麼會這樣?大家不能解開誤會,好好談一下嗎?」西格爾問到。

這個問題精靈也沒有答案。其實不光是各個種族之間,就是精靈內部還有好多不同的派別。以其他種族的眼光來看,精靈擁有長久的生命、高度的文化、強大的力量,他們是優雅和文明的代言人。可莉亞知道,在這光鮮的表象之下,精靈也面臨著分裂和爭鬥。許多精靈的分支已經獨立行事,相互之間不再是以同族、同胞來對待,僅剩下冰冷的政治交換。

西格爾看到師傅心情不是很好,於是乖乖到一旁去練習射術——他的訓練進度再一次被提前。反正弩弓已經在戰鬥中損毀了,何不借這個機會開始慢慢接觸弓箭?就像比爾爵士以前說的那樣,弓箭才是能夠用一輩子的本領。

現在他還在使用莉亞的長弓,初始還讓他興奮了好一會兒。「一把真正的精靈長弓啊!我好久之前就想摸摸了。」西格爾是這麼說的。這把弓由核桃木製成,表面纏繞著潔白的銀絲,弓弦則是用獸筋、竹漿和羊角製成。拿到手裡很輕,但是拉起來卻很費勁。西格爾見過莉亞師傅拉弓,動作輕盈發箭準確,從來沒有想到這個長弓如此難用。

「如果沒有足夠的力度,射出去的箭怎麼可能有威力?」麗婭在解釋這個問題的時候沒有看西格爾,怕他發現自己眼中的笑意。精靈的所有武器都只適合精靈使用,這不僅僅是指武器和武技的配合,同樣也需要血脈相符才行。其他種族的人在使用精靈武器的時候,會發現難以駕馭,非常彆扭,無法發揮這些武器全部的實力。很少人知道這件事情,在外面流傳的一些精靈武器即便的確出自精靈之手,其實大多只是「精靈風格」的武器,經過改造和弱化,完全比不上精靈的專屬武器。

「別著急,到了前面的城鎮我給你看看有沒有合適的長弓。」莉亞精靈說道:「或者如果有合適的材料,我也可以為你製作一把。」

「莉亞師傅,你還是一個制弓匠人?」

「是的。除此之外,我還會頌詩、歌唱,以及訓練新兵。」精靈板起臉來,彷彿是比爾爵士回來了:「繼續做好你的訓練,不要心急,時間還很多。」

時間永無盡頭,但是時間也會飛速流逝。這一天傍晚,天空被烏雲覆蓋,眼看就要有一場大雨降下。可他們錯過了找旅店休息的機會,道路前後兩個方向都沒有村落,只剩下不遠處有一座矮人的哨崗。

他們只得駕著馬車去那裡碰碰運氣。

瞭望塔並不高,只有大約8米,但是裡面被分成了三層。人類和精靈如果進去,只能彎下腰來,非常難以行動。不過這個高度不會影響矮人。哨塔並沒有一般意義上的大門,只能通過旁邊院子裡一個向下的翻門,通過地下的走廊,前往哨塔內部。當然,另一個方式就是從下細上粗的塔樓外牆爬上去,然後從頂部進入。

當西格爾駕車接近這裡的時候,他能透過崗哨的瞭望孔看到裡面黃色的火光。塔樓外面的風裡已經帶上了雨前的涼意,所以西格爾越發覺得那篝火會溫暖且舒適。

這時,一聲雷鳴般的吼叫從塔樓上傳來,西格爾看到個強壯的影子爬到了牆邊,大喊道:「站住!不要再接近了!說明來意!」

精靈從馬車上站起身來,行禮之後說道:「我們是路過的旅行者,原意是前往摩拉之巔。現在風雨將至,我們尋求一處可以過夜落腳的地方。」

「你們不能進入哨塔」,那矮人說道。

「通融一下吧。」莉亞請求道:「我們是矮人艾琳特-金剛石的朋友,這次也是應他的召喚前來摩拉之巔。他曾說過,我們是他(莉亞換成了矮人語)可以一醉方休的兄弟。」

哨塔裡響起了矮人們急促而熱烈的討論,然後又有一個矮人爬到了哨塔頂部。由於天色已黑,西格爾和他的師傅都看不清這個矮人的相貌,不過這不影響能夠在黑暗視物的矮人打量他們。

「你們仍舊不能進入崗哨。但是你們聲稱是艾琳特-金剛石的朋友,而我恰好認識這麼一個倔石頭,所以我私人提供給你們一些幫助。」說完,他就把一大包東西扔了下來。「這是一個簡易帳篷,你們可以用它避避風雨。但是有個要求,你們必須離開哨所兩百步以上。」

說完,矮人便回到塔裡。

先是感謝了矮人的幫助,西格爾隨後拾起帳篷。等他一入手才發現,這頂帳篷非常厚重,是用好幾層不同的布料疊加縫合而成,整體做工精緻,不論是接縫處還是邊角都處理得一絲不苟。帳篷外面摸上去光滑平整,裡面卻毛茸茸、軟綿綿的。

「這帳篷可不一般。」莉亞說道:「好好愛護,明早還要還給他們。」

兩個人依照矮人的指示離開一段距離佈置好帳篷,這個時候雨點也開始落下。兩人來不及生火熱食物,只能盡快躲進帳篷裡面。

一道響雷在頭頂炸亮,瓢潑大雨從天而降。雨水砸到帳篷上,化作大水滴滾落下去,一點也不能打濕表面的布料。

這個帳篷是頂棚與坐墊一體的,只要進去之後拉上門簾,便會成為一個封閉的空間。外面的大雨絲毫不能影響到帳篷內部,裡面仍舊保持著令人舒適的溫度。只有兩件事令西格爾覺得有些缺憾,一個是帳篷的高度,一個是這裡面並沒有任何照明。

「矮人的眼睛早就適應了地底無光的環境,這個帳篷被布料全部覆蓋不能引火,對他們也沒有什麼妨礙。」精靈解釋到:「好了,就一晚上的時間,早些睡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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