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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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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深水城3

兩個人連喝了三杯,傑尼斯才繼續說道:「一連半個月,沒有一艘船來到這裡,島上的東西都被搬空,還好有一個甜水井,我就捕魚捉蝦等著。有幾次在黑夜中看到海平線上有燃燒的火光,我就知道獸人船隊走得不遠,他們仍在航線上不斷劫掠。我等了很久,終於有一艘精靈快船把我救了。不過他們又在離新大陸不遠的地方被擊沉,我和兩個精靈抱著木桶,漂回到岸上。我在深水城這裡無親無故,認識的朋友基本都死在了大海上,只好乞討度日。」

「獸人實在太猖獗了!」西格爾咬牙切齒。「這個種族只知道劫掠為生,以謀殺和脅迫構建文化。他們為什麼要存在呢?」

「只有神才能解答你的問題。」傑尼斯回答道。

在此之後,齙牙傑尼斯留在了西格爾身邊,幫他處理一些雜務。西格爾非常關注獸人艦隊對兩個大陸之間海運的影響,就讓傑尼斯幫他打聽這方面的事情。齙牙一直酒量驚人,而且能說會道,在這方面幫西格爾蒐集了不少信息。在這之中,西格爾最關心的就是幸運索斯號的情況,這艘船一直在南部航線活動,仍舊保有幸運之名,完好無損的在海上繼續航行。

其他船隻就沒這麼幸運,航線中斷帶來的影響也越來越大。已經有好長時間沒有接收到舊大陸的布匹和棉花,而冬天馬上就要到來,這讓平民人心惶惶。除此之外,大豆、橄欖、胡椒和煙葉的價格飛漲,一些薄有家資的商人也開始感到生活不便。他們聚集起來,要求領主必須出面,盡快解決目前的問題。

深水城一直以來都很富裕,但是卻有一項短板——沒有足夠的戰船。在宣佈成為自治領地之後,原本繁星國的戰艦都撤走了,所以深水城只能招安海盜,或者高價請精靈派戰艦保衛港口。領主們對海上的獸人戰船一時無計可施,於是他們找到了法師聯合會。

西格爾已經成為學徒法師,他飛快地成長速度也引起了一部分法師的注意。他們調查了西格爾的背景,自然發現了他擁有的登巔勇者的頭銜,以及他與矮人王國寶石家族的良好關係。聯合會是非常理性的組織,他們邀請西格爾成為聯合會的一員,穿上藍色袍子,做一名見習法師。他只需要每天為法師聯合會提供簡單的服務,就可以查閱圖書館裡的初級魔法資料。西格爾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

深水城領主來到法師聯合會的這一天,西格爾正好也在這裡。他被傳喚而來,為這次見面會議提供服務。

三峰塔的西側有一個房間是會議室,平時空著不用。房間中一張桃木長條桌,十幾把椅子,兩個壁爐。房間的裝飾品很少,只在長條桌上擺著一個水利計時器,高大的落地窗旁邊掛著厚重的羊毛窗簾,之外就空無一物。

這裡雖有窗戶,但是受到高塔的影響很少能照到太陽,所以顯得空曠陰冷。平時很少有人打掃,所以空氣中飄著一絲絲霉味。西格爾不太喜歡這裡,總覺得這裡像是一座封閉了很久的地牢一樣。他進入會議室之後,皺了皺眉頭,然後翻開自己的魔法書,找到「萬能僕役」這個法術的記載,然後開始唸誦咒語。

魔法的力量隨他心意而動,而西格爾目前的想法就是打掃這個房間。他集中精神,儘可能穩定而持續的輸出魔法能量,維持住這個法術的效果。隨著一陣陣微風吹過,房間的霉味被吹散,家具上的灰塵被擦淨,桌椅都擺得井井有條,水利計時器也調整到正確的時間。隨後他找來柴火,點燃火爐,會議室便顯得舒適了很多。

然後他站在門口耐心等待著,腦子裡還是在不斷回味剛才施展魔法時的感覺。同一個法術,不同的人施展起來會有效果的差異,正如同一把劍在不同劍客手中會有很大區別。每個人都需要在不斷練習中形成自己的風格,把知識和力量融會貫通。這種學習和實踐的過程給了西格爾非常大的成就感,他只覺得在學會魔法之後,很多事情變得簡便多了。如果在當水手的時候就會萬能僕役法術,那根本不用費力去擦什麼甲板。

三個帶著頭罩的人走了過來,他們都穿著同樣的衣服——金色的罩衫和灰色的長袍。這幾個人是深水城的領主們,他們結成盟友共同管理這座城市。為了安全起見,領主們從來都是以面具示人,對自己的真實身份嚴格保密。那些面具也是特製的,可以防護一般偵測魔法的窺視。

西格爾為他們打開大門,三個人自顧自坐在椅子上,他們之間什麼都不說。此時水鐘提醒時間來到了下午三點,正是約定開始會議的時刻。

領主們對面的椅子上有光線一閃,大家不由自主都眨了一下眼睛。三名聯合會法師直接傳送進會場,穩穩坐在胡桃木的椅子中。

居於中間的法師正值中年,身材不高,但是他的灰色長發總是在空中飄蕩,尤其引人注目。在他嚴肅且堅毅的臉上從來沒有出現過笑容,所以總是給人一種威嚴的感覺,而他總是雷厲風行,作風強硬。所有的學徒法師都很怕他,暗地裡給這位聯合會主席法師起了個外號,叫他亞歷山大-「獅王」-比爾森。

西格爾驚奇的看著他飄舞的頭髮,因為他以前從未見過這位首席法師,自然好奇的多打量幾眼。這個時候一位領主說道:「很榮幸能夠來到法師聯合會,與各位睿智的魔法是共商要事。」

西格爾一驚,趕忙躬身後退,這種會議可不是他能夠參加的。可他還沒退出大門,就被叫住。

「你留下來吧,年輕人,在一邊旁聽,順便記錄一下會議的要點。」一位法師說道。

說話的這人看上去有六十多歲,頭髮和鬍子都是花白的,臉上佈滿皺紋。濃密的眉毛下面隱藏著銀白色的雙眸,如同天上的星星一樣,會在合適的時候突然射出光芒來。他蜷縮在椅子中,像是一個疲憊而虛弱的老人,行將就木。他的法杖歪歪扭扭放在一邊,好像隨時要從他的指尖滑落,滾到地上去。不過誰都不敢小看他,因為這是聯合會最強的博學士,預言大師法拉尼斯-克瑞斯托閣下。

他的話音剛落,幾道目光齊刷刷看向西格爾,大家都猜測這位藍袍學徒法師的身份,和他在整件事情中的地位。預言大師輕易不開口,難道他從時光河流中發現了什麼跡象,而這些跡象又要應驗在這個年輕法師身上?領主們浮想聯翩,決定回去之後第一時間就要調查這位學徒,拉攏他、收買他。畢竟深水城的貴族都有足夠的資源來完成這些投資。

「獅王」亞歷山大點了點頭,說道:「既然法拉尼斯閣下建議,我復議。」

「可以。」領主們有求而來,自然不會在這個問題上給自己添麻煩。

西格爾趕忙行禮,拉了一張椅子坐到會議室角落,避免影響與會者的談話氛圍。他沒有使用墨水筆,而是默念「謄錄術」咒文,在特質的羊皮紙上開始記錄。

「深水城現在遇到了巨大的麻煩,需要法師聯合會的幫助。」透過面具傳出的聲音都是一模一樣的,根本分辨不出是哪一位領主在講話。「獸人襲擊海路,入侵我們,已經讓深水城苦不堪言。我們認為現在已經進入了與獸人的戰爭狀態。領主們一致認為,在這件事上需要法師聯合會的首肯,並誠意邀請聯合會成為我們的同盟。」

「獅王」先是看了看法拉尼斯,發現預言大師正閉著雙眼,似乎在打瞌睡——反正是不準備發表什麼意見。他又扭頭看向另一邊,穿著褐色袍子的旅行法師威廉-「收藏家」-艾力克。這位變形系法術大師喜歡在俗世中旅行,比其他三峰塔裡的研究者們更明白事理。「獅王」首先尊重預言大師的話,因為時間往往會證明他的建議是最正確的選擇。其次,他會從威廉大法師這裡聽取意見,衡量事情的嚴重程度。

威廉法師的聲音沙啞,但是大家還是能夠聽得很清楚。他說:「獸人的海盜船隊在遠離海岸的地方行動,那裡不是深水城的領土。他們唯一登上陸地的時候,是在圓圈島補給碼頭,可那裡並沒有歸屬,仍然不是深水城領土。從法理上講,他們沒有入侵深水城。所以根據上一次大河戰役之後的多方協議,法師聯合會不能自動跟隨你們與獸人宣戰。」

「大河戰役,那是許多年以前了,」亞歷山大接著說道:「那是場不敗而敗的戰鬥,後人應該警醒並吸取教訓。我在戰場上,和深水城的騎士們共同戰鬥,這件事情我一直難忘。」

「獸人是我們共同的敵人,大法師閣下。」領主說道。

「獸人也是一個種族,擁有自己的文明——儘管這文明充斥著野蠻和原始的惡習。我記得威廉大法師有一篇非常好的文章,《關於獸人的社會結構和風俗》。領主們,你們應該也讀一下。裡面有幾個段落是這樣說的:獸人之中,除了嬰兒,其他不分男女都是戰士,儘管武藝有高有低,但都勇猛而頑強、卑鄙而好鬥。北方防線之外就是野人和獸人控制的區域,僅平原上獸人也足有十萬的數量,而還有很大一部分藏在綿延的山脈之中。和獸人宣戰只能讓深水城付出無數生命代價。大河戰役期間,聯軍都沒有能夠消滅入侵的二十萬獸人,現在又怎麼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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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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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深水城4

「我們的目的不是消滅獸人,而是讓他們感到疼痛。」三個領主互相看了一眼,似乎達成了什麼協議,所以坐在左面的面具人說到:「我們已經知道獸人海島港口的位置。他們修建了九個造船廠,在『瑪卡布嗒』日夜不停修建戰船。我們希望在有了法師聯合會的幫助後,能夠摧毀這個港口,消滅獸人的水軍。」

獅王看向威廉-艾力克,後者點了點頭。旅行法師非常瞭解新大陸的地理和風土,他拿出自己的法杖輕輕一揮,一片閃光的塵埃在空中飛舞,然後聚合成一幅顯示北方地貌的圖畫。在這幅地圖上,標明了山川、河流、植被和城鎮,其中一個坐落在海岸線上的鎮子正在閃動光芒——那裡就是瑪卡布嗒。

西格爾目光閃爍,努力將整幅地圖記憶在腦海中。

「瑪卡布嗒的意思是黑河盡頭,正好在黑河峽谷的出口,只有翻山越嶺才能從陸路抵達。在深水城和瑪卡布嗒之間,足足有四個大的野人部落和三個獸人城鎮級別據點,粗略估計足有七萬敵人擋在這條路線上。野人的圖騰會干擾魔法效能,而獸人的巫祭對周圍能量波動非常敏感,尤其是傳送和飛行之類的法術,很容易打草驚蛇,引來大軍的圍捕。」威廉大法師指著地圖解釋著,最後他總結說:「只能走過去。」

「那麼,不能從海上過去嗎?」獅王問到。他把目光轉向領主,詢問他們的意見。

「很難辦得到。」領主語氣沉重地說:「深水城已經沒有足夠的戰船可以突擊瑪卡布嗒,我們計畫向繁星王國求助。這將會令我們付出非常大的代價,但總比坐困愁城要好。」

「法師聯合會仍然希望深水城目前自治領地的狀況不做改變。」亞歷山大說道。

「這一點是領主們和法師聯合會達成的協議,它將被遵守。同樣,我們要求使用聯合會的傳送法陣,快速前往繁星國。在那裡我們將會發動盟友,盡快組成一支艦隊。」

「傳送法陣隨時恭候信使的到達,我們會提前做好準備。但是記住,任何武裝部隊都不能使用傳送法陣,這是不可越過的底線。」

領主們點點頭,表示遵從,於是這一條成為雙方達成的協議。西格爾在羊皮卷中著重標出了相關的句子,然後呈給大法師們和領主們看。之後,雙方陷入了短時間的沉寂,屋子裡只剩下水利計時器的滴答聲和壁爐中柴火燃燒的劈啪聲。法拉尼斯博學士在椅子中扭動一下身子,打了一個呵欠,終於睜開了緊閉許久的雙眼。他皺著眉頭,目光從所有人臉上掃過,然後對領主們說道:「別再浪費時間了,趕緊說重要的事情。現在我們聯合會和深水城是互相幫助的盟友,所以還是不要兜圈子了。即便有了艦隊,突襲瑪卡布嗒也更像是絕望者孤注一擲的行動。北方陸地上的獸人怎麼辦?」

領主們站起身來,深深的鞠躬,然後才說道:「深水城將會派遣衛兵團中的精銳,在血炎騎士馬克西姆伯爵的領導下,從陸地前往黑河盡頭,伺機燒掉整個港口。我們需要法師聯合會提供指導和幫助,並吸引大海上和陸地上獸人軍隊的注意,讓突襲行動能夠成功。」

「這是個愚蠢的計畫,但是並不絕望。」博學士說:「真正的敵人還隱藏在幕後,算計著手上的籌碼,衡量著輸贏,他已經佔了頭籌。你們的計畫漏洞百出,但是有一個好處——他會麻痺敵人的戒心,滋長他的驕傲。而驕傲會讓他失去勝機。血炎騎士精通戰法,謹慎堅韌而冷靜,是個可以託付的人;聯合會的同僚和學生們很久沒有好的實踐機會,這次也正好去前線看看。一切都只是剛剛開始。」

「感謝您的支持,博學士閣下。」領主們再次鞠躬。「如果有法師能夠對抗獸人,我們勝算大增。所以請讓深水城負責招募法師隨從的費用,來略表心意。」

首席法師亞歷山大和法拉尼斯交換了眼神,通過心靈傳話確認了意見,然後也表示同意。不過他轉向領主們提出問題:「你們的時間安排是什麼?」

「深水城的部隊將會在一個月內開始動員,僱傭軍與隨從軍也將在那個時候開始建立。屆時我們相信船隊也組建完畢,開始出發。」領主們顯然是有備而來,他們很快便回答了:「五天內我們將宣佈組織比武大賽,並在三週後正式舉行。勝者將賦予爵士爵位,並贈予領地。這樣可以吸引新大陸的不少好手來這裡。同時我們也將準備安排十名開拓騎士,爭奪獸人的南部領地,支持他們建造城堡。」

「一切都是為了深水城。」領主們最後補充到。

「那麼我將會跟隨船隊行動。」旅行法師威廉說道:「我正好需要出海一次,這下連交通工具都省了。」

「我們將會為您準備最好的大船。」領主說道。

「把船帆漆成紫色」,旅行法師說。

「好了,領主們也有事情要做,我們就不再浪費時間了。」獅王站起身來,向領主們攤開雙手,然後說道:「我們會就這次達成的協議開始努力,願魔法常在,勝利常在。」

領主們點頭鞠躬,然後離開了會場。

西格爾記錄完羊皮紙,恭敬的將它放置在會場桌上。他在三個大法師面前感到壓力,即便不用抬頭也能感覺到有三道目光注視著自己。他倒退著離開屋子,卻在接近大門的時候被叫住了。

「年輕人,西格爾。」說話的是法拉尼斯博學士。西格爾抬起頭來,發現老人輕鬆的看著他,一雙藍色的眼珠在爐火的照耀下隱隱生光。「你喜愛學習魔法嗎?」他問道。

「是的,魔法很有意思。」西格爾立刻回答,沒有一絲猶豫。

「你很有天賦,我聽一些同事提起過你,『最快成為學徒法師的人』。他們說你只用了兩個月的研讀沙龍就掌握了簡單魔法。我得問問是哪些老師講的課,這麼好的教學效果會影響聯合會的收入的。」

獅王在一旁點點頭,附和道:「我也覺得有必要提高收費價格。」

威廉-艾力克用拳頭捂著嘴咳嗽兩聲,掩飾自己的笑意。他轉而用溫和的口氣對西格爾說道:「你能很快穿上藍色袍子,是法拉尼斯閣下的建議。聯合會一直支持有前途的學員,幫助他們成長。不過同樣你也要知道,你提前成為見習法師能夠讓你接觸更廣的法術,但是也有要求——你需要在一年內超過見習法師的標準,否則也會被奪去藍袍。」

這個時候,法拉尼斯眯起了眼睛,他的手不由自主捏緊了法杖,非常緊張的樣子。他注視著西格爾,盯緊了他的嘴唇,全神貫注在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我應該怎樣做才能迅速提升法術力量呢?」西格爾問到。

「唯有實踐。」博學士放鬆下來,然後回答到。「就像戰士要不斷揮動長劍一樣,法師也只不過是另一種力量的使用者。」

「好了,見習法師,繼續學習,不要把生命浪費在陪伴我們幾個老人身上。」獅王亞歷山大說道。在說這話的時候,旅行法師威廉撇撇嘴搖搖頭,非常不同意的樣子。

「你可以告退了。」博學士說道。

西格爾再次行禮,悄悄退出房間,關上了大門。在短短的沉默之後,三位法師互相交換了眼神。亞歷山大首先問道:「法拉尼斯大師,你確定是這個人嗎?」

博學士皺緊眉頭,猶豫了一下,然後緩緩點點頭。他說:「未來都是由無數個過去組成的,即便是神也很難直接窺視未來。我只是在幻境中看到了一些支離破碎的片段,但是那個孩子的確給了我一種熟悉的感覺。在一個未來中,他會追尋力量,主動前往北方,使那裡出現王者,改變北方獸人的局面。這樣聯合會才不會遭受重大災難。」

「但即便失敗,你也沒有預見過聯合會的毀滅吧?」亞歷山大總是充滿自信,所以他說道:「災難並不算什麼,我相信只有經過困境的磨礪,才能夠成長。不論未來的河水如何流淌,總要靠自己來游泳前進。」

「我同意你的觀點。」威廉把腳放在桌子上,後仰在椅子裡,伸了個懶腰。他輕鬆的說:「與你們兩個可憐的傢伙不同,我要去大海上度假了。所以即使你們扛不住諾克斯或者獸人,也儘可能晚點叫我回來——不然我會嘲笑你們的。」

「哼!別掉以輕心,海族也不是好對付的。他們的邪惡牧師可是在主場作戰,你最好還是想辦法變出一對腮來。」

「一對?一堆都沒問題!」精通變化系法術的威廉從椅子裡彈起來,漂浮在空中。他身後的長袍變成了蝙蝠翅膀,正搧動著,提供飛行力量。

「都各忙各的吧。」博學士站起身來,將身體的重量倚在法杖上。「讓我們保持希望,其他的就靠努力去闖。」說完,他就利用傳送消失了。

首席法師亞歷山大說了一句再會,然後也轉身消失。只有威廉飛行著離開了會議室,讓很多看到的初級法師羨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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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深水城5

西格爾離開會議室後,站在三峰塔下,靜靜的思考著。三峰塔是一座雄偉的建築,一個讓所有人讚嘆的奇景。在深水城還沒有建立的時候,來到此地的法師們從荒原上展現力量,強大的咒語令三座高塔拔地而起。當時整個大地都在顫抖,自然生物都遠遠的逃離,畏懼的注視著這裡發生的一切。

這三座塔分別象徵「權威、知識和本心」,居於中間的最高的那座塔就是「本心」塔。西格爾每次看到這座塔,都會想到從書本中讀到的知識:「瞭解知識,獲取權威,都只是為了更好地認識本心。」法師聯合會的這種思想有別於舊大陸的「法師協會」和「學城」,被他們斥為「過於類似牧師」。不過也有很多法師和學者認同這種思想,來到並加入聯合會,圍著三座高塔帶來生機。

西格爾捫心自問,現在自己要什麼?他從這裡的圖書館讀了許多關於大法師們如何成長的傳記書籍,明白只有耐得住寂寞,能夠好好鑽研,才有成為大法師的可能。不過他也知道,在自己內心深處,他渴望冒險,到世界各處去看看。世界那麼大,有太多東西可以見識一下。

不如去北方看看?西格爾琢磨著。根據旁聽會議的過程,他知道一個月之後將會有大量的冒險者前往北方,到野人和獸人的領土去。這其中會有僱傭兵、騎士、及大量的投機分子以及隨後趕去的正規士兵。不過同樣,不論是野人還是獸人都會警覺起來,北方一定會非常擁擠與熱鬧,與其那個時候去,不如盡快出發。

「力量來自於實踐。」西格爾想到博學士的話,下定了決心。

於是他邁步來到三塔中的知識塔,進入一個巨大的,黑曜石雕刻成的大廳。這裡並沒有任何窗戶,但是周圍有些魔法支持的柔和光源。天空中飄浮著許多書架,不斷的移動,在灰色的霧氣中進進出出。霧氣瀰漫了整個大廳空間,抬起頭來根本看不到塔頂。這裡是專門存放各種書籍的地方,學徒以上的法師可以在這裡借閱和抄錄書籍。

西格爾已經來過這裡好多次了,上次來的時候,一位紅袍的老人接待了他,幫他找到了《魔法護盾及防護能量基礎》的書籍。這一次也是這位老人,他單獨坐在一張巨大的石頭椅子上,正拿著一本法師遊記看得津津有味。

「日安,老先生。」西格爾說,「我準備要借閱一些書籍。」

老人抬起頭來,透過鼻子上老舊的花鏡看著西格爾,過了一會兒才恍然大悟:「哦,原來是你。這次又需要什麼?」

「關於深水城北方的地理志和初級魔法大全。」西格爾在走進來之前已經盤算好了。在這裡借閱花費很高,地理志還算便宜,只有1金幣1天的費用。初級魔法大全需要7金幣1天,完全不如那些分類魔法書便宜——4金幣每天的費用,也不耽誤學習魔法。

老人抬起頭來看著空中的書架,迅速查找相關的目錄,過了一會兒之後他說道:「抱歉孩子,初級魔法大全已經沒有了。北方地理志我有一本不錯的推薦——《獸人與海》威廉-艾力克著。」

西格爾也有備份方案,他要走了地理志,然後挑走了幻術和元素相關的法術咒語書。老人看了看他,然後說道:「小法師,你應該去權威塔一趟。去北方的路可不好走,你需要魔法物品來保護自己,至少也應該配備一根魔杖。如果外出遊歷的話,你也需要一本便攜的、防水防蟲的法術書。我曾見過法師丟失了自己法術書的可悲事情,你不要犯同樣的錯誤。」

西格爾點點頭,他也正有此意。

知識高塔是圖書館、學習室和交流房,這裡總是安安靜靜的。與它不同,權威高塔則熱鬧許多,這裡是法術的實驗室、練習場,魔法物品和各種藥劑的工坊。一進入這個塔,就能聽到頭頂傳來的噪音。幸好整個高塔在建造之後經過多次魔法加固,無數魔法陣不斷吸收和減弱塔身受到的傷害,所以即便有人在實驗室裡施展冰風暴,樓下也只會聽到沉悶的咚咚聲。現在這座塔裡的咚咚聲就像鼓點一樣響個不停,很可能是一群元素專精的法師在研究新的施法手段。

與圖書館不同,這裡並沒有法師作為接待人員。對於鑽研法術的人來說,在圖書館裡待上幹一天接待員,還有足夠的閒暇時間看看書,又不收費用,算得上是一種福利。但是在權威高塔做「導購」,對於法師來說就是在浪費時間了。所以大法師們製造了一個燈神,常年在這裡「迎賓」。

燈神是一種藍色如同煙霧狀的魔法生物,可以變化成普通人類的相貌,具有不錯的智力,能夠很好地進行交流。而且這種造物具有很敏銳的魔法感應能力,可以發現那些試圖用法術進行欺騙的不良顧客,他們具有很強的法術抵抗能力,可以施展法術驅散來破解簡單的魔法效果。一般人在燈神面前是無法逞威的,這也保證了權威高塔魔法物品的安全。

西格爾進入權威高塔,便有一團藍色的煙霧飄了過來,試圖包捲年輕的法師。這算得上是燈神的惡趣味,總喜歡欺負一下新人。西格爾其實能夠理解燈神的這種舉動,如果是自己被製造出來,束縛於此,終生做一件重複性的工作,除了死靈之外,其他任何生物都會發狂。燈神也只不過是因為沒有完整的靈魂,它們的情緒更像是機械式的傳動結構,所以才不會變的歇斯底里。

燈「神」,只不過是創造者對自己所具備創造能力的誇耀,一種試圖「登神」的幻想而已。

儘管同情這些可憐的魔法生物,但也不代表要被他們捲起來扔出去。西格爾左手輕輕揮動,魔法能量帶動一股微風環繞自身,將藍色的煙霧輕輕吹開。燈神立刻感受到來者具備的法術能量水平,儘管只是一個見習法師,但仍舊是聯合會的一員。開個玩笑還是可以的,繼續胡鬧下去就會違背燈神「僕人」的靈魂本質,造成嚴重的傷害。

所以藍色的煙霧在西格爾面前翻滾、聚攏,然後顯現出一張滑稽的面容。他用俏皮但標準的發音,一字一句的說道:「請問有何貴幹?」

「魔杖,用來協助我施法的魔杖。」西格爾說道。

「哦,一個新法師需要他的魔杖,好釋放怕怕人的法術!」燈神不斷在空中扭曲,然後一大堆魔杖出現在他頭頂,圍繞西格爾不斷旋轉。「長的、短的、直的、彎的,都是好用的;閃電的、火焰的、噴酸的、射毒的,都是擊敗敵人的。請問你用哪隻手使用魔杖?」

西格爾想了想,右手還要用彎刀,所以他伸出了左手。

「哦,一位左撇子先生。你的手臂和手指居然如此強壯,實在是非常罕見。我還看到拉弓練劍留下的繭子——你確定你是一位法師而不是戰士嗎?」

西格爾瞪著他,敏捷的晃動手指,做出使用咒語是常見的幾種手勢,靈活而準確。這表明他可以讓魔法能量順利到達指尖,毫無留滯,這也是使用魔杖的基本要求。

「好的,新法師,你對魔杖有怎樣的要求?」

「能迅速收回到袖子中去。因為很多時候我需要空出左手來使用武器。」

「哼……」燈神又看了西格爾一眼,然後說道:「還要能夠迅速從袖子裡探出來吧?怎麼現在喜歡偷襲的決鬥法師越來越多,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他一邊這樣說,一邊從頭頂拿出一根三十釐米長的木製魔杖,然後說道:「血木,血木,染血之木,用來殺人再好不過了!」

西格爾接過魔杖,從中感到一股灼熱而狂躁的力量。

「當你施展法術的時候更猛,更快,更犀利!」燈神是一個稱職的推銷員,興奮地說道:「而且很便宜,只需要花費……」

「換一個,這個我感覺不好。」西格爾把魔杖遞還給他。

「切!挑剔的小鬼。」燈神又拿來一根,然後介紹道:「三十二釐米長,最硬最重的黑檀木。如果你忘了帶刀子,這個還可以客串匕首。」

西格爾伸手接過,沒有任何異樣的感覺。他施展萬能僕役法術,魔法能量在魔杖中順暢的流動,沒有凝滯的感覺。木頭非常硬,拿在手裡像是握了一把硬錐子,揮動起來也很有質感,的確如燈神所說可以客串匕首。

「當你使用咒語『杜馬克』,這跟魔杖就會藏到你的手腕上,變成手環,反之需要空著手唸誦『施拉克』,他就會變回魔杖。不過除此之外,這根魔杖就毫無特色了。你確定不需要準備護身魔杖或者飛彈魔杖?」

「不用了,我喜歡這根魔杖的感覺。」西格爾試驗了幾次咒語,適應這根魔杖變大變小的速度和頻率。他問道:「魔杖價值幾何?」

「兩千一百金幣,已經優惠過了。」燈神微笑著回答。

一套精緻的可以傳家的全身甲也不過一千八百金幣——當然,絕大多數的騎士仍舊配備不起——西格爾對這個價格深感肉痛。參加魔法學習的上課費用和試驗費用,買房子的花費,這些都快速消耗著他的財產,現在手中只有五千多金幣了。

和燈神講價是毫無用處的,他們受到法術的影響,在價格上沒有讓步的能力,只會不斷重複原價。初級法師又不會製造魔法物品,是一個純粹的消費者階層。西格爾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一定要學會製造魔法物品。」西格爾下了決心:「不能這樣只進不出,再多的財富也會消耗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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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深水城6

有了魔杖之後,很多時候都可以省去使用咒語材料包,大大提高了施展法術的速度和靈活性。這就像是兩個劍客面對面決鬥,第一個把武器抽出來的人總會獲得較大的贏面。所以法師都會把魔杖作為第一選擇。但魔杖也有壞處:長時間使用魔杖會降低對魔法的感應靈敏度,在改進法術的時候容易失去「手感」。許多法師認為魔杖會導致一些特別的法術釋放技巧失敗,而力圖創造新法術從而在歷史留名的法師都會儘可能減少使用魔杖。據說,使用魔杖練習新學習法術,也會影響對法術細節的掌握,導致咒語基礎不穩,以後很再難提升。

所以西格爾一直沒有購買魔杖,直到需要出遠門,而且很可能遇到戰鬥的時候。

除了魔杖之外,他咬咬牙,花錢買了一張飛行術和一張隱形術捲軸,於是550金幣又花出去了。這果然如同精靈師父所說,法師真是一個花錢的職業,也怪不得精靈從來不收外族法師弟子——大部分精靈社會都是按需取用,外來法師學徒如果也按需取用,會很快把精靈的財富抽乾。

燈神還在不斷推銷各種產品,這是他存在的唯一意義。西格爾看著這些好東西,每一件都很想買,但是卻囊中羞澀。他擺擺手,感謝燈神的熱情,然後開玩笑的說道:「你這裡有免費的魔法物品,我才能看看。」

燈神笑著說:「這怎麼可能,就連沒有任何效力的艾恩石(一種圍繞法師不斷旋轉的護身寶石)也要25金幣,權威塔從來就……」說到這裡,他的臉色變了變,混雜著疑惑、驚訝和痛苦,燈神回答道:「你還別說,這裡真有一件魔法物品是免費的。」

他拿出一枚硬幣,純金的一面刻著笑臉,純銀的一面刻著哭臉。「我第一次發現還有這樣的東西存在,對它的說明是『一件神器,只有命運之子才能使用』。如果你要的話我就給你,反正不要錢。」

西格爾啞然失笑,結果硬幣拿來仔細看看,發現不了任何端倪。不過這的確是一件魔法物品,可以感受到有魔法能量從金幣內部流動,但是西格爾解析不出它的作用和原理。

「我想了想,還是繼續創造自己的命運,走自己的路好些。那些身負各種奇怪使命的命運之子還是讓別人去當,這枚金幣還是還給你,留待別人吧。」

說完,他退還了金幣,離開了法師聯合會。

前往北方還有不少要準備的事情,而且所有的裝備都要自己採購,這樣才能保證安全。比爾爵士在這方面做出了很好的榜樣,西格爾也被培養出了這種習慣。他添置齊了補給,又買了一匹不錯的馬好和自己的小馬一同出發。之後,他找到齙牙傑尼斯,交給他一個任務。

「你去找一下精通北方野人和獸人語言的人,我需要一名嚮導。」西格爾說道:「另外,你去找個嘴巴嚴,信譽好的代理商人,我有一筆生意要做。」

齙牙答應了一聲就跑了出去。

西格爾叫來琳達-迪普夫人,拿出兩百金幣交給她,並囑咐道:「我要出一趟遠門,大概幾個月才能回來。這些是留給你們應急的錢,如果發生什麼變故可以使用。生活的花銷和僱傭的費用仍然在櫃子裡,你們平時就用那個好了。」

「少爺你要注意安全。」迪普夫人將錢收好,並且說道:「卡爾已經進入見習牧師的學習中,開始接觸一些神術儀式。他說非常感謝你給他提供的機會,將會為你服務。」

「那真太好了。等他學成之後請我吃頓大餐就好!」西格爾由衷的感到高興,然後說道:「對了琳達女士,你想辦法買一些麵粉,炒熟了裝在袋子裡,用做我的乾糧。我從一本遊記中看到這個辦法,正想拿來試一試。」

「好的,少爺。」

第二天,齙牙傑尼斯就帶來一位名叫特里尼斯的中間商。西格爾將四百金幣交給他,並告訴他將要舉辦騎士比賽的事情。這一點在商人中有一些傳聞,但是從來沒有得到確認。不過西格爾告訴他要準備軍隊補給品的消息還是很有價值,可以出錢周轉相關貨物,從中間賺取差價。

「一定要嚴格保密。如果我聽說你走漏了任何消息,影響了後面的軍事行動,那我將報告領主,即便與你一同受罰也不會放過你。」

「請大人放心。」特里尼斯趕緊行禮,畢恭畢敬地說:「信譽是我的生命,守密是我的座右銘。」

於是這件事情西格爾就不再操心,轉而向齙牙詢問嚮導的事情。

「敢去北方荒野淘生活的人本來就不多,精通多種語言的就更少了。我打聽了很多人,只找到一個勉強符合要求的,是個叫做雅瑞爾的游吟詩人。不過這人風評不太好,和他的僱主經常鬧不痛快,很少有人再次僱用他。而且那些僱主對發生了什麼事情也閉口不提,顯得非常神秘。這個人很喜歡花天酒地,欠了一屁股賭債,而且要價很高。」

「除此之外呢?」西格爾問道:「深水城就沒有從其他北方來的人嗎?」

「有的時候的確會有些人從北方來,但我問過了,據說這些人大多是受到處罰被驅逐出部落,所以這些人不敢回去,因此沒什麼用處。北方野人的部落很多,他們之間語言也各不相同,細微的語言差別有時候就是習俗的變化,稍不注意很可能帶來麻煩。相比較之下,懂獸人語的就好找多了。還有一些精通多種語言的嚮導,他們已經被本地的一些貴族收走,用來和野人做些買賣。他們已經不接受其他委託了。」

「所以我實際上沒有什麼選擇,只能去看看那個雅瑞爾?」西格爾嘆了口氣,也沒有別的辦法可想,只能跟著齙牙前往「蕩漾月光」酒館。

蕩漾月光酒館開在深水城的碼頭區附近,名聲也不太好,據說是走私販、情報販子和一些惡棍的聚集地。齙牙傑尼斯和西格爾都在披風下穿戴上盔甲,多準備了幾把武器,以應付各種可能的情況。

當然,西格爾的魔杖正化作護腕,隱藏在他的袖子之下。

他們從遍地泥濘的馬路中穿過,避開地上污穢的垃圾和臭水坑,終於踏上了酒館正門的石頭台階。一個缺了一條腿的乞丐正在泥地裡打盹,他面前的破碗裡空空如也。西格爾掏出一枚銀幣扔了進去。銀幣撞擊破碗發出的清脆響聲也並沒有讓乞丐抬一下眼皮,齙牙說:「定然是喝醉了啊。」西格爾搖搖頭,不再去管他。

酒館的大門又厚又重,上面滿是斑駁的油漆和油膩的污垢,門縫中透出黃色溫暖的光芒,但是裡面顯得靜悄悄的。推開門之後,一股酸臭的味道撲面而來,可以看到地上倒了兩排睡著的粗壯大漢,他們抱著酒瓶,橫七豎八疊在一起。幾個醉漢互相用夢話交談著,甚至還有一人發出了低沉的笑聲。這些人可能是碼頭上的流浪水手,或者沒活幹的搬卸工。深水城港口的蕭條首先影響了他們的生活,除了將自己灌醉之外,沒有其他忘記生活壓力的辦法。

西格爾只是皺了一下眉頭,還是淡定的從中間慢慢走了過去。酒館裡瀰漫著酒精和菸草的刺鼻味道,一些人抬起頭來看著大門口信賴的人,仔細打量幾眼,發現和自己沒什麼關係之後就移開視線。這裡的人三教九流無所不包,他們一個個形成自己的小圈子,在壁爐中刺眼的熊熊火焰照耀下,交頭接耳,商討著各自的小秘密。在房間陰暗的角落中,還能看到幾個模糊的身影,他們安靜地坐著,將自己的目光隱藏在黑暗之中。

酒館的老闆躲在一張巨大的吧檯後面,沉默寡言,低頭忙著自己手裡的活計,他甚至都沒有來招呼新客人。不過西格爾來此也不是為了喝酒的。齙牙傑尼斯環顧酒館,沒有發現「詩人」的身影,所以只能先找一張空桌子讓西格爾坐下,然後連忙跑去打聽。

與這裡的苦哈哈相比,西格爾身上的布料要好得多,花紋也清晰精緻。幾個衣著暴露的女子互相商量了一下,其中一個看上去最年輕的就走了過來。

西格爾不等她說話,就給她買了一杯酒,然後請他離開。有幾個酒客饒有興致的看著這一幕,紛紛猜測西格爾的身份。

一陣鎖鏈的清脆響聲從耳邊傳來,西格爾不由轉頭看去。他發現一個瘦弱的小男孩,淡紅色的頭髮,身上裹著滿是酒漬和油污的袍子,正在幫助店裡收拾桌子。他的臉上黑漆漆的,滿是痤瘡,相貌看上去很醜。他瘦弱的胳膊有一種病態的白色,上面還有一些抓傷的痕跡。

他赤著腳,腳腕上綁著鎖鏈。

西格爾皺緊眉頭,他想到了曾經搭救過的獸人的運奴船,上面那些可憐的乘客就被生鏽的鐵鏈捆住手腳,塞在骯髒混亂的船艙裡,如同雞鴨一樣被販賣。西格爾忘不了被救上來的人的眼神——有不少已經被折磨的精神崩潰,今後只能像行尸走肉一樣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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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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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深水城7

他離開椅子,來到那個年輕人身邊,叫住了他。然後西格爾蹲下身子,用手拿起那根腳鐐,仔細看著。

和獸人捆綁奴隸的腳鐐制式一模一樣,他還可以看到上面刻有通用語和獸人語的文字「奴工」。

西格爾半蹲著,正好和那少年一樣高度。他看著少年的眼睛問到:「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要被捆起來?」

「我叫做二號,叫我小二就可以了。」那年輕人眼光躲躲閃閃,似乎很害怕西格爾。他也不願西格爾碰觸他,所以在回答完問題之後就後退兩步、趕忙逃開,然後拿起抹布去收拾原理西格爾的桌子。

西格爾看他跑開的樣子,總覺得他行動的背影有些眼熟。『或許是因為和在那些奴隸船上看到人一樣吧,都是惶恐和悲慘的一群人。』他站直身子,來到吧檯旁邊,用手敲敲檯面,叫來無精打采的老闆,然後問他:「那個少年是怎麼回事?」

老闆眨眨眼睛,露出狡猾的笑容,說道:「客人,你是想喝點什麼?你可以隨意在這裡問問題,沒人會打攪你。而且如果你肯付錢,我也可以幫你尋找答案。」

「深水城不能蓄養奴隸,這是本地的法律之一。」西格爾根本沒搭理老闆的話,他不想要情報,只想要結果。所以他直接說道:「那個年輕人不能被奴隸腳鏈捆綁著幹活,你必須讓他自由。」

「哈,這位大人啊,不知道你是從哪個犄角旮旯裡蹦出來的,騎士小說看多了吧?」老闆一邊把檯面上杯子收拾到櫃檯下面,一邊惡狠狠地說:「我奉勸你別在這裡多管閒事!」

西格爾能分辨哪是真的凶惡,哪些是在虛張聲勢。酒館的老闆就屬於後者,他的目光中總有一絲動搖的猶豫。不過隨著他的這句話,角落裡站起幾個黑影,他們都穿著寬大的斗篷,斗篷下面藏有長短不一的武器。三個人從身後包圍過來,站在西格爾的旁邊。其中有名個頭很高、綁著頭巾的麻子臉,用陰沉的目光盯著西格爾。他首先開腔,說道:「陌生人,老闆說了你不要多管閒事,你就離閒事遠點!蕩漾的月光不歡迎你這樣四處生事的人,這裡是個平和的地方,所以給我趕緊滾蛋。」

另外兩個人,一個又胖又矮,另一個則高高瘦瘦,他們捏著拳頭,指節發出嘎嘎的聲響。

西格爾的手扶上了刀柄,然後盯著酒館的老闆:「使用奴隸會招來最少是流放的刑罰,這件事總會有人來管的。」

可是老闆目光躲躲閃閃,向那三個人求助。

「呦呵!多少年沒在這裡碰上過蠢笨的騎士了?」麻子臉滿口都是啤酒、大蒜和調笑的味道,摳著耳朵吼道:「MD,還不滾蛋,不想活了?」

西格爾扭頭看著這三個人,語氣平靜的問道:「看來你們是這裡負責的了?」

「是又怎樣!」麻子臉大叫一聲,伸手朝西格爾抓來。他試圖按住肩膀,但是手指卻陰險的滑向脖頸,準備去摳西格爾的喉嚨。麻子臉另一隻手伸向西格爾的腰間,想阻止他拔出劍來。

西格爾不甘示弱,肩膀一抖一轉,利用旋身掙脫了麻子臉的手,同時在他腳後跟猛地一踢,讓後者失去平衡,歪倒在吧檯上。西格爾抽刀出鞘,用刀柄磕開了刺向他胸口的匕首。匕首飛上了天花板,砰的一聲插了進去。

所有的客人都饒有興致的看著這一切,有人還舉杯示意,希望這場「表演」能更精彩一些。只有那幾個陪酒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著,聲音刺耳,從大門那裡逃走。酒店老闆渾身發抖,趕忙往後退。不過他的身後就是牆壁,所以他無處可逃,於是就在地上縮成一團。

彎刀如同初秋的月光,明亮而皎潔,在空中留下一道完美的弧線。高個瘦子被削斷四根手指,鮮血在天空飛舞,他是沒法再用匕首了。他也像女人一樣尖叫著,看著自己的斷指不知所措。

矮胖子撲上來,手裡拿著短棍。這根棍子用皮帶綁在手腕上,鑲嵌了很多圓釘,上面滿是血跡——他最喜歡用這根棍子敲打別人胃部,然後看他們吐血的樣子,這能帶給他很大的滿足感。西格爾從下向上揮刀,逼迫矮胖子用棍格擋。不過粗製濫造的武器相比於出自矮人精湛手藝的武器實在相差太多,棍子居然被直接砍成兩段。還沒等胖子反應過來,這把鋒利的彎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麻子臉用手撐著吧檯勉強站起來,他從腰上拔出短劍,想要從背後發動突襲。西格爾一直注意著他,用空閒的手抽出匕首,同時兼顧兩個方向的戰鬥。

匕首悄無聲息的撞上了短劍的劍刃,然後如同熱刀切黃油一般,將短劍砍為兩截。這把匕首實在過於鋒利,碰到什麼就會切斷什麼。西格爾暫時還不想殺人,所以沒用匕首,只能用拳頭狠狠的在麻子臉的鼻樑上猛揍一下。

「你!你居然……」麻子臉大喊。

西格爾又是一拳揍上去,又一拳,然後是第四拳。麻子臉鼻樑粉粹,鮮血直流。他雙眼向中間一對,失去了意識,一聲不吭的軟軟滑倒在地板上。

西格爾將匕首插回腰間,然後用力一記上勾拳打中高個瘦子的下巴,讓他不要再繼續捧著斷指尖叫,於是把這人也打暈過去。被彎刀架住脖子的矮胖瑟瑟發抖,臉上儘是惶恐的表情。

「好了,現在可以好好說話了吧?」西格爾說:「我現在會把刀慢慢放回刀鞘之中,如果再有任何威脅的舉動,那這把刀就會砍上脖子,明白了嗎?」

胖子點點頭,把雙手舉得很高。西格爾把彎刀在他的衣服上抹了抹,擦乾淨血跡,然後收刀入鞘。「好了,現在可以談一談使用奴隸的事情了吧?」

矮胖子趕忙用眼神指指蕩漾月光的老闆,說道:「和我們沒關係,他知道。」

老闆還趴在吧檯後面的地上,不過被西格爾揪了起來。他看了看酒館裡的形勢——所有顧客都在自顧自的喝酒、交談,沒有人願意管這個閒事。來到這裡的都是些非常現實的傢伙,沒有好處的事情從來不做,有麻煩的事情躲得遠遠的。而且如果沒人報告的話,城市守衛者也不會理睬這裡發生的事情,這已經是蕩漾月光的常態——其實老闆心中還是非常希望能有人來解救他。正因為這種三不管,老闆才敢留下個小奴隸幹活,聽話而且能省上一筆錢。直到碰上個好管閒事的「騎士大人」,完全和這裡的風格大相逕庭。

「我向您保證大人,這個奴隸不是我的。」酒館老闆趕忙搖頭:「一位商人來過這裡——當然我也不能確定他是不是真的商人,有可能是奴隸販子——對,一個奴隸販子來到這裡,住了一個星期,很吝嗇的傢伙。他一聲不響的走了,然後就留下這麼個小奴隸,又醜又臭。他還欠我五個銀幣的房租,所以我讓這個傢伙的奴隸幹活償還。我準備在他幹完活之後就放了他!我發誓!」

西格爾突然伸手到酒館老闆面前,猛地說道:「把腳鐐鑰匙給我!」

老闆下意識去摸後腰,然後停住了手。他抬起眼皮來看看西格爾,露出尷尬的笑容:「這個鑰匙是放在樓上房間的,那個奴隸販子留下來的,可不是我的。」

「那麼他已經做完5個銀幣的工作了嗎?」

「當然,他剛剛做完。」

西格爾拿過鑰匙,走到瘦弱的男孩身前,蹲下身子,打開他的腳鐐。男孩緊張的看著周圍,他的腳腕都是傷口,層層疊疊的結痂都已經磨得很厚,顯得觸目驚心。

腳鐐掉在地板上,發成清脆的響聲。男孩呆了一下,然後扭頭就跑。西格爾連忙一把抓住,然後對他說:「你現在不能這樣走。」

男孩的臉上混雜了不解和痛苦的神色,聽到這話之後全身的力氣都好像被抽乾一樣,軟了下來。西格爾明白他在想什麼,只是解釋到:「你別忙著跑,至少等傷口治好,恢復健康。你這樣出去,很可能會再次被抓住。如果你有家人或者想去的地方的話的話,我會給你旅費讓你回去,請你相信我,好嗎?」

「是啊是啊,這是位正直的大人……」酒館老闆連忙附和道。

「你叫什麼名字?」西格爾問到。

「傑克,這是我的名字。」他回答道:「你會保護並幫助我嗎?」

「會的。」西格爾站起身來,但是一直拉著他的手。這時他看到齙牙傑尼斯帶著一個俊俏的青年走進酒館。那人留著一頭柔順而捲曲的頭髮,藍汪汪的大眼睛,眼角有一處很像淚痕的刀疤,正好為俊美的臉添上一些滄桑感。這個人穿著白色的絲綢襯衣,上面三個扣子敞開著,露出濃重的胸毛。他下身穿著又瘦又短的襯褲,一邊走一邊扎腰帶,身上還散發著廉價香水的味道——在這間腥臭的酒館裡格外明顯。想必這就是那個叫做雅瑞爾的游吟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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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深水城8

「哦,大人,向您致敬,我就是深水城及北方荒原卑微見證者和歌頌者,游吟詩人雅瑞爾。」那人深深鞠了一躬,用的是平民覲見大公的禮節,誇張但是優雅。「請不要相信那些有關我的傳言——有太多僱主妒忌我這張臉,又加上自卑帶來的懷疑情緒,好像我生來就是要勾引他們妻子女兒的那樣。您要找一位嚮導、翻譯者和有趣的旅伴,那麼新大陸最好的人就在您面前,隨時為您效勞——當然,希望您也支付足夠的僱用價格,保證物超所值。」

西格爾往四周看看,發現酒館的惡棍已經自己逃走了,酒館老闆看到他的目光掃過只會報以尷尬的微笑,其他的酒客仍然坐在原來的位置上。

「這真是個談事情的好地方,對許多事情都可以視而不見。」不過西格爾還是提議詩人和他一同走走,至少外面的空氣會好上許多。

秋季的港口區潮濕陰冷,海風帶來大量的水氣,在夜晚溫度下降的時候凝結成粘人的白霧。這個時候街上的行人已經很少了,只有那些有足夠酒精壯膽的傢伙才會出來遊蕩。幾隻野狗大搖大擺穿過街道,在垃圾中翻找可以吃的東西。旁邊的暗巷裡,已經忍耐不住的Piao客和Ji女正趴在牆上晃動,發出毫不知羞的高亢聲音。

西格爾走出酒館的大門,然後停了下來。腳下是濕滑的泥巴路,藉著月光他還能看到一些陶制酒壺碎片埋伏在泥巴裡——醉鬼的傑作。於是他讓大家稍等一會兒,又回頭進入蕩漾的月光。這一下可把酒館老闆嚇一大跳,生怕「騎士」又看到什麼不平的事情想要踩踩。不過西格爾只是掏出五枚銀幣,買下了老闆腳上的鞋子。

「傑克,你先穿上這雙鞋,我用帶子給你綁一下,小心別再傷到腳。」西格爾把那雙軟皮鞋遞給男孩,然後從暗袋中找出一截繩子,果然蹲下身子給他捆上。然後他又脫下外套,給傑克披上。男孩個頭很小,還不到西格爾的胸口,穿著他的衣服顯得晃晃悠悠。傑克用雙手緊緊抓著外袍,看著西格爾身上熠熠生輝的胸甲,眼中流露出複雜的神色。

游吟詩人也看到這件盔甲,眯著眼睛上下打量。他認出這是屬於矮人的定製品,而且不是一般的工匠能夠製造出的精品。這件嶄新的盔甲完全符合其主人的身形大小,所以除了價值不菲之外,其中包含的心意更令人驚訝。畢竟西格爾還是一個年輕人,相貌看上去就不到二十歲,身體還有一定成長和鍛鍊的空間。矮人工匠大師給人定製的盔甲都是終生修護的,所以他們主要為那些身體形態已經固定下來的人設計盔甲。所以這件給青年人的胸甲更顯不凡。

這次應該多要一些報酬。這就是雅瑞爾得出的結論。

「我的朋友傑尼斯應該給你說了,我需要去一趟北方,很可能一直前進到獸人領地的邊界,所以我需要嚮導和精通北地語言的人。你怎麼說?」

「先生,這是一趟危險的旅程,我的建議是不要輕易下決定。」雅瑞爾做出一副恭順的樣子,彎著腰回答到:「從您的相貌上看非富即貴,不知此行可有護衛隨行?」

「只有你和我。」西格爾回答:「所以你要仔細挑選路線和落腳點。有什麼建議嗎?」

「您這就是在考我了。」雅瑞爾站直身子,微笑著說道:「如果在這個時節出發,我建議可以去寒鴉部落那裡。一是寒鴉部落相對比較友善,他們生產比劫掠多,也歡迎商人前去。第二就是收穫節馬上就要到了,他們那裡會舉辦比武慶典。周圍的部落也有些會去,用獵物交換些容易儲存的糧食好過冬。」

「寒鴉部落在什麼地方?」西格爾問到。

「我會平安將您帶去的,先生。」雅瑞爾狡猾的回答道。

「很好,你是一個聰明人。說一下你的要求吧。」

游吟詩人打了一個響指,語氣輕快地說:「兩百個金燦燦,七百里往返路。不見炊煙,不見紅顏。」

西格爾做過水手,他能聽懂雅瑞爾的話。他回答道:「我吃什麼,你就吃什麼。女人的花銷自己承擔。除此之外,一百個金幣現在我就可以給你,但是要有人作保。剩下的一半將在回來的時候支付。」

「如您所願,大人。」

剩下具體的事情有傑尼斯幫忙辦妥,西格爾就帶著傑克回到了家裡。對於往家裡帶些可憐的人,琳達女士已經見怪不怪了。最近就連他的兒子卡爾也在神廟的感召下,開始做一些扶危濟困的具體工作,有時候也會來家裡拿一些吃的東西幫助乞丐。對於周圍都是善良人這件事情,琳達女士感到非常驕傲。她唯一擔心的是西格爾的財力能不能長久支撐下去。

不過她已經想到主意,準備在馬廄旁邊的花園種些瓜菜。

「可憐的孩子!」這是她看到傑克之後的驚呼。「快跟我來孩子,洗洗手擦擦臉,我給你準備些吃的。」

「麻煩你了,琳達女士。」西格爾微笑著說道。他囑咐傑克安心休息,如果有什麼想法明早再說。然後他就回到書房又看了一會兒關於北方的記載,然後才上床睡覺。

第二天一早他被琳達女士招呼早餐的敲門聲叫醒,然後聞著煎餅的香味來到樓下。他看到傑克已經洗漱完畢,穿上了一身乾淨整潔的衣服——仍然是一件卡爾過去的衣服。傑克臉上的污物都被清洗乾淨,雖然還是滿臉痤瘡,但是看上去好多了。西格爾低頭看到他的腳腕,發現已經敷上了草藥,用紗布包裹著。

「早上好,傑克你氣色好多了!快一起來吃飯吧。」

早餐是煎餅和香腸,配上一大杯羊奶。對西格爾來說這有點不夠吃的,所以他上午經常會自己再去買些熟肉一類的東西。不過對於瘦瘦小小的傑克來說,這頓飯讓他吃得很開心。

他很快就吃完了,眨巴著大眼睛,老老實實坐在餐椅裡,等著西格爾。

「有什麼事情嗎?」西格爾注意到這一點,放下餐具,問道。

「西格爾先生,你要去北方野人的地盤?我在酒館的時候聽到你和那個游吟詩人說過的。」

「是啊,過幾天就要出發。」西格爾看看他,然後問道:「你是北方來的人嗎?如果想要回家的話我可以送你。」

「不,我不是野人,雖然沒有姓氏,但我來自舊大陸希爾聯邦的瑪奇紐特鎮,爸爸是個農民,也許他還在那裡。」傑克抬著頭,可以從他的目光中看到堅強的力量。「西格爾先生,那個游吟詩人雅瑞爾很危險,我在蕩漾月光看到過他毫無道理的殺人,殺手無寸鐵的討債商人。」

「這一點我從傑尼斯那裡聽說過——就是那天晚上你見到過的那個沒有門牙的可憐人。我已經做好了思想準備,有所提防。再說我只需要他給我做好翻譯,以備不時之需。」

傑克咬著下嘴唇,點了點頭,然後說道:「西格爾先生,我想去找我的爸爸,可以嗎?」

「沒問題,你現在已經自由了。」西格爾拍拍他的手,然後說道:「你準備要回舊大陸的話,不能從深水城直接坐船。你可能也聽說了海路遇襲的事情,現在這裡沒有出港的大船。你需要先從陸路向南,到溪木鎮,從南部航線上船,等回到舊大陸之後再想辦法去希爾聯邦。你可有好長一段路要走啊。」

「我只有這最後一個親人了。我從小就沒有媽媽,後來爸爸養不了我,就把我交給行商做學徒,可後來我又被賣給奴隸販子。我這樣回去,也許他還能要我,我也會努力工作養活自己。西格爾先生,我知道你是個好人,我求你幫忙。」

「這沒有問題,我會讓齙牙帶你去溪木鎮,他和我一樣也是個水手,瞭解海船,能幫你找到最安全的辦法離開。不過他不能陪你去舊大陸,那樣實在太遠了。」

「謝謝你,不過我想自己去溪木鎮。」

西格爾本想再勸勸他,告訴他獨自上路的危險,不過轉念一想,這種危險他總要面對。所以西格爾說道:「如果你心意已決,那也可以。我會給你準備些錢,好讓你路上用。不過你要小心,不要輕易把錢拿出來,最好跟著合法的商隊走,可以省一些麻煩。你準備什麼時候出發?」

傑克眼圈一紅,道:「我想馬上就走。」

「也好,我送送你。」

西格爾喊來琳達女士,讓她準備衣物和乾糧,並打發傑尼斯去看看有沒有南行的商隊,大家風風火火忙碌起來。西格爾從自己的房間裡拿出一支短劍,連同劍鞘遞給傑克,然後將自己製作的鏈甲衫找了出來。他拿著鉗子,根據傑克的體型迅速修改這件盔甲,等到琳達女士準備好包裹時,他已經把鏈甲衫修改好了。

「穿上吧,這也算是我想親手製作的了,多少有些用處。」西格爾微笑著,將鏈甲衫給他套在襯衣外,然後又給他穿上短袖的馬甲。他拿來兩個錢包,一個裡面放著30金幣,另一個裡面只有銀幣和銅板。他囑咐傑克分開保存,除了支付船資,儘量少用金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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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深水城9

傑克伸手接過,將錢包藏好。西格爾又拿出一枚紅寶石,大約有指甲那麼大,給了傑克。他說:「如果真遇到危險,還是保住性命最重要,把錢都交出去也沒什麼。這枚寶石也給你,回到家之後好好生活。」

這個時候齙牙傑尼斯回來了,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他進來之後先呼呼喘了幾口,然後說到:「我問過了,暫時沒有商隊向南方。前一個離開的大約在兩天前,走的是峽角大道。」

「過兩天也沒有出發的嗎?」西格爾問到

傑尼斯深吸幾口氣,搖搖頭說到:「最近深水城出貨很少,又沒有海船到達,所以商隊也聚攏不起來。我估摸著怎麼也得等半個月才會有好點的商隊出發。不過行腳商人還是有的,只是沒什麼安全保障。」

「我有個請求。」傑克看了看左右,然後頗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到:「我可以騎馬,能給我一匹馬嗎?」

「你這小子怎麼這麼不知……」傑尼斯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西格爾伸手制止了。

「行,沒問題,傑尼斯幫我把馬牽過來吧。」西格爾搖搖頭,緩緩說道:「如果我還有機會再去找老船長,就像這小兄弟還能去找他父親一樣,那該多好啊。」

傑克眼中含著眼淚,使勁點點頭:「謝謝你。」

齙牙牽過來一匹馬,是他們前幾日剛剛準備的。這匹馬非常安靜,性格也很溫馴,正適合長途旅行。傑尼斯心中不爽,不過他也只是在臉上表達一下,用自認為嚇人的眼神盯著傑克,但還是把韁繩遞到了小男孩手中。

「行了,這就上路吧。」西格爾說道:「你沿著峽角大道一直向南,如果能追上商隊的話就跟著他們一起走,這樣遇到野獸什麼也會安全些。你也見識過奴隸販子,也是從危險的地方活下來的,相信你能好好照顧自己。」

傑克點點頭,騎上馬離開。不過他只跑了幾十步遠,就停下來回頭張望。他看到西格爾已經轉頭回屋,各忙自己的事情去了,也沒人阻攔,於是就又騎馬回來。

他自己打開房門,溜過客廳,見到西格爾正在後院,伸展四肢,準備鍛鍊一下身體。傑克敲敲門框,然後走了過去。

「咦,你怎麼又回來了?還有什麼事情嗎?」西格爾疑惑的問到。

「我知道你要一個去北方的翻譯,其實我也懂野人語,還有獸人語。」傑克回答:「實際上,我會好多門語言。我從小就對語言敏感,和人待的久了就能學會他們的話。我曾經和來自北方的野人奴隸相處過,學會了不少部落的話。我能幫上你,只是我不會寫。」

「那你可真厲害。」西格爾說道:「不過你還是應該去找你的父親,而不是跟著我去北方冒險。」

「我能照顧好自己,不會拖累你的。而且,我想幫你,我欠你的人情。」

「你不欠我人情,只是欠我安全的回家。」西格爾搖了搖頭,目光變得柔和,解釋到:「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但是我知道還擁有親人的感覺,更清楚孤身一人的悲傷,所以你應該好好回家。」

傑克走上前來,伸手拍拍西格爾的臉頰,然後捏了捏,長出一口氣。西格爾不明所以,只覺得臉很疼,便打開了傑克的手,說道:「你幹嘛?」

「你稍等我一下,讓我好好想想。」傑克看上去精神有些恍惚,眼神中充滿了猶豫和不安。他說:「我先借用一下你家的廁所!」

說完,他就跑回了房間,還差點把琳達女士撞倒。

「發生什麼事了,他怎麼又回來了?」

「我也不知道,總覺得有些神神秘秘的。」西格爾撓撓頭,攤開手說道:「可能是他曾被奴隸販子販賣過,精神總是很緊張。」

「可憐的孩子。原本好好的一個人,卻經歷那麼可怕的磨難。」

「我曾經見過被販賣的奴隸,在獸人的運奴船上,簡直如同地獄一般的景色。」西格爾每次想起來還心有餘悸。「曾經有一個人被折磨瘋了,被解救之後,帶上甲板的時候一頭就往海裡扎,攔都攔不住。他以為我們都是奴隸販子,什麼都聽不進去。那個時候還在大海之中,他身上還有傷口,在水裡會引來鯊魚。我們幾個水手游泳都追不上他,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最終被鯊魚咬死。可即便是死在鯊魚嘴中,他居然還在笑,高喊自己自由了。」

「真是太可怕了。」琳達女士捂著嘴巴嘆息道:「唉,我還是去看看傑克吧。」

這個時候樓上傳來輕輕的腳步聲,估計是傑克下來了。琳達女士轉身回屋,突然一聲尖叫,就聽見她倒在地板上的聲音。西格爾連忙衝進去,發現一個從未見過的人站在樓梯上。

一個紅色短髮的女孩子穿著傑克的衣服,她面容姣好,和傑克非常神似,只不過頭上長著兩根短短的尖角,瞳孔也和頭髮一樣是暗紅色的。一根又細又長的尾巴從身後晃蕩著,似乎因為被腰帶綁著而非常不滿意。她伸出手去,準備去攙扶琳達女士,只是看到西格爾之後,她的動作停滯下來,臉上非常惶恐,就像做了錯事的小孩子。

她是一名魔裔,雖不知道具體的血脈傳承,但總之她身上流淌著邪惡生物的種族之血。許多人以為魔裔是魔鬼誘惑凡人之後生下的種,但西格爾的知識告訴他,那不過是很久遠之前地獄魔王將魔族精髓注入了凡人血脈,污染並改造出了魔裔。魔王將狡詐、虛偽和殘忍融入這種血脈之中,好成為它征服凡間的先鋒軍。

魔裔的外貌和性格並不是他們的錯,而且很多魔裔也在努力反抗血脈中邪惡的天性,但最大的困難是對抗一般民眾對他們的觀感。不論他們做什麼,都會被貼上被懷疑的標籤,被認為是竊賊、騙子、惡棍和霉運的攜帶者。經過長期與這種不信任打交道,絕大多數魔裔屈從或者說放縱了他們血脈中的邪惡因素,墮落為地獄生物。少數還在堅持的魔裔也會用各種手段偽裝自己,保護自己不被偏見傷害。但只要這偏見還存在一天,那麼不論他們身在何方,實際上都在被傷害著。

「西格爾先生,我保證這不是我的錯。」傑克趕忙說道:「這才是我真正的樣子,平時我都用能力變換相貌和性別。」

「我明白,琳達女士只是嚇了一跳,沒事的。」西格爾扶起女管家,將她搬到椅子上。傑克手忙腳亂接了杯水,然後緊張的站在房間角落。

「好吧,你是個魔裔,我注意到了。」西格爾看她那麼可憐,趕緊安慰道:「放心,我又不是愚民,我知道魔裔的由來。你只要不做壞事,沒必要擔心我。不過我不能保證可以擋得住外面人們對你的敵視和偏見。」

「嗯,好的。」傑克說到:「我的名字不是傑克,而是珍妮特,大家叫我傑克是為了省事,我還有個外號叫做小貓。我的父親也是一名魔裔,不過他的外貌和人類基本一樣,除了皮膚有些紅看不出來。我現在不想回去,就讓我待在你身邊好嗎?我好不容易才能碰見一個沒偏見的好人。」

「如果你想好了,也可以留下。」西格爾一點遲疑都沒有,答應下來:「雖然我知道這樣對你不公平,但是平時你還是要將魔裔特徵藏起來。別多想,我現在其實也在這樣做。」

「咦?我沒發現你身上有魔裔的味道啊?你是怎麼做到的?」

「我不是魔裔,但我從未碰到過和我有一樣相貌特徵的人。我是黑髮黑瞳,現在的棕色頭髮是染出來的。其實很多人也對我的樣貌問東問西,原本單純的好奇也會帶來不小麻煩。所以咱們都是改變相貌的人,這點扯平了。」

「好的,我答應你。我會裝成人類的樣子。」

「性別就別變了,不然我會覺得很彆扭的。」

「嘻嘻!」珍妮特開心的笑了。

琳達-迪普夫人醒來的時候,看到西格爾正在和珍妮特用牛奶泡餅乾吃,有說有笑的。她感到非常疑惑,但是仍然接受了西格爾給她的解釋:傑克其實是珍妮特女扮男裝的,為了保護一個女孩子的安全才做的決定,不是惡意的欺瞞。剛才只是看到了珍妮特的女裝,嚇了一跳才不小心摔倒的,腦袋後面都起了一個包,還可能產生幻覺,需要好好休息。

「可我看到了一個……」琳達女士小心選擇著措辭,然後說道:「我看到一條粉紅色的尾巴。」

「可能是垂下來的腰帶吧。」西格爾關切的問:「你當時摔得可不輕,是不是還有些頭疼,需不需要我去找牧師來看看,或者叫卡爾回來?」

「不用不用,卡爾那麼忙,別叫他了。」琳達女士搖搖頭,又感到一陣眩暈:「我想我還是去床上再休息一下吧。」

小貓,或者叫珍妮特,說什麼也要跟著西格爾去北方「遊玩」。西格爾本來是非常不同意的,於是珍妮特就向他展示了高超的易容技術。只是一個小時,西格爾就已經變成一副半獸人的樣子,配合上他練出來的肌肉,再加上一些用來掩飾氣味的藥草,他絕對可以騙過北方絕大多數獸人。

「你這個本事倒是真的很厲害。」西格爾讚歎道:「雖然利用法術也能達到相同的效果,但是很容易被獸人巫祭感受到能量波動,反而更容易出事。你這項技能很有用處,可是你怎麼保護自己呢?」

「你可以教我啊!我看你在蕩漾月光那裡身手很好,你可以教教我,我很樂意學習。」

西格爾看看她的細胳膊細腿,只能搖搖頭。「我可以教給你精靈的步伐,還有弩弓的使用方式。如果有時間的話,飛刀和匕首的本領我可以大概說一下。不過除了步伐之外,其他我也只是知道些毛皮。」

「這就已經很厲害了啊!」珍妮特兩隻大眼忽閃忽閃的,滿是羨慕的神采:「你知道有多少人什麼武器都不會嗎?」

西格爾被誇獎之後非常開心,於是又獻寶似的說到:「我還可以教你使用鞭子和套索,這是我自己練出來的!」

於是他們又為了吉瑞特尼的裝備準備了兩天時間,然後在雅瑞爾趕到之後,前往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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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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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野人的地盤1

深水城的北面沒有起什麼官方名字,但大多都蔑稱之為「野人的地盤」。這裡是一片廣闊的草原,只有幾座山丘散佈在草原之中,除此之外大部分都是平坦的。它東面是海,南面是連綿的丘陵和大片森林,西面和北面都是城牆山脈的崇山峻嶺,所以中間無遮無擋的地形導致天氣變化劇烈、環境艱苦。再加上遊牧的部族不能覆蓋整片草原,這裡有太多給野生動物活動的空間。春天的時候漫山遍野都是五顏六色的小花,從冬眠中醒來的掠食者踩踏著這些花朵,四處遊蕩捕獵;夏天的時候這裡的牧草可以高到腰際,但是蚊蟲紛擾,雨水陷坑密佈;秋天的時候座狼成群奔跑,捕獵那些吃的膘肥體壯的牛羊;而冬天則會整日寒風呼嘯,冰與雪帶來冷酷的死亡。

更不要說這裡隨時都會突然降臨的龍捲風、大暴雨。

草原上生活著的遊牧民族,他們團結起來,與天斗、與地斗、與人斗,希望佔得水草豐美之處,過上富足悠閒的日子。他們不建立國家,也沒有領主,只有一個一個的部落,由家長帶領,在草原上不斷遷徙。他們不信神,只信三位靈——自然之靈,祖先之靈,戰爭之靈。這些靈教會他們生存和繁衍的能力,幫助他們在這個殘酷的地方生活下來。

深水城曾經想要往這片土地擴張,建立城鎮或者修築城堡。他們初期的確取得了一些成績,不少開拓者在大量激勵措施下開始北進。但是之後許多年,這些地方都逐漸荒廢——或者是水土的變化令城鎮失去建立的基礎,或者是獸人強盜的劫掠毀滅了定居點。總之,深水城後來發現讓這些遊牧的野人住在北方,把草原給他們,讓他們阻擋獸人的先鋒,才是一種更好的選擇。

所以移民又撤了回去,只有那些被遺棄的城鎮,還在茫茫草原上殘留下來,訴說著過往的歷史。很多殘垣斷壁還能勉強遮風擋雨,有些商人會用這些建築廢墟作為行路的參照,好在茫茫草原之中確定自己的位置。放牧的游民也時常到這裡查看,以防強盜將之佔據為營地。所以經常還是能在這裡看到宿營的篝火,遇見同路的旅客。

西格爾、珍妮特和雅瑞爾正在這樣一座廢墟中躲避,他們在之前遇到了七隻狼的襲擊,「小貓」的馬被咬傷了腿,幸好沒有傷到骨頭,但是只能一瘸一拐的慢慢走。正巧三個人看到了這裡的廢墟,所以決定停下來治療一下。

精靈師父教給西格爾不少東西,其中就包括簡單的包紮和救護。而他從法師聯合會那裡掌握的一些植物學知識,雖然還不足以讓他配置藥劑,但是可以幫助他找一些對傷口恢復有效果的藥材。

珍妮特幫助他一起給馬包紮傷口,心裡也是非常懊惱的。她的馬術剛學不久,遇到狼群的時候沒能控制住坐騎的情緒,導致馬匹受驚,四處亂跑,這才被狼群圍住。幸好其他兩人及時搭救,才不至於失去重要的旅行工具。

「沒關係,休息一晚,明天可以繼續上路。雖然不能奔跑,但是這匹馬仍然可以載著你繼續前進。」西格爾安慰她道:「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儘管這裡距離寒鴉部落已經不遠了,但還是小心為妙。」游吟詩人板著一張臉,情緒一直不高。他認為自己做了額外的工作:除了要教給西格爾寒鴉部落的語言——這已經佔據了他大量的休息時間——旅客的數量也在西格爾之外多了一個人。最令他煩惱的,是他居然沒能成功提高佣金!每當想起這件事情來他就覺得奇怪,自己是怎麼被那個小女子說服的,為什麼印象不深呢?這次的任務已經找到了保人,居然是泡沫桶酒館的老闆,那個固執但是厲害的矮人,雅瑞爾也不敢得罪他。所以一路上,他也不再提佣金的事情,總是板著一張臉,也從來不唱歌。

「遇到威脅那匹馬可跑不動,而且他的傷口會引來捕食的生物。」游吟詩人說道:「狼群其實還算好,大不了丟掉馬匹保住人命就是。但是有些恐怖而邪惡的生物,會遠遠聞到傷口的血腥味,不死不休的追蹤你、捕殺你、吃乾你的血肉。哪些才是你需要擔心的。」

「你指的是飛過來的那群鳥嗎?」珍妮特用手指著北方的天空。

「啥!」雅瑞爾趕忙朝哪個方向看去,發現天上除了雲彩之外什麼東西都沒有。珍妮特的笑聲也讓他明白自己被耍了。他把這笑聲藏在心裡,盤算著怎樣才能報復回來。

也許這片土地上的靈聽到了他們的對話,過了沒多一會兒就應驗了。天際飛來一群小黑點,聚集成烏雲一樣,在蔚藍的空中格外扎眼。它頂著風前進,很快就引起了幾個人的注意。西格爾手搭涼棚,眯著眼睛努力看去,也只能模模糊糊分辨那是一群飛禽。珍妮特的眼神似乎好使得多,她看了一會兒就說道:「那是一群烏鴉。」

「不會是普通的烏鴉。」西格爾說:「你看他們在空中盤旋,快速俯衝下降,但是又很快拉升起來,繼續振翅盤旋。那群烏鴉也不離開,就在那裡重複這個狀態。」

幾個人注視良久,然後看到烏鴉群完全將落到地上。大家又等了一會兒,並沒有再看到任何鳥類飛起。受到草原高低不平的地形影響,幾個人看不到烏鴉降落地方的情況,只能大概估算出距離。

「咱們去看看吧,我有些好奇那裡是什麼東西。」西格爾整理好裝備,把盾牌和彎刀掛在身上,又從背包裡找出捕網和帆布。珍妮特點點頭,也默默做好準備。她坐騎耳邊輕輕在說話,用手撫摸它的鬃毛,安撫受傷馬匹的心情。那匹馬低下頭來,乖乖讓她騎乘。

「怪異的事情代表了危險,和不要冒這個風險。」游吟詩人抱著胳膊,語氣中透著不快:「咱們要去寒鴉部落,可不要主動惹事。這片草原本來就夠危險的了。」

「去看看情況,不然總是會被這件事情困擾。」西格爾說:「也許那裡只是一片深谷,烏鴉從谷底飛走,所以咱們看不到。也許地上有一隻死去的野牛,烏鴉只是在進餐而已。也許都不是,這誰能知道?」

游吟詩人見西格爾態度堅決,只好也翻身上馬,一同前去。他盯著僱主的背影,盤算著怎麼才能多訛一些金錢,好彌補遇到的風險。

幾個人走了一段時間,果然如西格爾所料,這裡的確有一個深谷,大約10米的寬度。這片裂開的深谷隱藏在大片的茅草之後,稍微離遠一些就看不出來。西格爾估計這裡是某次地震造成的,從雨水侵蝕的痕跡來看,已經十分久遠。從地面到谷底約有30米距離,而整個裂谷足有半里長。谷底還有一條小溪,周圍生長了一些灌木。斜坡不算太陡,土壤看上去還算結實,沒有塌方的跡象。

他們在峽谷上方看了看,在陰影中發現一具暗藏的屍體。遠遠觀察,那屍體應該屬於一個人類男子,生前非常壯碩,死後也佔據了很大一塊地方。他的死因是嘴巴被一根長矛插入,從後腦穿了出來,把他釘在了地上。西格爾本想就此離去,卻發現一隻烏鴉從屍體腦後走了出來,那裡正好被長矛支起,形成了一個隱蔽的空間。那鳥用一雙靈動的眼睛看著他,隨後高高飛起,發出刺耳、沙啞而憤怒的嘯叫。

游吟詩人一臉厭煩的樣子,擺擺手,似乎在驅散並不存在的屍臭,他催促道:「走吧,一具屍體而已,很可能是野人互相打鬥造成的。這種事在草原經常發生,沒什麼好看的。」

西格爾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翻身下馬,開始沿著裂谷向下走。珍妮特一言不發的跟在他身後,手裡端著一隻輕弩。詩人不斷嘀咕著:「真是討厭的少爺小姐!」但是也抽出了細劍,距離兩人大約十多步的距離,慢慢跟著向下走。

裂谷旁邊的灌木是紫金牛,現在還掛著一些成串的紅色小果。西格爾不知道這東西有沒有毒,所以小心起見還是用彎刀撥開灌木,慢慢下行。珍妮特有樣學樣,倒是雅瑞爾在後面採摘了一些紅果,當做零食放在嘴裡咀嚼。

他們很快就來到了屍體旁邊,這才發現這具死屍的不凡之處。儘管流在地上的血跡早已乾涸,屍體的水分也快要流失殆盡,但是周圍卻一點異味都無,更沒有蒼蠅滋擾。這個強壯的男人是被一擊斃命,嘴巴和喉嚨血肉模糊,除此之外正面沒有其他傷痕。他赤裸著上身,胸前有藍色的紋身,看上去像是飛禽的翅膀。屍體周圍沒有任何爭鬥的痕跡,更沒有足跡,只是有一些被震開的碎土。所以西格爾判斷這個傢伙是被殺死後扔下來的。

他把屍體翻過來,想要看看殺死他的武器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卻意外地發現這具屍體非常輕,不會超過五十斤的重量。西格爾錯估了重量,相當於直接把屍體摔了出去。一團黑色的煙霧突然從屍體的口鼻處迸出,撲面而來。西格爾吸進去一些,幸好沒有什麼異樣的感覺。那煙霧隨後向天空飛去,行成一團類似烏鴉形象的雲朵,最後被風吹散。

低頭看看屍體,發現它的後背上有三道爪痕,像是這片裂谷撕開大地那樣,扯掉了這男人大片皮肉,深可見骨。爪痕周圍像是用銀色的火焰灼燒過,皮肉融化並翻捲著。透過傷口,看不到任何內臟。

「這可太奇怪了!也許是什麼法術造成的?」西格爾想了想,然後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測。這人的死因已經超越了他的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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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野人的地盤2

這男人的後腰上綁著一個皮革小袋,用細線捆札住,做工非常粗糙。西格爾把它解下,依序把裡面的東西掏出來丟在地上:打火石、一排不知名野獸的牙齒、兩枚深水城的銀幣、一根亮綠色的羽毛,一朵凋零的藍色小花和烏鴉外形的銀質徽章。

殺死他長矛的矛尖是用石頭打磨而成,做工粗糙,打磨的痕跡很新,但看不出其他還有什麼特別。

「這沒什麼好看的,一個倒霉鬼而已。或許死於長矛,或許死於巫術,這誰也說不準。」游吟詩人走了下來,站在屍體一旁,眼睛四處打量。「既然都下來了,也別讓他曝屍荒野了。咱們挖個坑將它埋掉算了。」

西格爾立刻答應,他拔出旁邊的灌木,露出下面鬆軟的土層,戴著手套開始挖坑幹活兒。游吟詩人也過來幫忙。雅瑞爾突然會主動幹活兒了,這奇怪的舉動引起了珍妮特的懷疑。

他們忙活了大約一個小時,才把這件事情幹完了。等重新回到裂谷上面的時候,天上已經聚集起了烏雲。在他們西側的地平線上,可以隱約看到幾條黑色的龍捲風,裹挾著閃電肆無忌憚的在半空扭動,釋放著毀滅性的力量。空氣中不一會兒便出現潮濕的涼氣,估計很快就會有一場大雨。

「咱們要趕快找一處避雨的地方。」游吟詩人催促道:「而且龍捲風中的大雨,有時候會橫著打過來,就像抽耳光一樣,非常難以忍受。我建議咱們還是回到那片廢墟去吧。」

西格爾點點頭,幾個人快速向回走。游吟詩人先行騎馬走開,他要趕回去支起帆布,點燃篝火。西格爾讓珍妮特坐在自己馬上,牽著受傷的那匹馬,在後面慢慢走。

「我還在想那個屍體,好可怕。你覺得是什麼人殺了他?」珍妮特問道。

「不知道。那根長矛我並不擔心,只是那背後的爪痕和失蹤的內臟讓我有種不安的感覺。」西格爾低聲說道:「天上的烏鴉,屍體下的烏鴉和口袋裡的烏鴉,這應該不是巧合。或者是這片草原的魂靈在指引我們,讓我們找到那具屍體。但是它真實的目的又是什麼呢?難道讓我們找出凶手,還是僅僅提醒我們這裡的危險?」

「可惜咱們都不會通靈的法術,沒法找人問問。」

「一定要小心在意。我進入這片草原之後,就總有種不舒服的感覺,好像有種力量在干擾我的頭腦,總讓我緊張兮兮的。所以小貓,你一定幫我看好我的後背,我也看好你的。」

珍妮特用力點點頭,嗯了一聲。

兩個人回到了廢墟這裡,雨還沒有下下來,空氣變得更加憋悶,讓人透不過氣。他們在一座廢棄的塔樓旁邊找到了游吟詩人的馬——雅瑞爾發現了這處可以遮風避雨的好地方,已經在裡面點燃了篝火。

牧草燃燒的很快,而且總是產生很大的煙,非常嗆人。西格爾用彎刀砍下些灌木的枝子,堆放在一邊,留做備用的燃料。珍妮特靈活的爬上塌樓斷裂的牆壁,在背風處撐起帆布,好形成一個簡易的屋頂。游吟詩人一邊用火烤乾糧,一邊用口哨吹著不知名的小曲。

似乎感受到了暴雨的臨近,馬匹開始躁動不安,猛烈地甩著頭,用力在地上踢土,發出緊張的嘶叫。珍妮特趕忙跳下來,去安撫馬匹。她身上似乎有著很強的親和力量,總能迅速讓動物安靜下來。雖然馬匹顯得無精打采、非常不情願,但是終於開始聽話,站在塔樓避風的一側,不再叫喚。

「這天氣有那麼糟嗎?」西格爾站起身來,四處打量。他看到遠方瓢潑的大雨,從烏雲中傾瀉而下,將地平線完全遮擋。在雨幕之中,依稀有一個巨大的影子,像是伏在地上爬行的蜥蜴,尾巴直豎起來,被閃電劈個不停。遠方傳來轟隆隆的巨響,不知道是雷霆的聲音還是那蜥蜴的踏步聲。西格爾揉揉眼睛,發現蜥蜴什麼的已經不見了,只有連綿不絕的雨勢朝廢棄的塔樓逼過來。

當雨水降下來的時候,幾個人好歹鬆了一口氣,憋悶的感覺終於消失了。不過他們很快就為另外的事情煩惱:地上的水流成河,在廢墟中四處流淌,很快就聚集成水窪。非常不巧的是,他們的塔樓正好圍成一個圈,雨水在牆壁裡面灌成了一個池子,只能通過破損的大門流淌出去。火堆滅了,幾個人無奈的站在稍高一點的台階上,躲在帆布棚子下面等待大雨結束。

「選這個地方也是無奈之舉。」游吟詩人辯解道:「其他廢墟連頭頂上的雨水都沒法解決,咱們好歹還吃了熱乾糧,不是嗎?」

閃電隨之到來,連綿不斷的白光照亮了天空,巨大的轟鳴幾乎就沒有斷過。珍妮特雙手捂著耳朵,藏在西格爾懷裡瑟瑟發抖。她在他耳邊說道:「保護我,這雷霆好嚇人!」

西格爾看到珍妮特臉色蒼白,全身肌肉繃得緊緊的,牙齒直打顫。他才想到這應該是隱藏在魔裔血脈中的缺點,他們對於各種強大的能量爆發異常敏感。外面的閃電正是這樣一種情況,所以珍妮特毫無抵抗力,只能瑟瑟發抖。西格爾只覺得她又小又可憐,真像是一隻被主人拋棄的小貓,所以用力抱緊她,把頭貼在她的頭髮上。

雷霆開始轟炸周圍的廢墟,把石頭擊成碎片,到處亂飛。雨聲和雷聲太響,石塊亂砸的聲音居然被完全掩蓋住,只有敲打在塔樓外壁的時候西格爾才能感覺到。好在游吟詩人還長了個心眼,這一處塔樓不是周圍最高的建築,雷電還無暇光顧這裡,所以暫時可以倖免於難。

西格爾靠在牆壁角落,胸前和後背都在不斷震動。這個時候由遠至近傳來吼叫的聲音,在雷聲中也能清晰地聽到。伴隨著吼叫,還有房屋倒塌的轟鳴和清晰可聞的踏步聲。

雅瑞爾也聽到了這個聲音,臉色蒼白的和西格爾對視。他從西格爾的眼光中看到了戰鬥的決心,趕忙搖搖頭,飛快的擺手,指一指珍妮特,勸他打消這個主意。

可是怪物的聲音越來越近,連被雷鳴聲嚇壞的小貓都清晰的聽到了。她抬起頭來,剛好看到西格爾望向她的眼神,裡面包含著一些憐憫和疼愛。珍妮特掙紮了一下,用力說道:「謝謝你,我適應了,會沒事的。」

「嗯……」西格爾猶豫了一下,但還是鬆開了手。他站起身來,先是彎刀抽出來,想了想又把金屬武器扔在一邊,連胸甲都卸了下來。他左手拿著長鞭,把石頭匕首放在右手手指隨時可以摸到的地方。西格爾示意大家安靜,然後準備出去看一下。

突然,他們藏身的塔發出砰的一聲巨響,石頭和帆布從上面掉落。貼牆躺著的游吟詩人被彈了一個趔趄,雖然狼狽的掉落在塔中央的水坑裡,但好歹避開了落石。西格爾聽到風聲呼嘯,一扭頭看到一個巨大的怪物朝他衝來。那怪物張牙舞爪的在半空中飛行,鋒利的牙齒反射著閃電的白色光芒。

西格爾甩出長鞭,發出尖利的破空聲,猛地纏住了那怪物的手臂。同時他沉下腰身,向側面猛地一拽。那怪物被斜拉出去,狼狽的在地上打滾,重重撞在了塔樓的牆壁上。

「哎呦!拓麻!」那怪物大叫一聲。

一道閃電緊跟著剛才怪物飛進來的方向射進塔樓,正好擦著西格爾,準確命中塔樓中心的水潭。伴隨著強烈的閃光和一大團煙霧,水潭發生了強烈的爆炸,剛剛試圖爬起來的雅瑞爾被直接炸飛,慘叫一聲,全身抽搐著昏死過去。

『難道還有一隻?』西格爾被閃電掠過之後,也全身發麻,手中的長鞭也不由自主鬆開了。他努力控制著肌肉,穩穩的站立著,將匕首握住,把珍妮特護在身後。

倒在牆上的怪物轉過身來,西格爾這才發現那是個披著屍體的高大男人。他足有兩米半高,算得上西格爾見過的最強壯的傢伙,比高原人迪歐都要粗壯。那人臉上描繪著怪異的圓圈,身上也畫滿了藍色的條紋,再加上披著類似巨型穿山甲的那種鱗片外皮,也難怪西格爾會第一時間將他認成怪物。

「我!幫!」那人高喊一聲,語言顯得非常生澀。不過他的手勢西格爾看得清楚明白——那人用一根手指指著外面,另一隻手攥成拳頭不斷揮打。

西格爾點點頭,從門洞向外面看去。一隻足有十米長的多足青色蜥蜴正盤踞在外面。它身材細長,既能像蛇一樣在地面滑行,還可以利用它的十二條腿,迅速地在建築物廢墟中爬上爬下。這個怪物鱷魚一樣的腦袋上有兩隻彎曲的大角,巨大的嘴巴能像蛇一樣張開,裡面滿是剃刀一樣的倒鉤牙齒。怪物全身都是長條狀鱗片,不過很多地方都被砍碎,脖頸後面還有一道深深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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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野人的地盤3

這種怪物叫做青足蛇,能夠引來閃電並利用閃電攻擊的魔法生物。西格爾在書中讀到過這種怪物的資料,但是一時間不能和眼前的東西聯繫起來。他站在門口,手裡拿著短短的匕首,全神戒備著,觀察怪物的動作模式。

「居然還有埋伏,卑劣的人類!」那怪物口出人言,伴隨著一串又像驢叫又似烏鴉的聲音,非常刺耳。西格爾只覺得雙耳刺痛,身體不由的晃了晃。

「都去死吧!」青足蛇抬高身子,一道閃光在它頭上的雙角中間迸發,聚集成翻滾的雷球。西格爾嗅到了空氣中聚集的閃電魔法能量,立刻念出密語「施拉克」!魔杖彈到他的手中,魔法在杖尖聚集,將周圍的雨水都逼開。

西格爾只能發出小電弧,遠遠達不到閃電束的強度,所以不能用元素抵消的方式湮滅怪物的閃電攻擊。不過他可以使用元素抵抗護盾,用這種防護系魔法大大減弱閃電的威力。至於護盾抵擋不住的部分能量,只能靠身體硬抗。

閃電射出,護盾張開,兩者碰撞發出強烈的閃光和沉悶的雷聲。護盾到底沒能完全擋住閃電,逸散的能量炸得碎石亂飛,在西格爾身上留下細密的傷口。小貓驚呼一聲,立刻伏低,並用胳膊擋住了眼睛才躲過一劫。

西格爾強忍身上的疼痛,把所有力氣集中到四肢,用意志的力量強迫自己從雨幕中衝出去,殺向青足蛇。靠著骰子的抵抗能力,他很快擺脫了麻痺的影響。他踏出的前幾步還會有劇烈的水花,可後面幾步已經恢復了精靈戰舞的水準,如蜻蜓點水般只激起一圈圈漣漪。

不過為了抵抗這些魔法,他的精力消耗了很多,現在已經開始感到飢餓。

青足蛇在發射閃電的時候,也感到有一股力量阻滯了它的攻擊,知道閃電沒達到最大效果,所以也做好了繼續戰鬥的準備。與西格爾向前衝鋒的同時,怪物已經伏低身子,像蛇一樣在地上劃了一個圓弧,歪著腦袋張開大嘴衝了上來,如同從側翼襲擊過來的鋸齒鍘刀。

天空中突然傳來一聲大喝,那個巨人般的男子從斷裂的塔樓牆壁頂端一躍而下,雙腳用力踏上青足蛇的身子。怪物身體打了一個對折,從口中噴出大量鮮血,傷口肌肉也被擠得外翻出來。

西格爾趁機撲上去,往青足蛇的下巴削去,試圖直接截斷它最有威力的凶器——長滿利牙的嘴巴。怪物的鱗片比想像的堅韌,而且沾滿了濕滑的泥漿。匕首成功插進了青足蛇的身體,切開一道巨大的創口,但是沒有能夠斬首成功。

怪物不會束手就擒,它猛地一伸脖子,巨大的嘴巴朝西格爾當頭罩下,濃烈的口臭讓人感到一陣眩暈。青足蛇有把人囫圇活吞的能力,很少有人能從它充滿胃酸的肚腹中逃生。西格爾急忙躲避,憑藉精靈戰舞的靈動躲開了致命的活吞,但是還是被鱷魚一樣巨大的嘴巴咬住了大腿。兩排尖牙刺進了肌肉,巨大的咬合力差點把他的腿撕下來。

珍妮特發出尖叫,她努力克制住對閃電的恐懼,射出手中的輕弩。弩矢命中怪物,但是只是掀掉了它的一隻鱗片。小貓大聲叫喚,讓西格爾快跑,一邊努力為弩弓裝彈。

披著獸皮的巨人趕快過來幫忙,他用兩手分別抓住青足蛇的上下顎,然後奮力往外扯。只見他全身肌肉如同精鋼鑄造,發出類似船上絞盤拉緊的嘎嘎聲。青足蛇疼得十二隻腿在地上亂拋,喉嚨裡發出咕咕咔咔的慘叫聲。

青足蛇的牙齒是剃刀形的倒勾,是為了防止吞進去的生物爬出來而生長的,所以往外拔的時候比插進去還要疼。西格爾用魔杖對準怪物打開的喉嚨,忍著劇痛唸誦咒語。一道冰冷的射線命中怪物咽喉最脆弱的地方,把它的食道凍結。這下鑽心的疼痛讓怪物難以忍受,它開始瘋狂地垂死掙扎。西格爾被撞到一旁,摔倒在雨水中。就連那壯漢也被巨大的力量甩出去,不過他瘋狂地拽著青足蛇的上顎,居然扯下了三根牙齒。

青足蛇大口大口吐著混雜了冰碴的鮮血,用發狂的眼神看著西格爾,不斷在頭上的雙角間醞釀閃電能量。這次兩者距離太近,西格爾即便用元素抵抗,也難以躲開隨後而來的怪獸的撲擊。只要能夠拖過這一擊,隨後巨人就能及時跟上,發動出近身搏鬥的能力。留給西格爾反應的時間只有一瞬,他必須立刻做出決定。

西格爾揮動魔杖,一條繩索從魔杖尖端憑空射出,捆住了不遠處的大石塊,另一端還綁在自己的手腕上。他用力猛拽繩子,只見繩子突然開始收縮、變短。憑藉這份技巧,西格爾被拉扯著在泥地上滑行,快速穿越戰場的危險地段,很快就能躲在建築物廢墟的掩體後面。青足蛇發覺敵人逃跑的意圖,立刻提前激發了閃電的能量,狠狠擊中西格爾逃逸的身體。這次沒有元素魔法護盾的保護,應該是正中目標。可是泥土和雨水像煙花一樣迸射散開後,西格爾的身影晃了晃,憑空消失了。

「騙過你了,笨蛋!」西格爾其實仍在原地,剛才不過是他施展的幻像,用以欺騙青足蛇。法師聯合會的幻術指南中有很多這樣的技巧,而西格爾一直在努力練習,現在正好派上了用場。法術能成功還要歸功於這裡的環境,幸好周圍都是傾盆大雨和轟隆作響的雷霆,干擾了感官,所以不具備聲音的幻像才沒有引起青足蛇的懷疑,成功讓它攻擊錯誤的目標。作為新法師,這已經是西格爾魔法能力的極限,更精巧的幻術需要他繼續練習。不過能起到作用的法術就是好的法術,西格爾從閃電球噴吐中倖存下來,他也爭取了足夠的時間讓那個獸皮壯漢發動致命一擊。

把青足蛇重新壓在身下,那巨人抬起用宮殿承重石柱一樣粗的筋肉臂膀,把散發著凍氣拳頭狠狠摜下,如同打樁一樣重擊著青足蛇的顱骨。怪獸已經破碎不堪的腦袋像是與錘子對抗的核桃似的,被直接砸得粉碎。怪物的身體猛地向外彎曲,尖尖的尾巴朝巨人的後心扎過去——這是青足蛇對敵人最後的詛咒。一支弩箭射來,擊中了尾巴,減弱了它的威力。壯漢的後背只是留下了一條紅紅的印痕。

西格爾累得躺在泥水裡,任憑大雨澆在臉上,一動都不想動。他也不覺得腿疼,只覺得腦子木木的,一點精神都沒有。那壯漢扔下怪獸屍體,趕忙過來查看。西格爾被青足蛇咬中的大腿已經開始發青,毒素滲入血液。

「馬路咔咔!」那壯漢大叫一聲,把西格爾放下。珍妮特明白北地的語言,知道這是『中毒』的意思,趕忙跑過來查看——傷口發青,而且正在向黑紫方向轉變。不過魔裔對中毒毫無辦法,她既不會解毒也不會治療,只能心疼的把西格爾攬在懷裡,嗚嚥著說不出話來。

一瞬間,珍妮特腦子一片空白,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西格爾一人身上。風雨和雷霆都從她的世界消失不見,壯漢正在用手撕扯青足蛇屍體的血腥畫面也只是她視線中模糊的幻影。珍妮特看著西格爾,伸手觸摸他滾燙的皮膚,貪婪的想要抓住這種溫度。她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樣的感情,也許不是戀人,但至少比失去家園的孩子那種孤獨感還要悲傷。

一個黑影遮住了周圍的光線,她根本無動於衷,因為在她的眼中可以清晰地看到西格爾的形象——不論是黑夜還是白天,魔裔都能察覺周圍的溫度。不過一隻手臂伸了過來,擋住了西格爾的臉,這讓她大為惱火。珍妮特眼睛變得純紅,鋒利的犬齒也露了出來,尾巴捲住了藏在腰帶上的匕首。魔裔定睛一看,原來是那個壯漢沾滿鮮血的大手,在他食指和中指中間夾著一個綠色的圓球,散發著腥苦的氣味。

「快吃!」壯漢這次說對了語法。

珍妮特藏起了尾巴,收起了尖牙,趕忙撬開西格爾的嘴巴,讓壯漢把青足蛇的蛇膽塞進去。一種極為苦澀的感覺衝擊著西格爾的口腔,然後瀰漫到他整個頭部,甚至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難受的地方。他幾欲作嘔,但是卻吐不出來,只能痙攣般抖動。過了一會兒,西格爾被這世間難以忍受的苦澀救活,漸漸恢復了清醒。誰也沒注意到他胸口的二十面骰子,第二個數字漸漸亮起,但是又很快黯淡下去,變回原狀。

西格爾還是感覺全身乏力,但是已經能夠張開嘴巴,把舌頭伸出來,讓雨水使勁沖刷。珍妮特看他一直滑稽地擠眉弄眼,還弄的整個嘴巴都是綠色的,散發著非常怪異的氣味,然後一直聽他呸呸呸個不停。她只覺得這世界突然生動起來,然後大聲歡笑著。

那壯漢也笑了,把雷聲都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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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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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野人的地盤4

青足蛇死去之後,雷雨也漸漸小了,珍妮特在壯漢的幫助下——實際上那巨人基本上自己搞定了一切——把西格爾和雅瑞爾搬到乾淨的地方。詩人也受了傷,但大部分都是觸電造成的燒傷和撞擊形成的皮外傷,雖然看上去非常淒慘,但是也能很快痊癒。他清醒過來之後,還能記得他的本職工作,一邊哀嘆自己『被摧殘的容貌』,一邊為大家翻譯巨人的語言。西格爾的毒解了之後,他的傷口恢復得很快,不過這也讓他更加飢餓。不由自主的,西格爾眼睛瞄上了倒在泥水裡的青足蛇,眼睛放射出青光。

反正事後壯漢就是給他的族人這麼描述的:一個南方來的「文明人」,和我們北地的純爺們一樣,生撕了怪獸的皮肉,然後大口吃了下去。似乎吃掉蛇膽之後,這個傢伙也不再害怕青足蛇身上殘留的毒素,相反他吃的更痛快。要不是我下手也夠快,真的就只能餓肚子了。幸好我還記得重要的事情,沒把蛇的心臟吃掉。總之,我們共同捕獲了戰利品,又一起分享,所以我們就成了好兄弟。

這件事讓雅瑞爾對他的僱主產生了新的感覺——恐懼。不過對於珍妮特來說,大吃大喝的西格爾怎麼看上去都很有趣。她蹲在塔樓台階上,雙手托著下巴,專注地看著一大一小兩個男人在雨中歡笑著分食青足蛇的屍體。他們互相都很難聽懂對方的語言,但是手上沾著同一個敵人的鮮血讓他們迅速成為朋友,而朋友總是會明白朋友的心意。有那麼一瞬間,珍妮特也想跑過去加入聚餐,不過她又怕自己那樣會不像淑女,會影響自己在西格爾心中的形象,所以又猶豫起來。總的來說,她就那麼安靜地坐在一邊,快樂地胡思亂想。

「我叫西格爾。」年輕的法師用他掌握的不算多的北地野人語說到。

「我叫克里-琴科,我還有個哥哥,所以我也被叫做小克里。」那巨人揮動手臂,拳頭捏得嘎嘎作響,用堅定的語氣說道:「總有一天我會打敗哥哥,讓他也知道我的厲害。」

三個聽眾很難想像大克里究竟是怎樣一副尊容,居然能擊敗壯得像冰霜巨人一樣的弟弟。『或許那是頭泰坦?』西格爾腦子中冒出了奇思妙想。

在游吟詩人的翻譯幫助下,幾個人終於搞明白為什麼克里要和一頭青足蛇博鬥。「我需要青足蛇的心臟和毒腺,將它奉獻給枯枝巢的巫師,好用來占卜。你們也為捕獲這頭獵物出了力,可以一起去找巫師。他懂得很多知識,而且還能和魂靈溝通,實在是非常神奇。」

「覲見巫師的機會可不多。」游吟詩人連忙解釋到:「在野人的地盤,巫師都是具有強大力量的通靈者,他們是一個部族的精神核心,平時極少露面,而那些靈也會幫助他們不被外人找到。巫師很少會讓野人跑腿,不過這些跑腿的野人總是可以見到巫師。要知道,北地的遊牧族是用全族的力量供養巫師,所以他們有的是好東西!」

「可你準備用什麼東西交換呢?」西格爾問他,然後搖了搖頭:「我們只是去見識一下,畢竟這如你所說,是很難得的事情吧。」

雷雨過後的空氣格外清新,幾個人稍作休息便一同出發。西格爾因為腿部的傷勢坐在馬上,這樣正好和大塊頭克里差不多高。他們幾個人的馬匹很害怕克里,緊張地打著響鼻,馬頭不停的甩來甩去,總是躲往遠離巨人的一側。只有西格爾的特雷克納馬天生流淌著戰馬的血脈,服從命令的本能戰勝了恐懼,它安靜的垂著頭,走在巨人身邊,一邊對其他坐騎嗤之以鼻。

克里曾經學了一些「南方話」,但是平時用的很少,所以說起來結結巴巴。不過他還是講述了關於尊敬的巫師的情況。

巫師從來不告訴別人他的名字,不過這不妨礙大家直接用「巫師」兩個字稱呼他。大約二十年前他來到山崖邊,然後把牧草變成了荊棘,把灌木變成了枯樹。在一個無月之夜,這些扭曲的樹木組成了鳥巢,也就是現在的枯枝巢。部落裡的人很好奇,族長曾經帶著一些戰士前去查看,好確定這裡是不是邪惡巫靈的居所。那裡的巫師幫助了他,為部落指出一片富饒的土地,可以避開天災,種植糧食。從此之後,那個巫師保佑良田風調雨順,時不時讓我們幫他捕捉一些怪獸作為交換。

他們向西走了半天的時間,周圍突然出現了濃厚的大霧,除了身邊的幾米距離,其他一切都被乳白色的霧氣包裹,完全看不見。雅瑞爾舉起火把,躍動的光芒照在霧氣上,就像射在牆壁上一樣,完全無法穿透。正當大家一籌莫展的時候,就聽到一聲狼嚎從濃霧深處傳來。

「順著這個聲音走,就可以到達枯枝巢。」克里說道。

之後,他一馬當先,走在隊伍的最前面。他巨大的身體就像是船隻的撞角,將濃霧從中破開,闖出一條航線來。西格爾跟在他身後,注意著腳下土地的變化。他發現這裡的泥土變成黑色,有許多甲蟲和蜈蚣鑽來鑽去,有時候馬蹄踩下去還會擠出粘稠的油泥。他們正在逐漸上坡,可以看出前面的地勢比身後的要高。但是等西格爾回頭查看,想要記清身後的來路,卻發現地勢似乎在欺騙他們,他們又變成了在走下坡路。

霧氣中傳來各種生物奔跑的聲音,有的是蹄子,有的是爪子,還有的是類似蛇爬行的唰唰聲。空氣中也有撲打翅膀的聲音,聽動靜應該是巨大的鷹。不過這些動物都沒有鳴叫,只有前方時不時傳來狼嚎,引導克里改變方向,不停在霧中穿行。

這樣的環境弄得大家緊張兮兮,好幾次西格爾都不由自主的把手放在刀柄上,有一次甚至把彎刀都抽出一截來。就在那一瞬間,狼嚎變得更急促、更響亮,就像突然在西格爾的脖子邊發生一樣。西格爾立刻清醒過來,他明白周圍一定有巫師的間諜在注視他們。

在這裡除了濃霧什麼都看不見,所以也難以感知時間的流逝。只是突然之間,濃霧離開了他們,就像海嘯之前會迅速遠離的海水——它們仍舊聚集在遠處,變成了的一堵直達天際的灰牆。

在灰牆環繞的中間,月光和星光灑下的地方,有一顆扭曲的樹木。樹木沒有一片葉子,向四周張開的樹枝就是它的樹冠。無數乾枯的藤蔓互相纏繞,就像是冬天擠在巢穴中睡覺的群蛇,組成它的樹皮和樹幹。在樹根附近有一個樹洞,那裡就是巫師的住所。

一頭白色的狼站在樹洞旁邊,像哨兵一樣不斷徘徊。它一隻眼睛是紅色的,另一隻是黃色的,正直勾勾地注視著克里一行人。它的喉嚨發出沉悶的低吼,在警告來者不要輕舉妄動。

西格爾感到不安,他覺得有種奇怪的瘙癢感,彷彿有只又濕又黏的蚯蚓藏在他的汗毛中間,沿著脖子後面慢慢往上爬。西格爾抹了一把,發現手心中只是自己的汗水。他隱約聽到周圍傳來輕輕的嘲笑聲,不像是人,更像是動物的聲音。

克里走在最前面,手裡提著一個還在滲血的袋子,裡面是青足蛇的心臟和毒腺——以及一些順帶抽出來的不知名的內臟。他像個得勝的將軍,更準確地說像是個要在父母面前誇耀成功的孩子,昂首闊步的行走著。直到他走到那頭白色的狼面前,然後躬身行禮。

白狼全身的皮肉扭動著,膨脹著,然後變成了人形。一個把漁網包裹的樹葉做袍子,身上又髒又亂,蓬頭垢面的男人歪著頭看著克里。他伸出手來,指甲又黑又長,就像是動物的爪子。克里把滲血的袋子放在他手上,然後微笑著說道:「我幹的不錯吧?」

「易形者!」西格爾心中驚訝。荒野易形者可不多見,據說他們能千變萬化,每一個都法力高強。

那巫師打開袋子,先把鷹鉤鼻子伸進去使勁聞聞,然後又瞪大了眼睛往裡瞧。西格爾一度擔心巫師的彎鼻頭會不會被染紅,眼珠又會不會從眼眶裡滾出來。那人砸吧砸吧嘴,從僅剩的幾顆黃牙中蹦出一句話:「不錯,是這東西!」

巫師把袋子掛在腰上,就在魚網和樹葉外面晃蕩,隨著動作扭來扭曲。他打量著克里,好似恍然大悟:「對了,你要問我些東西!是什麼來著?」

「我哥哥失蹤了,我要找到他的下落。」

「你還有個哥哥?」巫師愣了一會兒,然後說道:「有個哥哥好淒慘,總會被打,還要給他背黑鍋,背完黑鍋還有灰鍋,可討厭的哥哥總也不悔過。」

「我哥哥經常揍我,不過他都會提前給我說,從來不偷襲。」克里回答道。

「你確定你要找他嗎?」巫師問了問,然後又自言自語的回答:「是啦,你一定會去找,不然你幹嘛給我心臟和毒腺?快進來吧,把馬放在門外。這裡不會有誰會吃馬,但是人卻不一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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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野人的地盤5

西格爾不知道巫師指的是吃馬的人還是吃掉人,但他能感受到身下坐騎非常平靜,一點都不緊張。都說戰馬的感覺比人要敏銳,很多時候能夠預知危險的臨近。特雷克納馬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所以西格爾從馬上下來,隨手扔開韁繩,然後牽著珍妮特的手,跟著克里一同向前走。游吟詩人跟在他們的身後,左顧右盼。

樹洞裡面非常狹小,一隻缺了口的大鍋又擠佔了屋子中間大部分的空間。黃色的火苗在鍋子底下慢慢燃燒著,可是大家沒有看到任何燃料,也非常神奇地不冒煙氣。鍋子裡半滿著黃綠色的粘稠液體,可以看到樹葉、枯枝、動物的毛皮以及破碎的金屬片。在大火的烹飪下,湯正在咕嘟咕嘟用力沸騰著。巫師隨手把裝著青足蛇心臟和毒腺的袋子扔了進去,大家可以看到袋子先是浮在「濃湯」表面,在氣泡的推動下左右搖晃,然後被湯水迅速吞沒,消失在大鍋中。一陣濃烈的香味從鍋子裡面散發出來,巫師使勁吸了吸,肚子裡發出咕嚕嚕的鳴叫聲。

「拓麻!」克里突然哼了一聲,連忙衝向巫師,雙臂張開作勢要抓。大家都沒有搞明白髮生了什麼。

「好餓啊,總是吃不飽。」那巫師掃視大家,目光停在了西格爾身上。他突然問道:「克里,這就是你給我帶來的貢品嗎?」

西格爾一個激靈,就像被毒蛇盯上的老鼠,全身汗毛直立,一種莫大的危機感直衝頭頂。他以最快的速度摸上刀柄,另一隻手中魔杖也抬了起來。

只可惜還有速度更快的。樹洞的牆壁伸出成百上千的藤蔓,最細的如絲,最粗的如臂,猛撲上來,捲住了一行人的四肢和腰身,把他們拉到牆上固定好。西格爾的彎刀只來得及抽出一半,魔杖也沒能指向目標,他的嘴巴被一根粗藤勒住,把牙齒硌得生疼。

「一個法師!一個可惡的法師!哈哈哈,我的幸運日啊!」巫師雙手舉起,圍著大鍋跳著怪異的舞蹈。「煮熟?生吃?吸乾還是切片?啊啊啊,啊!難以決斷啊!」

幾個人都奮力掙扎,但是蔓藤非常結實強壯,還具有韌性。只有克里的蠻力可以讓這些樹藤鬆動,但也僅限於晃一晃,根本無法脫離。

巫師走向西格爾,伸出枯黃骯髒的手,抓向他的脖子。西格爾只覺得他的爪子冰冷鋒利,被摸到的地方像是凍僵了一樣。西格爾如此用力,他脖頸上的血管都鼓脹起來,清晰可見。

巫師突然發現了西格爾脖子上的項鏈,非常好奇的想把它抽出來。

『你什麼都別想得到!』西格爾大聲吶喊著,可嘴巴裡只能發出哼哼的聲音。他轉向靈魂深處尋求幫助,向「魷魚聖者」祈禱,可如同過去一樣,並沒有得到什麼回應。

二十面骰子和旁邊的空間鑰匙被慢慢抽了出來,馬上就要暴露在巫師眼前。可這個時候骰子的第二面亮了起來。等項鏈被完全拿出來的時候,並不見上面掛著任何東西。

「法師總帶著絞索呦,隨時可以上吊呵……」那巫師鬆開鏈子,伸手去抓西格爾的魔杖。法師心中默念「杜馬克」,於是魔杖也消失不見,變成手環藏在袖子下的手腕上。

「捉迷藏,捉迷藏,一個捉來一個藏……」那巫師又開始手舞足蹈,圍著大鍋轉了一圈,又回來用堅硬的手掌抽打西格爾的臉。

珍妮特開始哭泣,眼淚一滴一滴往下落,引起了巫師的注意。他朝女孩兒走過去,用眼睛打量,用鼻子聞,用手指捅捅她的腦門。然後又扭著身子走了回來,幾乎趴在西格爾的臉上,瞪著圓滾滾的佈滿血絲的大眼,鼻子頂著鼻子,噴著充滿藥草味的口臭,悄聲說道:「一個魔裔雖然罕見,但是卻不如你,卻不如你!」

他又高聲大喊:「哦!獨一無二!獨一無二!」

巫師的眼中全是瘋狂的神采,他已經興奮的口水直流,雙腳把樹洞踏得咚咚直響,大聲鼓掌。西格爾感覺身上的藤蔓有些鬆動,猜測可能是巫師的魔法控制力在下降。他使出吃奶的力氣,居然扯開一部分空間,手指也鉤住了匕首的柄。

克里高呼著「寒冬之靈!」然後撕扯開捆綁他的樹藤,就像衝過灌木的巨熊一樣,猛地撲向了巫師。那巫師扭過身來,身體瞬間膨脹變形。一頭長著四隻胳膊的黑色大猩猩和克里同樣高大,兩者撞在一起,猩猩用兩隻手抓住巨人的手腕,另外兩隻用力捶打他的肋下。

一層冰霜覆蓋了克里的身體,空氣溫度迅速降低,已經能從口中呼出冷氣。四臂猩猩的毛髮上凝結了白霜,眼皮也被寒氣凍得眨動不停。克里的蠻力更勝一籌,推著猩猩前進,直到把他掀翻在大鍋上。

湯水灑了一地,燙的猩猩在地上嚎叫。黃色的火苗又點燃了它的毛皮,讓他直竄起來。它在地上翻滾,又把椅子、箱子和各種瓶瓶罐罐打破。直到一聲慘叫之後,他又重新變回了巫師的外形。不過巫師身上看不到任何傷痕,只是樹葉和漁網更破了一些。

「你!」易形者從地上爬起來,氣憤的盯著克里,大聲喊道:「你這個蠻子!為什麼又打翻我的鍋?」

「你又餓瘋了!」克里沒什麼好脾氣,兩隻拳頭互相撞得砰砰作響。「你差點把我的朋友咬了!」

「咦?是嗎?」巫師晃晃腦袋,似乎清醒了些:「好像真是這樣。」他揮揮手,把眾人從捆綁中解放出來。西格爾抽出武器,匕首和彎刀,戒備的看著巫師。珍妮特藏在西格爾身後,手裡扣著飛刀。雅瑞爾被閃電造成的傷口還沒好,這下又勒破了,所以他還是倒在地上,趁大家不注意,努力往門口悄悄爬去。

克里站在了巫師和眾人之間,用半生不熟的通用語解釋。「巫師因為變形,有時候會被飢餓控制住心智,做出動物一樣的舉動。不過他從來沒吃過人,倒是幾次把人咬傷。鮮血會讓他清醒過來,然後他會給人把傷口治好,以防傳染上瘋病。」

西格爾仍然心有餘悸,他在這個強大的易形者和巫師面前居然毫無抵抗能力。他從壯漢眼中看到了愧疚和真誠,相信了他的解釋,不過還是小心戒備著,以防這個巫師再發什麼瘋——畢竟他現在也沒吃東西,隨時又會餓。

「你們快走吧,我要趕緊吃些東西,趁我還沒暈過去的時候。」那巫師指了指樹洞出口,然後頗為懊惱的看著大鍋:「又灑了,下次我決不讓任何人進來。」

「可你還沒告訴我哥哥的下落。」克里頗有些無奈,趕忙問道。

「我都餓的快要吃人了,還怎麼幫你占卜?」巫師大喊大叫,又開始手舞足蹈。珍妮特用手緊緊抓住西格爾的衣服,只露出大眼睛觀察。西格爾也全身戒備,像是一頭繃緊了肌肉的獵豹。不過巫師這次沒有發瘋,他只是說道:「等明天再來,順便拿些穀子。」

說完,他又驅趕眾人離開,然後封閉了樹洞。易形者從鍋裡揀出殘羹,塞進嘴裡,然後坐在一旁的地上咀嚼。在瘋狂的時候,他全身血脈都會變得更像動物,而且是無數種動物的混合,這讓他的各種感官都能達到極致。所以他能分辨出珍妮特的魔裔血統,也同樣能發現西格爾的特異之處。

「他是那個人,四人中的一個,這絕對不會錯。」巫師喃喃自語,眼睛中如有火焰跳動,他說道:「風暴之靈說過,它不會欺騙我的,但是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有許多聲音在他的腦海中不斷迴蕩,有狼、有鷹、有羊,它們發出各種鳴叫,紛紛擾擾吵個不停。有的說「殺」,有的說「放」,有的大喊著「養著!」。巫師能夠聽懂所有動物的語言,他可以讓它們都閉嘴,安靜下來。不過他沒有,只能一邊哭泣,一邊讓腦海中的聲音把自己淹沒。

離開枯枝巢的幾人只想盡快拉開距離,而濃霧似乎明白他們的想法,從中間分開,給他們讓開一條道路。克里走在最後面,護著幾個人跌跌撞撞重新回到草原上。

「他不總是那樣的。」克里解釋道:「只要他沒有發狂,還是一個很好說話的人,也願意幫助我們。他最多也就咬一小口,還會替你治好,所以你們別放在心上。」說著,他指著自己的胳膊,給大家看:「這裡就被咬過三次,不過你們現在連傷疤都看不出來吧。」

「巫師都是這樣強大嗎?」西格爾問到,並通過雅瑞爾進行翻譯。

「也不總是這樣。住在我們部落裡的那一位更像是和藹的老人家,也不會變形。不過他能讓烏鴉說話,幫他去做事,看看訓練中的孩子們有沒有偷懶。他還教我們如何和靈溝通,找到能夠捕獲的獵物,吃個飽飯。」

「也不知道他的變形和控制藤蔓的能力該怎麼學會。」西格爾雖然害怕,但是對於那種神奇的力量充滿羨慕。他這個時候才想到自己的項鏈,趕忙掏出來。二十面骰子和鑰匙完好無損的掛在上面,數字2已經變了顏色。西格爾摸了摸骰子:「物品隱藏」,這就是第二個能力。

西格爾還以為會是毒素抵抗,畢竟他也中了青足蛇的毒液,還被折磨得死去活來。獲得物品隱藏也算不錯,但是西格爾越來越糊塗,激活能力的辦法到底是什麼?

「等一等,那個變形者說你是一名法師。」雅瑞爾突然想到這點。儘管身體虛弱,騎在馬上搖搖晃晃的,但他還是坐直了身子,語氣平板地說。

「是的,我現在是法師聯合會的學徒法師,目前身穿藍袍。我還在學習當中。」西格爾大大方方的承認。

「該死,我看你穿的胸甲,以為你只是個生活富裕的戰士,沒想到你還是法師。」他斜著眼睛看了一眼珍妮特,後者正眯著眼睛盯著他。不過游吟詩人還是嘀嘀咕咕,說道:「真應該多收你的錢。一個法師啊,大金主啊!」他一路上都在懊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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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野人的地盤6

離開濃霧區的時候,他們已經疲憊不堪,身體到了虛脫的邊緣。可是在視野恢復的同時,他們的心情輕鬆了許多,疲勞也一起減輕。又走了半個小時左右,他們遠遠地看到了克里的部落。那是一片圓錐形帳篷組成的延綿營地,一幅欣欣向榮的景象:人們利用草蓆和籐條捆紮帳篷,建設起遮風擋雨的家園;炊煙從圓錐的尖頂上升起,人們卻捧著飯碗蹲在帳篷門口吃飯。這就像是一種社交場合,大家一邊吸溜著滾燙的粥,一邊高聲交談,互相交換著每日勞作的見聞。幾個強壯的男子身穿獸皮,把弓箭放在腳邊,正在用小刀剃下兔子的皮肉,然後剁成小塊。一口鍋架在火堆上,裡面的水燒得正開,這些獵戶就把兔子肉扔進去煮,還在裡面放上了土豆塊和葛根。一群孩子捧著碗,手裡拿著個小米餅子,正排隊等著吃肉喝湯。

所有的帳篷基本都一樣大小,只是有新有舊而已。他們的東西都不多,簡單的炊具和一些鋪蓋就是全部家當。不過他們會花很多時間來裝飾自己的家,用獸角和骨頭打磨製成各種小飾品,還會採集有顏色的花,製成塗料,將帳篷塗抹的花花綠綠。一行人牽著馬走在帳篷中間,很多人都主動招呼,顯得非常熱情。西格爾儘管一直在努力學習,但是也只能勉強聽懂一部分。這些人說的大多是「回來了?吃了嗎?一切順利嗎?」之類的話。

整個營地只有一個帳篷特別突出,比其他的要高出一截。西格爾以為那會是首領或者長老居住的地方,結果發現那是克里的家——也只有這樣的帳篷才能讓大塊頭鑽進去。一位粗手大腳的女子挺著大肚子在門口等著克里,然後被巨人用力舉了起來。

「這是我老婆。」克里開心地說,然後他指了指大肚子,自豪的介紹道:「這是我兒子!」

那女子見到外人也不害羞,一直忙著招呼大家,她搬來了坐墊,端出大罐羊奶,又從鄰居那裡借來了杯子。珍妮特也去幫忙,很快就和那名女子聊成了朋友,還小心的用手撫摸一下即將生產的肚子。

「沒想到你的女僕也會野人語。」詩人撇撇嘴,有些不太樂意。

「珍妮特不是我的僕人,她是一個……好朋友。」西格爾撓撓頭,拍了拍雅瑞爾,發現詩人還是疼的呲牙咧嘴。於是他說道:「這麼大個部落應該會有藥草師什麼的,可以給你治療一下吧?」

「說得對,我應該去看看了。」雅瑞爾站起身來,說道:「既然你的朋友也能說這裡的語言,那我離開一會兒應該不會出什麼亂子。記得不要在寒鴉部落亂跑,他們儘管熱情,但是不小心觸碰禁忌的話一點情面都不講。」

「我就待在這裡,哪裡也不去。」西格爾擺擺手:「要不是擔心我找不到回來的路,我就送你去了。」

「千萬別。」詩人笑著回答:「我記得寒鴉部落的治療師是個大美女,至少我聽說如此,一直想要見見。你去了會影響我的。」

說完,詩人就騎著馬走開。西格爾趁著個時候打開鑰匙空間,從裡面拿出儲存好的糕點。由於裡面的財寶早就拿出來分掉了,同時也是為了冒險的需要,西格爾就把裡面裝滿了吃喝的東西、備用的武器和應急的冒險用具。

他把深水城的蛋糕和一小罐糖當成禮物送給克里,作為希望他孩子平安降生的祝福。大塊頭使勁擁抱了西格爾,高呼著:「好朋友,這禮物太貴重了!」

這個時候有人來找克里,將他叫走了。克里的女人解釋說,是他們的父親有事找,應該一會兒就回來。所以兩女一男開始準備晚飯。他們拿出黑麵餅、硬乳酪、胡蘿蔔和幾棵空心菜,揉碎之後放到鍋裡和羊骨頭一起煮。開鍋之後,女主人又往裡扔了些風乾的肉塊和散發著芳香的花梗。

這時營地裡突然傳出了喧囂聲,然後就聽到急促的馬蹄聲跑來。西格爾直起身來,發現有五匹馬穿過帳篷之間的空隙,越過驚叫閃躲的人,提著長矛,直朝他們衝來。他趕緊叫上珍妮特,想要避開這些氣勢洶洶的人。可是對方的速度明顯更快,正好在帳篷外面堵住了他們。五隻長長的尖矛指著西格爾和珍妮特,成半圓形將他們包圍。

「這是我今天第二次被圍困。」西格爾頗有些無奈的說:「而且兩次都是在認為安全的地方。」

珍妮特顯得很激動,她大聲叫道:「這就是你們北地人的待客之道嗎?」

克里的妻子趕忙出來解釋,說這幾個人是克里的朋友,剛剛才到部落裡來,正要招待他們。「噶卡隊長,別傷害他們。」她說到:「這其中或許有什麼誤會。」

「從他們朋友的身上發現了這個東西。」裝備著最粗重長矛的那個人從手中展示一樣東西,是一個小小的銀質烏鴉徽章。「你應該認得這樣東西,也知道他的主人已經失蹤十多天了。如果換成是你,你最怎麼辦?」

「噶卡隊長,我也會把他們抓起來。」克里妻子抬起頭來,正視著騎在馬上的隊長,慢慢說道:「但是我不會輕易下任何結論,也不會以先入為主的眼光判斷事情的真相。我會讓他們說話,聽他們辯解。然後在自然之靈使我心情平靜之後,才來評判這件事情。」

「如你所願,彌賽拉,尊敬的黑狼公主、巨人的征服者。」噶卡隊長讓大家收起長矛,然後用通用語給西格爾說:「跟我們來,不要試圖逃跑。」

兩個人被押送到營地北側的一個大棚子前面,那裡插了很多又細又長的木桿,掛著各種顏色和圖案的旗子。有的旗子上描繪著凶惡的動物,有的則是雲彩和風的抽象造型,還有的更像是胡亂的塗鴉。旗子下面站著呈新月形站著九個人,都是歷經風霜之後的強壯漢子,居中的白髮白鬚,怒目圓張。他在脖子上繫著熊皮斗篷,手中拿著一柄足有兩米長的巨矛,矛身用筆直的硬木製成,矛尖則是一塊黑曜石。其他幾個人都赤裸著上身,空手赤拳,用憤怒的眼神盯著西格爾等人。

游吟詩人雅瑞爾被繩子捆住了手,在兩位戰士的看押下,站在一旁,他朝西格爾做了個無奈的笑容。

「你這個傢伙做了什麼?」珍妮特叫喊道:「為什麼他們要逮捕我們?」

「抱歉,我拿了那個死人的東西,沒想到還是個重要的傢伙。」詩人砸吧砸吧嘴,一副虧心的樣子:「聽天由命吧。」

那個穿著熊皮斗篷的人上前一步,聲音渾厚而充滿氣勢。他說道:「我是克拉夫-琴科,舍普的兒子,寒鴉部落的酋長,北地眾族的發言人,寒冰神槍的持有者,草原的不死白鴉。」

「我是西格爾,我身旁的女子是珍妮特,那位被捆住手腳的是雅瑞爾。我們從深水城來,到北地看看風光,還想去獸人那裡給它們添些麻煩。」

「我的兒子怎樣了?」克拉夫又向前一步,眼神流露出哀傷,但仍然語氣堅強:「從這個輕佻的人身上找到了屬於我兒子的物品,他怎麼樣了?」

「我們發現他的時候,他被一根長矛刺穿了喉嚨,倒在深谷裡。不過我覺得他的死因更像是被某種怪獸從背後襲擊。我們將他埋葬了。」

克拉夫發出了「啊」的一聲慘叫,身子晃了晃,往後踉蹌了一步,靠長矛的支撐才重新站穩。他事先已經問過雅瑞爾這個問題,現在從西格爾身上聽到了同樣的描述,這才從心裡相信兒子已經死去的事實。

「胡說!你們和王子的死脫不了干係!」有一人大喊道,也就有三四個人跟著附和。

西格爾搖搖頭,冷靜的說道:「不,對你們失去王子我們深表遺憾,但是我們並不是凶手。我告訴你他的屍體埋在哪,也許你們能發現那傷口不是我們能夠造成的。而且,我更相信能發現深谷中屍體是受到了神秘力量的指引。」於是西格爾慢慢講述了天上的神奇鳥群,翻動屍體時騰空而起的煙霧。也說出了自己的疑惑,包括消失的內臟,傷口旁邊奇怪的灼燒和翻捲。

「我命令左翼團噶卡帶隊去把我兒的屍體找回來,讓巫師查看一下,然後再把他的骨灰埋在他爺爺的骨灰旁邊。」克拉夫宣佈道:「那麼現在,你們盜拿死者的遺物,偷藏寒鴉部落的重要信物,將在此受到審判!」

「如果罪名成立,將會受到怎樣的處罰?」雅瑞爾趕忙問道。

「你將被施以拖刑。」

游吟詩人立刻臉色灰白,全身的力氣都好像被抽乾一樣,軟軟的癱倒在地上。西格爾看向珍妮特,不過魔裔搖了搖頭,她能聽懂這個詞,但是不知道具體什麼是拖刑。

「看來你已經認識到自己的罪過,而先祖之靈也確認了這一點,所以現在行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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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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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野人的地盤7

兩匹馬被拉了過來,它們的尾巴上綁上了粗繩子。兩個騎師又開始把繩子分別綁在雅瑞爾的兩隻手腕上。西格爾立刻明白了什麼是拖刑,趕忙問道:「要被拖行多長距離?」

「從天明到天黑,或者馬匹無力奔跑位置。」酋長說道:「如果他沒能堅持下來,則證明他不值得被拯救。」

「這太殘忍了,酋長大人!」西格爾說道。珍妮特拉了拉他,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西格爾皺皺眉頭,對小貓說:「我相信你」,然後讓開了位置。

「酋長大人,這名游吟詩人來到北方草原,並無意冒犯各部落的習俗,只是不慎犯下了錯誤。雖然他已經成年,但是在自然之靈面前他也只不過是個淘氣的孩子,應該被教育而不是處刑。而且雅瑞爾在與青足蛇戰鬥的過程中被閃電擊中,全身都是傷口,體力很弱。如果他死於拖刑的話,我會說這不是威嚴的先祖們施下的懲罰,而是一條畜生的功勞。」

「你們與青足蛇進行了戰鬥?就你們?」站在酋長身邊的人哈哈大笑。

「除了我們三個,還有克里-琴科,我猜想那可能是您的另一個兒子。」

眾人議論紛紛,直到克里從帳篷裡衝出來。他身後有幾個人視圖拉住他,但是全都徒勞無功。

「孩子,不要激動,我不認為他們是殺害你哥哥的凶手。」克拉夫酋長把手按在他兒子的胸口,安慰他道:「別著急,我們寒鴉一族是有仇必報,但也不會遷怒無辜的人,這一點和臭熊是不同的。」

「但是現在只用拖刑只會讓他死亡,而且那個女人說的沒錯,我不想讓一頭怪物影響到部落的聲譽。」克里壓低聲音說道:「尤其是在豐收節大會之前。」

許多其他部落首領都會趕來參加大會,所以這個時候只能表現的公正和威嚴——這就是克里想要說的話。酋長臉色有所轉變,其他人交換著眼神。在酋長的大兒子死後,克里就成為下一任酋長的首選。他一直以健壯的體魄和豪爽的性格廣受讚譽,如果他也具有洞察人心的智慧,那麼他的地位將牢不可破。

「你說的有些道理,所以我額外給他一個選擇。」酋長說道:「雅瑞爾,要麼立刻接受拖刑,要麼將命運交給戰鬥之靈。比武吧,勝者將決定敗者的結局!」

旗子被風吹得獵獵作響,所有人都注視著游吟詩人。不過他仍舊癱倒在地上,闔著雙眼,身子抖個不停。他既不能聽,也不能說,只是認命的等待被馬匹拖走的結果。

酋長皺著眉頭,然後又舒展開了。一個怕死的膽小鬼,被馬匹拖死算不上什麼,只要自己的兒子能夠樹立起威信就好。隨後他又想到死去的大兒子,眼前浮現出他的音容笑貌,打獵時候的身姿,出訪其他部落時候的風雅。沒什麼比父親看著兒子死掉更然人絕望的了,所以他的臉上充滿了憐憫和悲傷。他現在只想盡快解決這件事情,然後到一個誰也看不到的角落,獨自宣洩痛苦的感情。

於是,酋長舉起手,說道:「好吧,既然他不能做出選擇,那麼還是維持……」

「等一下!」西格爾向前一步,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站到酋長面前。「儘管不是我讓他偷竊死人的財物,儘管我也一直不知道這件事情的存在,但我不想看著他被活活拖死。因為我是雅瑞爾的僱主,所以我可以為他說話:我選擇比武審判,而且我來替他打。」

珍妮特在西格爾開始說話的時候,就已經明白他的心意,所以她趕忙伸出手去,想要摀住西格爾的嘴巴。不過烏賊死死抱住了小貓,把她攬在懷裡,還是將話說完了。

所有人都在互相討論,場面一時間有些混亂。「能這樣嘛?」有人問道。「誰和他打?」也有人在謀劃。幾個人朝著詩人投下鄙夷的目光,認為他是個懦夫,既害怕死亡也害怕戰鬥。也有人搖搖頭,覺得西格爾過於魯莽。只有極少的幾個人用讚賞的眼光看著年輕人。

風停了,克里走到他的父親面前,單膝跪下,然後說道:「爹,他們拿走的是哥哥的遺物,這件事情不應交給外人去做。所以我將下場比武。」

眾人鼓起掌來,大聲叫好。他們熟知克里的強壯,也知道他武藝高強。大家毫不懷疑最後的勝者是誰。西格爾皺皺眉頭,他倒是沒料到會這個結果,畢竟這個決定也是倉促之間下的。

珍妮特趴在西格爾的懷裡,抬起頭來問他:「你這樣做值得嗎?」

西格爾笑了一下,回答說:「理智告訴我不值,但是我覺得應該這麼做。」

「那你不能輸。」珍妮特咬著下嘴唇,用力點點頭:「即便是對抗那個大塊頭,你也不能輸。」

西格爾點點頭,然後看著克里站到他面前。「巨人」足足比西格爾高出一大截,又寬上一圈,佔據了絕對的力量和體型優勢。而且西格爾才接觸正規武藝訓練不到一年,克里可是從小就在部落裡訓練,早就是個獵人和戰士了。

克里看看西格爾,然後對周圍的人大聲喊道:「我是克里-琴科,克拉夫-琴科酋長之子,寒鴉部落的巨人,請大家聽我一言。今天我的對手,是西格爾,他在前不久和我一起在狂風暴雨中殺死了青足蛇。為此,他的大腿還被蛇咬傷,中了毒。之後,我們一起分食了青足蛇的血肉。所以,在戰鬥之靈的見證下,我們是戰鬥兄弟。」

大家全都安靜下來,這裡只有一個聲音,那就是巨人的:「我現在要為另一個兄弟的尊嚴而戰,所以我更不能有絲毫玷污。我不能因為對手身上留有並肩作戰留下的傷口而沾任何便宜!」眾人大聲叫好,然後繼續聽他說下去。「想要解決這個難題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請治療師過來把傷口治好。我相信自然之靈會讚許我的做法,我也相信先祖之靈會應允我的請求。戰鬥將會在七天後進行,就在豐收節的前一天,在眾人的見證下,在戰鬥之靈的注視下完成。但在那之前,這個人是我的兄弟,我要款待他!」

「好的!說得好!」營地裡沸騰了,無數雙手臂舉了起來,高喊著「巨人!巨人必勝!」的口號。酋長用眼睛掃過兩側的長老,大家都點頭同意,所以這件事就這樣被定了下來。

七天的時間能做什麼?珍妮特是想不出來,也許能夠找機會溜掉?不過這個想法在她腦子裡一閃就過去了。西格爾是不會跟著她逃跑的,無論發生什麼情況他也會直面那場戰鬥。小貓琢磨著是不是給克里用一些無傷大雅的毒藥,讓他拉肚子什麼的。不過看到西格爾正在和克里一起吃飯,兩個人絲毫沒有為成了對手而擔憂。小貓想了想,衡量一下誤傷的風險以及克里誇張的身體素質,也把下毒的心思放下了。

克里拉著西格爾好好飽餐一頓,兩個人共同吃掉一隻羊。隨後治療師趕來,用了最好的膏藥,保證西格爾的傷口兩天就好。隨後巨人開懷大笑,拿起一個大包裹,非要拉著烏賊來到營地外面。這裡有一片沙地,寸草不生,被壓得非常平整。而且這裡正好和營地中間隔了一座小山包,沒有人會看到這裡的事情。

「我哥哥經常帶我到這裡來訓練,拿長矛教訓我,說我總是用拳頭實在不成器。」克里長嘆一口氣,蹲下身子抓起一把沙子,然後看著它從指縫間流逝。「長矛是屬於酋長的武器,就像是我爸爸拿著的寒冰神槍。所以我從來不用長矛,可我哥哥總是不懂。每次我也打不過他,當然他也不會傷我。現在哥哥已經死了,所以我也要拿起長矛。西格爾,你陪我練一下。」

他長篇大論的說完,才想到西格爾的北地語只不過是初級水平,而珍妮特也不在附近,根本就沒翻譯。他不由得失笑,拍了拍自己蠢笨的腦袋,然後打開包裹。

包裹裡面是各種各樣的武器,克里拾起了長矛,然後坐在地上用布將矛尖包裹住。西格爾看了看,裡面並沒有他慣使的彎刀,於是挑了把戰錘。

兩個人慢慢切磋,一招一式進行對抗。克里人高馬大,雙手長矛在他手裡只用單手就可以靈活掌握。儘管他使用長矛的招數還不夠純熟,但是體型優勢仍然是很難克服的。

克里也非常驚訝於西格爾的武藝,感覺他是自己遇到過的最難纏的對手。如果用武器招數的話,西格爾有各種各樣的辦法來進行干擾:用步伐移動,用身法躲避,用武器撥擋,甚至還能用錘子震斷長矛。要是用砍刀做到這一點,克里也就不驚訝了,但是他實在想不明白鈍頭的戰錘是怎麼做到的。他發現要想擊敗西格爾,就是要撲上去,用拳頭狠狠揍,絕對的力量來擊破他的技巧,不過那樣做就達不到他的目的了。

克里想要以他哥哥的方式來戰鬥,卻發現這個目標越來越難實現。

西格爾大概明白了巨人的意思,於是專注於學習他的長矛招數。借助於矮人艾琳特傳授的各種武器的一般常識,西格爾很快領悟了一些竅門,將寒鴉部落的長矛套路整理出來,牢牢記住。兩個人從黎明練習到正午,下午則用來恢復體力,順便互相學習對方的語言,好能夠正常的交談。西格爾也抽空來閱讀魔法書,爭取能夠學會一兩個重要的戰鬥法術。

而這個時候,珍妮特就會安靜的陪在西格爾身邊,正如彌賽拉陪在克里身邊一樣。在戰鬥決出勝負之前,兩個女人很少說話,唯一的話題就是將要出生的嬰兒。彌賽拉說他必然會繼承父親的英勇,將來會成為一個棒小夥子,是方圓幾百里最受女人歡迎的情郎,也是整個北地最受男人尊敬的戰士。珍妮特聽她幸福的幻想著,心裡總是充滿羨慕之情。

雅瑞爾逐漸恢復了精神,開始能夠聽得進別人說的話。不過寒鴉部落的人將他關在籠子裡,每天給他送吃送喝。西格爾去看過他,游吟詩人只是慘笑著,什麼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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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野人的地盤8

王子的屍體被尋回那天,克里沒進行訓練,而是參加了火化安葬的儀式,與他的父親一同悲傷。西格爾和珍妮特也去參加,獻上自己的哀悼和對死者親人的慰問。這樣的舉動贏得了不少部落人的讚賞,可再怎麼讚賞,戰鬥也不能取消,七天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戰鬥審判的日子終於還是到來了。已經有接近三十個部落的首領帶著他們的繼承者和長老來到寒鴉的營地,讓這裡的帳篷更多更加擁擠。這些部落也不是親密無間的鐵板一塊,他們之間總有各式各樣的摩擦,有些互相之間還爆發過部落衝突。克拉夫酋長盡力調解他們之間的矛盾,讓他們去看克里和西格爾的戰鬥審判,他會說:「讓這種方式成為部落之間解決衝突的途徑吧,願大家都能長壽,部落得以繁衍。」於是,大多數人都來到戰鬥審判的現場,將這本來不大的空地圍得水洩不通。

現場一片噪雜,後面的想要往前擠,前面的努力保持比武場的空地大小,於是中間的人苦不堪言,只有觀看戰鬥的興奮支撐著他們。連酋長的發言聲音都被壓了下去,所以他長話短說,只得大喊一句:「讓戰鬥開始吧!」

兩名決鬥者從人群中擠進場,西格爾身邊本來還跟著珍妮特,不過她被人群淹沒了,過了好一會兒才跑到最前面。西格爾穿了胸甲,手持盾牌,提著自己的彎刀,腳下穿著易於移動的便靴。他的這身裝備引起了觀戰人員的驚呼,幾個長老都能看出這套裝備是出自矮人大師之手,異常精良和珍貴。在盔甲外面,西格爾帶上了金腰帶,在正午眼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矮人語的「登巔勇者」就在刻在帶子上,不過只有極少數首領明白這幾個字的意義。

克里輕裝簡從,赤裸著上身、提著一大捆長矛就來了。他站在西格爾的對面,就像是一座用肌肉壘成的小山。他用油脂塗抹在身上,讓整個身軀顯得更加光滑性感。雖然上身一點衣服都沒穿,但是他在手腕上有兩個金屬圓環,上面還有凸起的半球形疙瘩,表面還鍍了銅。每一根長矛都差不多樣子,這次可沒有布纏在上面。

兩個人在場地兩側站好,最後一次檢查自己的裝備。西格爾和克里不約而同來到場地中央,互相打了個招呼,並且擁抱了一下。然後兩人各自會到場地兩側,靜等戰鬥開始。

「在自然之靈,先祖之靈和戰鬥之靈的注視下,如果誰對這場對決有異議的,現在可以提出來!」酋長高聲喊道,回應他的則是此起彼伏的「戰!戰!戰!」於是酋長大手一揮,宣佈比武開始。

西格爾舉起盾牌,將身子彎下,儘量減少對敵的面積。既然他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獲得距離和力量的優勢,那麼就絕對不能犯錯。克里把長矛橫甩過來,被盾牌滑開,然後他立刻快速直刺,然後又是盾牌擋開了這一擊。兩個人互相試探,武器不斷交鋒,一次又一次。西格爾試圖拉近距離,好讓自己的彎刀發揮威力。但是克里不斷後退,利用突然的側跳保持自己臂展的優勢。現在的局面好像是矮小的西格爾追打著高大的克里,兩個人在場地裡前後穿梭,誰都不想露出破綻,所以根本沒有硬碰硬的場面。

「干翻他,巨人,敲碎那個烏龜殼!」觀眾有人大喊。

可是兩個人都沒有被鼓動,一點也不著急。他們在三天的時間裡一直在對戰,對於雙方的武技都有一定的判斷:克里的力量和西格爾的虛招都不是那麼好對付的。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兩者都不想生死相搏,誰也不願意痛下殺手。

不過有的時候事情並不如兩者期望的那樣發展。在觀戰首領們中開始出現竊竊私語,還有幾個年輕人抱怨:「這就是巨人?這就是帶走了黑狼公主的人?」

「那是虛胖吧?」這句話最傷人。

彎刀與長矛又一次相交,然後分開,兩人在距離三步遠的地方站定。「這樣下去打上一天也分不出勝負,觀眾也都不樂意。」西格爾說道:「最後咱們都會累的餓肚子。」

克里哈哈大笑,把長矛往地上一插,然後說道:「要是動真格的,你不會是我的對手。」

「話不要說得那麼早,我幹掉過食人妖,塊頭和你差不多大。」西格爾活動活動脖子,彎刀在他手腕上左右翻轉,在陽光下反射出炫目的光圈。西格爾用武器敲打著盾牌,擺好了防禦的姿勢,然後說道:「來吧!」

克里捏著拳頭,發力大吼一聲,將全身的肌肉崩得緊緊的。他稍微下蹲,然後猛地踏地,砰地一聲竄了出去。觀眾發出驚呼,好像被巨人衝鋒的不是西格爾,而是圍觀者自己,他們都感受到了兇猛的氣勢,下意識的側身躲避。

西格爾立刻向右側身,同時往後躲避。他的彎刀沒有揮動,只是靜待出擊的更好時機。拳頭命中盾牌,發出「噹」的一聲巨響,如同敲鑼一樣。一道凹痕出現在盾牌上,西格爾又後退兩步才站定。

眾人倒吸了一口冷氣,然後看到彎刀劃過一道弧線,朝克里的左肋砍去。巨人也不著急,用精鋼護腕擋下了這一擊,火星四濺,發出了刺耳一聲「叮」。克里伸手過來抓他,被西格爾翻滾躲過;彎刀朝腳腕削去,卻差點被踩在大腳下。

克里雙腳並用,攻勢猛烈,但是西格爾異常靈活,總是能繞身擋下道道攻擊,保持在巨人一側,同時只面對一手一腳。他們的雙眼都緊緊盯著對手,尋找對方的破綻——可以獲勝但是不會致命的破綻。

「叮叮噹噹」的聲音不絕於耳,圍觀者的耳朵都開始感到難受。比武場上塵土飛揚,兩個人身處旋風的中心,表演著精湛的武藝。大部分人都屏息凝視,目不轉睛的觀看這場戰鬥,生怕錯過分出勝負的最關鍵時刻。不過有幾個資深的戰士看出了端倪,發現兩個人並不是生死決鬥。他們皺了皺眉頭,也不多嘴,只是在想這場戰鬥會如何結束。

克里倏地一個轉身,雙拳出擊。他的目標沒有瞄準西格爾,而是那塊在不斷反光,晃來晃去的盾牌。他甚至放下了全身的防禦,做好了以傷換盾的準備。西格爾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把彎刀砍向巨人的腰肋。就這一下遲疑,讓他的盾牌在轟然巨響中炸成了碎片。

西格爾也被掀翻出去,不過正好卸下了大部分的衝擊力。克里追了一步,突然想到自己身上並沒有任何中刀的感覺。所以他又停下腳步,目光複雜的看著西格爾。

「累得我出了一身汗。」西格爾把彎刀先放在一邊,把盾牌殘留的帶子和碎片從胳膊上解下來,然後又脫下了胸甲,交給了站在場邊的小貓。「今天的天氣怎麼這麼熱?前兩天還不是這樣的。不是都已經秋天了嗎?」

「這天氣是有點反常。」克里站在那裡不動,不斷揉搓自己發麻的拳頭,然後說道:「等打完了之後,我賠給你一塊盾牌。」

「不用,其實我不是很擅長使用盾牌的,而且脫下盔甲來比較涼快。我發現被你拳頭打中的時候,穿不穿盔甲其實都差不多,所以就不浪費好東西了。」西格爾說:「說到好東西,其實我還帶著一些胡椒,可以好好的烤肉。」

「正期待著呢!」說完,兩人又沖到一起。

也不知道巨人的護腕是用什麼精鋼製成的,可以擋得住彎刀多次的劈砍。伴隨著不斷冒出的金星,西格爾發現他的彎刀開始出現缺口,也許很快就不能用了。不知不覺間,西格爾開始小心使用武器,這讓他漸漸開始處於劣勢。克里一腳踢來,正中西格爾的手腕,他只覺得疼痛難忍。巨人上步伸手朝西格爾的武器抓來,他只好鬆手,迅速前滾翻,從側面躲開了克里的攻擊。

彎刀被巨人抓住,隨手也丟給了小貓。

觀眾大聲叫好,感到克里的勝利幾乎唾手可得。要論空手的話,那個靈活的小子怎麼可能是巨人的對手。巨人趁勢展開追擊,把腳當做武器,不斷重重踏下。西格爾則翻滾著,不斷改變位置,在地上捲起陣陣塵土。他顯得非常狼狽,就像是被追趕著、瘋狂撲騰的雞,但還是勉強支撐下來。珍妮特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得想辦法改變這種局面!』西格爾觀察戰場,計算躲避的空間,並向周圍尋求幫助。他硬挨了一腳,順勢滾到克里丟在地上的那捆長矛那裡。他雙手拾起長矛,回身一掃,藉著克里躲避的空隙蹲起身子,終於搬回了一點劣勢。

緊接著,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西格爾用起了和克里一模一樣的長矛武技,或刺或掃或砸,一道又一道圓弧中暗藏著快速的閃電。克里很快收起了小覷之心,他發現西格爾的矛術正飛速成長,自己越來越難以施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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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野人的地盤9

隨著戰鬥的進行,巨人克里的身上就增添了不少傷口。雖然這些傷口都不深,大部分只是簡單的擦傷,但是這樣的結果也讓所有人感到意外,圍觀的眾人都感嘆這個外來者的武術技藝。西格爾不斷繞圈,始終用長矛保持距離——也幸虧寒鴉部落的矛比普通的制式長一截,否則還真難獲得這點優勢。

但即使悟性再高、學得再像,這也是克里過去十幾年一直在他哥哥身上見到的武技,一招一式都很熟悉,很快就被他發現了破綻。巨人雙掌一合,從虛幻的槍影中找到了真實的那個,然後用蠻力夾住、折斷,拋在地上。

西格爾把矛桿砸下去,在克里的肩膀上撞得粉碎,但是這於事無補。巨人一下子抓住了烏賊的雙臂,鉗子一樣的手掌把他緊緊固定住,然後舉了起來。

西格爾只剩下前臂可以移動,剛好能夠到腰帶旁的匕首。他用手指鉤住匕首,在克里將他狠狠摔在地上的同時翻身揮舞。匕首指向巨人的腹部,將會斜向上劃開他的肋骨。西格爾心裡一驚,趕忙把手腕往回翻。一道細細的血線在克里身上出現,只停留在表面,未得深入。

西格爾重重摔到地上,他只覺得五臟六腑都要移動位置,全身的骨骼都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矮人的金腰帶髮揮了效能,一股來自大地的力量讓西格爾保持堅韌。他儘管渾身傷痛不止,但是避免了折斷骨頭從而失去戰鬥力。

「你那把匕首果然好鋒利,我的皮肉完全扛不住,即使努力收縮也被劃開。」克里看著自己的傷口,發現最先劃到的地方較深,後面傷口越來越淺,於是說道:「你是不是收手了?」

「你用蛇膽救了我,我對你下不了重手!」

「你之前可是幫我殺掉了青足蛇,蛇膽本來就應該是你的。」

「你還用手板開了蛇的大嘴,為此還被抓了好幾下。」西格爾聳聳肩膀,攤開手說道。

「你還用長鞭把我拽開,躲開了閃電。要是掉在水塘裡,我身上的地龍皮也防不住雷霆的力量。」克里笑著回答。

「好吧,咱們兩個就不要在這裡客氣了,後面的戰鬥你可要小心。要知道,放下長矛會使我更加難纏。」西格爾念動密語,魔杖彈入了他的掌心。摸著熟悉的木頭感覺,他覺得呼吸和心跳都變得平順起來。「這不是普通的木頭,他非常堅硬,可以作匕首來使用,所以左手和右手你都要小心。」

「一個法師!他居然是一個法師!」圍觀的人大聲喊叫。「巫術!他要下詛咒!快叫祭司大人來!」也有人喊著:「這不榮譽!這是在兒戲!怎麼會有一個法師參加比武?」

在這一瞬間,好像大家都忘記了剛才激烈的打鬥,忘記了矛與盾、拳與刀的對抗。酋長們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怎樣處理這件事情。讓王子與勇士比武是一回事,讓他與法師對戰?他需要更多的武器,比如弓箭、投槍、捕網以及堅固的塔盾。

「剝奪他使用法術的權力,這是一場比武,又不是法術決鬥。」有人在克拉夫酋長耳邊進言:「否則這會成為一場鬧劇的。沒人願意看到克里王子灰頭土臉的樣子。」

酋長高高舉起了寒冰神槍,黑曜石放射出耀眼的光芒。眾人迅速安靜下來,知道酋長要有話講。克里看著他的父親,輕輕搖搖頭,把兩隻拳頭對撞一下。他的意思很明確:比武就要這樣打下去。

『西格爾能夠在練習武藝的同時學會法術,那是他的本事。』克里心中的想法非常簡單。『我勤練武藝,倒要看看他是不是能夠用法術放倒我!』

克拉夫酋長猶豫了一下,發現大家都在看著他,於是不得不宣佈:「比武繼續進行,不得異議。」

西格爾微笑著,將魔杖指著自己。在克里啟動的一瞬間,他念動咒語,施展了「大步流星」這個法術。在咒語的加持下,西格爾的移動速度再上一個新台階,他的身體突然向後退去,堪堪避開了巨人的拳頭。

一股冷冽的寒風從克里身上飄起,讓他像是從極寒地獄中緩緩走出的冰霜巨人,駕馭著凍萬物的死亡氣息,散發著無盡威嚴。這是寒邪部落琴科一族的天賦力量,據傳來自於冰霜巨人的先祖。他們家族向來比被人長得高大,而克里更是其中佼佼者。他生來就顯現出更加明顯的冰霜力量,成年後更是能夠使用寒氣,或做進攻,或來防守。

「來得好!終於可以涼快一下啦!」西格爾越打越興奮,歡呼著繼續圍著巨人轉圈,尋找戰機。他知道自己的匕首鋒利,所以只想利用速度抓住到轉瞬即逝的戰機,制服對方。他在戰鬥的狂熱中也保持著一絲清明,不想傷害對方的性命——克里也是一樣的想法。

所以兩個人都有所保留,也正因為如此戰鬥一直僵持不下。

過了一會兒,西格爾身上已經掛滿了寒霜,動作速度也有所下降。就在克里想要擒住他的時候,卻發現周圍又多了三個西格爾。

「幻術?」克里只是稍微一愣,就抬起右手一揮,一陣寒風吹過。他能夠通過這風感受到對面的西格爾是實體還是虛影。這就是西格爾一直等待的機會。烏賊隱藏在巨人右側,利用他揮手抬起胳膊的瞬間啟動,快速拉近距離。他右手反握匕首,準備制住對方的要害,結束這場戰鬥。

克里突然明白了西格爾的想法,但是躲避已經來不及了。長期戰鬥的本能讓他變揮為砸,用右手肘自上而下敲擊下來。西格爾的匕首貼到了克里的胸口,克里的手肘也觸到了西格爾的天靈蓋。

兩個人迅速分開,克里摸摸胸口並不存在的傷勢,長呼了一口氣出來。西格爾用力撓撓自己的頭頂,那裡的頭髮都已經結成了冰。兩個人相視而笑,都給對方豎起了大拇指。

周圍的人也不再一面倒的只給克里加油,而是大喊:「勇士!都是好樣的!」

這時,一個女人穿過人群,擠到了首領們所在的位置,這一極不尋常的舉動引起了大家的注意。護衛們認出這是克里家的女僕,是陪著公主嫁過來的黑狼部落族人。她有點慌慌張張的,雖然喊得聲音不大,但是還是讓很多人聽到了。

「要生了!」

在場比武的兩個人都聽到這句話,西格爾看到克里的眉頭皺了皺,雖然還是盯著自己,但是眉眼之間仍有憂色。於是西格爾把匕首和魔杖都收起來,站起身來,說道:「這沒法打下去。我不能攔著一個丈夫去看護將要生產的妻子。」

然後,他面向酋長,行禮之後說道:「酋長大人,如果繼續戰鬥下去,我將勝之不武。」

克拉夫酋長也想知道自己兒媳婦和孫子的情況,假意和周圍的長老商量了一下,然後宣佈道:「比武審判是神聖的,這場更是榮譽和公正的。為了繼續保持這樣的榮譽和公正,審判暫時休停,待明日繼續。」

「寒鴉部落竟是如此處理比武審判,如此草率的結束,就不怕戰鬥之靈降下懲罰嗎?」莫漢特-布萊克,北方蠻熊部落的首領提出了異議。他是一個長相凶惡的壯漢,說話帶著很重的鼻音。即使是在這個炎熱的秋日正午,他也穿著黑色的熊皮外套,把碩大的熊頭頂在腦袋上。隨著他說話的節奏,熊皮一抖一抖,活靈活現。他一直脾氣暴躁,喜歡以力服人,所以他被稱作暴熊,不過他自稱為大熊。

「生者的權力高於死者,所以萬物才能生生不息。」克拉夫酋長專門停下腳步,直視著「大熊」莫漢特。「而且我想我的孫子有這個特權,能親眼觀看他父親戰鬥的英姿。」

眾人表示贊同,紛紛獻上祝福。大熊則撇撇嘴,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珍妮特一隻手拎著胸甲和彎刀,跑過來看看西格爾,然後狠狠的瞪了克里幾眼。不過巨人沒有注意到她的表情,因為他的心思都在將要生產的妻子身上。在眾人的簇擁下,克里大踏步離開了比武場,往他家的帳篷那裡跑去。西格爾這才長舒一口氣,悄悄對珍妮特說道:「可累死我了,我馬上就要沒有體力了,攙我一把。」

「你已經盡力了。」珍妮特扶住了西格爾,感覺到他身上正在散發大量的熱。一股渾厚的氣息包圍著他,也從他們兩個接觸的地方不斷傳過來。小貓能感受到烏賊的肌肉正在顫抖,甚至能聽到因為疲憊造成的**聲。

「讓那個游吟詩人去拖刑好了,反正三天多來他的傷勢已經好了。」珍妮特一邊說,一邊觀察西格爾的臉色。「大不了,悄悄把你那個跑得快的法術給他用上?」

「如果我被擊敗了,你這的確是個好主意。」西格爾笑笑說道:「先不說這個了,快帶我找點東西吃,我已經前胸貼後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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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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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野人的地盤10

克里高大的帳篷外面站了好多人,他們都很關心小孩子的出生。克里的哥哥生前只留下兩個女兒,如果克里的兒子能夠順利出生,那麼憑藉子嗣,克里將肯定是寒鴉部落的下一任酋長。周圍到處都是陌生人,他們吵吵鬧鬧,發出噪雜的聲音。直到部落的巫師趕到,召喚出一大團飛行的蚊蟲趕跑了他們,這裡才安靜下來。

「都閃開,都閃開,想看生孩子找自己婆娘!」那巫師龍鍾老態,彎腰駝背,但是說話依然底氣十足,聲音洪亮。他帶著自己的學徒來幫忙,也是除了米薩拉的女僕外,唯一能夠出入帳篷的人。帳篷外面挖了火坑,用大鍋燒著水,一頂用獸皮編制的粗糙頂棚被木頭架子支起來,以防草原上突然而降的風雨。旁邊下風處還有一個沒有頂棚的火堆,幾個人正在火上翻轉大塊烤肉,香味讓西格爾直流口水。在珍妮特的攙扶下,他走了過去,然後就有一大塊後腿肉遞了過來。

一個並不認識的壯漢說:「來,勇士,先吃吧!」接著又有兩個大罐子遞了過來,一個裡面裝著淡啤酒,另一個是羊奶。西格爾就在火堆旁坐了沒一會兒,面前已經堆滿了食物:面包、乳酪、奶豆腐、還有烤熟的蘑菇和河魚。西格爾用自己英勇的戰鬥博得了這裡人的好感,也讓他們欣賞到了精彩的戰鬥,所以這裡的人都把好吃的拿來,讓他感受寒鴉部落的熱情。

西格爾拽著珍妮特開心的大吃大嚼,然後又把克里拉了過來。巨人現在比戰鬥的時候緊張多了,甚至影響到他吃東西的勁頭。他拿著一根早就啃的乾乾淨淨的後腿,仍舊拿來磨牙。就連到處亂竄的狗都放棄等待那根骨頭,汪汪叫著跑開了。

生產持續了很長時間,帳篷裡不斷傳來彌賽拉的叫喊聲。女僕們進進出出忙碌著,不斷換著毛巾、水盆。母親遇到了難產,一行人都非常緊張,克里更是坐立不安。他是一個大塊頭,出生的時候把他的母親折磨的夠嗆,身體變得非常虛弱,兩年後就因為一場小病死掉了。巨人內心中一直害怕自己的孩子也是個大塊頭,會不會帶走黑狼公主的性命。

好在帳篷裡傳來的叫聲一直強健有力,巫師也使用祝福的靈術來保佑生產的過程。「我把你這個大塊頭接生下來的,那才是一場苦戰。你的兒子沒有你那麼誇張,而你的妻子比你想像的堅韌的多。這是她的第一次生產,所以比較費勁,別擔心。」中間巫師出來給大家說了幾句,然後就回去忙了。

從下午一直忙到午夜,可把大家都折騰的不輕。西格爾的那罐子糖幫了大忙,給產婦灌下去之後天增添了不少體力。今天是個月圓之夜,天上的繁星都在明亮的月光下隱藏了身形,所以銀輝灑滿了大地。從東方吹來一陣陣涼爽的風,讓火坑裡面的火焰搖曳不停,珍妮特已經蓋著毯子,在火堆旁沉沉睡去。克里和西格爾蹲坐在旁邊,非常焦躁的等待著——彌賽拉又開始高聲喊疼,巫師也在大叫「加油,用力!就快生出來了!」——這已經是今天晚上的第五次了。

「好難啊。」克里臉色都已經白了好多次,這件事對他來說絕對是個考驗:「希望自然之靈祝福,先祖之靈護佑。」

西格爾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他正在想別的事情。一個生命的誕生是如此困難,孩子和母親都要遭受痛苦的折磨,那為什麼還有母親會拋棄自己的孩子呢?他以前從來不願去深思這個問題,但是此情此景勾起了他內心深處的疑惑。馬琳船長非常明確地表示,在西格爾被發現的時候也就三五天大小,而那趟旅程中,並沒有任何女乘客——特別是懷孕的女乘客。所以西格爾只可能是神的孩子,沒有母親。西格爾一直不相信這一點,但是他也沒法反駁老船長的話——有的時候他甚至一廂情願的希望自己是老船長的私生子,被編了個故事好帶到船上撫養。但是他怪異的相貌和船長沒有一點相似,這最後的希望也就破滅了。

『如果我有母親的話,希望我的出生沒有給她造成那麼大的痛苦——這可能是我唯一能為她做到的事情。』西格爾心裡想著。

月光閃爍了一下,西格爾好奇的抬頭望去,什麼都沒有發現。從東面飄過來一些雲彩,開始慢慢遮住月亮的光芒。『也許是一小片雲彩吧。』西格爾以為自己看錯了。可這個時候,黑色的夜空中突然出現了一個短暫的火光,就在距離北面地平線上高大山脈遮擋形成的陰影中。

他有種不好的感覺,彷彿回到了做水手的時候,站在瞭望塔上發現海盜之前的那種緊張感。他拍拍克里,指著北面的黑夜:「你看看,那裡有什麼?」

「一團黑暗,什麼都沒有。」巨人眯起眼睛,仔細查看,然後說道:「你是不是太困了,趕緊睡覺去吧。」

「不,一定有東西。」西格爾心中的感覺越來越強烈,那是種令人忐忑不安的感覺,抓不住道不明的一種邪惡氣氛。他皺著眉頭,心裡祈禱自己的感覺是錯的。直到他突然發現了一個異常。

「遠方的山脈怎麼看不出輪廓了?怎麼都變得一團漆黑?影子那裡去了?」

突然間,一陣刺眼的光芒閃過,遠處的草原燃起了大火,細長的火線中有黑影翻滾躍動。然後傳來了號角聲,急促而緊張,那是警告的號角。聲音只響了一會兒就戛然而止,但是足以讓營帳裡的人清晰的聽到。

「出事了!那是黑羊部落!」克里趕忙叫來士兵,讓他去通知首領們。「我們要趕緊去幫助他們。」

「先考慮自救吧。」西格爾的眼睛已經洞察到變化:遠方的火焰扔在熊熊燃燒,但是在天空之上,有一朵小火苗正迅速向他們所在的地方直飛而來。

營地裡吹響了號角,整整三聲,這是最高的預警信息,說明遭到了突襲,需要所有戰士做好奮戰到死的準備。不過有太多部落聚集在這裡,他們之間的號角信號含義又不一樣,很快就造成了混亂。

「戒備!戒備!把馬匹都準備好!」克里指揮著他的右翼「巨人團」,不斷下達指令:「把女人和孩子帶到地洞去!讓所有男子做好準備!沒有武器的都去井裡打水,快點行動起來!」

但是給他們留下行動的時間實在太少了,那火光很快接近了寒鴉部落。

一雙巨大的紅色翅膀從陰影中衝出,遮擋住月光,覆蓋了半個天空。在它身後還拖著一條長長的尾巴,在空中劃過優雅的弧線。彎彎的長脖子頂端是一顆巨大的頭顱,金色的眼睛閃耀著駭人的光芒。火焰在它的口中翻滾,從鋒利的牙齒縫隙中呲呲冒出來。他的鼻子噴著黑煙,爪子滴著鮮血,堅實緊密的鱗片在火光中閃耀著光芒。西格爾非常確定那是一頭紅龍。

先是一種強烈的恐懼感如同實質一樣籠罩了整個部落,一霎間地面上鴉雀無聲,好像連風和火都被凝固住了。然後才是巨大的吼叫聲震耳欲聾,熾熱的火焰鋪天蓋地,所有人哭喊著,尖叫著,然後燃燒起來。

紅龍掃過營地,留下一條燃燒的溝渠,也將這個營地像切蛋糕一樣分成兩半,這讓他非常滿意。儘管它有黑暗視覺,但是也不能在黑暗中看得太遠,它也需要足夠的火焰做光源。而且讓人類在火海中哀嚎、掙扎、然後痛苦的死亡,是它最喜愛的戲碼——已經好久沒有欣賞到這樣的景象了。

這時它背後的一塊鱗片傳來疼痛的感覺,然後是一個聲音清晰的出現在它的腦海中:「快點飛回去,用火焰把營地圈起來,不要放跑一個。」

『討厭的死亡騎士!』紅龍立刻調轉方向,轉頭向回飛去,壓低高度,彎下脖子,讓火焰能夠持續更長時間的噴吐,繞著營地畫圈。

這個時候,寒鴉部落的戰士們已經反應過來,紛紛對這頭怪物發起攻擊。一陣陣箭雨朝紅龍撲去,大部分都落空了,剩下的也被龍的鱗甲折斷,紛紛落回地面。那些飛翔龍翼的箭矢,被氣流捲起,很多又飛了回來,許多在地上四散奔逃的人被這些箭命中,倒在地上哀嚎著。

惡龍口中的火焰一直未停,他圍著營地轉了一個大圈,然後在空中盤旋著。一些住在邊緣的人幸運的逃出去了火圈,他們發瘋似的在草原上狂奔,試圖遠離這裡。紅龍振振翅膀,追了上去。

「王子!那火焰根本撲不滅,澆上水一點用處都沒有!」一個戰士灰頭土臉的跑來,他的手臂和胸口都被燻黑了。「那火產生的煙還有毒,好多人已經昏迷過去!」

「踩也要踩滅,不然就都被燒死了!」克里大聲吼叫道,和彌賽拉的聲音一樣高亢。西格爾一下子用力拉住了他的胳膊,趕忙勸說道:「別衝動,那火焰是踩不滅的!你們不是有地洞嗎?趕緊從地下挖掘,儘可能避開地面!」

「對!先保住女人和孩子!」巨人點了點頭,逐漸冷靜下來,說道:「除了弓箭手和投矛手,其他所有人都去維持地道的安全和秩序。收集挖掘工具送下去,讓他們趕緊自救。」

「可是地窖裡盛不了那麼多人,怎麼辦?」

「那就靠咱們了。必須阻止火圈變成火海。去吧,趕緊行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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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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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野人的地盤11

那個戰士答應了一聲,趕忙跑出去傳達指令,好多戰士聚集過來,拿著長弓、標槍等遠程武器。一個個神色堅毅,做好了犧牲的準備。而這個時候紅龍還在快樂的追殺逃跑的人,營地外不斷閃耀著爆炸的光芒。它認為火圈中的傢伙已經是甕中之鱉,過一會兒去收割就可以了。

西格爾把珍妮特叫起來,讓她幫忙穿上了盔甲,帶上了武器。「照顧好克里的妻兒,找機會藏起來,別死了。」他拍拍小貓的手,囑咐道。克里頗為留戀的看了帳篷一眼,他的孩子仍舊還沒有出生,他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黑狼公主了。巨人知道現在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所以他忍住沒有進去,給自己披掛全副的武裝,僅背後帶了足足十二把投槍——那投槍非常巨大,怎麼看都像是攻城弩的弩矢,把克里裝扮得就像是一條獅子魚。兩個人準備去找那頭龍的麻煩。西格爾看到了龍背上還有一個騎士,猜測這頭龍是有目的,專門來毀滅部落的,肯定不會簡單發洩下脾氣就離開。現在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所有人都要拚命了。

「能讓我飛起來嗎?」克里問道。

「抱歉,我還沒掌握那麼複雜的法術。」西格爾搖搖頭,對自己的無能感到有些自責。他揮動魔杖,讓空氣的元素附著在兩個人身上。「這能讓你我行動迅捷一些,但是也持續不了太長時間。」

「足夠了,讓我們在這場戰鬥中一決勝負吧。誰殺死那條龍,誰贏!」一層寒霜覆蓋了克里皮肉,也附著在他的投槍上。

「不知道龍肉是不是比蛇肉好吃?」西格爾神色平靜的說道。

「聽見了嗎?別讓我在我兄弟面前丟人!」巨人克里高舉起拳頭,對著他的手下大聲喊道:「記得咱們寒鴉部落的待客之道是什麼嗎?」

戰士滿面面相覷,議論紛紛,直到有一個人試探著問道:「管飽?」

「殺龍管飽!」克里大吼一聲。

「殺龍管飽!!!!」

紅龍又飛了回來,點燃了一排帳篷,牛羊和馬匹身上都燃起了熊熊烈火,很快就被燒穿了皮肉和骨頭,成為倒在地上的焦炭。『這太浪費了』紅龍想到,『如果控制下熱度,我就可以吃到上好的燒烤。也不知道這死亡騎士腦子裡是不是缺根筋,連這麼重要的事情都不知道。』

死亡騎士既沒有腦子裡面的筋,也早就忘了進食是什麼感覺。他只是不斷下達殺戮的命令,不停的殺、殺、殺。

在被火舌吞噬的營地中,克里帶領的右翼團仍在堅持不懈的攻擊紅龍,但是收效甚微。龍的鱗甲堅固異常,即使是精鋼製成的箭矢也只能無奈的折斷,只有巨人的「攻城弩」能夠在龍的身上炸開,給鱗片造成一些擦傷。紅龍也看到了這一群射手,對他們報以嗤笑,也不去攻擊他們。他要讓這群人充分認識到自己的渺小,認識到自己的無用,等到他們為之保護的人都葬身火焰之後,才會回來欣賞他們絕望和痛苦的樣子,當做今晚最佳的調劑。

「我們殺不死這條龍,王子你快離開吧!帶著黑狼公主走!」一個戰士上來勸說,被克里一腳踢翻。但是他還兀自說個不停:「只要你們還在,寒鴉部落就還能在。」

「如果我們走了,寒鴉今晚就死去了!」巨人看著他的手下,咧開嘴笑了:「想辦法把那頭龍引過來,拖住他,讓其他人有逃跑的機會。」

「只怕那龍根本就不理會我們。」西格爾說。他一再努力回憶書中關於龍的介紹:皮糙肉厚,魔法抵抗,各種元素力量噴吐,飛行,黑暗視覺,還有各式各樣的法術能力。沒有一本書上講過應該如何對付這種生物。

「我來試試一個魔法,可以讓你的武器變的更鋒利,也許能夠穿透龍的鱗甲。」西格爾讓克里把投槍摘下來,拿出魔杖,緩慢的唸誦咒語。這個法術他並不熟練,所以必須格外小心控制魔法力量。幸好這次咒語成功了,投槍上附加了一層淡藍色的光輝。這層光可以讓它更加堅固、鋒利、更有穿透性。

「這是什麼法術?」巨人好奇地問,但是他立刻搖搖頭,知道這不是他擅長的領域。他說道:「快看看那頭龍跑到哪裡去了!」

他們向左方看去,發現紅龍正在營地的另一端,在濃煙和火焰中肆虐。它還會低低掠過地面,用爪子掃倒像火炬一樣燃燒的帳篷,然後得意的嘲笑那些在它身上彈開的武器。

這個時候,他們右方也發射一陣閃光,只看到一團冰霜從天而降,砸到了營地外圍的火圈上。冰冷的雪和炙熱的火相遇,大量的蒸汽冒出,周圍一大片空間都籠罩在濃霧中。這時又有一陣向外的風颳來,把水霧擴散出去,籠罩了好大一片曠野。

「先祖之靈保佑!那是寒冰神槍的力量,我父親一定在那!」克里高聲的喊叫著,興奮地直跳。他看到營地右側的人從火圈的缺口騎馬往外跑,躲在濃霧中,正要消失茫茫曠野之中。

這一幕自然沒有逃脫龍的眼睛,它憤怒的大吼一聲,雙眼變得血紅,在空中急速扭身,用力拍打翅膀,如利箭一樣俯衝過去。火雨降下,在地面上不斷炸裂,但是始終有一個旋轉的冰雲保護著那個缺口,掩護大家向外逃散。

「小心!」一行人趕緊向那個方向跑去。

龍降落到地上,用翅膀和尾巴掃倒了一大片帳篷,血肉碎片橫飛,清出一片血腥的空地。隨後,它收攏雙翼,用四隻爪子在地上行走,尾巴高高翹起,就像是一隻驕傲的獅子巡視自己的領地。周圍的火焰在紅龍面前變得黯淡起來,不敢與之爭輝,只能更加凶殘而內斂的燃燒著。

「哦,一件魔法武器,還是討厭的冰霜力量。你以為這樣就可以戰勝我嗎?」紅龍的聲音殘酷而響亮,還帶著空氣爆燃的噼啪聲。「火焰,你也許可以克服,但是我的利爪呢?我的尖牙呢?我龐大而又無與倫比的力量呢?」

克拉夫雙手持矛,矛尖散發著燦爛的光芒。他不斷默念禱詞,祈求三靈的協助。為了保護他的人民,即使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可惜不能看到自己的孫子。』這是他心中唯一的遺憾。

「來吧,惡龍!嘗嘗寒鴉部落神器的力量!」克拉夫如雷鳴般的怒吼整個營地都聽得清清楚楚。「來吧!讓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強大!」

紅龍露出了狡猾的笑容,兩隻眼睛眯成一條線,然後抬起頭來,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哇哦,你怎麼可能瞭解我的強大,在你什麼也看不到的情況下?」

一片魔法製造的完全無光的環境由紅龍身上蔓延出去,一切亮光都消失了,即便是龍火也只能無光的燃燒著。只有用強大的光亮法術才能穿透這種黑暗,即便是擁有黑暗視覺的矮人也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看見東西。紅龍卻不受影響,它靠另外兩種感官——非常靈敏的嗅覺和能夠遠距離察覺顫動的觸覺——就收集齊了攻擊和防禦需要的所有信息。

幾個呼吸的時間過去之後,黑暗消失了,克拉夫不知所蹤,只有一根寒冰神槍插在地上。不斷有冰晶從矛身上抖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克里和西格爾等人已經趕到了附近,正好看到這一幕。巨人瘋狂的怒吼著,把手中的投槍扔了出去。他的血脈之力、肌肉之力和西格爾的魔法之力混合,讓這支投槍如閃電一般劃過戰場,在破空聲還沒有引起紅龍注意的時候,直朝它的身軀射去。即便是城牆也會在這樣攻城弩的威力下破碎,更何況巨龍的鱗片?投槍直接沒了進去,從紅龍右右前腿的根部穿透過去,又插進了它的胸口。

惡龍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嘶吼,猛地張開翅膀,把周圍所有的東西都吹飛,即便是克里這樣的巨人也向後翻滾了好幾米。巨龍爬行的動作變得非常笨拙,腿部不斷滴下鮮血,流淌到草地上開始燃燒起來。它四下嗅探,除了黑煙之外,鼻子也開始冒出火星。

「我聞到了你,蟲子,別想藏起來!」紅龍左顧右盼,全身都在散發恐怖的威勢。「好奇怪的氣味,居然不止一個?」它抬起頭來,看到一個高高的帳篷矗立在非常顯眼的地方,而一個帶著血腥的新鮮氣味正從那裡飄出來。

「哦?那是你的種嗎,蟲子?」紅龍雙眼眯在了一起,扭頭奔行過去,大地在不斷的顫抖,周圍的一切都在龍尾的拍擊下變得粉碎。「來看看火焰烤小蟲?!」它說出了令克里絕望的話。

巨龍猛吸一口氣,然後用力噴出龍炎,吞沒了巨人克里的帳篷,瞬間燃起了大火。克里丟下武器,發瘋一樣衝了進去,也被火焰吞沒。

西格爾看到這一幕,一下子跪在地上,淚水流了下來,渾身顫抖不止。他的彎刀和魔杖都掉在地上,他已經毫無反抗的能力,完全被痛苦控制。巨龍的陰影籠罩了天空,那巨獸正緩緩地、凶狠地慢慢朝他走來,它張開血盆大口,而西格爾正好對著那燃燒著火球的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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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野人的地盤12

「蟲子。」那巨龍說。然後它扭頭就走。

西格爾目睹過被折磨而瘋狂的奴隸的死亡,他也曾親手賜予敵人以死亡,這些只是旁人,只有淺淺的印痕在他心裡留下;他經歷過最敬愛的老船長的死亡,那傷心的感覺太過痛苦,以至於被他深深藏在心底,甚至都不敢回憶。而在熊熊燃燒的火焰面前,那種在心底深埋著的死亡的哀痛重新被挖開,然後充滿了他的身心,將他靈魂整個吞沒。

都說死亡有大恐怖,死亡有大智慧,可是西格爾根本無暇產生智慧。經歷了痛苦之後,他現在只想要復仇。即使死在復仇的路上,也好過繼續面對那燃燒的帳篷。

一個身影飄到了西格爾身邊,他穿著漁網和樹葉編織成的衣服,黑黑的指甲,蓬頭垢面。他歪著頭,嘴唇沒有移動,但是有一個聲音清晰地傳到西格爾的腦海中。

「跟我走吧,離開這裡,你的命運不該在這裡結束。」

西格爾看了易形者一眼,看到他張開的手掌,正平攤在自己面前。他心有明悟,只要把手放上去,就可以安全的離開火場,到安全的地方去。而在易形者腳邊,被灰燼和血漬浸透的泥土中,寒冰神槍黯淡無光的倒在地上。

「如果我走了,那我的心今晚也就死了,何來的命運?」西格爾伸出手去,抓住了泥土中的寒冰神槍,將它拔出來,緊緊握在手裡。冰霜從他手臂上凝結,在他身邊飛舞,但他沒有一絲寒冷的感覺,相反卻火熱得很,正如血液的溫度,正如心臟的節奏。

「和我一同幹掉那頭畜生如何?或者陪著我死在戰鬥的路上?」西格爾問到。

「我沒法同時對付那頭龍和那個死亡騎士。」

「那是個死亡騎士?好吧,你只需要拖住龍,我去幹掉它,然後回來幫你。」

「你哪裡來的這麼大的自信和勇氣?」易形者啞然失笑。

「實話實說?」西格爾把長槍掂了掂,適應一下它的手感,找一下重心。然後他表情嚴肅的對易形者說道:「嚇的,被死亡嚇的。」

他唸誦咒語,將為了比武審判而新學習的一個法術施加在自己身上,曰為「克敵必中」。這個法術持續時間非常短,但是能夠讓攻擊者一瞬間看到和戰鬥相關的未來,迅速預測敵人的行動軌跡,看到最好的攻擊路線。巨龍正從西格爾旁邊飛過,像是君王巡視自己的領地一樣,欣賞著自己火焰的傑作。西格爾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機會,將寒冰神槍投了出去。

一道銀白色的閃電劃過夜空,發出比龍炎還要明亮的光芒。寒冰神槍插入了之前克里在巨龍身上製造出來的傷口中,把它繼續撕裂,、鱗片破碎、讓血肉橫飛。惡龍的一條翅膀扭曲成怪異的角度,再也保持不了飛行,只能狼狽的摔在地上,利爪胡亂地撓著,尾巴如同鞭子一樣亂抽,把周圍的帳篷和屍體砸飛到空中。巨龍的傷口處傳出濃烈的血腥味道,更加激起了西格爾的鬥志。不過他的目標是死亡騎士,而西格爾注意到那騎士在龍墜落的時候被甩下龍背,倒在不遠處的火堆之中。

『就那麼倒下去,被火燒死,別起來了。』西格爾心中暗暗向神祈禱,但是祈禱一如既往沒有生效。一個黑暗而殺氣騰騰的身影從火焰中站立起來,它穿戴著全身重甲,整個面孔都包裹在又高又尖的頭盔中,只留有一條狹縫用來觀察。這個傢伙站起來接近兩米高,龍蝦背殼一樣的鋼鐵護手中抓著一把又大又彎的雙手斬馬刀,在火焰中反射著紅色的光亮。從他的盔甲關節的縫隙中,不斷有黑色的氣體向外擴散,如同朽木燃燒的菸灰——那是死亡的詛咒,是亡魂在月光下的顯影。

「別把武器亂丟,只有那把槍才能造成威脅!」易形者氣憤的大喊大叫:「除了魔法,就只有神兵能消滅死亡騎士,我還得想辦法給你把它撿回來!」

說完,他率先衝出去,身體迅速變大,在一片朦朧的殘影中化成了另一條龍,一隻使用毒液和酸液的綠龍。儘管體型仍舊比紅龍小很多,但是他非常勇猛的咬住了紅龍的翅膀,不讓它有起飛的機會,只能在地面上展開搏殺。巨龍是空戰的高手,易形者知道他不可能在空中戰勝巨龍,唯有地面纏鬥才有可能。兩條巨龍的搏殺讓地面不斷顫抖,到處都是猛烈升騰煙霧。這時寒冰神槍被綠龍用尾巴抽了過來,掉落到西格爾身邊。這個舉動讓紅龍有機可乘,將牙齒狠狠刺入綠龍的肩膀,撕下一大塊皮肉。

西格爾重新將有了武器。他耍了一個槍花,根據矮人艾琳特教授的方法,迅速找到長槍的重心。他直視著死亡騎士,說道「來吧,讓我來終結你!」

「笑話。」那死亡騎士的聲音有種瘆人的冰冷。

西格爾長槍突刺,但是死亡騎士根本不管不顧,彎刃大刀直接橫切砍來。西格爾一愣,明白死亡騎士是要以傷換命,血肉之軀可不能和死靈比較耐傷能力。他迅速調整戰術,利用精靈步伐的技巧向側面躲開,趁著死亡騎士斬馬刀還沒有恢復平衡,不能展開下一次攻擊的空檔,長槍再次突刺。死亡騎士一旋身,揮動鋼鐵被一拳頭,打歪了槍尖的方向。被寒冰之力包裹的槍頭在盔甲上滑開,發出刺耳的金屬切割聲,一層冰晶也從劃痕周圍擴散開來,但是卻沒造成穿透,死亡騎士盔甲下的身體仍舊沒有受到實質性的傷害。

死亡騎士往前踏出一步,地面都在顫抖。他的大刀朝西格爾頭頂削來,被低身躲過,西格爾的長槍也進攻無果。在互相試探了幾招之後,西格爾立刻加快了步伐的速度,轉圈、戳刺、被阻擋,然後判斷斬刀的軌跡,迅速躲開反擊。死亡騎士精於戰鬥,所以西格爾的虛招毫無效果,所以只能靠實打實的發力、收力,硬碰硬進行戰鬥。好在身上的輕靈術能夠讓西格爾在速度上爭取優勢,所以法師還要不斷念頌咒語,維持並加強法術的效果。考慮到亡靈怪物身上沒有任何器官要害,所以西格爾將攻擊的目標轉向那傢伙的頭顱,爭取穿透狹窄的觀察縫刺破他的頭盔,很多不死生物的魂火都會在原本大腦的位置,那可能是死亡騎士唯一的命門。這個威脅果然引起了死亡騎士的重視,他開始更多的進行格擋,而不敢以頭部的傷換西格爾的性命。

「你將被我在此地終結。」西格爾既是說給死亡騎士聽,更是為自己鼓勁。

「笑話!」死亡騎士撥開長槍,繼續反擊。

營地裡倖存的人們都看到了這兩場戰鬥——紅龍與綠龍,死亡騎士與西格爾。他們看到西格爾躲開一次又一次揮砍,用不斷的突刺迫使敵人後退。雖然死亡騎士身高和臂展比西格爾更好,但冰霜神槍的長度比砍刀足足長了兩尺,所以法師仍舊可以獲得一個半尺左右的攻擊距離優勢,這半尺就是生死之間的距離。西格爾冷靜的將自己治癒這個狹小的區域,時刻計算腳下的步伐移動。死亡騎士發現了這點,它在對手進行突刺的時候,多次試圖砍向槍桿,想把它斬斷、截短。但是寒冰神槍異常堅固,至少到目前為止毫無損傷的跡象。

死亡騎士用一隻手臂專門防護頭盔,另一隻手持握斬馬大刀如風車一樣旋轉斜劈,以傷換傷。西格爾的閃躲能力被逼至極限,精靈步伐已經不足以讓他避開所有打擊,所以矮人的技術也被應用起來。西格爾可以用盔甲堅固的部分迎上斬擊,用斜面和圓弧角度卸開攻擊的力道。盔甲上不斷產生傷痕,矮人的手藝經受了最大的考驗,但到目前為止它還能保護它的主人。西格爾的長矛不斷伸縮,多次命中死亡騎士的胸口、腰腹和膝蓋。現在他幾乎每一次都能擊中對方,刺破盔甲,但是只要傷不到魂火,這些對死亡騎士來說就沒有任何效果。

「死亡構成了我,你又如何能夠殺死我?」死亡騎士一邊進攻,一邊說道:「你只是個沒有力量的小崽子!」

西格爾一言不發,專心避開了斬向他手腕的一擊攻擊,後撤半步然後猛地上前突刺。「我是個小崽子」,長槍刺中了死騎的腋窩,讓他肩部的盔甲轉向變得笨拙;「我缺乏力量」,西格爾轉到敵人側面,他的胸甲被切砍刀了一條縫,鮮血從縫隙和他的腰部流淌出來;「可我有寒冰神槍,克制你的武器!」他輕輕躍起,然後把全身的重量壓到這一次突刺上。長槍命中死亡騎士膝蓋後面,把可以活動的零件全都穿透,然後扭在一起。「所以我會終結你!」西格爾大聲吼道。死亡騎士膝蓋的盔甲被卡死,導致無法打彎,行動變得笨拙。這給了西格爾速度上更大的優勢,他在大刀橫斬過來之前,抽出長槍急速閃開,避開了這一擊。

碎片隨著長槍的回抽而四散飛濺,死亡騎士一條腿變得僵硬,活動起來非常困難。西格爾趁機拉開距離,將身上的飛斧投擲過去。可惜這些武器在碰到死亡騎士身體之後便成了碎片,根本毫無作用。所以西格爾再次握緊了寒冰神槍。『遠程手段沒任何意義,武器根本無效。只能依靠寒冰神槍了』,西格爾腦子中想著,『黑曜石匕首和寒冰槍材質差不多,也許有用處。』

「你以為自己可以戰勝我?真是痴心妄想,小槍兵。」死亡騎士伸手抓住被刺壞的膝蓋護甲,然後把它整個捏碎,扔在地上。大腿和小腿的盔甲已經脫離,中間的空處被一股灰綠色的煙霧填充,原來死亡騎士盔甲下面沒有**、沒有骨骼,全是這種煙氣。「你的武技只是笑話,你的魔法更是渺小。你自己的力量微不足道,只不過是個拿著大人武器的小崽子!」

死亡騎士突然加快速度猛撲上來,即使面對長槍也發起了正面衝鋒。他的大刀比之前速度快了許多,力量也更強,一下就格擋開槍尖,然後鐵手掌就按到了西格爾的胸甲上。猛烈的撞擊引發震耳欲聾的爆破聲,烏賊翻滾著後退,嘴巴裡吐出鮮血,星星點點灑在周圍的草地上。他的胸甲被按出一個五指印,指尖的部分都是破洞,可以看到裡面流血的皮膚。

死亡騎士衝進了攻擊範圍,他的大刀化作一片模糊的影子,快速而高效地展開攻擊。西格爾狼狽的逃竄,把長槍當做支撐,做出了幾個突兀的轉折,仍不能找到安全的距離,導致身上多出受傷。最危險的時候,死亡騎士的砍刀離他脖子也就幾寸遠,差一點可以取得決定性的戰果。

寒鴉部落的戰士受到西格爾戰鬥的鼓舞,很多都圍攏上來,試圖加入戰場。但是西格爾知道那些人的武器根本無法對死亡騎士造成傷害,會在死亡騎士的盔甲上破碎。而他們的武器也無法穿透巨龍。這種級別的戰鬥他們無能為力。而且周圍的人越多,西格爾用來反轉騰挪的地方也就越少,也許很快就會支撐不住,被敵人抓住破綻。所以西格爾大聲喊叫:「別過來,趕緊幫助村民,趁著火圈還沒合攏,能跑多少是多少!」

「玩夠了,該結束了。」死亡騎士突然後退,把砍刀交由單手拿著,另一隻手抬了起來,用食指指向對手。

「死吧。」他說道。隨後,一道灰綠色的光線命中西格爾。

死亡騎士看到西格爾的眼神失去了光彩,沒有了呼吸,心臟停止了跳動,血液自然也不再流淌,身體僵立原地——已經沒有了任何生機。死亡騎士很滿意自己的法術效果,於是轉過身去準備去幫助自己的坐騎,然後放火,然後欣賞。
引言 使用道具
J.N
Crawler | 2017-8-31 17:21:45

第五十九章 野人的地盤13

可死亡騎士的想法沒有成功,突然間他聽到了身後傳來猛烈的抽氣聲,然後是心臟重新開始跳動的聲音。◇↓『怎麼會?它心裡想。緊接著一股猛烈的衝擊從它的後背襲來,盔甲被擊穿,冰冷的寒氣又從裝甲內部爆炸開,重重挫傷了它的力量來源——魂火。

死亡騎士憤怒極了,它用全力發出了極為尖利的叫聲,所有聽者的耳朵都立刻流出鮮血,西格爾也不能例外。他只覺得頭暈腦脹,周圍的一切都在旋轉著,很難保持平衡。在他眼角的余光中,他看到一柄砍刀向自己襲來,如果再不反應,很快就要將自己攔腰斬斷。

於是西格爾鬆開了長槍,一個鐵板橋,堪堪避開砍刀的橫斬。他又一次失去了武器,但是西格爾依然毫無所懼——他已經經歷了死亡的打擊,所以沒有什麼還能夠壓垮他。在電光火石之間,西格爾凝聚全身魔力,全部灌注到魔杖上,施展了能量爆發球。紫色的光球準確命中死亡騎士的眼縫,在轟鳴的爆炸後,騎士搖搖晃晃,後退了好幾步,但是並無大礙。這個法術被死亡騎士的魂火壓制,沒能造成實質傷害。

「你以為自己是個強大的法師,可以傷到我?」死亡騎士背後插著寒冰神槍,但是聲音依舊冰冷可怖。「你這點能力只夠給我撓癢。」

「你的廢話真多。」西格爾殺氣和鬥志不減,趁著說話的功夫,使盡全身力氣投出了匕首。能量爆發球曾經讓食人妖頸骨折斷,怎麼可能沒有效果?對死亡騎士是沒有,但是卻把面甲炸開一個裂口,足以讓匕首飛進去。

黑曜石的匕首刺入了頭盔的黑暗之中,準確命中魂火核心。頭盔在轟然巨響中炸成碎片,灰綠色的毒液迸射開來。毒液和頭盔的碎片一齊在半空中就開始燃燒,冒著黑煙,發出類似油炸的茲茲聲。隨後死亡騎士的全身甲哐噹一聲跪在地上,胳膊的部分從肩膀上掉落下來,然後是插著寒冰神槍的胸甲從腰帶處滾落地面。最後的一陣黑煙從空蕩蕩的盔甲裡面升起,消散在夜空之中。

西格爾搖搖晃晃,站都站不穩了。他依靠二十面骰子的魔法抵抗能力逃脫了死神的掌握,但是也耗費了全身的精力。他就像三天三夜沒吃沒喝沒睡的倒霉蛋,已經快要失去意識。勉強支撐著,他從腰包裡摸出一瓶矮人的治療藥劑,趕忙喝下去,為即將乾涸的身體注入能量。矮人金腰帶也發揮了作用,延長了西格爾傷而不死的時間,讓他能夠有機會得到救治。

身體上的勞累可以克服,傷口能夠癒合,但是心靈上的痛苦難以回覆。西格爾看著燃燒的營地,那最高大的帳篷仍在冒著熊熊的火焰,他終於有機會流下了淚水。透過這層水霧,他看到那火焰搖搖晃晃,搖搖晃晃,如同一個巨人在向他招手。

『巨人?』西格爾一愣,使勁擠了擠眼睛,讓淚水快點流走,然後就看得清楚了。他看到全身被冰晶覆蓋的克里撕開了營帳,火焰在他的頭頂和雙肩燃燒,冒著焦黑的煙。克里被燒的呲牙咧嘴,但是他強忍著。因為在他的臂彎之下,保護著三個人。

駝背的巫師,小貓珍妮特和黑狼公主彌賽拉。西格爾再仔細看去,還有一個小胳膊小腿的嬰兒藏在彌賽拉的懷抱裡。再多的他也看不清了,因為這次淚水止不住的流淌下來,朦朧了全部視線。

龍與龍的戰鬥也分出了勝負,紅色的從一開始就因為受傷而處於劣勢,很快就難以招架易形者的攻擊,敗下陣來。它的脖子被扭斷,頭顱被穿透,屍體被綠龍壓在身下,已經停止了呼吸。

綠龍朝西格爾走來,翅膀、肩頭和胸腹不斷滴下鮮血,那是紅龍的爪子和尾巴造成的。西格爾突然有所明悟:如果自己跟著易形者離開營地,那麼克里從營帳裡出來之後,也會被火海淹沒,死於紅龍之口。唯有戰鬥到底,才贏得了這一線生機。

綠龍停在西格爾面前,低下頭來,用心靈傳音說道:「記得,你欠我一次。」

「算半次吧,畢竟你幾天前還差點把我給吃了。」西格爾從戰鬥的緊張狀態中放鬆下來,難得還有力氣開個玩笑。

「你欠我一次。」易形者聲音變得非常嚴肅,又重複道。

西格爾點點頭,然後綠龍就飛走了。

大火整整燒了一整夜,黑色的煙霧直上天際,連太陽的光芒都被掩蓋住。幸好不久之後草原上空降下了大雨,這才熄滅了巨龍的怒火。在最後一個火苗熄滅的同時,天上的雨也立刻停止下來,雲層散開,一道彩虹掛在天上。

跑丟的馬兒也陸續回來,還有一些識途的牛羊。寒鴉部落的人發誓感謝這些願意和他們共度難關的牲畜,會善待它們,只取奶和毛,不取它們的肉。也許是這一誓言得到了自然之靈的讚賞,他們發現了一處沒被燒燬的地窖,裡面的穀物大多泡水,但是仍然足夠他們過冬之用。

畢竟他們的人死傷太多,已經用不了那麼多的糧食。

倖存者痛惜著死去的親人,對著被毀滅的家園和糧田哭泣著。他們差一點就要滅族,如今能夠逃得性命已經是萬幸。從地窖裡躲藏的女人和孩子陸陸續續回到地面,他們四處尋找親人的蹤影。每當發現他們熟悉的身影,都會哭泣的抱在一起。巨龍的屍體如今橫臥在營地中央,幾隻膽大的烏鴉克服了惡龍的恐怖威懾,降落到屍體上。它們徒勞的用嘴巴敲打巨龍的鱗片,發出吭吭的響聲。

紅龍的屍體旁邊是死亡騎士留下的盔甲,已經散落成碎片,歪歪斜斜倒在地上。周圍的草被上面殘留的死靈氣息影響,已經枯死朽壞,化成灰色的碎末。寒冰神槍插在不遠的地方,不斷放射著冰冷的寒氣,誰也沒法靠近。

西格爾倒在不遠處,正躺在珍妮特的腿上,呼呼大睡。他的身上淨是些細碎的傷口,胸甲上也有一塊手掌形狀的凹痕。不過這都不影響他的睡眠——他已經疲憊到了極致,一動都不想動,連呼吸都放得又輕又緩。小貓撐著半塊帳篷,為他擋住了雨水。

想到經歷過的一切,珍妮特仍舊心有餘悸。哭喊聲與火焰燃燒的聲音混合在一起,但是都比不上彌賽拉的尖叫。他的孩子選擇在這個時候出生,讓場面變得無比混亂起來。巫士用藥水和咒語幫助母親生產,珍妮特則抱著毯子,隨時準備接住嬰兒。

「加油,彌賽拉。」珍妮特只記得這樣說著:「你會是一個好母親,這也會是一個好孩子。」

然後火焰籠罩了整個帳篷,幸好巫師反應迅速,用魔法能量屏障擋住了第一波龍炎的灼燒。可紅龍的火焰怎麼可能那麼簡單就被抵抗?他們被困在帳篷內,屏障搖搖欲墜,高溫和窒息隨時都有可能帶走他們的性命。而這個時候克里衝了進來。

冰霜巨人的血統在巨人激烈的情緒引發下爆發出來,一股冰封力量幫助了魔法屏障,讓他得以喘息。克里終於看到了彌賽拉,黑狼公主也終於看到了巨人,然後伴隨著一聲啼哭,他們愛情的結晶也終於降生。

珍妮特是第一個抱著嬰兒的人,巫師接過孩子,剪斷了臍帶,反過來復過去查看孩子的耳朵和四肢。「一切都好,這是個好小夥子」巫師將孩子遞給母親,然後轉頭給克里說道:「我需要你的血來讓大家衝出去。」

巨人把手臂伸了過去,眼睛還一直凝視著母子,那才是他唯一要關注的事情。他的血從手腕上流淌,被巫師接住,甩向空中,變成了冰雪的旋風。科室事情與巫師預料的不同,火焰仍舊燒了下來,甚至把魔法屏障當做燃料,誓要將裡面的人化為飛灰。

於是克里孤注一擲,用自己的**充當攻城用的盾車,護住其他人,從火焰中走了出來。他的頭皮和肩膀被點燃,血肉被燒得滋滋作響。他成功保護大家走了出來,但是腦袋和雙臂都有燒傷,正在接受巫師的醫治。彌賽亞試圖用手撲滅那些火焰,結果把自己的雙臂燒傷,只能和她的丈夫一樣,乖乖的聽話。小孩子無視周圍的噪雜,安靜的睡在他們兩個中間。

戰士已經被派遣出去,打掃戰場,儘可能辨識死者的身份。但是太多人被火焰燒成黑炭,身上的物品也融化變形,所以根本無從分辨。沒有人知道克拉夫酋長去了哪裡,所以現在大家都看著巨人克里,因為按照這裡的法律和傳統,他將是下一任酋長。

「現在大家需要一個領導者。」彌賽亞對他的丈夫說:「災難之後大家需要一個主心骨,一個能夠承擔他們痛苦的人,一個能給他們希望的人。這個人必須是你,我的酋長。」

克里點點頭,他走到寒冰神槍旁邊,將它拔出來,高高的舉起。長槍自動安靜下來,臣服下來,不再肆意釋放寒氣。眾人高呼著「克里酋長,巨人王!」連續三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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