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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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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城牆山脈18


「你不能和珍妮特結合。」比爾爵士對西格爾說道。

「爵士先生,為什麼?」西格爾慌慌張張的問道。在將珍妮特帶回營地安置好之後,比爾爵士讓傑夫-金幣守著帳篷,如同給王子守衛營帳的晨曦衛士一樣,不准任何人進出。然後比爾爵士拽著他的扈從來到營地的邊緣,這裡沒人打擾,也沒人會偷聽。

「我喜歡珍妮特,她對我也是一樣。」

「我會給你說這只是年輕的激情,不是愛情,但是我不會用這個理由說服你。」比爾爵士搖搖頭,目光誠懇。「她是個魔裔,這就是最根本的理由。我才不會管她是一個貴族小姐還是一個乞丐,我也許會關心她在認識你之前是不是一個處女,但是我不會教你分辨愛情和激情的界線,這些都是細枝末節。我阻止你們在一起的唯一原因,就是她的血統。」

「血統?爵士先生,我又不是一個貴族出身,只不過是一個無父無母的野孩子。我的頭髮是黑的,我的眼睛是黑的,沒有人是這樣的。也許只有神才知道我的血統是什麼,到底還是不是個正常人。珍妮特是個魔裔,沒錯,她告訴我這一點,但是我仍然願意接受她。」

「好啊,小崽子,你可以抱著她,你願意的話你可以天天抱著她,但是你們不能結合,不能有孩子。知道為什麼嗎?你和魔裔的後代,只會是魔裔!聽著,西格爾,我是一個男爵,我有一座城堡,但是我沒有孩子,將來也不會有——我嘗試過無數次了。你就是我的孩子,西格爾-比爾,或者你可以叫自己西格爾-烏賊-比爾,無所謂。你會繼承我的名字和爵位,然後傳給你的孩子:一個你娶的合適的女人給你生下的可愛的孩子。這個孩子不該是魔裔,也不該有一個魔裔的兄弟或姐妹。魔裔的血統實在太危險了,隨時都可能向邪惡的方向轉化。騙子、殺手、強盜,然後被吊死,這就是魔裔的下場!」

「珍妮特不會的。」

「不要這樣充滿自信,小崽子,你怎麼和我年輕的時候一樣?!」比爾爵士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臉上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我相信公正自在人心,戰場上的榮耀是最偉大的追求。殺死敵人、拯救弱小、力挽狂瀾、受人尊敬,我多麼堅信這一點,直到……」爵士嘆了一口氣,接著說道:「直到我獨自殺死十二名獸人,拯救了精靈友軍,然後被判違抗軍令,再也不能成為實封騎士。在那之後我就明白,這個世界上只有兩樣東西是最重要的,土地和血統。武技、正義、善良、公正都是為了這兩樣東西存在。孩子,你喜歡珍妮特,行,沒問題。但是你不能娶魔裔,也不能生下魔裔的孩子。你不能讓魔裔污染了血脈!」

西格爾非常悲傷,不是為了自己和珍妮特,而是為了比爾爵士。在他看來,比爾爵士就是一座堅韌的黑色高山,矗立在廣闊的大地上,風吹雨打巋然不動。但西格爾不是,他是海。他在海裡出生,在海裡成長,而大海是包容一切的。

但有時候一座高山除外。

「不,爵士,我很敬愛你,但是我不會成為西格爾-比爾爵士先生,我會一直是西格爾-烏賊。請你找其他的繼承人吧,這樣就不會有魔裔血脈的風險了。」

比爾爵士高高揚起手來,但是卻沒有抽下來,而是朝西格爾的屁股踢了一腳。「滾,不知好歹的小崽子。去給我拿些酒,我傷心了,我要喝酒!」

西格爾沒有去拿酒,比爾爵士也沒有為這件事情喊他。他一個人坐在營地的邊緣,靜靜地看著飄雪的天空發呆。他想要冷靜一下,剛才有些衝動了,對於一個法師來這樣不好。可到底有什麼不好他也說不上來。西格爾覺得自己無依無靠,自從老船長死後他就有這樣的感覺。有的時候他會遺忘這點,有的時候卻在不經意間重新浮上心頭。他知道自己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一個,黑頭髮、黑眼睛的孤星,「你是獨一無二的」,易形者這樣說,他是個瘋癲的人;「我的完美血統」,血魔法是這樣喊叫的,他錯了;「你不能讓魔裔污染了血脈」,比爾爵士的話最讓他傷心。如果讓他知道在離此不遠的帳篷中,正在進行一場換血的好戲,估計也不會再感到驚訝。血統,似乎是新大陸和舊大陸永恆的主題,除了人類,矮人、精靈、侏儒,甚至龍,都逃不開這個主題。但是血統是可以被欺騙的啊,西格爾真想大聲的呼喊,我就會一個偽造所有血統的法術,你們這些偏見者能奈我何?

他幻想自己是大海,但實際上他只是天上飄落的一片雪花。他往下看,整個世界平鋪在他墜落的方向上,如同一幅五顏六色的織錦。金黃色的是王族,紫色的是貴族,綠色的是精靈,青色的是矮人,藍色的、綠色的、黃色的和灰色的,整個世界和行走其間的各色人等都在這張織錦上。無數雪花掉落其上,融入各自的色彩之中,呈現出一幅流光溢彩的畫卷。西格爾向四周看,只有他自己是黑色的。

你會被染成什麼顏色?一個聲音問他。西格爾聽得出那是他自己的聲音。

黑色也會被染?他反問道。

黑色能包容一切顏色,但是你不能。你只是一片雪花,對抗不了整個世界。那個聲音說道。

但我可以一直飛著,俯視這個世界。我就是織錦上空那個永恆的黑影。

憑什麼?那個聲音最後問道。

「魔法。」西格爾說出聲來。他感覺到自己血液裡魔法的力量正在沸騰,一股不可抑制的衝動從靈魂深處甦醒。身體周圍所有的元素都在歡快的笑著、舞著,慶祝法師一生中最重要的時刻——魔法覺醒。

這和血脈無關,是靈魂層次的一次認同。西格爾知道這個時刻非常重要,早就做好了準備。他掏出匕首,刺破了自己左手的食指。傷口很淺,只有淡淡的血痕,但是隨著西格爾不停念頌咒語,一滴非常粘稠的血液從傷口處擠出來。還沒等它滴下,就已經凝固,成為一個橢圓形的堅硬固體。西格爾沒有試用魔杖,而是非常小心地準備施法材料,純淨的水、沙子、火藥、鐵片和風乾的肉。西格爾將凝固的血滴放在這些材料中間,然後便用心唸誦咒語,細緻的操控周圍的魔法能量。

法師可以擁有自己的魔寵,有人說那是創造,有人說那是召喚,但是西格爾現在覺得那是一種認同,是魔法能量對使用者的認可。隨著咒語的不斷加強,代表地水風火四大元素的材料在實體層面上結合,以施法者之血為核心,變換成新的生物。這個生物天生與法師心靈相通,可以為他帶來各種施法上的便利,是絕對忠誠的同伴。每個法師都有自己的魔寵,但不是每個法師都能在魔法覺醒的時候獲得魔寵。覺醒是很突然的,有些法師直到年老體弱的時候才能真正擁抱魔法,得到甦醒的機會,甚至有些法師一輩子都沒有覺醒。

咒語完成,一隻黑色的渡鴉站在西格爾面前,用靈動的雙眼大量四周。西格爾伸出手去,渡鴉乖巧的停在他的掌心,然後展開翅膀,扭動身子,讓西格爾看個清楚。渡鴉比常見的烏鴉體型要大,也更加聰明,它的尾巴成菱形——烏鴉是扇形,所以很好分辨。西格爾的渡鴉則更有特色:雖然渡鴉通體黑色,但是它的羽毛呈現一種藍紫色的金屬光澤,鳴叫的時候下巴上的羽毛會豎立起來,顯得很有威嚴。它的爪子非常有力,捲曲的指甲更像是龍而不是鳥。在層層疊疊的羽毛之下,西格爾還摸到了粗糙的鱗片。

最奇怪的是渡鴉的喙,又黑又亮,邊緣還有一圈淡紅色的花紋。渡鴉輕輕咬著西格爾的手指,讓主人知道它的力量有多大。西格爾帶著他的魔寵來到飯堂,從儲藏箱中找出一顆核桃。渡鴉鳴叫兩聲,用爪子捏碎核桃,用鋒利而堅固的喙啄食。

「以後我叫你巴隆,願你永遠在天上飛翔。」西格爾摸摸渡鴉柔順的羽毛,讓它飛上天空。「做我的眼睛俯視這片大地,讓黑色保持純淨。」

渡鴉巴隆歡快的鳴叫著,輕輕拍打翅膀,藉著風勢在空中滑翔。通過他的眼睛,西格爾以翱翔之態俯瞰城牆山脈,一切都顯得如此渺小。要塞的塔樓廢墟變得又矮又小,困龍的通道變成了山間的細線。他看到裡斯醫師從王子殿下的帳篷裡出來,托德伯爵擁抱了他,然後急忙忙鑽進帳篷。他看到有三個人離開了營地,正向山下走去,即便是路上的風雪也沒有減緩他們的步伐。

越過雲層,飛躍風雪,渡鴉越飛越高,但是絲毫也不費力,好像高空才是他的領地。往南,大草原上寒鴉部落正在遷徙,巨人克里帶著男女老少讓出了水草最豐美之地,也避開了戰爭。那隻鳥正在舔舐傷口,總有一天也會重臨天空。深水城的軍隊像幾條長蛇,正緩慢的跨越廣闊的草原。西格爾看到鮮衣怒馬的騎士,看到旌旗飛舞,每個人似乎都帶著必勝的信心。

回過頭往北望去,他越過城牆山脈,看到了山的的另一側。獸人正在大山裡集結,數量十倍於人類。他們從熔岩中分得武器,興奮地互相擊打,眼睛裡都是嗜血的光芒。再往北,他看到一片閃亮的光芒,如同藍色水晶一般,被無邊無際的白雪包圍。這片光芒緩慢而堅定的向南移動,越過凍結的湖泊和河水,覆蓋了森林和高山,正在向城牆山脈前進。西格爾努力睜大雙眼,但是他仍不能看到光芒中到底是什麼,只覺得滾燙的淚水在眼窩裡湧出,順著兩頰滑落。

「西格爾。」一聲呼喚將學徒法師的精神叫了回來。他重新回到自己的軀體,用同樣黑色的眼睛觀看。珍妮特醒了過來,變回了熟悉的樣子,披著厚厚的毛毯靠在帳篷上,正溫柔地看著他。西格爾感到一股暖意直上心頭,驅散了風雪帶來的寒氣,他又想好好抱著珍妮特,嗅一嗅她身上的味道。

渡鴉飛在高空,發出低沉的鳴叫聲。它張開黑色的喙,在空中吐出一道黑色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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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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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城牆山脈19


「珍妮特,你還好吧?」西格爾皺著眉頭問道。

「好吧?還好吧?」渡鴉停在主人的肩膀上,歪著腦袋學舌。

「你已經是第七遍問我了,我很好。」珍妮特依然是同樣的微笑。不過她撒了謊,所以才用了一模一樣的表情掩蓋。雖然珍妮特是被抽取血液最少的人,但是她本來身體就最弱,所以恢復起來就最麻煩,需要吃掉好多種藥物。除了總感到飢餓和缺乏營養外,珍妮特總感到自己屬於魔族的血脈開始蠢蠢欲動——她經常會覺得小手變成了爪子,牙齒變得銳利。她需要用手摸一下牙齒才能確定這不過是幻覺而已。但是這幻覺好逼真啊。

「你怎麼樣,西格爾。」小貓立刻轉移話題。

西格爾又是眉頭一皺:「差點被血魔法師附身,更是差點把你給害死,還能怎麼樣?」他撫摸著渡鴉的羽毛,喂給它核桃吃。他發現這樣的動作不但能使魔寵感到開心,也同樣可以平復自己的心情。他不能告訴珍妮特有關爵士反對他們結合的事情,所以心中一直有壓力存在。「下次我不會讓你涉足這樣的險地了。」他說道。

「王子殿下將會封你為騎士,這是真的嗎?」

「是的。我想應該很快了。裡斯醫師的醫術果然厲害,王子殿下已經能夠扶杖行走了。」西格爾停頓了一會兒,然後說道:「也許我應該讓裡斯醫師再看看你,親自為你開藥。」

「別。我不想讓他知道我是個魔裔,只要普通的補血藥物就足夠了。」珍妮特搖搖頭,神色非常堅定。「別為我擔心。如果真的不好,我會告訴你的。」

「嗯,好的,你說的也對。」困擾西格爾的不是珍妮特的傷病,而是其他的事情。他到現在為止也沒有給爵士說自己將被王子冊封的事情,兩個人自分開後也沒有再說一句話。西格爾一直呆在帳篷裡照顧珍妮特,趁機避開營地裡的瑣事,也正好躲開比爾爵士的視線。

不過營地裡的事情還是傳入了他的耳朵。有三個僱傭騎士逃走了,還帶走了三匹馬和一袋子錢幣。不過他們並沒有從保存糧食的地方偷到足夠補給,只順走了幾根臘腸和一袋子麵餅。現在又是大雪時節,其他人詛咒他們會被凍餓致死,或者被山上出沒的雪妖殺掉。西格爾想到自己通過魔寵之眼看到的情況,知道他們並未騎馬——也許是另外的人吧,西格爾猜測。大家都不知道這三個人是何時離開的,動機又是什麼。

王子的回歸意味著任務告一段落,至少可以下山了。僱傭兵們正在檢查雪橇、收集路上引火用的乾柴、努力積存食物。比爾爵士忙個不停,他需要居中協調大大小小的事務,而他能把雜物處理的井井有條,這種能力受到了托德伯爵的讚賞。「河沿城將會在你的手中更加繁榮。」伯爵對男爵說道。比爾單膝跪下,發誓絕不辜負這份信任和榮譽,會用自己的生命做到公正和慈悲。「河沿城男爵」,這是比爾爵士的新稱號。

伯爵完成了他的承諾,接下來就應該輪到王子殿下了。西格爾左思右想,還是決定去見一下比爾爵士,至少應該把這個消息告訴他。他穿過營地,在一堆貨箱中間的桌子後面找到了比爾爵士,當時他正在最後清點補給的數量。看到西格爾走過來,爵士抬起頭來。儘管他的臉上寫滿了疲憊,但是仍可以感受到他目光中的慈愛和關切。

西格爾咳嗽一聲,然後說道:「爵士先生,我想我應該告訴你一件事情。在山洞中,托德伯爵承諾,將會為我討得王子殿下的受封騎士身份。這是我之前不接受成為你繼承人的原因。」

「其實珍妮特才是你的原因。」比爾爵士非常直接,同時也非常誠懇的說道:「不過我不想為這件事情和你再次爭吵。你將成為騎士,可以做出自己的選擇,我尊重這一點,即便是我非常反對的事情。」

「謝謝。」

「成為殿下的騎士後,你接下來要做什麼?」

「我想我會跟著王子行動,也許會參與到招安半獸人的事情中去,不過最重要的還是繼續提高實力。」西格爾搬來一個木箱,做到了比爾爵士的桌子對面。渡鴉巴隆從他的袖子中探出頭來,跳到了桌子上,用黑色的眼珠盯著打量周圍的一切。「爵士,這是我獲得的魔寵,現在我已經稱得上是一位正式法師。你們也誇獎我的劍術,我曾經暗自高興。但是這次歷險中我險象環生,差一點就死了。我見識到更高更強的力量,深感自己的不足,要想做一番大事,我必須提高實力,做出正確的選擇。而劍與魔法之中我只能選擇一樣,我選了魔法。」

「從來沒有一個魔法師的騎士。」比爾爵士說道:「你選的這條路實在太難。我承認許多法師都很強大,但我也知道這條路需要太多的精力和時間。魔法師作為顧問尚可,但作為騎士能做什麼?他懂播種和收穫嗎?他有時間管理領地嗎?他能指揮軍隊、提升士氣嗎?」

「爵士先生,由太多敵人僅靠利劍是無法解決的,只有魔法。」

「你錯了,孩子。你要成為強者就必須記住一點,朋友才是你的解決敵人的方法,利劍只不過是你最後的選擇,魔法也是。幾千年來,貴族形成了錯綜複雜的關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正是這樣才維持了繁星王國的穩定和發展。正是因為這樣,法師從來沒有建國,神殿不能掌管凡俗事務,這些靠的不是劍和魔法。」

「可是……」西格爾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一名穿著繁星服飾的侍從這個時候走了過來,對男爵行禮之後說道:「王子殿下將很快主持西格爾先生的冊封儀式,請諸位爵士蒞臨見證。西格爾先生,請衣著得體,即刻覲見。」

「西格爾,這次你必須穿著盔甲前去,把法師的長袍收起來。」比爾爵士非常嚴肅地說道:「這是必須的禮貌。」

西格爾點點頭,讓侍從跟著他,趕快回去換衣服。

王子的營帳平時只有三個人可以進去,他本人、托德伯爵和埃文。身為保鏢的晨曦護衛可以跟隨王子出入這裡,除此之外其他人還從來沒有進來過。這裡的空間堪比旅館的廳堂,所有的用品既舒適又奢華:柔軟而暖和的羽毛床墊,厚厚的蠶絲被子,終年燃燒的無煙炭爐。鋪著毛皮的環形座椅,擺放著墨水瓶和鵝毛筆的書桌。營帳中央的半空中懸掛著一個魔法餐籃,所以房間隨處可見精製的食物。在這風雪交加的初冬,大山深處,這裡仍可以看見紅潤的蘋果、飽滿的梨子、晶瑩的葡萄。葡萄酒壺永遠是滿的,旁邊的銀盤子中也總是會有上好的干奶酪和火腿片。整個房間只有一個角落不是用來享受的東西,那裡擺放著一堆精心打造的兵器,包括長劍、巨劍、長弓和斧頭。幾件嶄新的盔甲搭在架子上,分別是亞倫、托德和埃文的備用裝備。

王子殿下正在品嚐葡萄酒,這總是能給他虛弱的身體提供能量。在得知自己是被埃文的血液所救,王子殿下與他父親的私生子關係更加緊密,整日形影不離。他拿出宮廷最好的回覆藥劑與埃文共享,兩個人一起品嚐蘸鹽的面包,然後再對著滾鹽炸脆的美味小魚和填滿洋蔥、蘑菇的火雞大快朵頤。不過這些食物顯然不適合大病初癒的王子殿下,導致他上吐下瀉。所以現在他只能吃一些南瓜、豌豆和火腿製作的粥,然後就是葡萄酒。

「西格爾-烏賊,真是奇怪的名字,他是一名私生子嗎?我不還應該給他一份血統證明書,讓他擺脫這個身份嗎?」王子殿下在紅酒的作用下精神清醒了很多,他詢問托德伯爵。

「西格爾並不是私生子,他出生在船上,不知道父母是誰。」托德伯爵細心為王子整理好衣裝,為他在臉上擦粉,掩蓋疲憊的神情。「他只是一個孤兒,將成為他名字的第一人。」

「很好。一個沒有家族拖累的騎士,能夠更好地為王室服務。」亞倫王子面色潮紅的說道,然後又喝了一口酒。「伯爵大人,我怎麼記得皇室不能冊封魔法師?」

「是有這麼一條法令,王子殿下,你的記憶力真好。」托德伯爵拿來王子的佩劍,是所有武器中最輕最短的那一把,小心翼翼的將它掛在王子的腰帶上。「二百多年前,百日叛亂中,叛軍的首領克雷剛就是法師子爵。當他發現叛亂必定失敗的時候,就拋棄爵位,躲到了法師協會中,宣佈永不出塔,從而逃脫了叛國罪應得的斬首處罰。法師們非常強硬,只是將叛徒的盔甲和衣袍交了出來。國王非常生氣,於是下達禁令,繁星國內,法師不得被冊封,不得有封地。據我所知,西格爾是個學徒法師,僅限於簡單的咒語,主要是為了學習各種知識。他的劍法高超,師承比爾男爵,一直是名合格的騎士扈從。」

「嗯,那就好。」亞倫王子帶好手套,放下酒杯,對伯爵說道:「將我的新騎士帶到營帳前面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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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城牆山脈20


艾倫王子神情肅穆的站在營帳前面,風吹動著他的繁星圖案披風,雪落在他的黃金色盔甲上。在他身後乃是托德伯爵,隨後幾位有頭銜的貴族——持劍之鷹、騎馬少女和躍出水面的魚——分列兩側。

西格爾站在王子對面,神情略有些緊張。他從未親眼看到過騎士冊封的儀式,惟一的知識都是從戲文中得到的,大多描寫的誇張或者浪漫。他整了整胸甲的帶子,用手抹了抹並不存在的灰塵。他看到珍妮特正躲在人群之中注視著他,並對他露出微笑。

比爾爵士作為西格爾的騎士導師,引領西格爾上前站好。西格爾剛要單膝下跪,便被爵士一把拉住。「還不到時候。」他說:「聽殿下的指示。」

「你做得非常英勇,繁星王室感謝你的努力。」王子說道:「你是否願意成為王室騎士,繼續以榮譽和英勇書寫你的歷史?」

「這將是我的榮幸,王子殿下。」西格爾回答道。

亞倫王子點點頭,拔出長劍,插在地上用手拄著劍柄。「跪下,西格爾-烏賊。」

西格爾單膝著地,低著頭,露出後頸。

「西格爾-烏賊,出生在大海之上,行走於繁星之下,英勇而忠誠,謙遜而正直。以世間所有善神之名,以人類共尊繁星國之國王,自由人民的守護者,繁星家族的阿斯塔三世國王賦予我的權力,我,亞倫-繁星,王位的繼承者和守護者,晉陞你為騎士,並賜新星男爵爵位,你可以將此爵位傳與你的長子,再傳於你的長孫。你明白了嗎?」

「是的,王子殿下。」

然後亞倫王子端起長劍,先後碰觸了西格爾的雙肩和後頸。他的手有些發抖,在西格爾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淺淺的傷口,幾滴血珠滲了出來。靠在近處的比爾爵士看到這一幕,眉頭緊皺。在冊封儀式上被劍刺出血,是種不祥的徵兆,象徵著主臣之間將會有血光災禍。好在其他人離得遠些,並沒有看到。冰冷的劍身滑過肌膚,西格爾紋絲未動,仍舊老老實實跪在地上。他本來以為自己只是獲得騎士或者爵士的平民爵位,沒想過自己會進入男爵的序列。從現在開始,他算得上是一位新晉貴族,有資格成為領主——如果他能再獲得封地的話。

「起來吧,西格爾男爵。」王子殿下把劍插回地上,伸手扶起了西格爾。「以後你在爵位和領地方面有什麼想法,直接向繁星王室報告即可。在深水城有貴族辦事處,他們將會為你服務。」

托德伯爵向前一步,接著說道:「西格爾男爵,你需要盡快確定你的徽章和璽戒,我會給你辦理公證手續並存檔,這樣你才算完成了整個流程。」

「都是一些必要的手續。」王子殿下微笑著說道。「去忙吧,晚上會有一場宴會來慶祝這件事情。」

說完之後,亞倫王子轉身走回了營帳,趕緊解開披風的領口,倒上一杯葡萄酒喝了下去。鮮紅色的液體從口腔滑落進腹,讓他感到好受了許多。我只是需要補充能量,對抗這該死的寒冷天氣,不會喝醉的。他一邊這樣想,一邊給自己又倒了一杯,倒在椅子溫暖的毛皮靠墊中,小口啜飲起來。

「我的徽章想用烏賊的標誌。」西格爾掏出一張紙,上面用墨水清晰地畫著黑色的二十觸手烏賊。在學習魔法陣的過程中,所有法師都會慢慢成為好畫師,尤其對於線條和構圖的把握,更顯的精確和優美。

「觸手太多,放置在旗子上還可以,做成璽戒就太難了。」伯爵眯著眼睛,仔細打量這幅圖畫。「我建議你製作旗幟的時候,在烏賊身上加上一些星星,這樣可以表現出你屬於繁星王國王室騎士;然後加上一面盾牌,表示守護騎士,為保衛王室效力。」

「紋章學?」西格爾問道。

「是的。」伯爵直視西格爾的雙眼,摸了摸自己的小鬍子,微笑著說道:「雖然你的男爵頭銜只能傳三代,但是你現在還很年輕,有很大的成長空間。只要繼續為王室效力,立下功勞,獲得更高爵位或者永久世襲也是可能的。新大陸到處都充滿機會,正是建功立業的好時候。你覺得怎麼樣?」

西格爾點點頭:「好的,伯爵大人。」

「你對城牆山脈的半獸人怎麼看?」伯爵突然問道。

「我覺得他們很可憐。」西格爾不假思索地回答。

「可憐?遇到天災沒有收成的農民才叫可憐,根本不去種地的傢伙那叫自作自受。」伯爵撇撇嘴,叫來隨從,讓他去行李中找一份藍色套筒包裹的文件。瘦弱的隨從邁開八字短腿,趕忙找到了文件,遞給伯爵。不過托德伯爵抬了抬手,讓隨從把文件直接遞給西格爾。

「這是繁星王國的赦令,徵召半獸人作為終生民兵,並允許他們進入繁星王國領主的人類領地,以平民生活。每一個民兵可以帶四個他的半獸人親族進入市鎮。這件事情會耗費太長的時間,王子殿下的身體需要療養,不能繼續在城牆山脈這種惡劣的地方耽擱。你能完成這件事情嗎?」

「伯爵大人,我很樂意為王室分憂,但是我並沒有領地,無法安排半獸人的生活。」

托德伯爵點點頭,攤開一張紙,用潔白的鵝毛筆在上面書寫:「比爾爵士說的不錯,你是一個有同情心的人。我會給你一道命令,允許你的半獸人民兵在為王室和人類的戰鬥後,多獲得四成的戰利品,作為日常生活所用。西格爾男爵,只要你將半獸人民兵帶好,那麼本地的領主們,尤其是南方的開拓領主們,都會很樂意收留這些半獸人,你說是嗎?」

「我想應該是這樣的。」西格爾只能點頭應下來。

托德伯爵寫完了文書,蓋上自己的璽戒和印章,又在之後用王子殿下的私人印章作為旁證。他讓西格爾收好這兩份文書,如果有不明白的可以去問比爾男爵。「你們應該多交談,繼續保持良好的關係。」托德伯爵教育他說:「貴族之間要互相扶持,尤其是新晉貴族,更應該互相守望。你既可以在新大陸發展,也能回繁星王國啊。你們兩個年輕都不大,武藝又好,長得也很不錯,通過聯姻也許很快就能擁有領地,切實的提高地位。怎麼樣,需不需要我為你介紹一下?」

「呃……」西格爾從來沒有考慮過聯姻的問題,其實主要是因為他還完全不能適應身份地位的改變。男爵,還有男爵夫人?西格爾想到這兩個稱呼就愣了一下,突然覺得一切都有些不真實。托德伯爵仍然看著他,等待他的回答,所以西格爾趕忙應付道:「比爾爵士是我的導師,他還沒結婚呢,我現在還不考慮這個問題。多謝伯爵大人關心。」

「也好。」伯爵也沒多說什麼:「這件事情我會記得,你還是先把紋章和璽戒做好吧。」

「立刻就能完成。」西格爾可不是普通的騎士,他還是一名法師。手指握著黑色魔杖的熟悉感驅散了「男爵」頭銜帶來的陌生,魔法能量流過血管的興奮比受到冊封更顯真實。在他的咒語下,紙面上的烏賊圖案好像活了起來,墨水在背景流淌,形成一面上圓下尖的盾牌;烏賊的頭部變得比原圖胖大,留出空間繪上三顆六芒星,算作向繁星王室致敬。然後西格爾拿出五枚銀幣,放在坩堝中用魔法火焰將其融化,然後又用塑形法術將其做成戒指。借助咒語的細微變化,西格爾可以精確控制璽戒的外形。托德伯爵說的沒錯,二十隻觸手的烏賊的確在戒指上難以體現,所以西格爾只刻畫了九條腿。這樣的手段讓伯爵也漬漬稱奇,「我家的顧問就從來沒有這樣的咒語,他只能修好打碎的鏡子,僅此而已。」伯爵這樣說道。

於是旗幟和璽戒都登記完畢,托德伯爵寫明西格爾受封的原因和過程,並用印以作證明。這個文件還需要王子殿下用印,並由在場的幾位爵士共同見證。不過這些瑣事就不需要伯爵親自出馬,他叫來隨從,讓他去跑腿。

「好了,西格爾男爵,我就不留你了。」伯爵站起身來,西格爾也跟著起身。「去慶祝一下吧,這本來就應該是你快樂的日子。」

西格爾行禮之後,出到門外,只見不斷有人從營地裡走來走去,顯得非常混亂。不過這些人的臉上都掛著開心的笑容,因為他們剛剛聽到了好消息。埃文-金奎從王子那裡借來了無盡餐籃,將會為所有人準備上好的食物。雖然餐籃不可能變出足夠一場宴會的全部食品,但可提供一些城牆山脈沒有的好東西。自由騎士(僱傭兵)已經快吃夠了風乾肉、土豆和胡蘿蔔,非常期盼而只有貴族才能享受到的雞、魚和葡萄酒。正是託了晚上宴會的福,大家都記住了西格爾-烏賊的名字。

「烏賊家的男爵,西格爾。」他們都這樣稱呼他。一些人純粹是為了好玩而起鬨,另一些人則想得更多。一個男爵不算罕見,坐船從溪木鎮向南,跨過沼澤區域,南方的領主那裡有好多都是男爵。不過西格爾身邊還沒有追隨者,他有那麼年輕,看上去和王子殿下關係又很好,將來肯定會有發展的空間。再者,西格爾還會咒語,雖然傭兵們很難分辨兩個法師咒語能力的強弱——除了看火球的大小之外——但他們非常明白實力的重要性。有些傭兵已經開始考慮是不是從這個新晉男爵手上找到掙錢的工作——如果他的錢袋子還不錯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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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城牆山脈21


宴會之中,傭兵們大聲吵鬧,嚷嚷著各種口音的污言穢語。他們把營地踏得泥濘不堪,已經有好幾個人在酒精的作用下摔得全身是泥。幾個人為了一根圓火腿吵起來,從爭執升級成罵戰,甚至還拔出了刀子。旁邊還算清醒的同伴按住了他們的手,把他們拽到雪地裡,好好用冰冷的雪水洗臉。在王子殿下附近拔刀,已經夠得上砍頭了。

貴族和傭兵們涇渭分明,他們並不在意晚宴的食物,只是禮節性的出席便各自回去了。如果王子殿下出現的時間長一些的話,那麼留給貴族們的桌子也不會冷清地那麼快。可惜亞倫王子仍在恢復之中,僅在開場的時候祝酒,然後就由托德伯爵陪著回到自己的營帳。

在室外吃飯的好處就是通風良好,聲音也不會讓人覺得頭疼。西格爾和比爾爵士、珍妮特以及埃文坐在一起,頻頻舉杯與那些前來祝福的人對飲。不過大家都控制著飲酒的速度,每次都只是輕輕沾上一點——除了埃文。

「西格爾男爵,真是個好名字。」這句話埃文已經說了好多次了,可他仍舊沒完沒了。「在溪木鎮相遇的時候,我可從來沒想到有這一天。」

「世事難料。」比爾爵士皺著眉頭回答道。他看出埃文已經有些醉了,就悄悄把酒瓶拿的遠一些,在他面前擺上面包、洋蔥和肥美的蘑菇。「不得不說,無盡餐籃的食物還真的很不錯,吃很多次也不會膩。」他一邊說,一邊將乘著棕紅色、流著熱醬汁烤肉的盤子放到埃文面前,轉移他的注意力。

「放心大人,我自己能吃飽的。」埃文靈活的繞開所有美食障礙,抓住了紅酒瓶子:「你放心,我不會醉倒的。」

「你不能再喝了。」西格爾也勸他:「喝多了就沒法說話了,我好不容易可以和你聊聊」

「你這句話我愛聽。」埃文放下酒杯,把腳翹到桌子上,靠在椅子上不住的搖晃。「西格爾,我想出去冒險,靠我的劍術混飯吃,會不會更自由?」

「也許咱們可以一起去冒險,到各個地方看一看。」西格爾興奮地說道:「我聽說城牆山脈之中還隱藏著好多寶藏,還有通向地下世界的隱蔽入口。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埃文一聽,也有了興趣,雙眼放光,正要答應。比爾爵士卻打斷了他們,壓低聲音說道:「現在還不行。西格爾,埃文,現在不是你們去冒險的時機。」

「為什麼?」埃文一副不耐煩的樣子,身子搖晃得更快了。「我想走就走,我又沒有什麼騎士誓言,更不是有合約的傭兵,你可管不了我。」

「殿下身邊現在只有一名晨曦護衛,那個傢伙最多只能對付新手,根本就是個擺設。」比爾爵士的聲音更低了,幾乎就是在西格爾和埃文耳邊說話:「我相信你們可以真心保護殿下,除了你們之外還能有幾個人?」

西格爾向周圍看去,傭兵們打鬧的更歡快了,有的人還唱起了淫詞濫調。這些人大都是些拿錢辦事、沒錢免談的人物,要說責任和忠誠,根本不可能從他們身上尋到。即使支付了足夠的錢財,傭兵們也沒有足夠的紀律,根本無法達到護衛的水平。只有在嚇唬蟊賊、防禦野獸的時候,這些人才幫得上忙。

另一面,隨行的貴族,他們每個都信誓旦旦,一切為了王室的利益,隨時可以犧牲。但實際上他們的心思最多,也最容易出問題。而且貴族之間的關係錯綜複雜,即便是專門研究貴族歷史的人也判斷不出每個家族的忠誠程度。王子身邊現在沒幾個人可用——這就是比爾爵士的判斷。在接管營地雜務之後,比爾爵士就在觀察所有人,看他們是不是危險,會不會成為不安定的因素。

「他們敢?」埃文哼了一聲,說道:「王室和晨曦神殿的結合足夠威懾所有敵人,誰敢動手?」

「血魔法師,或者其他瘋狂的人。」西格爾回答了這個問題。「我現在可以施展讓人加速移動的咒語,隨著力量的提升可以保持更長的時間。不過如果能掌握傳送的力量就好了,那麼隨時可以將殿下轉移到安全的地方。」

「幸好這種法術並不常見,而且神殿也會提供保護。」比爾爵士說道:「不然沒有一個領主能在城堡裡睡的安穩。行了,別多說了,打起精神來注意觀察。萬一有人作亂怎麼辦?」

西格爾點點頭,從珍妮特手中接過渡鴉巴隆,讓它飛上天空。儘管很享受小貓手指的撫摸,但是魔寵和法師是一體的,所以也不存在誤工和抱怨的情況。在西格爾成為男爵之後,似乎珍妮特在他面前變得害羞起來,一下午都沒說什麼話,只是默默地跟在西格爾後面。只有西格爾主動問她的時候,她才會用「是」,「好啊」之類的簡短回答,

西格爾正想抓住機會問問她的情況,卻從渡鴉那裡感到了異常。他凝神聯繫上自己的魔寵,通過空中的眼睛發現一行四人正騎馬靠近營地。其中三人披著黑色的斗篷,遮住其下的盔甲和武器;另一個則在後背上綁了一條紅色的披風,在雪地裡顯得非常顯眼。四個人騎術都很熟練,即便頂著風雪,也應該很快就到達營帳。

西格爾將這件事情告訴了爵士,他立刻警覺起來,招呼幾個平時還比較本分的傢伙補充到哨兵的位置上去。埃文負責將此事報告托德伯爵,順便準備好盔甲和武器。如果來的是朋友,那這裡正好有宴會可以招待。如果來的是敵人,那也不能毫無準備。

托德伯爵還沒來得及出現,那四個人就已經策馬進入營地。儘管心裡痛罵那些毫無責任心的站崗傭兵,但是比爾爵士仍要面不改色,硬著頭皮迎接上去。

「嘿,兄弟。」一行四人跳下馬來,站在泥濘的營地中央。其中一個黑斗篷露出一口又黃又破的牙齒,擠了一個可怖的笑容:「找個人幫我們看著馬,我家少爺要晉見王子殿下。」

「不知道是誰要求這個榮幸?」比爾爵士扶著劍柄,如同岩石般站在四個人面前:「我從你們的盔甲上沒看到任何徽章標記,你們是屬於哪裡的?」

穿紅披風的瘦子走上前來,笑嘻嘻的說:「原諒他們,他們只是些沒見過世面的大頭兵,只覺得我們城堡的領主就是世界上唯一的貴族,他們唯有忠誠和服從值得表揚,禮貌從來不是。我是卡寇‧史林特,布拉夫‧史林特子爵、黑血城堡的領主是我的父親。以獸人的黑血明證,我們都是英勇的戰士和堅強的守衛。」

「很抱歉,上次途經黑血堡的時候,我沒有見過你。你身上可有能證明身份的東西?」

「南方人都是這麼一本正經的死腦筋嗎?」紅披風搖搖頭,說道:「這裡距離戰場不遠,盔甲上的家徽只會讓獸人的箭更多的射過來。要不是為了來見王子,我才不會穿著這件傻乎乎的紅色披風呢。身份證明什麼的我沒有帶,我只問到底讓不讓見王子殿下?」

「這我不能答覆你們。」比爾爵士只能這樣回答。「不過我們正在舉辦宴會,歡迎你們來品嚐一下我們的食物,看看這裡的酒水適不適合你們的口味。」

「看起來果然不用我們提供食物,你們過得也很滋潤嘛。」卡寇解下披風,扔給身後的同伴。他從比爾爵士身邊走過,徑直前往飲宴之處。

「泥腿子們,你們都吃的什麼?」他拉開凳子,一屁股坐了上去,從盤子裡撿起一根肉腸大口咀嚼。「嗯,這蒜味不錯,肉也是真的豬肉。你們從哪裡搞來的?」

「王室永遠為忠心服務的人提供獎賞。」一個威嚴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托德伯爵快步走到了卡寇身後,周圍的傭兵都安靜下來。

卡寇根本沒有停下咀嚼,直到整根肉腸全都消失之後,他才扭過頭來看著頭髮花白的伯爵大人,酸酸的說到:「你不是王子殿下,他的爺爺還有可能。這裡的伙食看上去很不錯,你也要來一點嗎?」

「史林特家族是這樣沒禮貌的嗎?」

「我身上還沒繼承到爵位——再說我也不著急。我只是個送信的,有事情要對王子殿下說。」卡寇搶過身旁傭兵的杯子,大口灌著麥酒。黃褐色的泡沫順著他無須的嘴角淌下來,顯得非常野蠻、無理。不過他故意擺出這樣的形象,就是要觀察周圍人的反應。

他發現傭兵們對於這種故意冒犯的行為並不在意,仍舊忙活著自己手頭的事情。幾個人伸手去取食物,幾個人端起了酒壺灌酒。僱傭兵們仍舊很小聲,但這也就是他們禮貌的極限了。卡寇發現,剛才只有四五個人皺緊了眉頭,或者手向劍柄的方向移動。這些人才是和王子利益相關的——至於忠誠,還要另說。

「如果你要對王子說,那麼對我說也是一樣。我是托德伯爵,王子的侍從官和發言人。」

卡寇得到了自己所要的東西,所以站起身來,一邊剔牙一邊說道:「好吧,好吧,我知道自己不受歡迎。」他依舊保持著酸溜溜的語氣,對著伯爵說話,眼睛卻瞟著周圍的傭兵。「我來就是要告訴王子殿下,已經有一百左右的獸人前鋒隊伍封鎖了下山的路徑,你們不要一頭撞進去。別用古怪的眼神看我,我們足足殺了他們三百多。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們不想出現意外的話,應該趕緊來黑血城堡避避。我們的食物沒你們的好,不過城牆堅固。」

他轉身從桌子上抓起一長串肉腸,扔給黑衣服的隨從。「另外,我們也歡迎所有用劍的好手。別以為殺獸人沒什麼賺頭,跟著我們史林特家族,我們會教會你如何從獸人身上賺錢。」

他行了一個誇張的禮,深深地鞠躬下去,最後說道:「我吃飽了,也拿夠了,將在黑血城堡歡迎各位的光臨,請務必前來。」

說完,他立刻轉身上馬,離開了安靜的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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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城牆山脈22


直到黑血城堡的四名騎手離開,王子殿下也沒有出現。城牆山脈突然降下雪花,一開始只是又少又涼的小雪點,慢慢變成了紛紛擾擾的雪片。從營地往外看去,一切都迷濛在漫天飛雪之中。宴會進行到這個時候也應該結束了,餐桌旁只剩下三四個喝醉了的酒鬼在雪地中呼呼大睡——他們錯過了整場好戲。

托德伯爵對於史林特家族的行為嗤之以鼻,說他們是「缺乏教養的鄉下貴族,在獸人的影響下已經失去了基本的禮貌」。僱傭兵們對於禮貌方面看的沒有他那麼重,他們更關心獸人先鋒隊的威脅。他們不敢直接面對托德伯爵提出質疑,只能在背後竊竊私語,互相傳遞似是而非的消息。不過第二天就有命令從王子營帳中傳出:所有人收拾行裝,後天后開始下山。

一些傭兵認為時間還早,仍舊無聊的在營地周圍晃悠。不過已經有幾個精明的僱傭騎士開始默默收拾行裝,他們把武器放到了最外面,多帶糧食,又把長久不穿的盔甲拿出來清理,然後穿在外套之下。很快,大家都有樣學樣,營地開始忙碌起來。

托德伯爵正和比爾男爵及另外幾個隨軍貴族討論軍務,營帳的大門一直關閉著,誰也不能靠近。西格爾不在這場會議的邀請之列,他也樂得自己清淨。由於有鑰匙空間存在,所以西格爾能夠攜帶遠超別人的補給。前提條件就是,他得整理一下空間中的雜物,尤其是埃文後來扔進去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他叫上珍妮特,把帳篷拉上,在隱蔽的地方打開了鑰匙空間。首先是幾本書,這是最好整理的,其中有法術書也有試驗筆記,裡面記錄了血魔法師的知識結晶。這對西格爾來說是最有價值的財寶,不過需要時間好好研讀,目前只能放在一邊。一些瓶瓶罐罐散落在空間中,裡面盛放著不知名的藥劑和藥粉。這些東西看上去就充滿危險,還是等找到煉金術師研究一下再說。血魔法師的財物中並沒有什麼金幣,只有五塊胳膊長短的銀錠——既可以作為財富,也可以融化之後作為製作魔法陣的材料。

除此之外,幾張捲軸和兩根咒語杖可能是最大的收穫了。與魔杖不同,咒語杖是用來儲存魔法能量的,裡面有成型的魔法陣,使用者只需要使用咒語的最後部分就可以引發裡面的能量,將特定咒語施展出來。儘管法師通過咒語使用魔法的時候會帶上各自的特點,魔法的效果也會因此出現差異,不過咒語杖大多會摒棄個性,選擇使用最簡單有效的魔法陣來釋放法術。這樣一來法師一上手就能明白咒語杖的作用和觸發方式。

「閃光爆和解除魔法,不錯的咒語。」西格爾把咒語杖隨身攜帶。他看看珍妮特,突然有一個想法。作為流淌著魔裔血液的人,會不會有足夠的魔法親和能力來使用咒語杖?

「珍妮特,我教給你如何念最後的觸發咒語,你試試能不能用閃光爆。」西格爾把咒語杖遞給她,然後細緻地教給她瞄準的手勢。珍妮特非常緊張,拿著咒語杖的手哆哆嗦嗦,好像那是一個危險的東西。「我不是法師,還是別學了。我聽說亂動法師的東西會遭到詛咒,變成醜陋的怪物。」

「你放心,不會的。我就在你旁邊,不會有什麼危險。」西格爾安慰她說:「釋放成功後別忘了閉上眼睛,這是一個強光法術。」

珍妮特嚥了嚥口水,按照西格爾的指示將咒語杖對準無人的地方。在做間諜的時候,珍妮特也飲用過魔法藥劑,比如輕靈藥劑和隱形藥劑。和使用咒語杖相比,藥水只需要忍受怪異的味道然後吞嚥下去就行,不會讓她感到這麼緊張。

「萊特……布拉斯?」她唸咒語的聲音有些顫抖,但是發音是正確的。在咒語杖瞄準的區域,先是憑空出現一片粉塵,閃耀著星星點點的漂亮銀光。西格爾喊了一句「閉眼!」然後這些粉塵猛烈燃燒,如同正午的太陽突然出現在帳篷之內。一瞬間,所有陰影都被驅散,即使閉上眼睛也能感到外面白茫茫一片。

閃光來得猛烈,消失的也迅速,幾秒之後光線就恢復到之前的水平。「真不錯,珍妮特,你果然能夠引動咒語杖的能量。」西格爾感到非常高興,因為這就代表小貓有了一定的防身手段。閃光爆沒有殺傷力,但是可以讓敵人目盲,是種非常好的輔助法術。等以後西格爾學會製造咒語杖的知識後,肯定會為珍妮特準備一套護身的咒語套裝。城牆山脈這裡很快就會成為與獸人的戰場,多些手段總是好的。

「我,還是好緊張。」珍妮特先是長出了幾口氣,然後開心地笑了。「原來使用咒語是這樣的感覺,和我變身的時候完全不一樣。西格爾,這咒語杖能用幾次?」

「只要不放在隔絕的空間中,咒語杖就能緩慢恢復能量。上限是連續使用三次,不過七八個小時就能恢復一次使用次數。」西格爾拿起解除魔法咒語杖,這一根就不交給珍妮特了。「我這個法術解除杖每天可以使用兩次,只要你能知道對方的咒語類型,就可以嘗試抵消或者壓制其效果。這個需要相應的魔法知識,我就不給你了。」

「本來就該你拿著,我又不是法師。」珍妮特回答道:「你看我的手現在還在發抖,這裡怎麼變得越來越冷?幫我準備些熱的東西好嗎?」

西格爾伸手摸摸珍妮特的額頭,只感到如同冰雪一般。「你是不是病了,我去找裡斯醫師。」

「別去,我只是覺得很虛弱。」珍妮特把咒語杖收起來,在西格爾的攙扶下做好,披上厚厚的斗篷。「我感到肚子空空的,需要吃些東西。晚上真是涼得要命。」

「好的,我立刻給你準備。」西格爾變得非常擔心,他迅速升起篝火,然後找負責給貴族準備補給的人要了一小罐上好的葡萄酒,並將之倒進壺中。隨後他將水壺擱在火上,並在火堆旁插上幾個土豆。「我看到了他們還有蜂蜜,等我去拿。你看著葡萄酒,別讓它被煮沸了,只需要熱了就好。」

說完,他就離開帳篷,徑直去找裡斯醫師。他把魔寵渡鴉留下來看門,這樣就能時刻知道珍妮特的情況。營地裡一片罕見的忙碌景象,好多人聚集在補給官那裡索要物資,為一條毛毯或者幾個口袋爭執。西格爾從這些人中間擠過,卻發現醫師的帳篷是空的。

他拽過身旁經過的人:「你知道醫師在哪裡嗎?」

「宴會之後我看到他去埃文-金葵了。」那人緊接著問道:「你那裡有沒有多餘的保暖鞋子?」

「沒有。不行你就用厚毛皮自己做一雙。」西格爾甩開他,又走向埃文住的地方。

西格爾找到埃文的時候,他正在點火燉肉。他一邊用長長的木勺攪動鍋子,一邊滔滔不絕的說話:「要說在大雪紛飛的時候吃什麼最好,我說肯定是熱騰騰的燉肉。醫師,如果你不多吃點的話,下山很快就會沒有力氣了。再說,山下說不定會有獸人,大平原上的部族一定都躲起來了。想要吃些真正的食物可就難了。餐籃的東西雖然味道很好,但是吃起來總有種奇怪的感覺。」

「你什麼時候吃出奇怪的感覺的?」裡斯醫師饒有興致的問道。

「就在這兩天。可能是我吃餐籃的次數太多了吧。」埃文看到西格爾到來,臉上露出了笑容,一邊招呼他過來,一邊為他盛了一碗燉肉。醫師低下頭,眯著眼睛觀察埃文——他要判斷換血脈手術是否完全成功。真王的命運是凡間一種強大的力量,除了一些強力神之外誰也查看不到。但是血脈卻是可以調查掌握的,通過這種手段影響命運之線卻是可行的手段。

「埃文,等等再吃。我是來找醫師的。」西格爾也不囉嗦,進來之後就說道:「珍妮特,就是另一個被抽血的人,她的身體變得非常虛弱,冰冷,好像從內而外要被凍住一樣。你有什麼辦法嗎?」

還不等醫師回答,埃文就說了:「這和我做完手術之後一樣啊。醫師,你給我的那種藥就很管用。喝了之後,我精神恢復了好多,甚至感覺比以前都健碩了。」

『當然,那是用來穩定並增強血脈的藥劑,自然會起到作用。』裡斯醫師心想,『愚蠢的血法師梅格一心只想奪取血脈,只有他創造的血脈增強藥劑是真正的好東西,用來溫養王者之血正合適。珍妮特是個什麼東西?小小男爵的情婦而已。奪血魔法的後遺症再等兩天就能殺死她,一了百了。』想到這裡,他就說到:「藥劑我需要現配,需要等我一天的時間。」

一天之後再給她隨便什麼藥劑應付過去就行了。

「不用等,我這裡還有一瓶。」埃文轉身從腰包中掏出個盛著藍色藥劑的小瓶子,正要遞給西格爾,被醫師攔住了。

「這是你昨天最後一次藥,怎麼到現在還沒吃?你給了出去,自己吃什麼?」

「有什麼關係?」埃文一副完全不放在心上的表情:「我昨晚喝的有點多,所以忘了吃。不過你看我一切都好啊,活蹦亂跳的。再說,你明天就配出新藥來了,我才不擔心呢。」說完之後,他就撥開醫師的手,把藥塞進西格爾手裡。「什麼也別說了,先吃下去,我就是吃這個好的。」

「行,我去去就回。」西格爾把藥拿好,然後問裡斯醫師:「還有需要注意的嗎?」

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醫生也就只能順水推舟的說:「放心吧,藥到病除。多給病人吃些湯水多的食物,不要喝烈酒,葡萄酒卻很好。」

西格爾點點頭,離開了埃文的營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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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城牆山脈及第一部分結


幸運的珍妮特就這樣躲過了死亡的命運,並憑藉藥劑增強了魔裔血脈的力量。在西格爾的照料下,她只用了一個白天就穩定下來,身體恢復了正常的溫度,已經有力氣進食了。西格爾學著埃文的樣子,用瓦罐燉了一鍋肉湯,裡面有大麥、蘿蔔和洋蔥,幾片煮得爛熟的咸牛肉,以及一隻松鼠。魔寵渡鴉一早就被派出去打獵,用一束火焰射線準確穿透了松鼠的腦袋,然後叼了回來。松鼠身上的肉完整保留下來,剝皮之後扔在瓦罐裡使勁燉,不一會兒便飄起了濃厚的香氣。

松鼠洞裡儲存的堅果和松仁成了渡鴉的戰利品。

能吐火的渡鴉,這已經稱得上是奇聞了吧?西格爾想,隨即憶起魔法覺醒時候。那是一種興奮和舒爽的感覺,難以形容,只有在擁抱珍妮特的感覺才能相提並論。往火堆中添加新柴,讓火焰驅走寒冷,再看著心愛的女人逐漸好轉,這已經是此趟冒險中最悠閒和幸福的時刻。

離開營地的時候,風吹的很強烈,地上的雪又被重新颳起來。王子殿下和貴族先行出發,並帶著所有的戰鬥人員。十幾個侍從被留了下來,在寒風中處理最後的工作:帳篷的繩子被凍得僵硬,有幾頭騾子不願在風雪中趕路,如果追不上先頭部隊遇到危險怎麼辦。這都是隨從們需要操心的事情。

西格爾扶著珍妮特在風雪中慢慢前進,正走在隊伍的正中央,這裡是最安全的地方,也比較好走。前面的隊伍會把雪踩平便於通過,而且還沒被太多人通過,不會過於泥濘。

大風吹來一陣呼嗥,微弱而遙遠,分辨不出是什麼動物。狼群在這個時候應該還沒有出洞覓食,而且聲音也不會這樣清脆。伴隨著風雪呼嘯的聲音,這奇怪的呼喊起起落落,仿如一首淒迷而寂寥的歌謠,讓人汗毛直豎。西格爾將魔寵派出去,但是大風影響了渡鴉的飛行能力,它很快就疲憊不堪的飛了回來。黑色的眼睛在空中並沒有任何發現,整個城牆山脈顯得無比荒涼。

「不知道是什麼怪東西,希望不會來襲擊隊伍。」西格爾咬著珍妮特的耳朵,這樣他的低語才不會被風吹去。「一般野獸都會躲開組成隊伍的行人,但如果是獸人的話,我就用法術把你藏起來,不要擔心。」

「我能變成獸人的樣子矇混過關。」珍妮特緊緊抓著西格爾的胳膊,遞上一吻。「你才是需要注意安全的人。」

他們互相依偎著,悄悄說著暖心的話。

隊伍行走的速度很慢,半天的時間仍在山路上行走。風中奇怪的聲音不僅從前方傳來,現在也隱隱飄到了後面的方向。一些傭兵說是城牆山脈的雪人怪在搗鬼,他們能夠製造雪崩。不過城牆山脈這一側沒有厚重的積雪,雪崩的可能性很小,於是傭兵又改口說是山崩。大家都知道這不過是嚇唬小孩子的傳說故事,但還是提高了警惕。

中午並沒有休息,狹窄的山路上也沒有可以休息的地方,無法生火做飯。貴族們也是一樣,這裡沒有時間和空間展開餐籃,也就無法提供熱食。大家只是把肉乾和硬麵餅放到嘴裡,等溫暖之後再慢慢吃下去。西格爾一邊行走,一邊用魔法加熱酒囊,讓自己和珍妮特能夠有溫暖的飲料。旁邊的旅伴看到了這一幕,很客氣的請西格爾幫忙。在大家來到平整山脊的時候,隊伍中部的人們就能喝上口滾燙的烈酒,身上暖和起來,行走起來也越發有力。

可是隊伍卻在這個時候停了下來。

三十多名騎兵擋住了隊伍,他們正好停在平整山脊出口。從這裡繼續向前的話,一條是下山的路,另一條通往黑血城堡。對方有意在這裡埋伏,挑選了這唯一一個可以讓騎兵衝鋒的地形。騎兵們都帶著長槍和砍刀,手裡卻拿著弩弓,把所有人都籠罩在射程內。比爾爵士站在隊伍靠前的地方,他眯起眼來仔細搜索,發現在兩側山脊上應該還有隱藏起來的步兵和射手。這些人明顯是衝著王子殿下來的,意圖不軌。可這個時候只有一名晨曦護衛,也不知道他的保護神術能堅持多長時間。如果王子殿下不是在一意孤行的探險中損失了法師和晨曦護衛,這些弩弓和長槍根本就造不成實質威脅。

「又見面了,托德伯爵。」領頭的騎士正是黑血城堡的少主人,他這次全副武裝,騎在一匹矮壯的灰色山地馬上。他停在隊伍的最前面,也不下馬,故意居高臨下的看著眾人。「山下有很多獸人出沒,已經非常不安全了。為了王子殿下考慮,我父親決定拋棄地域的成見,為繁星王室提供避難的住所。托德伯爵,請帶領隊伍前往黑血城堡吧,那裡已經準備了舒適的房間和熱氣騰騰的食物。」

「史林特家族的熱情真令我們感動,不過王子殿下有自己的行程,黑血城堡不在其中。」托德伯爵忍著怒氣,盯著騎手說道:「至於獸人,些許雜碎威脅不到我們。你們快些讓開道路,隊伍還要繼續下山。」

「托德伯爵,如果王子殿下在這裡受到了獸人的襲擊,我們家族也難辭其咎。與其那個時候在嘴上爭執,還不如直接解決這個麻煩。所以,請你們務必前往黑血城堡。」

「如果我們不去呢?」托德伯爵的手已經扶上了劍柄,鸚鵡長劍緩緩抽了出來。

「無論如何我們不能讓王子殿下和您落入獸人之手,那樣會對整個城牆山脈的戰略造成嚴重影響。用請的或者用領的,我都要帶你們回黑血城堡。」少領主臉上露出了微笑,有恃無恐的說道:「托德伯爵,你以為這些人就可以阻擋騎兵嗎?他們有很多其實是願意去黑血城堡的。」

話音剛落,幾個傭兵突然抽出劍來,刺向身邊的同伴。好幾個人猝不及防,連慘叫都沒發出來就倒在了血泊中,場面變得非常混亂。有人撲向西格爾,卻被他抓住了持劍的手腕,然後就是一擰。西格爾奪下了他的武器,然後用魔杖刺進了他的心臟。

幾個得手的用兵迅速後退,離開混亂的中心。西格爾一愣,突然明白過來敵人的目的。他一把將珍妮特拽倒,塞到了騾車下面。就在這個時刻,弩箭襲來,那些隱藏在山脊上的射手開始發威。西格爾努力躲閃,但還是被射中了右肩。血液流得並不多,但是肌肉收到了損傷,一時之間根本拿不住長劍。

「笨蛋,別射死貴族,還要留著性命要求贖金呢!」少領主大聲叫嚷:「普通傭兵死多少都無所謂!」

貴族們紛紛抽出武器,但是三個騎手往他們腳下發射弩矢,其他人則引而不發,繼續保持瞄準威懾。托德伯爵高喊著:「為了王室的榮譽,現在是你們兌現誓言的時候了!」他抽出寶劍率先衝了上去,比爾爵士緊隨其後。

弩箭掃過,全都瞄得很低,專門攻擊貴族們的腿部。騎手們射完一輪,立刻抽出砍刀開始衝鋒。他們也怕撞死貴族會違背少領主的命令,所以砍刀只是為了擋開對方的武器,馬匹也是只求撞倒,絕不會踩踏。

貴族們在騎兵面前毫無優勢,幾個試圖上馬作戰的傢伙被弩箭集中照顧,坐騎很快就被射死,又重新變成步兵。隊伍被沖得很散,敵人的劍盾戰士也從山脊隱蔽處下來,加入了包圍圈。場上的形勢變得非常不利,對方足足有王子這邊三倍還多的人手,而且配合默契,行動有序。這些都是和獸人戰鬥過的精兵,上過很多次戰場,早就經歷了血和火的考驗。王子的隨行貴族很多只是在比武場和競技場有過經驗,戰場之道完全停留在腦海層面,基本幫不上忙。

「立刻放下武器,不然我就要下命令自由射擊了。」少領主並未衝鋒,正面對著虎視眈眈的托德伯爵。老伯爵揮舞著長劍,一直試圖衝上來挾持少領主,好改變場上的局面。但是少領主的三名黑衣護衛一直擋在伯爵的面前。

有個叛變的傭兵拿著斧頭,在獻血的刺激下開始發瘋,沒頭沒腦的大叫著衝來。珍妮特投擲狼牙匕首,正中此人面門。西格爾看了一下形式,他的右肩受傷無法用武器,想要殺出去實在太難。他收起魔杖,從腰後面的袋子中摸出一張捲軸。這是他在深水城購買的隱形捲軸,可以讓一個人在視野中徹底消失。

他把這個法術留給珍妮特。

「藏好,別被抓住。」西格爾展開捲軸,從中引導魔法的力量。他的行動引起了敵人的注意,一個持劍的步兵衝上來想要將西格爾劈死。剛才喝過熱酒的一名傭兵跳了過來,替西格爾擋住了敵人。

咒語即將成功,但是一枚弩箭射穿了胸甲,刺入西格爾的腹部。如果沒有盔甲,弩矢不會只刺入不到三釐米。儘管西格爾努力掌控,但是咒語還是失去了目標,沒能讓珍妮特變成隱形狀態。

「西格爾小心!」珍妮特突然大喊。兩名黑血城堡的士兵互相配合著殺死了阻路的傭兵,朝西格爾殺來。珍妮特趕忙掏出閃光爆咒語杖,視圖目盲敵人。她唸誦咒語「萊特!布拉斯!」咒語很對,但是語速太快,閃光沒有緩衝的立刻出現。而且她也沒有正確的瞄準,把西格爾也籠罩在法術的範圍中。西格爾現在失去了魔法抵抗的能力,還沒來得及閉眼就被強光刺入眼睛。他一時間什麼都看不到,只能憑藉印象往一側躲閃,希望能夠拖延一會兒時間來恢復視力。

他剛剛改變位置,就聽到馬蹄聲和坐騎的嘶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上了他的身體,然後他就感到自己憑空飛起,不斷下墜。

隱約從頭頂上傳來了珍妮特的驚呼,然後就被呼呼的風聲覆蓋。他趕忙集中精神,用魔杖施展緩降法術。這個法術又短又快,只有四個音節就能發揮作用。西格爾剛剛唸完咒語,就覺得全身一痛,然後什麼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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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求生1


一場噩夢,西格爾迷迷糊糊的想到,但假如是夢境的話,為什麼會有如此劇烈的疼痛?

墜落從未終止,風雪聲仍在耳邊,西格爾朦朧之中好像又恢復了視覺,看到懸崖邊小貓痛哭流涕的雙眼。這不是你的錯,西格爾很想跟她說,只是我的運氣不好,不要再哭了。他張開了嘴巴,卻有更多的風灌了進去,結果什麼都說不出來。可懸崖一眨眼就消失了,周圍又變的一團黑暗。他覺得整個世界都是濕的,雪化成的水順著鼻子、耳朵往裡灌,只有嘴巴是干渴的。他渴極了,冷極了,又疲憊得不想動彈。朦朧之間,他看到眼前的雪,想伸出手去抓一把塞在嘴裡,可發現手腕被繩索綁著,繩索被寒冰凍結,像是鐵鑄的一樣結實。西格爾無論怎麼扭動都無法掙脫。他不知道是誰把自己綁起來,也不知道為什麼。周圍總有些影子走來走去,有時聲音朦朦朧朧,有時又像是雷鳴一般,但總也聽不清他們說什麼。一個皮囊送到了嘴邊,西格爾就像嬰兒一樣使勁裹住,用力往嘴裡吸。那液體非常腥,但是喝下去之後身體感覺好多了。西格爾還想要,皮囊就被粗暴地奪走了。

他覺得全身都疼,不過疼痛是好事,證明他還活著。他努力想要恢復清醒,看看周圍的影子到底是誰,但是都是徒勞的。他感到自己就像一袋子土豆,被扔來扔去,每天都會移動位置。有的時候西格爾覺得自己在牲畜的背上,臉朝下,看著地面不斷後移。有的時候他又覺得自己被扛在肩膀上,一股令人作嘔的體臭從鼻子中鑽進來。他知道自己身上肯定有些骨頭斷了,因為每一次顛簸胸口都像是遭到重擊,手臂就好像又被棍棒敲打。「比爾爵士?珍妮特?」他總是含含糊糊的說話,試圖引起影子的注意。不過他的聲音太輕,聽不大清楚。

最後,一切終於平靜下來,不再到處移動了。

他又做夢了,這次夢見自己在大海之上,幸運的索斯號還是一艘新船,正要進行他的處女航行。西格爾-馬琳船長正直壯年,鬍子還沒有白,正大聲吆喝著讓碼頭的腳伕趕緊裝船。西格爾如同一隻鳥,漂浮在半空中,俯視著一切。他聽到耳邊有一個威嚴的聲音說道:「看!」

他突然不再是一隻鳥,而是變成了船艙中的一隻老鼠,正趴在角落躲避水手的視線,他現在正通過老鼠的眼睛往外看。西格爾記得船上曾經為杜絕鼠患養過一隻叫做傑瑞的貓,直到他十歲的時候那隻貓拋棄了大船,在靠港的時候上岸跑掉了。不知道這個時候傑瑞在不在,它可是一個捕鼠好手。

一個輕盈的腳步從老鼠的面前走過,白色的絲質長袍下赤著雙腳,看上去像是一位女子。之後又是一雙沉重的鐵靴子,褐色的披風。老鼠總也不抬頭,西格爾也就看不到他們的樣子。這兩個人走到一個倉房門口,木質的大門自動為他們打開了。

那是盛放漁獲的地方,裡面現在滿是海水的腥味,還有魷魚特有的臭味。

「讓我看看!讓我看看!」西格爾在夢境中掙扎,但是老鼠一直畏縮在角落,它的目光總是盯著掉在桌子下面的一小塊面包屑。「讓我看看那兩個人到底是誰,我發誓給你一整塊面包!」西格爾在腦海中怒吼。不知何故,老鼠開始移動,離開了牆角,走向了過道。雖然仍舊躲躲閃閃,但是西格爾終於看到了那一對男女。

男人身上穿著全身甲,斜挎長劍,褐色的披風一直拖到地上。他背對西格爾,戴著頭盔,但是從頭盔邊緣露出來的頭髮是黑色的。那位穿著白色長袍的女子用兜帽蓋住了面孔,懷裡有一個用亞麻布做的襁褓。西格爾記住了那雙手——皮膚光滑白淨,手指又細又長,一定是生活優越的貴族小姐的手。在那手背上有個精美的紋身,三個互相套起來的圓環,裡面裝飾著無盡的星星。

襁褓舉了起來,在那女子的唇邊停留了一會兒,然後就被輕輕放在烏賊艙室裡。那女人緩緩關上了艙門,然後身子一軟,癱倒在牆壁上。那男子扶著她,半拽半拉的將她帶走。西格爾要求老鼠必須沖上去,他聽到一個微弱的聲音和他說:「再加一塊肉乾。」這個時候不論什麼西格爾都會答應,於是老鼠沖上去,撞在了那女子的腳上。

長劍出鞘的聲音,西格爾抬起頭來,他終於看到了那男女的臉:男的是比爾爵士,女的是精靈莉亞。可現實中的比爾爵士不是黑髮,精靈莉亞沒有紋身,所以這終歸是一場夢。在被閃耀著亮光的長劍斬下鼠頭之前,西格爾終於看到劍刃上繁複而精美的紋路,以及隱藏在紋路之中的一個明亮的「天」字。

即使是在夢中,他仍然能感到脖子被砍斷的痛苦,又嘗到了死亡的滋味。他在老鼠的屍體中努力掙扎,終於回到了自己的驅殼內——這裡只有胸口和手臂的疼痛,脖子並沒有感覺。

趁著難得的清醒機會,他睜開眼睛看看周圍的環境。他被赤身**地扔在一間石室內,一道堅固的鐵籠門將他與自由隔離開來。石牆上有一個小窗戶,雪花和微弱的陽光從那裡飄進來。地上潮濕又冰冷,離他嘴巴不遠的地方就有一個小水坑——他仍舊渴極了。儘管他的手腕疼得要命,但是西格爾還是努力爬向水坑,試圖接一點水喝。

一隻長毛的大腳破壞了他的努力,啪唧一聲把坑裡的水都踩沒了。西格爾抬起頭來,看到一張凶惡猙獰的臉,額頭傾斜、下顎突出,牙齒外露並且皮膚粗糙的很。唯一可以稱道的是他具有健碩的肌肉,手腕和腳腕又粗又壯,是個合格的半獸人。

「哼克,哼克。」他鼻音頗重,但是聲音聽上去短促有力。在說完這幾個字之後,他又坐回房間的角落。西格爾看著他,努力爬起來。借助這裡微弱的光線,他看到自己胸口好好幾處青紫的痕跡,肋骨肯定斷了幾根。他的手腕上被繩子磨爛,又在冰雪之中加深了創傷,已經形成潰爛的創口。好在他的手腳都還能移動,脖子上的骰子和鑰匙仍在。

費了好大力氣才坐直身體,他的兩個膝蓋都很紅腫,影響了腿部的行動,不過這傷勢應該幾天就能恢復。西格爾用手仔細撫摸胸前的傷口。斷骨已經對接起來,只需要時間和影響就能恢復,這他並不擔心。可手腕上的傷口只會越來越壞,除非能夠拿到鑰匙空間中的藥劑。只要鑰匙和骰子在一起,就不怕別人發現,但是開啟空間肯定會引起注意。西格爾不敢相信半獸人,所以只能等他睡覺的時候才能動手。

在目前的情況下,除了繼續虛弱的依靠在牆上,他也沒什麼好做。沒有魔杖、沒有施法材料、沒有盔甲、沒有武器,不知道身在何處。對面半獸人的眼睛在黑暗中散發著綠光,就像狼的眼睛,希望他的聽覺和嗅覺不要像狼一樣,不然打開空間的風險就更高了。西格爾集中精神聯繫自己的魔寵,發現渡鴉正停在山下一片松林之中,舉目望去周圍都是無盡的針葉,從腳下一直蔓延的天邊。天上的太陽躲在厚厚的雲層之後,沒法借此分辨方向,更無法知道地點。借用渡鴉的眼睛,西格爾也沒能發現周圍有任何人造建築的痕跡,也沒有像是牢房外牆的石頭山。魔寵一時半會兒幫不上忙,所以西格爾從魔寵身上收回了注意力,閉上眼睛恢復精神。

時間過了好久,西格爾每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都能看到半獸人的發光的綠色雙眸,沒有一次例外。他手上和胸口的傷更疼了,於是問道:「這是要做什麼,把我放在這裡等死?」

「哼克,哼克。」

「你是看守?」

「哼克,哼克。」

「你只會說哼克嗎?」

「哼克。」

西格爾無奈的嘆了口氣,伸直了腿。一定有什麼辦法離開這裡,也許關鍵就在這個「哼克半獸」身上。這個半獸人看上去很自制,除了總睜著大眼不睡覺之外,並沒有其他任何有敵意的舉動。儘管半獸人在刀劍威脅之下會非常膽怯的屈從,但是當對手沒有武器時,則會展現出他們性格的另一面:暴躁、易怒。西格爾突然對這個半獸人發生了興趣,想要知道他所有行動後面隱藏的意義。

這需要先從搞定他的語言開始。

西格爾連續問了他好多問題,包括「你能聽懂我說話嗎?這裡有吃的嗎?你來這裡多久了?」他逐漸發現了這個半獸人說話的規律。當他想要回答「是」,那就是「哼克」;「不是」就是「哼克,哼克」。在這個基礎上,西格爾漸漸問出了一些情報,對瞭解自己的處境很有幫助。

這是一處奴隸牢房,奴隸販子經常偷運城牆山脈的半獸人進行販賣,大多是和山北面的獸人進行交易。有的時候,半獸人也會互相販賣,把敵對聚落的同胞抓做奴隸,換取金錢和物資。哼克半獸人不知道西格爾是從哪裡被抓來的,只知道他被扔進籠子的時候就**身體,什麼隨身東西都沒有。

太陽下山的時候,終於有看守送來了飯食。負責送飯的是一個侏儒,穿著明顯大了兩號的皮甲,顯得非常滑稽。他一邊幹活,一邊罵罵咧咧,似乎對於送飯的工作非常不滿意。在經過西格爾牢房的時候,他隨手丟進來一個破爛的草編盤子,裡面放著兩塊面包和兩塊乾肉。所謂的面包其實是用燕麥和麩子揉在一起,摻上一些野菜根然後烘製而成,吃起來像吞鋸末,但是應該可以哄飽肚子。乾肉看上去非常可疑,不知道來自於什麼動物。先用煙燻過再放在太陽下風乾。哼克半獸站起身來,在西格爾驚訝的目光中,將一塊面包和一塊乾肉分給了他,然後拿著剩下的一半自顧自吃了起來。西格爾原以為自己很難動彈,這頓飯估計要保不住了,卻從來沒想過這個結果。他盯著哼克的綠色眼睛,鄭重其事的向他表示感謝。

送餐的侏儒往地上吐了一口痰,扔進來一個皮囊,說道:「走狗屎運的傢伙,這裡是金藥水,趕緊喝了治傷。」

皮囊是扔給西格爾的,他隨手撿了起來。打開蓋子之後,一股濃烈的酒香撲鼻而來,其中還混雜著海產品的腥味。他充滿懷疑的將這東西放在鼻子下面仔細聞聞,就聽到半獸人說道:「哼克,哼克。」

「這好東西我留著吧。」西格爾決定不去嘗試金藥水,於是把皮囊塞住,放在身旁。「我現在沒啥力氣,如果你想要的話就進來自己拿。」

「老子才不會上當呢!」侏儒罵罵咧咧說道:「明天要是不還給我皮囊,就別想吃東西!你個新來的光豬,別以為每天都能吃上面包和肉。」說完之後,他轉身離開,估計是去下一個牢房了。

西格爾對半獸人點點頭,對方只是悶頭吃東西,並未理睬。於是他也拿起面包,正要咬下第一口,一隻瘦小的老鼠從牢房外經過。西格爾注意到這隻老鼠脖子上有一圈紅色的毛,非常獨特。它也不怕人,正用後腿站著觀察牢房裡的兩個人。

西格爾突然想到不久之前夢境中的承諾,於是努力挪動身子,到了牢房門口。他碾開面包,將肉條撕成碎塊,放在老鼠面前。過了一會兒,來了七八隻老鼠,體型比紅脖子鼠略大。它們一起將面包屑和肉末搬走,最後對西格爾吱吱兩聲。

「今晚要餓肚子了。」西格爾艱難地爬回角落,看著半獸人。他從那雙綠色的眼睛中讀到了疑惑,然後就看到「哼克」將手裡沒吃完的面包遞了過來。西格爾笑了,他覺得這個半獸人真是具有奇特的性格。他拒絕了面包,但是卻想到一個好主意。

「我要小便,你能把頭轉過去不要看嗎?」

「哼克。」

半獸人果然依言而行,西格爾趁機打開了鑰匙空間。儘管空間的光亮引起了半獸人的懷疑,但是他仍舊做到了答應的事情:不回頭。

西格爾灌下一瓶治療藥水,把治療藥膏抹在手腕上,又拿出兩塊便攜乾糧,然後關閉了空間。一塊乾糧是分給半獸人的,可「哼克」上下打量了西格爾半天,目光一直盯著法師的下體,使勁搖頭,不斷重複著「哼克!哼克!」無論如何也不肯接過來。

好吧,西格爾也沒什麼辦法,只好自己吃。他咬下第一口的時候,半獸人終於發出了「哼克」之外的聲音——他躲在牆角不斷「呃、呃、呃」的乾嘔。直到這個時候,西格爾終於明白半獸人為什麼不肯接他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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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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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求生2


比發生誤會更可怕的事情是沒辦法解釋誤會。西格爾肯定不能在「哼克」面前展示空間鑰匙,那樣做太危險。如果他報告了獄卒怎麼辦?在骰子的幫助下,鑰匙肯定不會被發現,但是難保獄卒會割開他的肚子,從胃囊裡翻找,如果因為這個而死就太不值得了。西格爾相信在治療藥水的幫助下,自己的傷勢可以慢慢恢復。他在空間中準備了好多東西,有食物、飲水、紅酒、香料、武器和金錢,唯獨沒有備用魔杖和魔法材料包。這是一個教訓,西格爾心想。

時間在牢房中過的非常緩慢,西格爾傷勢未癒,自不敢輕易嘗試越獄。他靜下心來,在腦海中一遍又一遍模擬咒語的構成,用冥想的方法提高魔法技藝。這是一種非常古老的方法,但是現在很少用了。在魔杖技術普及之後,法師們對於魔法材料的需求降到極低,極大地節省了施法成本,所以法師們可以更加頻繁地使用法術。將咒語真正釋放出來帶來的經驗和體會,比在腦海中冥想模擬要好得多。不過冥想仍舊是法師的必修課程,算是對古老傳統的致敬。

西格爾正在進行這項冥想,比以前任何時候都要長、更加深入。在經歷了「魔法覺醒」的過程後,他的身體和精神對於接受更強大的魔法能量已經做好了所有準備。在冥想的世界中,火焰變成火球,水滴變成霜凍,泥土中可以提煉出酸液,空氣中蘊含著雷霆。魔法元素一遍又一遍在他的想像世界中運動、演化、昇華。冥想並不會立刻提升法師的施法能力,但是可以挖掘潛力,做好下一步發展的基礎。

牢門外面又傳來走動的聲音,西格爾警覺的清醒過來。侏儒獄卒提著一個木桶,用一根長長的木勺在裡面攪動。西格爾聞到一股濃重的**糧食的味道,而桶裡裝的正是用這種糧食熬製的粥。

「混蛋,把我的皮囊給我。」侏儒惡聲惡氣的說:「不然就別想吃飯。」

西格爾把皮囊扔給他,裡面的「金藥水」早就被他從窗戶口倒了出去,皮囊是空的。侏儒提防著兩名囚犯,用長勺子把皮囊從欄杆的縫隙中勾出去。在他之前曾有個獄卒因為太靠近欄杆,被狂暴的半獸人衝上來抓住脖子活活勒死,然後被撕成好幾片,拖進了牢房裡面。幸好那個獄卒沒有帶鑰匙,囚犯沒能逃脫出來。他們在分食了獄卒的屍體後,就被遺棄在牢房裡,活活餓死。

侏儒撿起皮囊,打開口聞了聞,一副陶醉的表情。然後他說道:「給我看看你的傷口,恢復的怎麼樣了?」

「你知道比金藥水更好的是什麼嗎?是金子。」西格爾盯著侏儒的眼睛,說道:「你想不想發財?」

侏儒嚥了嚥口水,小心翼翼的後退一步,問道:「你這是什麼詭計?別想騙我!」

「人人都需要朋友,銅的朋友,銀的朋友和金的朋友。」西格爾說:「我有很多朋友,我的朋友有更多的朋友。你想要什麼?土地或者是享用不盡的吃喝,或者讓強壯有力的劍客服從你的命令,哪怕是去倒尿壺?幫我,我的朋友就會幫助你。」

「你哪來的金子?」侏儒笑著說到:「你連衣服都沒有,哪來的金子?」

至少他有反應了!西格爾心想。「是的,有人把我的錢包拿走了,還有我的衣服,鞋子,但他們沒有拿走真正的財富。」西格爾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說道:「金子就在這裡面,我都記著呢。告訴我現在我們在哪裡,我就告訴你最近的金礦位置,或者是寶石礦。我們總還沒有離開城牆山脈吧?」

「那是當然,這裡只有一座山脈。」

「你瞧,親愛的侏儒,凡事總有交換才能公正。你幫我,我也就幫你。我會探礦,我懂得提煉金子,我會讓你變得富有,也會讓你的主人變得富有。聽我說,你完全不用冒風險,只要幫我傳個口信就成。」

「傳給誰?」侏儒靠近了一步,問道。西格爾看著他,知道侏儒已經成了他的階下囚,而看守他的第一個獄卒叫做貪婪。

「一個你認為可以說得上話,而且不會為了金錢出賣你的人。」西格爾繼續勸誘道:「你幫我傳達這個口信,金礦就有一部分是你的了,要看好它,不要讓別人搶走。你明白選擇合作夥伴的重要性嗎?需要我為你詳細講解嗎,侏儒?」

「別小瞧我!」侏儒把勺子往木桶裡一扔,濺起一片稀粥。「小看我就要付出代價,你們今天就餓著肚子吧!」說完,他提著飯桶就走遠了。

第二個看守侏儒的獄卒已經誕生了:驕傲。

半獸人看著西格爾,一言不發。「哼克哼克!」他說道。

「你能把牢門拆下來嗎?我也不能,所以我只能這樣做。」西格爾說道:「我也不喜歡玩弄口舌,但誰叫我的手腕受傷了呢?」

「哼克!」

「對了,我突然想到一點。」西格爾坐直了身子,看著半獸人:「你不會說話,只能哼克哼克,但是你會不會寫字?」

「哼克,哼克。」

「好吧,哼克先生。如果有一天咱們脫困了,只要你想學,我會教你寫字的。」

半獸人楞了一下,過了好半響才回答到:「哼克。」

當天深夜,牢門上的鐵鏈嘩嘩作響,然後散開來。侏儒獄卒滿臉都是青紫色的傷口,腿還一瘸一拐的。他解開鏈條打開牢門,一個足有兩米高的傢伙邁步走了進來,把牢房塞得滿滿的。他的身上穿著鑲嵌皮甲,每一個鉚釘上都有骷髏的標誌。他的武器是一把藍色的鋸齒匕首,不過真正有威脅的是他強健肌肉中隱藏的力量——這是一隻食人妖。

「就是你欺騙我的侏儒?」那食人妖說道:「你瞧瞧你都做了什麼,讓他挨一頓毒打。想想如果你敢欺騙我,會是怎樣的下場?」

「我不需要去想,因為我不會欺騙你。」西格爾坐得端正,面對世人要威脅的目光一點也沒有躲閃。「我想要自由。」

「你是奴隸,沒有自由。」食人妖說道:「你死了也不會有自由。」

「那我要與我價值相稱的待遇。」

只要離開這間牢房,能夠接觸到礦物、植物或者金屬,你們會被一個法師能做到的事情驚呆的。西格爾心想,首先要離開牢房。

食人妖嗤笑一聲,掏出了他的鋸齒匕首,拍打著他的大腿,問道:「你想要床、熱騰騰的食物和女人?」

「是的。」西格爾回答。

「我也想要那些東西,但不是那麼容易得到的。」食人妖把泛著幽幽藍光的匕首貼在西格爾的臉上,從他的眼皮下面滑過。腥臭的氣味從匕首上清晰地傳來,是血、膽汁和胃液的混合味道,這是一把剝皮匕首。「我殺人,而且非常精通,所以我有床、食物和女人,你有什麼?」

「金子。」

匕首高高舉起來,食人妖說道:「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有什麼?」

西格爾想了想,他從食人妖的眼睛中看到了暴虐、懷疑還有隱藏起來的貪婪。「我有讓你成為富翁的辦法。」他說道。

食人妖歪著嘴呵呵笑著。侏儒也附和著露出笑容,卻被踢了一腳,在石頭地面上滾出三米多遠。「別傻笑,你這個小蟲子。」食人妖罵了一句,然後轉過頭來看著西格爾:「你有什麼辦法?你看上去比荒原上的野人還要淒慘,連件衣服都保不住。如果不是我的慈悲,把你放在靠近火山通道的牢房裡,你早就凍死了。你的性命就在我手裡,我可以用鞭子、刀子、烙鐵和飢餓得到我想要知道的一切答案,為什麼要用床鋪食物和女人換?你有什麼辦法證明你說的話?」

西格爾單膝跪下,低下頭假裝效忠:「你掌握我的生命,所以我沒有自由。皮鞭、刀子和烙鐵會損傷我的身體,影響我的工作效率。而飢餓生效的時間太慢了,會耽誤寶貴的時間,成為富翁而享受的時間。床、食物和女人是不錯的開始。」

「嗯哼,有些道理。但是這一切都是假想,是你的說法而已,也許這全都是欺騙。」食人妖說道:「一種新的高明的騙術,但是結局都是一樣的,成為一個好故事,然後死。」

「我能證明我所說的是真的。」西格爾指了指食人妖的手,然後說道:「首先,我需要你的匕首。」

「我的……匕首?」食人妖笑了:「你想讓我給你武器?這是多麼低級的騙術啊!你是在說笑話嗎?」

「我在為自己能否活下去而奮鬥,大人。」西格爾盯著食人妖,眼睛中只有堅定的神色。「生存沒有笑話。」

食人妖的笑聲戛然而止,他蹲下來看著西格爾,用鼻子嗅著氣味。食人妖可以通過氣味分辨恐懼、謊言和垂死的掙扎,但是這次他什麼都沒有聞出來。他和西格爾四目相對,兩個人誰都沒有眨眼,誰也沒有退卻。食人妖哼了一聲,「終於,你說了句有道理的話。我喜歡。」他把匕首扔在西格爾腳邊,站起身來,退到牢門口,然後說道:「證明一下吧。」

西格爾拿到匕首,用大腿擦乾上面的血漬,露出匕首的刃,用舌頭舔了舔,然後把匕首拋回去。「這是人工烤藍的匕首,不會生鏽,非常堅固。想要做到這一點,需要一種叫做托帕石的藍色寶石,用龍火藥劑溶解,添加進即將凝固的鐵水中,用白色炭火火焰烘烤,才能製作出來。過去托帕石只有舊大陸才有,價格昂貴,所以烤藍武器非常稀少。不過這把匕首不是舊大陸那邊的,而是新大陸的產品。摩拉之巔南面有一個叫做卡拉克西的村子,又叫做懶人洞,那裡其實有一個秘密的托帕石礦。你這把匕首就是出自那裡。」

「這只能說明你是一個武器工匠,說明不了別的。」

「你最近用這把匕首插過岩石,鋸齒裡面有碎屑。我想那個地方的石頭是一種粗壯的結晶岩,可能有淡黃色或者淡粉色。那些岩石看上去醜陋而且不能加工,但是有我在,我能從裡面找到寶石,例如紅水晶或者黃水晶。如果幸運的話,托帕石也是有可能的——你想再要一把這樣的匕首嗎?」西格爾充滿自信的說道,同時在心裡感謝矮人艾琳特,以及摩拉之巔的圖書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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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求生3


食人妖笑著拿過匕首,然後退出了牢房,侏儒趕緊跑過來用鏈條把牢門鎖上。「給他們更好的食物,拿些衣服和毯子來。」食人妖踢了侏儒一腳,接著說道:「多給他們些金藥水,對抵禦寒冷有好處。」

西格爾沒能獲得離開這裡的機會,但是他有了更多的東西。首先他有了衣服,是在亞麻布里塞了些羽毛和乾草的的破舊衣服;然後是一個陶罐,用來存放每天的粥;他又有了一個編制籃子,是用彎曲的細樹枝做成,侏儒總是會把黑面包放在籃子裡,將其當做餐盤。除此之外,他每天都能得到一個皮囊,裡面盛放著足夠喝上兩口的「金藥水」。

哼克半獸人一直在阻止西格爾去喝金藥水,但是對其他的事情不聞不問。西格爾自顧自的準備東西,在睡覺的角落把一些有用的材料藏起來。有一天,西格爾謊稱湯太淡了,一定要放很多鹽,但是第二天他又說鹽放多了,廚子一定是個笨蛋。侏儒隨口附和同意,結果被西格爾抓住話柄:「明天你幫我帶一些鹽,我自己加在粥裡。否則……」

西格爾也沒多說什麼,他給侏儒留下很大的想像空間。第二天他就有了一小包粗鹽。於是他就掰下籃子上的干樹枝,將鹽撒上去,一邊搓動一邊念頌咒語。樹枝迅速脫水,變成了灰黑色的碳。

『有了木炭,我就可以使用大部分火焰類法術了。』西格爾用撕裂開的衣服做成小布袋,用散開的線頭紮緊口,木炭就存放在這裡面。他做了三個這樣的小包,一個藏在身上,一個藏在睡覺的地方,一個藏在窗口的雪堆裡。雪是天然的乾燥劑,只要沒開始融化,它就能防止水滲進布袋裡。

冰是最容易得到的東西,西格爾有陶罐,窗外有雪和足夠的低溫,於是他就有了幾塊碎冰。目前還不是將碎冰變成冰刀的時候,很多工作還要背著半獸人進行。那雙綠色的眼睛總是在發光,很少有休息的時候。

西格爾設法要來了一些肥肉,這讓他儲存了脂肪。他揉碎了一些亞麻的線頭,將它們變得蓬鬆起來,就像是打散的棉花一樣。硝的獲得相對消耗時間,需要每天都尿到牆壁上,等乾燥之後刮下粉狀結晶物。每當西格爾做這件事情的時候,半獸人就像看到鬼一樣,躲在角落裡不停的說:「哼克,哼克。」西格爾也沒法解釋,難道要給半獸人普及煉金知識嗎?這門學科即使在法師聯合會也很少人去研究,大部分人會主要把精力放在咒語的練習上,所以煉金學書籍的借閱花費就很低,正適合西格爾。自己動手製造施法材料也很有樂趣,但因為純度不夠,所以在施展咒語的時候必須格外精細控制。不過配合冥想法,正好可以同時鍛鍊用腦和動手兩方面的能力。

西格爾耐心準備著,他還在牢房中找到了死蜘蛛、甲蟲殼,從食物中找到碎骨頭,這些都被他小心翼翼收集起來。食人妖在這期間曾經下來過一次,讓西格爾伸出手去看看他的傷勢。在治療藥水的幫助下,手腕已經開始恢復,新肉逐漸長了出來。食人妖以為是金藥水的功效,滿意地點頭離開了。

西格爾猜測自己傷勢痊癒的時候,就可能要被帶離這間牢房。雖然他準備的東西可以藏在鑰匙空間中,但是新環境不知道還適不適合逃跑。他決定入夜的時候就嘗試一下——所有的材料都隨身藏好。

侏儒提著盛放著粥木桶,另外還有一個胖胖的陶罐——那裡面是山羊奶,每隔三天就會給西格爾一些。西格爾拿著自己的罐子,走過去接羊奶,「不小心」將罐子打碎了。

「都怪我。」西格爾說道:「要不你把手裡的罐子遞給我吧。」

盛放羊奶的罐子比欄杆之間的縫隙要粗,侏儒塞了幾次都失敗了。他下意識地伸手摸腰,又猛地收回手來。「我去給你拿一個新罐子,等一會兒就是了。」

很好,侏儒隨身帶著牢房的鑰匙,確定了這一點,於是開始行動。

他點點頭,手指從地面石頭的縫隙中摸起一搓沙子。他輕聲念頌咒語,就看到侏儒搖搖晃晃。睏倦襲來,然後不可抵擋地征服了侏儒。羊奶灑在地上,侏儒也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之中。

西格爾笑了笑,他找到甲蟲的殼,在嘴邊親了一下,然後念起了召喚咒語。一隻冰霜硬角蟲在牢門外憑空出現,用力將侏儒的身體滾到欄杆旁邊。西格爾伸出手去,從侏儒剛剛伸手想要摸的口袋裡翻找,果然有牢門的鑰匙。

「想要出去嗎?」西格爾看看半獸人。

「哼克!」半獸人站起身來,老老實實站在西格爾身後。

消解了召喚出來的甲蟲,西格爾轉動鑰匙,牢門很快就被打開了。他順手摸走了捆綁牢房大門的鐵鏈子,這可以像鞭子一樣成為不錯的武器。西格爾自然也沒有忘記地上的瓦罐碎片,其中幾個比較鋒利的碎片可以臨時充當匕首。兩個人踏出牢房,儘管只是一小步,但這是通向自由的一小步。

「被帶進來的時候記得路嗎?」西格爾問道。

「哼克!」半獸人點點頭,自覺地走在前面。

他們先經過一段盤旋向上的石頭台階,幸好這裡的牆壁上有簡易的油燈照明,行走起來非常簡單。西格爾又順手取走了一盞燈,他可不像半獸人一樣擁有黑暗視覺。藉著油燈微弱的光芒,他發現地上的岩石非常古老,歷經長時間踩踏,已經光滑平整。這需要非常多的腳掌不斷打磨才能形成,可牢房很少有人下來。由此西格爾判斷牢房是後來改造才具備的用途,之前這裡只是一個普通的過道。

台階的盡頭是一扇上鎖的鐵欄門,欄杆又細又鏽,看上去可以輕易拆掉。不過西格爾制止了半獸人這樣做,以防驚動看守。他拿出麻線頭放在鑰匙孔的旁邊,隨值悄悄唸誦咒語,麻線頭像是觸手一樣鑽進了鑰匙孔,在裡面摸索,確定鎖眼的結構後和開啟的機關,然後吸附在上面開始轉動。只聽到「啪」的一聲輕響,牢門打開了。

線頭迅速燃燒,化為了灰燼。

這可是好不容易才用指頭搓出來的線頭,但只能承受一次施法。西格爾現在十分想念柔軟的棉花,因為用棉花能夠更加便利和精確的施放這個咒語,還可以反覆利用多次。不過現在不是挑剔的時候,前方還不知道會有怎樣的危險。

大門之後不遠處是一個大廳,裡面光線昏暗,煙霧繚繞。這裡不再使用低劣的油燈,而是在左右兩邊的牆上各有一排火炬,火炬台為人手的枯骨。火炬裡肯定添加了松油之類的物質,所以把頭頂的岩石熏得漆黑。不遠處有兩個通道,一個更高,一個則平著向左側拐彎。從拐彎的甬道那裡飄來了濃重的金藥水味道,混雜著麥酒和烤肉的香味。

哼克指著更高的通道,讓西格爾跟緊他。兩個人悄悄的前進,把腳步放得很輕。三十六節又陡又急的台階之後,西格爾聽到前方傳來輕輕的鼾聲,於是探頭看去。一個身形憔悴,皮膚緊皺的老人正在打盹。他留著一束長長的白鬍子,懷裡抱著一根木頭短矛,襤褸的舊衣服上滿是油污。他打盹的位置非常不好,剛巧把通道擋住。哼克示意掐死他,不過西格爾擺擺手。他擔心如果不能一瞬間完成擊殺,說不定這個人掙扎的聲音會被聽到。這裡作為哨崗,說不定會有隱藏起來的報警裝置。

西格爾拿出死蜘蛛在手掌心,然後用另一隻手輕輕揉搓蜘蛛的屍體,低聲默唸咒語。屍體在魔法的作用下變成綠色的軟膏,只有很小的一堆。西格爾往自己的雙手上塗抹,然後又擦到哼克的手掌上。

軟膏帶著一種溫熱的感覺,非常粗糙。這是模仿蜘蛛在牆壁上運動能力的蛛行術,不過是在缺乏材料下的弱化版本。只能提供兩個人四隻手的攀爬能力,持續時間也短得多。西格爾演示了從天花板上用手吸著走的神奇技術,哼克扳手將信將疑,也有模學樣的跟著做。兩個人跨過睡覺的老人,繼續向上前進。

一步接一步,似乎台階永遠沒有盡頭,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難道是在地獄中嗎?西格爾不禁懷疑,難道我被關在地底很深的位置,但是從窗口飄進來的雪又是怎麼回事?白天的時候還有陽光,夜晚的時候也有星星,難道那些都是錯覺?西格爾經歷過幻境的折磨,這裡似乎又有了類似的感覺。他看著哼克的後背,一邊數著台階的數量一邊默默跟隨。一百,他對自己承諾,如果再走一百台還在攀登,那麼這就是假的,是陷阱。

等他數到六十二的時候,台階終於到頭了。一扇鑲鐵石門擋住了去路。哼克把耳朵貼到門上,仔細聽了一會兒,然後用力擰斷了門栓,把整扇石門拆卸下來,兩個人小心翼翼的將門放倒。

一股熱氣從另一側撲面而來,夾雜著巨大的硫磺氣味。哼克率先從大門穿過去,後背緊緊貼著牆壁,側著移動著。西格爾跨上最後幾節台階,終於明白他們到了什麼地方。

這是一座火山的內壁,抬頭向上就能看到圓形的火山口,星光透過升騰的煙霧照射下來。一個螺旋形的通道從上至下貫穿,一直深入火山口底部的熔岩層。通道能容一個人行走,但是這裡的環境給人莫名的壓迫感,為了尋找安全感,大家不自覺地就會想烤爐中的燒餅一樣,後背緊貼著牆壁。西格爾向下看著熔岩,發現有好幾十隻火焰蜥蜴正在裡面捕食。他們的食物是新生不久的火元素,這裡的熔岩提供了元素生物凝結誕生的必要環境,同時也吸引了火焰掠食者。螺旋形通道的底部還有一個出口,更大更黑暗,那可能是火蜥蜴的通行口。西格爾抬頭往上看,從火山口出去是目前唯一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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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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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求生3


食人妖笑著拿過匕首,然後退出了牢房,侏儒趕緊跑過來用鏈條把牢門鎖上。「給他們更好的食物,拿些衣服和毯子來。」食人妖踢了侏儒一腳,接著說道:「多給他們些金藥水,對抵禦寒冷有好處。」

西格爾沒能獲得離開這裡的機會,但是他有了更多的東西。首先他有了衣服,是在亞麻布里塞了些羽毛和乾草的的破舊衣服;然後是一個陶罐,用來存放每天的粥;他又有了一個編制籃子,是用彎曲的細樹枝做成,侏儒總是會把黑面包放在籃子裡,將其當做餐盤。除此之外,他每天都能得到一個皮囊,裡面盛放著足夠喝上兩口的「金藥水」。

哼克半獸人一直在阻止西格爾去喝金藥水,但是對其他的事情不聞不問。西格爾自顧自的準備東西,在睡覺的角落把一些有用的材料藏起來。有一天,西格爾謊稱湯太淡了,一定要放很多鹽,但是第二天他又說鹽放多了,廚子一定是個笨蛋。侏儒隨口附和同意,結果被西格爾抓住話柄:「明天你幫我帶一些鹽,我自己加在粥裡。否則……」

西格爾也沒多說什麼,他給侏儒留下很大的想像空間。第二天他就有了一小包粗鹽。於是他就掰下籃子上的干樹枝,將鹽撒上去,一邊搓動一邊念頌咒語。樹枝迅速脫水,變成了灰黑色的碳。

『有了木炭,我就可以使用大部分火焰類法術了。』西格爾用撕裂開的衣服做成小布袋,用散開的線頭紮緊口,木炭就存放在這裡面。他做了三個這樣的小包,一個藏在身上,一個藏在睡覺的地方,一個藏在窗口的雪堆裡。雪是天然的乾燥劑,只要沒開始融化,它就能防止水滲進布袋裡。

冰是最容易得到的東西,西格爾有陶罐,窗外有雪和足夠的低溫,於是他就有了幾塊碎冰。目前還不是將碎冰變成冰刀的時候,很多工作還要背著半獸人進行。那雙綠色的眼睛總是在發光,很少有休息的時候。

西格爾設法要來了一些肥肉,這讓他儲存了脂肪。他揉碎了一些亞麻的線頭,將它們變得蓬鬆起來,就像是打散的棉花一樣。硝的獲得相對消耗時間,需要每天都尿到牆壁上,等乾燥之後刮下粉狀結晶物。每當西格爾做這件事情的時候,半獸人就像看到鬼一樣,躲在角落裡不停的說:「哼克,哼克。」西格爾也沒法解釋,難道要給半獸人普及煉金知識嗎?這門學科即使在法師聯合會也很少人去研究,大部分人會主要把精力放在咒語的練習上,所以煉金學書籍的借閱花費就很低,正適合西格爾。自己動手製造施法材料也很有樂趣,但因為純度不夠,所以在施展咒語的時候必須格外精細控制。不過配合冥想法,正好可以同時鍛鍊用腦和動手兩方面的能力。

西格爾耐心準備著,他還在牢房中找到了死蜘蛛、甲蟲殼,從食物中找到碎骨頭,這些都被他小心翼翼收集起來。食人妖在這期間曾經下來過一次,讓西格爾伸出手去看看他的傷勢。在治療藥水的幫助下,手腕已經開始恢復,新肉逐漸長了出來。食人妖以為是金藥水的功效,滿意地點頭離開了。

西格爾猜測自己傷勢痊癒的時候,就可能要被帶離這間牢房。雖然他準備的東西可以藏在鑰匙空間中,但是新環境不知道還適不適合逃跑。他決定入夜的時候就嘗試一下——所有的材料都隨身藏好。

侏儒提著盛放著粥木桶,另外還有一個胖胖的陶罐——那裡面是山羊奶,每隔三天就會給西格爾一些。西格爾拿著自己的罐子,走過去接羊奶,「不小心」將罐子打碎了。

「都怪我。」西格爾說道:「要不你把手裡的罐子遞給我吧。」

盛放羊奶的罐子比欄杆之間的縫隙要粗,侏儒塞了幾次都失敗了。他下意識地伸手摸腰,又猛地收回手來。「我去給你拿一個新罐子,等一會兒就是了。」

很好,侏儒隨身帶著牢房的鑰匙,確定了這一點,於是開始行動。

他點點頭,手指從地面石頭的縫隙中摸起一搓沙子。他輕聲念頌咒語,就看到侏儒搖搖晃晃。睏倦襲來,然後不可抵擋地征服了侏儒。羊奶灑在地上,侏儒也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之中。

西格爾笑了笑,他找到甲蟲的殼,在嘴邊親了一下,然後念起了召喚咒語。一隻冰霜硬角蟲在牢門外憑空出現,用力將侏儒的身體滾到欄杆旁邊。西格爾伸出手去,從侏儒剛剛伸手想要摸的口袋裡翻找,果然有牢門的鑰匙。

「想要出去嗎?」西格爾看看半獸人。

「哼克!」半獸人站起身來,老老實實站在西格爾身後。

消解了召喚出來的甲蟲,西格爾轉動鑰匙,牢門很快就被打開了。他順手摸走了捆綁牢房大門的鐵鏈子,這可以像鞭子一樣成為不錯的武器。西格爾自然也沒有忘記地上的瓦罐碎片,其中幾個比較鋒利的碎片可以臨時充當匕首。兩個人踏出牢房,儘管只是一小步,但這是通向自由的一小步。

「被帶進來的時候記得路嗎?」西格爾問道。

「哼克!」半獸人點點頭,自覺地走在前面。

他們先經過一段盤旋向上的石頭台階,幸好這裡的牆壁上有簡易的油燈照明,行走起來非常簡單。西格爾又順手取走了一盞燈,他可不像半獸人一樣擁有黑暗視覺。藉著油燈微弱的光芒,他發現地上的岩石非常古老,歷經長時間踩踏,已經光滑平整。這需要非常多的腳掌不斷打磨才能形成,可牢房很少有人下來。由此西格爾判斷牢房是後來改造才具備的用途,之前這裡只是一個普通的過道。

台階的盡頭是一扇上鎖的鐵欄門,欄杆又細又鏽,看上去可以輕易拆掉。不過西格爾制止了半獸人這樣做,以防驚動看守。他拿出麻線頭放在鑰匙孔的旁邊,隨值悄悄唸誦咒語,麻線頭像是觸手一樣鑽進了鑰匙孔,在裡面摸索,確定鎖眼的結構後和開啟的機關,然後吸附在上面開始轉動。只聽到「啪」的一聲輕響,牢門打開了。

線頭迅速燃燒,化為了灰燼。

這可是好不容易才用指頭搓出來的線頭,但只能承受一次施法。西格爾現在十分想念柔軟的棉花,因為用棉花能夠更加便利和精確的施放這個咒語,還可以反覆利用多次。不過現在不是挑剔的時候,前方還不知道會有怎樣的危險。

大門之後不遠處是一個大廳,裡面光線昏暗,煙霧繚繞。這裡不再使用低劣的油燈,而是在左右兩邊的牆上各有一排火炬,火炬台為人手的枯骨。火炬裡肯定添加了松油之類的物質,所以把頭頂的岩石熏得漆黑。不遠處有兩個通道,一個更高,一個則平著向左側拐彎。從拐彎的甬道那裡飄來了濃重的金藥水味道,混雜著麥酒和烤肉的香味。

哼克指著更高的通道,讓西格爾跟緊他。兩個人悄悄的前進,把腳步放得很輕。三十六節又陡又急的台階之後,西格爾聽到前方傳來輕輕的鼾聲,於是探頭看去。一個身形憔悴,皮膚緊皺的老人正在打盹。他留著一束長長的白鬍子,懷裡抱著一根木頭短矛,襤褸的舊衣服上滿是油污。他打盹的位置非常不好,剛巧把通道擋住。哼克示意掐死他,不過西格爾擺擺手。他擔心如果不能一瞬間完成擊殺,說不定這個人掙扎的聲音會被聽到。這裡作為哨崗,說不定會有隱藏起來的報警裝置。

西格爾拿出死蜘蛛在手掌心,然後用另一隻手輕輕揉搓蜘蛛的屍體,低聲默唸咒語。屍體在魔法的作用下變成綠色的軟膏,只有很小的一堆。西格爾往自己的雙手上塗抹,然後又擦到哼克的手掌上。

軟膏帶著一種溫熱的感覺,非常粗糙。這是模仿蜘蛛在牆壁上運動能力的蛛行術,不過是在缺乏材料下的弱化版本。只能提供兩個人四隻手的攀爬能力,持續時間也短得多。西格爾演示了從天花板上用手吸著走的神奇技術,哼克扳手將信將疑,也有模學樣的跟著做。兩個人跨過睡覺的老人,繼續向上前進。

一步接一步,似乎台階永遠沒有盡頭,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難道是在地獄中嗎?西格爾不禁懷疑,難道我被關在地底很深的位置,但是從窗口飄進來的雪又是怎麼回事?白天的時候還有陽光,夜晚的時候也有星星,難道那些都是錯覺?西格爾經歷過幻境的折磨,這裡似乎又有了類似的感覺。他看著哼克的後背,一邊數著台階的數量一邊默默跟隨。一百,他對自己承諾,如果再走一百台還在攀登,那麼這就是假的,是陷阱。

等他數到六十二的時候,台階終於到頭了。一扇鑲鐵石門擋住了去路。哼克把耳朵貼到門上,仔細聽了一會兒,然後用力擰斷了門栓,把整扇石門拆卸下來,兩個人小心翼翼的將門放倒。

一股熱氣從另一側撲面而來,夾雜著巨大的硫磺氣味。哼克率先從大門穿過去,後背緊緊貼著牆壁,側著移動著。西格爾跨上最後幾節台階,終於明白他們到了什麼地方。

這是一座火山的內壁,抬頭向上就能看到圓形的火山口,星光透過升騰的煙霧照射下來。一個螺旋形的通道從上至下貫穿,一直深入火山口底部的熔岩層。通道能容一個人行走,但是這裡的環境給人莫名的壓迫感,為了尋找安全感,大家不自覺地就會想烤爐中的燒餅一樣,後背緊貼著牆壁。西格爾向下看著熔岩,發現有好幾十隻火焰蜥蜴正在裡面捕食。他們的食物是新生不久的火元素,這裡的熔岩提供了元素生物凝結誕生的必要環境,同時也吸引了火焰掠食者。螺旋形通道的底部還有一個出口,更大更黑暗,那可能是火蜥蜴的通行口。西格爾抬頭往上看,從火山口出去是目前唯一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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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求生5


兩個人坐在羚牛的後背上,將柔軟的長毛當做毯子蓋在身上。魔法羚牛的身體中自然散發著暖暖的體溫,令雙腿得以休息恢復。他們在離開雪山的時候,腳上只有薄薄的一層麻布包裹,這還是出逃的時候隨手撿來的。現在有發熱的暖毛蓋腳,只覺得好像在天堂一般。

向身後看去,雄偉的火山透露出一股陰鬱之氣,山頭也被灰色的雲團所籠罩,不時有紅色的火光冒出來。也不知道火山的噴發會不會影響那條通道。對於囚禁他的人,西格爾自然沒什麼好的感覺,『願熔岩吞沒他們』。只是不知道里面會不會有其他囚犯,他們會不會被波及。

他們前進的方向上,沒有受到火山煙氣的影響,天上的星星更亮,好似近在咫尺,觸手可及。一彎新月掛在清朗的夜空中,顯得碩大無朋。西格爾盯著星空,通過星辰的圖案來判斷方向。他發現下山的方向是向北走,如果身後的山脈是城牆山脈,那麼他已經穿過了人類的城堡防線,到達獸人控制的區域。

從這裡想要回去非常困難,即使是旅行法師威廉-艾力克,他的腳步也極少踏足這片區域。記得在法師聯合會的會議室,城牆山脈的地圖上也沒有火山標誌。這裡很可能是一片未知的土地,可自己是怎麼到這裡來的呢?

西格爾陷入了思考,努力回憶自己出事的情景。他只記得被咒語杖弄瞎了雙眼,然後又被騎兵撞下山崖。好像自己並沒有摔到堅實的地面上,羽落術生效的瞬間可能是落到河水中,只有這個才能解釋為什麼受的傷如此之輕。

然後可能是河水帶著自己漂了很長時間?西格爾想了想,認為這很有可能。雖然自己當時身穿胸甲,厚厚的衣服和披風都是累贅,但是羽落術的確可以使他更好的漂浮在水面上。即使不能像羽毛一樣輕,可獲得和木頭一樣的浮力毫無困難。之後又發生了什麼?河水只能從高到低流淌,總不能翻山越嶺,把自己帶到山脈北側吧?西格爾只能推測自己掉進了地下暗河,如果是這樣的話,他都要感嘆自己命大。

之後發生的事情無非是被發現、被掠奪,被販賣。西格爾既然已經逃了出來,也就不再想這些事情。他現在唯獨擔心珍妮特,當然還有比爾爵士,埃文和王子殿下。不知道黑血城堡的史林特家族會怎麼對待他們。從交戰的情況看,他們應該以俘獲王子為最重要目的,不會害其性命。是為了贖金,還是為了政治目的?西格爾不得而知。考慮到繁星王國仍是新舊大陸上最強盛的國家,王子的安全還是可以指望的。貴族的力量也不容小視,托德伯爵就有兩座大型城堡和五座小型城堡,他能動員的力量也遠超黑血要塞。再說,貴族戰鬥之間,支付贖金保住性命是慣例,他們應當沒事。

珍妮特,只希望她能夠用變身的能力倖存下來。西格爾覺得這應該也沒什麼問題,畢竟她也是有能力騙人的……就像變身麥芽-小指頭那樣。

西格爾沉思了一會兒,然後向風暴之神祈禱,保佑他們平安。隨後他閉上眼睛,集中精神聯繫上渡鴉魔寵。估計是距離過於遙遠,西格爾已經很難再通過魔寵的眼睛觀察周圍的情況,他只能用意念下達指令,讓渡鴉巴隆開始在城牆山脈尋找噴發的火山。只要找到這個地標,那麼就可以逐步將魔寵召回自己身邊。有了天上的眼睛,西格爾下一步的行動,不管是翻越山脈回去,還是深入獸人領地看看情況,就都會有更多的選擇。

火山的爆發嚇跑了很多動物,至少他們在下山的過程中沒有遇到。兩個人飢腸轆轆,其實正想捕獵些動物來吃。可是在完全的冰雪環境中尋找食物實在是太難了,如果不是有羚牛在他們節省腳力,他們的體力根本不足以保證下山的消耗。如果達到那樣的境地,西格爾就只能選擇開啟鑰匙空間,冒著完全暴露秘密的風險,取出裡面的食物——他實在不想這樣做。不過他們經過一夜的跋涉,終於到達林地線。從這裡向下,山坡上開始有一些樹木生長,大多是松樹和雲杉,一些裸露的地面上還有苔蘚。有植物有意味著可能有動物生活,也就有食物。西格爾決定暫時在這裡減慢腳步,尋找食物和避難所。

「我們必須要休息,開始找吃的。」西格爾對哼克半獸人說道:「在雪山環境體力會迅速消耗,我們不能冒險前進了。」

「哼克。」半獸人跳下羚牛的後背,用手指了指牛的脖子,做了一個切開的手勢。

「哦,不行,這是召喚的生物,殺了不會有屍體的,沒法吃。」西格爾解釋道。「我們必須從其他地方找尋食物。」

羚牛哼哼鼻子,它張開嘴示意法師再添加木炭條。西格爾手裡只剩下最後一根,為了還能施放其他火焰法術,就不能再給羚牛了。於是西格爾也跳了下來,拍拍牛頭,將它反召喚。羚牛最後哞叫一聲,化成粉塵消散在空氣中。

哼克驚訝的看著這一幕,對於這位獄友越來越看不透。他身上具有神奇的力量,就像是村子中的巫祭一樣,但是又不盡相同。村子裡面的巫祭可不能從胯下變出那麼多東西來。在一同被關在牢房的這半個月中,他已經從那裡掏出了餅子、瓶子,還用那裡的毛織成大網。這個人類在下山的時候居然能夠掏出一頭牛來,這已經不能用神奇兩字簡單的概括了。也許這個山脈南面的巫祭與眾不同,都是信仰生育之魂的嗎?為什麼所有的法術都離不開下三路?

而且這個南方巫祭是個男的,他的東西都藏在哪裡?他剛被扔進監獄的時候可沒穿衣服,上下所有部位都暴露著,早就看過了,沒什麼可以藏的地方。哼克突然一驚,『難道他下面那話兒是假的,其實她是個沒胸部的女人,所以才能藏東西?』他越想越對,越想越好奇,這個問題已經困擾他好長時間了,今天必須搞明白。

於是半獸人走到西格爾面前,「哼克」的叫了一聲,算是為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打個招呼。西格爾自然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就看見半獸人突然抓向他的下體,狠狠拽了一下。

這下太出乎意料了,西格爾一瞬間以為半獸人露出了邪惡的真面目,要對自己發動襲擊。他努力向後閃開,但是深陷至腳踝的雪地影響了他的速度,他還是被抓中了。這種劇痛非常人所能忍受,他手中的寒冰法術失去控制,沒有能夠激發出來。

半獸人抓了一下,感覺那是真的,於是更加搞不明白了。他一邊嘀咕著「哼克?哼克?」一邊撓著頭上的短毛。西格爾倒在地上,手抓住地上的雪,用魔法的力量將它們塑造成冰刃。他正要為生死展開搏鬥,就看到半獸人面帶疑惑,轉身往樹林中走去。

「這到底是在幹什麼?」西格爾有氣沒處發洩,只能恨恨的盯著半獸人的背影。「真搞不明白你的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如果再敢突然朝我伸手,我就會割開你的喉嚨!」

半獸人聳聳肩,「哼克,哼克。」他回答道。

西格爾揉著痛處,又罵了兩句,突然有些驚訝的看著手裡的冰刃。他回想一下剛才製造匕首的狀態,那是完全集中的精神和恰到好處的魔法控制共同完成的效果。這把匕首的形狀很像西格爾那隻黑曜石匕首,這可能是下意識的結果。他所使用的咒語很簡單,只是基本的塑形和變化咒,但是從用咒語製造這把匕首的過程中,西格爾領悟到新的經驗:魔法是有規律的學習結果,但更應該是隨心所欲的創造過程。西格爾用布纏起匕首,作為握柄,這算是他目前最好用的武器——除去鑰匙空間的那些之外。

兩個人在踩著佈滿松針的雪向前走,一邊前進一邊觀察周圍的情況。哼克發現了一個螞蟻窩,可以看到一大堆發酵腐壞的針葉堆成的小丘。半獸人折下一截樹枝,調開小丘,就看到無數又黑又大的螞蟻爬來爬去。

「你不會想說這個能吃吧?」西格爾問道。

「哼克,哼克!」半獸人連忙否認。他把身上的麻布衣服脫下來,挖了一個小坑,平鋪在裡面。然後他又把螞蟻窩挖開,用力向下翻找。黑色的螞蟻到處亂爬,試圖避開這場「天災」。不過哼克不為所動,用棍子一塊一塊鏟開泥土。「哼克!」他輕呼一聲,然後用手抓起一大把螞蟻,放在衣服坑裡。西格爾湊過去看,發現裡面有很多蟲卵、還有一些發白的幼蟲。受到驚嚇的螞蟻趕忙將蟲卵往回搬運,留下爬不動的幼蟲在衣服裡面掙扎。

半獸人捏起一些螞蟻幼蟲放在嘴裡,用力咀嚼。「哼克!」看上去他很滿意的樣子。他也示意西格爾嘗嘗。幼蟲又黏又軟,吃上去味道非常臭,西格爾只覺得全身都在打冷戰。直到好幾口之後,他才逐漸適應了這種味道。

螞蟻幼蟲只能解一時的飢餓,而且滿嘴都是這個臭味,讓西格爾徹底失去食慾——也許這才是吃螞蟻的要點?哼克半獸人抖落剩下的螞蟻,把衣服重新穿起來。他又向前翻找,挖開一處陡坡,拽出松樹的根。其中最嫩的部分擦乾淨就可以吃,而這種食物讓半獸人看上去很享受。西格爾拿過來,嘗試著要上幾口。這終於不再是一種發臭的東西,而像是苦澀的老芹菜。總比沒有吃的強,西格爾安慰自己。同時他也發現了哼克的好處——他的野外求生能力非常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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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求生6


兩個人一直順著雲杉林向下走,哼克總是能發現吃的東西。他能撥開枯死的雲杉樹皮,找到隱藏在下面的蟲子,他能找到掩蓋在樹枝後面的松鼠窩。儘管沒抓到松鼠,但是裡面存著的松子夠兩個人在路上慢慢吃的了。

西格爾很耐心的觀察哼克的行動,學習他的行為方式,努力體會在野外求生的思想要素。他現在還不能像半獸人那樣,將這片雪中松林當成自家的田地那般閒庭信步,但是現在在他眼中,荒原也不像過去那樣冷漠和危險,這裡處處隱藏著生機。

突然,半獸人伏低了身子,用手示意西格爾也這麼做。他指著前面,西格爾發現一頭漂亮的長角鹿正躲在松樹後面,用力拽著地上的枝條,撕開外皮吃中間的嫩芯。這頭鹿並不大,但是對於兩個人來說可算得上一場大餐。不知道它為什麼會獨自在這裡行動,只能認為這是自然的恩惠吧。

半獸人伸出手來,索要西格爾手中的冰匕首。西格爾想了想,就把匕首給了他。作為法師,他還有足夠的體力和精力使用咒語,召喚冰與火打擊敵人。所以相對來說,匕首並不是重要的武器。他想看看半獸人有了武器之後會怎樣行動,來判斷到底能不能信任他。

哼克拿過匕首,掂了掂重量,反握在手裡。他往嘴裡塞了一把雪,好掩蓋呼吸吐出的熱氣。半獸人悄悄靠近長角鹿,避開上風的方向,也避開鹿的視野前方。他逐漸接近,做好衝鋒的準備。

西格爾遠遠地看著這一幕,但是他也沒閒著。利用哼克找來的松子,他可以借助法術的力量加強松子的香氣,吸引鹿的注意力。西格爾也不知道長角鹿會不會對松子感興趣,但是他手邊也只有這種東西了。長角鹿一邊用蹄子刨地,一邊抬起頭來朝西格爾的方向嗅。法師躲在雪堆後面,長角鹿看不到他,卻被松子的香味迷惑住,完全沒發現身後趁機接近的半獸人。

「哼克!」半獸人猛地衝了上去,一把抱住了鹿的腰。長角鹿用力蹬地,頭使勁的往後甩,試圖用角傷害襲擊者。哼克早有準備,用胳膊夾住了鹿的脖子,將它的身子使勁向後對折。只聽著咔嚓一聲,骨頭斷裂的聲音,半獸人用蠻力解決了戰鬥。

半獸人招招手,讓西格爾趕緊過去。他用冰匕首劃開了鹿脖子上的血管,低下頭用力喝起來。血中蘊含著強大的力量,代表著生的力量,在這野外是上好的食物。半獸人喝了兩口,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然後把位置讓給西格爾。

西格爾以前也常吃用動物血做成的食品,比如血腸和血塊的燉菜。他伏下身子開始喝,卻意外的感到難受。一陣抽搐感從他的心臟處湧上來,讓他的呼吸急促,頭腦發暈,視線之內天旋地轉。一時間,他覺得這血對他來說就像劇毒一樣,根本無法下嚥。西格爾趕忙鬆開鹿,躺倒在地上努力平復呼吸。這不是腸胃引起的抽搐,更像是身體更深層次的抗拒。

哼克以為西格爾不適應喝鹿血,這才倒在地上。他只是聳聳肩膀,低下頭自己喝起來。食物可不能夠浪費,尤其是在這冰天雪地之中。哼克從小接受的教育說,任何浪費的食物都會招來厄運,魔鬼和惡靈都會盯上你,尋找機會把你殺死、吃掉。

血液凝結之後,半獸人又開始用冰刃剝鹿皮。這頭鹿的皮肯定不夠給兩個人做成衣服,但是四隻溫暖的靴子絕對綽綽有餘。西格爾這個時候才逐漸恢復過來,他終於想明白剛才的抽搐是由什麼引起的:在囚龍洞穴,血魔法師試圖鑽進他身體的時候,將血液灌進他的口鼻的時候,西格爾就這場抽搐過。

「到底是出了什麼毛病呢?」西格爾皺著眉頭想了又想。還好除了不能進食血液之外,暫時還沒發現其他的異常。而且力量、速度、耐力和施法能力各個方面,仍舊和之前一樣。西格爾將這件事記在心裡,等有條件之後讓醫師好好檢查一下。裡斯醫師對於治療血液疾病似乎很有辦法,希望還能碰到他。

從雪地上坐起來之後,西格爾就專心投入的生存大計上。他折下樹枝,又找到蓬鬆的黃色蔓藤,只要揉搓一下就可以用作引火的材料。身為一個法師,他自然用不著鑽木或者打擊燧石來取火,只需要聚集自然界中的火元素。在冰雪覆蓋之地,空氣中其實非常乾燥,生火比在熱帶雨林之中簡單得多。西格爾小心捧著火種,很快將松枝點燃。火苗歡快地燃燒著,不斷有松油滴落下來,發出嗶啵嗶啵的聲音。

用雪在火堆周圍圍了個擋風牆,西格爾就放心的去收集大樹枝,把樹皮剝下來,和樹枝分開燃燒。哼克扔過來幾塊鹿肉,還有肢解出來的心臟和肝臟,西格爾就負責在火上烘烤這些寶貴的食材。過了不一會兒,香氣已經飄散開來,聞上去讓人彷彿置身仙境。

鹿皮這個時候已經剝好了,哼克將其鋪在地上,有毛的一側向上。於是兩個人坐在柔軟光滑的毛皮墊子上,每個人手裡都捧著熱氣騰騰的鹿肉。一大口咬下去,香氣濃郁,只覺得全身每一處毛孔都恢復了活力,一切痛苦都被驅離,比世上什麼靈丹妙藥都能提振士氣。西格爾曾經吃過招待王子的晚餐、吃過矮人的盛宴、成為貴族之後的歡慶也算是不錯的食物,但是它們加起來都不及今天吃的一半好吃。他們的手裡有大塊的肉,火堆上還烤著一些,旁邊雪地上還有不少仍未處理完成——這種「豐收」的感覺比任何事情都好。雪地的鹿肉迅速填飽了兩個人飢餓的肚腹,也為他們添加了行動的信心和活力。

西格爾一直殫精竭慮為逃跑做著各種計畫,一路上精神緊張,身體也疲憊不已。不斷用劣質的施法材料釋放咒語,也大大消耗了他的體力和精力。在這冰天雪地裡,他依靠求生的意志不斷和大自然對抗,挑戰身體極限,努力呵護著生命之火的燃燒,保持它的溫暖。經過一夜的極限求生,只有到這個時候他才能停下來進行休息,好好看看這個地方。鮮少有人類能到達城牆山脈的北方,這其中更只有零星幾個能夠返回,得以向旁人講述他們的見聞。

太陽從東方升起,儘管只能帶來微弱的溫度,但是金色的光輝仍讓人覺得親近。今天沒有雲朵,也就不會飄雪。放眼望去,頭頂上就是一片美麗晴朗的天空。在蒼穹之下,北方的林地一望無際,綿延向下的道道山嶺上滿是松柏和雲杉。周圍非常寂靜,但是如果仔細傾聽,還是能分辨出動物活動發出的響聲。西格爾黑色的眼睛從樹林中掃過,敏銳的博捉到了一個小小的鹿群,兩隻雲豹和在樹枝上跳來跳去的松鼠。遠處的山腳下有一片非常明亮的反光,定睛一望,原來是一條仍未結凍的溪流。西格爾現在躺在溫暖的鹿皮上休息,身邊有火堆可以取暖,火上有鹿肉可以吃,他的身體告訴他,目前他只想待在這裡,一動也不願動。

但是這裡畢竟不能停留太久,危險仍未消失,最晚在火山爆發結束之後,敵人就會派出小隊進行搜索——甚至他們已經在路上了。或許羚牛的腳印會迷惑他們,或許這片松林是最好的掩護,或許依靠魔法的力量西格爾就能幹掉全部追兵,但是他不敢賭。兩個人很奢侈的休息了一刻鐘,然後又分頭忙碌起來。

跟隨比爾爵士學習的好處又體現出來,西格爾對於製造簡單的戰鬥裝備早已輕車熟路,再有了魔法的協助下更是如虎添翼。剝下樹枝的皮作為繩索,纏在切削出的木片上形成捆綁點,西格爾很快就做出了簡易的鹿皮靴。在咒語的加持下,冰匕首非常鋒利,很快就把鹿角削尖,從中間分成兩半,正好可以用作雙持的多叉戟。如果遇到了敵人或者掠食動物,這種武器要比短短的匕首好用得多。他們又在鹿的膀胱裡塞滿雪,隔著鹿胃加熱,使雪融化,再把這暖暖的膀胱貼身放好,於是就有了水囊。

他們用剩下的鹿皮做口袋,將肉儘可能打包帶走。用鹿的骨頭和火焰的力量,西格爾再次嘗試召喚坐騎,可惜法術失敗,失控的魔法能量在他體內四處亂撞。在平息之前,施放咒語的失敗幾率大大增加,所以西格爾暫時不再做類似的嘗試。兩個人靠著天賦的雙腿,一邊啃著烤熟的內臟,一邊背著戰利品向山下走。

他們的目標是那條山谷中的溪流,順著它流淌的方向前進,碰到聚居地的可能性要高很多。即便沒有村落,溪流也可以提供充足的飲水,說不定裡面還有可以食用的魚。許多動物會到溪邊飲水,這也可以增加兩個人的食物來源。如果碰上掠食動物,那麼還有鹿角戟和西格爾的魔法可以用。

他們走了整整一個白天,路上也沒有停下來,吃的是貼身放著的熟鹿肉——雖然沒有上凍,但仍舊是又冷又硬。他們穿過三道山谷,慢慢走出了連綿的山脈。在兩個人眼前是一片開闊的土地,白雪一直蔓延到遠方的地平線。這裡只有幾個又圓又緩的丘陵,上面除了松柏之外,已經有一些耐旱的落葉樹種存在。哼克指著東面的方向,可以看到許多稀薄的煙柱從小丘後面升起。

「哼克!」他指指自己,「哼克!」他又指了指煙柱,然後露出了笑容。

其實西格爾也不確定半獸人是不是在笑,那張長著獠牙和粗眉的醜陋面孔即使笑起來也足夠駭人。不過西格爾能夠明白半獸人的意思,那幾個煙柱所在的位置就是他們的目的地,哼克的部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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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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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此路不通1


繞過丘陵,可以看到沿河有不少篝火,點綴在獸皮和羊氈匆匆搭起的帳篷旁邊。有幾個背靠山丘,用岩石圍起來的窩棚,鋪上乾枯的松枝和毛皮做屋頂,門前裝飾著野獸的牙齒和五彩斑斕的石子。西格爾看見幾個半獸人在火堆旁淬著長木矛的尖頭,一邊還擲矛試手;兩位穿毛皮的年輕人用棍棒互相擊打,跳過篝火追逐對方,口中呼喝不斷;十來個大胸脯的半獸人坐成圓圈,給弓箭上羽毛。西格爾起初以為這裡沒有哨兵,但是從背後的雪地裡突然站起來幾個矮小的半獸人,他們披著苔蘚和樹枝做成的斗篷,身上再覆蓋上新雪,完美的和環境融合在一起。這些人手裡拿著非常簡易的弓箭,腰上別著幾根削尖的木頭短矛。

「哼克!」半獸人大喊一聲,把身後的鹿皮口袋解下來,扔在地上。大半隻鹿從口袋裡滾出來,自然有女人上來收拾。西格爾以為會看到迎接同胞的場面,但是卻只從這些村民眼中看到了緊張和疏離。

哼克半獸人毫不在意,或者是在裝作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揮手讓法師跟上,帶著他穿過營地。幾個不怕生的小孩從西格爾身前跑過,好奇地打量西格爾,對他的相貌指指點點。不過在西格爾看來,這些孩子身上屬於獸人的特徵比這裡年長的居民更加明顯,顯然是不斷通婚的結果。獸人的成長速度較人類要快,他們的特性能夠最快傳遞給後代。在屬於人類的部分還沒有成熟的時候,獸人的血脈已經可以開始延續了。所以半獸人之間的通婚,隨著男女結合年齡的降低,獸人特徵就會更多從後代身上顯現出來。

兩人來到營地距離河水最遠的地方,這裡有一片倒伏並枯萎的松樹圍成的空地,中間還有一個破爛的帳篷。可以看得出來前不久這裡經歷了一場大雪,帳篷就是被雪壓塌的。除了帳篷之外,這裡還能看到拴狗的鏈子和幾個陶罐。哼克半獸人來到這裡,一聲不吭的開始收拾起帳篷來。

西格爾想上前搭把手,卻被哼克推開。半獸人也不用任何工具,只用自己的手挖開雪,重新豎起帳篷的支架,把破布綁好,然後開始清理原先裡面的東西。周圍的半獸人也沒有幫忙的,他們仍舊自顧自忙碌著。鹿肉在村子裡被分開,每家都得到了手掌大小的一塊。他們也不來找哼克致謝,拿著吃的東西各自回家用火燒烤。

這難道是北方半獸人的生活習慣嗎?西格爾拽著下巴上的短鬚,一邊打量周圍一邊想著。如果互相之間不幫助的話還組成部落做什麼,這不合常理。而且半獸人哼克從一路上的表現來看,是個優秀的野外生存者,而這個村子也不見任何種植作物,具備捕獵技巧的成員地位應該比較高才是。一切都是怎麼了?

哼克半獸人收拾好帳篷,跪著走了進去。西格爾低頭向裡看,發現他朝身前的一個拳頭大小的布袋子磕頭,每次都把額頭重重撞在地上。他還把寒冰匕首拿了出來,放在布袋子旁邊,就像是牧師敬獻祭品一樣,非常虔誠。

做完這一切後,哼克又爬了出來,將帳篷的門重新關上,用雪壓住防止被風吹開。他拉著西格爾來到那個背靠丘陵、用岩石圍成的房子前面。三個懷孕的女人正在門口用火盆燒烤幾串肉,看上去似乎是松鼠和某種鳥類。他們見到哼克前來,就掀起房子的獸皮門簾,讓開了通路。

西格爾跟著半獸人低身進入,就看到裡面的那個中年人類。他矮小而粗胖,大約有四十多歲的年紀,眼神靈動得很。一串松鼠頭骨做成的項鏈穿在脖子上,毫無威懾感。他粗壯的胳膊上則套著雕刻有符文的牛角環,身上穿的則是保暖用的厚毛皮,外面居然套著一件沉重的黑色環甲。他正坐在火盆旁邊的木頭圓凳上,津津有味吃著一串烤松鼠,熱騰騰的油脂順著他的嘴角留下來,淌進灰黑色的山羊鬍裡。他一邊吃一邊歡快地嘻笑著,露出一嘴黃色的牙齒。

他看到哼克進來,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繼續笑著。「你這個不死的災星,這次又把哪裡禍害了?」等西格爾進來的時候,他笑得更歡暢了:「這是誰?你的戰利品?上次是條養不熟的癩皮狼,這次直接撿了個人回來?」

「哼克。」半獸人的回答依舊言簡意賅。

「你說這人是個巫祭,還是生殖之神的?我們正缺少一個巫祭,應該好好招待不是嗎?快點來吃些烤肉串,從火山上下來你們差點被烤熟了吧?」吃烤肉的男人突然開口說道。在西格爾震驚的表情中,他站起身來。「我是林科-半掌,這裡的老大,如你所見是個人類。你是誰,從哪裡來的?」

「你說什麼?為什麼說我是巫祭?」西格爾皺皺眉頭。在半獸人的社會,巫祭就相當於人類的牧師,所以他否認道:「我不是巫祭,而是一名法師,我叫做西格爾。」

「好吧,西格爾,歡迎你來我的部落。你是倒霉鬼哼克帶回來的,如果不是巫祭的話可會吃苦頭的。記得上次他帶回來的癩皮狼,居然解開鏈子偷吃村子裡面的雞,被好一頓打,現在逃進原野去了。你不會也這樣吧?」

「不,絕不會。」西格爾搖搖頭,他決定搶回話語權。「這個村子在什麼地方,最近的獸人大鎮是哪裡?」

「村子在雪原上,而這片雪原只有一個北方名字,叫做日淚荒原。法……法師西格爾,周圍沒有獸人的大鎮子,不然我們早就加入大軍前往溫暖之地了。而且你看我的這幅相貌不可能在獸人那裡受到優待吧?」

「你長著人類的面孔。」西格爾點點頭。獸人崇拜強者,但是認為所有半獸人和人類都是弱小的殘廢,不會在意他們的生死。尤其是長相偏向人類的傢伙,即便他是個半獸人,也會受到歧視。「在獸人那裡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不過你真的是人類嗎,不是血統較輕的半獸人?」

「我不僅有人類的面孔,我全身都是人類零件組成,包括褲子裡的部分!」林科像是受到了侮辱,差點解開衣服以證實清白。

「別,我不想看到什麼躶體,你還是穿好衣服吧。」西格爾搖手,半獸人哼克也表示同意。「我想問問你,知不知道去城牆山脈以南的道路怎麼走?」

「城牆山脈。」林科砸吧砸吧嘴,然後說道:「一聽就知道你來到山北側沒有多久,在這裡,我們都把它叫做羊圈山脈,而不是城牆山脈,所有人類都是獸人圈養的羊,過上一段時間就去割一下羊肉剃一下羊毛。而且年輕人,你別想著返回南方,現在所有的道路都不通。獸人正在行軍,你不想一頭撞進去吧?等到戰爭結束,或許才有安全的道路。」

「獸人已經在調動兵力了?有多少,他們都朝什麼方向走了。」

林科斜著眼睛看了西格爾一眼,然後說道:「你還真把我當成有問就答的學士了嗎?你如果管不好自己的嘴,胡亂問一些問題,會惹上**煩的。村子裡面雖然沒有獸人,但你仍舊要小心禍從口出。」

「哼克!哼克。」半獸人上前一步,擋在西格爾身前。

「行了,我只不過是口頭說兩句,不會真把他怎麼樣的。」林科坐回椅子上,用力拍手。外面大著肚子的孕婦聞聲進來,放下手上的烤肉串,然後又拿出兩個皮囊分別給了西格爾和林科。哼克面前什麼也沒有,不過他也不在乎。自從進了村子,他既不吃也不喝,只分享東西,卻什麼都不取。西格爾有些口渴,就打開皮囊。裡面的液體還是溫暖的,他小心的聞了聞,卻無法分辨這裡面到底是什麼。

「喝吧,這些都是安全的雪水,放了些雲杉的葉子煮過。」林科先喝了一大口,然後舒服的長出一口氣。「雖然不是真正的茶,但是沒有酒的情況下,這已經是最好的東西了。」

西格爾和了一口雲杉茶,發現這飲料表面有一層苦澀的味道,但是深處卻有絲絲甜意,顯然身體很喜歡裡面的成分。這讓他想起了之前遇到過的另一種飲品,所以他問道:「你知道金藥水嗎?」

林科皺起了眉頭,低聲說道:「你幹嘛提那邪惡的東西?我們這裡可沒有上癮的半獸人。」

「上癮?」西格爾追問道:「金藥水到底是什麼東西?」

「我也不知道金藥水的釀造方法,只知道那東西很邪門。金藥水只能從獸人那裡換的,口味也奇怪,一種比麥酒更醇厚,聞起來很香甜,但是嘗起來又苦又黏,初次嘗試會感到非常難喝。不過金藥水有很強的療傷效果,還可以讓飲用者保持溫暖,變得勇敢並且力大無窮,大家都喜歡這種感覺。許多半獸人都回去囤積金藥水,作為治療用品和儲備糧食。可是他們會發現越來越離不開它的味道和效果,寧肯不要吃喝也想要飲用。只有極少數半獸人能夠抵擋金藥水的誘惑,大部分最終都成為藥水的穩定購買者,用大量物資去交換。他們會從牛羊開始賣起,後來是武器和衣服,然後會將妻子賣掉,最後一貧如洗,把自己賣為奴隸。別碰金藥水,也別在我的村子裡提這個東西。你只要說了,就會招來厄運。就像是哼克一樣,只能說哼克兩個字,其他什麼都不能開口。」

「也就是說,哼克其實會說話,只不過他不說?」

「哼克!」

「可以是怎麼知道他要表達什麼的呢?」西格爾問道:「什麼巫祭,什麼從火山上下來,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是一個通靈術士,可以和魂靈說話,他們會告訴我一切。」林科解釋道。「我能看到大家身後的先祖之靈,而哼克的先祖們會告訴我這可憐孩子的想法。但是你背後卻空無一物,也沒有魂靈敢說和你相關的東西。這真的非常奇怪,也許和你是個法師有關。畢竟在獲得通靈祝福之後,你還是我遇到的第一個法師,說不定正有神秘之處。好了西格爾,歡迎來到冰封的土地——日淚荒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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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此路不通2


西格爾暫時在頑石村住了下來,林科拍拍他房子依靠的大石頭,告訴西格爾這是從天地誕生之初就存在的,原本能孕育出石中之靈,但是它卻放棄了,成為一塊不朽的頑石。村子就以此命名,寓意長久平安的存在。後來這個村子果然一直很平安,但是幾百年來毫無發展:村落還是五十多人的水平,大家勉強能保證吃喝,總是會有一個巫祭駐守的村子裡。直到上個月,哼克在村子裡誤食了醉酒苔蘚,亂發酒瘋,出言詛咒了趕來為他治療的巫祭。結果沒出三天,巫祭大人在冰河邊捉魚的時候滑落下去,莫名其妙的被淹死了。於是哼克選擇了自我放逐,對自己發下了「為贖巫祭之死的罪惡,將受盡折磨而死」的詛咒,離開了村子,把自己賣給了奴隸販子。村子裡的人誰也沒想到他能活著回來,因為哼克的詛咒會讓周圍的人帶上無窮厄運,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一命呼嗚。不過當他們聽林科說「被哼克帶回來的人是個巫祭,所以詛咒已經應驗而完成,找到新巫祭已經贖了害死老巫祭的罪過」,他們才恍然大悟。然後,村子裡的人才敢重新接近哼克,給他送來吃喝的東西,幫助他收拾帳篷。

西格爾則被他們拽到原來巫祭的帳篷裡面,「快住下,什麼都別操心,要什麼我們都會給你準備。」大家非常熱情,目光中充滿期盼:「一會兒就有火盆,還有食物和衣服。如果巫祭大人需要有人暖一暖被窩,村子裡的姑娘都會很樂意的。」

西格爾尷尬的朝周圍看看,半獸人女孩兒和他的審美習慣相差太大,最後一條就謝絕了。大家七手八腳的準備好東西,目送西格爾進入巫祭的帳篷。根據村子裡的慣例,除了巫祭本人和受到邀請的人外,其他人不能進入。

掀開被彩色布條裝飾的五彩繽紛的門簾,一股惡臭差點把西格爾熏了個跟頭。想想也是,這裡已經接近兩個月沒人收拾,裡面的東西早已經腐爛變質。如果不是帳篷裡盛放著一些有毒的草藥,估計裡面都會爆發蟲災。

西格爾捏緊鼻子,在這樣的情況下施法也是一種考驗。他把帳篷門簾全部打開,讓空氣流通,同時不斷吟唱清潔咒語。那些腐壞的、發臭的的東西都被清理出去,扔在外面熊熊燃燒的火盆裡。跳蚤、蠕蟲和幾隻快要被毒死的老鼠也丟了出去,一起燒為灰燼。很快,屋子裡面的氣味就好多了,灰塵和其他污物也被收拾乾淨。西格爾重新換了一個火盆,這才端著走進去。

現在帳篷裡充滿了其他氣味:苔蘚、蘑菇、松油和藏紅花,還有一些稀奇的材料,看上去像是用動物內臟製作的標本。火盆被擺放在帳篷正中間,溫暖的紅色火焰照亮了這個直徑三米多的空間。煙氣從尖頂帳篷的開口處朝外飄去,所以屋子中不會留存炭火毒氣。西格爾彎著身子,在帳篷中四處打量,欣賞著老巫祭的收藏。這裡牆上掛著許多動物的骨頭標本,一些獸牙、幾瓶泡在黃綠色藥水中的眼珠、一木盒子假牙、裝在皮囊中可疑的黑色液體。在所有東西中,數量最多的就是用細鹿皮細緻包裹的一大堆煙葉,聞起來芬芳怡人,肯定添加了其他的藥物成分。在一個鐵皮盒子中,西格爾還找到幾個煙斗,有新有舊,他們都同樣精緻,一看就知道出自優秀的手工。

地上鋪著厚厚的毛皮,完全隔絕了地上的寒冷,西格爾坐上去,突然有種負罪的感覺。他不是巫祭,現在卻霸佔著最好的地方。雖然這一切都是因為誤會,開始於哼克的錯誤理解,被林科村長利用,滿足了頑石村民的要求,但是最終受益的還是西格爾。他坐在溫暖的床上,盯著火盆想了好久。從目前的情勢來看,否認自己是巫祭會對哼克不利,而他畢竟是一同坐過牢並逃出來的朋友,所以目前只能硬著頭皮冒充。但是其他的東西不能享用,這違背了他的良心。

這個帳篷最大的好處就是隔絕了視線,西格爾終於可以放心打開鑰匙空間。他找出禦寒的衣服,裝備上龍牙匕首,取出一些酒水、糖和寶石。由於不知道金幣在城牆山脈北側是否有用,他只能用糖和寶石用來交易。可惜他的胸甲、矮人腰帶和黑曜石匕首丟了,肯定是被發現他並賣給奴隸販子的拾荒者撿走,現在說不定在什麼人手上。以後還能找到嗎?西格爾不太肯定。也不知道沒有了矮人金腰帶之後,摩拉之巔的圖書館還能不能讓他進去。

他正準備出門去找林科村長,走到門口的時候又返了回來。在這個地方,再怎麼小心都不為過,只有一把匕首防身實在是不夠。西格爾從帳篷裡翻箱倒櫃,把可以用作施法材料的東西收集起來,能掛在腰帶上的就掛上,能放在小口袋裡的就藏好。他一遍又一遍記憶身上所有材料的位置,在腦海中冥想它們都和那種法術相關聯,遇到敵人可以用什麼樣的法術組合。再三確定自己完全記住了之後,他才掀開門簾,來到林科的帳篷。

岩石房子裡面傳出來一男一女歡快的聲音,西格爾隔著很遠就聽得面紅耳赤。不過周圍的半獸人似乎習以為常,不管不問依舊在做自己的事情。幾個小孩子好奇的想去看看,但是被林科的老婆們像趕鴨子一樣趕走。西格爾在門口等著,過了一會兒就聽見林科的聲音:「啥?巫祭來了?快快有請!」

石頭房子裡依然是原先的臭味,只不過多了一些濕滑液體的腥氣。西格爾努力不去看躲在被子下面的半獸人女子,他實在是怕自己被嚇到。林科**著身體,只在腰間繫了一圈獸皮,大大咧咧的坐在凳子上。他用刀子切下一塊烤肉,大口塞進嘴裡,喘著粗氣說道:「做完運動總是讓我飢餓。」

「那祝你胃口好。」西格爾說道。他指了指被窩,然後說道:「有些事情我想還是私下給你說比較好。」

「哈哈,不用。我的女人不會亂說一個字的。」林科用力拍拍被子,下面的女半獸人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西格爾想了想,抓起一把細沙,施展了睡眠術。以他現在的魔法控制水平,他能夠將法術持續不斷作用在同一個目標身上,直到其被法術效果征服或者施法者失去注意力為止。

那女人本來就很疲勞,所以很快就發出了鼾聲,沉沉睡去。「行了,現在可以說話了。」西格爾盤腿坐了下來,擺出一個可以隨時站起來的坐姿。「我想要回到城牆山脈以南,不可能在這裡久待。」

「已經給你說過了,向南的道路走不通。」林科又吃了一塊肉,用雲杉茶水送下喉嚨。「你是個南方人,不瞭解北方,這裡的荒原要殘酷的多。平時就會有各種猛獸四處遊蕩,專門挑落單的行人開胃。但是這一切的凶殘都比不上獸人的軍閥,尤其是剝皮者瓦嘎!他手下有超過一萬的獸人,每次劫掠都可以派出至少四千的隊伍。他們所到之處會把一切東西都吃光,只把皮留下。現在這群瘋狂的傢伙已經開赴城牆山脈。雖然不能說遍佈每一處山谷,但是你也沒法判斷哪條路是安全的啊!」

「四千?城牆山脈那麼廣大,還是可以試試的。」

林科嗤笑一聲,接著說道:「剝皮者人數眾多,但是他們的武器裝備很差,只有部分在使用金屬武器,而且也沒有什麼紀律性,你的確可以試試。但是瓦嘎並不是唯一的軍閥,還有鐵足福爾特、雙頭狼王沃夫悍。他們一個具有精銳的強獸人軍隊,可以攻擊任何城市;另一個擁有北方最多的狼騎兵,即便是城牆山脈也不能消減他們的機動性,在北方平原上更是來去如風。四大獸人軍閥有三個現在在城牆山脈,足有上萬的軍隊,這還不算座狼、食人妖和山丘巨人。別說是人了,就是隻老鼠也鑽不過去,遲早被嗅出來,踩死然後剝皮!聽一句勸吧,別去送死。」

西格爾皺皺眉頭,沒想到局勢發展如此之快,看來一場大戰在所難免。深水城大張旗鼓的進攻,果然引起了獸人的注意。獸人也許做著將深水城軍隊消滅在城牆之外的打算,看來要用雷霆一擊來確立戰場上的優勢。希望作為誘餌的軍隊不要頭腦發熱,乖乖待在草原上千萬不要冒進,一有問題就應該立刻後撤。只要掩護山脈東側前往瑪卡布嗒的突擊分隊就好。

「那軍閥錘魄在哪?他沒有出兵城牆山脈嗎?」西格爾追問道。

「錘魄已經掛了,『三隻眼』隆特殺了他,成為第四大軍閥。他藉口剛上位不久,需要收拾那些不聽話的將軍,所以只派了幾百人的部隊。剩下的幾千人,大多收縮在瑪卡布嗒周圍,歡迎任何不服氣的首領前去挑戰。如果局勢穩定下來,說不定他們會乘船直接繞到南方去登陸。我看這次深水城凶多吉少。」

新的獸人軍閥?不知道這個消息聯合會的法師們是否知曉。被重兵守護著的海港城市,突擊分隊還有機會進去放火嗎?希望聯合會的法師能夠展現法力,召喚天火燒燬船廠,不要像自己一樣被困在冰封荒原上。

「看來獸人不從城牆山脈上挪窩,我是沒希望過去了。」西格爾嘆了一口氣,說道:「短期內我只能住下來,但我並不是一個巫祭,根本沒法演戲啊!」

林科放下手裡的肉骨頭,挺直了身子盯著西格爾說道:「在這個頑石村,你只能是巫祭。我是從城牆山脈以南來的,我知道什麼是法師。獸人一直在抓捕法師,如果你不是巫祭你是什麼?一個顯眼的奸細嗎?」

西格爾無奈的搖搖頭。除非他有珍妮特那樣改換裝束樣貌的能力,否則就必須有一個合理的身份。不管是在這裡整理法術,還是嘗試配合深水城的軍隊採取行動,他都不能以一個人類法師或者騎士的身份去做,甚至流民都不可能。只有巫祭的身份可以暫時給他安全,這一點西格爾明白了林科的意思。

「那麼巫祭都需要幹什麼?」

「施展法術,護佑我們。」林科抹去下巴上的油脂,一臉輕鬆的表情。

西格爾的表情則完全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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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此路不通3


與法師的咒語相比,巫祭的法術更接近自然之道,伴隨著生機和活力,而不是簡單的元素運行。巫祭利用各種動植物的殘骸施展法術,他們可以治療、加強被施法者的身體能力,也可以下毒或者用蠱術害人。除此之外,他們可以預測天氣,占卜未來。巫祭聲稱可以從死亡之地將靈魂拉回來,將其重新帶回凡間,不過生命神殿的牧師強烈反對這一點,認為巫祭的復活能力只是一種傳說,是他們誇大其詞的故事。只有生命神殿的牧師和大德魯伊才能復活亡者。

以上就是西格爾對於巫祭的全部認識,整個法師聯合會的圖書館裡也就這麼寥寥幾句。想要短時間學會像巫祭一樣的能力,對西格爾來說是天方夜譚。他現在只能用煙霧、閃光和奇怪的聲響糊弄一下頑石村的人,然後說上幾句祝福的話,就算是將他們打發了。剩餘的時間他就閱讀鑰匙空間中的魔法書,準備施法材料。

好在頑石村的人很少來打擾巫祭,即便有事,也不過是出門打獵求保佑、回家睡老婆求祝福之類的事情。西格爾會使用持續時間很長但是效果減弱的輕靈術給前一種人,而將增強體質耐力的法術給後一種人。一來二去,村子裡的人都開始誇獎新來的巫祭,說他是一個受祝福的強大施法者。

這種欺騙的行為讓西格爾感到非常難受,他有好幾次都想一走了之。為了減輕這種負罪感,他將身上鑰匙空間裡面可以分配的東西拿出來,改善村子裡窮苦人的生活。在寒冷的北地,鹽巴、糖和捲心菜都是非常奢侈的東西,而西格爾拿出的一小瓶胡椒簡直稱得上價比黃金。林科得知這件事情之後,趕過來收走了胡椒,小心翼翼的藏在石頭房子中的隱秘處。西格爾也不在意,繼續分發東西。除了他自己的之外,他還把原來巫祭睡覺用的毛皮給了幾個孕婦,好讓她們能夠抵禦嚴寒。不過這進一步坐實了他「生殖之神」的巫祭,經常會有女性半獸人偷偷跑過來祈求孩子,最好能是巫祭「親自」祝福的小孩。對於這些人奔放的生活習慣,西格爾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拒絕,最多用幻術製造施法的假想,給她們聊以安慰。

但是很難解釋為什麼那個冬天村子裡懷孕的母親是歷年來最多的。

西格爾曾經三次想要離開村子,一次是因為遇到了暴風雪,伸手不見五指,根本無法前行。另兩次則遇到了獸人,都是超過一百人的隊伍,其中還有真正的巫祭。

西格爾能感受到巫祭所釋放的範圍性結界,只要他施展魔法很可能就會被對方發現,可單憑自己生疏的潛行能力不可能躲得過獸人的視線。想來能夠翻越城牆山脈的道路上,肯定比這裡防護還要更嚴一些。至少要飛行和隱身結合才能有些許機會偷渡。

隱形法術毫無問題,可飛行咒語西格爾還沒來得及學習,他手頭的咒語書中也沒有記載。『別人能研究出來的法術,我為什麼不行?』西格爾下了狠心,開始嘗試研究屬於自己的法術。

時間轉眼過去了兩個月,已至初冬季節,來自南方的消息少之又少,只能聽到隻言片語:雙頭狼王沃夫悍已經進軍大草原,狼群正在捕獵,剝皮者緊隨其後。鐵足軍閥仍在城牆山脈,提防從城堡防線過來的人類軍隊截斷後路。獸人的目的仍舊是劫掠,包括食物、武器和奴隸。西格爾聽說已經有一批東西運回了山脈以北,心裡只能暗暗希望大草原上損失不要太大,寒鴉部落別在被劫掠的部族名單之內。

西格爾除了每天扮演巫祭,剩下的時間全都用來冥想和練習咒語。他已經看完了《幻術與元素魔法初論》,現在開始翻看血魔法師的法術書和筆記。雖然裡面有些咒語顯得陰森邪惡,但仍能夠增長見識,提升西格爾的魔法水平。特別是一些對生命體目標施法的技巧,血魔法師有獨到的見解,而通過血液施加詛咒的方式也讓西格爾歎為觀止。

還有一個好消息就是魔寵渡鴉終於找到了主人。一個月的飛行,巴隆經歷了暴風雪、冰雹、劇烈的霜凍和獸人捕獵者的箭矢,身上多處受傷,好不容易才堅持到目的地。這也從一個側面反映了城牆山脈防守力量的嚴密。西格爾一邊餵牠東西吃,一邊將魔法能量布在手掌心上,輕輕為它梳理羽毛——這樣可以加速魔寵的恢復,也能增強其魔法親和的程度。

有了魔寵的眼睛,西格爾能夠偵察的地方就更廣闊了,方圓一百里都在他掌握之中。每天渡鴉都會飛上高空,巡視領地。在頑石村周圍,還有五個規模差不多的小村落,半獸人和獸人混居,一樣過著朝不保夕的生活。這些村子裡大多只剩下老幼,看來成年的村民,不論男女,都去參加遠征的大軍了。

除了這幾個村子之外,還有一座木頭城寨就在河流的下游,距離頑石村一百里的距離。林科說那裡叫做臘肉鎮,是一個獸人將軍卡卡的領地,不到八百的居民,但最多的時候能夠聚集四百人的部隊。這個獸人將軍隸屬於剝皮者瓦嘎,不過他更喜歡金錢多過敵人的皮,打仗不如交易的水平高。所以一些其他的獸人將軍會去臘肉鎮販賣東西,互相交換所需。

久而久之,在臘肉鎮就形成了一個市集,一個用拳頭維護秩序的地方。在可交換的價值不足時,補上老拳也可以談妥交易。西格爾通過渡鴉的眼睛看和聽,知道半個月後就會有一批有價值的貨物運回來,將軍也會帶他的剝皮護衛回歸。

西格爾將這件事告訴了林科村長,他聽到之後立刻明白了是怎麼回事。「西格爾,我聽說了這件事情,剝皮將軍卡卡邀請了周圍很多鎮子和兵團首領去臘肉鎮參加慶祝儀式,不過頑石村並不在邀請之列。這對你來說可能不是什麼好消息,看來獸人在城牆山脈以南取得了很大的勝利,掠奪成果不少。你也知道在這次行動中,大軍閥三隻眼並沒有參加,他手下的獸人將軍肯定頗有怨言。除此之外,一些留守的獸人也需要嘗嘗甜頭,不然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對回來之後的同胞下黑手?所以前線的獸人會運送戰利品回來。而臘肉鎮集市,是日淚荒原為數不多的可以進行交易的地方,估計這次卡卡親自回來,應該是要遍邀附近有實力的所有獸人頭領,分享南下軍團的成果。一方面可以換些急用的東西,另一方面可以向全體獸人展示力量和財富。畢竟獸人強者為尊,通過這樣的方式經常能招募到其他部族的精銳。」

「也就是說,那裡會是貨物聚集和消息聚集的地方?」西格爾想了想,他目前還缺很多東西,如果那裡面能碰巧發現特定的施法材料,或者天降好運能夠找到魔杖,那就可以大大提高西格爾下一步計畫的成功率。即便沒有,也能打聽到南方草原上的戰況、城牆山脈的形勢,或許可以以此為根據來推測獸人的行動計畫。總之對西格爾來說,臘肉鎮是非去不可的。

「西格爾,你想去?」林科問道。

「是的,這是一個好機會。」西格爾眼中閃動著光芒。「不論是情報還是物資,都是我現在急需的。」

「你想拿來做什麼?用來對付獸人嗎?」林科搖了搖頭,隱藏他真實的意圖。西格爾幾次溜走的情況,他都一清二楚。若是這個法師被獸人抓走,透露出頑石村怎麼辦?也許當初為了做出保護哼克的姿態,爭取村莊中半獸人,特別是上一任村長親信的半獸人支持,所付出的風險太大了。西格爾越來越難以控制,他的野心和行動能力遲早會威脅到村子的安全和他村長的地位。林科的視線飄向帳篷裡的兵器,可惜在和女半獸人的激情肉搏中,他脫下了盔甲,身上毫無防護,手邊唯一可是摸到的武器是藏在毯子下面的長匕首。他看著西格爾,想到聽說過的法師的能耐,知道他們不好惹。雖然被刀子插中心臟法師一樣會死,但是自己能有那樣的機會嗎?林科想了想,目前還不能動手,只有找更好的機會來處理麻煩。但如果西格爾還能聽他的勸說,也許事情還有挽回的餘地。至於對付獸人這種事情,法師可以做,但是頑石村的巫祭不能做,林科不能把全村老少的性命棄之不顧。

「別用那種眼光看我,我的法術速度比你拿武器更快。」西格爾猜出了他的想法,然後說道:「我和你一樣是人類,在別人眼中這已經決定了立場,獸人不可能把你我當朋友。我最近清點了下人數,發現頑石村完全沒有派人參加南征的軍隊。如果獸人將軍聽說了這個消息之後會怎麼做?林科,清醒一下吧,不論獸人的勝敗,頑石村都可能遭受大禍。這不是哼克的詛咒,只是簡單的推論。」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這並不是我不派人參加軍團這麼簡單的事情,而是我們想辦法避開了抓丁的獸人。這裡不是南方,領主委派農民出征,每個村子出幾個人就可以了。這裡是野蠻荒涼的北方,將軍們最喜歡免費的奴隸兵。尤其是剝皮哇嘎,他手下的將軍每個都是凶殘的打手,像我們這樣村子裡出去的士兵鮮少能夠活著回來。我們有自己的生存之道,我們每次都能躲起來。」

「躲能躲到什麼時候?」西格爾耐心的和林科講道:「現在城牆山脈已經陷入了動盪的戰爭狀態,很可能咱們在這裡進行談話的時候,草原上和山脈中已經處處戰火。你覺得獸人能攻破深水城嗎?能對抗法師聯合會嗎?能夠面對人類、精靈和矮人的聯盟,在城牆山脈南側站住腳嗎?」

「獸人的目的本就不是土地。」

「對,你說的沒錯。」西格爾點點頭:「你覺得獸人什麼時候才能回軍?他們懂得適可而止嗎?這場戰爭到最後,獸人必然回到山脈北側,深水城的士兵無論如何也不會跟過來,畢竟這裡的土地對南面的人沒有吸引力。戰場上不論勝敗,唯一的區別只是剩餘軍隊數量的問題。獸人天性混亂,每個將軍都會趁機吞併其他將軍的勢力,補充兵力和人口,爭奪霸權。等他們回軍的時候才是日淚荒原的災難,才是頑石村的災難。三十年前的大河戰役,獸人固然戰敗了,但是逃回荒原之後戰爭並未停止,又持續了至少三年。法師聯合會對此的記載很少,但推測有幾萬獸人和半獸人在後續的衝突中死亡,然後才是新的一批軍閥和將軍興起,開始下一輪的循環。頑石村能躲多久?」

「照你這樣說,我們村子必死無疑?」林科哈哈大笑,在空中擺了擺手,來掩飾自己的想法。「你的話毫無道理,整個冰原都會陷入鐵與血的考驗中,這我相信,但是聽你的話也不會改變我們要想辦法躲起來的事實。這裡哪有安全的地方?難道全村都去城牆山脈以南嗎?」

「你終於明白目前的處境了。」西格爾點點頭:「但是幫助我,我就有辦法為你們在溫暖的南方找到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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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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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此路不通4


「這地方簡直糟透了。」西格爾揉揉僵硬的膝蓋,掀起兜帽打量目前的臘肉鎮。

「荒原上有的是比這更糟糕的地方,你只是沒見識過而已。」林科朝地上吐了一口黑色的唾沫,順便把牙齒縫裡的煙葉渣子一起清理掉。「你以為每個地方都像頑石村那樣舒適嗎?那可是我十五年的心血。臘肉鎮,這裡只不過是個交易中心,除了維持買賣秩序之外,卡卡才不會費心思整理這裡。」

從魔寵渡鴉的眼睛中,西格爾俯瞰過這座城市,當時他只覺得這裡雜亂、**、污穢,遠遠地就給人一種不舒服的感覺。城鎮將污泥的黑色、獸人的黃綠色、血跡的紫色和嘔吐物的灰白色全都混雜在一起,組合成這個毫無美感的地方。現在以親身接近,這座城市的氣味和噪音一股腦包圍上來,西格爾只覺得頭暈目眩,只想遠遠逃離這個地方。

可是他還有事情要做,來這裡也是他自己的選擇,總不能還沒進大門就掉頭回去。他再檢查了一遍身上的裝束,確保每一處可能裸露出來的皮膚都用衣服蓋住:手套、護腕、圍巾、披風、兜帽,最重要的還有一張面具。西格爾使用製造璽戒時同樣的手段,利用銀幣、銅幣、錫和鉛製造了一張凶惡的面具,來遮掩自己人類的面容。

除此之外,他還佩戴上了原來巫祭的項鏈、腰帶和戒指,還頂著一個獸牙頭箍。只要沒有人掀他的面具,應該不會發現他的真實身份。

在日淚荒原,輕易不敢有獸人向巫祭動手,他們害怕巫祭的法力,害怕被詛咒,更害怕受傷之後沒有人治療。所以林科帶著西格爾大搖大擺走進了臘肉鎮,門前的獸人崗哨根本不敢收錢,還巴巴的跑過來,跪在地上親吻西格爾的戒指。

西格爾好不容易才忍住拔刀自衛的衝動,才讓獸人的嘴巴親吻了自己的手指。他說了幾個祝福的詞語,擺擺手讓衛兵離開。獸人乖乖聽令,興高采烈的去搜查其他排隊進城的人。

獸人不事生產,他們基本上只靠掠奪而活。其實他們也有農田、果樹,也飼養了牲畜,開鑿了礦山。但是干這些活的沒有一個獸人,全都是奴隸,大量的奴隸。奴隸來自戰爭,所以獸人征戰不止;也來自於販賣,所以大海上會有那麼多獸人販奴船。奴隸也會生出奴隸,世世代代為獸人辛苦的工作。不管是新大陸還是舊大陸,獸人的地盤上就是這樣的場景,整個社會就建立在奴隸的生命上。

從一出生開始,根據新生兒四肢的健康程度和獸人血統特徵的多寡,奴隸們就被分配了工作。獸人在他們額頭上紋身,草是農夫、骨頭是馴養員、斧頭是樵夫、鐵鎬是曠工、三角形是雜工和苦役,圓環是Ji女。半獸人身上暫時不會紋圖案,如果他們能打仗,就可以用軍功和戰利品贖買自己,擺脫奴隸身份。

街頭一片混亂,到處都是吵嚷、罵架和打架的獸人。看熱鬧的發出歇斯底里的大笑,用泥巴投擲正在泥裡翻滾的兩個獸人。幾個獸人小孩兒哈哈大笑,用他們的語言和夥伴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說什麼。幾個無辜的奴隸被捲入鬥毆場,幾秒鐘之後就被打得頭破血流。

這不是介入的時候,只能一件事一件事來辦,現在還沒有足夠的力量將探聽情報和拯救奴隸一起做好。西格爾現在只能選擇閉上眼睛,為奴隸們祈禱,然後繼續走自己的路。如果能夠讓獸人吃個大虧,也許這裡的奴隸才有可能擺脫目前的困境。城牆山脈以南的人不知道這裡的奴隸制度嗎?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出於種種考慮——尤其是對獸人軍隊的戰鬥力考慮,才一直沒法推翻這種制度。

西格爾一邊觀察著周圍的情況,一邊跟著林科向鎮子中心走。他努力不去關注那些吊在絞架上的奴隸屍體,而是去記憶整座鎮子的佈局和功用。但是那些屍體實在引人注目,他們大多是因為逃跑行動的失敗而被抓住,連同家人一起被剝皮,染後吊在顯眼的地方以警示其他奴隸。有的時候很長時間都沒有逃跑者,獸人也會隨機的抓出一家奴隸,剝皮之後吊起來。所以只要是剝皮軍閥哇嘎的地盤,絞架上的無皮屍體就不會缺乏。西格爾細細感受了一下,不知道是何原因,這裡似乎沒有偵測魔法的結界,意味著可以使用魔法的手段。

「到了,這裡就是交易區,咱們先住在這裡。」林科突然指著一片空地,說道。

「這裡?」西格爾只看到一排排算得上露天的大通鋪,勉強離開了泥巴和污水的困擾,上面還鋪著填充了稻草的雙層草蓆。獸人把一些木桿子插在床邊,然後支撐起佈滿補丁的帆布頂棚。這裡沒有牆,自然也就沒有門窗,每個住宿者緊挨著另一個,毫無**的概念。西格爾還看到幾個獸人正在光天化日之下交媾,其他獸人習以為常,還會品頭論足。

這裡也沒有廚房和餐廳,大家只能吃自己帶來的食物,或者讓奴隸生火做飯。唯一出售的東西是酒。有麥酒等糧食酒,也有紅酒等果子酒,還有用土豆和蘑菇釀造的土酒和混雜了鮮血釀製的「蜜酒」,它們共同的特點就是摻水摻得厲害,可以清晰地分辨出裡面是井水還是雪水,但是仍舊銷路很好,獸人爭相恐後的購買,用來澆灌各自乾渴的喉嚨。林科也不去喝這些東西,他說這酒「低劣得厲害」,毫無品味。他會與西格爾分享雲杉茶,還會擠上幾滴蜂蜜,他管這叫「最後的享受」。

法師打量著這裡,總覺得這裡有些不對。整個臘肉鎮沒有比這裡更加人多眼雜的地方了。現在足足有二十多獸人聚集,他們的奴隸是自身兩倍的數量。別說施法了,掀開面具吃飯都做不到。西格爾用審慎的目光打量林科,可從表情上什麼也觀察不出。

「沒有一個僻靜的角落,可以清靜一下的?」

「只有膽小鬼才會去無人的邊緣。」矮胖的村長誠懇地說道:「所謂清靜的地方會不斷有人來佔便宜,反而更加煩擾。你跟著我,我知道哪裡最好。」

他們徑直來到中央,這裡空著一小片地方。許多獸人對這裡虎視眈眈,但是卻不敢太靠近。只有將軍級別的獸人才敢使用這塊最好的床鋪,其他人則必須做好面對刀劍的準備。如果夠強悍,自然也能爭得一席之地,甚至獲得某些將軍的青睞,一步晉陞為千夫長也不無可能。當西格爾來到這裡的時候,他隱約還能看到泥地裡未乾的血跡,污泥裡還有牙齒和內臟的碎片。

「作為巫祭,你的地位比千夫長要高,一些將軍也不如你,所以你可以呆在這裡。如果有人敢來鬧事,別客氣,直接殺!」林科惡狠狠的說:「獸人其實什麼都不懂,只明白殺是什麼意思!所以,殺!」

「殺」字讓西格爾心情矛盾,一方面心存疑慮,另一方面卻也熱血沸騰。戰爭中,他這個年輕人一直壓抑著殺意,尤其是一路上看到悲慘的奴隸,更是對邪惡的獸人激起了殺戮之心。他從血魔法師的法術書上讀到了不少新的法術,儘管其中有一些殘忍而恐怖,但是西格爾覺得用在獸人奴隸主身上未嘗不可。所以他內心中的熱血青年躍躍欲試,就差高喊一聲:「誰不服?!」可屬於法師的理性思考的一面卻總是在提醒他,多看、多聽、多想。可即使這樣,充滿殺氣的目光仍舊從面具之後射出,在周圍獸人的身上掃來掃去。獸人對於這種氣氛非常敏感,下意識的躲遠了一些。

「然後咱們做什麼,等嗎?」西格爾壓低聲音問道。

「除非你想去奴隸市場換東西。」林科把屁股挪上床鋪,揶揄到:「這裡有時候會有漂亮的妹子出售,我一直想要一個,畢竟看半獸人實在是對眼睛不好——儘管黑燈瞎火的時候都一樣。不過,你有錢嗎?」

西格爾點點頭。『寶石、魔法捲軸以及龍牙、龍骨,相信這都是可以賣上好價錢的東西。』法師心想,但是他也不知道拿出這些東西會不會帶來風險。

「那咱們現在也不能去。」林科搖搖頭,說道:「咱們在這個位置上至少要呆上半天,直到沒有挑戰者為止。你相信我,過一會兒就有不開眼的傢伙上來。你想要情報,好的,你必須先有名氣,不然沒人會和你交易。」

「那好,我拭目以待。」這句話既是指周圍的獸人,也是對林科所說。

西格爾盤腿坐好,閉上眼睛開始冥想。渡鴉魔寵停在他的肩頭,負責偵察周圍的情況,也防止有人偷襲。這樣的態度令獸人摸不到頭腦,他們本能害怕巫祭,但是不上去打一架也不符合規矩。幾個獸人在心裡咒罵道,怎麼會有巫祭來到臘肉鎮這個地方,還佔了將軍的位置?這以前沒遇到過,該怎麼處理?臘肉鎮從來沒有管理細則,所以只有卡卡才能決定應該怎麼做。眼看著時間漸漸流逝,已經有人按捺不住了。

幾個獸人開了盤口,用麥酒誘惑「矛男」阿庫斯上前挑戰。「那只是個巫祭,但也要遵守這裡的規矩。你放心,只要隔著拳套,不被他的血濺上,你就不會有事。記的第一拳一定要命中他的嘴巴,這樣他就不能出言詛咒了。」

渡鴉看著布洛克喝掉了兩杯麥酒,喝得又快又急,就和飲酒者的心跳一樣。矛男肌肉發達,長著寬大的下巴和巨大的酒糟鼻子,手裡提著一把長刀。他不是用長矛的,那麼他「矛男」外號的來歷可想而知。西格爾睜開眼睛,只觀察了一眼,就估算出了矛男的臂長以及武器的威脅範圍。長刀只是幌子,根本不適合近身纏鬥。真正的威脅只能來自於他的鐵拳套,看上去似乎是某件全身甲的一部分。

是戰利品還是拾荒撿來的,西格爾並不清楚,也不想知道。矛男一步步朝他走來,而西格爾手指摩挲著掛在他腰間的一塊血紅色石頭,已經開始默默施展法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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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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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此路不通5


血魔法脫胎於死靈法術和變化系法術,是一種專研生物身體結構,從而起到控制和削弱作用的一系列魔法。按照法師聯合會的一般觀念,血魔法有其獨到之處,在發掘法師自身力量的做出了貢獻,但也僅此而已。用鮮血充當施法材料的技巧廣為流傳,同時為了防止搞出血祭儀式,聯合會規定只能用施法者的血。對於血魔法系列的咒語,大部分使用了過多詛咒和折磨效果,已經偏向邪惡,可能會造成一般民眾對於法師的恐懼,這對於法師聯合會的發展是不利的。所以聯合會「建議」,不要濫用血魔法術。

西格爾現在偽裝成一名獸人巫祭,他肯定不能亂用元素類法術,而他所知道的詛咒法術全都是血魔法。對獸人使用這類咒語,西格爾沒什麼心理負擔。他一邊用手搓著血髓石,一邊低聲唸咒。面具正好掩蓋了他嘴唇的動作和唸咒的聲音,除了坐在西格爾身邊的科林之外,其他人並不知道他正在施法。

借助咒語的力量,西格爾清晰的聽到矛男心臟的跳動聲,也清楚地看到了血液在他身體內流淌的轟鳴聲。這是一個強壯的獸人,皮毛、肌肉、內臟和骨骼都鍛鍊的堅韌有力,但是他能鍛鍊血嗎?西格爾集中精神,震動獸人的血液,讓其如同脫韁的野馬在血管中肆意流動。

效果立竿見影,矛男身子一歪,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跪倒在地上。他的臉一半漲得通紅,另一半白如蠟紙,下一秒鐘兩側的異狀又進行了交換。矛男張大嘴巴,努力呼吸,但仍覺得全身疲乏,一種強烈的窒息感覺。西格爾很快掌握了竅門,用自己的聲音控制獸人血液的震動,並將咒語的焦點對準矛男耳朵的細小血管。對於獸人來說,他立刻聽到了低沉的轟鳴,一個威嚴的聲音在他頭腦內迴響:「服從!」

再加上一點恐懼術的效果,西格爾便擊垮了獸人的自信心。只見矛男丟下武器,跪在地上,頭重重的磕了下去。「我臣服!」獸人猛吸一口氣,用全身的力氣說道:「我願成為巫祭大人的僕從,奉獻鮮血和生命,獸王神見證我的誓言!」說完,他匍匐過去,作勢要吻西格爾手上的戒指。

不過西格爾可不願讓他真的發誓,否則獸王神很可能會聽到這段話,然後降下怒火。西格爾是個人類,獸王神非常驕傲,不會讓他的子民服侍任何其他種族。西格爾把手收回袖袍中,不動聲色的掩蓋起來,然後平靜地說道:「我不需要你的忠心。我需要的是狼,不是狗。你用什麼辦法證明自己的能力?」

「我會為您而戰。」矛男阿庫斯說道:「任何想要威脅您的人必須先踏過我的長刀和我的屍體。」

「很好。先從守住這個位置開始做起。」西格爾站起身來,反轉法術效果,讓獸人的血液能夠攜帶更多的養分運送到身體各處,這令矛男感到精神抖擻,全身充滿活力。他在地上重重一磕頭,然後抓起長柄刀,站直了身子,虎視眈眈的看著周圍的獸人,用凶惡猙獰的面目呵阻潛在的挑戰者。

「守在這裡,如果我回來的時候,位置沒有了,那我希望你要麼已經死了,要麼逃之夭夭。但如果你還活著保護這個位置,我會獎賞你。」西格爾站起身來,對林科擺擺手,讓他帶路。不能被困在這裡,還有大半個鎮子沒見識過,什麼東西都沒買到,什麼消息都沒聽到,我要掌握主動,不能讓這個狡猾的矮子糊弄,西格爾心想。

做戲要做全套,林科只能跟上。他體型矮,但是步伐很快,結果讓他身上的鏈甲嘩啦嘩啦抖個不停——這件盔甲還不如我在侏儒雜貨店製作的那一件,西格爾心裡笑到。林科幾步就趕到了前面,引導西格爾走向奴隸市場的方向。而「巫祭大人」在他身後,在眾多獸人的注目禮下,帶著自信和威嚴,目不斜視地穿過人群,離開了住宿區。西格爾故意做出這幅毫不在意威脅的姿態,暗中用渡鴉的眼睛觀察著周圍的一切。他有手段,也不是傻瓜,自然不會把安全寄託在獸人的「規矩」或者「承諾」上。

整個臘肉鎮最嘈雜的地方莫過於奴隸市場,平時這裡會有用驢車拉過來,裝在鐵籠中的奴隸不斷被販賣,獸人會用牛羊或者鐵器叫價。這裡也會有南方的錢幣,都是通過劫掠獲得。獸人沒法在人類城市用它購買東西,所以只能作為金子和銀子使用,造成了錢幣的大貶值。不少心又黑、膽子又大、廉恥又少的商人會到獸人這裡用酒和鐵換金幣,然後再從幣值上大賺一筆。不過那種商人大多會去東面的沿海港口,很少深入內陸。至少西格爾在臘肉鎮沒有看到一個人類商人。

因為聽說獸人將軍卡卡將會帶著一大批戰利品回來,消息靈通的也知道了戰利品中會有很多新抓的奴隸,所以集市上的獸人正在努力「清理存貨」。西格爾看到有三家販賣奴隸的展台,每個檯子下圍著五六家潛在買主,帶著護衛和訓奴頭目,而檯子上的奴隸則和觀眾數量差不多。

「商品」有老有少,大多營養不良,無精打采的站著。他們的手上只綁著粗麻繩,只有兩三根皮鞭看管,但是沒有一個人敢反抗,乖乖的服從命令,上前、張嘴、深蹲、轉圈、跳。西格爾深吸一口氣,很難想像到底是什麼樣的力量能把人性扭曲至此。每個人出生的時候都是自由的,這是生命的天性和美好,而奴隸制度扼殺了這種美麗。

「巫祭大人。」林科似模似樣地問道:「你想買點什麼?」

「材料。」西格爾輕聲道:「先從藥草和獸骨開始。」

城牆山脈北方生活著許多特有的動物,長期生活在寒冷的氣候中,它們經常會具有寒冰抗性或者火焰親和。西格爾緩步行走在泥濘的地上,目光掃過地上的攤子。獸人會選擇會算數的奴隸,派遣他們過來出售東西。只有賣得好,才會免於皮鞭,說不定還能有塊肉吃,所以奴隸們都很賣力的叫嚷著。他們大多把一塊布鋪在地上作為攤子,將東西一件件擺放出來。很多東西即便是出售者也不知道是什麼,所以西格爾聽到的大部分吆喝都是關於物品的主人的。

「布噶千夫長曾在一對一的戰鬥中擊敗了精靈邊巡首席遊騎,這些都是他的戰利品!」一個奴隸大聲叫喊著。西格爾低頭一看,才不相信精靈遊騎會越過深水城控制區域,來到城牆山脈和獸人單挑,而且使用的是矮人風格的裝備。不過貨物裡有一塊符文石,看上去狀態還好,有修復的可能。西格爾多停留了兩步,那個奴隸以為自己吸引了買主,叫嚷得更響亮了。

西格爾皺皺眉頭,放棄了那塊符文石。他覺得自己有些思慮不周,用巫祭的身份來集市有些招搖,而他又不願如同真正的獸人那樣用暴力解決一切問題。像剛才那樣的情況,獸人會用拳頭教育賣主,什麼時候應該閉上嘴。西格爾心裡明白正確的做法,但是他就是下不了手。

他決定加快行動的速度,以免時間太久露出破綻。西格爾拿出一個袋子,裡面裝著大小不一的銀塊,是從血魔法師的銀錠上切割下來的。銀子雖然軟,不能用在武器上,但是用來製作護身符卻是好東西。而且南方來的黑市商人會收銀子,所以用這個交易也比較方便。「林科,快步走,我指什麼,你就買什麼。」

「好嘞!」

西格爾很快就挑選了一些藥草,動物的骨頭和牙齒,一些色彩斑斕的石頭。他還買了幾個護身符,倒不是需要上面「護身」的能力——如果曾經管用的話,那麼它們也就不會在這裡被販賣了。西格爾看到幾個護符可能使用了比較稀少的添加料,可以用來製作一些法器。在沒有魔杖的情況下,法器也是一種替代方法。例如用黃色剛玉為主料,用將硫磺、金粉添加在融化的鋁液中刻畫魔法陣,然後鑲嵌在鐵戒托上製作的法器,就能讓法師施展大部分火焰元素法術,如同有魔杖一樣。現在很少有法師這樣做,畢竟魔杖可以代替全系法器,而且更便宜好用。

西格爾有血髓石,他的空間中還有龍血,在集市上他又湊齊了剩下幾種材料,回去就可以嘗試製作血魔法的法器。其他的法器如果有可能的話最好也做出來,但是西格爾轉了兩圈,都沒能湊齊材料。

這裡畢竟不是深水城,沒有那麼發達的商業。西格爾決定適可而止,告訴林科開始返程。也不知道住宿區的情況怎麼樣了,獸人阿庫斯是不是還活著。正當他馬上就要離開集市的時候,四個獸人攔住了他。

這幾個傢伙明顯不是一般的獸人,他們身上穿著式樣類似的鐵殼甲——仿照人類胸甲製成的,在北方算得上不錯的防護裝備。每個盔甲的胸口都用紅色的油漆印上一個只有三根指頭手掌的標誌。他們停在西格爾面前,先是微微鞠躬,然後說道:「這位巫祭大人,我們的卡魯格‧血手大人請你過去一下。」

「他是一位將軍嗎?」西格爾問道。

「不,他也是一位巫祭大人。」獸人讓開一條道路,其中一個伸出手做出請的姿勢。

看來這是一場不得不赴的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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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此路不通6


獸人費扎今天為卡魯格大人站崗,他的職責非常簡單,站在門口不讓任何人進去。為了能夠顯得強壯,他特意穿上一件稍微小一點的鐵殼甲,好造成肌肉緊繃的感覺。不過這件盔甲讓他全身癢癢——或者是臭蟲引起的?

西格爾進入巫祭的木頭房子的時候,獸人費扎還在為瘙癢的事情發愁。他看到有人進來,趕緊停止扭動,站直了身子,活像一具努力變得威嚴起來的小丑。「巫祭大人有令,施法時候誰也不得打擾。」

「你在開玩笑嗎?」西格爾站在獸人面前,厚重的面具也遮不住他銳利的眼神。「卡魯格巫祭要見我,卻不讓我進去?你還有最後一次機會,想想應該做什麼。」

「巫祭大人不希望有人打擾。」費扎舌頭打顫,好不容易才說完這句話。他只覺得全身如墜冰窖,恐懼得不斷發抖,而且居然感覺不到癢了。

林科曾說,整個獸人社會中最危險的角色莫過於巫祭。那些掌握了施法能力的巫祭,誰也不知道他們到底能做到什麼程度。不像是獸人將軍,他們除了打就是殺。巫祭比他們狡猾得多,手段也更加多樣。林科說過:「西格爾,我們都不知道一個巫祭在面對另一個巫祭的時候會怎樣做,不過幸好巫祭之間很少見面。但如果碰上了,你就自求多福吧。」

西格爾打量著獸人守衛,若要刀劍相向,這個傢伙堅持不過三次呼吸的時間。但是剛來鎮子就宰了本地巫祭的護衛,以後幾天怎麼得了?但是話說回來,假如就這麼讓卡魯格的下馬威得逞,後面幾天也沒什麼威懾力,又何談獲取情報?於是他靠近這個獸人,幾乎是胸口貼著胸口,然後在他耳邊輕輕說道:「巫祭大人不希望有人打擾,但是你不會伸手阻止我的,是嗎?」

費扎全身僵硬,在那一瞬間,他好像聽到無數毒蛇吐信的聲音。他小時候曾誤入雪蛇冬眠的洞穴,被激怒的蛇將他咬個半死。從此他的身體無論如何也不能像同齡獸人那樣健壯,所以蛇對他來說是最可怕的生物。西格爾用上了血魔法中的恐懼詛咒,獸人的血液中殘存了當時對毒蛇的記憶,直接被引發出來:費扎的身體快速產生抗毒的元素,心跳加快,大量出汗——這些曾經在過去在蛇毒下救了他的性命,但是現在卻不斷加深他恐懼的感覺。

西格爾見法術產生效果,於是大步越過獸人,進入了卡魯格巫祭的屋子。當房門關上的時候,費扎癱倒在地上,口中不斷吐著白沫。他那件縮小號的盔甲幾乎都要把它勒死了。

巫祭的屋子陳設都差不多,藥劑台、儲藏櫃、火盆、床,一切都是為了施展法術和配製魔藥服務。卡魯格的屋子更大一些,裡面的寶物也更多。看到西格爾進來,原本盤坐在地上的巫祭停下了正在施展的法術,站了起來。「是你!」巫祭的語氣一半是興高采烈,一半是厭惡嫌棄。西格爾不知道這樣的感情是怎麼調配出來的,只能歸結於獸人本性上的怪異。

「你來這裡做什麼?」卡魯格用一雙細小的碧綠色眼睛審視著他。這雙眼睛的瞳仁很小,幾乎縮成了一個小點,就像只蛇。

西格爾自然不會回到「是你讓我來的」,這回顯得他愚蠢無比。「我來這裡自然是有使命,但這與你無關。」西格爾想了想,決定說的故弄玄虛些比較好。「這是對我的考驗,別插手,別損害我勝利後的獎賞。」

「臘肉鎮是屬於卡卡將軍的,而我才是他的巫祭。」

西格爾搖搖頭,說道:「你是屬於獸人神靈的,不是一個凡夫俗子所能擁有。」

「哼,面具人,別擺弄口舌。」卡魯格說道:「一個千夫長的鎮子只能有一個神的代言人,這是巫祭最古老的規矩之一。一個巫祭如果沒有收到邀請,是不能進入另一個巫祭的區域。」

「哼!我自然沒有破壞規矩。」西格爾針鋒相對,立刻說道:「剝皮卡卡邀請鎮子首腦來臘肉鎮,所以我可以來。你又邀請我來到你的房子,所以我才到這裡。怎麼,你想要挑起爭鬥嗎?」

說完,他運用血魔法技巧,讓雙眼變得通紅,從面具後面射出駭人的光芒;他調集火元素,加熱口袋中暗藏的毒芹和曼陀羅。一股甜膩的氣味從他身上散發出去,就像是在運用毒素法術一般。

卡魯格沒想到面具巫祭真敢動手,聞到氣味之後以為已經中毒,趕忙後退一步,運用驅毒的法術為自己治療。法術自然毫無效果,只是讓他的鼻子好過了一些,聞不到空氣中的甜膩味道。「住手!真是豈有此理!」卡魯格抓住胸前的護身符,上面散發著幾個攻擊法術的危險光芒。巫祭厲聲道:「你一點規矩都沒有,居然敢在我的主場施展法術。說,你是怎麼做到這一點的,為什麼能繞過我的法術防護?」

還有法術防護?西格爾心裡一驚,但是面具完全遮擋了他表情的細微變化,巫祭根本看不出來。幸好沒有真的使用攻擊性法術,否則肯定會被周圍不知名的法術防護所阻,反而將底牌暴露得一乾二淨,現在這種情況就很好。西格爾心想,能起到一定的威懾作用就達到目的了。

「因為我所做的事情是正確的,讓我的神滿意。」西格爾回答道:「倘若你像我一樣虔誠,能夠仔細聆聽指示,那你自然就知道應該怎麼做。」

西格爾看到卡魯格眼中的目光改變了,此刻顯露出的是疑惑,猶豫還有驚恐。他在害怕什麼?這很不正常。西格爾從面具後面不動聲色的打量周圍,尋找這裡和頑石村巫祭屋子陳設的區別。和剛進入屋子時候看到的一樣,這裡的東西雜亂並且數量巨大,西格爾需要非常集中精力才能看得仔細,記得牢靠。這種專注令他身上散發著一種無聲的威嚴,令巫祭更加琢磨不透。

鮮少有事物能逃得過西格爾的黑色雙眼,他發現了一個施法材料袋,袋口還打開著,正放在剛才巫祭停止施法站起來的位置旁邊。如果繼續仔細觀察,可以看到獸人巫祭的拇指和食指非常乾淨,不過無名指和小拇指上還沾著施法材料的粉末。西格爾從未聽說過除了法師之外還會有誰使用施法材料袋。尤其是為了能夠用更靈活的其他三根指頭做出法術瞄準,施法者所接受的用無名指和小指從袋子裡取施法材料的訓練,更是法師獨門技術。獸人巫祭的詛咒和治療法術力量來源於他們種族的神系,和神殿的牧師一樣,基本不用瞄準施法,也就不會去鍛鍊無名指和小指。西格爾心中存有懷疑,但是完全不動聲色。如果他是巫祭,為了獸人的利益他會調查對面這個人的真實情況。但他只是個人類法師,獸人內部越亂越好,與他何干?

「卡魯格,你讓我到這裡來,為了表示對本地巫祭的尊重,我來了。可你卻問我為何而來?」西格爾站直了身子。他本就比較高大,最近的冒險讓他又長高了一些,所以現在可以居高臨下的看著巫祭。他已經逐漸掌握了主動權。「我的時間有限,我的任務很急。別浪費時間,有什麼事快說。」

卡魯格微微鞠躬,避開西格爾的目光。「我年輕的時候在荒原中尋找信仰,曾經見到一群狼。頭狼強壯無比,他的兄弟姐妹又很服從,所以總是能捕獵到足夠的食物,喂養整個狼群。」巫祭緩緩地說道:「可是有一次,一隻飢餓的熊趁狼群外出的時候,襲擊了狼窩,將小崽子和懷孕的母狼全都咬死,從此這個狼群便分崩離析,在荒原上消失了。連自己的狼窩都照顧不好的狼,有什麼用處?」

西格爾皺皺眉頭,順著他的意思說道:「你就是那守窩的狼?可我不是飢餓的熊,我是天上的鷹。我的目光不在狼窩,而在大地的盡頭。如果我的影子嚇到你了,也不過是你我之間一個短暫的交匯。我不會在你這裡停留。但是狼若是不斷朝空中亂吠,那鷹也不會留情。」

「很好,看來共識可以達成。」卡魯格點點頭,說道:「鷹在狼穴,不要亂伸爪子。這裡有很多防熊的陷阱,不要被夾了翅膀。」

西格爾明白巫祭所說的可能是某種法術防護效果。法師聯合會的三巨頭也曾說過,巫祭的力量更偏向於區域覆蓋和加強,在他們自己的區域內對各種法術效果都會有感應。說不定有些巫祭可以佈置針對性反擊的結界。西格爾點點頭,覺得沒必要再說什麼,於是轉身離開。

卡魯格目送西格爾離開,長舒了一口氣。這個時候他的眼睛變成了一隻綠色、一隻紅色,頭上的血管鼓起來,似乎有東西在裡面蠕動,把頭皮拱出一個個小包。守門的費扎驚恐的看著這一切,他以為兩個巫祭發生了爭鬥,某種詛咒正在發揮作用。卡魯格不想自己的狀態被別人看到,於是伸手輕撫獸人的額頭,口中唸唸有詞:「紅色的漩渦,重組他的記憶,更改他的命運,為我所用。」法術發揮了作用,一道黑線從費扎頭上升起,像是煙霧一樣上升,然後在空中停滯凝聚,好像一團黑雲。卡魯格繼續念頌咒語,黑雲不斷翻滾,冒出紫紅色的閃電,然後重新縮回到獸人守衛頭腦中。費扎不再驚恐,他只記得兩個巫祭進行了友好的談話,其他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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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此路不通7


西格爾自然沒有看到巫祭對費扎施法的這一幕,否則必然會認出這是諾克斯共同會的法術手段,他們的修改記憶法術相當高明,而且深具特色,西格爾不會認錯。儘管漏掉了這個線索,但是他還是從其他方面發現了破綻。

西格爾有充分的理由懷疑卡魯格是一個法師,假扮成巫祭的樣子,和自己的情況類似。也許他的偽裝用來欺騙獸人戰士足夠了,但在另一個法師面前卻還不夠精巧。不像西格爾,由於沒有法術材料包,再加上一直用血魔法術中的詛咒類咒語,所以從西格爾身上很難看出法師的特徵。反觀「卡魯格」,也許他注意到魔杖會暴露身份而不會使用,法術材料包也不攜帶在身上,但是西格爾還是敏銳地發現了。

那麼這個「卡魯格」的目的是什麼呢?為什麼會找上自己?西格爾一邊走一邊思考。找兩個問題中,為什麼找西格爾比較容易推測。在卡魯格是個法師的假設下,他肯定會擔心自己法術的波動被另一個巫祭察覺,從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所以他試圖讓外來的「巫祭」盡快離開,或至少不要再使用巫術以及建立巫術領域。

但是卡魯格的目的是什麼就比較難以推測,西格爾只能從他們之間的談話中尋找蛛絲馬跡。不論怎麼掩飾,一個人總會在自己的話語中洩露出線索。為什麼他要講那個狼群的故事?西格爾思索著。乍看起來,他說這個故事的目的是警告西格爾:「這裡已經對飢餓的熊有所防範。」但是結合他是一個法師的假設,那麼他在故事中其實不算狼群的成員,何來守護狼窩的責任?

『他想做那隻熊!』西格爾靈光一閃,想到了這個可能。自然而然引出下一個問題:『這人是誰,會不會是聯合會的法師,來北方執行特別任務的那些人其中的一個?是不是因為瑪卡布嗒被三眼軍閥重重包圍,所以需要在獸人後方製造大混亂將其引出大本營?』西格爾思路突然變得開闊,一步步把線索串聯起來。『這個和巨龍襲擊寒鴉部落類似,趁大部分獸人將軍、千夫長在鎮子集結的時候發動襲擊,起到斬首的效果,調動整個北方的局勢。這個計畫非常大膽,我要不要揭示身份,去幫幫他呢?』

西格爾停下腳步,好好思考了這個問題。與另一個法師相認的好處立竿見影,施法材料包、魔杖、咒語杖、捲軸,以及可以互相學習魔法的機會。西格爾手頭只有血魔法師的法術書,裡面的咒語很實用,但是也讓他感到難受,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喜歡那麼血淋淋的手段。即便只學會一些火球、閃電束和冰雹也好,他的能力已經將低級咒語發揮到極限,必須補充更多的新知識了。他往回走了幾步,把林科嚇了一大跳,趕忙回過頭來追上。

「西格爾,你要去哪?」林科疑惑的問到:「又要進行巫祭之間的會面嗎,別做這麼危險的事情了,能騙一次已經不錯了。」

西格爾猛地一驚,倒不是因為「欺騙巫祭」,而是突然想到林科之前說過的關於巫祭之間鮮少見面的話。臘肉鎮現在的兩名巫祭,一天之內兩次碰面,會引起將軍們的注意的,誰知道會不會導致連鎖的影響,給計畫增加失敗的風險?

小心弄巧成拙,西格爾心想。我又不是真的巫祭,自然不會干擾到他的計畫,說不定還可以在暗中幫手,謹慎些沒有壞處。所以他又調轉方向,返回了住宿的區域。世事就是如此巧合,諾克斯共同會的法師也投鼠忌器,害怕「面具巫祭」發現他的真身,又不敢動手殺掉他——畢竟他孤身一人,沒有另一個同夥再次假扮巫祭。如果不是卡卡將軍離開了臘肉鎮,他也不敢下手除掉卡魯格巫祭,還用他的身份在鎮子里布置陷阱。現在馬上就要到收穫成果的時候,為謹慎起見,共同會的法師決定暫時先留著西格爾的小命。

還不知道逃過一劫的西格爾回到了住宿區,矛男阿庫斯仍就守著他的位置,可以看出這裡經歷了一場打鬥,不過矛男毫髮無傷。幾個人類奴隸正抬著一具獸人的屍體往外走,一道從肩膀直到腰間的巨大切口讓他一命嗚呼。西格爾點點頭,坐回通鋪上,然後讓阿庫斯過來。

「做的不錯,我承諾給你獎勵。」西格爾指指林科,說道:「這裡有一瓶藥水,可以治療你簡單的傷勢並恢復一些體力。如果你還想給我效力,就先為林科服務,聽他的命令行事。」

獸人接過藥水,小心翼翼的放進腰包中,然後提著長刀,站在林科的身後。不過村長一點都不放心身後跟著一個強壯的獸人戰士,天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背後中刀。於是他讓阿庫斯站在前面,好一直用眼睛盯著他。

西格爾這才算是在臘肉鎮站穩了腳,而通過林科和阿庫斯,它很快就打聽到了很多南方的消息。草原上的遊牧民群龍無首,趕走寒鴉部落佔據了核心地帶的奔馬族根本無力統和草原諸部,所以獸人的軍隊不斷勝利。在各自為戰的情況下,很多部落都被雙頭狼王沃夫悍突襲,一個都逃不出來,所以繳獲頗豐。而鐵足軍閥福爾特正與深水城聯軍對峙,誰也奈何不了誰。剝皮軍閥瓦噶趁機大肆掠奪,仗著自己人手足,分成幾十個百人隊,散在平原上。見東西就搶,見人就抓,見到小股軍隊就殺,見到大隊就跑,讓人類一方煩不勝煩。根據獸人的說法,這次是幾十年難得一遇的好時光,除了這次卡卡將軍帶回來的東西外,後面還會陸續有戰利品運到。

臘肉鎮很快就熱鬧起來,各路獸人齊聚於此。他們的膚色從偏黃到青黑,有的高有的胖,有些還能從外形上看出食人妖或者山丘巨人的血統。西格爾很快就練就了分辨獸人面貌的能力,過去他只能通過體型和髮型簡單的分辨,現在看得多了倒也有了心得。放眼看去,到處都是獸人醜陋的面孔,到處都是令人作嘔的氣味。發霉的衣服、**的食物殘渣、酸臭的酒和濃烈的汗臭味,簡直比法師的毒雲術還要可怕。西格爾找來布條,用少許芳香的材料處理一下,塞進鼻孔。反正有面具的遮擋,誰也看不到簡易的鼻塞,只不過讓西格爾說話的聲音變得奇怪。

西格爾大部分時間都在住宿區,靠思考咒語打發時間。作為巫祭他很難親自探聽消息,普通的獸人天生畏懼他,而他又不能撇下這個身份不管,化妝成半獸人四處遊蕩,所以只能依靠越來越古怪的林科。他有些懊惱,覺得自己再次犯下了錯誤:這是西格爾第一次孤身一人的冒險,沒有人告訴他應該做什麼,也沒有非常明確的目標,更無人陪伴。失去了能夠放心商量的人,西格爾就像瘸了一條腿,讓自己的行動步履艱難,如陷泥沼之中。城牆山脈似乎與他格格不入,為他的每一個行動和選擇都設下層層障礙。他正處於尷尬的時期,實力和見識都處於一個瓶頸,遇到的一些問題沒有好的解決手段。目前他能做的,唯有盡快提升實力,讓自己的魔法手段更豐富、威力更強,才能逐步擺脫這種感覺。

在噪雜的地方進入冥想本就是一件困難的事情,但是西格爾不斷的嘗試,小心掌控清醒與沉思的界限,才一點一點取得進展。空氣中飄散著一種奇特的能量波動,與魔法結界類似,但是卻更具生命力。這股能量像是淘氣的熊孩子,大部分時間隱藏起來,卻總是出其不意的出來搞破壞,擾亂西格爾剛剛穩定下來的思緒。西格爾被折騰的不勝其煩,於是下決心找到這能量的源頭。他抬起頭來,將注意力自我冥想轉到探知能量波動上,用雙眼尋找隱藏起來的信息。在龍獅崖的時候,他曾經無意中進入過這種狀態,從而發現了懸浮在空中的骷髏頭。後來成為法師之後,他知道這種能力叫做以太視覺,就像矮人可以看穿黑暗、天使可以識破幻像一樣,一些法師經過訓練可以發現瀰散在周圍的能量痕跡。對於立志於學習結界和魔法陣的法師來說,這是必學的技巧。西格爾連咒語都沒學全,更沒有資金投入各種技巧的學習,所以他現在只能靠摸索,試圖重現當時的以太視覺。

起初是視野中出現淡青色的線條,就像是淡淡的霧氣一樣。有時會有光束從眼角一閃,但是追過去看的時候卻什麼都沒發現。普通人通過視覺接收的信息,佔他所有接收信息的八成以上,但是仍舊有太多東西並不能被雙眼識別。法師相信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想要成為一個強大的法師,必須想辦法擴展自己的視野,看到更多層次的東西。預言師的目標是命運之網、塑能師專注元素通道、死靈師觀察靈魂之火、咒法師探查位面裂隙,每一種專研的方向都需要相應的觀察手段,這就是鐵匠的熔爐、農夫的鋤頭和騎士的戰馬。

西格爾認為林科能看到「魂靈」,也是一種特殊的視覺能力。法師曾就此事專門詢問過他,意圖學習這種技藝。不過林科也說不清自己的能力是怎樣獲得的,只說是大地母親的餽贈。「我在大海上遭遇風暴,被帶到北方的凍原上,奄奄一息。為了能夠活命,我想大地之母祈禱,向她懺悔贖罪。在我親吻大地之後,睜開眼睛之後就有了這種能力。新大陸是片神奇的地方,我根據神母的指示,在頑石旁定居下來。我日日祈禱,在魂靈的幫助下將村子打理的井井有條,半獸人難得可以安居樂業。你要問我怎麼才能學會這種技巧,我卻要勸你早日擁抱大地母親,找到自己的人生目標,這種能力自然而然就會有。」

這就是法師和其他法術使用者最大的區別:如果一個能力和技巧不能通過學習和練習的方式傳承下去,那麼法師是不會關心的。除此之外,一切知識和技能都會被記錄下來,進行分析,然後在不斷的研究中進步,法師的強大就根植在這樣的理念中。

經過幾個小時的不斷努力,西格爾終於進入了以太視覺的狀態,只看了一眼,他就被驚駭的摒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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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此路不通8


整個鎮子被一層鉛色的霧氣籠罩,無數張臉從其中浮現出來,張大嘴巴哀嚎,但是去沒有一絲聲音傳出。西格爾看到了屬於人類的臉、半獸人的臉還有更多的獸人的臉,他們都經受著同樣的痛苦,被困在霧氣中不得解脫。

所有的臉都在潰爛,從青春到衰老到最終腐朽。當面孔變化成骷髏的時候,它就會退入霧氣之中,給下一張臉讓出地方。雲層不斷翻滾,面孔來來去去。他們全都在表達一種情緒:永不結束的痛苦。雲霧被怨氣和痛苦填充,顏色不斷變深,體積不斷擴大。在以太視覺內,不僅僅是鎮子,方圓二十多里地的範圍都被雲霧蓋在下面。而通過以太視覺,這個法術也被提前觸發,怨氣找到了宣洩通道,開始影響法師。

西格爾從未見過如此可怕的景象,被震撼得說不出話來。他被一陣痛苦所席捲,一張張霧氣面孔就像印在他的腦海中,連哀嚎的聲音都開始清晰可聞。咆哮著、怒吼著:如果所有生命都是在等待死亡的折磨,那生命的意義何在?西格爾心知不好,努力從靈魂中尋找力量,挖掘並試圖回憶生命中快樂的一面,好驅散怨靈帶來的不安。可是他的身體在發抖,思緒混亂的跳躍,很難集中精力去回憶美好。西格爾又轉向魔法,想從中獲取支撐。咒語跳入他的腦海,但是在他來得及捕捉這些文字之前,咒語又全部消失了。他無依無靠,心緒被這裡的法術影響,如同落入風暴之海的水手,在浪濤和狂風中掙扎不休,但終將耗盡體力,被死亡吞噬。

他想脫離以太視覺的狀態,但是發現自己無力控制,甚至連閉上眼皮都做不到。一絲絲霧氣從他的雙目之中鑽入,強行維持著以太視覺的運行。西格爾頭疼欲裂,眼球漲大,幾乎快要從眼眶中跳出來。如果他有老師指導的話,就會知道以太視覺的危險性和強行退出的方法。可西格爾就像很多不知天高地厚的新手一樣,貿然使用還不完全掌握的技巧,而恰好又觸動了危險的法術結界。

慌亂中,他抓住了胸前的二十面骰子,希望抵抗魔法的力量能救他。但自從數字一的那一面黯淡下去之後,抵抗魔法的效果再也沒有出現過。西格爾急促的呼吸,感覺自己快要溺斃一樣,從他的眼睛和耳朵中開始流出鮮血,生命之火正在逐漸熄滅。

被怨靈控制了精神之後,他甚至沒法呼救,連發出痛苦的呀呀聲都不可能。旁邊的獸人看著面具巫祭正在不斷顫抖,以為他在溝通神靈,全都安靜地退開,讓出一大片空地。西格爾知道自己必須想辦法自救。

以太視覺的狀態必須結束,否則遲早會被怨靈的力量吸乾,但是血肉是不能阻擋以太視覺的,所以用手捂眼毫無意義。西格爾只剩下一隻左手勉強能夠活動,他也只剩下一種選擇——把自己戳瞎。

這是一個艱難且無奈的選擇。西格爾左手鬆開了骰子,如同得了顫病的老人一樣,抖抖索索將手指伸向自己的雙眼。他感覺離開了骰子之後,胳膊越來越僵硬,馬上就要和身體其他部位一樣失去控制,他唯有努力集中精神,把手臂抬起來,再抬高一點。這是一種恐怖而痛苦的經歷,需要極大的勇氣才能承受。手指在視線中越變越大,就快就能接觸到睫毛。

骰子的第三面亮了起來,然後以太視覺停止了。西格爾的視野中再也沒有什麼怨靈霧氣,天空重新變得明亮晴朗,他大口大口喘著氣,感覺充滿獸人臭味的空氣也可以變得美好。

又是骰子救命?西格爾用手指撫上數字三,很快就知道了這一面的作用:以太視覺。骰子將西格爾的以太視覺技巧封存起來,變成根據他的心意生效和關閉。只要接受過專門技巧訓練的法師都會這個能力,可偏偏西格爾不會——現在他「終於」可以通過骰子做到了。西格爾一直不明白骰子的原理,他成為法師之後也嘗試解析上面的咒文。但是在數字二「隱藏物品」的作用下,任何法術都沒法瞄準骰子,包括西格爾的解析咒文。它雖有實體,但只在西格爾的視野中存在,其他人看不到也摸不著,因而法術無法作用。

佔用了一面數字三,獲得一個西格爾本就能夠通過學習掌握的能力,讓他心情稍微消沉了一下。不過在想到自己撿回一條命的時候,他又釋然了。他聽說過許多故事,講的大多是那些自學成才的法師,如何如何變成**師。可西格爾發現,除了不可思議的好運氣之外,那些人根本沒有可以學習的地方。西格爾只是嘗試了一下以太視覺就差點喪命,那些在無人指導下召喚生物的,在無人保護下試驗元素魔法的,甚至自己嘗試控制死靈的,都死了。纍纍屍骨堆積起來,足夠把「自學成才」的那屈指可數幾個法師完全淹沒。

野路子的法師基本靠運氣活著,而學院法師的教育成本又太高,所以導致法師的數量很難提高。處於頂尖的法師固然強大,但在神廟牧師和領主軍隊面前,法師也算不上強勢。成為強大的法師是一條艱難的道路,稍有不慎就會丟失性命。與劍士不同,戰場對法師來說並不是唯一危險的地方,有很多法師卻在練習咒語的時候一命呼嗚,可有誰曾聽過劍士劈砍木樁的時候喪命呢?西格爾緊緊握住骰子,心裡默默的感謝它。

感謝之外,西格爾卻要開始思考對策了。在他看到頭頂雲霧的那一瞬間,他就想到了諾克斯共同會的「巫士」——本質上就是法師,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們會有巫士的自稱。在龍獅崖,天空中懸浮的骷髏頭雖然規模小,產生的效果也不同,但是魔法的波動幾乎一樣,定然是同一法術的不同變種。既然諾克斯共同會在這裡摻了一腳,那麼西格爾便準備離開。想到在龍獅崖,共同會巫士都會對自己的僱傭兵施展邪惡的控制法術,還把他們的屍體做成巫靈傀儡,這種手段讓西格爾不寒而慄。不管那些巫士要對獸人做什麼,西格爾都不想受池魚之禍。

可此時林科並不在身邊,他和阿庫斯正在鎮子裡四處閒逛,從奴隸商人和士兵那裡打聽消息。據說卡卡的隊伍距離鎮子只有半天的路程了,天黑的時候剝皮將軍就會在他的營帳招待獸人領導者。從那個時候開始,頭頂的怨靈法術隨時都會發動。

西格爾站起身來,準備去尋找林科,不能把他留在這裡。臘肉鎮就那麼大,除去假巫祭盤踞的房子,找一個矮胖的半獸人村長能有多難呢?西格爾負責地面,觀察那些棚子下面的酒水店和雜貨攤;渡鴉巴隆則飛上天,從空中尋找兩人的線索。西格爾從鎮子的南頭走到北頭,渡鴉也來來回回飛了三遍,卻都一無所獲。他只有回到住宿區,在座位上留了一張紙條,上面用矮人字母寫著:「到哼克那裡找我。」(獸人語的書寫部分使用矮人字母)

在做完這些之後,西格爾決定立刻離開這裡。他將布袋藏在披風下面,裡面裝著製作法器的各種材料。他將乾糧、酒囊和鋪蓋等東西留在原地,做出還會回來的假象。然後西格爾找了個無人注意的角落,將面具和巫祭所用的東西都摘下來,一邊回憶著珍妮特曾經給他化的半獸人妝,草草的做了一張假臉,在下嘴唇和牙床間塞上假牙齒,然後再用兜帽遮住大半臉龐。「希望這樣就不會引人注目了。」西格爾心想。

「你這樣是沒法離開鎮子的。」一個聲音突兀地在西格爾身前響起。法師抬頭一看,面前有一團朦朧的灰色影子,看不清面容,但是能分辨得出他修長的四肢。「不用害怕,年輕的法師,我沒有惡意。」

西格爾的一隻手掐著護盾法術的手勢,另一隻手抓著二十面骰子。通過手指的接觸,他發現骰子的數字2和3都微微發熱,似乎正在生效。以太視覺和不可見的隱形,兩種有些矛盾的功能居然同時作用,這一點西格爾從未想過。不過他現在看不到頭頂的怨靈雲霧,那也就代表以太視覺的作用發生了偏轉?神秘的骰子總是帶給他驚喜。

「你是誰?」西格爾問道:「你有什麼目的?」

「身份可以作偽,目的可被掩飾,唯有身下的腳印才是真實。」那聲音縹緲悠遠,而且難辨雌雄。「在無數可能的未來中,你此時此刻到達此地,於是便具有了命運的眷顧。跟我們來,年輕的法師,你選擇的道路不通,但我們會指引你正確的道路。」

西格爾覺得還是謹慎為好,所以他回答道:「謝謝,我自己也可以走。」

「當然。我們相信你的能力,也尊重你的選擇,但請你不要拒絕我們的好意。」那個聲音說道:「我們從生到死,從有到無,然後又經歷了滅世的火焰和創世的閃電,直到大地重新塑形,海洋重新注滿,直到遇到合適的雙眼,我們才能顯形。我們為遺世之魂,不為現世所容,只有借助命運的眷顧才有一線機會。讓我們幫助你吧,法師,就像你給無形綠龍艾諾瑞一個機會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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