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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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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此路不通9


跟著前麵灰白色的影子,西格爾在臘肉鎮的巷子中不斷穿行,他能明顯的感到他們所行走的路線很有規律,避開了所有巡邏的衛兵和充滿敵意的目光。現在西格爾一身半獸人的打扮,但是卻沒有任何部落或軍團的標誌——這些東西都在影子的建議下摘了下來。西格爾相當於沒有身份牌,如果碰上捕奴隊的獸人——這在日淚荒原很常見——他很可能就會暴露身份。

「林科已經把你出賣了。」那影子說道:「他洩露了你的行蹤,現在已經有一個小隊的獸人前往住宿區試圖逮捕你,很快整個臘肉鎮都要封閉,只准進不准出。給出的理由就是迎接卡卡將軍回歸。」

「你是怎麼知道的?」西格爾之前有所預感,但仍保持懷疑。

「我們一直在天上觀察整個鎮子。每一個陰謀,每一句話語都在我們的監控之下。」那影子回答道:「不過你放心,我們不向巫士匯報,他是我們的敵人。」

西格爾的手摸上了龍牙匕首,然後又鬆開來。他還沒有掌握靈界武器的咒語,單憑匕首本身很可能無法殺傷影子。一路上他也發現了,那影子完全沒有實體。它可以從獸人身上穿過,像牆壁、地面等東西對他的行動也不會造成任何影響。而且除了西格爾,沒有第二個人能夠察覺這個影子的存在。很多人能夠感覺到幽魂等不死生物,在它們接近的時候會打冷顫,寒毛直豎。但是西格爾面前的影子完全不會引起這種反應,彷彿只存在於法師自己的世界中。

能在天空不斷監視村鎮的只有那團怨靈雲霧,但是面前的影子卻沒有任何負面情緒,也感覺不到邪惡的力量。雖然不邪惡,但也絕稱不上善良,因為善良的人會讓人感到親近、溫和,這在影子身上也感受不到。它就像是一個洗白了的畫布,所有的顏料,不論是喜怒哀樂,還是癲瞋痴貪,都褪去了顏色,只留下深深的印痕。「為什麼頭頂上的雲霧帶有那麼大的仇恨,而你卻沒有?」

「一個不能安息的靈魂會讓房間陰冷,十個不能安息的靈魂會讓村落陰森,一百個不能安息的靈魂連你們的牧師都束手無策,那麼一千個、一萬個、一億個呢?」說著這話,那影子的顏色逐漸變深,越來越像鉛色。西格爾開始變得緊張,心中默念驅散邪惡的咒語,準備隨時激發出來。

那影子晃了晃,一縷黑色的煙霧從他身上飄起,消散在天空中,而影子的身形又回歸了原本的白色。西格爾聽他接著說道:「我們心中有極大的仇恨,但是又無法自己化解。巫士們用自己的方式幫助我們宣洩怨念,但我們並不完全贊同他們的做法。」

「亡者神廟不能幫你們嗎?死神管理所有的幽魂和怨靈。如果他們不行,晨曦之主也能淨化靈魂,儘管那種方法和湮滅差不多,但也是一條出路。」

「他們不是我們的神。」那影子說道:「我們的神一直和我們在一起,同樣無能為力。」

西格爾繼續問下去,可是那影子不再給他回應,只是說「還未到時候」。可什麼時候算是「到了時候」?西格爾一直不喜歡這種神神秘秘的方式,他喜歡刨根問底,直到找到問題的解答,所以他更喜歡做一名法師,而不是牧師。當然,他一直向風暴之神和魷魚聖者祈禱,從未得到回應,也絕了他成為牧師的想法。

即便沒有獸人上來盤問,西格爾也覺得鎮子裡的緊張氣氛開始增多。僅僅不到五分鐘,他就看到三隊全副武裝的獸人巡邏隊。他們正在驅趕街上的行人,特別是那些衣衫襤褸的奴隸,把他們一個個扔到街邊的泥潭中。巡邏隊高喊著:「為卡卡將軍讓開道路!賤民全都滾蛋!」幾個獸人衛兵朝西格爾的方向看過來,但是眼睛只能抓住他消失在拐角的一小片衣袍。在白色的影子帶領下,西格爾就像是幽靈似的飄過鎮子,最後停在了一處被火燒燬的房屋廢墟前。

影子走進遍佈焦炭的殘垣斷壁,指著地基旁邊一處倒塌的櫃子,說道:「這裡是法術相對比較脆弱的投影地點,而且下面還有一個地窖,可以躲避武器。你要躲在裡面,直到明天第一束陽光出現為止。」

「我以為你是要帶我離開鎮子,而不是像老鼠一樣躲起來。」

「如果林科沒有出賣你,那麼外面還是安全的,因為沒有獸人會關心一個獨行的半獸人。」那影子說道:「可現在,搜捕你的獸人已經出發,他們還有狼騎。在雪原上你跑不過他們,而你的魔法會引起波動。臘肉鎮裡面只有一個假巫祭,但是外面卻有幾個真的。他們會循著咒語的波動找到你藏身的地方。」

「可是我不就處在法術作用的區域了嗎?我可沒忘記頭頂上那些怨靈。」

「是的,所有活物都不能在怨靈的侵蝕下安然無恙,但是你卻有可能。」那影子指著西格爾的胸口,正好就是二十面骰子的位置:「通過它,你可以變化成為亡靈生物,那樣我們就不會影響你了。」

「什麼!你能看到這骰子?它是干什麼用的?為什麼在我身上?」西格爾查看骰子,發現數字12已經發亮,處於可以使用的狀態。「亡靈軀體」,這就是骰子此面的作用,可以讓西格爾變成骷髏或者殭屍,或者隨著使用者力量的增強,能變成更多種類的亡靈。西格爾非常震驚,不知道為什麼這一面會被激活,他心中有太多的疑問。於是他趕忙上前,甚至伸出手去抓影子,可不出所料抓了一個空。那影子晃了晃,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你是四者之一,那骰子是溝通逝去與未生的鑰匙。當你知道自己的真名,便可知曉一切。」

影子揮動手指,倒在地上的櫃子滑了出去,露出下面的暗門。這座廢墟過去應該是酒館,依稀可見那些桌椅的殘骸和陶盤的碎片。門下面也許是地窖,也許是密道,這要下去看看才能知道。影子最後對西格爾說:「藏好,法師,你在下面是安全的。」

「喂,你說的那些我不明白,給我詳細解釋清楚啊!什麼是真名?我叫做西格爾-烏賊!四者之一又是什麼意思,另外三個是誰?」西格爾的問題一個接一個,但是影子始終不予回答。在展示了密門之後,那影子便逐漸變的暗淡模糊,如同一陣青煙,開始慢慢消散。

「至少你要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我不能叫你怨靈吧!」

影子消失之前最後傳過來一個回答:「我們是逝靈黯影。」

不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還有武器碰撞盔甲的聲音。西格爾知道那是獸人巡邏隊奔跑時發出的噪音,對於奴隸和乞丐來說如同警鐘一樣響亮——對一個「逃犯」也一樣,西格爾心想。林科如果去舉報,也沒什麼錯處,畢竟自己的確是一個法師聯合會的成員,與獸人本就分屬敵對的陣營。不過林科會怎麼說呢,他怎麼解釋我假扮巫祭的原因?如果是我,我會說法師殺死了巫祭,強迫村子裡的人聽他的,不然就施展邪惡的法術。也許還會把頑石村沒有派人加入軍團的事情也推到我頭上,讓這一切都顯得合情合理。西格爾不知道林科在向獸人舉報他的人類同族的時候會是什麼樣的心情,也許他的面容還是人類,血液卻早就不是了。

西格爾一邊想,手下卻沒有絲毫停留,他掀開暗門,用最細微的魔法能量點亮指頭大小的光球,堪堪能夠照亮密門下面的台階。底下果然是個酒窖,在火災中保存完好,只是積了一層厚厚的炭灰。西格爾把渡鴉魔寵留在外面,把它藏在酒館廢墟黑色的房樑上,用陰影遮住身形。他則邁步走進酒窖,將暗門在身後關閉。然後他通過渡鴉的眼睛對暗門施展咒語,重新讓周圍的殘骸掩蓋到門上,並且消除他走進屋子後一連串的痕跡。獸人巡邏隊的腳步聲接近了廢墟,簡單掃了一眼,什麼都沒有發現。於是他們絲毫沒有停留,又哐哐哐的消失在遠處。西格爾長舒一口氣,開始打量這個藏身的地方。

除了大大小小裝滿麥酒的罐子之外,這裡還堆放著兩袋子蕪菁塊根,一袋大麥粉,一小袋蘋果乾和幾串煙燻肉腸。不過這裡沒有任何引火和照亮的東西,如同矮人一樣,獸人也擁有黑暗視覺,地窖沒有燈火也很正常。可能酒館的經營者葬身火海,所以也沒人回來收拾這些東西,倒便宜了西格爾。

他搬來袋子當做座椅,利用鑰匙空間打開後的光來照明。西格爾有個想法,如果將手伸進空間中施展咒語,那麼魔法波動還會傳出來嗎?只要不是和開啟、摺疊、擴展空間相關的法術,應該不會導致鑰匙空間的故障。他試了試,法術仍能正常運行,波動卻一點沒有。

這樣他就可以利用這段時間來製作他的法器。先是火焰法器,然後是詛咒法器,至少可以緩解沒有魔杖和施法材料的尷尬。法器的製作不是一成不變的,每個人都會在其中加入自己對於咒語的理解,西格爾也不例外。對於施展火球、火箭和火焰射線,西格爾並不拿手,不過利用火焰能量召喚生物他卻很有心得。在製作火焰法器的時候,加強元素塑形便作為主要的製作方向。

詛咒法器主要以血魔法師的咒語為核心,偏重於製造恐懼和心靈幻想為主。血魔法師的法術書中還記載了很多對於敵人身體上的詛咒,比如血肉潰爛、器官壞死、扼喉窒息等法術。西格爾記住了法術的咒語,不過卻不喜歡這種風格。所以他的詛咒法器中沒有這些咒語,而是加入了幻術的技巧,形成自己的咒語風格。

時間在注意力集中的時候流逝的很快,而冬天的太陽起得晚、落得早,黃昏的霞光已經在地平線上升起。從魔寵那裡傳來了信息,獸人將軍正在進城,許多獸人都在向南門方向移動。西格爾想了想,命令渡鴉去看看,但是要小心隱藏行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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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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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此路不通10


狹窄的街道上,兩邊站立著獸人衛隊,他們用長矛擋住人群,還會根據自己的喜好加上老拳和臭腳作為輔助手段。西格爾看到了逐漸走過來的隊伍,他不認識這些獸人,但是通過他們的裝備還是能看出一些端倪。

在最前面的是舉著旗子的先鋒官,卡卡將軍的戰旗上是一把插著刀子的心臟,畫風非常抽象,西格爾看了許久才明白。在四名百夫長之後,騎在灰色座狼身上的應該就是卡卡將軍,它綠色的腦袋上戴著一頂骷髏冠,比他的腦袋都大上一圈,很可能是巨人或者食人妖等大體型生物的頭骨。骷髏冠的顱骨部位用黃金打造了一個王冠,似乎是要表明這個頭骨的身份,但是顯得獸人好像是有了兩個腦袋的怪胎。卡卡將軍穿著半身甲,也就是在硬骨頭、獸皮和厚棉布外面安裝鐵皮製作的盔甲,看上去接合的手藝還不錯,這在獸人軍隊中非常罕見。卡卡將軍舒適的在寬闊的狼背上扭動身子,不斷朝圍觀的人群中吐痰。他吐得又高又遠,每一口都會讓他的衛兵齊聲喝彩。

兩名千夫長跟騎在他的身後,嘴裡還咀嚼著幹肉和菸草混合起來的零食,猙獰的長刀放在膝蓋上,兩雙嗜血而冰冷的眼睛警惕的盯著周圍,就像是擇人而噬的鱷魚。在他們之後,是長長的一排隊伍,獸人和半獸人混合的士兵押送著四十多輛車子,一些裝載著奴隸,在鐵籠中哭喊呼救,一看就是還沒有認清形勢新奴隸;更多的車子上面裝載著戰利品,有糧食、各種鐵器、布料和衣服,還有些封死的箱子,裡面很可能是金銀財寶。武器和盔甲幾乎沒有,應該是補充前線的獸人軍隊了。至於繳獲的牛羊,因為很難馴服它們翻閱城牆山脈,所以大部分都留做隨軍的糧食,並沒有帶回來。

在衛兵長矛後面,骯髒邋遢、醜陋而凶殘的獸人正用興奮的眼光看著凱旋的士兵,並用更熱情的目光打量那些戰利品。他們心裡盤算著,把手裡的奴隸賣了,換成武器盔甲,也上前線去殺、去搶;也有一些現在就想殺和搶,只不過忘記了攜帶刀斧。

半獸人和奴隸們躲得遠遠的,他們屬於更低的層級,掠奪的成果也和他們關係不大。當獸人高喊「卡卡將軍萬勝!剝皮氏族無敵!」的口號時,他們大多保持沉默——除非正好有獸人戰士看過來。西格爾很想用渡鴉施展一個幻音術,就喊:「大家一起分財寶啊!」也不知道效果如何,說不定會引起圍觀獸人的貪念,然後造成一片混亂?

他好不容易才壓下這個念頭,只是因為覺得周圍的獸人連武器都沒有,根本沒法對護衛們造成威脅。對於造反的傢伙,獸人一點都不留情面,會舉起刀子直接朝致命的地方下手。西格爾的想法最多造成七八個獸人慘死,就會被鎮壓下去。

隊伍走到街道中央,只見一名缺了一隻眼睛的獸人從收尾間擠了過來,在他身後還跟著一個年老的女獸人,手裡用鐵鏈牽著三名人類奴隸。獨眼獸人匍匐在地上,在衛兵把他拉起來之前,大聲喊道:「強大的卡卡將軍,讓我加入你的軍隊吧!我獻上我僅有的三名奴隸,祈求你的同意!」

剝皮卡卡停下來一擺手,讓衛兵放開這名獸人,他說道:「我要你的奴隸幹什麼?又乾又瘦,什麼活都幹不了,還不能操。我有的是奴隸,僅這次運回來的,就有一百多!」

獨眼獸人想了想,站起身來,走到自己的奴隸旁邊,大聲說道:「聽見了嗎,你們都是沒用的東西,害得我身價降低!」他突然抽出旁邊守衛衛兵的短刀,一個個捅死了三個奴隸,然後把刀扔在地上,匍匐在血泊中,又大聲喊道:「強大的卡卡將軍,我將生命和一切都奉獻給你,只求長刀一把、前線一戰!」

「好!我就收下你了。」卡卡將軍一擺手,隊伍繼續前進。

西格爾總覺得這像是安排好的,如同拙劣的戲劇表演一樣。不論是演員、劇情還是台詞,都有著刻意的味道。不過獸人還是非常興奮,不知道有多少人萌動了去殺去搶的衝動,或許明天卡卡將軍隊伍的規模就能繼續擴大——如果他們還能活到那個時候的話。

然後長長的隊伍來到了住宿區,停在了核心的地方。趕來的獸人武者和百夫長們圍攏上去,紛紛向將軍表達仰慕和讚美之情,這和人類軍隊凱旋的情景差不多,只是之後便有了很大的分別。伴隨著飲酒、鬥毆和混亂的(屏蔽字),獸人還從囚車上拽下來幾個奴隸,釘在木架上開始剝皮,一邊動手一邊討論,可怕的哀嚎聲和獸人的笑聲混在一起。西格爾看不下去了,召回了渡鴉,繼續加快手中法器的製作。

外面的糟雜聲不斷從門縫中傳進來,西格爾集中精神不去理會。當太陽消失在地平線後,慶祝的宴會逐漸進入了**,整個臘肉鎮都歡騰起來。獸人們瘋狂的慶祝著,笑聲和歡呼聲震耳欲聾,但是仍不能掩蓋被剝皮者恐怖的哀嚎。

『怨靈的力量肯定會被加強』,西格爾心想,『說不定那可憐的被剝皮人自己就會變成怨靈。』不知道何時諾克斯共同會的法術就會發生作用,為了安全起見,西格爾停下製作詛咒法器,關閉鑰匙空間,深吸了一口氣平復心情,然後拿起了二十面骰子。

『變成亡靈。』西格爾心中默念,然後他開始向骷髏的方向轉化。他只覺得眼前突然失去了色彩,一切都只剩下黑白灰三種,不過沒有光亮他也能看清地窖裡的一切。聽覺被加強了,最細微的振動都能被捕捉並分辨,似乎他全身都可以接收聲音。不過他失去了嗅覺,這倒是好事,獸人的惡臭已經折磨他好幾天了,現在終於可以輕鬆些。味覺肯定沒有了,嘴巴下面是一個大洞,根本沒有用來吃東西的地方,要味覺何用?雖然沒有舌頭,但他還是能通過共振說話、唸咒,只不過肋骨和頭骨震動的感覺並不好,連帶著視線都在不斷晃動,還是少說為妙。

幸好觸覺還在,只是感覺不到溫度而已,但是施展法術和使用武器都不受影響。在確定了感官能力之後,西格爾玩心大起。先是觀察只剩下骨節的雙手,看它們屈伸的動作。他嘗試打個響指,但只能發出撞擊的咔咔聲。骷髏身上一點肌肉都沒有,骨骼之間的軟骨也全都消失,很多關節之間是不直接接觸的。但是變化咒語的力量維持著軀體完整成一體,所以不會有某根骨頭散落的危險。

觀察完手之後,西格爾就開始用手指戳自己的眼眶。骷髏的視野不需要眼球,所以眼窩裡空空如也,當然顱骨內也是空心的,所以可以盡情戳個痛快。然後再把手指從鼻孔或嘴巴裡伸出來,或者反過來,把手從嘴巴裡塞進去從眼窩裡探出來,總之有太多有趣的玩法。把頭顱當鐘敲的方法很不舒服,會導致全身都嘎啦嘎啦響個不停。不過肋骨長短不一,發出的聲音類似音階,倒是給西格爾提供了不少樂趣。要不是害怕不小心把骨頭敲下來,他真的準備嘗試演奏樂曲。

變成骷髏之後整個身體輕快了許多,變得更加靈敏,也不知道原本軀體的重量都到哪裡去了。西格爾握住骰子,重新變了回來,只覺得腦袋和肋骨一陣疼痛。雖然這疼痛只持續了短短一瞬間,但是也讓西格爾明白骷髏狀態的脆弱。既然隨時可以變回來,那最後一點擔心也就煙消雲散。西格爾又重新變回去,借這個機會好好研究死靈的狀態。

很少有法師能擁有這樣的體會,因為變成骷髏的法術非常難學,選擇這樣來進行死靈能量研究的更是稀少。西格爾發現自己的思維運轉不受影響,但是情緒變得越來越平靜,就好像隨時隨地都能進入冥想狀態,這一點有利有弊。死靈沒有感情,在一段時期內能夠專注於做事,但長久下來會失去做事的動力。當完成了既定的目標卻沒有一絲成就感的時候會發生什麼?十有**都會變得瘋狂。強要變強而變成巫妖的法師,最終的結局都是瘋狂。據說有將守護全族作為目標的巫妖,千百年後他們還能勉強保持心智,但是也沒人能夠保證他們不會落的同樣的結局。西格爾告誡自己,不能再亡靈狀態下保持太長時間,在感性消失之前必須變回去。他害怕只剩下單純的理性,那個時侯他的心靈中就只能聽到「唯一正確」的聲音,很大可能就不會選擇變回原狀。

為了保護骷髏狀態的身體,他又打開了鑰匙空間,將備用的皮甲穿上,然後又配備上武器。原來合身的皮甲現在像是個放大的罩子,掛在身上不斷晃蕩。沒有了肌肉填充肩洞,沒有了脖子固定衣領,西格爾根本無法確保皮甲的效果,還會阻礙手臂的活動。他無奈只能用繩子把盔甲綁緊,雖然顯得更加滑稽,但總算不會對行動造成什麼影響。

頭盔完全帶不了,一晃就會掉下來,不過面具可以綁上,再戴上兜帽就不會一上來把人嚇死。其實最有用的還是長長的斗篷,能夠把大部分骨架都遮擋起來。西格爾只剩下兩把龍牙匕首,不過他也不打算招惹是非,更不要說和獸人戰鬥。

因為他感到諾克斯共同會的法術已經開始發動,怨靈四處遊蕩,獸人已經有了足夠的敵人來戰,那敵人就是獸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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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此路不通11


一開始獸人還在狂歡之中,將軍們互相吹噓戰場上的表現,用盡言辭貶低他們的敵人;商人們則在打聽奴隸和戰利品的價格,想為自己的頭領多多爭取利益;奴隸們不斷端上食物,然後趕在被砍掉一部分身體前趕忙溜走。

不知道誰喊了一聲「懦夫!」然後兩個獸人就扭打起來。其他的獸人哈哈大笑,讓開地方讓他們互相攻擊,時不時還遞上杯子或椅子。一個獸人拉過正在旁邊的人類奴隸,扔進了戰場。倒霉的奴隸很快就頭破血流,然後倒在地上死去。

隨著打鬥的進行,場面開始變得混亂起來,圍觀的獸人也開始互相推搡。在怨靈的詛咒下,負面情緒被不斷放大,憤怒、憎恨和狂躁構成的浪濤從四面八方洶湧而來,將整個鎮子吞沒。「懦夫!」有人高聲尖叫。「叛徒!走狗!」另一種聲音又高漲起來,逐漸形成了主旋律。很快整個鎮子就成了獸人語謾罵詞彙的大集合,許多詞根本沒法用其他語言翻譯。所有人都變得狂躁、盲目,所以沒有人能夠嗅出危險的味道。大家拚命宣洩著心中的躁動,用污言穢語、用拳頭牙齒,直到成了一場大械鬥。

臘肉鎮變成了真正的戰場,所有人,不管男女老少,不管是空手還是有武裝,都推擠著湧向住宿區的絞肉場。石塊、木頭甚至糞便和污泥都成為武器,他們高喊著「殺死叛徒!」和「為了獸王的力量!」當他們衝開了武器庫,紛紛搶到刀槍劍戟的時候,口號又變成了「殺死半獸人雜種」以及「幹掉獸人蠢蛋,我們當家做主」。奴隸們趁亂逃跑,但是隨手在鎮子四處點燃火焰。整個鎮子中全都是血與火、殺與操。

原本獸人強加於其他種族行為,在這一天於獸人自己身上重現。西格爾通過渡鴉的眼睛來觀察這一切,就像是驚濤駭浪中不動的礁石一樣,是唯一冷靜的旁觀者。他慶幸自己現在是不死生物形態,幾乎沒有情緒波動,否則這種瘋狂會像瘟疫一樣也感染他,讓他失去自控。

如果我還是人類形態,即便不被法術影響,也會為這可怕的情形變得瘋狂,西格爾心想。曾經很多次他設想過消滅獸人,讓他們的惡行隨著死亡一同從世界上消失。『這是一個已經墮落的種族,除了作惡什麼都不會,讓他們統統下地獄吧!』西格爾一直以為自己會硬下心腸,為消滅邪惡而感到愉悅。可是他現在目睹著獸人的毀滅,卻一點愉悅的心情都沒有。

相反,如果不是在亡靈狀態下,他甚至還有可能為獸人流下一滴眼淚。

西格爾仔細思考,自己到底為什麼會形成這樣矛盾的心理。是所謂騎士精神?憐憫?還是虛偽?在亡靈狀態下的好處就是能夠極端冷靜的進行思考,只有絕對的理性存在,不會有衝動和不安來影響。他過了好久才終於明白,那是他殘存的人性。

作為敵人,西格爾會毫不猶豫的將武器插進獸人的心臟,不論是用刀劍還是用法術,堂堂正正交戰或是使用陰謀詭計,這些他都可以接受。但是他仍會為生命的消逝流下眼淚,感到痛苦。戰鬥和屠殺是有區別的,正是這種區別讓正義和邪惡劃出了界限,讓人區別於獸。

西格爾看到了卡卡將軍,他剛剛殺掉一名百夫長,結果把長刀卡在了屍體的骨縫中,抽不出來。一塊凹凸的石頭從人群中扔過來,重重砸在他的盔甲上,結果被撞得四散飛濺。幾名奴隸撿起燃燒的木塊,不斷朝卡卡投擲,那場面就像一道道流星劃過天空。刀插心臟的大旗被扯爛,一些憤怒的奴隸還把碎片吃了下去,那種凶狠的表情就彷彿在咀嚼奴隸主的血肉。不過他們很快就得償所願,在混亂之中,好多獸人被人類奴隸拉倒,拽倒小巷中,砸爛、撕成千百塊碎肉。吃下獸人肉的人類似乎覺醒了,他們大汗淋漓,口吐血沫,就像狂暴的凶獸一樣撲向獸人和半獸人。即便是武技高超的千夫長也難以在這混戰中存活下來,他們很快就被不斷湧上來的敵人圍攻,失陷在血肉組成的殺戮漩渦中。卡卡將軍見他的兩名千夫長護衛先後死亡,而周圍聚集的人也越來越多。他掏出一塊護身符,高高舉起,大聲唸誦:「瓦拉杜猛噠!」隨著一陣黑色的煙霧飄起,卡卡將軍從混亂的戰場上消失。

逃兵、懦夫、叛徒的叫喊聲不絕於耳,還有幾個獸人將軍勉強保持清醒,他們目睹了卡卡的逃離,認為這裡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陷阱:剝皮軍閥準備清除異己,在後方擴充勢力。他們想到了剝皮哇嘎現在正控制著城牆山脈的通道,如果他願意的話可以讓雙頭狼和鐵足失去退路。這種猜測在他們腦海中生根發芽,而這也是諾克斯共同會的傑作,要讓整個日淚荒原陷入更大的混亂之中,這些被影響的將軍就是下一步暴亂的火種。在特別關照下,有著這樣思想的將軍被放了出去,得以逃離鎮子。

西格爾冷眼旁觀,他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改變局勢,即使他想趁機拯救那些脫困的奴隸,可是憑藉他目前的能力,不論是武力還是法力都做不到這一點。他不可能帶這些人殺出一條血路,更不要談如何穿過城牆山脈的封鎖回到文明世界。最大的可能就是他進入戰場,會被第一時間死亡,不管遇到的是獸人、半獸人還是人類。西格爾骷髏形態實在太脆弱,他覺得武器很容易就能將骨頭敲碎或劈斷。他有些不確定在骷髏狀態下的損傷,再變回血肉之軀的時候會有什麼樣的影響,但肯定不會完好如初。整個事件中對西格爾來講最痛苦的,正是無法拯救那些可憐的奴隸。

正當西格爾這樣想的時候,他看到一團黑煙來到了酒館的廢墟。卡卡將軍從黑煙中重新顯露出身形,捂著嘴巴努力忍住咳嗽。他手中的護身符已經變成了碎片,應該是耗盡了力量。

「叛徒,全都是叛徒!」將軍激動的低吼:「我要先把你們的皮剝下來,然後把頭統統砍掉!」

一群獸人吵嚷著接近,將軍立刻閉上嘴巴,一雙明亮的眼睛藏在廢墟的殘骸後面觀察。等那些獸人加入混亂的戰場後,他才放心的坐下來,打開腰包,開始在裡面翻找。

渡鴉悄悄飛到房樑上,偷偷朝下張望。只見將軍的小口袋裡滿是各種護身符,大部分是獸人風格,但其中也有矮人和人類風格的魔法物品。西格爾察覺到整個魔法陣沒有影響到卡卡,但絕對不是因為能力不足或者卡卡足夠強大,而是單純因為放走卡卡會引來整個荒原更大的混亂。

可西格爾不想放任他離開,他忘不了這個惡毒的將軍是如何用剝皮來殘害奴隸的。在傍晚的慶祝大會上,正是卡卡豎起了剝皮架子,並親自操刀進行這項殘酷的刑罰。他一邊動手,還一邊教育其他將軍和千夫長,要把剝皮這件事情發揚光大。西格爾忘不了當時傳過來的聲音,不能容忍這樣的邪惡繼續存在,他等不到「今後的正義」,他要審判在今天執行。

西格爾快速在腦海中形成一個計畫,然後就讓渡鴉從卡卡頭頂飛過,引起他的注意,然後落在密門之上。用鳥嘴敲了幾下之後,西格爾就讓渡鴉飛走,去另找藏身地點。

這樣的異象果然引起了將軍的注意,他小心翼翼走上前來,很快就發現了密門。西格爾在下面做好其他準備:他把幾桶酒灑在地上,自己則躺在一旁,用毯子蓋住半截身子。他想到用骷髏的形態在偽裝現場的時候存在破綻,比如不可能這裡的食物保存完好的時候,屍體卻已經變成只剩骨頭架子,又比如從屍體到骷髏,沒有留下足夠腐臭的氣味也不真實。於是他解開了捆綁皮甲的帶子,放鬆身上的束縛,利用骰子的力量轉變成另一種亡靈生物——殭屍。

和骷髏相比,這次變成殭屍讓他有了氣味,而利用簡單咒語加強從身上散發出的腐臭並不困難。他還將一把龍牙匕首扔在地上,特意引起將軍的注意。

密門被打開了,卡卡將軍走了下來,手持一個硬頭錘——這是他失去長刀之後的備用武器。他的目光首先看到了西格爾,但是一具散發著惡臭而且完全不動的屍體很快讓他失去了興趣,這裡的酒吸引了他的目光。經過混亂的戰鬥,他變得非常乾渴,正需要飲料潤潤喉嚨。

卡卡走向酒桶,在半路上看到了龍牙匕首。匕首獨特的造型讓他見獵心喜,連酒也不管了,趕忙上前拾起匕首。龍牙匕首品質卓絕,不論是鋒利程度還是賣相都屬上佳。卡卡將軍的目光完全被這把精美的武器吸引,於是沒有察覺到角落的殭屍已經站立起來。

西格爾自然不會像真正的殭屍那樣緩慢遲鈍,他甚至還能拖著一身爛肉做出精靈舞步。沒等地窖厚厚的炭灰飛揚起來,西格爾已經握著另一把龍牙匕首刺進了獸人將軍的心臟。

「死!」半身甲盔甲在龍牙面前沒有絲毫抵抗力,西格爾很輕易就能刺透,也很容易拔出。他緊接著刺下了第二刀,並在卡卡耳邊用獸人語說道:「死吧,惡徒!」然後是第三刀,徹底為那些被剝皮的人復仇。

獸人將軍試圖掙扎,但是死神在他抬起手來之前就帶走了最後的一口呼吸。剝皮將軍卡卡死在了地窖的炭灰和塵土中,至死也不知道到底誰殺了他。

西格爾用法術關閉了密門,靜待清晨第一縷陽光來結束臘肉鎮的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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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此路不通12


清晨的陽光出現得特別晚,在北方的冬天這並不奇怪。臘肉鎮燃燒的濃煙遮天蔽日,在空中久久徘徊而不散。鎮子裡到處都是血肉以及木頭燃燒的味道,這種燃燒及味道將會持續很長時間,直到天上降下大雪,將它們掩蓋為止。

西格爾從廢地窖中爬出來,為防萬一他依舊保持著殭屍的形態。共同會法師的法術讓獸人們自相殘殺,這些強悍的傢伙在搏鬥中絲毫沒有留手,所以周圍要麼是死人,要麼是已經沒有什麼希望的瀕死者。經過一夜的混亂,現在鎮子終於安靜了許多,除了房屋燃燒的聲音外,連**聲都極少能聽見。西格爾漫步在這片廢墟中,踏著混合了血水的泥土,小心翼翼的避開四處散落的殘肢斷臂。直到周圍的氣味讓他難以忍受,於是他選擇使用骷髏形態來將其屏蔽。一邊走,西格爾一邊收集武器和裝備。儘管獸人的鐵匠手藝很一般,但是他還是從幾個死去的千夫長身上找到了精緻的長劍——看做工這些應該是某次劫掠的戰利品。

西格爾的目標很明確,就是諾克斯共同會巫士所處的房屋。除了被故意放跑的獸人之外,那裡應該是唯一還有可能存在活人的地方了。西格爾想要問問共同會到底有什麼樣的計畫,他們是不是法師聯合會的盟友,下一步是否可以進行合作。

在距離巫祭的屋子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西格爾就已經感到前面巨大的能量波動,他也第一次在骷髏的視界中發現顏色。在黑白灰的世界裡,一團紫紅色的火焰徐徐升起,停在半空中熊熊燃燒,它發出的光芒可以穿透牆壁和泥土。當光線照到西格爾身上的時候,他有種親切和嚮往的感覺,這對於骷髏形態來說非常罕見。西格爾想了想,開啟了以太視覺,於是他重新看到了頭頂的怨靈雲霧。

雲霧雖然存在,但是沒有那些痛苦的面孔在裡面翻滾掙扎,現在看上去那只是一團黑色的烏雲。紫紅色火焰的燃料就是這團烏雲,它越燒越快,漸漸超過了烏雲向中間匯聚的速度。這時一陣咒語聲起,烏雲形成了漩渦,奮不顧身的向火焰中衝去。

西格爾循著咒語的聲音找了過去,果然看到共同會的光頭巫士正在施法。如同手藝精湛的鐵匠總會仔細端詳他們製造的長劍,那個巫士也細緻耐心的控制火焰的燃燒。紫紅色的光芒越來越明亮,越來越集中,漸漸降低高度。當怨靈烏雲燃燒殆盡的時候,火焰立刻熄滅,變成一塊晶瑩璀璨的紅寶石,落在共同會巫士的手上。

為了避免自己打擾那個人的施法過程,西格爾一直站在旁邊,什麼話都沒有說。

「成功了,這一定是最完美的炎魂晶。」巫士用充滿愛意的目光仔細打量手中的寶石,就像是父母在看新生的嬰兒一般,神情專注一點都不為外界所擾。西格爾打了個響指,清脆的啪啪聲終於引起了那巫士的注意。他的表情先是一驚,然後又放鬆下來。

「你來得真快,我實在沒有料到。」那巫士說道:「看來大師已經預見了我的成功,所以才派你來的吧?」

看來巫士將我認成另外一個人了,不過還有別人可以變成骷髏,還是那個人本來就是骷髏?西格爾想了想,正好利用這個誤會探聽下他們的真實想法,只不過語言要注意些技巧。

西格爾點點頭,簡單的回答:「成功是必然的。」

「但這炎魂晶的品質無與倫比,卡斯帕大師會高興的。」那人一邊說話,一邊將手中的紅寶石扔了過來。西格爾敏捷地抓住,放在手中端詳。他只能感受到強大的魔法能量,以太視覺則還能看到寶石內如同心臟般跳動的核心。他們似乎是把某種東西封在了紅寶石內,然後又注入怨靈雲霧產生的能量,好讓它激活並運動起來。不過西格爾一時半會兒也看不出怎樣使用這個紅寶石,也不知道里面的力量能做什麼。他只是順著那巫士的話說:「是的,令人讚嘆的品質,大師一定會非常滿意。」

「請務必向他說明這是來自他謙卑學生薩多的敬意。」

「我會轉告的。」西格爾裝模裝樣的說到。他把寶石攥在手裡,然後問道:「你知道下一步需要做什麼嗎?」

「大師的意志將被貫徹,赤焰照耀寰宇!」巫士薩多說道:「城牆山脈將會有第二塊炎魂晶,紅塔將一座座豎起。」

「選好目標了嗎?」

「黑血城堡。」薩多低頭致意,然後得意的說道:「那裡聚集了足夠的屍體,非常有利於施展聚魂法術。而且人類的靈魂品質要高於獸人,我有信心製造更加完美的炎魂晶。」

幸好骷髏的臉上不會有任何表情,否則西格爾肯定會露出破綻。在聽到黑血城堡的時候,他已經知道對方是敵非友。在獸人的鎮子施展殺戮法術沒什麼問題,戰場情況複雜救不了那些奴隸,雖然無奈但西格爾還可以理解。但是毀滅人類的要塞算什麼?這已經稱得上是叛徒和內奸了。西格爾推斷出諾克斯兄弟會的目的,他們似乎是要用各種手段將整個局勢變得更加混亂,讓殺戮不斷持續下去,然後去收集炎魂晶,好去建造紅塔。西格爾還不知道炎魂晶和紅塔都有什麼作用,但是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巫士前往城牆山脈,因為珍妮特等人很可能就在黑血城堡。

要想辦法把他留下,西格爾心想。他依著自己的推斷,試探著說道:「日淚荒原的事情就這樣做完了?你能保證幾個落荒而逃的獸人就能引起這裡的動亂?」

「日淚荒原?」那巫士的臉上突然露出了戒備的神色,魔杖也被抓到手裡。「你是誰?告訴我你的名字!」

「你知道我的名字。」西格爾回答道。他明白了在問話的時候應該多用代詞,因為實際的名詞很容易破壞偽裝,被人識破。看來戰鬥不可避免,但西格爾仍要爭取先手的優勢。他暗暗命令骰子使用亡靈變身的能力,將自己朝殭屍轉化。那個巫士果然被吸引了注意,他警惕的目光中染上了好奇的神采,而渡鴉巴隆正從空中悄悄接近。

「我是四者之一,我跨域了生和死的界線,既是陽光下的長劍,也是黑暗中的火光。」西格爾開始胡編亂造,並慢慢踱步,悄悄拉近和巫士的距離。「我代表大師感謝你的傑作,並獎勵你。」

「謊言!」巫師高舉魔杖,紅色的光芒在魔杖尖端聚集:「去死,然後把炎魂晶換給我!」

西格爾命令渡鴉發起攻擊,原本的計畫是向下噴吐火焰來干擾巫士的動作,但是注意到那高舉的魔杖,他心裡瞬間有了新的主意。只一甩手,西格爾將紅寶石朝身後扔去,然後用腐爛的臉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那巫士多說了一句:「真乖,我會獎勵你一個痛快的死亡!」

雖然說一句話並不佔用很長時間,但對於法術決鬥來說卻能造成嚴重後果。

魔法能量很快匯成洶湧的洪潮,很快就要從天而瀉。這時巴隆更加接近,他的影子劃過巫士的眼角,引得他抬頭去看。「覺醒法師!」他立刻明白了對方的能力。渡鴉的爪子狠狠刺入了巫士的手腕,卡在腕骨和掌骨之間,同時割斷了好幾根肌腱。同時巴隆鋒利的喙狠狠啄向敵人的手背,從幾根指骨中間插進去,精確的切斷了肌肉和血管。這也是西格爾變成骷髏之後的好處,對人體骨骼的構造變得非常熟悉,尤其是手部的結構和運動,正是這種「瞭如指掌」,才能讓西格爾準確指揮渡鴉的動作。

巫士的右手鮮血直流,指頭不由自主的鬆開,魔杖掉了下來。他強忍著疼痛,敏捷的用左手接住了魔杖,將咒語向西格爾甩過來。一道火焰組成的大網籠罩了西格爾附近的空間,想要靠雙腿跑開幾乎是不可能的。但估計是因為顧慮骷髏免疫寒冷傷害,所以巫士選用了火焰魔法,而這恰恰給擁有火焰法器的西格爾反擊的機會。

火焰組成的大網沒有實體,不可能用武器挑開或者撥開,但是對於火焰生物來講卻可以觸及。借助法器的特殊設計,西格爾可以非常迅捷的使用元素召喚咒語。儘管只是幾個還不到拳頭大小的小火元素,但是卻能夠撐開火網的一角,留出足夠逃走的空隙。

法師在地上翻滾著,堪堪躲開了火網的範圍。而這時巫士已經甩開了渡鴉,他的右手多了五個窟窿,現在只能垂在身側不停顫抖,沒辦法再施展法術。諾克斯共同會巫士最擅長的就是心智控制類法術,但是在面對骷髏和殭屍等亡靈生物時毫無作用,這讓西格爾在戰鬥一開始就佔了大便宜。

渡鴉被甩飛,在空中吐下火焰細線。巫士正在念頌咒語召喚防護護盾,但仍然感受到渡鴉噴出火焰中所蘊含的強大破壞力。他瞬間做出反應,讓防護更加集中反映火焰,從而形成一個元素偏轉護盾。渡鴉的噴吐打在護盾上,被卸到一旁,只是在地上燒出一個深深的小洞。西格爾看到這個護盾的作用,知道自己倉促間使用的火焰法術不會起到什麼作用,還會浪費戰機。

詛咒法器被拿了出來,西格爾親吻法器,念出咒語,雙眼緊緊盯著巫士。由於遮擋著嘴巴,巫士無法判斷西格爾使用的到底是什麼咒語,而且殭屍眼中散發的銀色光芒讓他感到一陣心悸。他覺得全身血液流動突然加快,而且右臂的血管出現劇烈的腫脹感。他趕忙低頭,就看到極為駭人的一幕:從被渡鴉啄壞的傷口裡,像噴泉一樣射出大量血液,迅速在地上匯聚正一個小血池;一張猙獰的面孔正在血池中扭動,張大嘴巴露出尖牙。巫士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那張面孔正和自己一模一樣,然後他就感到一陣眩暈,連站立都變得非常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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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此路不通13


其實西格爾的法術並沒有那麼強大的效果,噴血的景像是利用血魔法和幻術共同作用而造成的。法師還在其中添加了部分詛咒效果,可以讓巫士感到疲勞乃至虛脫,在加上其右手上真實傷口帶來的持續疼痛,組合起來才達到了欺騙的效果。

但這種手段不能重複使用,否則必然會引起敵人的懷疑,很可能會導致連鎖的反應,使其更容易看破前面的法術效果。於是西格爾將詛咒法器收起來,重新使用火焰法器。他既然搶佔了先機,自然要乘勢進攻,這原本是魯莽的舉動,畢竟不為自己施加防護法術的法師過於脆弱。現在西格爾沒有魔杖,只有兩種法器,可以用來施展的法術太少,他唯有選擇不斷的進攻才有可能勝利。

更何況敵人身上也只不過一層防護法術。諾克斯共同會的法師在佈置魔法陣的時候,為避免被「面具巫祭」發現,並沒有固化太多的防禦力量。所以兩個法師一個倉促、一個準備不足,所以形成了這種詭異的戰鬥。

西格爾一邊緩緩的後退,嘴裡一邊唸唸有詞。一瞬間,周圍四處都是熊熊火焰,耀眼的光芒讓人很難睜開眼睛。巫士冷笑一聲,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不屑的微笑。他用左手舉起魔杖,將火元素護盾的能量催至極限,然後向外面推出去。一個肉眼可見的半透明護罩猛地膨脹開來,將層層疊疊的熾熱火浪湮滅。

西格爾預計到敵人會這樣做,他所釋放的火浪並不依靠溫度殺傷,而是另有用途。一開始爆發的耀眼光芒就是為了掩蓋他接下來的行動,而被元素護盾湮滅的火焰全都變成黑色的濃煙,再次遮擋了巫士的視線。

這樣足足有接近五秒的時間,巫士失去了法師的行蹤。他意識到這一點,本能感到了危險。一個扭曲光線的咒語正在唸誦中,他也要設法隱藏蹤跡。『距離足夠。』他心想,『那個法師後面正好有一座廢墟斷牆,他會到那裡去找掩體。』

移形換位的咒語還沒有唸完,西格爾已經從煙霧中衝了出來。他假裝後退、使用火焰然後用煙霧遮擋都是為了掩蓋前衝的意圖。而讓巫士在他接近的時候無法釋放正確的咒語也在他的算計之內。西格爾手持著長劍置於腰間,大踏步通過佈滿火苗的土地。在他的雙眼中閃動著靈能視覺的光芒,正是這種能力讓他能夠透過煙霧定位巫士魔杖的光芒,保證衝鋒的路線不會出現錯誤。

防護護盾發出了亮光,西格爾感到動作一滯,但用蠻力重新掌握了平衡並恢復了速度。太過於偏重火元素的防護使得這個護盾對於其他攻擊形式的防護能力下降,而西格爾本身就比較強壯,和劍士沒太大區別,更不要說他的精靈步伐可以瞬間將速度提高。西格爾只用兩個呼吸的時間就衝到了巫士的面前。

「該死的,你到底是法師還是戰士!」巫士大聲怒喝,並用盡全力向一側閃避。他也命令護盾立刻收縮,最好能夠緊貼皮膚,來獲得最大的防護。西格爾雙手向前一遞,長劍毫無凝滯的刺入那人的腰腹,從後背透了出來。可惜沒能直接切斷他的脊柱,但是被刺穿的腸子也會要了他的命。

「我投降!」那巫士大喊道,同時踉蹌著扔掉了自己的魔杖。「饒我一命,我投降。」

西格爾眨眨眼睛,鬆開了長劍,任由這把武器留在敵人的肚子中。他展現一個笑容,儘管通過殭屍形態的臉來表現,這個笑容中只有恐怖,但是他依舊是在笑:「你要怎麼投降?」

「我願意……」

巫士的話還沒有說完,一把龍牙匕首已經插進了他的嘴裡。西格爾手腕一扭,確定匕首攪爛了巫士的舌頭和喉嚨。大量的鮮血從那人嘴巴裡噴出來,順著匕首的柄向外流淌。巫士瞪大了眼睛,想用他最後的力氣念出咒語,好激活身上的魔法裝備。但是他完全不能說話,血沫和碎肉塞滿了他的嘴巴和喉嚨。他最後的動作是跺了三下腳,然後帶著滿面的不甘和對死亡的恐懼,軟軟向後倒去。

西格爾順勢拔出長劍,然後橫斬,砍下了巫士的頭顱。直到這時,西格爾才真正放心。只要一個法師還能說話,還能做出動作,那麼他的威脅性就不會降低。即便是面對丟沒了武器的戰士,還要時刻小心他的拳頭和膝蓋,更不要說手段豐富得多的施法者。

他沒有時間休息,臘肉鎮不斷冒起的黑煙會引來太多注意,必須趕在獸人巡邏隊趕來之前離開。不過他不會忘記搜刮戰利品。魔杖,西格爾終於重新有了一根魔杖,儘管有些不太順手,但是足夠施展各種咒語。當然他也不會忘記帶上法術材料包和巫士身邊所有紙質東西,現在也不是細細分辨那些是魔法書或者其他什麼。巫士的戒指似乎是件魔法物品,剛才在求饒的同時,西格爾就看見戒指發出了微微的反光。有些狡猾的法師會把魔法物品的激活咒語設為「我投降」,「求你放了我吧」之類的,也許這枚戒指也是其中之一。

巫祭屋子裡面的東西也被大致的打掃了一下,西格爾拿到了一個錢袋,裡面是獸人用的骨幣,他終於擺脫只能用銀錠和寶石付賬的窘境。他變回人形,將保暖的衣服穿上,把各種瓶瓶罐罐放在鑰匙空間裡。在巫祭的屋子中,他還找到了一根不錯的投石索,只是沒有合適的彈藥。他很想有一把弩弓,這樣不論是打獵還是自衛都會安全得多。想到這裡的時候,渡鴉巴隆生氣地大叫,提醒主人它所擁有的噴吐能力。西格爾撫摸下它的羽毛,遣它飛上天空,盤旋偵察周圍的動靜。

有了亡靈形態之後,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西格爾可以變成骷髏來避免飢餓、乾渴、睏倦,他甚至可以不用呼吸,所付出的代價就是可能會失去生物的活力,變成沒有感情的行尸走肉。但無論如何,巴隆需要吃的,而且它的胃口很好,和一個三歲的男孩相當。

西格爾還想去卡卡將軍的車隊那裡看看,但是時間恐怕來不及,誰知道荒原上會不會有狼騎兵巡邏?而且鎮子外面被大雪覆蓋,看天氣幾日之內不會有新雪降下,他還要考慮掩蓋足跡的問題。用精靈步伐可以使雙腳避免陷入雪裡,但是同樣限定了負重的上限。西格爾儘可能將重的東西放在空間裡,可這樣也不會讓他的隨身物品增加多少。

畢竟衣服、鏈甲和武器加起來就已經很重了,西格爾心想如果能有可以代步的東西就好了。這時他回憶起卡卡將軍用來拉奴隸車隊的犛牛,那些動物如果被拴起來的話,很可能會倖存一些。西格爾立刻讓渡鴉前去偵察,結果他沒有看到還活著的犛牛,這些可憐的動物早就被瘋狂的獸人看成碎塊。不過他發現了一個意想不到的活人:林科。

這個南方來的人類,頑石村的村長,並沒有得到他出賣情報時想要的待遇。因為獸人的巡邏隊完全沒找到他所聲稱人類間諜法師,所以卡卡將軍命令將這個滿口胡言的傢伙鎖在籠子裡,等慶典的時候用來剝皮。從那時起,林科就一直處於極大的恐懼之中。鐵籠中一個又一個奴隸被拉了出去,綁在架子上接受剝皮的酷刑,那種欲死而不能的慘叫幾乎讓他崩潰。當籠子中只剩下他一個的時候,共同會的法術發動了。

他的精神本就處於崩潰的邊緣,而瘋子的思想很難乾擾,所以怨靈們沒有過多關注。鐵籠又保護了他,免於被那些瘋狂的獸人砍死的下場。當清晨的太陽升起,一切都平靜下來的時候,林科卻已經沒有力氣掙扎。他雙目無神,只是呆呆的看著天空。以前幫助他的眾靈用充滿憐憫的目光看著他,一句話也不說,對他的祈禱毫無響應。

西格爾站在他的面前,手中還提著沾血的長劍。他看著癱成一團的林科,看到他臉上滿是一道道的傷口,全都是他自己用手指抓出來的,傷口裡還有翻捲的指甲碎片。西格爾嘆了一口氣,對他施展了可以穩定情緒的法術。血魔法中的詛咒法術既可以讓人興奮瘋狂,也可以讓人消沉膽怯,這些都是咒語的不同表現。西格爾只需要選用合適的方式來使用就可以了。

林科低下頭來,面色平靜的看著西格爾——在法術的作用下,他想要害怕、激動都很難。

「你有沒有向獸人出賣我的信息?」西格爾問道。

林科閉上眼睛,回憶起找到在鎮子的小巷內,向獸人千夫長匯報情況時的情景。那個人不是我,只是一時鬼迷心竅,走上歧途的傻子。報應總在不經意間迅速而準時趕到,大地之母說的沒錯。就像砍伐之人會失去水土,濫捕之人會失去食物,出賣客人的人會是什麼下場,估計是一劍穿心吧,至少是個乾淨利落的死法。

可是林科不想死,凡是叛徒總有所貪,不可能做到直面生死。他猶豫了半天,終於哆哆嗦嗦的說道:「西格爾,我沒有出賣你……」

天上的眾靈轉過身去,不再看著林科。這時他才幡然醒悟,知道自己錯上加錯。死亡固然可怕,但是血肉之軀必有一死,死去之後的靈魂會怎樣?眾靈也會審判並懲罰那些罪惡的靈魂。他趕忙求饒,向西格爾說:「我錯了,是我……」

話還沒有說完,西格爾就把長劍刺進了他的心口,乾淨利落。他一直用法術來維持林科思緒的平靜,自然能感受到他一切情緒的變化。不論是惶恐、膽怯還是心虛,他都能立刻察覺。在林科把謊言說出口的一瞬間,西格爾就已經知道。對於出賣朋友的叛徒,西格爾沒有任何理由手軟。

林科留在世界上的最後一句話是:「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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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搖骰子


林科的屍體倒在籠子中,西格爾將他留給了天上的烏鴉。如果沒有被烏鴉吃掉的話,這裡的低溫和大雪會讓屍體保存很長時間。西格爾最後看了一眼曾經招待他、幫助他然後出賣他的林科,將長劍收回劍鞘,轉身離開。

他現在需要做一個決定,下一步要向哪個方向走。一條路是向南嘗試翻越城牆山脈,通過獸人重重防線,前往黑血城堡。另一條則是向東沿著黑水河去瑪卡布嗒,在那裡通過水路返回南方。兩條路都充滿未知的艱險,都會是漫長而嚴酷的。西格爾有些躊躇,這時可沒有人來指導他,向神祈禱也毫無用處,而他必須盡快做好這個決定。

『向南還是向北?』西格爾想到了一個解決的辦法。他從項鏈上摘下骰子,向空中擲去,看著它落在雪地上。骰子蹦蹦跳跳,過了好長時間才停下來。「是七,單數去瑪卡布嗒。」西格爾撿起了骰子,最後檢查了一遍行裝。「看來又要做水手了。」

他持續不停的走了整整八個小時,中間只有一次短暫的休息,西格爾趁機往嘴裡塞了許多大麥粉,用烈酒衝下去。路上曾經碰到獸人的巡邏隊,但是西格爾遠遠地就發現他們,及時藏了起來。過去在海上航行的時候,西格爾就善於發現獸人,現在借助渡鴉的眼睛,他可以從空中看的更遠。那些獸人全都前往同一個方向,臘肉鎮。如果走得再晚一些,很可能就被困在鎮子中不得脫身。

相比於遊牧部落佔據的草原,城牆山脈以北更加貧瘠和荒涼,而寒冬將至,野獸們也需要尋找地方避寒,所以西格爾一路上除了獸人巡邏隊沒有遇到什麼活物,卻也很難補充食物。向東行進地勢逐漸降低,可以看到山嶺越來越少,谷地越來越寬廣和平緩。西格爾先是走了30里,然後就再也沒有力氣維持精靈步伐。考慮到此處已經遠離臘肉鎮,所以他選擇用平常的方式走路。這樣會令法師的腳陷進雪裡,行動速度會大為降低,但是卻能保存體力。

黑水河的出現讓西格爾長舒了一口氣。根據旅行法師艾力克的記載,這條足有兩百米寬的大河永不結凍,因為它主要的水流來自於從地下的溫泉,受到地火的祝福和保護,所以即使最寒冷的冬季也不會讓它也可以行船。據說飲用此處河水的獸人都有火焰之力,不會被敵人的火焰傷害。不過西格爾不太相信,身體如何才能區分火焰是朋友的還是敵人的?每次獸人劫掠軍團都會在城牆山脈被火燒死很多,也沒見黑水河的力量有什麼作用。

截至目前為止一切都很順利,西格爾避開了最危險的荒原地段,那裡無遮無攔,連藏身的地方都很難找到。現在在黑水河畔,兩岸都是沖刷出來的河谷,在永不凍結的水流澆灌下這裡也生長著茂密的樹木,足夠遮擋那些危險的視線。西格爾當晚就找到了一個舒適的樹洞,他在裡面鋪上厚厚的松針,可以擠進去躲避外面冷風所帶來的酷寒。西格爾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點火來烹煮食物,現在終於有了機會。他在樹洞外面用積雪搭建了一個簡單的圍牆,既可以遮擋火光,也可以防風。魔寵渡鴉在這段時間飛出去捕獵,很幸運的找到了一隻灰白色的兔子。這只蠢笨的兔子吃得很肥,以為躲在一堆枯枝下面就不會被抓住。巴隆的感官遠超一般渡鴉,遠遠地就發現了它,然後用火射線擊穿了它的腦袋。西格爾決定好好獎賞自己的魔寵,把這隻兔子分給它一半。

他把握了白天最後的亮光,收集了足夠的燃料,點燃了火堆。西格爾現在想的只有食物,熱氣騰騰的烤兔子和燉菜。鑰匙空間可以讓裡面的食物不會腐壞,但是卻不能保存食物的溫度。西格爾從中取出胡蘿蔔、洋蔥和蕪菁,一小包鹽。如果有其他的材料,例如土豆或者西紅柿,會讓他更開心,但是在野外不能奢求太多,這些足夠讓他度過一個舒適的夜晚。

太陽驅趕著陰影在樹林間移動,最後西邊的陰影越變越長,終於完全將樹洞內部給遮住了,只剩下紅彤彤的火光在洞口燃燒。西格爾把兔子的內臟全都丟給渡鴉,然後把一半剝了皮的兔子放在火堆上略作燒烤,另一半切碎扔在了頭盔鍋裡。有雪就有水,燉肉最能慰勞疲憊的身體,緩解緊張的神經。沒過多久,西格爾就吃上了燉兔肉,巴隆則在享用西格爾幫他撤下來的碎肉塊。它不喜歡完全烤熟的東西,但是愛吃半生不熟的肉勝過生肉。

當晚餐結束的時候,夜色已經相當深沉,黑暗的樹林裡伴隨著寒風傳來貓頭鷹的叫聲。透過茂密的枝葉,可以看到月亮升上天空,再有大概五天就會是滿月的日子,那也標誌著從離開深水城算起,時間過了整整三個月。那個時侯,和西格爾一同出發的還有珍妮特和游吟詩人雅瑞爾,以及三匹馬。現在法師身邊只剩下自己的渡鴉。

孤獨感襲上西格爾的心頭,即使他已經成為孩童時期夢想的爵士,而且還是想都不敢想的一名法師,但這些成功都不能抹去身為孤兒的寂寞。這種孤獨和寂寞讓他思考,在索斯號上當船員的時候,他一直夢想著闖出一片天地,成為人人矚目的英雄角色,但是卻不知道應該怎樣做。只想著像所有懷揣夢想的平民少年那樣,提著短劍加入某個傭兵團,從馬童做起,慢慢苦練本領。運氣不好的話,也許會在某次行動中受傷,只得改行,成為鐵匠或者皮匠。只有那些能夠熬出五年的幸運孩子,才能真正參與到傭兵團的事務中。

但那也不過就是個傭兵,拿錢給人辦事,刀尖上舔血的職業,想要更進一步則難上加難。如果不是船長臨終的安排,為他找到了一名真正有本事的騎士作為引路人,西格爾現在應該會在酒館裡和人喝酒打架,為了一枚金幣或者某個陪酒女爭得不可開交。比爾爵士拓展了西格爾的視野,讓他從僱傭兵的水準上升到騎士階層,而他的朋友精靈莉亞和矮人艾琳特則更進一步增強西格爾的技術能力,從他們身上學到的東西將會終生受用不盡。

如果不是矮人艾琳特,如果沒有龍獅崖的冒險,西格爾十幾年也湊不起學習法術的費用。這讓他又邁上了一個新的台階。新奇詭異的咒語,無窮無盡的知識,以後甚至還會有各種各樣的世界可以前往,西格爾這個時候才找到自己成為英雄的途徑。不過比爾爵士的言傳身教仍在,西格爾的孤獨感也讓他和爵士有類似的想法。相比於成為法師聯合會三峰塔中的一名研究者,他更希望成為一名擁有土地,並在自己土地上建設屬於自己高塔的法師。

「屬於自己」,這個詞是孤兒的憧憬,西格爾清點了一下他所擁有的,有師長、朋友、戀人、武技以及法術,這些讓他感到心中幸福。他還記得深水城自己的廚娘迪普夫人,當他出來冒險的時候,能從她眼中看到真正的關心和不捨,這對於西格爾來說是一種無比珍貴的感情依託。一年之前西格爾還幻想著離開大船,帶著短劍,在新大陸打仗、歷險,隨自己的心意而動,把不順眼的傢伙全都放倒,然後把錢都花在美食烈酒上,彷彿那才是年輕人應該做的事情。不過在體會了家人和親情之後,他決定改變冒險的目的,不再單純為了自己,也應該為了身邊所有的人。

所以他會聽從骰子的結果,向東前往瑪卡布嗒。其實在他的思緒中暗藏著野心,或許有機會將那座海港付之一炬,這樣就可以大大減輕深水城的戰鬥壓力,甚至改變整個戰場局勢。如果不是有這種想法,他會傻傻的選擇東進?盯著面前的火光,他默默向神祈禱,希望珍妮特、比爾、埃文都能夠平安無事,亞倫王子能夠逢凶化吉。以前總是為自己的事情向神祈禱,卻得不到回應,據說只有為其他人的福祉敬獻虔誠,才能被善神聽到。除了為親人的平安外,他也祈禱自己能夠想出辦法混進城去,在無數獸人的眼皮底下毀掉造船廠。可是這任務怎麼想來也好似不可能完成,獸人野蠻、凶殘、嗜血、缺乏紀律性,但是並不蠢笨——最多只不過腦筋轉的慢一些。他們肯定會在那裡層層設防,而且像瑪卡布嗒那樣的大城鎮,不會只有一個巫祭,所以使用法術的時候必須非常小心,必須避免被發現行蹤。這樹洞裡,他能聽到不遠處黑水河嘩嘩的水流聲,一時間思緒萬千,相較於向神求助,西格爾知道如何運用自己的知識和力量才是解決問題的關鍵。

「我在那裡一定能夠幫助他們,是不是這樣的,巴隆?」

渡鴉歪著腦袋看看他,不論如何它都會同意主人的想法,這是深刻在魔寵靈魂中的烙印。巴隆點點頭,發出嘎嘎的鳴叫。隨後,他跳進西格爾懷裡,用黑色的鳥喙輕輕拽著主人腰間的口袋。西格爾知道渡鴉與自己心靈相通,很多自己的想法會潛移默化的影響魔寵。他摸摸巴隆光滑的羽毛,打開口袋,裡面正是諾克斯共同會巫士的焱魂晶。

「也許這能幫助我。」西格爾拿出寶石,仔細地端詳。同時,他打開鑰匙空間,將巫士的書籍找出來,希望能夠從裡面發現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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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瑪卡布噠1


西格爾小心翼翼的沿著黑水河的流向前進,既不遠離河水太遠,也不會靠的很近。他每天只有六個小時花在趕路上,其他的時間要麼是躲避附近的獸人,要麼是尋找安全的藏身之所。

越接近瑪卡布嗒,就越能感受到籠罩在上空的偵測法術,它們每天不間斷地進行巡邏,所謂防範法師的必要措施。在所有施法者中,法師的手段最為豐富,而且每個法師都個性迥異,他們會對同一件事情產生不同的看法,行動「不受控制,無法預測」。一些法師精於飛行,城牆對他們來說就是笑話;一些法師精於變形和隱身,一切依靠人眼的防禦手段形同虛設;一些法師精於爆炸,欄杆和門鎖在他們眼裡不過是紙糊的玩具;最可怕的莫過於詛咒和毒素,讓各地的領主們睡不安寢、食不知味。為了避免這種情況,人類領主和神廟合作,皈依信仰,讓神廟在自己的領地上收繳十一稅,換取法術保護。繁星王國和晨曦教會正是這樣一種合作無間的模式,軍隊是國王的,國王衛隊是神廟的,王權和神權的合作造就了一個延續千年的強大王國。

其他各個種族也都有防範施法者的手段,矮人沒有法師,但是有符文師提供防護結界;精靈的王族從小就必須接受魔法教育,他們個個都是強大的法師。而對於獸人來說,他們喜歡殺戮、肌肉先於腦子行動的天性,導致極難出現冷靜而睿智的法師,但他們求助於巫祭,也就是獸人種族獨眼主神的「牧師」。他們在重要的區域佈置排他性的結界,一方面防止其他信仰的牧師接近,另一方面則是偵測法師的行蹤。

其中最主要的手段就是偵測魔法,這也是各個領主城堡中最常見佈置的法術。不管是魔法物品和還是魔法結界,都會在偵測魔法的作用下無可遁形,包括魔杖也會被偵測出來。即便是使用反魔法力場來壓制偵測魔法的作用,但是警戒者還是能感受到偵測區域中突然出現的空白地段——那是偵測魔法無法穿透的區域,從而能夠發出警報,招來衛隊。試想在警報區域,為了避免被發現,一個法師不能攜帶魔杖,身上毫無魔法物品,連防護型的法術都沒有,即便法術材料包不受影響,但是僅憑血肉之軀又能有多大威脅,難道能比得上一個專業的刺客?領主們終於可以睡得踏實,不會擔心某一天成為法師的傀儡。

領主、神廟和法師協會形成了平衡,至少不會產生大的內耗,能夠同時保持政權、神權和法權的穩固。新大陸的出現恰到好處,讓這三股力量都有了向外擴張的空間,而這種模式也被帶了過來。騎士容易培養,領主的軍隊只要有人口就能成型,但是牧師的產生則是要隨著信仰的逐步推進才行,這會非常緩慢。在新大陸,神廟的實力相對較弱,所以法師協會中分離出法師聯合會,與深水城緊密結合,試圖走出一條新的合作模式,不過其他地方則依然守舊。獸人更沒有什麼革新的動力,在某種程度上說,他們更加「傳統」,所以瑪卡布嗒周圍的巫祭結界一層又一層,沒有一刻停下來。

外圍的結界還只是監視主要的道路,利用設置在路邊以及黑水河中央的頭骨塔——用敵人頭骨堆疊起來的警戒塔——作為結界核心,釋放偵測魔法和偵測神力。西格爾本來就不走這些道路,也避免靠河岸太近,很容易就能躲開這些偵測。繼續靠近瑪卡布嗒,結界的數量開始增多,樹林和山口等部分區域也設立了頭骨塔。西格爾只能選擇不停地繞路,讓每天前進的直線距離急劇縮水。再加上需要避開不斷移動的巡邏隊,小心那些藏在隱蔽處的暗哨,西格爾每天走60里,但是最多向瑪卡布嗒前進不到10里。

即便是這樣的速度,也沒法繼續保持了,前方的結界已經非常堅實,沒有任何空隙留下。西格爾只得停在一座小山嶺上,旁邊不遠處就是黑水河最後一個大瀑布,再向前地勢高度迅速降低,一直延續到海邊。瑪卡布嗒就在百里之外,在西格爾的視野盡頭。那裡已經能夠看到成片的房屋和星星點點的亮光。炊煙裊裊升起,讓大海的景象產生扭曲和模糊;燈火最集中的地方,依稀可以看到幾座正在建造的大船,許多小如蚊蟻的黑點正在龍骨上忙碌,他們的工作徹夜不停。這樣的船廠有好幾處,分佈在黑水河南北兩岸,海邊還有一座大型維修船廠。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根本看不出這是一座獸人的城市,還以為是繁星王國的鐵水港。

建造船隻需要大量的木材,而在瀑布之下就是成片的森林,上百伐木的獸人和半獸人正在林子中忙碌,斧頭砍伐大樹的聲音不絕於耳。這片林地已經沒什麼動物,全都被獸人們吃的一乾二淨,正如黑水河中沒有多少魚類一樣,獸人們對於獲取資源沒有任何節制,比人類還要貪婪。人類在砍伐大樹之後還會補種樹苗,但是獸人所過之處只會留下一片滿目瘡痍的空地。

不過現在不是思考種族劣根性的時候,西格爾需要想一個辦法通過偵測魔法的結界。他可以將魔法物品都放置在鑰匙空間中。他做過實驗,鑰匙只要和骰子距離不超過半米,就不會引起魔法偵測的反應。可惜的是西格爾不知道怎樣增強骰子隱藏物品的能力,所以他手裡拿著的魔杖就不能享受這種便利。沒有魔法的幫助,西格爾不覺得自己僅憑精靈步伐和野路子的潛行技巧就能通過防線,不管是經驗豐富的獸人衛隊還是嗅覺敏捷的坐騎狼,都可以毫不費力的將他找出來。

化妝成半獸人也許是個辦法,至少在森林和伐木場這段路上不會遇到麻煩。但是如何通過城門和城牆?那些守衛可不好騙,自己又不知道瑪卡布嗒城裡的情況,不管問什麼都會露出破綻。

也許可以繞一個大圈,從海上游過去?西格爾想到來來往往的密集船隻,那些獸人海盜的眼睛比誰都銳利,海面無遮無攔,比什麼地方都危險。可如果變成骷髏從海底直接走過去如何?

這個想法讓西格爾思考了好久,最終還是無奈放棄。西格爾測試自己變成死靈之後,就像被隱藏的空間鑰匙,的確不會引發偵測魔法的注意,也不需要呼吸,在海底行走絕無問題。但是西格爾不相信整個瑪卡布嗒會對亡靈生物不設防。獸人是比較邪惡,但是他們一樣厭惡死靈。巫祭有的是手段防護並偵測死靈的存在,在城市的結界法陣中必然會有相應的功能。而一個不斷移動的死靈,還逆著河水沖擊的方向向岸邊靠近。西格爾不覺得自己有足夠的幸運登陸,很可能在水底就被法術炸成碎片。

他在瀑布上整整待了三天,一直在觀察和思考方法。他看到瀑布下面獸人的伐木隊正將砍伐下來的木頭扔進水裡,讓它們順流而下,直達船廠。西格爾想過藏身在木頭中飄過去,可血肉之軀受不了冰冷的河水,而死靈之軀依舊會被偵測死靈的結界偵測到,將他找出來。

每天河水上都會漂著大量的木頭,獸人建造戰艦的工程消耗巨大,最終山崖下面的木材消耗到極限,於是有伐木隊盯上了瀑布之上的樹林。西格爾看到開始有獸人向上攀登,其中還有一隻食人妖的幫助。不過食人妖似乎地位低下,還帶著手鐐,並用鎖鏈和腳鐐連在一起。它也沒有斧子可以用來砍樹,只是負責做搬運的苦力。

西格爾突然想到一個辦法,雖然仍舊需要幸運之神的幫助,但至少有了一線成功的可能。他又反反覆覆將整個過程思考了好多遍,包括獸人可能做出的反應。再又觀察了伐木隊兩天之後,西格爾決定動手。

他讓巴隆四處捕獵,找到兩隻兔子,也不去除內臟和剝皮,在距離瀑布較遠的地方烤熟,放在鑰匙空間裡準備用作誘餌。然後拿出了從巫祭那裡搜刮的瓶瓶罐罐,找到幾種富含劇毒的物質,填充在兔子的肚皮中。他等到開始下雪的那天,因為此時獸人最少,只有三個伐木工帶著食人妖爬山來做最辛苦的工作,其他人選擇在山下偷懶。西格爾等伐木開始,就到了獸人生火取暖的地方,將準備好的兔子重新烤上。風將香氣飄到食人妖的鼻子裡,它早已飢腸轆轆,聞到香味就走了過來。看四周沒有獸人看管,於是橫下心來,一口就把兔子連同棍子一起吃掉,在嘴裡使勁咀嚼兩下,趕忙吞嚥下去。

他也沒去想雪地上的腳印已經暴露了他的行動,因為他沒有足夠聰明的腦袋發現整件事情的破綻。趕回自己原來所處的位置,避免被獸人發現是它唯一的想法,可這個想法永遠不可能實現。幾種劇毒的物質混合起來,即便以食人妖的身體恢復能力也只有死路一條。這個醜陋的大塊頭搖晃幾下,一頭撞在樹上,倒斃在雪地裡。

西格爾從樹後走了出來,他手持著龍牙匕首。在獸人發現這裡的異狀之前,他只有很短的時間來做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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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瑪卡布噠2


西格爾的計畫簡單來說,就是藏身到食人妖的身體中去,然後沿著河水漂至瑪卡布嗒。這似乎和偽裝在木材中漂過去區別不大,但是卻在一些細節上有所差異。

食人妖被開膛破肚,大部分內臟都丟進了袋子中,然後藏在鑰匙空間裡。西格爾用龍牙匕首可以很好的模擬被撕咬的痕跡,畢竟這匕首本體就是牙齒,它主要的作用是刺,而且它的切割痕跡與金屬剖面的匕首還是有不小的區別。西格爾用匕首模擬出爪子和牙齒切割的痕跡,然後挖掉眼珠,清空肋骨保護下的內臟,形成一個可以藏身的空間。為了讓傷口顯得更加真實,他還把食人妖的一隻胳膊卸下來八成,只留部分肌腱連接著肩膀和上臂。

隨後,他打翻了篝火,製造搏鬥和掙扎的痕跡。食人妖在樹幹上用頭撞出來的凹痕省了西格爾不少麻煩,他只需要再簡單處理一下就可以。足跡是比較麻煩的部分,不過好歹有渡鴉幫忙。巴隆用腳抓著事先刻好的模具,用俯衝的方式在雪地上印上足夠深度的足印。渡鴉不斷起起落落,直到將足跡引到河邊為止。

西格爾將幾乎挖空的屍體拖到河邊,然後變成骷髏鑽進食人妖體內的空腔中。這是一種非常噁心的體驗,西格爾也是不得以而為之。他周圍的視線內都是血紅色的體腔,不少沒有清理乾淨的內臟血塊吊在四周。幸好骷髏沒有嗅覺,不然光這股味道就能要西格爾的命。

通過渡鴉的眼睛,西格爾即使在食人妖體內也能知道周圍的情況。他舉著食人妖的屍體跳入奔騰的河水中,儘可能蜷曲身體。水從破口處灌了進來,但是厚厚的脂肪依舊讓屍體能夠漂在水上。隨著速度的不斷增加,西格爾知道他面臨第一道關卡:墜落的瀑布。

這是他需要作出的第一道偽裝,所謂必須讓獸人發現墜落的屍體。從瀑布上掉落的時候,西格爾一時間失去了平衡能力,只能緊緊扣著食人妖的肋骨來固定自己。這和在海船上,被驚濤駭浪拋向空中有些類似,但是更加難以控制。西格爾咬緊牙關,強忍著使用羽落術的衝動,迎接撞擊水面的那一下衝擊。

只聽得轟的一聲巨響,骷髏全部的骨頭都在猛烈震動,下巴被脊柱狠狠撞到,一側已經脫臼。要不是西格爾反應迅速,及時用手抓住了頜骨,否則他就會永久失去這塊重要的骨頭。其他受傷的部分主要集中在顱骨,他可以確信自己的腦袋上裂開了幾條縫,想要恢復不僅消耗時間,也會非常痛苦。如果不是食人妖有著又厚又軟的脂肪作為緩衝,西格爾很可能被摔成碎骨頭,再也拼不起來。

伐木的獸人大多看到了這一幕,食人妖殘破的軀體被瀑布衝下,狠狠砸落在深潭中,把胳膊都摔飛出去。隨著水花的幾個起落,食人妖屍體重新漂在水上,並順流而下。獸人們誰也不想在這種天氣下水打撈屍體——尤其不會為了誰也不在乎的食人妖奴隸而受苦。他們在河岸上遠遠看著飄過的屍體,只能發現肚腹的破口和遍佈全身的「撕咬及爪抓」傷痕。他們立刻提高了警覺,防止同樣的「野獸」再來襲擊。伐木獸人的隊長讓自己最年青無用的手下向下游前進,然後轉向伐木營地。他需要一個新的食人妖奴隸,同時要求派巡邏隊到周圍偵察一下,驅趕野獸,或者抓起來大家一起吃掉。

西格爾藏身食人妖體內,他的周圍全是冰冷的河水。幸好現在是骷髏狀態,沒有需要保暖的內臟器官,所以寒冷對他造成不了太大傷害。如果一直保持人類狀態,根本等不到漂到瑪卡布嗒他就會被凍死。時不時的,西格爾能感到食人妖不斷碰撞上某些硬物,聽聲音應該是漂浮在水面上的木頭,然後一起向下游漂去。西格爾為了節省精力,現在也不用渡鴉的眼睛偵查。法師和魔寵之間的聯繫是一種靈魂力量,倒是不會被周圍的防護結界發覺,可以放心使用。

西格爾就這樣一路沉沉浮浮前往瑪卡布嗒,他已經感覺到自己的亡靈身份被周圍的偵測結界發覺,正在經歷一遍又一遍的掃瞄。他能大致分辨出這些結界魔法都是由什麼咒語組成:偵測魔法、偵測亡靈、偵測毒素。除此之外還有其他功能,但那些法術西格爾並不掌握,也就無從分辨。

也許在巫祭腦海中,正有一個亡靈標記順流而下,朝瑪卡布嗒的方向過來。西格爾最擔心的事情就是獸人派船前來,把屍體打撈上來扔在火裡燒掉。如果是在繁星王都,為了避免水源被污染,防止瘟疫和詛咒,他肯定會面對火葬的結局。不過現在天寒地凍,想要打撈他還需要逆流而上,還要小心船被木頭撞翻,獸人是不會花這個力氣的。他們最多會等在瑪卡布嗒的某座橋上,用繩套勾住這具屍體。

當然,也有可能不會這樣做,畢竟食人妖的屍體又大又重,撈上去也沒有任何用處。再說,順著河水向下游漂,伐木的獸人全是徒步前進,沒有足夠的速度趕在屍體到達前通知城市衛隊,所以西格爾只會面對兩種攔截的可能。一是守衛河流方向的獸人衛兵,它們會先用亂箭胡射一通,也不去管什麼調查工作,直接把食人妖紮成刺蝟,連帶著裡面的西格爾一起破壞掉。西格爾自然也不希望這樣的結局,所以他希望會面對第二種攔截:獸人巫祭。

不變成骷髏就不能忍受冰冷的河水,而如何解釋亡靈生物的靈光則是混進城市必須解決的難題。這解決之道就著落在獸人巫祭身上。他們能夠偵測到亡靈,也有足夠的手段驅散亡靈。他們比一般的獸人更聰明,行動的時候更合理。合理就意味著規律,規律就意味著有跡可循,有漏洞可利用。西格爾耐心的等待著,時間拖得越久他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最好就這樣一直漂下去,能夠直接到造船廠附近的海域是最完美的情況。

不過獸人是不會真的放任一個亡靈進入城市的。巫祭在感受到防護結界的警告後,穿戴上盔甲和武器,帶好聖徽和法器,全副武裝趕到了河邊,站在橫跨黑水河兩岸的第一座吊橋上。他一邊派出狼騎兵前往伐木場附近詢問情況,一邊借助結界的幫助擴展視距,遠遠的觀察漂過來的屍體。他能看到被撕裂的傷口,被摔壞的軀體,殘破的皮肉堆積物。僅剩的一隻手上還有半截鐐銬。從目前的乾癟狀態上看,他能猜測出食人妖的內臟被吃掉不少,最多只剩下被肋骨保護的部分。這樣的傷口和獵殺習慣並不罕見,加上那微弱的亡靈靈光,巫祭判斷只有一種怪物要為此事負責:食屍鬼。

撕咬的傷口和消失的內臟正是食屍鬼慣用的攻擊手段,而被食屍鬼殺死的生物有一定幾率變成第二隻食屍鬼,這也解釋了為什麼食人妖屍體上會有亡靈生物的靈光。西格爾為了刻意製造出食屍鬼攻擊的特徵,所以他只能下毒殺死食人妖:他需要一個完整的屍體,上面除了用牙齒形狀的龍牙匕首之外,不能有任何其他武器造成的切口。

屍體和亡靈生物畢竟是兩回事,前者不會引起任何偵測結界的反應。相信巫祭在得到伐木隊的「目擊證詞」之後,可以更加確信食屍鬼的存在。那些雪地上的腳印,打鬥的痕跡都可以作為有力的證據。至於會不會是變形法術造成的結果?相信掉落瀑布時摔斷的胳膊能夠打消巫祭的顧慮。因為變形時失去的肢體,在變回去的時候不會恢復。巫祭相信不可能有施法者為了進入瑪卡布嗒,會在變形成食人妖屍體後還犧牲自己的一條手臂。

食人妖越漂越近,巫祭也越來越相信自己的猜測。他看著那「即將變成食屍鬼」的屍體,舉起了格烏什的徽章,大聲歌頌獸人之神的名號,希望神能夠為他的子民驅散可惡的亡靈,保證瑪卡布嗒的安全。一道光芒從聖徽上發出,準確照在食人妖身上。

西格爾只覺得周圍已經被光芒包圍,蘊涵著可怕聖力的光如同火焰一樣,散發著熾熱的溫度。他的骷髏軀體彷彿快要融化一樣,逐漸變得又軟又燙。西格爾知道考驗自己的時刻來了,他命令骰子將自己變回人形。

於是亡靈的靈光消失,就彷彿已經被巫祭驅散一樣。那獸人滿意的點點頭,讓他的隨從通知造船廠那邊,讓他們派人從下游打撈屍體。在造船廠附近,那裡有用來攔截木材的大網,食人妖的屍體會在那和木頭一起被擋住。巫祭命令將撈上來的屍體找地方燒掉,用最簡單的方法盡快處理。

變回人形之後才是對西格爾最大的考驗。藏在食人妖肚腹中,殘存的空氣本來就不多,冰冷的河水還不斷帶走他的體溫,最可怕的是他還不敢隨便活動四肢,也就無法產生熱量來對抗寒冷。在這種情況下,氣味這種事情已經成了細枝末節,西格爾全神貫注等待一個脫困的機會。

他知道這機會遲早會出現。

只聽得梆噹一聲,食人妖再次撞上了漂浮的樹幹,這就是西格爾等待的時刻。他深吸一口氣,雙手抓住食人妖的肋骨,猛地將它朝一側翻轉。被木頭撞擊之後屍體翻轉,是很正常的情況。而且由於食人妖缺了一條手臂,這次反轉也能省下很大的力氣,獸人從河岸上看也不會覺得突兀——至少不會出現屍體甩著手臂翻轉的奇異景象。

食人妖的肚腹開口朝向水下,那裡正是西格爾的逃生出口。在歷經整整一個白天的時間,跨越了一百里的距離後,他終於要離開食人妖的體腔。憑藉海員時期練就的游泳身手,西格爾如同一條最矯健的魚,滑入河水之中。他能屏住呼吸很長時間,足夠讓他保持在水下一直游到岸邊。

西格爾一直呆在水面之下,直至找到一個小碼頭。這裡有突出的停靠棧橋,是用木頭搭建的小平台,下面有兩尺多高的空間。西格爾從這裡浮出水面,終於可以好好呼吸一口新鮮的空氣。

他聽到頭頂木板上傳來獸人交談的聲音,似乎是在討論烤老鼠串和女奴隸的事情。瑪卡布嗒外緊內松,獸人軍閥也知道不可能在城市內部實行嚴格的管理,那樣會讓戰士們失去激情,還會讓頭目們反對他的統治。西格爾現在不擔心巡邏隊,只要喬裝打扮一下,不會讓獸人第一眼認出他是人類就好。在頭頂上的談話聲走遠之後,西格爾濕漉漉的爬上了碼頭,宣告自己成功潛進了瑪卡布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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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瑪卡布噠3


西格爾爬上岸的時候,太陽已經落了下來,氣溫也隨之降低。一離開黑水河,失去了地心火焰的祝福,衣服上的水就開始迅速結冰。為了防止凍僵,西格爾趕忙將衣服脫了下來,一邊在手裡擰著水,一邊躲進了碼頭旁邊的一個漁具倉庫。

這裡空無一人,連漁網和魚筐上都積了一層塵土。獸人才不會去打漁,這裡應該是給半獸人或者人類奴隸存放工具的地方。而現在幾乎所有的勞力都去造船廠幹活,所以這裡也被暫時廢棄。西格爾不敢生火,在倉庫裡找出幾塊乾燥的破布抹抹身子,至少把快要結冰的水汽全都擦乾。然後他趕忙活動四肢,做深蹲、俯臥撐和原地快速小步跳,好讓自己的身體暖和起來。

如果能夠使用魔法,他有很多種辦法可以避免身體受到凍傷。但在偵測結界的籠罩下,僅有比爾爵士教授的僱傭兵手段能夠使用。西格爾在思考潛入計畫的時候,決定只有在最緊要關頭才能使用咒語。那個時候要麼是勝利的前夕,要麼是逃命的時刻。

由於沒法烤乾衣服,西格爾只得臨時拿小屋中的破布和漁網造一件簡易的遮體服裝,並順便把自己化妝成一個人類奴隸,破布爛衫正好是最佳的偽裝。他用匕首將自己的頭髮割的亂七八糟,半個多月沒整理的鬍子也能遮擋下他年輕的面容。但是也不能打扮的像一個乞丐,那樣會讓獸人覺得這個奴隸毫無用處,可能會掏出刀子結果乞丐的性命。西格爾適度露出自己的雙臂,展示健壯的肌肉,好扮演一個能幹力氣活的奴隸。

這簡易的化妝技術還是跟珍妮特所學,衣服的裁剪和縫紉則是比爾爵士所教。西格爾最大的優點就是樂於學習所有能用得上的手段,不會挑肥揀瘦。他穿上「新衣服」,拍去上面的灰塵,然後推開了房門。

今天是滿月的日子,整個城市都籠罩在皎潔的月光之下。這對於隱藏身形並沒有什麼好處,索性西格爾大搖大擺的走在街道上。只要不遇上醉醺醺的獸人,其他人看到他還以為這是某個將軍的奴隸呢,也不會上來騷擾。西格爾離開了內河碼頭,走進了城鎮內部,他的目標首先就是此地的飯館或者酒店。一是為瞭解決吃喝的問題和取暖,二是為了打探一下消息。他對瑪咖布噠可是完全不瞭解,周圍也全都是敵人。

他小心翼翼的選擇著目標,所幸這裡的酒館數量很多,獸人們最喜歡這項娛樂,也願意把口袋裡最後一個大子兒花掉,反正第二天再去想辦法搶劫就是。他們喝著低劣的麥酒,看著侏儒奴隸滑稽的表演,大手則在身邊女奴的身上來迴游走。等到酒足飯飽,酒館就會立刻變成淫樂的場所,那場面會非常混亂而不堪。西格爾不指望能從這裡聽到消息,他有自己的辦法。

在來瑪卡布嗒之前,西格爾做了好幾套計畫,首先就是取得一個經得起檢查的身份,然後才能進行下一步的偵查。每個海港,即便是晨曦之主實力最強大的金盾港,也會有人從事偽造身份證明的工作。西格爾曾經被作為老船長馬琳的接班人接受培訓,他知道這些和海運有關的事情。幸運的索斯號也經常夾帶些稅務官忘記打標籤的菸草、紅酒,甚至沒有來歷的白糖和胡椒。其實這都是走私的物品,需要船長接洽那些可以銷贓的店主,所以自然而然形成了一套海上的商業秩序。西格爾正是計畫利用這套體系,為自己在瑪卡布嗒的活動提供幫助。

耐下性子,不去多想從酒館裡飄出來的烤肉香味,西格爾橫穿整個瑪卡布噠,從內河碼頭走到了外海碼頭附近。他在路上看到兩個醉鬼,順便將他們拖進巷子,把他們的衣服脫下來換在身上,短衫配上半長褲,軟軟的鯊皮鞋,有著低矮帽沿的毛皮帽子,正好是一名水手的模樣。這種裝束在外海碼頭很常見,畢竟這裡是海員——或者說海盜——出沒的地方,周圍充斥著熟悉的大海的腥味,還有海鹽的味道,朗姆酒的香氣。西格爾專門來這裡找雜貨店,尤其是販賣航海用品的商店,因為它們一般也會是走私犯處理貨物的地方。

但是半獸人開的雜貨店並不安全,按照他們的秉性會把人類砍死,然後用人頭領賞。或者在查明西格爾的貨物藏在什麼地方之後,再進行砍頭的動作。半獸人的商店是給半獸人準備的,除非西格爾全副武裝,帶著幾個僱傭兵做護衛,才敢選擇這裡。

獸人不會自己來開店,他們認為除了殺人搶劫之外其他的工作都是笑話。有時候他們會把店交給人類奴隸打理,至少在人類奴隸中招會寫字算術的比較容易。雖說這些人也不一定值得信任,但是機會總是要大一些。

西格爾裝作醉漢躲在陰影裡,他偷來的衣服上散發著足夠的惡臭,很容易就能矇混過去。現在正是各個店舖打烊的時刻,西格爾趁機挑選目標。他看到一間名為「白魚」的雜貨店,招牌上畫著纜繩和船錨,一條醜陋的飛魚從纜繩上跳過。招牌很老,上面的銅片卻擦得鋥亮,不過很少有人光顧這裡,位置也很僻靜。最重要的是負責經營雜貨店的是一個獨眼的老頭,看上去身體狀況也不是很好。他觀察了好久,並沒有發現店舖有其他夥計,連最後打樣都是這個獨眼老人自己動手。

西格爾圍著雜貨店轉了一圈,發現每一處窗戶都有鎖,還有鐵欄進行保護。後院的一條黑狗趴在房簷的陰影下,也不叫喚,就等著西格爾踏入領地便會撲上來撕咬。這裡簡直像監獄一樣,西格爾想了想,決定就從這裡下手,於是他也不管現在已經入夜打烊,上前敲響了大門。

三短三長三短,屬於走私販的信號。西格爾從老船長那裡學到的海上知識,知道這樣的信號會讓大部分雜貨店開門。單靠出售航海用品是掙不了大錢的,只有走私才能滿足這些人貪婪的胃口。

一開始雜貨店裡沒有動靜,西格爾也不著急,耐心等待了一會兒。然後他又敲了相反的信號,三長三短三長。這個時候雜貨店裡亮起了一盞燈,然後就聽到開鎖的聲音。木頭大門打開後,那個獨眼的人類老頭探出身來,舉著提燈打量西格爾的面孔。可以看到他僅剩的那隻眼已經渾濁發白,所以才必須借用燈光才能在黑夜中視物。

「有什麼事?」獨眼老人警覺地問道。

「有水貨。」西格爾回答:「用扇貝換辣椒,怎麼樣?」

老人讓開了房門,在西格爾進去之後又關上了。他讓客人坐下,然後就去廚房忙活食物。這是雜貨店和走私犯們見面的禮節:走私販需要獨處的空間好從身上把藏好的東西取出來,這是每個走私犯的秘密,必須得到店主的尊重。西格爾則取出幾顆矮人城的寶石,一瓶深水城的上佳烈酒。這是出發前為了抵禦北方的寒冷而特意準備的好酒。

過了一會兒,晚餐端了上來,是用蛤蜊和扇貝燉的燕麥粥,裡面添加了大量的大蒜,用來掩蓋腥味。西格爾什麼也不說,端起碗來就吃,沒過多久就把一盆子海鮮粥吃得只剩最後一口,然後把碗放下。直到這個時候,才算完成了整個對暗號的「儀式」。西格爾用自己的行動表明是一個真正的走私犯人,而不是上岸的海盜,只會販賣貨物而不是交易性命。獨眼老人打開桌子上的那瓶酒,倒在杯子裡,看著晶瑩潔白的酒液,嗅著撲鼻的糧食芳香,他小心翼翼的嘗了一口。這是深水城的味道,是上好的烈酒。一股家鄉的感覺穿過喉嚨,湧上心頭。

獸人喜愛酒精的味道,但是自己又不會釀造好酒,而且北方又無法種植葡萄,即便是抓來的釀酒奴隸也沒有原料。所以上好的酒一直處於供不應求的狀態,是走私販子最喜歡的商品之一。

「好東西,有多少?我十二金幣一瓶收。」獨眼老人又喝一口,仔細咂摸味道,然後問道。

「不多,只有一箱。」西格爾回答道。他現在偽裝的是一個單干的走私販子,自然不可能擁有大宗貨物,那樣反而顯得不太真實。「出賣貨物不是我的主要生意,我是來瑪卡布噠買東西的。」

「你撒謊。」獨眼說道:「而且你撒謊的水平很差。現在這裡什麼東西都很緊缺,三隻眼把一切都盯的很緊。你想從他眼皮底下搞到東西,那是在找死。」

「有一樣東西這裡並不缺,奴隸。」西格爾說:「我對奴隸生意很感興趣。」

「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從獸人這裡買奴隸你想賣給誰,人類還是精靈?你敢押著奴隸進入他們的地盤,腦袋就會和脖子分離。」

「我在找一個特定的奴隸,他的家人會付錢給我。」西格爾笑著說道:「我只知道他坐的海船被俘虜後拖到了瑪卡布噠,那麼他就有可能還在這裡。」

「哦,我明白了,你是做海葵生意的。」獨眼說道。「現在這行好賺不?」

「生意才剛剛開始。羊圈山脈的戰鬥只是開了一個小頭,我想很快就會有人類貴族被俘獲,然後他們心焦的父母就會出錢找我們。更完美的是他們的兄弟卻會出錢讓我們放棄任務。這才是最好的生意,不是嗎?」

「你說的沒錯,好生意剛剛開始。」獨眼老人說道:「我想知道,誰讓你來找我的?」

誰也沒有,西格爾心想。「一個老熟人」,他說道:「做我們這行,熟人就是一切,不是嗎?」

「沒錯,這是做生意的要訣。」獨眼老人點點頭,起身端過來兩個角杯,倒上還未摻水的麥酒,一人一杯。「也就是說,你想讓我做個中間人,找到某個特定的奴隸。我有什麼好處?」

「五十金幣請你幫著個忙,五十金幣找一條可以帶著我要找的人離開的船。」

「這生意掙得不多。」獨眼回答道:「我聽說人類貴族打仗的時候,男爵贖金都是上千枚金幣,子爵五千左右。你這次這一百金幣也好拿的出手?不如去找別人。」

「我在你屋簷下吃飯,你卻要趕我走,這不合規矩。」西格爾說到:「我是第一次找上你的門來,價錢可以商量,但是路子不能斷。想要掙得多,就要承擔更大的風險,打聽消息是一個價,合夥人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打聽消息可不用管這人是死是活,所有的風險可都是我在承擔。你要是想掙得多,也要做好血本無歸的準備。」

老人舔了舔自己的牙齒,若是在其他時候,他會毫不猶豫幹上一票,但是現在他只想打發這個找上門來的年輕人快走。按理說,接頭的無面者應該就在最近出現,難道就是這個人?儘管只有一隻眼,但怎麼看這個年輕人都像是個新手。他眼睛快要瞎了,但是他的心裡一點都不瞎。從年輕人第一次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就知道這人不是個走私犯,毫無疑問。儘管他知道走私販子每一個暗語,連最小的細節都沒有出錯,不管是打扮還是身材比水手還像水手,但是他眼睛裡卻沒有走私犯那種神采。

根據「老鼠」傳來的消息,會有無面者來找他,交給他最後一個任務。完成之後,就可以結束十五年的密探生涯,回到城牆山脈以南,回到自己的兒子和孫子身邊。他聽到這個消息後,吞了五口雪才壓抑住激動的心情。羊圈山脈,獸人對城牆山脈的蔑稱,因為他們不懂能做一隻回家的羊是多麼幸福的事情。在這個時候,他必須確保一切都不能出錯。不管找上門來的這個人是不是無面者,也只能穩住他,先觀察再說。

仍然要扮演一個貪婪的雜貨店主,他一邊想著,一邊舉起杯子將麥酒狠狠灌下去。在他喝酒的時候,西格爾看到他脖子上的肌肉不住顫動,上面還有一條勒出來的傷疤,就像總是掛著絞架的套索一樣。獨眼把杯子重重砸到桌上,一大半的酒已經沒了,他說道:「給我透個底,要是一切順利,一個合夥人能分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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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瑪卡布噠4


西格爾露出了笑容,只要這人貪婪那就好辦,他現在帶著血魔法師、巫祭和卡卡全部的錢財。沒有一絲遲疑和猶豫,他伸出兩根指頭,說道:「如果貨物完好無損,兩百白金幣。不管是深水城還是繁星王國,都可以過上好日子。」

「把人交給你,就可以拿到錢嗎?」

「想要這份錢,你得跟著一起去舊大陸,找領主老爺拿。」西格爾端起酒杯,深深灌了一口,然後說道:「你以為我會帶著那麼多錢在身上嗎?」

「滑頭。」獨眼老人說道:「那麼告訴我那人叫什麼名字,長什麼樣子,這活兒我接了。」

「他的左耳後面有一個紫色的胎記,大約身高一米六,年輕的男人。」

「就這個?你讓我就憑這個到處去找人?」獨眼一拍桌子,把上面的餐盤和杯子震得亂顫。「小子,你不是在耍我吧?」

當然是在耍你,西格爾心想。如果不用欺騙手段的話,怎麼能從這裡打聽到消息?儘管只是一個奴隸的信息,但是整個獸人社會每件事情都和奴隸生意有關。從奴隸交易上可以看出軍隊的調動、權力的更迭,可以知道店舖的盈虧、貨物的多寡。獸人越密集的地方,奴隸也就越密集,消息也就越多。

「把人帶來的時候我自然會分辨。」西格爾說道:「要是找的太具體,你難道就不擔心賣主趁機漲價,影響咱們的盈利嗎?」

老人假意笑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你真是個滑頭,現在還防著我。」然後他舉起杯子,和西格爾碰了一下。「祝我們的生意成功。這活兒可真不好幹。」

「只要錢好拿就沒什麼可抱怨的。」西格爾與他乾杯。在被出賣之前,自己暫時是安全的。

當清晨的曙光穿過雜貨鋪帶欄杆的小窗,照耀到狹小擁擠的臥室時,西格爾早早就爬起來了。即便有暗藏在房樑上的渡鴉做哨兵,他也不敢多睡。打開臥室的門,然後踏著吱吱作響的樓梯,西格爾來到了雜貨店的前台。

他現在化名叫做索斯,正是他出生的那條船名字。如果按照貴族命名的方法,西格爾的全名應該叫來自索斯的西格爾、烏賊家族的第一人、摩拉之巔的勇者、繁星王國的皇家男爵。如果他能夠脫離實習法師階級,在法師聯合會獲得更正式的身份,那麼也會添加在他的名字中。不過在周圍滿是敵人的情況下,一個叫做索斯的化名就足夠了。

獨眼的半獸人叫做費扎克,大家更習慣稱呼他為「獨眼老爹」,據說在瑪卡布嗒生活了三十多年——這自然是偽造的身份。他上過戰場、販過奴隸、當過海盜。現在這家雜貨店並不屬於他,而是卡布將軍的產業,費扎克只是一個高級點的管事而已。在獸人看來,能夠讓一個賤民坐在椅子上,舒舒服服的掙錢,已經是天大的恩惠,比那些丟進競技場,或者整天在狹小船艙中拿命換飯吃的半獸人好太多了。

不過費扎克乃是深水城的探子,他正希望有一個穩定的據點,好為自己的工作做掩護,所以便接下了雜貨店的工作。平時他絞盡腦汁,為「主子」爭取更多的錢財和權力,完全是一個合格的店主。但私下裡,他利用接待走私者的便利,向深水城傳遞情報。十幾年來,他一直做著雙面人的生活。不過自從十年前瞎掉了一隻眼睛,另外一隻的視力也在不斷下降,他最近也明顯感到身體正在加速衰老,精力越來越差,已經幹不動這行了。他幾次要求離開目前的崗位,可獸人發起的戰爭讓他不得不留下,這一拖又是半年。好在最後的任務已經下達,就等無面者前來。

這個自稱為索斯的人絕不會是無面者,獨眼老爹已經確信這一點。他也肯定不是購買戰俘的中間商,肯定另有目的。唯一的問題就是,他是為哪一個組織服務的呢?

費扎克一邊想著,一邊推開門,抖落身上的雪花,然後走了進來。他見到「索斯」,朝他擠了擠眉毛,一副偽裝出來的肉疼表情,然後將一個小袋子扔給他。「看看吧,索斯兄弟,這裡是剛找來的身份證明,足足花了五個金幣。我可還沒開始掙錢就已經在花錢了。」

西格爾仔細檢查袋子,沒有發現被拆開的痕跡。這是身份偽造行業的行規,只有製造者和使用者才知道身份的信息,中間渠道不能打開袋子。一般這種不透明的黑色布袋都用針線縫上,然後用兩枚銅板壓住開口,再用封臘密閉。袋子裡面會是寫明身份信息的羊皮紙,或許還有一兩間用來證明的小玩意兒。這樣的一個小包約在2到5枚金幣的售價,越是混亂的地方越便宜。西格爾知道行情,所以只是扔給費扎克三枚金幣,一邊收好袋子一邊說道:「你什麼時候真正付過錢,還不都是我給你的?三天就花出去30金幣,結果只有些沒用的消息。說了我需要三個身份,怎麼才只有一個?」

「別急,這個需要時間。」老人咬了咬金幣,只覺得牙齒鬆動,嘴巴也疼得厲害。不過他還是做出心滿意足的表情,將金幣放進口袋裡,然後搖頭晃腦的說道:「既然你已經起來了,咱們就去奴隸市場上看看。」

「這麼早就去?」西格爾歪著頭,故作好奇的問道:「去市場上無異於大海撈針,這是個笨辦法。」

「魚餌已經撒出去了,就看什麼時間咬鉤。你呆在這裡也沒啥用處,而且反正雜貨店今天沒什麼顧客,不如去奴隸市場看看。」

「明白了。」西格爾點點頭,說道:「等我一下,馬上就來。」

西格爾回到房間,打開袋子查看。裡面是兩張羊皮紙,一張上畫著燃燒著火焰的眼睛,另一張上寫著一段獸人文字。獸人善用紋身確定身份,他們給自己使用戰紋,將軍們還會找巫祭在戰紋上施加結界法術。半獸人一般沒有戰紋,但是一些受到重視的半獸人精英可以使用職業紋身,這樣獸人就不會輕易處死這些有價值的半獸人。其他種族的奴隸則用烙印,在皮膚上燒刻主人的身份標記。一些獸人的「盟友」,多半是海盜、僱傭兵和奴隸販子,他們會獲得效忠紋身的機會,可以向某個獸人將軍輸誠,獲得他的庇護。西格爾買到的正是這樣一個紋身,位於脖子右側,效忠的對象是一個名叫奧賓的獸人女將軍。在羊皮之上還有身份的基本介紹,獸人女將軍的名號和關係地位。西格爾把這些東西都記下,重新裝到袋子中。他從身上掏出一個小瓶,裡面是取自巫祭的毒藥。將毒藥粉倒進口袋並扎進袋口之後,西格爾將其藏在床板下面。

他一直有一種感覺,費扎克在監視著他。由於不能動用魔法,西格爾也沒有好辦法來排查整個房間尋找暗藏著的偷窺孔。他一直防備著費扎克向自己下黑手,於是讓渡鴉整日藏身在房梁之上,也不吃喝,一動不動如同雕塑一樣,只有那雙黑色的眼睛一直警惕的盯著周圍。西格爾在臨出門前又看了魔寵一眼,不需要語言和神經連接,兩者本就心靈相通。渡鴉巴隆點點頭,表示知曉了自己的任務。

費扎克不可信,這一點西格爾從一開始就知道,他必須找時間擺脫這個老人。作為獸人最大的造船港口,瑪卡布噠一直處於很高的警戒水平,經常會有巡邏的軍士從街道中走過,隨意地揪住某個人類或半獸人進行詢問。比巡邏軍更危險的是那些巫祭,他們會在軍士的保護下,一邊給所過之處的獸人施展祝福,另一方面則在暗中施展加強偵測結界能力的咒語。他們會聆聽獸人居民的話,分辨其中暗含的信息。西格爾已經看到在他們的指示下,幾個逃跑的奴隸被揪出藏身的暗道,在大街上梟首示眾。滾落的頭顱上流出的鮮血染紅了地面,巫祭則獎賞了那些提供情報的線人。等再過幾天,費扎克也將是線人中的一員,西格爾心想。

不過他仍要和獨眼老爹一路前往奴隸市場,裝作親密無間的樣子。兩個人都帶著面具說話,不過西格爾看出來,費扎克在品嚐深水城烈酒的時候流露出的喜歡之情是真心的,所以他投其所好,在路過一個酒商的攤販前,故意停下腳問道:「你這裡都有什麼好酒?」

那個半獸人攤主看是兩個人類,便不想接待他們,對西格爾的話不理不睬。西格爾也不氣惱,彎下身子好好聞了聞,然後搖搖頭走開。他對費扎克說道:「這裡的烈酒聞起來虐待鼻子,喝起來折磨舌頭,嚥下去傷害腸胃。」

「你帶來的那烈酒就很不錯。」

「哈!」西格爾笑了:「那是當然。最好的糧食釀最好的酒。過了新林往南,那裡的稻子收得多,但是難吃死了,釀出來的酒也難喝。可羊圈山脈以北,糧食又不夠吃的。只有深水城正好處於中間,所以才有了好酒。托這次開戰的福,好酒的價格又上漲了。你說著好行情能持續多久?」

「打仗的事情我又不懂。」費扎克警覺地回答。「你怎麼不多運一些來,才一箱有什麼用??」

西格爾搖搖頭,回答道:「現在俘虜好行情,酒的生意要以後再說。雖然現在酒水掙得很多,但是從海上運進瑪卡布嗒卻很難。一箱差不多就是極限,再多就藏不住了。你也知道,獸人的海船本質上都是海盜。」

沒錯,這個說法是正確的,每個走私者都知道。費扎克接著問道:「又不是沒有辦法,可以找一艘商船,僱傭半獸人開船,然後在找一個獸人將軍買通行證,不就能夠運進來了?」

他在試探我,西格爾心想。「你說的這個辦法我不是沒有想過,只是半獸人無法進入深水城,而我又不願航行到舊大陸。鐵像島是舊大陸唯一允許半獸人靠岸的人類港口,不過那裡卻不出產美酒,只有劣質的粗鹽。」

費扎克皺皺眉頭,繼續試探到:「可讓那裡作為過渡的港口,不過是裝貨卸貨的問題。」

「鐵像島的格雷迪一家都是窮瘋了的鹽妖,尤其是那個整天吃醃菜的麥基特-格雷迪,腦子不好使,但是鼻子太靈。要讓他看到美酒還不得搶個乾淨?有的時候我真覺得他們和獸人沒什麼兩樣,唯一不同的就是他們學會了栽贓陷害,並有的是鹽來保存屍體。」西格爾遲疑了一會兒,然後問道:「是不是有將軍想要上好的烈酒,找到了你的頭上?」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費扎克笑眯眯地說道,「在瑪卡布嗒,你還想違抗獸人的命令不成?」

「獸人才不會注意到我這樣一個小小的走私販子,除非有人刻意相害。一箱酒是護身符,一船酒就是索命繩了。」西格爾指著費扎克的脖子說道:「你那裡的傷疤是怎麼來的?」

卡布的小崽子勒的,就因為沒有給他五十個金幣。「你知道瘸子爵士蓋加侖嗎?他以為我睡了他的老婆,就把我吊了起來。」

「那你怎麼活下來的?」

「他不該親自動手把我吊起來。」費扎克說道:「那繩索綁的有問題,我勉強能用腳夠到地面。晃了半天,受了一脖子的傷,但是我掙脫了。」

西格爾搖搖頭,說道:「我不信,你一定是在哄騙我。」

費扎克用他僅剩的眼睛盯著西格爾,然後眯著眼睛笑了:「你又何嘗在說真話?三天來,沒有找到一個耳朵有胎記的奴隸,我越發覺得自己掙不到合夥人的錢了。」

「要有信心,老人家。」西格爾把手搭到他的肩膀上:「只要他還活著,就一定能夠找到。你安安穩穩的幫我忙,咱們一起把錢給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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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瑪卡布噠5


奴隸市場位於碼頭和船塢區之間,在這裡可以看到兩個方向大部分的情況。西格爾跟著費扎克這裡遊蕩,花了很長時間調查那些海盜劫掠者抓捕的奴隸。聽費扎克說,可以划船的水手銷售非常緊俏,一早就賣到獸人的新兵訓練營,在那裡他們會繼續作為水手登上海盜船。剩下的大多按照年齡和男女分開。最近造船廠非常缺乏人手,所以強壯的男**隸很快就被瓜分乾淨。剩下的女子大多被賣到娛樂場所,而年輕的小孩和老人則會打包出售。

奴隸上台展示自己的時候,都會用原地旋轉一週,讓潛在客戶好好看看奴隸的成色。不過他們始終沒看到耳朵後面有胎記的人。這個人本來就是西格爾編造出來的,他關心的只有情報和船。現在正有一支船隊剛剛靠岸,是尤倫將軍的運輸船。據說這名將軍擁有30條船,其中有十五條是戰船,剩下的則是用商船和客船改造的運奴船。每次出航的時候,他都會把艦隊一分為二,最快的那些戰船如同狼群一樣出擊,在航線上尋找合適的目標下手。商船能避開一兩匹狼,但是卻很難逃脫圍攻。在得手之後,尤倫將軍就會點燃黑煙,收走風帆和水,讓被攻擊的船隻能無助地漂浮在水面上。等自己較大、較慢、較笨重的運奴船趕來,船上的人已經沒有任何力氣反抗,只能被套上繩索,乖乖被販做奴隸。

西格爾和費扎克在海港邊看他們卸船,這次足有一百多俘虜,據說後面還有更多的要運來。岸上的人,不管是獸人、半獸人還是人類奴隸,都用冷漠的眼光看著這些新奴隸,絲毫沒有關心和同情。西格爾覺得很悲哀。戰爭有時不可避免,抓到俘虜來做苦工和勞役這都可以理解,在一些社會也被認為是天經地義,但是人畢竟不是牛羊或家禽,不該隨意買賣。

正想著這件事情,然後就聽到了吵嚷之聲。原來運上岸的奴隸並沒有送入市場,那些想要接收的奴隸商人也被衛兵阻隔在外。長長的隊伍直接開進了船塢區,然後大門就被關閉起來。

「這不合規矩!」有個半獸人大喊:「不經過市場,不能私吞奴隸!這破壞了將軍們的規矩!」

隨著一聲弓弦震響,這名高呼的半獸人被羽箭穿透咽喉,死在地上。船塢區的塔樓上一個獸人重新搭上箭,掃視著其他人。「誰還有疑問?」他高聲說了一句,沒有人敢回應。

「你不是說軍銜在千夫長以上的獸人組成的商會壟斷了最先的奴隸買賣,所有奴隸都必須經過他們才能進行分銷嗎?」西格爾低聲問費扎克:「即便是三眼軍閥也不能搶所有千夫長和將軍們的錢啊。」

「這種事的確沒有發生過。」費扎克皺皺眉頭,他有種不妙的感覺。「我去問一下商會的統領,打聽一下到底是為了什麼。」

「我也去,正好見見他們。」

「不必勞煩了。」費扎克有些不耐煩的瞄了遠處一眼。「他們不會想見生人的,而你來一次市場什麼也不買也顯得不好。如果可以的話,你至少買個女奴吧。我辦完事就立刻回來。」

說完,他就甩開西格爾,朝人群密集的地方而去。

『獨眼已經失去耐心了,到了必須解決這個麻煩的時候。』西格爾目送他大步走進人群,心裡想著。在進入這間雜貨店之後,西格爾就知道這個獨眼老人可能會成為一個必須處理的威脅。這倒並不因為他是一個多麼重要的人物,而僅僅是因為這裡是西格爾第一個可能暴露身份的地點。儘管不能動用魔法,但是西格爾仍然有很多種手段可以使用。他暗中觀察獨眼老爹的生活規律,記錄雜貨店每天的營業情況,暗暗聆聽客人的談話,搞清他的人際關係。在費扎克出門的時候,西格爾無法跟蹤他,可是卻有機會在雜貨店內做好準備。他一直希望這個獨眼人類能夠蠢笨些,老老實實做自己的工作,不要多想多打聽。但是西格爾發現費扎克很聰明,想法很多,越來越難以控制他。

難道要殺了他?

殺死他是一個簡單有效、一勞永逸的辦法。不管是用刀子還是下毒,只要先發制人,西格爾有十足的把握殺死這個老人。然後再利用化妝、易容等方法頂替他的身份。費扎克的訪客很少,他的雜貨店一天也接待不了多少顧客,只要小心行事就沒有被發現的危險。而且西格爾還有一個假身份可以使用。

難道要殺了他?

西格爾再次問自己,不是手段和能力的問題,而是詢問自己的心靈。沒有別的辦法了嗎?西格爾其實也知道答案,辦法是有的。如果冒險使用魔法,他可以魅惑費扎克的心智,或者用恐懼控制他的行動,甚至可以讀取並修改他的記憶,這些在血魔法師和共同會法師的咒語書上都有記載。但這個風險太大,瑪卡布噠的巫祭絕對會發覺使用魔法的痕跡,然後會派人前來調查。如果被發現,西格爾不覺得自己有逃脫的可能。

除了放棄計畫夾著尾巴逃跑,在他面前就只有這樣兩條路,一條簡單易行,一條充滿荊棘。他必須自己做出決定,而且要盡快。因為時間不等人,西格爾心想,時間不等人啊。

離開西格爾之後,獨自行動的費扎克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雜貨店。他準備好十字弩,給弩矢染上毒藥,還要準備帶有倒鉤的漁網,在樓梯上做一個簡單的陷阱。他貼身穿上鎖鏈甲,如果能戴上頭盔那會更好,但是在「索斯」回來之前還不能暴露。

這個時候樓下出現了敲門的聲音,把他嚇了一跳。他掀開一角窗簾朝外看,發現是送信的男孩。「一封來自黒井將軍的問候。」那男孩說。這其實是來自深水城的密信,是費扎剋期待已久的東西。

他用兩個銅板打發了男孩,用顫抖的手打開了信。屋子裡光線太暗,他昏花的眼睛看不清楚。想到這裡,他走上了二樓,來到西格爾的臥室,推開門的時候他覺得有些灰塵落下來,讓眼睛有些癢癢,不過並沒有在意。這裡是房間內光線最好的地方,而且最為隱蔽。

渡鴉巴隆一直藏在房樑上,忍受了整整三天的飢餓,並且裝聾作啞,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過。雜貨店老闆一直沒能發現它,誰會沒事注意房梁角落的陰影呢?魔寵的任務就是充作法師的眼睛,當費扎克進來的時候,它就通過靈魂的共鳴與西格爾聯繫上了。

法師在屋子中並沒有放非常重要的物品,只有一袋錢幣和摻雜毒粉的**明。他每天都在書桌前寫寫畫畫,其實大部分都是在練習魔法繪圖。他顯得自己有很多秘密,小心翼翼的藏起來,其實也是為了掩人耳目。

巴隆詢問要不要用火焰射線從費扎克後腦上開了一個洞,可以直接打穿腦幹,乾淨利落的就能一擊斃命。西格爾最終做了決定,留他一命。使用魔法的風險固然很大,但自己用雙肩扛起來比草菅人命好一些。

雜貨店主在書桌上攤開信,按照事先約定好的方法解開信上的密碼。為了防止出錯,他用一張小紙片寫下瞭解密的內容,在看過三遍之後,確定記在心裡,他就把兩張紙都扔到火裡燒了。

信上說無面者將在滿月之後的第七天到達,必須實現準備好兩千金幣以接應剩下的深水城的隊伍。「兩千金幣?這個時候從哪裡搞來這筆巨款?」費扎克想到櫃檯下面的暗格,裡面只有三百金幣左右的餘錢,這還是因為本月的利潤沒有上交的緣故。「南方的老爺太想當然了,以為錢可以說來就來?滿月之後第七天,也就只剩下一天的時間來湊錢?該死的!」

他焦急地在屋子裡轉來轉去,雜貨鋪裡的貨物足夠這些錢,但是也沒法這麼快賣出去啊。他突然想到了索斯,這個傢伙一點也不缺錢的樣子。

行動即將開始,費扎克也不能留一個危險分子在自己身邊。他知道自己應該向巡邏隊或者巫祭舉報索斯,三眼軍閥隆特一直嚴令全城戒備,防止深水城的人類老鼠潛藏進來。老鼠的下場就應該是烤成肉串,捉住老鼠的則有獎賞。但是隆特大人會想要知道他是怎麼混進城來的,這就意味著審問,很可能費扎克也要被帶走問話。他有任務在身,這個時候不可能離開,所以只有靠自己的手段來幹掉「走私販子」。

雜貨店的客房設有五個觀察孔,費扎克每晚都會選擇其中一個進行偷窺。他只剩下一隻眼,但反正每個觀察孔裡也只能塞下一隻眼。他看到「索斯」每晚都在燭光下寫東西,然後藏在床板下面;他知道這個「走私販子」的匕首總是在枕頭下面,而且他還有一把長劍豎在桌子和床之間——他從哪裡找到的武器,某非還有其他同夥?他也知道這個間諜將一個錢袋放在床墊與床板之間的角落,即使是睡覺的人也不會有所察覺。費扎克原先不關心裡面到底有多少錢,但是現在卻好奇難耐了。

他小心翼翼地掀開床墊子,果然看到有兩個袋子分別塞在床板兩個角落裡,周圍也沒有陷阱——那個索斯是在太大意了。

「哼,新手。」費扎克看到已經破開的封口,抽出羊皮紙看了看。如果自己有一天需要假身份的話,這東西也值2個金幣。把這個袋子放回身上,他撿起錢袋子,用手掂了掂重量,然後聽到裡面有金幣和寶石碰撞的聲音。按照他多年的經驗,錢幣至少有六十個,寶石的數量和價值更應該在這個之上。他舔了舔乾燥的嘴唇,突然覺得這個屋子非常昏暗,獨眼又開始疼了,不斷有眼淚留下來,搞得很難看清東西。於是他揉揉眼睛,走到窗戶前面的桌子上,打開袋子,把裡面的東西都倒出來。

一堆錢幣在陽光下跳著美麗的舞蹈,包括金幣和白金幣。費扎克拿起來一咬,確定這些都是真的,大概能值八百多金幣。但是更令人喜愛的是那些寶石璀璨的光芒,有鑽石、藍寶石、黃水晶和幾個費扎克也叫不上名字的漂亮石頭,這時即便是疼痛的眼睛也不算什麼大問題。費扎克更加堅定要取索斯性命,不過現在還有時間,他想看個仔細。獨眼老人抓起寶石,正要舉到陽光下端詳,突然覺得眼前一黑,全身失去了控制,歪倒在地上。

這就是死亡嗎?費扎克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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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瑪卡布噠6


當費扎克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看到西格爾正坐在他的對面。年輕人正用好奇的眼光看著他,就像是恩客在打量美女,讓人直起雞皮疙瘩。他試著活動身子,卻發現全身都使不上力氣,也感覺不到自己的手指和腳趾。一圈又粗又長的繩索將費扎克捆了個結實,不過嘴上並沒有被塞上抹布,他還是可以說話。

「不要叫喊。」西格爾說道:「我想你也沒有笨到那個程度。」

「我栽到你手裡了。」費扎克點點頭,然後看著俘虜者的雙眼說道:「你想要什麼,說吧。不過請先告訴我,我還能活命嗎?」

「也許。」西格爾說:「得看你是否配合。」

獨眼老人再次點點頭。他看到周圍熟悉的擺設,知道自己正躺在雜貨店的倉庫裡。這裡堆滿了各種貨物,為了防雨防雪,牆壁也比其他地方厚。這裡是個審問和滅口的好地方,因為旁邊就能找到鉗子、銼刀和錘子,也不怕被人聽到叫喊。這裡的箱子和麻袋也有很多,可以很容易就把屍體裝進去。我已經老的沒幾兩肉了,甚至裝不滿一個口袋,費扎克心裡想。

「告訴我你是誰。」西格爾問道:「說實話。」

「我是費扎克-奧內斯特,我一直很誠實。」老人笑笑:「我來自深水城,大河戰役中做了俘虜,成了奴隸。這樣的回答您滿意嗎?」

西格爾搖搖頭:「你說謊。你為什麼沒有被毒死?」

因為我曾接受過毒物耐受的訓練,那是一段痛苦的回憶,老人心想。各種毒藥,有讓人嘔吐的、腹瀉的、發燒的、說胡話的還有一命呼嗚的,但是從來沒聽說有讓人脖子以下癱瘓的。「眾神保佑唄,想讓我這個老不死的多活一會兒。我是怎麼中毒的?」

「你不應該翻我的東西,試圖拿走我的身份證明。」西格爾說道:「你也應該改掉用牙咬東西的習慣,」

「老了,改不掉了。」費扎克搖搖頭:「我還能有機會改嗎?如果讓我重新選擇的話,我會遠遠躲開瑪卡布嗒,也許去南方領主聯盟那裡會是個好主意。充足的陽光、富饒的農田,還有大屁股的女人。現在說什麼也晚了,在獸人的雜貨鋪裡,像個愚蠢的破玩具娃娃一樣,連撓一下鼻子都做不到。」

「你要知道,我本就不想殺了你。」西格爾掏出龍牙匕首,拿在手中摸索。

「我早就不想問別人的想法,太多謊言和遮掩。」費扎克說道:「你這把匕首不錯,知道應該扎哪裡嘛?」

西格爾用匕首點點費扎克的脖子、心口和肚臍,然後說道:「你有什麼建議?」

「心臟吧,乾淨利落,死得痛快。」

「你不應該這樣死在這裡。」西格爾說道:「在這樣一座散發著惡臭的城市裡。」

「還能在哪?我倒是想找個舒服的地方,不過轉念一想那都在大河戰役中被燒掉了。」費扎克嘆了一口氣:「你還在等什麼?錢在櫃子下面,不過我拿了就快跑,他們會來的。」

「他們是誰?」西格爾用匕首戳著地板,很輕易就扎出一個個小洞。

「你想要知道情報,好的,只求你用那精良的匕首給我個痛快。」費扎克說道:「現在打聽消息越來越困難,那些奴隸主變的口風很嚴,將軍們的管事也不肯多說話,一個個嘴巴就像處女的雙腿那樣,必須用更多的金子才能分開,知道為什麼嗎?」

「發生什麼事情了?」

「據說剝皮軍閥瓦噶和鐵足因為戰利品分配的事情鬧得不可開交,已經擺開陣勢要打一場。」費扎克說道:「這幾天來了很多信使,估計是來詢問三眼大人的立場。在這個風口浪尖上,三眼大人不發話,其他人只能戰戰兢兢,誰也不肯亂開口,自然很難打聽消息。他們,就是那些獸人將軍;他們,就是為了錢可以殺人不眨眼的兇徒。」

「深水城的人什麼時候來?」西格爾突然問道。

費扎克面不改色,臉部的肌肉都沒有任何抽動,唯獨避開了視線,不再直視西格爾的雙眼。「深水城的軍隊過不來城牆山脈,這輩子是見不到他們了。」

西格爾蹲下來,指指費扎克的肚子,說道:「你能活到現在是個奇蹟,但是這毒素還在,這樣下去你會死的很漫長,很痛苦。」

「我知道。」老人說道:「給我一刀吧。」

「也不是一定死,我有解藥。」西格爾搖搖頭,掏出一個小鹽瓶晃了晃,決定繼續逼問:「你還沒說我想知道的東西。無面者是誰,他來做什麼?」

「誰?」老人反問。

「說出來,就可以活命。」

「臭小子,你倒是問一個我能回答上來的問題啊!」費扎克嘴巴仍舊很嚴,什麼都不洩露。

「我知道你是深水城的間諜,我也知道無面者要來做什麼。」西格爾歪著嘴角輕笑:「我只是想知道你們如何接頭。你看,即便你不告訴我,他們無法接頭,自然也沒法完成工作,但是我的賞金不就少一份了嗎?你既然已經暴露了,還在堅持什麼?」

「你‧在‧胡‧說‧什麼?」費扎克擠出一副苦笑的表情:「該死的,肚子開始疼起來了。」

西格爾點點頭:「是的,然後這疼痛會擴散到你的全身,但是你仍舊不能動,只能默默承受。直到8個小時之後,你才會死。」西格爾晃晃瓶子,接著說道:「再過一會兒,即便是解藥也治不好你了。」

「哼,那我還有8個小時,有疼痛相伴也比和一個又傻又瘋的妄想狂在一起好。」費扎克用鼻子急促的呼吸,發出哼哧哼哧的聲音,看來疼痛已經很難忍受。不過他絲毫沒有求饒的意思,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過一會兒你會疼的亂喊的,我不能冒那個風險。」西格爾突然一抬手,匕首消失在費扎克肋骨之間。紅色的鮮血順著西格爾的手腕流淌下來,一滴滴落在老人的褲子上。

「有什麼遺言。」西格爾問道。

「眾神憐憫,讓他快逃。」費扎克最後祈禱,希望無面者不要在雜貨鋪出現。

西格爾在費扎克的額角用力一敲,將他打暈過去,然後扳開他的牙齒,將瓶子中的解藥喂了下去。之後,他用布條綁住費扎克的嘴巴,避免他發出任何聲音。

這是個嘴硬的老人,臨死也不願出賣任何情報,西格爾很佩服他。最早沒讓魔寵渡鴉發起進攻只是因為憐憫,但正是因為這個憐憫讓他發現了雜貨店主的真實身份。通過渡鴉的眼睛,他看到了信使送過來的那封信件,包括費扎克解密出來的紙條,一字不落。這個時候,西格爾就知道費扎克是深水城間諜,就更不會下殺手了。不過在袋子裡面下毒那是更早的事情,西格爾即使看到了也無力阻止。幸好他使用的是血魔法師的麻痺毒素,也就是血紅麻痺觸手的施法材料。一般人直接吃下去不立刻解毒很快會死亡。但既然費扎克居然挺過了最危險的時期,過了這麼久才開始有腹痛的感覺,西格爾的解藥剛好還來得及發揮作用。

根據血魔法師的筆記,皮膚接觸毒素的情況只需要幾個小時就能解除麻痺,但是服下毒素的情況下,除了服用解藥,放血也是必不可少,所以至少要三天的時間恢復。西格爾猜測無面者可能就是血炎騎士馬克西姆伯爵,或至少與他有關。

將滿是毒粉的袋子扔進火爐中,西格爾關上了雜貨鋪的大門。他找來墨水、硫粉、糯米膠、一團蛛網、蠟燭、海綿塊和幾個雞蛋,按照煉金課程上學習的知識開始調配藥劑。在不敢使用魔法的情況下,煉金術能夠起到很大的作用。他要調配一種不怕水的染色顏料,用來在身上做出紋身的效果。血魔法中有製造血凝膠的方法,是他們常用的止血用品,不過也當做塑型的材料。

西格爾嘗試將自己化妝成獨眼老爹的樣子,整整用了五個小時的時間。幸虧可以加上眼罩,遮住一半的臉龐,不然他的工作難度要更大。也許珍妮特能夠更好的完成這樣的工作,作為新手的西格爾還達不到盡善盡美。得益於他繪製魔法陣練成的繪畫手藝,更多地借助防水塗料的描畫,勉強讓自己看上去像那麼回事。只要不遇到非常熟悉的人,西格爾覺得自己可以矇混過關。

他一直在觀察衛隊和巫祭們的行動模式,揣摩獸人的心思。他全身上下沒有使用任何魔法,自然不會引起巫祭的注意。只要再攜帶好武器,作出一副不好惹的樣子,那些衛兵也不會輕易惹麻煩。這樣不管是出去打探情報還是留守在雜貨鋪,他都遊刃有餘。

費扎克再次睜開了眼睛,他有些驚異自己還活著。他仍舊被牢牢捆住,嘴巴裡還塞上佈條,但是身體不再是完全麻痺的了。他能感到左肋處有刺痛的感覺,每一次呼吸都讓他疼得皺一下眉頭。

匕首在第四和第五根肋骨之間穿過,避開了心臟的位置,而且傷口處絕對用藥劑進行處理,不然僅憑失血也能要人性命。費扎克猜不出那個「索斯」的目的,直到他看到一個化裝成和自己模樣差不多的人走了進來。

那手藝糟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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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瑪卡布噠7


西格爾解開老人身上的繩子,然後舉著皮囊,將紅酒倒進獨眼老人的嘴裡。費扎克大口大口向下吞嚥,久違的清涼感覺讓身體感覺好了很多。

「你不會死的,解藥我已經給你服下去了。」西格爾說道:「我也是從深水城來的,起初不知道你是那裡的間諜,而當我知道的時候已經來不及制止你接觸毒藥了。」

費扎克抬起頭來,權衡了一會兒之後,覺得自己這個時候再嘴硬也解決不了什麼問題,於是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我在天花板上留了一雙眼睛,看到了你的秘信。」西格爾說:「即便如此,我也必須知道你是不是一個能夠嚴守秘密的人,會不會背叛我。」法師想到死在籠子中的林科,也許大雪已經掩埋了他的屍體。那人最後要說的是什麼來著,對不起?

「你在瑪卡布噠要做什麼。」費扎克問道:「那個耳朵後面有胎記的人是誰?」

西格爾笑了,然後聳聳肩膀。「沒有什麼耳朵有面有胎記的人,那是我編造出來的。不過不久之後我的確需要一艘船離開這裡。我覺得整件事都充滿了巧合,尤其是在找上你這件事上。瑪卡布噠有那麼多雜貨店,我偏偏進了你的這家,而你偏偏是深水城的探子。」

「只能說我倒霉,說不上什麼巧合。」

法師搖搖頭,他開始串聯整件事情。從在三峰塔,他被留下參加法師與深水城領主的會議開始,整件事情就透著詭異。他從那次會議上第一次知道瑪卡布噠,知道了與獸人的戰爭,知道了騎士比賽和開拓領主的事情。他前往北方,經歷了一次次冒險,聽從於骰子和內心的想法,涉險進入瑪卡布噠。

然後他偏偏挑中了這家雜貨鋪。

回憶起會議的時候,聯合會預言**師、博學士法拉尼斯先生那雙緊緊盯著他的雙眼,西格爾不由地冒出一個念頭:難道他已經預見到這一情景了嗎?

「如果我不在,你怎麼湊齊兩千金幣?」西格爾問費扎克,可獨眼老爹沒有辦法回答。

「我要破壞獸人的船塢,告訴我應該怎樣做,幫幫我。」法師說道:「我自己毫無頭緒了。」

瑪卡布噠一共有六個造船廠,除去一個僅用作維修之外,其他五個都在不停的製造戰艦。三眼軍閥無休止的擴大海軍的規模,但是合格的水手嚴重短缺。奴隸市場上,一個做過海員的奴隸,即便只是個不會開船的胖廚子,價格也是最漂亮女奴的五倍。為了能夠將水手利用到最大極限,三眼命令不再建造輕快的掠奪船,而是開始建造大船,這一決定又讓木匠和鐵匠的價格激升。西格爾注意到這一反常舉動,一直試圖打探其中的意圖。

但是他根本沒辦法接近船廠,那裡已經被三眼軍閥的軍隊重重包圍,每隔五步就有一個獸人站崗,暗哨和巡邏的不知道還有多少。據推測新上位的三眼大將至少有五萬兵力,而西格爾根據每天運到船廠外的糧食計算,至少有三千人在船塢附近活動,可謂重兵囤積。破壞船廠?西格爾現在已經沒有這樣的想法,以他的能力最多能造成點麻煩,但也僅此而已。

他可以利用自己的海員本領應徵成為水手,打入獸人的內部,挑動反叛或者暴亂。這在一個新上位軍閥的領地內是常見的事情,也是西格爾一開始的打算。但是三眼大將與其他混亂而殘暴的獸人將軍不同,他用有序的高壓手段統治了自己的領地。巫祭和衛兵們日日巡邏,並在軍隊中採取互相舉報的方式,讓所有獸人都不敢表達任何不滿。獸人中已經開始傳說三眼大將的第三隻眼可以發現一切叛亂的端倪,而且鎮壓來得既快速又血腥。西格爾很明白在這樣的情況下,挑動暴亂實在過於困難。除非有重大的轉機,否則只能放棄原先的計畫。

而就在他準備放棄的時候,他知道費扎克居然是個深水城的探子。陡然之間他有了個幫手,這樣的巧合讓他深感驚異。

「我知道深水城的血炎騎士馬克西姆伯爵要來瑪卡布噠,他們的目的也是來燒燬船塢。但是我不知道他們在哪裡以及怎樣行動。」西格爾說道:「我現在的推測是,你要等的無面者就是伯爵一行。」

費扎克聽完時候,才抬起頭來直視西格爾。他已經卸下了偽裝,原本充滿疲憊和倦容的雙眼現在炯炯有神,目光堅定而銳利。「即使我仍舊不相信你,但也只能按你的計畫行事了?」

西格爾點點頭,說道:「你身上的毒素至少需要三天時間才能祛除,在那之前你行動困難,連大小便都控制不了。」

「該死的,還能更慘一些嗎?」

「能。」西格爾點點頭,說道:「你死掉,無面者沒有找到接頭人,獸人繼續造船,深水城變成廢墟。或許我可以想辦法離開這裡,不過也只能眼睜睜看著災難發生,你覺得這個結果怎麼樣?」

費扎克沉默了一會兒,終於答應下來。

首先要改進的就是西格爾的偽裝技術。費扎克平時極少易容,但是他畢竟學過這門技能,比法師要專業得多。儘管他不能親自動手,但是告訴西格爾應該添加幾樣材料,以及應該用什麼樣的技巧進行皮膚塑形還是可以的。他們又忙碌了三個小時,終於讓西格爾看上去與費扎克更加相像。只要堅持三四天不被發現就好,西格爾心想,反正到那個時候真正的獨眼老爹就可以恢復行動能力了。

有了西格爾的錢袋子,別說兩千金幣,即便再翻一番也並不困難。不過為了避免發生早上碼頭上奴隸直接被運到船塢去的那一幕,費扎克還是讓西格爾寫了幾封信,附帶上一些賄賂用的錢財,給幾個奴隸商人送了出去。

「希望這能管用。」費扎克只能祈禱。三眼軍閥隆特的做法的確容易引起眾怒,但費扎克看不穿這個獸人如此行動背後的用意。或者他就是希望那些敢出言反對的人自己跳到舞台上?為了安全起見,他只能尋找那些後台較硬的奴隸販子,花大價錢避免自己被牽連出去。

「我需要更多的資金。」費扎克總是在說。

天上又開始飄下大雪,這已經是西格爾來到獸人城市之後的第三場雪。儘管黑水河永不解凍,但是大海之上開始有些地方出現薄薄的冰層。許多小船開始回航,它們很難抵禦海上的寒冷,於是縮回內河碼頭進行停靠。從荒原上傳來最新的消息,鐵足將軍在與深水城的交戰中遭到重創,被大軍重重包圍在一個叫做三灣地的地方。雙頭狼的騎兵部隊正前去救援,但是剝皮將軍卡卡按兵不動,它的理由是保護城牆山脈通道的安全。

諾克斯共同會在對付獸人這件事上算是西格爾的盟友,現在終於等到他們的佈置開始發揮作用。暫時還沒聽到黑血城堡或者其他城牆山脈防線上出現問題,西格爾也祈禱不要發生那樣的事情。他分身乏術,唯一的希望就是盡快讓瑪卡布噠的造船業變成一片廢墟。

天灰灰的,冷的怕人。西格爾穿上厚厚的斗篷,剛要推門出去,就看到一個獸人走了進來。那個傢伙面目猙獰,從左側額頭到右側下巴上有一道深深的傷疤,正好將鼻子切掉一半。還沒等西格爾說話,他就用左手把「獨眼老爹」拎了起來,用噴著口臭的大嘴說道:「你就是費扎克,獨眼老爹?」

西格爾被舉在空中,眼睛瞟過無鼻獸人的右手,發覺他並沒有掏出武器的意圖。他還注意到這個獸人額頭上三眼軍閥的效忠紋身絕對是最近才做上去的。西格爾猜測這是個剛剛投奔三眼的獸人,只是不知道原先是屬於哪一家勢力的。西格爾抓住那獸人的左臂,眼睛注意到他的眉頭微不可查的皺了一下,便知道抓住的地方有傷口。有很大的可能是已經身死的軍閥錘魄的手下,只有他們的效忠紋身是在左臂上。清除紋身只有一種方法,用火燒,而這個沒鼻子的獸人傷口仍未痊癒。

西格爾把三根指頭豎在嘴邊,然後又加上一根,閉上「僅剩的」一隻眼睛。那個獸人看到之後,將他放下來,將拳頭放在自己鼻子上,並豎起小指。這個動作讓他出了一頭的汗,不過西格爾還是看得明明白白——這個就是來接頭的無面者。

「後天早上會有一場奴隸拍賣,其中有五個人必須買下來。」那獸人說道:「尤其是兩個老人和一個侏儒。我會讓拍賣師和你配合,讓你能夠更順利的買到這幾個奴隸。」

「然後呢?」西格爾問到。

「聽老頭的安排,然後找一條可以安全離開這裡的船。」無面者說道:「然後你就可以隨船一齊南下,頭領會在深水城獎賞你多年來的功績。」

「願一切都順利。」

「是的。」無面者最後說:「你給我五百金幣,我好去找拍賣師。」

如果不是有我的錢包,這場任務就是個笑話,西格爾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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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瑪卡布噠8


「下一個,」半獸人拍賣師凌空一甩鞭子:「一個能寫會算的健康男會計,八十金幣!」

奴隸市場迫於壓力終於重新開放,即便是軍閥三眼也不能真正無視那些將軍們的要求。奴隸商會趕了個大早,將成串的奴隸關到籠圈裡,架起高台,讓一個大嗓門的拍賣師集中出售。在被問道為什麼不像以前那樣分成好幾個賣場分開交易,商會的人只是微笑著說無可奉告。西格爾大概猜到他們的想法:把聲勢搞大些,向三眼隆特展現自己的力量。

但是這個想法肯定是要落空的,西格爾看著那些拍賣場周圍的士兵,心裡想著。奴隸交易的基礎是獸人們不斷取得勝利,所以是他們依賴於軍閥,而不是反過來。幸好深水城的「敢死隊」今天到達,如果提前一天就會被直接運到船塢去,也不知是好是壞;如果再晚上兩天,西格爾也很難預測奴隸市場還會遇到什麼波折。

「沒人要嗎?」拍賣師看大家對一個老頭子沒什麼興趣,於是高聲喊道:「附贈一個侏儒,他是會計的手下,可以幫忙跑腿、管賬。你也可以讓他們表演翻滾和唱歌。當你用鞭子抽上去的時候,他滾得又圓又好!」

說完,拍賣師就甩動鞭子,在侏儒手臂上狠狠抽了一下。西格爾可以看到那侏儒眼中冒出的怒火,但是在重新被高高揚起的鞭子威脅下,只得在舞台上用力翻滾,同時發出搞怪的叫喊。西格爾舉起了一隻手,用獸人語喊道:「七十個金幣。」

「起價是八十金幣,獨眼老爹。」拍賣師拿鞭子指著西格爾,笑著說道:「你老人家耳朵不好使吧,八十金幣起價!」

西格爾指著拍賣師身後的籠子,那裡有一條黃色的短腿狗正在狂吠。「你抽鞭子的時候,那條狗就在亂叫,顯然是這侏儒的寵物。加上那條狗的話,我給一百金幣。」

周圍的獸人哈哈大笑,也有的在往地上吐口水。「你也太會佔便宜了吧。一條訓練過的狗就值三十金幣,你打包還想用一百金幣全都買下來?」

西格爾根本不理會這些言論,如果他們想要,競價便是了。在目前這個時候,獸人執著於戰鬥和搶劫,能寫會算的奴隸沒什麼用處,如果是個年輕女奴隸那就不一樣了。侏儒既不能上戰場,又不能上床,更是只能養著浪費糧食,所以西格爾不太擔心有人會競價。

拍賣師聲嘶力竭,但是觀眾大多坐在木質長凳上喝酒,有些身邊還有奴隸負責遞上醃肉。那些真正的買主都是獸人百夫長,既有野心、也不缺錢。西格爾看到了長劍、飛斧和匕首,幾個人的斗篷下面還穿著盔甲。他們現在還主要是在看熱鬧,後面的商品才會真正引起他們的興趣,尤其是那幾個身材魁梧強壯的傢伙。

沒有別人競價,西格爾用一百金幣買下了「會計」、「侏儒」和狗。

根據無面者的說法,整個隊伍一共是七個人——狗只是坐騎,不算在內——需要買下來的是五個。他們嘗試了各種方法想要進入瑪卡布噠,但在付出兩條生命之後只能選擇被賣進來。如果不是獸人前線向後方運送劫掠來的戰利品,他們連這個方法都用不了。

為了能夠像個奴隸,他們丟棄了精緻的盔甲,順手的武器,還把所有的補給全部扔在荒涼的冰天雪地裡。無面者說:老人是個煉金術師,負責製造點火的炸彈;侏儒是他的助手,也是幻像之神的牧師,負責偽裝這些炸彈。紅鬍子的強悍老頭就是伯爵,他和剩下的兩名刺客一同負責這次隊伍的保衛工作。

原本來有兩名聯合會法師隨行,但是一個死於獸人巡邏隊的長弓,另一個腳上患了凍瘡,基本走不了路,使用飛行術被巫祭發現,然後引來狼騎兵的追殺。不得已的情況下,伯爵讓他自己向南飛走,至於是死是活就沒人知道了。

「下一個拍品,一名戰士,」拍賣師大聲喊道。老頭、侏儒根本引不起大家的興趣,場面有些冷,所以半獸人拍賣師改變了順序。「你們看看這肌肉和牙齒,是個健康能打的奴隸。買下來之後帶在身邊,只要你的金藥水足夠,他就能給你擋箭、殺敵。」

這是兩名隨從之一,他們受過騎士武技教育和荒野求生能力訓練,不過顯然不知道如何偽裝。也許是羞愧、也許只是湊巧,他選擇了低調和溫順的表現,至少不會像前幾個戰士那樣那樣鋒芒畢露。不過他看上去細皮嫩肉,身體又白又軟的樣子,讓很多獸人放下了嘴邊的劣酒,開始關注起場上的情勢。

「哪位先出價?」

「三百。」一個長著大黃牙的獸人叫道,大家看了它一眼就不再關注,因為他身上的盔甲破破爛爛,其主人也不會有什麼錢。「三百五十。」一位像黑熊一樣渾身是毛,佔據了足有兩人位置的龐大獸人加價。此人身上的鏈甲是用多套盔甲拼湊起來,胡亂搭在身上,黑黑的體毛就從鏈甲環扣裡鑽出來,如同野草一樣。他的武器是一根巨大的鋼鐵狼牙棒,上面有許多猙獰的凸起。西格爾從他的眼光中看到了淫邪的神色,估計他買下戰士奴隸也不只是用來打仗。

「再加一枚。」一位長著巨大胸脯的女獸人高聲喊道,她眼光中那種目光更加強烈。幾個獸人哄堂大笑,拍賣師厭煩地瞪了她一眼,但是沒有拒接報價。

獸人是整個新大陸上最窮的種族,他們既沒有金礦也沒有商品,他們只有劫掠隊。敢來獸人這裡做生意的人很少,即便是走私販子也需要足夠地膽量才行。於是獸人囤積了大量劫掠來的金幣、銀幣,全都扔在了奴隸貿易和酒水上。奴隸的價格高的要命,但對於獸人來說又算不上什麼,畢竟他們的錢也是搶來的,留著又不能吃不能喝,別的東西又買不到。

再說,一擲千金也是彰顯獸人實力的一種行為。

「四百,」西格爾舉手示意。

「四百五十。」

「加一枚。」

西格爾覺得加一枚的女獸人就是來搗亂的,她這樣做法很快就會讓周圍脾氣暴躁的獸人發怒。

沒必要讓場面變得混亂,西格爾心想,早早結束這場可笑的拍賣才是正經。「六百,」他喊道。

這樣的價格讓整個競價的速度緩下來,這已經接近了一個奴隸戰士價格的上限。除非他能夠再展示騎馬或者射箭的本領,否則作為步兵,需要很長時間才能掙回成本。拍賣師有意讓奴隸戰士表演一下武藝,好提高售價,不過戰士很聰明的假裝失手,把木頭長劍扔在了拍賣師的肚子上。

最終西格爾以六百三十枚金幣的價格買下來這個奴隸。他拖著鐐銬和老人、侏儒及狗站在一起時,那個老人低聲對他說:「捷克,你不該挑釁拍賣師,這不明智。」

「我就是看不慣他醜惡的嘴臉。」那年輕人朝地上吐一口吐沫,然後回答道:「放心,我又沒有傷了他。」

老人搖搖頭,覺得和蠢笨的傢伙沒法交談。

又過了幾次拍賣,有一個年輕的人類女子,「某位領主的新婚夫人」,被拍出了五百枚金幣的高價。這女人胸部和屁股都大,容貌只能算一般,但是獸人又不會將她當公主伺候,只會讓她不斷生育,所以臉是什麼樣子根本不會在意。她被拉上來的時候哭哭啼啼,拖下去的時候更是淚流滿面。

比爾爵士曾經說過,沒人可以拯救世界上所有人,即便是神也不行。

然後就是血炎騎士馬克西姆伯爵。他原本是一頭棕紅色的頭髮和眉毛,同樣顏色的漂亮絡腮鬍子,但為了此次行動剃了個精光,讓這個腦袋就像光溜溜的雞蛋一樣。他已經五十多歲,但是仍舊堅持每天練習騎術和劍法,所以身體仍舊健碩,不輸給年輕人。所以他和年輕戰士一樣身上被捆了三重鐐銬:雙腳,雙手和脖子。

「一個強健的戰士,經驗豐富,在戰場上足足消滅了五個半獸人才被抓住。」那拍賣師抽了伯爵一鞭子,大聲吆喝:「而且他不會勾引你家女奴,他老的除了拿起劍來已經沒啥其他能力了!」

伯爵巋然不動,就好像那鞭子根本沒有打到自己的皮肉上,背後也根本沒有血痕出現一樣。看來被鐐銬鎖住的老人依舊是個危險人物,他虎口上的厚繭、粗壯的胳膊和寬厚的肩膀,再加上一副桀驁不馴的神情,讓他看起來就像是一頭訓不好的野獸。拍賣師又抽了幾鞭子上去,伯爵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笨蛋,就不能稍微表演一下嘛?西格爾內心暗暗著急,難道要讓那奴隸販子在你高貴的臉上使用烙鐵,你才能低下頭來?

「看到了嗎。這是條好漢。」拍賣師大聲叫喊:「不管是放在競技場還是用作肉靶,都大有前途。起價四百金幣,你們看如何?」

西格爾皺皺眉頭,覺得這拍賣師有些變化。他這樣講只會增加奴隸的售價,掏光西格爾的錢包。無面者不是已經和他商量好了嗎,這幾個奴隸都不能落入別人的口袋,現在事情怎麼開始向糟糕的方向發展?

「五百金幣!」有一個半獸人大聲叫喊,他穿著鱗甲,身後還有一條黃色的短披風,顯得怪異極了。披風上用紅色顏料畫著一隻眼睛,這位是紅眼將軍魯格,正是三眼軍閥隆特的親信手下之一。

一時間沒有人敢和他競價,場面冷了下來。拍賣師皺起眉頭,猶豫不決的握著皮鞭,不知道接下來該不該吆喝。他盯著獨眼老爹這邊,目光掃過那個年輕的奴隸。他的肚子還在疼,剛才被木劍打了一下讓他丟了醜,他才不會善罷甘休。

「再加一枚。」

西格爾真想親一下這個女獸人,她這一喊重新又將場上的形勢攪亂。幾個獸人哈哈大笑,紅眼的手下則衝到女獸人面前,和她的部下開始拳打腳踢。那女獸人也不甘示弱,掏出粗如大腿的棍子就加入戰鬥,場面一時變得混亂無比。

「七百金幣,」西格爾靠近前台,說道:「七百金幣,快給我成交。」

拍賣師哼了一聲,大喊道:「七百金幣,七百金幣了啊,還有沒有更高的報價?」

「八百金幣,我值這個價錢。」誰也沒想到馬克西姆伯爵居然開口說話,而且是為自己加價。「這個價格應該可以直接成交,我不想在這個檯子上繼續給人參觀。」

西格爾盯著馬克西姆,強忍著沖上去捅死他的念頭,只能把拳頭捏得咯咯作響。這是個什麼樣的蠢材,居然在這個時候還擺出一副驕傲的樣子。剃去頭髮眉毛和鬍子的時候,難道把腦子也剃掉了嗎?歷史上貴族交戰之中,伯爵的贖金最少也要八百金幣,西格爾明白這個價錢的由來,但現在卻不是英勇的戰場,只是個獸人的奴隸市場,幹嘛還在糾結身價的問題。

場邊已經有人高喊「七百五十金幣」,拍賣師則挑著眉毛看著西格爾。

「八百金幣,給我直接成交。」法師低聲說道。

好在這個價格沒有人再繼續跟進,拍賣師也就將捆著伯爵的鐵鏈交給西格爾。伯爵仍然昂首挺胸,就像自己仍是個常勝將軍一樣。西格爾狠狠給他肚子上來了一拳,絲毫沒有留手,用的力氣之大即便是山丘巨人也承受不住。伯爵哇的一聲吐了出來,然後倒在自己的嘔吐物中。「老會計」和「侏儒跟班」看到這一幕,臉上的表情都扭曲了,只有年輕的戰士被西格爾招手叫過來,負責將昏迷的伯爵抬走。

「下一個,一位年輕的弓箭手。」拍賣師大聲吆喝,獸人們歡呼著,並吹起了口哨。弓箭手最受奴隸主的歡迎,他們殺敵又快,又不容易死,還比較好控制,尤其是和刀盾手對比的時候。這樣的商品必然會拍出高價,但是獸人們的熱情根本不會因為價高而減少。

西格爾回過頭去,發現這人是需要買下來的最後一個。拍賣師似乎忘記了之前的約定,用激情昂揚的解說讓觀眾更加興奮。到最後,他突然一揮手,讓所有人安靜下來,再給了「獨眼老爹」一個挑釁的眼神後,他突然說道:「而且,據我觀察,這個弓箭手還是個妞兒!」

說完,他一扯射手胸前的衣服,將裹著布帶的胸部露了出來。儘管不大,但的確是個女的。

場面安靜了兩秒鐘,第一個報價出現了。

「一千金幣!」這只是那個喊得最早的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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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瑪卡布噠9


「沒人給我說過你們當中還有個女的。」西格爾咬牙切齒,瞪著還清醒著的三個人:「我的金幣很可能會不夠,這怎麼辦?」

「我們一直偽裝的很好,沒人看出她是個女人。」刺客捷克將手腕伸出來,鐐銬仍然纏在上面。他對西格爾說道:「幫我解開,我去救她下來。」

「你們是專門來消遣我的嗎?」西格爾把捷克的手敲下去,將他往後推。「都給我閉嘴!我去試試能不能救她出來。」

這個時候價格已經喊到了一千四百,拍賣師正在站台上手舞足蹈,用下流的語言挑動競拍者的情緒。西格爾擠開興奮的半獸人,朝檯子前面走去。捷克見他不再觀察自己,就低下頭去,用嘴裡藏著的鐵絲試圖開鎖。

「老會計」從背後踢了他一腳,說道:「別再添亂了。如果不是你用木刀打了拍賣師,哪會有這麼多麻煩。」

「這還是我的錯?」捷克仍不服氣:「那個拍賣師不斷摸我的下體,沒勒死他就算是我很克制了。再說裝成奴隸潛入,這本來就是個蠢主意。」

「對,的確是個蠢主意。」煉金師咬著嘴唇,心裡不斷的算計。

價格在一千八百金幣左右停滯不前,這已經是個普通女奴的三倍多,一般弓箭手的雙倍了。台下魚龍混雜的買家們已經分出了階層,只有大將軍級別的奴隸主,他們的代理商還在不斷競價,其他人更多的只是在湊熱鬧。

西格爾擠到前台,朝拍賣師打眼色。目前的價格已經超過了西格爾身上金幣的余量,他必須用其他物品抵價才可以。但這必須經過拍賣師,才符合規矩,可那半獸人根本不予理睬。

「一千九百金幣。」紅眼將軍魯格,也就是那個披著黃色短披風的獸人一抬手,說出了這個價格。這次可沒有人再高喊加一枚,因為上個這樣做的女獸人的屍體還躺在不遠處的泥土裡。至於是誰將她捅死的,並沒有人關心。大家只知道魯格的錢包變得更加臃腫,有足夠的錢可以花銷就夠了。

「一千九百金幣,有更高的嗎?」拍賣師吐沫橫飛,比任何人都要興奮。獨眼老爹只不過是個人類奴隸,算什麼東西?以為讓一個鼻子都沒有的改幟獸人拿三百金幣就能讓我聽話,他這下吃到苦頭了吧?如果早給我五百金幣,我就讓五個交易都順利成功,拍賣師在心中想。

「好的,成交了!」拍賣師故意不去理會獨眼人看他的目光,而將女射手推向紅眼將軍。那獸人哈哈大笑,卻沒有直接上手去摸,而是扔過來一塊破布,蓋在射手身上。西格爾眼睛一亮,趕忙走上前去。

「這位大人,請留步。」西格爾擋在黃披風面前,用手一指那女射手,趕忙說道:「我想要這個奴隸。」

那獸人愣了一下,然後暴跳如雷,拽出身邊跟班腰間的長刀就劈了下來。西格爾料到獸人一言不合就會動手,早就做好準備。他向右側橫移兩步,龍牙匕首握在掌心,然後手臂一甩。只聽得一聲脆響,匕首釘在了長刀上,將刀身鑽出一個破洞。

西格爾用另一隻手掌猛地一拍長刀,順著刀身的裂紋將這柄武器劈成兩段。在那黃披風獸人的跟班衝上來合圍之前,他舉起匕首,高聲叫道:「這是我用來交換的武器,龍牙匕首。」

在獸人社會中,只有武器的價值是高於一切的。一把好武器可以換來權力、地位、財富以及女人。獸人將軍一擺手,先讓手下停止動作,然後好好打量那柄匕首。在剛才的短暫交鋒中,他並沒有感到有巨大的力量從刀身上傳來,這說明匕首本身的鋒利程度足以破壞長刀的金屬結構,是一種材料或製造工藝上的完全碾壓。他可以確定這不是某種特殊的戰鬥技巧,只能是武器的表現。

「你要這女射手做什麼?」紅眼將軍問道,然後他呵呵笑了起來:「你那老鳥還能用嗎?就算生下孩子也不一定是你的種吧?」

「卡布將軍會喜歡這個女子的。」西格爾說道:「他曾經念叨過需要一個會射箭的好手。這女人姿色也不錯,只要好好訓練就能派上用場。」

「你的匕首給我瞧瞧。」魯格將軍伸出手來索要。

西格爾搖搖頭,他如果把匕首遞過去,就再也要不回來了。「若你同意這交易,匕首自然奉上,在那之前可不行。」

「我如果不看你的匕首,怎知貨物品質如何?」

「女射手功力如何也是未知,所以這交易仍舊公平。」

「你剛才為什麼不用匕首直接競價,偏偏結束之後來找我?」魯格將軍皺著眉頭說道:「你是覺得我更容易被蠱惑?」

「卡布將軍和你一樣,都為三眼大人效力,在錘魄沒死之前就已經站在三眼大人一邊。」西格爾複述著費扎克告訴他的歷史:「這說明了您的眼光比旁人更加優秀,也只有具備這樣的眼光,才能明白這把匕首的珍貴之處。」

魯格將軍捏了捏下巴,目光從匕首和女奴隸兩者之間來回掃視。他伸手扯下女射手身上的布,再次讓她赤身**站在眾人面前,然後觀察「獨眼老爹」的目光。西格爾隱藏了自己眼中的同情,故意擺出一副色眯眯的樣子,盯著那女人不住上下打量,騙過了紅眼將軍。

「匕首最多折價一千五百金幣。」魯格將軍說道:「再多就不合適了。」

「您真是討價還價的能手。」為了防止節外生枝,西格爾點點頭答應下來:「我將匕首給您,再給您補齊五百金幣,您看如何?」

獸人點點頭:「代我向卡布將軍問好。」隨後他就將女奴隸推到西格爾懷裡,拿著匕首離開拍賣場。他的隨從們緊緊跟上,其中一個手裡拿著西格爾支付的白金幣。

拍賣會還在繼續進行,不過西格爾已經沒心情再繼續呆著。他招來騾車,將五個人和一條狗全都扔在車廂裡,帶回了雜貨鋪。

關上門之後,他解開了眾人的鐐銬,給女生找來了衣服,然後用水潑醒了馬克西姆伯爵。這位貴族顯然對他肚子上中的一拳耿耿於懷,一點也不給西格爾好臉色看。他自顧自的安排任務,完全將西格爾晾在一邊。

「艾瑞克先生,你列出藥劑的清單,咱們盡快將剩下的工作完成。格爾寶,你負責找齊原料,並在煉金的時候打下手。捷克,你和我去船屋看看,咱們的木頭是不是已經到了倉庫,然後再去海港找船。瑪娜,你則負責保護煉金師。」

女射手點點頭,目光轉向了西格爾。她的臉一紅,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請問老人家,你這裡有長弓嗎?」

「有的。」西格爾先是回答了女士的問題,然後從貨架上拿出幾個早就準備好的皮帶和鐵環,砰地一聲摔在馬克西姆伯爵面前。「你們沒有奴隸項圈的話,誰也不能離開雜貨鋪。這裡不是深水城,而是獸人的要塞瑪卡布嗒,在這裡要聽費扎克的。」

「獨眼人,搞清楚,我才是行動的指揮。」伯爵挺直腰桿,居高臨下的看著西格爾。「我們只是用裝扮奴隸的方法進入城市,不代表我們就是奴隸。把你的鐵項圈收起來,不用你指揮我們怎麼做。」

「在這座城市,你要麼臉上有烙印,要麼脖子上需要有鐵項圈,否則一離開港口和妓院就會被巡邏隊注意。這裡的檢查比深水城嚴得多,所以收起你的派頭來,聽我一句勸:把項圈都帶上。」

項圈是鐵質的,上面用錫鍍了一層花紋,並用矮人語刻上卡布將軍的名字。項圈後面是可以捆紮的皮帶,戴上之後就可以用燒紅的鉚釘傳過去,然後擰緊,等冷卻之後就解不下來。按照獸人的想法,努力只有將皮帶切開這一種辦法解開奴隸項圈,所以一旦發現落單的奴隸沒有項圈,或者看到皮帶有損傷的,都可以直接殺死,根本不講什麼理由。

「你在獸人的地方呆的太久,已經忘了尊卑和禮儀了吧?你只是個探子,只需要完成我交給你的任務就可以了。」

看著伯爵光溜溜的腦袋,西格爾不禁懷疑起深水城為什麼派這樣一個傢伙來進行任務。也許他足夠勇敢,也富有犧牲精神,但是這脾氣和腦子只能讓他落得一個白白送死的下場。西格爾看看伯爵身後的煉金術師艾瑞克,以及他的侏儒助手格爾寶,其實這兩人才是完成任務的關鍵。

但是也不能讓蠢材隊友將整個事情搞成一團糟。

「馬克西姆伯爵。」西格爾開口說道。他直接叫出對方的名字,讓幾個人都大吃一驚,就連煉金師也皺起了眉頭。「就憑你的觀察力,我不覺得你能從倉庫哪裡看出什麼,更不要說去海港找船了。你離我這樣近,都看不出問題來。」

西格爾摘下眼罩,露出完好無損的眼睛,黑色的眼珠炯炯有神,正饒有興致的看著伯爵臉上驚訝的表情。「我不是獨眼老爹費扎克,而是繁星王國的王室男爵。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的伯爵爵位是深水城領主議事會頒發的,只在深水城有用,其他王國並不承認。所以在瑪卡布噠,在我面前,你只是平民,而我的身份才是爵士。」西格爾甚至都沒有提起他的法師身份,反正城市裡也不敢施展魔法,多說無益。「現在給我老老實實做下,把項圈戴上。我去找獨眼老爹來。給我牢牢記住,你們的生死和任務的成敗,都需要他的指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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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瑪卡布噠10


與西格爾設想的不同,費扎克並沒有左右馬克西姆伯爵計畫的能力。他被西格爾扶出來的時候,那張一模一樣的獨眼面孔讓所有人吃了一驚——也許不包括那位煉金師,他臉上一直都是很淡定的表情,但他不可能早有預料。

經過兩天多的調養,獨眼老爹已經勉強能夠站穩,並架著雙拐緩慢的移動。

「你受傷了?」馬克西姆伯爵問道。

「不,大人,我只是中毒了。」費扎克老老實實回答,「是一場誤會,這位索斯先生防身用的毒素將我搞成現在這個樣子。」

禿頭的伯爵轉身面對西格爾,他的肚子仍舊隱隱作痛。現在他看出來了,揍了他一拳的人不過是個年輕的小夥子,最多二十出頭——他已經儘可能多加上一些年齡——怎麼算也只是個初出茅廬的傢伙。如果他是個皇家男爵,那肯定是從父輩那裡繼承而來的。馬克西姆伯爵不相信如此年輕的人能夠憑戰功升至男爵的階層,而皇家比武已經好幾年沒有進行了,上一個冠軍也肯定不是這小子。他找到了理由,說服自己不去理會「索斯」的言語,並決定將這個目無尊長的年輕人踢出功勞簿。

「費扎克,也就是說索斯並不是你們密探的一員?」伯爵隨口問道,順手端起一杯麥酒飲了下去,遮住自己嘴角的表情。

「呃……」費扎克猶豫了一下,他只能實話實說:「他不是密探。不過沒有索斯的幫助,我也沒辦法接應幾位大人進城。時間太倉促了,根本來不及湊齊兩千金幣。幸好有他解囊相助。如果幾位大人被獸人買走……」

「拗斷敢買我的那獸人的脖子,然後離開就是了。」伯爵嚥下嘴裡的麥酒,四下打量:「你這裡沒什麼好東西啊,怪不得兩千金幣都湊不出來,還要外人幫忙。說說吧,一共花了多少錢?」

「兩千五百金幣。」西格爾環抱著雙臂,斬釘截鐵地說。既然伯爵想要用這種態度對待他,西格爾也就不願給他好臉色。「如果你們能像煉金師及侏儒一樣老老實實的話,本不用花這麼多錢。」

「這些錢不會缺了你的,男爵先生。」馬克西姆:「深水城樂於付這筆小錢。」

「小錢?」西格爾皺皺眉頭。半年多以前,西格爾還過著數銅板過日子的艱苦生活,他不會忘了兩銀幣一個的狗頭人耳朵,而當時他作為騎士扈從的「賣身費」也不過5枚金幣。「不知道深水城有沒有龍牙匕首,或者伯爵你家族中有此類珍藏?」

「龍牙?你確定嗎?」伯爵用指節敲敲桌子,就好像這樣能挖出金幣來一樣:「深水城會支付這費用的。」

可誰來為你的傲慢和愚蠢付賬,西格爾心想。他比較相信以奴隸身份混進來的主意並不來自馬克西姆伯爵,他太驕傲,不可能想出這樣的辦法。只有煉金師或者侏儒,他們的腦子也許足夠聰明,能夠瞭解現在的狀況。

「費扎克,你這裡有什麼吃的嗎?還有,給我們找一套可以用的武器。這裡四處都是獸人,沒有武器可不安全。」

「是的大人,好的大人。」費扎克拄著雙拐,慢慢踱走。

「你是要準備蠻幹嗎?」西格爾瞪著馬克西姆,眼睛一眨不眨。伯爵也與他對視,兩個人都感到眼睛乾澀,但是都沒有移開視線。這樣下去對任務毫無幫助,西格爾心想。於是他將目光移開,看著煉金師問道:「你有辦法燒燬船塢嗎?」

「有辦法,但我需要時間做準備,還需要一些煉金材料。」

「不要多說。」伯爵低聲喝道。

「伯爵大人,現在能夠出去採買所需材料的只有這位索斯先生。」煉金士頭腦很清楚,他鞠了一躬之後說道:「我們對這座城市不熟悉,獸人語也只是勉強可用,根本不足以應付突發情況。」

「索斯男爵先生,你意下如何?」馬克西姆伯爵微笑著說道:「願不願意協助這項光榮的任務呢?」

「難道我之前都在城市裡玩鬧?」西格爾擺擺手,決定不與這討厭的伯爵一般見識。法師聯合會的博學士曾經評價馬克西姆謹慎堅忍,但從沒提過他如此驕傲,這種驕傲是會傷人的。自尊心受到的傷害或許幾天之後就會癒合,但如果讓瑪卡布噠的造船廠逃脫毀滅的下場,那樣的傷害就可能是整個戰局的潰敗,不知道多少人會因此喪命。西格爾深深地吸氣,總需要一個理智的人選擇退讓,他很不巧就是那個理智的人。「好吧,我願意幫忙。」

除了伯爵,其他人都長舒了一口氣。

煉金師在桌子上攤開一張長長的表單,上面寫了十多種不同的材料,大部分是礦石,其他的則是各種植物的材料。西格爾站在一旁觀看,將這表單記在心裡。費扎克準備了簡單的餐食,以燉魚為主,配上蕪菁的塊根做主食。馬克西姆伯爵在吃的方面倒不挑剔,大搖大擺的走開了。

這個時候弓箭手瑪娜才敢慢慢走過來,深深給西格爾鞠了一躬:「謝謝你救了我。當時我被那獸人拉走的時候,幾乎要被嚇死了,謝謝你。」

「不用謝,我只是盡力而為。」西格爾擺擺手,扶起了她。「你畢竟肩負著任務,是我的戰友,我不能見死不救。」

「戰友可不敢當,我只是個僱傭兵而已。」瑪娜回答道:「而且是伯爵兒子的僱傭兵。請你原諒伯爵的脾氣,他之前並不是這樣的。」

「發生了什麼事情?」

「伯爵的三兒子是一名法師學徒,這次與我們隨行,他是我的僱主。」瑪娜壓低了聲音說道:「結果他在路上患上了凍瘡,只能冒險飛回深水城。伯爵因為擔心他孩子的生死,脾氣才變得古怪。」

「他是怎麼患上凍瘡的?」西格爾問道:「如果他是法師學徒的話,應該知道如何調配防凍油脂。即便他確實不會,你們難道就沒人注意到這點嗎?以為伯爵的三子,即便沒有繼承權,也很可能獲得城堡領地,你作為他的僱傭兵居然能讓他患上凍瘡這種常見病症?」

在西格爾的逼問下,瑪娜嘴唇顫抖著,眼底泛起淚花。她用手擦拭一下,然後非常驚訝的看著自己的眼淚。「我為什麼會哭?奈特只是飛回南方去了,儘管艱難但又不是必死,我為什麼要哭?」

一道紅色的圓環從瑪娜的瞳孔外圍閃動,引起了西格爾的注意。他正要看個仔細,女射手卻用力擦去眼睛上的淚水,讓那圓環完全消失不見。西格爾感到蹊蹺,他警覺起來。在面對馬克西姆伯爵的時候,他就有一種不自然的感覺。即便伯爵真是具有哪種遠超常人的高傲,他表現的方式也太直白了,不像是一位老貴族。

瑪娜的表現也一樣反常,在提起伯爵第三子和凍瘡的時候,莫名流下的淚水顯然是真情流露的結果。西格爾仔細想想,發現整件事情存在很多漏洞。伯爵是這次任務的領導者,他應該非常清楚其艱巨性,可還是帶上了自己的孩子,這算是英勇無畏還是頭腦僵化?他的孩子居然帶上了僱傭兵,而伯爵居然能夠同意,這顯然不符合常理。在這其中到底隱藏著什麼樣的秘密呢?

仔細想這個方向思考,西格爾回憶起拍賣時候捷克用木刀投擲半獸人這件事。年輕、衝動或許是一個合理的理由,但愚蠢卻解釋不過去。這個隊伍似乎除了煉金師和他沉默的侏儒外,其他幾人表現都不正常,在這種情況下,最正常的表現反而更可能存在問題。

西格爾思緒飛快的運轉,他決定與伯爵的隊伍虛與委蛇,絕不透露自己的真實姓名和法師身份。正巧費扎克也不知道這兩個秘密,也不怕他會意外洩露。

渡鴉魔寵仍要隱藏起來,他是黑暗中的眼睛,能幫助法師看清背後的威脅。但是目前最重要的是裝作什麼都沒看出來。不,西格爾仔細想了想,應該用疑惑但不想深究的態度來對待這件事情,這才能顯得自然。正如精靈武技那樣,隨風而動、隨勢而行。

「你們啊,別把重要的事情再耽誤了就好。」西格爾搖搖頭,以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道:「現在一定要認清形勢的危險,我們可都在十萬多獸人的重重包圍之下,到處都是監視的眼睛,即使黑暗也不能阻止他們的觀察。都帶上奴隸項圈,閉上嘴巴,也別在看獸人的時候流露出恐懼或呆滯之外的任何表情——獸人一直是這樣看待人類奴隸的,沒必要教他們真相。學會這點之後,你們才能出門去完成伯爵下達的指令。我會去找他好好談談,至少在完成任務之前不能將矛盾擴大。」

煉金師艾瑞克將鵝毛筆扔回墨水瓶中,用嘴巴吹乾紙上的墨跡:「索斯你看,一共是二十七種材料,數量品質和性狀都在上面了。你多長時間能備齊?」

西格爾低頭瀏覽清單,每一個材料都用精緻漂亮的文字寫得清清楚楚,有一種別樣的構圖的美。西格爾手裡拿著貨物清單,且有種在看魔法捲軸的感覺。『他太正常了,』西格爾心想,『正常到不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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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瑪卡布噠11


隨著戰爭的進行,造船的需求已經讓獸人們砍光了瑪卡布噠周邊的樹木,百里之內已經沒有足夠製造大船的好木材,現在他們全都來到更上游的位置,在這裡尋找粗壯的樹木。黑水河上依然可見成排的樹幹起起伏伏,一路向東方流去。

獸人的城市外一片荒蕪,只有爛泥、灰燼和隨處拋棄的垃圾。三眼軍閥隆特將一部分軍隊安排到城外,就在原來森林的遺址上搭起帳篷。他們挖出樹跟作燃料,然後又在樹坑中胡亂便溺,搞得四周臭氣熏天。即使在這樣的環境下,仍有人用桶子和推車販賣漁獲。這些商人需要很大的膽量,他們必須能夠在粗魯、暴躁的獸人士兵當中穿行,忍受他們冰冷、憎惡和貪婪的目光,還要儘可能穩妥地將錢款藏好,免得血本無歸。

營地的旁邊是木料堆積場,從黑水河上漂下來的木頭會在這裡被打撈上來,按照材質分好,然後分給各個船塢。這裡有懂得木料用途的人類奴隸,他們很多都是獸人從海船上劫掠來的木匠。許多在舊大陸混得不好的人會嘗試來新大陸碰碰運氣,有一些就被劫掠到這裡。

「最近的木頭很多都有紅色的斑紋,你注意到了嗎?」一個看管堆積場的獨臂奴隸說道。他的左臂從肘部切成兩段,現在綁著一個木鉤子,可以掛些例如包袱之類的東西。只有當週圍沒有半獸人監工的時候,他才敢和同樣悲慘命運的其他奴隸同伴交談。「那些斑紋不像是自然生長出來的,難道是一種樹木疾病?」

「你管這事情做什麼,難道你還想給樹木看病?」一個骨瘦如柴但是腹大如鼓的男人說道:「主人說把木頭分好,你就分好便是。亂說話惹得主人生氣,金藥水就不夠分的了。你也知道造船的哈特那幫人,已經對咱們的份額虎視眈眈很久了。」

「那幫傢伙簡直比老鼠還討厭。」獨臂的奴隸說道:「他們的份額一直比咱們多,卻還是貪心不足。這些日子他們更像是紅了眼的瘋子一樣,幹起活來好似不要命,吃的喝的都比以前多。你聽說沒,昨天血牙船塢有個林灣鎮的木匠,幹活的時候把手敲碎了,可仍舊沒停下來休息。等別人發現的時候,他的手已經完全變黑了。監工剁掉了他的手,但是獎勵給他整整一桶金藥水,並讓他休息一天。不過這人居然第二天又去釘船板,真是拼上命了。」

「哼,叛徒。」鼓肚子的奴隸說道:「為了活命每天給獸人幹活,那是迫不得已,但是這麼積極的做工就算得上是叛徒。」

「這話可別讓旁人聽見,他們是不會憐憫咱們的小命。」獨臂奴隸說道:「不管怎樣,這輩子很難從瑪卡布噠逃走了,咱們還要扶持著努力活下去,只求死的晚一些、痛快一些。每天晚上睡覺的時候我好像都能聽見外面的慘叫聲,咱們沒有落到剝皮將軍手裡已經算是幸運了。你看他們的信使來到這裡,每晚都要剝一個奴隸的皮,說是保持熟練的手感。真難想像在他們營地裡會是怎樣的情景。」

「別說了,再說下去我都要吐了。」鼓肚子的男人說道:「最近木材的用量很大,將紅松木平均分到各個船塢去,早點幹完早點回去喝藥。」

「那這些有紅斑紋的木頭呢?」

「反正不影響木材硬度和使用,你管這屁事做什麼?」

兩個人又開始聊其他的事情,直到半獸人監工重新出現為止。剛剛在旁邊的營地賭了幾局鬥狗,贏了些小錢,正計畫晚上去找女人發洩一下,自然也不會在意堆料場的異狀。如果他們仔細查看的話,就能發現紅色的斑紋是會活的,其本質是盤踞在樹心中的一種如同菌絲的東西。它們生長得非常緩慢,個頭又極為細小,即便連成一片也像是一塊紅色的斑紋。當木材振動的時候,會有些肉眼難以分辨的孢子從菌絲上脫落下來,隨風飄散。那些吸入了這種孢子的奴隸,就會變得思想狂熱和行動機械,在金藥水的共同影響下會一個個瘋狂的工作。

「瑪卡布噠的巫祭們會防範魔法師,防範非獸人神信仰的牧師,但是不會防範邪惡。」煉金師艾瑞克給西格爾解釋道:「若是他們偵測邪惡的話,放眼城市到處都將是明亮的光芒,根本不用做其他的事情了。所以我們的計畫就是以惡制惡。」

「你用的是什麼東西的菌絲?」西格爾問道:「難道植物還分善惡?」

「一般的植物,除去那些有智慧的樹人之外,自然是不分善惡的。但這些並不是這個世界的產物。」艾瑞克耐心的解釋著,將西格爾當成他的學生一樣。「在煉獄,尤格羅斯魔出沒的地方,這種菌絲會生長成大片的蘑菇林,成為那裡主要的糧食來源。也就是說,你現在看到的是煉獄菌絲,自然會帶上邪惡的氣息。」

西格爾仔細觀察這些「蘑菇」,覺得它們介於植物和動物之間。那些不斷扭動的微小菌絲就像觸手一樣,似乎能感知周圍的生物和營養。「這東西有什麼樣的危害?」

「一般情況下沒什麼危害,最多就會讓頭腦變得緩慢而遲鈍。」艾瑞克笑著說道:「但是和獸人的金藥水配合起來就會產生強烈的作用,那些船工會變得越來越痴傻,失去變通的能力,除了傻幹活之外,連自我保護的意識都會逐漸淡薄。金藥水的成分對我們煉金師來說並不是秘密,那些只是很低級的配方而已,我們對金藥水的研究比獸人巫祭可高明多了。在奴隸中使用這種成癮性很強的藥劑幫助獸人建立了社會階層,但其實成癮的不光是那些人類奴隸,獸人社會也成了不折不扣的癮君子。」艾瑞克指指煉獄菌絲,興奮得搓動手指頭:「我們很早就想試驗一下這個戰術了。」

「巫祭們不會發現這種菌絲嗎?造船廠現在可是瑪卡布噠佈防最嚴密的地方,誰也不知道有多少巫祭的眼睛盯著那裡。」

「你說的沒錯,造船場被層層包圍著,巫祭的眼睛也盯著那裡,但是這些都沒用。」艾瑞克搖搖手指,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巫祭不會關心人類奴隸的身體健康,只要造船的工作沒有停下來,根本不會有人檢查木材中的菌絲。」

「所以你的計畫就是干掉所有的造船工人,讓瑪卡布噠的船塢癱瘓下來?」西格爾皺緊眉頭:「那些船工大都是人類。」

「雖然這是場種族戰爭,消滅獸人保衛人類,但不代表所有的人類都是盟友。」煉金師說:「如果有必要的話,你說的也是個辦法,但我們並沒有那麼喪心病狂。煉獄菌絲的作用有限,即便我用藥劑加強了它們,但是這裡的環境最終會讓菌絲全部滅亡,最多只用半個月的時間。我的計畫是反其道而行,利用煉獄蘑菇的特別功用吸引火元素匯聚,好把整個造船廠付之一炬。」

這可行嗎?西格爾回憶自己在法師聯合會學到的東西。在所有元素魔法中,西格爾對火元素魔法情有獨鍾,而且是除了水元素魔法外咒語最為熟練的。他牢牢記住了三百一十七種可以吸引火元素降臨的材料,從最基本的羊絨毛到最難得的炎魔喉結,其中絕對沒有煉獄菌絲。

他雙眼看著艾瑞克處理各種材料,但是用眼角餘光偷偷打量煉金師臉上的表情。他仍舊是一副嚴肅而平靜的表情,語氣也沒有絲毫抖動,簡而言之是沒有展現出一絲一毫說謊的徵兆。「最麻煩的事情是不能提前引起巫祭們的注意,瑪卡布嗒的偵測結界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你準備怎麼處理這個問題?」西格爾追問道。

「我需要拿出看家本領了,你稍等一下就知道。」艾瑞克又忙碌了一會兒,直到將牡蠣殼完全碾成粉末,裝到泥碗中。然後他用食指和拇指捏住後槽牙,猛地一拽。西格爾看到一顆白色的假牙被拔了下來,上面還栓著一條銀白色的細線。

煉金師將細線向外拽,忍住不斷湧上來的嘔吐感覺,一直堅持到從胃囊裡拽出一個小玻璃瓶。艾瑞克用麥酒漱口,然後使勁嚥了下去,這才向西格爾展示那個還不如小指粗細的透明玻璃瓶子。

「這就是我的秘密武器。」艾瑞克說道:「紅魔晶,他的碎片在藥劑的作用下可以散發出魔法的能量波動,可以用來迷惑整個偵測結界。只要事先佈置好,讓城市裡同時出現大量的假警報,就可以掩護我們真正的行動了,這叫做渾水摸魚。」

「這塊寶石如此神奇,能讓我看看嗎?」西格爾伸手討要。

「我不能交給你,主要是擔心多人經手之後會影響它特性發揮的模式,會耽誤我配置藥劑的時間。」艾瑞克神秘地笑笑,但是他的眼神中並沒有真的笑意:「等一切就緒的時候,我自然會滿足你一切好奇心的。」

只怕到時候沒有幾個活人了,西格爾心想。他裝作很感興趣的樣子點點頭,就像每一個是好神秘學的好奇少年,但是他的目光一直盯著那塊紅色的寶石。他可以百分之百確定,那不是所謂的紅魔晶,而是一塊炎魂晶,是諾克斯共同會一直收集的東西。

因為在他的鑰匙空間中,還有一塊炎魂晶,比這足足大上十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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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瑪卡布噠12


西格爾站在清冷的拂曉中,望著被陰沉烏雲籠罩著的瑪卡布嗒。他能看到路邊的污雪中倒伏著幾具屍體,掙脫了鏈條的座狼正在大快朵頤。一隊剛剛被押運過來的奴隸正蜷縮在冷冰冰的鐵籠中,被野獸進食的場景嚇得不敢動彈。座狼的牙齒割開肚皮,早就凍得冰冷的腸子凝結成一大塊疙瘩,只在狼口中噴出的熱氣蒸騰下才慢慢軟化。城市裡每天都會倒斃很多居民,其中以養活不了自己的奴隸數量最多。這是一座只屬於年輕壯年的城市,衰老只有死路一條,而這死亡絕對不是指壽終正寢。

一想到死亡,法師就回憶起在臘肉鎮看到的慘狀。滿地都是支離破碎的屍體,牆上、樹上滿是血跡,整個城市都是煙和血的氣味。諾克斯共同會製造的暴亂讓整個城市毀於一旦,而在纍纍屍骨之上,他們得到了一塊炎魂晶。

這塊石頭中蘊含著火焰的能量,但卻不是火元素,這一點西格爾能夠感覺出來。正常的火元素代表的是溫度,是熊熊燃燒的力量,其中不存在情緒的波動。但是炎魂晶中卻充滿了咆哮的靈魂和痛苦地嘶喊,在這之上是燃燒著的紅色火焰。在得到這塊寶石之後,西格爾試圖研究出它的用途和用法,當時的設想試用其當做施法材料,增強火元素的活躍程度,達到能夠毀滅船塢的目的。但是隨著西格爾不斷的試驗,從炎魂晶中引導出來的除了憤恨的怨靈,根本沒有火的力量。

他點上火,煙斗裡燃燒著從頑石村巫祭那裡找到的上好菸葉,當然煙斗也是同一個地方取得的物品。煙葉質量很好,不用吸也能慢慢燃燒,所以西格爾只是簡單的將煙斗拿在手中,放在胸前,讓芳香的煙霧幫助自己思考。

他回憶並計算著煉金師艾瑞克製作藥劑的每一步。由於一直沒有洩露自己是個法師的情報,他得以在不被懷疑的情況下,觀看煉金師工作的全部情況:他如何準備材料、如何配比、如何控制溫度、如何製藥。艾瑞克配置的是一種緩慢生效的魔效誘發劑,在一段時間的靜置後可以生效,作用是釋放魔法物品和魔法材料中的能量。這種藥劑經常使用在解析古老符文或魔法陣的時候,可以讓暗藏的魔法顯現出來,起到很好的催化和輔助作用。

用這種藥劑興許可以引出炎魂晶之中的能量,從而欺騙魔法偵測結界,讓它以為有未經授權的施法情況出現,從而調動城市的守衛力量,為真正的行動做掩護。能夠滿足這種條件的材料比較少,只有部分種類的水晶石和琥珀。但是在瑪卡布噠,這裡有大量從南方運來的戰利品,還有獸人從矮人礦井中劫掠的寶石成品,滿足條件的材料總能找的到,為什麼一定要用炎魂晶?

而最關鍵的問題是,艾瑞克和諾克斯共同會是什麼關係,他從哪裡獲得的炎魂晶?

西格爾只覺得前路撲朔迷離,毫無掌控的辦法。他沒有一個可以信任的朋友在身邊參謀,更別提能夠交託生命的同伴。當有矮人艾琳特、精靈莉亞和高原人迪歐的時候,冒險時的感受和現在完全不同。即使自己掌握了更多的魔法,力量和技巧也比那個時侯提升了好多,但總是束手束腳、瞻前顧後。

馬克西姆伯爵和法師根本不對路,很難和他並肩作戰;女射手瑪娜就像是個應聲蟲,伯爵說什麼就去做什麼,絲毫沒有主見;捷克闖禍的本領比做好事的本領高出太多,只有伯爵的威望可以完全壓服他,讓他在執行命令的時候勉強不出岔子;侏儒在得到藥劑後一言不發的走進了獸人城市,消失在混亂的街道和小巷中,去將擾亂視線的炎魂晶碎片藏在隱蔽的地方。

至於艾瑞克,西格爾最看不透的就是煉金師艾瑞克。西格爾從他煉金的手法和配置藥劑的工藝上看,他肯定是一名法術施法者,並不是他所宣稱的單純的煉金匠人。如果給他剃好光頭,畫上漩渦的標誌,再往他手裡插上一根魔杖,他絕對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聯合會巫士。

深水城中有法師聯合會,不可能再讓諾克斯共同會巫士參與到行動中來,那麼這個艾瑞克是敵是友?從以往的經驗來看,西格爾認為他應該算作敵人,因為諾克斯共同會近期的所作所為,更像是單純的製造殺戮和混亂,而不是為人類的勝利而努力。

西格爾會想他遇到的每一個共同會成員,第一次是在狗頭人營地,那個試圖殺人奪馬的巫士;後來在溪木鎮遇到的尋路者,到處尋找紅寶石——西格爾猛然想到,當時交給「陂鴨」丁寶的那塊紅色寶石會不會也是炎魂晶?可惜當時西格爾並不會魔法,也沒有分辨魔法材料的知識,所以很難確定那塊紅寶石的類屬,只希望別害了好心的侏儒。

再後來,龍獅崖碰上了共同會的三名巫士,第一次知道他們擁有修改記憶的法術,製造傀儡的咒語和懸浮在空中的骷髏法陣。那個法陣和臘肉鎮上空升起的怨靈雲霧系出同門,區別僅在於聚集的規模和爆發的方式。

諾克斯共同會也在殺獸人不假,但西格爾和他們畢竟不是一路。也許艾瑞克的辦法能夠發揮預期的功效,將所有船塢完全破壞,但西格爾不能將所有的希望寄託在他身上。

原本西格爾已經要放棄在瑪卡布噠的行動,只是偶然發現了費扎克的真實身份,才讓他重新又留了下來,卻讓他陷入了更大的麻煩之中。西格爾感覺自己就像是落入漩渦中的海船,即便努力不止,也難以克服吸引力掙脫出來。『發生在我周圍的事情不正常。』西格爾的目光在煙霧之後忽明忽暗,他開始一件件串聯北上以來發生的事情,感覺似乎有力量在不斷阻止他南下,一定要讓他到瑪卡布噠來。

就連自己出現在火山監獄裡這件事情都透著詭異。西格爾自詡身體素質過人、魔法天賦超群,但是通過暗河穿過整個城牆山脈而不死,這已經超出常人的承受範疇。同牢房的獄友正好具備強大的野外生存能力,讓他得以在雪原上活下來,而且他所在的村子剛好是由人類管理,不會再次將他賣為奴隸;在臘肉鎮遇到危險的時候,會有「逝靈黯影」來指導他渡過危機,還開啟了骰子的新能力;依靠著新能力他進入了瑪卡布噠,然後陷入了目前的境遇之中。

西格爾嚮往成為英雄,他在溪木鎮最喜歡的事情就是聽那些英雄人物的故事。魔劍王子伊爾明、龍騎士菲丹、傳奇武僧雷古拉,他們的故事中充滿了奮鬥、犧牲和永不言棄的精神,當然還有常人難以企及的運氣。不管是新大陸還是舊大陸,人們都相信存在一位命運之神,負責書寫每個人一生的道路,用繁星運動的軌跡來揭示未來的秘密,凡間的英雄們則是他的寵兒。曾幾何時,西格爾一直很羨慕那些英雄,他們可以在不斷的傳奇故事中擔當重要的角色,但從來沒有思考過在成為英雄的道路上要經歷多少磨難,肩負多少壓力。他也想讓自己的名號被世人傳頌,被後人銘記,例如傳奇法師西格爾,或者英雄騎士西格爾之類的。

但絕不會是提線木偶西格爾。

冥冥中的命運之神讓一次次將他置於險地,又用一次次奇蹟將他帶到現在的階段,到底有什麼樣的目的?自己能不能扛得起命運的重擔,又能不能掙脫預設的劇本?

西格爾抬頭注視著海平線,太陽終於從烏雲之後升了起來,發出璀璨的光芒。即便是邪惡墮落的獸人城市瑪卡布噠,也會有明亮而壯觀的日出。他可以聽到樓下傳來的起床聲,「煉金術師」又開始舞弄他的那些瓶瓶罐罐,瑪娜和捷克正在鍛鍊身體,獨眼的費扎克則在給伯爵送上早餐。按照他們的計畫,入夜之後藥水就會發揮全部作用,整個城市會陷入一片混亂,那個時侯煉金師就可以「催化煉獄菌絲,讓火元素降臨造船廠」。西格爾一點也不相信他的話,他只有一個白天的時間來查出真相,作出應對。

費扎克敲響了西格爾房間的屋門,但是法師並沒有理會。他掐滅煙斗,從二層窗檯翻身躍下,邁著輕靈的步伐走進城市的小巷中。已經許久沒有搧動翅膀的魔寵隨後跟上,在空中繞行三圈之後停在主人的肩膀上,用腦袋親暱地蹭了蹭。西格爾讓它安靜下來,因為他需要安靜的思考。對法師來說,第一件事就是要弄明白被魔效誘發劑催化的炎魂晶到底會有什麼效果。

西格爾行走在不受人關注的角落中,腦海中又將藥劑所有的成分和製作方法回憶了一遍。他在給煉金師的時候截留了一部分材料,現在需要找一個僻靜的地方將藥劑重新配置出來,只不過將會是速效版本。他一直在思考到底哪裡才能夠讓魔法波動的出現不那麼顯眼?拍賣場上有時候會出現魔法物品,巫祭對那裡出現的能量波動可能很少關注,但拍賣場總是熙熙攘攘,找不到僻靜的地方。

他突然靈光一現,想到了一個可能安全的地方。瑪卡布噠有一個競技場,獸人們會讓奴隸在裡面表演角鬥,或互相戰鬥,或和野獸搏鬥。有時候他們會讓奴隸喝下狂暴的藥劑,增強戰鬥的觀賞性,而這些藥水都會散發魔法波動的能量,可以掩護西格爾施展魔法。

而角鬥士的休息區則足夠僻靜,奴隸主們互相敵視,都會小心防範,誰也不會輕易進入其他人的準備區域,這恰恰是西格爾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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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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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瑪卡布噠13


競技場是瑪卡布噠建立以來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從本質上說這是獸人向他們的種族神進行獻祭的地方。在其他文化中,競技場可能會帶上不同的含義,比如勇氣、技巧和力量的展示,團隊競技項目可以體現合作、協同的精神。人類還將競技場發展成了勇士的比武儀式,會給最終優勝的勇者授予騎士地位。但在獸人的競技場中,除了血腥的死亡之外別無他物。

西格爾來到瑪卡布噠之後,從未去過競技場,他擔心自己看到競技場上殘忍的場面會忍受不了。聽費扎克說,瑪卡布噠的競技場是世界上最接近地獄的地方,當有大型角鬥舉辦的時候,屍體能夠鋪滿每一寸地面,大群大群的蒼蠅密密麻麻覆蓋一層,一有動靜就會像黑雲一樣轟然升起,進去收屍的人都有可能會被氣味和蒼蠅嗆死。獸人和半獸人觀眾的叫囂聲震耳欲聾,全城都能清晰地聽到。在所有獸人的**得到滿足之前,角鬥是不會停止的。曾經有一次角鬥奴隸死的太快、太早,只能把城市裡勞工奴隸抓了一百多個塞進競技場。他們的打鬥毫無觀賞性可言,前獸人軍閥錘魄一聲令下,在競技場中釋放了三十條餓狼。這場瘋狂的捕殺和進食表演進行了五輪,才終於讓觀眾們心滿意足。

幸好現在只是清晨,每天例行的角鬥下午才會開始,西格爾正好可以包下一個安靜的區域。獸人喜歡坐的離戰場越近越好,所以在看台下面有一圈「包席」,地勢比場地略低,這樣就可以讓競技場內的鮮血流淌進「包席」裡來。西格爾選了離奴隸休息區最近的包席,聲稱自己要為主人服務,事先過來打掃包席的環境,不準有任何人打擾。

渡鴉停留在門外,充當哨兵。如果有獸人巫祭前來他會立刻通過靈魂鏈接報警。

由於他要配置即效藥劑,所以只能在鑰匙空間內進行,儘量減少被偵測的風險。這導致他能用來進行製藥操作的空間很小。空間鑰匙不能離開骰子一掌距離,而骰子又不能離開西格爾的身體太遠。這樣即使打開空間之後,西格爾也只能縮著肩膀,手肘無法伸進空間之內。所有的藥粉、試劑和煉金器皿都集中在這個狹小的空間內,這對西格爾的操控能力提出了很大考驗。

如果在其他地方,利用法師之手咒語,依靠意念來操作煉金器材可以大大降低工作難度,但在這裡不行。偵測魔法一直在運轉,法師之手也不能穿透空間門工作。西格爾儘可能放慢動作,小心翼翼地在狹小的空間操作。一共有二十多種材料需要調配到一起,每一步都不能出現錯誤。

在鍛鍊武技時打下的身體基礎幫了西格爾的大忙,不管是精準的動作還是敏捷的反應,他都在煉金師艾瑞克之上。兩個小時之後,他終於完成了藥劑的準備,雖然只有一茶杯的成品,但足夠西格爾進行法術試驗了。

用最後一柄龍牙匕首,西格爾從炎魂晶上刮下來一小片碎片,投入藥劑之中。西格爾仔細看著它在藥水中發出明亮的光線,不斷有強烈的魔法波動從試劑瓶中散發出來。

好在鑰匙空間可以隔絕能量波動,所以暫時不會被偵測法陣發現。

過了大約五分鐘,炎魂晶的碎片完全失去了蹤影,好像溶解掉一樣。西格爾知道顯能藥劑沒有溶解任何物質的能力,按理說它只與魔法能量發生作用,他疑惑的看著反應瓶,一直等到它停止散發光芒,沉寂下來,也沒想明白導致這種情況的到底是什麼原因。

顯能藥劑停止發光意味著魔法波動消失,於是西格爾就把試劑瓶拿了出來,順便關閉了鑰匙空間,此時異變突起。似乎是感應到周圍環境的變化,五道黑煙如同張開的手指,從試劑瓶口處猛地鑽了出來。手掌先是分開,然後又攥成拳頭,變化成翻滾著的怨靈的扭曲面孔。這個怨靈的聚集體直撲西格爾而去,法師反應迅速,立刻啟動骰子的力量,將自己轉化為骷髏。黑煙從西格爾身體中穿過,沒能找到可以突破的空隙,便又立刻分成五股飛走,穿透牆壁和天花板,開始在競技場中肆虐。

尖叫聲和哭喊聲從隔壁傳來,然後就聽到鐵鏈甩動的聲音。大部分競技場奴隸都會被腳鐐和手鐐限定活動範圍,除去訓練和表演的時候都被隔得遠遠的,以免他們自相殘殺導致奴隸主的財產縮水。幸好有這種機制,混亂沒有立刻爆發開來,殺戮被暫時阻止。但西格爾知道,在怨靈的狂暴力量引導下,那些鐐銬並不能堅持太長時間。

『思考,』西格爾對自己說,『快想出對策。』怨靈的出現一定會引起巫祭們的注意,軍隊很快就會到來。如何利用這混亂的情勢,西格爾需要立刻拿出辦法來。趁沒人注意逃走是最簡單的思路,似乎也最穩妥。但西格爾腦海中出現一長串英雄人物的名字,他們都想各種辦法利用身邊的一切,才成就了英雄的事業。西格爾也決定效仿他們的精神,如同迎擊海上的巨浪一樣,迎面沖上去。

「去他的命運劇本,去他的逃跑。」西格爾面帶笑容,大聲給自己鼓勁:「英雄就是要引領舞台的人。」

西格爾大腦飛快的運轉,各種念頭在其中匯聚成交響的樂章。他要在混亂的舞台上跳舞,自然要有合適的音樂相伴。只用了幾個呼吸的時間,法師形成了大致的計畫,不過其中的細節則需要根據情況的改變隨時調整。第一步,他從鑰匙空間中拿出施法材料包,變回人類形態,然後對自己施加了防邪咒語,試圖保護自己不被怨靈附身。他必須試驗這個法術的效力,因為用亡靈形態的風險太大,很容易被巫祭察覺,難以維持秘密的行動。防邪咒語的作用是防止邪惡意念對被保護者的思想控制,但是能不能阻擋這些奇特的怨靈卻是未知數。

西格爾推開房門,來到角鬥士休息區,這裡已經展開了混戰,也就是自相殘殺。部分強壯的角鬥士已經從牆上扯下鐵鏈,並用其當做武器,在通道中互相抽打。鐵鏈在石頭牆壁上劃過的時候,不斷有火星迸發出來,刺耳的撞擊和摩擦聲此起彼伏。不管人類還是半獸人奴隸,都忘記了自己的語言,只剩下野獸般的本能。他們張大嘴巴,用牙齒來恐嚇對方,並從喉嚨中發出巨大的吼叫。他們先是對峙,然後就用武器互相攻擊,最後撕咬到一起。狹窄的通道中發生的事情,比最大的競技日還要瘋狂,這裡的牆壁和天花板不斷震盪著廝殺的回音。

一個半獸人向西格爾撲殺過來,他的手上滿是同伴的鮮血,嘴角還掛著前一個對手喉嚨上的血管和皮肉。在怨靈的控制下,他的眼中只剩下不斷攻擊的衝動,根本沒有之前的智慧和戰技。西格爾輕巧的避開他的雙手,用龍牙匕首切斷了他的咽喉,然後又在他的心臟補了一刀。在死亡徹底抓住這個獸人之前,怨靈從他的後背上鑽出來,在西格爾面前扭曲成一張凶惡而憤怒的面孔。西格爾小心戒備,一感到情況不妙就會立刻發動骰子變成亡靈,然後改換第二套計畫。不過怨靈並沒有撲上來,似乎反邪的咒語起到了保護的作用,也可能是周圍有許多可以附身的對象,怨靈感到沒必要在法師身上浪費時間。

既然知道反邪法術可以讓怨靈暫時忽略目標,那麼就有了可以開展下一步計畫的先決條件。西格爾剛才注意到,從自己切割下來的碎片中一共產生了五個怨靈,那麼像煉金師艾瑞克擁有的那顆炎魂晶最多能夠引出三百怨靈就達到極限了。三百個怨靈面對好幾萬軍隊,尤其是有許多巫祭保護的軍隊,掀不起太大的風浪來。西格爾的計畫就是擴大怨靈的規模,讓獸人在內訌中無暇他顧,自己則帶著一批人在反邪咒語的保護下點燃船廠,奪取船隻,再展開勝利逃亡。

記得在臘肉鎮遇到的共同會巫士薩多,他曾經說過西格爾手中這塊炎魂晶不論大小還是品質都是目前最好的。西格爾過去一直沒搞明白這種石頭的作用,直到現在終於掌握一種釋放怨靈的辦法。驅使亡靈進行作戰一般被認為是邪惡的舉動,如果獸人知道西格爾的行動之後,會給他起名叫做「亡靈災禍製造者」。西格爾不會自欺欺人的將罪責推給製造了炎魂晶的諾克斯共同會,他只會儘可能將怨靈爆發的地點離獸人軍營更近些,離大將和千夫長居住的房屋更近些。

怨靈每操控一人殺死其他生靈,他們的怨氣就會減弱一分,煙氣的顏色變淡,飛行的速度也會下降。臘肉鎮的混亂能夠持續一個晚上,一方面是那裡的怨靈數量龐大,很快就佔據了幾乎所有鎮民的身體,互相殺戮會讓怨氣消散的速度減慢。另一方面就是有諾克斯共同會的巫士不斷控制魔法陣,加強怨靈的力量。西格爾估計沒有魔法陣的情況下,每個怨靈在造成九次死亡之後便會徹底消失。

巫祭可以溝通獸人的神靈,不管是打擊亡靈還是驅逐怨氣都會有相應的辦法。這樣怨靈的威脅又會降一個檔次。西格爾估計只憑藉艾瑞克的炎魂晶,根本起不到全城大混亂的局面,最多只能爭取半個小時的行動時間。不管那煉金師真正的目的和手段是什麼,西格爾現在只想先專注於毀滅船塢。

他正在這裡思考和觀察的時候,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一聲清晰的悶哼:「哼克!哼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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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瑪卡布噠14


西格爾自變成骷髏又變回來之後,原本的易容偽裝都失效了,所以他變回了黑髮黑眼的模樣。半獸人哼克原本藏在屍體下面,遠遠地看到了西格爾,這才發出了呼喊的聲音。

西格爾看到了半獸人,雖然驚訝於這次神奇的重逢,但現在不是考慮命運劇本的問題。一個被控制心智的發狂角鬥士撲向哼克,一下子壓在了半獸人的身上,雙手緊緊扼住他的咽喉。哼克努力掙扎,但是他的手腳被鎖鏈綁在一起,非常難以活動,推搡敵人的動作也很笨拙。西格爾甩手將龍牙匕首扔了過去,穿過一對正在交戰的獸人,準確插入發狂奴隸的後心,結果了他的性命。

怨靈從死亡的屍體中飛出來,試圖往哼克半獸人身體內鑽。但哼克身體上似乎有一層薄薄的保護膜,散發著淡淡銀色的光輝,怨靈根本鑽不進去。半獸人滿頭大汗,似乎是在忍受著強烈的痛苦。不過最終敗下陣來的還是怨靈,在黑色的煙霧變淡一些之後,怨靈拋下半獸人,去找其他奴隸的麻煩。

發狂的半獸人屍體正好到在哼克的面前,他將後心上的匕首拔出來,砍斷了手腳上的鐐銬。然後他一躍而起,朝西格爾的方向殺了過來。哼克的戰鬥技巧是與野獸搏鬥的過程中練出來的,雖然粗糙,但卻也勇猛有效。野獸多用爪子和牙齒攻擊,這些發狂的奴隸們也是。所以哼克就將他們看成是矮小一些的熊,只要不陷入與他們直接較量力氣的境地,就可以瞅準機會用匕首切他們的脖子。

西格爾在房間的另一面,將長鐵鏈當做鞭子,更加遊刃有餘。為了更好的執行心中的計畫,他不得不暫時按捺住使用魔法的想法,完全憑藉精湛的武藝乾淨利落地解決戰鬥。在他手中鐵鏈就像擁有生命一樣,似蟒蛇出擊,迅速纏上敵人的脖子,然後絞殺致死。西格爾很快和哼克半獸人匯合,兩個人隔著兩米的距離站好。

西格爾注意到哼克手中的匕首隱隱指向自己,眼睛中還有懷疑和戒備的神色。這是競技場外已經傳來清晰的腳步聲,獸人的部隊已經趕來。情況非常緊急,承受不起更多的耽擱。所以西格爾長話短說:「哼克,林科向獸人出賣了我,之後我殺了他。你現在想要殺我還是想要逃命?快做出選擇吧!」

半獸人皺著眉頭,遲疑了一瞬間,外面的腳步聲讓他迅速下定了決心。他張開口,卻不是「哼克哼克」的聲音,而是用笨拙而不清的方式說話——他很少開口,所以說話的能力越來越差。

「救我族人,我就原諒你。」

西格爾腦筋一轉,瞬間想明白大概發生的事情。臘肉村中科林試圖將不出兵的事情栽贓到西格爾身上,抓捕事件失敗之後被囚禁起來,但是頑石村從此進入了獸人將軍們的視線。後面發生的事情無非就是獸人軍隊找上門去,將這個只有人類和半獸人的村子當做奴隸村莊,全都抓到了瑪卡布噠來。在其中或許有村民躲藏起來,或許很多被殺害,但倖存下來的不論多少,都是哼克的寄託所在。

「沒問題,哼克,我會盡最大的努力。」西格爾鄭重答應下來:「先告訴我哪個是你們的奴隸主人?」

哼克朝地上一指,原來被西格爾刺穿喉嚨的那個半獸人正是哼克他們的「主人」。西格爾蹲下身子將他的屍體扳過來,使他臉向上躺著。他牢牢記住這個半獸人的樣子,又迅速將他的身材和體貌特徵印在腦海中。

「別讓別人注意這裡。」西格爾對哼克說道:「而且過一會兒把匕首還給我。這武器對你繼續裝扮奴隸的任務不利。」

在這之後,西格爾仔細聽著外面的動靜,同時在心中將要準備使用的兩個咒語再三回憶一下。通道里的奴隸只剩下兩個瀕死的,怨靈拋棄了他們撲向更外圍的房間。西格爾側耳傾聽,終於等到了巫祭念頌咒語的聲音。

對於偵測魔法結界來說,來自於法師的咒語和巫祭使用的法術很難分辨,雖然屬於不同的力量來源,但形成的能量波動卻非常近似。在巫祭開始施法之後,西格爾再施展法術就容易掩蓋過去,有很大的可能不會被追查。

西格爾首先變回了獨眼老爹費扎克的樣子。因為他還處於偵測結界的籠罩之下,所以不能僅靠維持變身法術的效果來矇騙敵人,那樣太危險。所以他必須繼續借助易容的技術而不是魔法。他身上還帶著化裝成此人的物品,包括眼罩、假鬍子等,法術的主要作用還是幫助他快速恢復骷髏變身之前的化妝。幸好從骷髏再變回來不會影響身上的服飾,所以在法術精確的操縱輔助下,易容得以迅速進行,西格爾現在看上去恢復了費扎克的外貌。但這不足以讓他在巫祭的面前矇混過關,他需要更多的信息來掩飾自己在競技場的行動。

他需要地上奴隸主的記憶和知識。

讀取記憶或者探查思想是一個非常高深的法術,西格爾現在還無力施展。不過在諾克斯共同會巫士的法術書中有更加野蠻粗暴和血腥的版本。不像聯合會法師的探查思想,共同會的法術會破壞受術者的大腦,損害他們的智力,將他們變成白痴。正因為這種特性,共同會的記憶攫取法術被西格爾歸為邪惡的咒語。

西格爾心裡非常清楚這個咒語的特性,明白自己這樣做的意義。他既不會找各種藉口安慰自己,為行為開脫;也不會假惺惺的放棄法術手段,影響到預先的計畫,致自己和哼克的同伴於險地。他深吸一口氣,向死去的半獸人說了一句「對不起」,然後毫不遲疑的將手掌按到了他的額頭上。

如果說常規法術探查思想是慢工出細活,如同巧手開鎖一樣,那麼記憶攫取如同用腳將門踹開一樣粗暴無理。由於受術者已經死亡,法師只能讀取最後一段時期的記憶,但好在施法速度很快,來得及在巫祭到來之前完成。

房間之外巫祭的推進速度很快,他們只是在剛剛碰到怨靈的時候有一瞬間的手忙腳亂,以為遇到的是一群幽魂。兩者都有煙霧狀的形體和恐怖的面容,能夠穿透實體並散發邪惡的氣息,但畢竟不是同一種亡靈。在獸人士兵的幫助下,巫祭很快發現了這種怪物的弱點,並呼喚獸人之神的力量來困住邪惡的亡靈。怨靈本身攻擊力非常低下,而且沒有任何法術能力,它們唯一仰仗的就是強大的附身和控制特性。

西格爾聽到外面的打鬥聲逐漸休止,就知道獸人已經取得場面上的優勢,很快就能獲得勝利。他抓緊時間搜尋幾條需要的信息,然後趕在外面的戰鬥結束之前終止了法術,同時消解了身上的防邪咒語。被記憶攫取摧殘過的半獸人奴隸主,腦袋上留下了紅色的掌印,是法師手掌留下的痕跡,彷彿手的皮膚表面帶著烙鐵一樣的炙熱高溫。西格爾狠下心來,搬起旁邊一具半獸人的屍體,狠狠的將他們兩個腦袋撞在一起。

這一下幾乎用上了西格爾吃奶的力氣,兩個頭顱如同西瓜般碎裂,狼狽不堪的場面掩蓋了法術留下的痕跡。哼克也在這個時候將龍牙匕首還給西格爾,用眼神問他下一步該怎樣辦。

「繼續裝成角鬥奴隸,」西格爾說道:「我來應付獸人的巫祭和士兵。」

哼克點點頭,倚著牆壁躺了下去,做出脫力的樣子。西格爾最後檢查一下自己的衣冠,然後看著獸人士兵撞開大門衝了進來。

西格爾手持龍牙匕首,大聲高喊著:「為了卡布將軍的利益!」

一名獸人戰士抬手就是一箭,接近一米長的羽箭直朝西格爾心臟射來。戰場之上沒有猶豫的時間,長弓對於沒有準備的人來說極為致命。西格爾早知道獸人衝動魯莽下手毒辣,在這種情況下怎能不防備獸人進門之後的攻擊?以他的身手,在有準備的情況下自然可以避開這只羽箭,讓他從身軀和腋下之間的空當穿過。但為了更逼真的演技,他讓自己的胳膊被羽箭擦過,留下一道血淋淋的傷口。然後他大叫一聲,將匕首丟下,趕忙跪在地上,喊道:「別殺我,別殺我!我是卡布將軍的管家,不是發瘋的奴隸。」

衝進門的第二個獸人士兵拉滿了長弓,羽箭再次瞄準西格爾的心臟。這時一名獸人巫祭走了進來,用釘頭錘撥偏了長弓瞄準的方向,並用獸人語說道:「這裡已經沒了鬼魂,留下活口問問發生了什麼。」

獸人衛兵收起長弓站在一旁,不過他們的手還一直放在斧頭的長柄上,隨時戒備著。巫祭走到西格爾面前,這是一個強壯而魁梧的獸人,赤足站在血泊之中,全身只穿著一條寬大的皮短褲。肌肉膨脹的綠色軀體上滿是各種黑色的紋身,有漩渦、火焰和閃電的圖紋,從肚臍一直蔓延到下巴上。兩顆彎曲而粗壯的獠牙從他的嘴角指向天空,而他的一隻眼眶是空的,在裡面放上了獸人神靈的聖徽。這是在向獸人的獨眼守護神致敬,只有虔誠而強大的巫祭才被允許這樣做。

巫祭停了下來,也不說話,用僅剩的眼睛打量著周圍的環境,然後施展法術。西格爾感到好幾種偵測性的咒語掃過身體,但他偽裝成沒有任何法術親和,什麼也感受不到的模樣。

「站起來說話。」那巫祭的聲音聽上去很怪異,似乎是從四面八方傳來。西格爾依言站了起來,他用手捂著流血的手臂,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

「在獸王的注視下,一切謊言都無所遁形。」巫祭抬手釋放禱言,西格爾只覺得背後有一隻巨大的眼睛緊緊盯著他——那是獸王神的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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