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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除魔衛道(中)
今早,青蓮宗洋溢著一股沉悶的氣息,無數道門弟子皆手中兵刃緊握,麵容嚴肅地聽著道門各首座教誨。今日乃是道門前往九州除魔的日子,一場與血煞道、惡鬼道之間的驚天大戰即將拉開帷幕。

匯聚在青蓮宗的各派弟子皆已準備妥當,等待玄青子下令。

玄青子身著玄金道袍,頭戴紫金道冠,神色肅穆,對著一眾弟子說道:“除魔衛道是我們道門中人義不容辭的責任,縱然是拋頭顱灑熱血,亦要給天下蒼生一個太平。”

各派弟子轟然應諾,隨聲附和道:“弟子謹記教誨。”呼聲入雲,直上九霄,傳蕩的餘音久久未散,在眾人耳鼓一直炸響,宛如一道道驚雷,虛空迸炸。

隨後玄青子雙手一揮,一道玄青光芒乍現,在空中形成一朵青色蓮花,爾後這朵青色蓮花猛然爆裂,化為零星點點的光雨,灑遍全場,沐浴在光雨之中的道門弟子如浴甘霖,渾身舒坦無比。

做完這一切之後,玄青子身子微微一震,臉色也有些蒼白,方才那朵青色蓮花乃是他以體內道家本源之氣聚成,這道家本源之氣乃是抵禦血煞道邪惡道法的利器,進入道門弟子體內,能夠使他們減弱血煞道邪惡道法的侵蝕,他這一番動作便耗費了體內大半的道家本源之氣,經脈亦是受了不小的創傷。

隨著玄青子下令,一眾道門弟子早已迫不及待,禦劍騰空,化作一道道絢爛的流光,望著山下激射而去。

秦歌隨著眾人竄入高空,腳下青蓮劍催使,飛行速度登時加快,與衛陽並肩而行。

高空之上,涼風習習,碧空如洗,偶有幾朵浮雲橫掠天際,隨風飄散,驕陽迤邐,灑遍天地。極目往下俯瞰,神州萬裏之景,盡收眼底,隨著目光掃處,見得青蓮山周圍萬山高聳,插入雲霄。群山交相錯雜,宛如虯龍盤臥,又如人體經絡,密集分布,不分彼此。

思考間,禦劍飛行了百裏,越過環繞的群山,可見地麵行人若螻蟻,奔走不息,村落處亦有嫋嫋青煙飄起,隨風吹散。

流光迤邐,五彩繽紛,倏然劃過長空,數百名道門弟子一同禦劍而行,聲勢極為浩大,劃過天空的神兵,猶如一顆顆色彩豔麗的流星,惹得地麵上的百姓歡叫連連,高昂的呼聲,穿過天際,落入這些道門弟子耳中。

再度飛了百裏,各派弟子皆按照原定計劃,奔赴九州,其中青蓮宗弟子甚多,被指派去神都洛陽,其他門派弟子各自跟隨派內的首座前往指定的目的地。

臨別之際,水盈兒雙眼通紅,眼眶中的淚水不斷打轉,與止水峰眾人一一道別,目光最終落在荊少羽身上,兩兩無言,戀戀不舍的隨著自己門內的師姐前去青州。

荊少羽冷峻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異樣的情緒,不過卻終是默然無語,似是不願見到離別的苦痛。別過頭,望著遠處黛藍群山,不曾再回首。

這段時間,李無憂與陸雲萱之間滋生的情愫漸漸明朗,這亦是在止水峰諸人的意料之中。李無憂乃翩翩君子,人中之龍,能得陸雲萱芳心所係,對於諸人來說,也是一樁美事。

雖然眾人對上清派弟子那倨傲之氣頗為厭惡,但是對這毫無倨傲之氣的李無憂卻是另眼相看,再者他乃是上清派掌門李道陵之子,陸雲萱嫁與他,也正好能緩和上清派與青蓮宗之間千百年來的恩怨。

唯獨荊少羽,神色黯然,變得更加的沉默了,原先張揚、頑劣的性子大變,如今變得深沉內斂。這其中,小半數原因歸於青鬆間接害死餘英瓊令他深受打擊之故,但是大半原因,卻是在於他所修煉的長生訣。

長生訣乃是上古奇功,功法主旨在於滌煉身心,讓身心拋去外物幹擾,達到無欲無求的至高境界。荊少羽修煉僅隻數個月時間,但是性子的變化卻是天翻地覆,這不得不歸功於長生訣的神奇。

秦歌修煉的逍遙遊主旨雖然也是滌煉身心的奇功,但是性格的變化卻是不大。逍遙遊功夫在於潛移默化的影響一個人的性情,讓修煉者隨著道行的高深,不斷領悟逍遙遊其中的意境,最終拋卻形體,讓自己的精神獨與天地相往來。

衛陽轉過頭來,對著眾人說道:“此去洛陽凶險異常,好在有青塵、青風、青雲三位師伯在洛陽等候,現下距離論道大會還有些時日,我們倒是不必急於趕路,此處往北一千二百裏處,有一座叫做安樂鎮的小鎮子,我們先去小鎮盤桓幾日,再去洛陽吧。”

葉浩神色有些傷感,說道:“不知這一戰過後,我們是否還有命活著回來。不過我孑然一身,早已無牽無掛,不如就與師兄你一起去安樂鎮走一遭,去見一見未曾謀麵的伯父伯母。”

秦歌微一錯愕,這才想到,衛陽五十年前因自小聰慧過人被青鬆看中,離別父母,隨著青鬆去青蓮宗修道,一直以來他潛心修道,鮮少有時間去安樂鎮看望自己的父母,如今距離論道大會還有些時日,他自是想與父母團聚,與他們共享短暫的天倫之樂。

止水峰眾人除卻衛陽父母還健在之外,其他人皆是心無所係,是以都隨著衛陽去安樂鎮一行。

“大家隨我來。”郝仁最是興奮,當下禦劍疾飛,將眾人甩在後頭,流星似得劃過天際,直朝安樂鎮方向飛去。

秦歌心知,眾人雖然表麵看似輕鬆,內裏皆是做了最壞的打算,因為血煞道與惡鬼道此次來襲,聲勢之浩大,鋪天蓋地,血煞老祖若是複活,整個中土道門皆會迎來血煞老祖瘋狂的報複,動輒有被滅派的厄運,此次掀起的腥風血雨,隻怕比起千年前更為凶湧。

“順其自然。”秦歌心境坦然,片刻便嬉笑著朝郝仁的方位飛去。不一會兒,隻見兩道青光在空中不斷翻飛,爽朗的笑聲衝破雲霄,像是圈圈漣漪一般,四下散播。

衛陽笑著望向幾人,說道:“師弟們,好好享受時光吧,或許這是我們這一輩子餘下不多的日子了。”

心內釋懷,幾人哈哈大笑,禦劍加速,追上了秦歌與郝仁,登時青光激迸,上下翻飛,幾人都放開胸懷,打鬧起來。

荊少羽亦是心馳神往,不過卻是沒有追上去,來到陸雲萱身旁,低聲說道:“師姐,祝福你。”

陸雲萱微微愣神,爾後嫣然一笑,道:“師弟你可知道,我最怕的便是你再也不理我了,很感謝你的這一句祝福。”陸雲萱心思通透,怎會不知荊少羽所言何事,心中甚是欣喜,畢竟她自小與荊少羽最為親密,將荊少羽當做自己的親人看待,這幾個月每每見到荊少羽性情變得愈來愈冷,心如刀絞般的難受,更是暗怪自己太過冷漠無情,現下聽見荊少羽似乎是從這段歧戀中走了出來,心內隱隱為他感到高興。

晚霞如火,晴空澄碧,夕陽荏苒,彤紅晚霞連天處,偶見幾隻飛鳥劃著優美的弧線,展翅飛過。遠處崇山峻嶺,高崖臨海,峭立連綿,山腳下一個靠海的小鎮屹然聳立,鎮中隱約傳來孩童銀鈴般的笑聲,激蕩悅耳。

衛陽已不複那穩重神態,心情極為緊張的落在小鎮不遠處的山腳下,亦步亦趨的走進這座臨山靠海的小鎮。

安樂鎮依山傍水,環境清幽,走入小鎮,隻見鎮中百姓皆停下手中的活計,目不轉睛的看著衛陽幾人,平靜的小鎮從未有過如此奇觀,突然之間來了八個神仙似也的人物,男的豐神俊朗,女的溫柔婉約,直如天上仙子下凡,幾人的出現,登時在小鎮中掀起一場風波。

小鎮依舊,可是卻已麵目全非,昔日玩伴早已不識,縱然是擦肩而過,也隻當做陌路人。

衛陽此刻倍覺孤獨,魂牽夢縈的小鎮,早已大變樣,孩提時代那熟悉的街,熟悉的人,皆已不複存在,看著人群中一張張麵孔,竟無一人是自己所認識的。

穿梭於街道之中,異常熟悉地找到夢中無數次的家門,出現在眼前的卻是殘垣斷壁,滿目倉夷,地麵斑駁的磚石之上結了一層厚厚的青苔,顯是已經荒蕪了許久。

衛陽麵色一白,扒開地麵的磚石,在角落尋到一截殘破的木馬,饒是以他的穩重,淚水仍自簌簌落了下來,喉間如堵,哽咽無聲,半晌才嘶聲說道:“爹,娘,孩兒不孝。”

秦歌心中默然,此刻也是頗有感觸,每個人都有一段令人難以忘懷的往事,每個人都要按照自己既定的命運去摸索前行的道路,為了能夠摸清前方的道路,失去的往往是沿途的風景,得失之間,難以思量。

當是時,郝仁從隻剩下半邊的破門外領來一位老者,這老者兩鬢斑白,已近遲暮之念,看見衛陽便驚呼道:“你可是陽兒?”

衛陽聞聲頓了一頓,哽咽地說道:“康伯?”

兩人甫一認出對方,皆是喜極而泣。隨後,康伯便將衛陽父母之事告知於他,原來衛陽父母在十年前已相繼病逝,他們的身後事還是由康伯操辦,據康伯所說,他們埋葬於安樂鎮旁的一處山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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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除魔衛道(下)
安樂鎮旁,山丘低矮,亂石叢生,光滑的石麵上,零星點綴著幾棵堅韌挺拔的青草,迎風搖擺。稀稀拉拉的青草中,兩座孤墳,相依而立,墳墓旁煙霧嫋嫋,隨風離合聚散。

一行九人,心情有些沉重,立於墳墓旁。衛陽雙眼淒楚迷離,不複人前那副穩重模樣,仿若變成孩提時代那個依偎在父母懷中撒嬌的懵懂少年。

千裏孤墳,隔海相望,墳墓邊那栩栩如生的雕像,曆經風霜,卻依然挺拔,雕像不到四尺,雕刻的是一個星眸朗目的孩童。

衛陽站在雕像前許久,觸摸著雕像,這雕刻的孩童乃是他十歲時的模樣。記得那年,父親於這山丘之上,微笑地雕刻著這尊雕像,而自己卻站在一邊,凝望著山麓下,滾滾奔騰的浪濤。

晚霞流舞,日落西山,彤紅的霞光映得海麵一片通紅,微波蕩漾,浩浩千裏盡是紅光。晚風和煦,吹過山丘上的零星花朵,卷起幾朵花瓣,飄蕩著拂過他的臉龐。

仰頭望著海天連接處,衛陽沉浸於兒時的快樂時光中,嘴角也漾起了淡淡的笑意,再見身後墓碑旁,青草迎風疾舞,極是歡悅,臉上笑意更濃。

葉浩走到他身旁,說道:“師兄,你後悔過嗎?”

落日餘暉灑在他的臉上,渡了一層彤紅色的光華,瞭望著滾滾浪濤,說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縱然是我們修道者也不例外。過去的已經過去了,珍惜眼前才是真,我們修道者雖然講究斬三屍,拋棄七情六欲,但是那親情是蘊含在骨骼與血肉之中的,是永遠也抹不掉的。”

說完,雙目炯炯的望著荊少羽。

荊少羽一愣,細細思索著這一番話,心中湧起一種異樣的感覺,暗自思量:“珍惜眼前,是啊,珍惜眼前。”瞬間他有了一絲明悟,可心裏又是一陣窒息的疼痛。

夕陽落日,總是平添了許多傷感,拜祭完之後,幾人隨康伯下山,在小鎮子上一間客棧住了下來。

夜間,星鬥漫天,灑下冷冷光輝,令這夜間增添了些許清寒。荊少羽心緒萬千,輾轉反側,難以將息,披上外套,欲去院中獨坐。

來到院間,見得秦歌滿麵淒然,對著月光,在清冷的月光照射下,隱約可以見到他眼中似乎有淚光閃爍。荊少羽走了過去,說道:“師弟,夜間露重,你還是回房間歇息去吧。”

秦歌收斂戚容,搖了搖頭,說道:“今晚明月分外皎潔,如此良辰美景,錯過了就可惜啦。”

荊少羽思索了一會兒,說道:“師弟,我與你相處了這麽久,我怎會不知你心思,你定然是在思念你的父親。”

秦歌神色黯然,聲音有些沙啞,半晌才道:“師兄,你知道嗎,我一直都很羨慕你,羨慕你有師傅這樣的好父親。”

荊少羽嘴角動了一動,坐在花圃旁的石頭上,淒然笑道:“羨慕我什麽,羨慕我父親將我母親害死了嗎?”

秦歌不答,自言自語道:“人總是在失去後才懂得珍惜,等到真正失去的時候才知道後悔莫及。”

荊少羽哂笑一聲,也不知道從哪拿來一壺酒,遞給秦歌,說道:“此事莫要再談了,如此良辰美景,正是該暢飲一番。”

秦歌遲疑了一下,將荊少羽手中酒壺接過,悶頭灌了幾口,烈酒入喉,被嗆得咳嗽起來。荊少羽哈哈大笑,從他手中接過酒壺,仰起頭便將壺中美酒飲盡。

推杯換盞,兩人也不知喝了多久,直到天邊露出一絲亮白,兩人才回到房中歇息。秦歌初次飲酒,不勝酒力,此刻已經醉得如同一灘爛泥,不過心中卻是非常的爽快。歇息片刻之後,盤腿而坐,運轉體內真元,瞬間酒氣便被排出體外,人也變得清醒多了。

過後,其他人陸陸續續醒來,打點好一切之後,繼續往神都洛陽趕去,此時距離血煞道、惡鬼道擺布血河大陣還有一段時日,但是為了避免發生意外,一行人都要早早做好準備。

昨晚,荊少羽亦喝得酩酊大醉,此刻仍是醉得如同爛泥,人事不知,腦海中一片混混沌沌,渾然不記得以真元驅除體內的酒氣,是以衛陽隻有帶著他趕路。

趕了一段路程,幾人眼前一座小鎮子突然冒起熊熊大火,片刻之間,見得一道血光衝天,在空中幻化作一朵血雲,鎮子之中無數血氣激湧,往這朵血雲飄去。

“血煞道的妖孽。”幾人互相看了一眼,心中驚駭,血煞道中人竟然如此惡毒,竟然將鎮子中的居民全數殺光,依照鎮中飄出的血氣來看,起碼有數百人。

當下,衛陽將荊少羽交給秦歌,說道:“秦師弟,你先帶荊師弟去前方五百裏的昌河城等候,我們將這小鎮之中的血煞妖人除去之後,再與你匯合。”說完,從懷中掏出一個傳訊靈符,說道:“你拿著這個靈符,若是這靈符碎了,就說明我們已經身亡,屆時你速速趕回青蓮宗,將此地發生之事稟告掌門。”

秦歌剛欲開口,幾人已經身化流光,祭出仙劍,去這座小鎮子中除魔去了。秦歌有些擔憂,但旋即想到衛陽有金精銅鍾這件青蓮宗數一數二的法寶護身,料想也不會有生命之險,若是自己貿然下去幫手,隻怕反而會礙手礙腳。

辨明了方向,攜著荊少羽,駕馭腳下青蓮劍,往著昌河城趕去。過得三個時辰,秦歌便禦劍來到昌河外,為避免太過驚世駭俗,他放棄禦劍之術,改由步行。

昌河城雖是一個小城,但是卻人來人往,街道上叫賣叫賣之聲不絕。在城內找了一家客棧,將荊少羽安置妥當後,便在客棧之中等候幾人,過了六個時辰之後,不見幾人的身影,秦歌心中頗為擔憂,但是看見手中傳訊靈符並未破碎,可見幾人倒是沒有性命之憂。

這時,荊少羽酒醒,甩了甩疼痛欲裂的腦袋,問道:“師兄與師姐他們呢?”

秦歌端了一些清水過來,讓荊少羽擦了把臉,將路上遭遇之事告訴了他,荊少羽聽後,說道:“沒事的,那小鎮子中的血煞道妖人最多不過靈虛末期的道行,他們不會有危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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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少女林月兒
聽荊少羽這般說來,秦歌提著的心也放了下來。爾後看了看天色,已是不早,二人從昨夜到現在尚未進食,此刻不由覺得腹中有些饑餓。

來到客棧中,荊少羽特意點了一桌山珍海味,大塊朵頤起來。青蓮宗以素食為主,這次能下得山來,二人自然是要吃好的了,他們亦不管門中清規,凡是這客棧之中名貴的菜式每樣都來上一碟,葷素不忌,不多時便點了滿滿一桌子。

客棧掌櫃見來了兩個豪放的主,自然是伺候的殷勤,半說半勸之下,二人又點了兩壺陳年佳釀。二人如此暴飲暴食,倒是不虞囊中羞澀,這次下山荊少羽可是隨身攜帶了大量銀兩。

吃到半飽,荊少羽隨手丟了一錠銀子,說道:“掌櫃的,你派個人去城門那等候,若是遇見一行背著長劍的修道之人,你便將他們帶到這來。”

這客棧掌櫃收了銀子,臉上笑容綻放如花,趕緊著了個跑堂,去城門那裏守著。果然,過了片刻,這跑堂小二便來回稟,說在城外遇見幾個背負長劍的修道之人,但是那些人打扮不像是中土人士,看他們穿著像是九黎苗疆之人。

荊少羽一聽,立馬跳將起來,道:“定然是天魔宗門人。”而後,對著秦歌說道:“師弟,你在這裏等候片刻,我去去就回來。”說完,往窗外一躍,也顧不得驚世駭俗,直接禦氣向著城門飛去。

秦歌無奈的搖了搖頭,放下手中碗筷,見一桌子還未吃完的佳肴,心中暗覺有些浪費,再喝了幾杯之後,正想結賬,但是驀然間想到,自己身無分文,這次下山食宿的錢財全部都放在荊少羽身上了。

等了半個時辰,還未見荊少羽回來,秦歌便著客棧中跑堂去尋找,等了一會兒,這跑堂小二卻說沒見著荊少羽,倒是看見有幾個修道之人禦劍往南飛去了。

過了一個時辰,荊少羽還未見蹤影,此刻天色都有些暗了,秦歌坐立不安,客棧掌櫃都好幾次催促他結賬,但是奈何身無分文,唯有再三推辭。

華燈初上,街上行人越來越少了,這客棧中小二也不知跑了多少趟,每次回來都回稟未見到荊少羽。客棧掌櫃此刻一張笑靨如花的臉也拉了下來,屢次催促秦歌清結酒菜錢。

等了許久,秦歌心中甚是焦急,唯有硬著頭皮說道:“掌櫃的,實在對不住了,在下這次忘了帶錢,待下次一並結清了給你,你看可好。”

這客棧掌櫃早已將他看做是吃霸王餐之人,聽他說這話,心裏亮堂無比,登時冷哼道:“你這廝,沒錢還來這裏騙吃騙喝,真是好大的膽子。”說完,幾個壯碩的漢子圍了上來,將秦歌圍了個嚴嚴實實。

秦歌見這陣仗,頗有些頭疼,雖然他道行高深,對付這些人綽綽有餘,但是麵對著這一眾凡人,實在下不去手,更何況自己理虧在先,當下不由得放低姿態,誠懇地道:“掌櫃的,我乃青蓮宗弟子,這次忘了帶錢,下次一定雙倍奉還。”

客棧掌櫃久經事故,這些話兒聽得多了,現在哪裏肯相信,登時指揮著那幾個漢子,欲對秦歌施暴。

還未動手,隔壁一張桌子卻傳來脆生生的話語:“咯咯,真是有趣,堂堂正道第一派青蓮宗弟子竟然會窮的連一頓酒錢都付不起,若是傳了出去,那真個是笑死人啦。”

眾人吃了一驚,循聲看去,隻見靠近窗子的一張桌子上,一個穿著湖藍色衣裳的少女嫣然淺笑,頗為有趣的看著這一幕,這個少女年約十六七歲,她相貌清麗,柳眉雪膚,一雙眼睛明亮動人,一眨一眨的像是會說話一般。

客棧掌櫃賠笑道:“對不住了,擾了姑娘食欲。這廝雖然長的敦厚,卻內裏卻是一個齷齪無恥之徒,像這等騙吃騙喝之徒,我遇得多啦,若不給他一個教訓,今後我這客棧隻怕還開不下去了。”

少女咯咯笑道:“沒想到堂堂青蓮宗弟子竟然被人當做騙吃騙喝的無恥之徒,實在是好笑的緊呢?”爾後,轉過頭,對著客棧掌櫃說道:“掌櫃的,這無恥之徒欠你多少銀兩,我一並幫他還了吧。”

說完,少女隨手丟了一錠金元寶,說道:“這些夠了嗎?”

客棧掌櫃見這少女如此豪爽,拉著的臉再次擠出燦爛的笑容,忙不迭的點頭道:“夠了夠了,太夠了。”說完,一臉怒容對著秦歌說道:“便宜你這廝了,若是還有下次,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少女咯咯笑道:“好咯,你這無恥之徒可以走啦。”

秦歌麵色通紅,耳根隻覺火燒火燎的,對著少女拱手說道:“多謝姑娘了,下次若是遇見姑娘,一定將今日的酒錢雙倍奉還。”

走出客棧,這少女停了一下,明眸流轉,在秦歌身上掃視了幾眼,眉頭一喜,叫道:“喂,你等等!”

秦歌回過頭去,說道:“姑娘,你還有事嗎?”

少女瞄了他一眼,點了點頭,說道:“我不要你還酒錢啦,我現在缺個仆人,我見你長得虎背熊腰的,肯定有一把子力氣,今後你就跟著我,幫我背東西吧。”

秦歌神色一呆,明白過來之後,擺手說道:“不行,我還要去與我師兄匯合,再說我乃青蓮宗弟子,做你仆人,若是傳了出去,簡直是有辱師門。”

少女見他窘迫的模樣,更是高興,臉上笑靨更濃。

“哼,你不做也得做,不然我就跑到青蓮宗去,親自找玄青子那個老不死的要錢。”

秦歌聽見這少女出言無狀,臉色一變,說道:“姑娘,玄青子掌門乃得道高人,你怎可對他不敬,若是你再這般胡言亂語,我就不客氣了。”

少女“哼”了一聲,不以為然道:“有什麽了不起的,我小時候還拔過他的胡須呢,反正我叫老不死叫習慣了,改不了口。哼哼,本姑娘倒要看看你怎麽對我不客氣了。”

秦歌為之啞然,滿臉怏怏之色,歎息了一聲道:“算啦,不和你說了,我要去找我師兄。”

少女快步跑到他麵前,雙手叉著腰,嗔道:“不許,你現在是本姑娘的仆人,一切都得聽我的,我叫你往東你不許往西,知道了沒有。”

秦歌一陣氣惱,平複心中怒氣,溫言說道:“姑娘若是缺少仆人,隻需去集市花些小錢雇幾個就是了,你又何必纏著我不放呢?”

少女道:“那些人全部笨死啦,本姑娘一點都不喜歡,我就喜歡你這樣有點呆呆傻傻的呆子。”

秦歌隻覺非常倒黴,怎麽遇上個這麽難纏的少女,若是知道是這個狀況,方才還不如讓那些人打一頓算了呢。

少女咯咯笑了起來,臉上酒窩若隱若現,甚是可愛。

“怎麽啦,你啞巴啦?快跟上我呀,本姑娘還有大事要做呢。”

秦歌無法,唯有自認倒黴,他可不敢就這樣跑了,若是這少女親自上青蓮宗找掌門要賬,那隻怕在整個修道界中,是一個天大的笑話了。

少女見他哭喪個臉,一副我很倒黴的模樣,像是一個敢怒不敢言的小孩子一般,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此時,月光如水,灑在她的身上,映著她的側臉,清純而不帶一絲瑕疵,充滿著一種聖潔而奪目的美麗,讓秦歌不敢逼視,心中驀然產生起一股自慚形穢的感覺。

少女渾然不覺秦歌的異樣,一臉幸福的沐浴在月光之下,喃喃說道:“這月亮好美啊。”隱約間,她身旁環繞著一個如同一輪彎月的奇門兵刃,經過月光照射,閃爍著清冷的光輝。

不知何時,秦歌抬起頭來,又看的癡了,覺得這少女渾身散發的一股莫名的氣息,令他非常沉醉,感覺如微風吹過,心神盡滌。

良久,少女才回過神來,見身邊已經看著自己看的呆傻了的秦歌,頓時雙頰緋紅,爾後裝作惡狠狠的模樣,道:“看什麽看,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挖掉。”

秦歌回過神來,幹笑一聲,說道:“這個……我這個……不是故意的。”

少女咯咯一笑,想了一下,說道:“我叫林月兒,你叫什麽名字呢?”

“秦歌。”

少女林月兒皺了皺眉頭,搖了搖頭,爾後緊盯著秦歌,說道:“秦歌,這名字與你不相配,叫你呆子更適合一些。”

“呆子,走啦。”少女林月兒暗自笑了幾聲,便踏著茫茫夜色,消失在街角。

“我……。”秦歌欲哭無淚,沒想被安了個呆子的名號,若是讓止水峰中的大嘴巴郝仁知道,隻怕不出三日,自己這呆子之名便會傳遍青蓮宗,是以他心中暗暗祈禱,千萬不要讓眾人知道自己被這少女安了個呆子的名號。

次日,秦歌剛眯眼睡下,便被林月兒叫醒,昨日夜裏兩人找了許久才找到一家還留有空房的客棧,半夜裏秦歌心思煩亂,直到天剛蒙蒙亮才睡著,隻睡了不到一個時辰,他隻覺全身疲乏,好在自己體內的逍遙遊功法每時每刻都在運轉著,運起丹田之中的真元,疲乏之意一掃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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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戲弄(上)
吃過早飯之後,林月兒在小鎮子中買了兩匹駿馬,供兩人騎乘,秦歌雖然會禦劍飛行之術,但是奈何這難纏的少女卻非要騎馬,說是這樣比較像遊走於江湖的俠士。

騎馬趕了一程,林月兒卻說有些累了,要秦歌去找些吃的,此刻兩人已經行至一處荒山野嶺,鮮少有人跡,沒有看到任何煙火,想來也是難以找著吃的。

這倒也難不倒秦歌,這荒山野嶺中藏匿著許多飛禽走獸,以他的道行,隨手便抓來一隻肥碩的山雞,找了個有水的地方,就地架起篝火,烤起山雞來。

不多時,便飄出陣陣香氣,林月兒拍手笑道:“沒想到你這呆子竟然還會這一手,這個仆人買的太值得啦,日後要是沒吃的,我就叫你去山中打獵,咯咯。”

秦歌微微一笑,手下卻是不慢,從懷中掏出一包佐料,灑在烤得金黃色的山雞上,不一會兒山雞便散發出濃烈的香味來。

聞著香味,林月兒顧不得燙,撕下一隻雞腿,便吃了起來。

秦歌看她狼吞虎咽般的吃相,頗為好笑,這少女雖然古靈精怪,卻也是個心思單純之人,想通此節,原先對她的壞印象便一掃而空。

待她吃飽之後,秦歌將剩下的山雞全部吃完,兩人在樹蔭下休息了片刻,又再次啟程。

經過交談,秦歌得知林月兒也要去洛陽去看那論道大會,兩人一合計,便直往洛陽方向奔去,洛陽距離此地有千裏之遙,若是禦劍飛行,不用一天的光景便能到達,可是林月兒卻異常的頑固,說什麽也不肯讓秦歌帶著她禦劍而行。

走了一整天,恰當黃昏落日之時,兩人才走到一座小城,這座小城倒是有個有趣的名字,叫做有個小城,這座小城恰如其名,是座麵積很小的城池。

來到城中,兩人瞧見城中百姓皆是盛裝打扮,家家戶戶都掛起了燈籠,就連大街上都洋溢著喜氣。兩人頗為好奇,料想是遇見了什麽盛事,不過現已黃昏,兩人還是找了家客棧住下。

一切準備妥當,兩人便來到客棧大廳,點了幾個小菜,飯錢自然是林月兒出的,現下秦歌身無分文,算是道門之中最窮的弟子了,這一頓飯錢,林月兒又將它算進秦歌欠的錢當中,是以這為奴為仆的日子又增加了一天。

秦歌隻點了幾個素菜,一方麵是上次大魚大肉吃得多了,難免有些膩味,這第二方麵則是為了節減開支,早日擺脫這為奴為仆的悲慘日子。

除了這些素菜,秦歌自然是不會忘了自己最喜愛吃的饅頭,當下開口說道:“小二哥,給我來三個饅頭。”

話音剛落,隻聽得林月兒寒著臉說道:“我不喜歡吃饅頭,不要端上來了。”

秦歌不解問道:“為什麽?”

林月兒依然寒著臉說道:“別問那麽多,今後在我麵前不要提到饅頭這兩個字。”

秦歌悻悻然,悶頭吃著自己點的素菜,這些素菜倒是頗為清淡爽口,吃得也是頗有滋有味。飯後,林月兒依舊有些悶悶不樂,倒是令秦歌有些摸不著頭腦。

來到林月兒房中,秦歌關切地問道:“月兒,你怎麽了?”經過兩天的時間相處,兩人倒是熟稔起來,稱呼也變得親密了許多。

林月兒仍在生著悶氣,有些不悅地道:“你出去吧,我要睡了。”

一夜無話,第二日林月兒則氣消了許多,人也變得活潑了起來。

兩人此刻正在客棧中用著早點,大街上卻是鑼鼓喧天,炮仗轟鳴,此起彼伏,甚是熱鬧。往窗外看去,隻見大街之上人如潮湧,城中居民載歌載舞,喜慶不已。

林月兒對著客棧掌櫃說道:“掌櫃的,你們這裏可是有喜事?從昨天一直到今天都是這麽熱鬧。”

這店中掌櫃聽得林月兒有此問,登時喜上眉梢,言語之間無比自豪地說道:“姑娘你有所不知了,今日乃是我有個小城最為隆重的日子,城主王大人的侄子要駕臨我們這個小城啦。”

秦歌大為好奇,這王大人的侄子到底是何人,竟然受到有個小城中的居民如此厚待,是以出口問道:“這王大人的侄子到底是什麽人,見你們這麽隆重接待,想來定是個王侯將相吧。”

那掌櫃瞥了一眼秦歌,沒好氣地說道:“俗,真俗,這王侯將相算個什麽,比起我們王大人的侄子來,不值得一提。”

秦歌被這掌櫃說的有些麵色發紅,呐呐說道:“那這王大人的侄子到底是什麽人?”

客棧掌櫃咳嗽一聲,說道:“你可聽好咯,我們城主王大人的侄子可是淨念禪院主持空相大師的關門弟子,慧海大師。”

卻不料林月兒聽到此處,口中還未咽下去的一口茶“噗”地一聲噴灑了出來,咯咯笑道:“我道是什麽大人物呢,原來是個光頭大和尚,害得我白高興一場啦。”

那掌櫃聽後,臉上有怒意,道:“姑娘這話可不要亂說,雖然你是我店中賓客,但是還請你自重,若是你再這樣亂說話,我就要趕人了。”

林月兒“哼”了一聲,不悅道:“有什麽了不起的,不就是空相大和尚的弟子嗎?”

林月兒身份尊貴,自小見過的道門高人不知凡幾,而這些城中百姓則是不然,若是城中有一戶人家子女被修道者選中,這對於整個城的居民來說都是件天大的幸事,更別說這城主王大人的侄子乃是淨念禪院空相大師的關門弟子。

秦歌慌忙打住,支走了這嘮嘮叨叨的掌櫃,對著林月兒說道:“月兒,空相大師乃是得道高僧,他的關門弟子肯定亦非凡人,我們也去看看吧。”不知為何,秦歌對佛門中人都有著一種源自於心底的熟絡感,心中對未曾謀麵的慧海亦是尊敬不已。

先前,他在青蓮宗廣場聽淨念禪院空色講經,對佛法大感興趣,這次聽得空相大師的關門弟子慧海在此,亦想找這慧海談經說道。

是時,鑼鼓聲密集如雨,炮仗之聲更是並奏如雷,順著人潮的方向看去,隻見一個麵相看似莊嚴的和尚騎著一匹白色的高頭大馬,身披紅綢,不斷對著城中百姓揮手。

“噗。”林月兒看這和尚如此滑稽模樣,登時忍不住笑了起來,好一會兒才說道:“這,這和尚太有趣了,沒想到空相大師的弟子竟然穿成這麽個怪樣,要是被空相老和尚看到了,隻怕會被他這位關門弟子給氣得七佛升天咯。”

鑼聲陣陣,這騎著高頭大馬的慧海大師朝著客棧方前來,到了客棧門口,客棧中無數人皆出去迎接,頓時阿諛奉承之聲不絕於耳,而這位慧海大師則是一臉寶相莊嚴的模樣,麵對著不絕於耳的阿諛奉承之聲,仍自穩重如泰山。

秦歌在一旁看得也是心生敬佩,心中暗想,這慧海不愧是空相大師的弟子,這份定力已是非常難得了。

慧海頗為年輕,二十出頭,說話的聲音也極為悅耳,隻聽得他吩咐身旁下人,說道:“二寶,你讓這些百姓都散去吧。”

爾後,慧海便來到客棧大廳,欲尋個位置坐下,可是大廳桌位已滿,這客棧掌櫃亦是心思通透之人,慧海大師能夠光臨小店,這自然是無上光榮,當下就在大廳掃了一眼,徑直往秦歌與林月兒兩人的桌子旁走來,說道:“煩請兩位讓一讓,移駕到另外一張桌子,這張桌子便讓於慧海大師。”

還未等秦歌答話,林月兒怒道:“你憑什麽要我們讓出桌子,我們偏不讓。”

客棧掌櫃還未開口,廳中食客紛紛嗬斥,讓林月兒與秦歌讓出桌子,更有甚者,仗著自己錢多,丟了幾錠銀子,便強行叫下人搬桌子。

秦歌雖然不計較這些,可是林月兒卻是吃不得虧的主,登時俏臉氣得煞白,一陣拳打腳踢便將搬桌子的下人給打的落花流水。

慧海見鬧的如此場麵,忙上前來勸阻,他口宣佛號,雙手合十道:“兩位施主,對不住了,都是小僧的罪過,小僧給你賠個不是了。”

秦歌忙擺了擺手,說不計較,可是卻被林月兒杏眼一瞪,口中的話兒也咽回了肚中。林月兒是真個怒了,自小她從未受過一點委屈,所有人都不敢忤逆她的意思,今日被這區區幾個凡夫俗子欺負到了頭上來,心中甚是有氣,轉而將這慧海道歉的話兒也當做沒聽見,佯作沒聽清的模樣,問道:“大和尚你說什麽?”

慧海再次向林月兒賠了個禮,不過卻被身旁之人勸阻,說他乃是淨念禪院高僧,不必對這不知從哪跑來的野丫頭賠禮,這些人一番話說出,林月兒更是氣得滿麵通紅。

秦歌見這情況,忙拉著林月兒奔出客棧,跑了許久,直到消失在街頭,才說道:“月兒你幹嘛這麽生氣,這樣對身體不好。”

林月兒微微一怔,沒想到這呆子竟然還知道關心自己,心內微甜,口中卻氣呼呼地說道:“哼,從小到大我還沒受過這樣的氣呢,要不是看在呆子你的麵子上,我一定要將這個看似忠厚其實內裏齷齪的大光頭給打成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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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戲弄(下)
秦歌好言相勸,道:“月兒,這些小事我們就不必計較了,犯不著受氣,氣壞了身子可不好。”

“知道……啦。”林月兒沒好氣的應答了一句,尾音拉的長長的,顯然是不願意再聽秦歌的嘮叨話了。

從客棧走出來之後,兩人也忘了牽馬,在小城中轉了許久,未見到一間還有空房的客棧,這令兩人滿臉怏怏,在城中逛了許久之後,終於走的累了,便在城內一間破陋的廟宇中棲身。

入夜,逛了一整天的兩人身子疲憊不堪,也管不得許多,便在廟外的攤子上買來兩張席子,兩人將就著準備在廟中住宿一晚。

待到秦歌睡去,林月兒便睜開雙眼,對著墨黑的夜空,恨恨地說道:“哼,本姑奶奶不報此仇,誓不為人。”說完,趁著朦朧的夜色,宛如一隻蝴蝶般,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我得去看看。”秦歌並未睡去,隻是佯作熟睡,見林月兒出去之後,立馬直起身子,禦風飛掠,遠遠的跟在林月兒身後。

街頭華燈初上,恰恰能夠照亮前方的道路,林月兒幾個穿梭,便來到有個小城中的城主府,隨意掃視了幾眼,貓著身子越過城主府的城牆,直朝府中最為光亮的地方奔去。

秦歌跟在她的身後,覺得頗為好奇,也不知這少女如何能夠尋到這裏,現下林月兒的行動,他已然知曉,她定是去找慧海報仇,借機將慧海給羞辱一番。

且說林月兒,她動作輕靈,趴在窗戶觀望了許久,見慧海在房中念誦經文,頗為投入,渾然不覺門外有一雙眼睛在盯著他。

林月兒口念幾句法訣,黛藍夜空忽而飄來幾朵烏雲,將城主府籠罩在其中,隨著林月兒法訣變幻,平地中忽地刮起一陣大風,異常森寒,秦歌離得較近,隻覺渾身毛骨悚然。

陰風怒卷,吹打著慧海房間的窗戶哐啷作響,房中燭火忽明忽暗,搖擺不定。慧海瞧這情形,停止了念誦經文,起身將窗戶關好,口中不解地道:“怎麽剛才天色還好好的,突然之間就變了,真是奇怪,莫不是有鬼不成。”

“嘎嘎,你說的不錯。”驀地,方才關好的窗戶砰地一聲被彈開,一個麵相慘白且身穿一身雪白衣服的鬼物突然出現在慧海身前,以一種聽起來頗為古怪的沙啞之聲說道:“小和尚你猜對啦,我就是地獄中的白無常,現在索你的命來啦。”

秦歌站在不遠處,忍俊不禁,這林月兒著實有趣,竟然扮鬼嚇人,不過好似這慧海亦是被嚇得一愣。

“哼,惡鬼道妖人,貧僧等你許久了,受死吧。”忽然,慧海大吼一聲,渾身金光四射,手中木魚升入高空,急速回旋,所過之處,遮天烏雲紛紛被攪碎,露出黛藍夜空。

突如其來的變故使得化為白無常的林月兒怔了一下,不過爾後又再次說道:“哼,你這個假冒靜念禪院僧人的小和尚,受死吧。”

倏地,一輪彎月似的兵器從林月兒身後飛出,帶著一縷如水光華,迎頭擊中慧海祭出的木魚。

氣浪炸湧,金光與淡白色光華交纏,所產生的氣浪倏然卷舞,將房前空地上的草皮高高卷起,爾後又再度拋落,更有幾塊泥土怒射,往秦歌之處電射而去。

“哎呀,慧海師兄竟然將月兒當做是惡鬼道中人了,要是他們發生生死之鬥可不好,我得去阻止他們。”思及此,青蓮劍脫手而出,化作一道青色虹芒,將兩柄交擊在一起的兵刃給蕩開。

“住手啊,誤會,誤會啊。”秦歌一溜小跑,跑到慧海與林月兒中間,轉頭對慧海說道:“慧海師兄,你誤會啦,月兒不是惡鬼道的妖人。”

林月兒默念法訣,回複了原身,對著慧海說道:“哼,算啦,本姑娘今天就饒了你,要是再敢惹本姑娘,我可不管那麽多啦。”

秦歌幹笑道:“這個……這是個誤會。”

慧海瞧了一眼他手中的青蓮劍,道:“原來你是青蓮宗的秦歌秦師弟,如此看來,這小姑娘定然不是惡鬼道的妖人了,慚愧慚愧。”秦歌手中青蓮劍可是天音閣為數不多的神兵之一,慧海身為空相之徒自然認得,而且也從門中師弟那處聽見玉芷真人已將青蓮劍贈於秦歌,是以才由劍認出秦歌來。

林月兒則是沒好氣的說道:“是啊,是啊,我是惡鬼道的妖人,你來抓我呀。”

慧海對著她說道:“小姑娘,對不住了,我想你定然是為了白日之事前來,小僧在此給你賠個不是了。”

林月兒偏頭不語,倒是秦歌接過話來,道:“慧海師兄,聽你的意思好像是這裏出現了惡鬼道中的妖人,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原來,有個小城中接連十日都有百姓失蹤,這城主為此傷透了腦筋,追查無果之後,便將這怪事告訴了慧海這個淨念禪院的親侄,因此慧海便奉命前來有個小城除魔,沒想到今日陰錯陽差的引來了林月兒。

誤會一解,秦歌便對著慧海說道:“我身為正道弟子,這除魔一事責無旁貸,我願與師兄一同前往。”

慧海點了點頭,道:“秦師弟道行高深,我早有耳聞,有人從旁協助是再好不過的了。”

望了一眼林月兒,見她正沒好氣的看著自己,微微笑道:“月兒姑娘,你?”

林月兒“哼”了一聲道:“我也去,如果我不在的話,我這仆人跑了怎麽辦,我的看著他。”

慧海雖不明林月兒為何稱呼秦歌為仆人,但見她言語之間對秦歌有著些許關心,是以也不多問,三人稍做準備了一番,便去除魔。

惡鬼道妖人之處慧海也曾細心查過,但因身單力孤不敢貿然前行,此際有秦歌與林月兒兩人相助,這才放心前來。惡鬼道之人棲身之處乃是在有個小城十裏之外的亂葬崗。

走進亂葬崗中,陰風撲麵而來,偶爾可見零星鬼火閃耀,飄蕩於樹林中,而且不時林中還傳出鬼哭狼嚎之聲。林月兒雖然強作鎮定,但畢竟小女兒心性,來到這等陰森之地,心中也是發毛,雙手也不由得抱著秦歌的胳膊,一雙明亮的大眼睛不斷掃視著四周,卻又怕見到鬼物,看了一眼後便將眼睛閉緊,不敢再看。

秦歌覺得有些好笑,一路以來,他覺得林月兒素來大膽,但卻未想到她竟然懼怕這等鬼物,心中更是好奇,為何先前她扮作白無常卻不見有任何反應。

鼻尖幽香陣陣,極為好聞,低頭看去,眼前少女這番嬌弱模樣,極為可愛,看了一會兒,忽然覺得這少女愈發的好看了,心中不免浮想聯翩,滿腦子都是這少女的模樣。

翩然浮想間,耳邊隻聽得慧海說了一聲:“秦師弟,你怎麽了?”

回過神來,隻見慧海滿臉關切,複又想起方才心思,臉上有些發燙,支支吾吾道:“沒事,可能是穿的少了,有些涼。”

慧海目光一轉,看見他身旁緊閉著眼睛的林月兒,目光再度回到秦歌身上,道:“嗬嗬,是有點涼,不過秦師弟你心裏隻怕熱的很呢。”

心思被拆穿,秦歌臉上一紅,好在此刻夜色深沉,瞧不清他這張通紅的臉。這時,林月兒也好奇的睜開眼睛,向四周看了一眼,說道:“怎麽還沒到啊。”

慧海沉聲說道:“我們已經快到亂葬崗深處了,到了裏麵得注意了,這亂葬崗深處據說有個無底洞,凡是跌進去的人沒有一個能活的下來的。

秦歌不禁咋舌,暗道:“看來這無底洞與劍塚中的洞穴也是一樣啊。”爾後,對著兩人說道:“這無底洞中隻怕有一股莫大的吸力,我們千萬不可靠近,不然會被吸進去的。”

前車之鑒,秦歌自然是銘記於心,是以也讓兩人格外注意,上次自己落入其中,若不是有一番奇遇與身上三件神物護身,那一次他必然也會與那些青蓮前輩一般,死於洞中。

過得片刻,三人已經來到亂葬崗最深處,這裏靜的可怕,沒有任何響聲,隻聽到各自的心跳之聲。夜色蒙蒙,氣氛陰森駭人,仿佛混沌一直是這片空間的主題,幸而三人道行高深,催發出的劍光能夠瞧得清眼前的景象。

氣氛一度森然,林月兒更是一顆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緊緊抓著秦歌的左臂,驚恐的打量著四周。

“嗚啊。”烏鴉低鳴,振翅飛向墨黑的夜空,三人被這乍響的烏鴉蹄聲嚇了一跳,林月兒更是將頭都埋在了秦歌懷裏,也不知為何,她竟然對這陰森之地極為恐懼。

“嘎嘎。”隨著烏鴉低鳴之聲過後,三人立身之處的荒地突然迸裂,地底突然冒出無數白森森的骨手,扒開地麵,一具具枯骨從地麵冒將出來,張合著嘴邊的骨骼,一齊向著三人湧來。

“妖孽,出來。”慧海一聲大吼,餘音滾滾,如天雷並奏。聲浪過後,這滿地的骷髏隻是微微頓了一下,爾後又再度向著三人湧來。放眼望去,入眼之處盡皆骷髏,白森森的,極是駭人。

這遍地的骷髏都不斷張合著牙骨,上下碰撞,嘎嘎作響,聽在耳中,慧海與林月兒二人隻覺心神一陣紊亂,忙運起真元,封住耳邊經脈,才覺得心神安定多了。

秦歌倒是不懼,因為他體內浩然正氣充塞,對這些靡靡魔音有著莫大的抵抗力。

“別怕,有我保護你。”秦歌運起隔空傳音之法,挺劍擋在林月兒身前,避免她遇見這些可怕之物。

林月兒心中微覺心安,一雙妙目在秦歌寬厚的肩膀上轉了一圈,爾後笑道:“呆子,有你保護我,我就不怕啦。”話音頗為有些曖昧,但是此刻卻容不得多想,眼前白森森的骷髏正像潮水一般,瘋狂湧來。

劍氣橫空,青光卷舞,劍氣到處,被擊中的骷髏紛紛散架,七零八落的拋向高空,爾後又落在地麵,複又再次聚攏,形成一具新的骷髏。

“師弟,刺它們雙目。”提醒間,慧海手中木魚冒起一陣金光,分散出數十道,皆奇準無比的沒入這些骷髏的眼眶之中,瞬間這些骷髏崩爆裂碎。

秦歌細細觀察,隻見這些骷髏眼骨之中隱約有一道黑氣,似乎是在控製著這些骷髏,當下運起真元,激射出一道劍氣,直穿入骷髏雙目中,蓬地一聲,這具骷髏便化作一蓬骨粉,四下飄灑。

懂得其中竅門,對付起這些骷髏來就輕鬆許多了,激射出道道劍氣,皆奇準無比的沒入這些骷髏的雙目之中,將其雙目中的那道黑氣給擊得土崩瓦解,再也難以凝聚。

其後,秦歌以意念控製青蓮劍在空中回旋,激發出道道劍氣,手中也是不閑著,運轉凝氣成兵神通,刀劈斧斫,以真元凝聚出的十八般兵器,如臂使指,動作之間如行雲流水,瀟灑愜意。

另一方,慧海這個淨念禪院方丈的關門弟子亦是不凡,金色佛光浩蕩而出,像是決堤的春水一般,傾覆蔓延,金光迤邐之處,無數骷髏紛紛爆碎成粉末。

山林間,影影綽綽,盡皆森森白骨,兩人殺了不知多久,這些骷髏竟像是殺不完一般,無窮無盡。

是時,清冷的月光慢慢從天邊升起,冷冽的光芒將這些森森白骨照射的異常慘白。秦歌已然有些驚悸,殺退了如此多的骷髏,雖然這些並不是活生生的人,但是他心中仍是厭倦殺伐,思考間手底也慢了下來。

“啊。”是時,隻聽林月兒一聲尖叫,卻見一具骷髏竄了過來,一對骨爪嘩啦一聲,將林月兒衣裙的下擺給撕下一塊。秦歌慌忙運轉真元,化作一柄長刀,閃電劈下,重重劈在這具骷髏的頭骨之上,碎骨迸爆,這具骷髏頃刻間便四分五散。

“你沒事吧?”秦歌關切問道,一隻手攬著因驚恐而鑽入自己懷中的少女。

林月兒麵色一紅,從秦歌懷中掙紮著站了起來,搖搖頭說道:“沒事,這裏太古怪了,這馭使骷髏之人道行絕高,我們恐怕不是對手,還是先走為妙。”

秦歌臉色凝重,殺到現在,他心中已是明了,這些骷髏定是有人在暗中操控,用來消耗三人的真元,待到三人真元耗盡之時,便是這馭使骷髏之人現身之時。

當下,秦歌一咬牙,以意念引導腦海之中的浩然正氣,轟然勃發,一道浩然金光迸射,宛如擎天之柱一般,直射向高空,倏然炸開,化為星雨飛屑,密集如雨般的擊打在林中骷髏的骨體之上,被這浩然金光沾上的骷髏,立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不留絲毫痕跡。

“這是什麽神通。”慧海驚訝異常,神色古怪的望著秦歌,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極度震驚。

林月兒拍手笑道:“呆子,好樣的,再來呀。”

秦歌幹笑一聲,一屁股坐在地上,渾身汗出如漿,竟然說不出話來,方才他一股腦兒將浩然正氣激發出來,此刻腦袋疼痛如被重擊,席地休息了一會兒之後,方覺好了一些。

“嗚嗚。”隨著一聲怪異的簫聲激響,亂葬崗中慢慢湧出一批僵屍,忽而陰風乍起,巨浪似的層疊拍擊,與這簫聲相互輝映,而地麵上奔跑而來的僵屍亦是淒厲慘叫,森森鬼哭之聲,此起彼伏,激蕩刺耳。

月光下,無數奔走的僵屍群中,一個黑衣人卓立虛空,手中橫著一管玉簫,隨著音律起伏,他的身子緩緩從遠而近,向著三人飄來。

“你是誰?”慧海厲聲叱喝,手中木魚般的法寶隨時都欲出手。

簫聲突止,這名黑衣人揭開頭上的麵罩,露出一張慘白的臉,隨著將玉簫插入腰間,他沙啞的聲音淡淡說道:“你們兩個快滾,這女娃兒留下。”

慧海眉頭一擰,向林月兒望了過去。秦歌看了慧海一眼,默默擋在林月兒身前,對著眼前的男子說道:“我們三人同來,當然也要一同離去,今次擾了前輩的修行,實在是對不住了,我們這就離開。”

雖然秦歌知道此人必定不會安然讓自己三人離開,但是考慮到林月兒的安危,這才存了一絲希望,不過這希望瞬時落空,心內也不沮喪,手中青蓮劍猛然劈出,一道劍氣激射,直指這男子眉心。

“快走。”頃刻間,秦歌便拉著林月兒與慧海並肩逃走,不過還未邁出步子,林月兒忽然驚叫一聲,她身旁驀然鑽出一個渾身腐爛散發著奇臭味道的僵屍,直拽著她的裙子下擺。

秦歌食指一彈,一道劍氣利嘯破空,直接洞穿了這僵屍的頭顱。頭顱被洞穿,這僵屍立時不動,而借此機會,林月兒也將被僵屍拽著的下擺給斬裂。

簫聲又起,激蕩刺耳,林月兒突然臉色一白,口中噴出一口鮮血,卻見得她渾身顫抖,目中露出極度恐懼之色,仿佛看見極為害怕之事一般。

見她如此情況,秦歌心中不由得一陣劇痛,暗送幾道蘊含著浩然正氣的真元進入她體內,這才發現她體內竟然隱藏著一股黑色氣團。

逍遙遊功法全力運轉,腦海之中恢複了一些的浩然正氣也全數被溶於其中,隻見秦歌手中一道金色光芒閃爍,林月兒“噗”地一聲,噴出一大口烏血。

慧海想了一下,說道:“月兒姑娘定是方才來亂葬崗時沾染了惡鬼道中人下的亂神術,難怪她一路上都這般的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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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無底洞(上)
“亂神術。”秦歌一怔,這惡鬼道的邪惡道法層出不窮,但是能夠傷人於無形的道法卻也是不多,其中最令人防不勝防的便是這亂神術,中者完全發現不了,等到真正發現之時,便為時已晚,導致最後神智錯亂,變成癡呆懵懂之人。

秦歌與慧海兩人一個身具萬邪辟易的儒家浩然正氣,一個身具佛門至剛至陽的佛家*力,對於這些歪門邪道之法,自然的便有一種極強的抵抗能力,是以他們這才沒有被這亂神術影響。

雖然浪費筆墨極多,但是這一切都隻在幾個呼吸時間,方才被秦歌劍氣稍微阻了片刻的黑衣人向著三人飛來,那張慘白的臉上看不見任何表情,卻能夠從他雙眸之中看出令人心寒的森森殺意。

頃刻間,這黑衣人手中玉簫一揮,一道烏光迸射而出,這烏光之中無數鬼物淒厲哀號,張牙舞爪地在空中飄舞。這群鬼物一出,四周都刮起一陣瑟瑟陰風,刮體生寒。

“孽障,你竟然以凡人冤魂為引,煉製這等歹毒法寶,真是天理難容。”慧海見狀,驀地一聲暴喝,手中木魚脫手飛出,一陣強烈的金光乍現,在空中形成一片金色雲彩,向著這黑衣人打下。

而此時,秦歌心中憤慨,接觸過幾次惡鬼道之人後,心中對惡鬼道以人魂魄煉製邪法深惡痛絕,一向不喜殺生的他心裏生起一股強烈的殺意,這滾滾殺意直如一股湧入喉間的熱血,浩蕩而出。同時,他體內真元如同脫韁的野馬,從手臂之中透發而出,凝聚成一柄雪白的長刀,轟然斬下。

氣浪乍湧,騰騰翻滾,如怒濤卷雪一般,將兩人方圓十丈內的鬼物以及僵屍給消融殆盡,不留絲毫痕跡,金色光芒與白色刀氣繼續衝撞,轟然擊在這黑衣人身上。

黑衣人卻悠閑地抬起右手,腰間玉簫悠然在手,橫亙於胸前,淡淡烏光閃爍,形成一層極淡的光幕,籠罩在身前。這層光幕雖然看似極薄,但是任憑刀氣與金光碰撞,它仍是絲毫不見碎裂。

秦歌與慧海兩人對望了一眼,皆失聲說道:“靈虛境界。”兩人亦是沒有想到,在這小城附近竟然能夠遇到靈虛境界之人,能夠進入靈虛境界的弟子對於整個修真界來說,都是極少的,一百修道之人中,能夠到達這靈虛境界的,絕對不超過二十人。縱然是道門第一大派青蓮宗,能夠進入靈虛境界的弟子亦是寥寥無幾,當然這其中並不包含青蓮宗中隱居於山野的青字輩高手。

心神劇震之際,這惡鬼道的黑衣人卻是玉簫輕送於嘴邊,頃刻間淒厲詭譎的森森鬼音吹奏,林間陰風蕩漾,漫漫席卷,方才凝立不動的僵屍再次揮舞著布滿屍液的雙手,往三人這邊潮水般撲來。

林月兒雖然亂神術被解,但是看見這等情形,腹中翻江倒海,冒起一股強烈的嘔吐之意,伏在身旁的樹旁幹嘔了起來,好一會兒才直起身子。

秦歌與慧海兩人也是渾身雞皮疙瘩冒起,先前他們未接近這些僵屍,還看不到這等情形,這時僵屍已經離他們不到一丈,借著混沌的夜色,都能將這些僵屍看得個一清二楚。

至此,秦歌強忍著惡心之感,青蓮劍飛出,回旋於這些僵屍之中,汙血四濺,一顆顆麵目可憎的頭顱高高拋起,複又落下,跌落在地麵,發出沉悶的聲響。

“哼。”黑衣人十指連彈,道道鬼氣破空,消融於暗黑夜色之中,爾後憑空出現,凝聚成一個斜口歪鼻的鬼物,從高空之中俯衝而下。

“秦師弟,我去對付這黑衣人。”說完,慧海噴出一口精血,染於自己的法寶之上,頓時這件木魚般的法寶金光大作,將這幽暗陰森的樹林都照射的金碧輝煌,宛如鍍了一層黃金。

秦歌拉著林月兒飛身而起,朝著另一方射去,而那隻鬼物緊隨其後。此間,這鬼物十爪揮動,墨黑鬼氣縱橫交錯,猶如一張巨大的黑網,如跗骨之蛆一般,隨著秦歌不斷變換方向。

左閃右避,運起脫胎於逍遙遊劍法之中的身法之後,秦歌這才擺脫了這黑網的陰影,霍霍劍光,夭矯飛舞,強行將這黑網絞碎。爾後,秦歌一咬牙,嚐試著馭使體內的煉妖壺與古卷,這煉妖壺與古卷乃是無上神器,對這些汙濁之氣極為敏感,若能將之召喚出來,必定能夠破這鬼物,但是嚐試了幾次,這兩件神物都毫無反應,心內怏怏,隻有以劍將這鬼物的骨架擊散了。

林月兒此時也緩了過來,衣袂鼓舞,抬手之間,袖中月晶輪脫手而出,月輪泛起乳白色光華,如同天際皎皎明月。光華如水,傾瀉回旋,像是個陀螺一般,卷起漫天的樹葉,化作一隻隻銳利無比的匕首,直沒入這鬼物體內。

碎肉飛濺,腥臭的血液噴湧而出,聞得這氣味,林月兒不由得再次幹嘔了起來,稍稍運轉真元,這才將體內的嘔吐之意壓了下去。

秦歌輕輕說道:“沒事吧。”

林月兒苦著臉,順了一口氣,說道:“這個鬼物實在太惡心啦,我倒是有些佩服惡鬼道的人,竟然能夠每天與這些鬼物形影不離。”

秦歌輕笑一聲,說道:“這鬼物已經解決掉了,我們去幫慧海師兄吧。”

話音剛落,這隻餘下骨架的鬼物猛地立了起來,眼窩之中突然迸射出兩道紫黑色血氣,擊在毫無防備的兩人身上,爾後骨體散架,徹底爆碎。當是時,秦歌反手將林月兒抱入懷中,以背部抵擋住這詭譎的血氣。

“啊。”登時,秦歌發出一聲悶哼,臉色頓時紫黑,隱約間還能夠見他麵上有烏黑色的血線攢動。而林月兒也被這黑氣殃及,哇地一聲噴出一口腥臭的紫黑色血液,一張俏臉上黑色血線若隱若現。

秦歌心內駭然,運起浩然正氣,將體內黑氣逼出。見林月兒痛苦模樣,心下一橫,低頭將嘴唇印在林月兒櫻唇之上,欲將她體內血氣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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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無底洞(下)
“嚶。”遭逢此變,林月兒驕哼一聲,周身軟綿滾燙,一顆芳心更是猶如鹿撞,砰砰跳動不已。她正值豆蔻年華,從未曆經過此事,驀然被秦歌強吻,心中又氣又惱,又有些異樣的情愫,腦海之中胡思亂想,竟忘了反抗,唯有眨著一雙秋水明眸,怔怔的看著眼前的男子。

秦歌亦是心亂神迷,但事關林月兒性命,心中可不敢亂想,凝神靜氣,引導著自身的浩然正氣,在林月兒體內遊走了一圈,將她體內的詭譎血氣給消融於無。

“你……。”唇分之際,林月兒嬌羞嗔怒,表情紛繁,但明白秦歌乃是為了救她性命,心中想起方才之事,耳根盡赤,臉色漲紅如布,良久才說道:“謝……謝謝。”

心下細細想來,卻有些感動,人生於世,找個為自己擋風遮雨的男子容易,但是若想找個為自己遮擋刀林劍雨的男子那便難如登天,秦歌看似無禮的做法,甘冒生命之險救自己,卻是情深意重。

人孰能無情,饒是林月兒身份金貴,若是一句話,聲言為她舍去生命的不知凡幾,但她都知這些不過是虛言罷了,真到了大難臨頭之際恐怕都躲避不及更遑論為她遮擋刀林劍雨了。

二八豆蔻年華,正是少女心思萌動之時,對那情之一字已然明白一二,不知不覺間,已將眼前這個敦厚的男子深深的烙印在心底。

秦歌默然無語,等候林月兒的懲罰,半晌林月兒才有動作,她嫣然一笑,眼如秋水橫波,蕩滌心神。“呆子,今天這事日後再算,我們去幫那個大光頭吧。”

說完,當先駕馭月晶輪翩然從他身邊飛過,眨眼間就飛出幾丈遠。

秦歌稍整紊亂的心神,緊隨林月兒而去,越過一片樹林,見到不遠處金光閃爍,直衝霄漢,可見慧海正與那黑衣男子鬥的激烈,當下向著金光之處飛去。

“妖孽,住手。”金光亂舞,急速電射,這黑衣人飄然飛掠,手中還提著一個人。秦歌定睛一看,心中駭然,原來這黑衣人提著的竟是林月兒。

卻見得,慧海渾身染血,月白僧衣已經變作赤紅,渾身血痕斑駁,縱橫交錯,觸目驚心,縱是如此,他亦是強咬牙關,死死撐著,方才見林月兒來救,心中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但,林月兒始終未曾經曆過生死之搏,驀然間被這黑衣人尋到空門,失手被擒。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慧海想救卻有心無力,況且身上傷勢極重,剛想禦氣飛行,卻失去重心,跌落在地。

秦歌關切的看了他一眼,見他示意自己去救林月兒,點了點頭,催使著腳下青蓮劍,化作一道青芒,消失於夜色之中。

此時的秦歌,真元可謂是強沛已極,禦劍飛行之下,瞬間便追上這黑衣人,凝氣成兵神通使將出來,真元雄渾如滔滔江水,噴湧前行。

黑衣人察覺背後勁風獵獵,身子扭曲騰挪,堪堪避過了這強絕的一擊。其實這黑衣人今日的目的便是為了林月兒,惡鬼道中人早已謀劃,欲擒住林月兒,以她為人質,逼迫其父與惡鬼道、血煞道合作,共同屠滅道門,但卻屢次三番找不到林月兒的下落。今日這黑衣人一見林月兒,便認出她來,想將她擄走,可是卻被慧海與秦歌阻止,心中恨意滔天,見秦歌孤身一人前來,頓時止住腳步,欲痛下殺手。

“小子你找死。”黑衣人慘白而無任何表情的臉上此刻猙獰無比,微弱的光線照在他臉上,更是增添了幾分恐怖。

“呆子,快走。”林月兒雖經脈被製,但是仍可說話,眼見秦歌孤身涉險前來冒死相救,心中又是高興又是擔憂。

秦歌凝立虛空,青蓮劍高舉,指著這黑衣人的眉心,冷冷說道:“將她放下,不然我要你死無葬身之地。”話語森寒,蘊含著絕冷的殺意,秦歌從未有如現在這般,心中充滿了殺意與滿膺的怒火。

林月兒見他這般模樣,心中覺得此刻這個看似敦厚的男子竟然是如此的高大,一陣意亂神迷後,暗暗念動法訣,準備以秘法衝開體內的禁製。

“啊。”秦歌怒吼一聲,真元滔滔不絕的運轉起來,金色的光芒貫徹天地,而其背後竟然驀然出現一尊虛影,帶著滿腔的憤怒,手中揮舞的兵器縱橫劈斬,卷起萬千枯葉,猶如利矢破空。

黑衣人也未想到,秦歌竟然如此厲害,微一愣神,手下慢了幾分,便被這金光掃中,喉頭一甜,噴出一口鮮血來。這強絕的一擊亦讓他受了不小的創傷。

秦歌心中驚駭,凝神望去,隻見他胸前被斬裂的衣袍之中露出一截黝黑色的肋骨,心中劇震,失聲呼了出來:“你竟然與九黎魔骨合而為一。”

說話之際,暗暗凝聚丹田之中的真元,準備畢其功於一役,拚著受重傷的危險也要將此人斬於劍下。

“死。”黑衣人似乎是真的怒了,手臂一震,其上的血肉嗤的一聲爆裂開來,露出一截泛著黝黑色的手骨。

秦歌自然是知道這魔骨的厲害,就連燕狂歌那等高深道行之輩都奈何它不得,更遑論自己這區區凝華境界了,轉念一想,心神劇震,周身猶如置於冰窖之中,通體寒徹。

“如果惡鬼道與血煞道培養出一批這樣的怪物出來,那整個道門如何能夠抵擋的住。”思及此,心內更是焦急萬分,當下運轉全部真元,湧於右掌,再流轉入青蓮劍之中。

凝氣成兵神通施展出來,再經由青蓮劍激發,威力陡增,一道劍氣擊出,登時卷起滔滔氣浪,轟然鼓舞,直向著這黑衣人襲去。

是時,林月兒嬌喝一聲,月晶輪光華流轉,鏗鏘一聲劈在這黑衣人的手骨之上,爆舞起一陣火星,而她借此機會飛身後退,飛往秦歌身旁。

方才,林月兒以保命絕學衝開體內的禁製,借著這黑衣人抵擋劍氣之時,暴起發難,這才堪堪逃離開來。這一切都隻發生在轉眼之間,林月兒能夠將時間計算的如此準確,可謂是令人歎為觀止。

氣浪交迸,轟然激炸,秦歌與林月兒兩人被這氣浪席卷,登時如風中柳絮,飄搖不定,徑直往地麵墜下。瞥眼掃視,隻見黑衣人渾身黑衣爆碎,黝黑的魔骨也在這交迸的氣浪之中根根盡斷。

驀然間,秦歌隻覺一股龐大吸力及身,與自己一同落下的林月兒被這吸力吸住,筆直往地麵的洞穴之中墜落。

未經任何思考,飛身下去,緊緊的抓著林月兒的皓腕,隨著她一同落入的洞穴之內。

“呆子,你真傻。”

林月兒翩然落下,眼中卻絲毫不見懼意,一汪秋水般的明眸緊緊地盯著隨自己一同落下的男子,仿佛要將他深深的烙印在心裏,不讓自己忘記。

秦歌淡然微笑,心中竟然不覺絲毫害怕,反而有著一絲欣喜,心中暗道:“能夠與月兒死在一起,足夠了。”不知何時,他已然對這個古靈精怪的少女充滿了愛意,或者是在見到她的第一眼,亦或者是當下。

下一刻,天地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無邊的黑暗像是濃的化不開的墨一般,仿佛黑暗一直是這個世界的主題,沒有絲毫的光亮,就連身在咫尺的少女也看不見分毫,唯有彼此的心跳之聲在那相互應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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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絕境
秦歌隻覺耳邊風聲呼呼,也不知下落了多久,仿佛是片刻,亦仿佛是永恒,眼前看不到任何東西,隻有自己的手緊緊地牽著林月兒,隨著她一起下落,一起共赴絕地。

“呆子,你說我們會死嗎?”黑暗中,耳邊傳來林月兒幽幽的話語。

“你怕嗎?”

“咯咯,我怕黑。”

突然間,秦歌仿佛什麽也不怕了,什麽也不在乎了,心中暗想有月兒陪伴,縱然前麵是九幽地獄,縱然前麵是刀山火海,縱然前麵是無底深淵,隻要有月兒在,一切都是極樂淨土。

“唰。”三道金光乍現,將身旁恍無邊際的洞壁照射的金光閃閃,煞是好看。秦歌苦笑一聲,原來是寄居於自己體內的三件神物自動護主了,苦笑之餘,也是慶幸,隻要有這三件神物,兩人倒是不虞摔死。

三件神物在他們身下形成一道金色光幕,拖著兩人的身子,但是卻仍然抵抗不了這洞中的吸力,兩人下落之勢慢了許多。

越往下落,肆虐的勁風越是暴虐,好在三件神物護著,才沒有被這勁風傷著。勁風犀利,林月兒已然不支昏厥過去,秦歌查探了一下她的情況,並不是很嚴重,心內稍寬。這一愣神間,隻覺腦袋一陣暈厥,隨即也昏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秦歌才緩緩的睜開雙眼,入眼處,一片白光刺目,眯著眼睛,觀察了一下周圍的環境。果不其然,這亦是個洞穴,與劍塚的洞穴頗為相似。

這洞穴三丈方圓,洞頂離地一丈高,石壁之上零星點綴著無數顆發光的石頭,將這洞穴照的格外的明亮。其他並無奇特之處,而在他身旁不遠處的地上則分布著幾根白森森的骸骨,顯然是誤入洞穴中的野獸枯骨。

驀然間,他臉色一紅,這才發覺林月兒此刻伏在他胸膛之上,雙手環在自己頸脖之間,姿勢極是曖昧,心猿意馬間,輕輕扭動身子,意圖掙開。如此反複,掙脫不開,唯有默默等待林月兒醒來。

靜靜地看著伏在自己胸膛上的少女,此刻的她清麗不減,如謫落凡間的精靈,渾身散發著一股難以名狀的聖潔氣息,她微蹙的眉頭更令人生起幾分憐意。這少女仿佛正在做著一個恐怖的噩夢,她身子越發的滾燙,清麗的麵容之上露出痛苦之色,微微挺起的瓊鼻不斷微微唏噓著,一抹淚水從她眼中落了下來。

“月兒。”秦歌替她擦去額際的汗水與眼角的淚水,心中憐意大生,一口大氣也不敢出,生怕自己起伏的胸膛硌著她了,呼吸隨即也變得極為緩慢。

少女未見清醒,置身於噩夢之中的她淚水連連,而且還不斷哽咽著低聲呢喃。

秦歌聽不清她的囈語,但是知道她此時必定非常的痛苦,輸入一道真元進入她體內,才緩緩安定下來。

過得片刻,少女才幽幽睜開雙眼,抬眼間看見自己伏在呆子身上,雙手還緊緊的摟著他的脖子,登時臉色一紅,羞澀難當,正欲起身,身子卻一陣力乏,微微直起的身子又傾斜反側,撲在這呆子身上。

秦歌此時非常窘迫,訕訕笑道:“月兒,你沒事吧。”

林月兒心慌意亂,一顆心上下跳動,猶如鹿撞,也不知哪來的力氣,一下子站了起來,為掩飾尷尬,故作凶巴巴地說道:“你這個呆子,看你表麵忠厚老實,沒想到卻是個斯文敗類,哼,這事暫且記下,再有下次,我一定饒不了你。”她渾然不知,上次秦歌親她之時,她也說過類似的話來。

秦歌點頭稱是,曲腿跳了起來,卻不料脖子一陣酸疼,當下便失聲痛呼了出來。

“啊,呆子,你怎麽了。”林月兒滿臉關切,芊芊玉手放在他頸脖之間,為他按摩起來。

“不妨事的,隻是脖子僵了而已,太久沒動了。”說完,很自然地往自己脖子伸去,卻不料正將林月兒芊芊玉手抓了個正著。

“啊。”林月兒如被電亟,玉手慌忙抽了出來。

秦歌一愣,好不尷尬,忙向四周看了過去,跑到洞壁處,敲敲打打,尋找出路。

林月兒亦好奇的走了過來,明亮的眼眸掃視了四周一眼,在牆壁之上敲擊,欲尋到出路,可是將洞壁都敲了個遍,絲毫沒有任何動靜,也覺察不到什麽機關。

最終,林月兒望著頭頂的洞口,禦氣飛掠,但剛飛至洞口,便遇到一股龐大的推力,登時如被重錘撞擊,折翅蝴蝶般翩然倒飛。

秦歌瞬間反應過來,以真元凝聚出一道屏障,將林月兒拖住,令她避免受傷。

林月兒驕哼一聲,怏怏地說道:“這是什麽鬼地方。”轉而,神色一暗,道:“呆子,我們出不去啦。”

秦歌默默地點了點頭,看著四周流離變幻的石壁,說道:“這洞穴與青蓮宗劍塚洞穴相似,是個絕地,任憑你道行如何高深,絕難逃出。”

林月兒臉色一變,嬌喝一聲:“破。”月晶輪夭矯橫空,猶如電舞,一道月白色的光華從月晶輪中迸發而出,劈在這絢爛奪目的石壁之上。

“蓬。”光華大作,月晶輪忽而回旋,徑直往林月兒之處電射而來。異變突起,林月兒驚慌失措,隻覺一股勁風撲麵,刮麵生疼,如此近的距離如何躲避的及,眼見這月晶輪便要回旋擊來。

忽而,秦歌暴起而動,風馳電掣般奔去,間不容發之際,揚起雙掌,鼓蕩起浩蕩真元,層疊拍擊在月晶輪之上。而這月晶輪本就灌注了林月兒的真元,再由這古怪的石壁反擊,威力陡增。

將這月晶輪拍飛之後,秦歌連退幾步,歪著身子撞在林月兒身上,臉色慘如白紙,雙手幾欲斷折,疼痛難耐。

“呆子,你沒事吧。”林月兒眼圈一紅,見他慘白臉色,心中不由得一痛,哽聲道:“呆子,你真傻,每次都強出頭,要是你死啦,我一個人……一個人。”臉色羞赧,話鋒一轉繼續道:“我一個人會害怕的。”

秦歌嘶聲說道:“月兒,我沒事的,我會陪著你,一直到死。”雖是冷汗涔涔,雙手疼痛入骨,但是見少女這羞赧模樣,心中卻是溫暖,話語之間流露出濃情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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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傾心
過得三個時辰,兩人已是將這洞穴探尋了個遍,但仍未發現有任何出路。不由得氣餒,臉上黯然,秦歌倒是無甚憂卻,言笑盡歡,轉而林月兒也心情大好,一掃先前陰霾。

聊得許久,秦歌隻覺腹中饑餓,轉念一想,心中冰涼一片,因為兩人此刻麵臨著一個巨大的難題——沒有糧食與水了。默然片刻,苦笑道:“罷了,看來我們是要死在這裏了。”

林月兒也一臉苦色,道:“呆子,看來我們撐不了幾天啦,哎!”

秦歌忽而笑了出來,從懷中掏了一掏,卻是掏出一個饅頭,笑道:“哈哈,昨夜甚餓,便在客棧之中拿了幾個饅頭,還剩一個。”說完,剝開包裹著饅頭的紙皮,遞給林月兒。

林月兒臉色一寒,陡然變白,麵色變得冰冷,別過頭去,一言不發。

秦歌不明就裏,不知為何她方才還言笑晏晏,頃刻間就這般一言不發,遂關切問道:“月兒,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運起真元,輸入一道真元進入她體內,查探不到任何狀況。

林月兒回過頭,看著呆子一臉關切模樣,心中稍覺愧疚,說道:“呆子,對不住啦,我……我不想這樣的。”說完,明眸流轉,怔怔盯在那個饅頭上,顫抖著雙手接了過來,緩緩的放在嘴邊,輕輕一咬。

眼淚簌簌落下,滿臉玉箸縱橫,喉間哽咽,口中饅頭更是難以咽下,一陣劇烈的咳嗽,饅頭屑子吐了出來。

“月兒,你到底怎麽了?”滿臉關切,看著少女這般痛苦模樣,真個是心如刀絞,卻又無計可施。

林月兒放聲痛哭了起來,哭得梨花帶雨,好生悲切,哭完之後,將手中饅頭咬牙吃完,像是發泄了無數怨氣一般,再又破涕而笑,擦幹眼淚,道:“反正快死啦,呆子你聽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說完,兩人正襟危坐,林月兒淒然道:“從前有個懵懂無知的小女孩,她與她的娘親一起住在小鎮上,忽然一天洪水來了,這對母女被大水衝走了,幸而這女孩兒的娘親在大水中抱著一截木頭,才避免被洪水淹死,這對母女顛沛流離,來到另一個小鎮上,她們三天都沒吃過東西了,這女孩兒實在是太餓啦,看見小鎮上有人賣饅頭,叫嚷著要吃饅頭,但是這女孩兒的娘親身無分文,買不起饅頭。”

說到此處,淚水盈眶,聲音哽咽,秦歌與他並坐,拍了拍她的香肩,聊以安慰。林月兒強自歡笑,繼續道:“那個小女孩實在是太餓了便跑到那個賣饅頭的攤子上,搶了幾個饅頭,那個攤子的主人追來,想要打這個小女孩兒,但是小女孩兒的娘親替她擋了下來。”

淚如決堤洪水,洶洶淚水滾滾落下,浸濕了胸前的衣衫,少女幾乎是失聲痛哭,哭哭泣道:“後來,這個小女孩兒的娘親被這攤子的主人給活活打死了,那個小女孩兒看到之後,便昏過去了。”

“再後來這小女孩兒被她父親救醒了,但她的娘親再也活不過來了,這個小女孩兒看著她娘親的屍身,她娘親身上傷痕累累,讓人看見都覺得恐怖。但是,這小女孩兒的娘親臉上卻一臉的慈愛,她手中還緊緊抓著一個饅頭,想將這個饅頭給她女兒吃。”

林月兒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緩緩轉過頭,盯著秦歌的雙眼,說道:“從此以後,那個女孩兒看到饅頭就會想起這段往事,每次想起這件事,這個女孩兒心中都悲痛欲絕,無盡的悔恨與悲痛每夜都折磨著這個小女孩兒,永遠永遠。”

“嗚嗚。”話一說完,女孩兒便撲入秦歌懷中,嚶嚶哭泣,仿佛要將心中無盡的悔恨與悲痛都哭將出來。

憐意大起,將這女孩兒攬入懷中,任由她的淚水衝刷著胸前的衣襟。直到,女孩兒哭的累了,她才沉沉睡去,臉上淚痕猶在,我見猶憐。

秦歌喟然長歎,這個看似無憂無慮的少女竟然有著這樣的悲痛往事,雖然她並未說這小女孩兒是她自己,但是秦歌又怎會不知呢。

如此過了兩天時間,兩人已餓得饑腸轆轆。林月兒哭過一場之後,心情卻好了起來,雖也餓得前胸貼後背,但是依舊容光煥發。

秦歌苦笑道:“再過幾天,我們縱然不被餓死,也要渴死啦,這洞中水係靈氣奇缺,我連凝冰訣都施展不出來了。”

林月兒反而不急,說道:“不知道死後能不能在地府之中看見娘親的魂靈,如果能找到娘,就算是死也值得啦。”

聽及此,秦歌滿臉哀傷,喃喃道:“我自小就沒見過我娘與爹爹,到了地府恐怕都找不到他們了。”

林月兒問道:“你爹娘是怎麽死的?”

秦歌茫然的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秦氏一族是因為幫玄青子掌門躲避仇家追殺,才被牽連進來的。我也曾多次問過玄青子掌門,可他都不說。”

林月兒滿臉氣憤,道:“血海深仇,不共戴天,玄青子這個老不死到底是怎麽想的,竟然連仇人都不告訴你。何況他乃是道門第一高手,要想報仇那還不是輕而易舉,為何他像個無事人一般。”

秦歌一呆,搖了搖頭,說道:“掌門對我恩重如山,他定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再說以我現在的道行,就算知道了仇人是誰,也難以報仇,更何況我們困在這洞中,難以逃離,隻怕要餓死於洞中了。”

林月兒嫣然笑道:“呆子,不說啦,反正我們時日不多,就聊點開心的事吧。”轉而,雙眸凝視著他的雙眼,嬌笑道:“我看你好像對饅頭情有獨鍾,真是有趣呢。”

秦歌嗬嗬道:“是啊,我從小流浪,能夠吃到香噴噴的饅頭可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呢。”神思遙想,往事如畫,曆曆在目,永樂鎮中,青蓮山間,事無巨細,皆款款而談。

林月兒聽的入迷,時而為他悲痛遭遇噓唏不已,時而為他憨厚秉性大加讚歎,時而為他與郝仁之間趣事捧腹大笑,渾然不顧女兒家的儀態。

秦歌見她笑的開心,一向口才笨拙的他不知為何竟然變的舌燦蓮花,每每一兩句話就將林月兒逗的咯咯大笑,兩頰笑渦,霞光蕩漾,令他看的目瞪口呆。

這一番談話,已近四個時辰,兩人渾然不覺腹中饑餓如打鼓。說了四個時辰,秦歌已覺口幹舌燥,但是見林月兒依然興致勃勃,是以搜腸刮肚,將自己從玉虛殿中看過的雜學野史一一道來。

無形間,兩人之間幾近到了無話不談的地步,兩顆心也在不知不覺間緊緊係著,彼此相擁,不離不棄。

過了三日,兩人已經唇幹舌燥,說話也有氣無力,隻有兩隻手緊握著,不曾放開。探頭望去,隻見林月兒嘴唇幹裂,氣息微弱。眉頭一蹙,抽出手來,拿起青蓮劍在手腕上用力一割,鮮血汩汩而流,湊到林月兒嘴邊,喂她喝下。

林月兒神智昏迷,忽覺口邊有一道水流穿過,不覺用力吸了起來,這溫熱的水流吞入喉間,頓覺喉間那火燒火燎的感覺好了許多,用力吸了幾口,全身如被甘霖沐浴,渾身舒坦,不知不覺間,沉沉睡去。

秦歌抬起雙手,止住手腕上的傷口,默默運功打坐,盡量避免損耗體內的能量。

又過得三日,秦歌臉色越來越蒼白,而林月兒則是精氣十足,這令林月兒狐疑不已,屢屢詢問,卻總是得不到頭緒。當下嬌嗔道:“呆子,我很生氣,你生病啦,看你臉色這麽蒼白,要是你死了,我也不活了。”說完,眼圈一紅,揮手拉著秦歌的手腕,說什麽也要為他診斷。

不容秦歌推脫,反手撩開他的衣袖,入眼處觸目驚心,見得他手腕傷口深可見骨,一隻手掌毫無血色。驀然明白過來,舉劍架在頸脖之上,厲聲道:“呆子,若是你再做這樣的傻事,我就自絕於你麵前。”

秦歌慌忙道:“月兒,別做傻事,我死不足惜,但是我不想你死,隻要有一絲機會,我們都要去嚐試。”

“若你死了,我也不活啦”轉而哭道:“你倒是好,若先走了就能棄我於不顧,不用經曆死別的痛苦。哼,我可不想你死後,麵對著你冷冰冰的屍體。”

“月兒,把劍放下,我答應你就是了。”

林月兒破涕而笑,輕輕拂過秦歌手腕上的傷痕,柔聲說道:“呆子,疼嗎?”

芊芊玉手,柔情萬千,拂過手上的傷痕,頓覺冰涼,極為舒服,傷口那火辣的疼痛也減弱了許多,怔怔看去,此刻的少女柔情萬種,眼波如秋水,洋溢著濃濃愛意。

林月兒見他看著自己那般癡呆模樣,嫣然笑道:“呆子,你看我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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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生死相許
深情凝望,這少女明眸皓齒,雪膚櫻唇,姿容清麗絕倫,且容顏有些蒼白,增添了幾分柔弱,令人愛憐。臉上表情似笑非笑,一雙明眸如同皎皎明月,又如一汪清澈的湖水,不染半點塵埃。

“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笑談詞窮,唯有以詩應景,方能表達心內感覺一二。

林月兒咯咯笑道:“是嗎,那你喜歡我嗎?”

秦歌楞了一下,點了點頭。

少女忽而一怔,臉色羞紅,嬌嗔道:“你這呆子看起來老實,沒想到這麽會花言巧語,也不知道你們青蓮宗有多少無辜少女被你騙了。”

秦歌訕訕一笑,言之鑿鑿,道:“我心裏隻有你。”

林月兒吐了吐舌頭,扮了個鬼臉,嫣然笑道:“這樣好啊,那你娶我。”

秦歌一愣,忙擺手說道:“我……。”

林月兒不容他多說,拉著他跪了下來,與他一同在地上磕了三個頭,爾後嫣然道:“好啦,已經拜過天地了,今後你可別想拋棄我了,哼哼。”

秦歌憐惜道:“月兒,我不會拋下你的,就算死我也要死在你後麵。”

林月兒嬌哼一聲,白了他一眼,杏眼圓瞪,氣呼呼地道:“什麽!你竟然詛咒我比你早死。”說完,噗嗤一笑,如雲開雨霽,陽光明媚。

爾後,林月兒又拉著秦歌坐下,道:“呆子,現在拜了天地,該喝交杯酒啦。”

秦歌仍如置身夢裏,微一愣神,這才說道:“可惜這洞中沒酒,這交杯酒是喝不成啦。”

林月兒笑吟吟地盯著他,說道:“誰說這交杯酒喝不成啦,你看這美酒不是來了嗎。”指尖凝聚出一道真元,往自己皓腕割去,殷紅鮮血汩汩而流,湊到秦歌嘴邊,道:“呆子,我喝了你的血,交杯酒算是喝了,現在該輪到你啦。”

秦歌頓了一下,張嘴在她皓腕上淺淺吸了一口,爾後將她手中經脈封住,怕她失血過多。

林月兒輕輕撫摸著手中的傷口,眼噙淚水,道:“好啦,從此以後,你體內流著我的血,我體內流著你的血,永遠都不能分開啦。”

時光流逝,第九日期間,兩人已氣息奄奄,但仍彼此相擁,眼中飽含柔情。此際,兩人幾近油盡燈枯,渾身都覺得冰寒徹骨,隻有彼此相擁在一起,相互取暖,才覺得好過一些。

“月兒,是我沒用,不能救你出去,如果可能的話,就算拚了我這條命,也在所不惜。”話語斬釘截鐵,飽含濃情。

林月兒倚在他懷中,咯咯笑道:“我還是那句話,如果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話分兩頭,卻說慧海和尚,那日在原地久等兩人,都未見他們的蹤跡,前去查探,見滿地狼籍,心中甚是擔憂,細細搜索了幾次,並未發現兩人的屍骨,這才稍微寬心。

等了半日,直到霞光破曉,朝陽冉冉,心中以為二人定是回到城中。在城中找了三日,仍未發現他們的蹤跡,他這才焦急萬分,複又去亂葬崗仔細搜查,驀然看見這無底洞,驚駭絕倫,料定二人定是掉入這無底洞中,想去救,卻難以抵擋這股龐大的吸力。

細想之下,便轉回師門,請求空相前來救助。幾天時間來回,才請出方丈與一眾師叔前來。

空相麵淨無須,寶相莊嚴,身著一身紫金袈裟,手中持著一串碧玉念珠,念珠晶瑩剔透,耀人耳目。念珠之上,閃爍著淡淡的金光,隱約間可以見到佛門“卍”字忽閃,奇異無比。

空相身後跟著三位與他年紀相仿的僧侶,皆一副寶相莊嚴的模樣。

空相神色凝重,對著身後三位高僧說道:“眾位師弟,秦師侄因救慧海徒兒而遭此厄難,這乃天大恩情,我們就算是拚了這一身道行,也要將秦師侄安然無恙的救出來。”

三位神僧一齊說道:“慧海師侄乃我淨念禪院方丈繼承人,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對我們淨念禪院是個極大的打擊,秦師侄如此恩情,我們當盡全力而為。”

空相麵色一整,盤腿而坐,燦燦佛光普照,將周遭映照得金光流離。他身後三位淨念禪院高僧皆在同時盤腿升空,璀璨的佛光蕩漾,如同圈圈漣漪般四下散開。

“慧海,為我們四人護法。”突然,金光大盛,隻見空相與三位神僧一起飄在空中,各自拍出一道浩瀚掌力,匯聚成一條光柱,轟的一聲拍入這無底洞中。

光柱持續不斷,轟然落下,這無底洞吸力莫大,漩渦似的將這道光柱席卷入洞中。這四位高僧佛法高深,噴薄而出的金光,洶湧澎湃,就連慧海亦不敢靠近。

“乾坤逆轉,四象輪回。”空相大喝一聲,猶如霹靂驚空,四位神僧分座四方而立,雙掌朝天,手托佛家“卍”字,橫空流舞,頃刻間這四個佛家“卍”字轟然擊在一起,向著無底洞碾壓而下。

狂風呼呼,獵獵肆虐,四個佛家“卍”字標記合而為一,轟在無底洞內,這洞中吸力頓時逆轉,一股浩蕩的氣浪從洞中噴薄而出,白色氣浪衝天炸湧,像是一陣龍卷風,螺旋衝天,片刻間隻見幾條森森白骨從洞中飛出,進而兩個身影緊隨其後。

“秦師弟。”慧海麵色狂喜,乘風而上,運轉全身的佛力,撕開漩渦似的勁浪,將衝天而起的兩個身影緊緊抓在手中,腳踏虛空,橫掠閃舞,轉眼間就脫離了這股漩渦流。

慧海大和尚光頭上汗珠涔涔,他方才可謂是運起了全部佛力,這股漩渦似的勁浪威力巨大無比,險些將他體內筋脈給衝擊的盡斷,縱然是如此,他心中極是快慰,自己救下來的這兩人正是秦歌與林月兒。

空相與其他三位神僧也落了下來,查探了秦歌與林月兒體內的狀況,臉色有些凝重,皺眉道:“他們兩人氣息微弱,情況不妙。”

慧海欲言又止,小聲道:“師傅,大還丹。”

空相看了他一眼,笑道:“你這廝,竟然胳膊肘往外拐,我這大還丹現今也隻剩下了三顆。”另外三位神僧莞爾一笑,對這兩個表麵看來寶相莊嚴,實則內裏卻是大大咧咧的師徒倆頗為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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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文比場
空相喂他們服下大還丹,這大還丹不愧是淨念禪院金貴無比的療傷聖藥,轉眼間兩人蒼白的臉色逐漸紅潤了起來,隻是他們仍在昏迷之中,還未醒來。

空相對慧海說道:“將他倆送回有個小城吧。”

慧海點了點頭,提起二人,與四位高僧並行,乘風踏步間,已是到了有個小城的城主府邸,慧海將倆人安置下來,便來到城主府大廳,正見空相與城主王回交談甚歡,而另外三位師叔則是端坐一旁,閉目養神。

城主王回見慧海走了進來,忙說道:“侄兒來得正好,這次亂葬崗之事解決的甚好,自此之後這附近再也沒有聽說過有百姓莫名其妙失蹤之事發生了,這可是喜事一樁啊。”

說完,便向空相拱了拱手,起身告退。

空相問道:“秦師侄怎麽樣了?”

慧海答道:“暫時無恙,隻是身子有點虛,得靜養兩三天才能恢複過來。”

空相頷首說道:“如今妖孽作亂,洛陽更是魔影重重,隻怕血煞、惡鬼兩道近日就會發動血河大陣了。”

且說秦歌,服下大還丹之後,渾身都暖洋洋的,爽利無比,直到臉頰感到有些溫熱,這才睜開雙眼。眼前之景令他大吃一驚,自己明明被困在無底洞,為何現在竟然在一間屋內,心內懷疑是在做夢,不相信的用力掐了一下手臂,劇痛傳來,這不是在做夢,登時心下狂喜。

狂喜過後,踉蹌下得床來,往屋外走去,口中不斷呼喚著林月兒的名字。拐角處,隻見少女麵色紅潤,翩然而立。少女見得心上人來了,嘻嘻笑道:“呆子,你醒啦。”

秦歌看了看四周,鳥語花香,驕陽明媚,見少女清麗模樣,呐呐問道:“月兒,這是哪裏?”

少女托著腮幫子,眨了眨眼睛,嫣然道:“這裏是地府,我們已經死啦。”

秦歌一怔,神色有些黯然,旋即神色稍整,道:“隻要有月兒你陪著我,一切都足夠啦。”

林月兒臉色一紅,白了他一眼,道:“你這呆子越來越會討好人家了,我可不能被你騙了,哼哼。”忽而,想起自己的身份,臉色變得淒然,眼中淚水泫然欲滴。

秦歌走了過來,將她抱在懷中,安慰道:“月兒,別怕,有我在。”

少女神色淒然,喃喃道:“呆子,如果我是壞人,你還會喜歡我嗎?”

秦歌嗬嗬笑道:“如果我家月兒是壞人,這世界上就沒有好人啦,不管你是什麽人,我還是一樣喜歡你。”

遭此露骨表白,少女心內蜜甜,臉上卻裝作一臉不高興,嘟著嘴說道:“呆子,你變壞啦,越來越油嘴滑舌了。”

“哈哈,看你們有心情在這打情罵俏,想來是恢複的差不多啦。”隨著一個渾厚的聲音傳來,隻見慧海和尚端來兩碗米粥,放在兩人麵前,說道:“你們幾天沒吃東西了,應該很餓了吧。”

秦歌驚訝絕倫,失聲道:“慧海師兄。”心中瞬間明白過來,自己還活著,看了少女一眼,見她笑的正歡,原來是她在耍自己。

兩人久未進食,雖服下一枚大還丹,任何傷勢都能治療,但這肚皮之事卻是它醫不了的,這時聽慧海提起,頓覺肚中饑腸轆轆,咕咕作響,也顧不得儀態,將放在麵前的大碗米粥喝了個精光。

吃完之後,慧海笑道:“秦師侄,師傅有請。”

秦歌有些好奇,自己與空相方丈素未謀麵,為何會得他青睞,是以不解道:“慧海師兄,空相大師找我有什麽事嗎?”

慧海神秘一笑,道:“天機不可泄露,你去了就知道啦。”

與林月兒告了個別,便隨著慧海一同前去空相所在之處。

來到大廳,隻見空相正襟危坐,一雙眼中帶著善意,不斷打量著秦歌,而另外三位神僧也是慈眉善目,目光不斷在秦歌身上打轉。

秦歌善意一笑,對著堂中四人說道:“晚輩秦歌,拜見各位大師。”

空相微笑地點了點頭,溫言說道:“師侄不必多禮,請坐吧。”

秦歌坐下之後,空相麵色略帶疑惑,問道:“師侄可與我淨念禪院的無名師叔有些緣果?”

秦歌一頭霧水,心中細細回憶一遍,好似自己從未見過像空相這般寶相莊嚴的高僧,若要論起來,他倒是與空色在青蓮宗講壇有過幾次接觸,而且也討論過一番佛法,可謂受益良多。

秦歌搖了搖頭,溫聲道:“小子從未與無名大師有過接觸,不知空相師伯為何有此一問?”道門向來以輩分相稱,秦歌本就對淨念禪院高僧極為敬仰,心中莫名的有著一股親切感,是以稱呼也親昵了許多。

空相“哦”了一聲,看了其他三人一眼,這三人也是不解地搖了搖頭,轉而對秦歌說道:“這就怪了,前幾日我去後山拜見無名師叔,突然聽他提起秦師侄,說你近日有一劫難,若是不幸遭劫,就讓你前去找他。”

秦歌驚聲道:“無名大師真這麽說過啊,那該怎麽辦?”心中料想,這無名說的定然不假,但思來想去,卻無頭緒,再一想起血煞道與惡鬼道之事,這劫難必定是出自於這兩邪道。

雖是如此,但聽聞血煞、惡鬼兩道惡行,義憤填膺,朗聲道:“多謝師伯指點,雖然有此劫難,但我身為道門中人,除魔衛道乃是我正道弟子的責任。”

空相見他說的義正言辭,欣然道:“好,果然是青鬆師弟教出來的高徒,若是他日除去這兩道,還望師侄務必去淨念禪院坐一坐,我那無名師叔可是盼望已久了。”

回來之時,秦歌便百般打聽,從慧海口中得知,這無名可是淨念禪院輩分最高的高僧,沒有人知道他的來曆,隻知道他是淨念禪院之中最年長,也是最難以令人接觸的高僧。

慧海也隻見過這無名幾次,跟他沒有過接觸,隻是寥寥說了幾句。秦歌聽在耳中,也覺得奇怪,但是見林月兒翩然而來,壓下百般思緒,道:“月兒,你在這幹什麽?”

林月兒嬌羞道:“我看你許久未來,有些擔心,所以來看看你。”

慧海嗬嗬笑道:“好啦,我有要事去辦,就不打擾你們談情說愛了。”

三日後,秦歌與林月兒兩人身子完全複原,而空相與慧海等人早已離去。此番,兩人禦劍飛行,放眼望去,浩浩千裏之景,盡收眼底,二人險死還生,看著眼前的景物都覺得格外亮麗。

佳人在側,鼻尖還傳來淡淡幽香,心奪神搖。腳下仙劍如虹,流光似的劃過長空,全力飛行之下,直逾閃電,眨眼間就飛出幾十裏開外。

神都洛陽,熱鬧非凡,車如流水,行人如潮。不過此刻洛陽的天空卻是陰沉沉的,烏雲密布,眼見是有一場傾盆大雨,不過雖是如此,但是洛陽人潮卻絲毫沒有被阻隔,依舊如潮湧。

秦歌與林月兒緩步走在擁擠的街頭,心中茫然,如此人山人海,也不知去哪尋找自己門中師兄。林月兒思索片刻,說道:“此刻論道大會時期,都往朱雀廣場湧去,你門下師兄說不定就會在那裏。”

秦歌覺得有理,便拉著林月兒,隨同人潮一起前往朱雀廣場。此際,論道大會武比異常激烈,劍光霍霍,刀光如浪席卷,台下觀看之人亦是連連呼好,不過在秦歌眼中,卻隻覺普通。

四下仔細觀看,卻未發現一個青蓮宗弟子的身影,心情怏怏,提不起興致來。

看了一會兒,便覺索然無味,林月兒亦是如此,滿臉鬱悶,歎道:“這論道大會的武比怎麽就這水平,真是太讓人失望啦。”爾後,眼眸一轉,拍手笑道:“不如我們去瞧瞧那文比,興許還有些看頭。”

文比則是當今朝廷為天下讀書人特地召開的一個辯論大會,秦歌算得上半個文人,對這文比也很是好奇,經林月兒這麽一說,來了興致,拉著她直朝文比之處跑去。

這文比場地比起武比場地來說,倒顯得清新淡雅,也不像武比場地鬧哄哄的。場中央設置幾排書桌,古典素雅,而場下則是分立一排青銅編鍾,襯托出一股盎然的古意。

場中,翩然走來幾位豐神俊朗的書生,皆手持折扇,溫文爾雅,自有一股儒者飄逸之風。陸陸續續,又有十數位翩翩君子般的文人昂首走來。

秦歌心中驚駭絕倫,先前以為自己修煉出浩然正氣,算得上是儒家大者了。但是現今看來,自己與這些人相比,就像是個運氣好的懵懂少年。

以儒家望氣之法觀之,卻見得這些文人頭頂皆散發著淡淡金光,經久不散,雖然並不是浩然正氣,但是離能夠修煉出浩然正氣,隻是隔了那麽一層薄膜,隨時都有可能化繭成蝶,修養出真正的浩然正氣。

數十股精氣衝天,秦歌亦被這些精氣壓的喘不過氣來,運轉體內真元,這才覺得壓力突減,不由得長出一口氣來。

爾後,又有幾名白衣翩躚的儒者施施然而來,秦歌卻不敢再以望氣之法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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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文戰(上)
這一會兒,又見幾位儒者魚貫而入,其間竟然還有秦歌熟識之人。五年前相遇的王洛,此刻他已過中年,談吐間自有一股翩翩風度。

王洛見了秦歌,臉上一喜,對身邊文人告了個罪,快步往這邊走來,拱手道:“秦兄弟,一別數年,別來無恙啊。”

秦歌微笑道:“原來是王大哥,秀玉夫人現在可好?”

王洛臉上浮出喜意,道:“一切安好,要不我派人將她叫來。”

秦歌擺手說道:“不必了,不必了,隻要得知秀玉夫人安好,我也就無甚掛記了。”

說話間,一眾儒者皆齊聲高呼,城門口,一個家丁裝扮的中年男子攙扶一位風燭殘年的老者步履蹣跚而來。眾儒者慌忙移步去扶,神態恭敬無比。

老者滿臉皺紋,彎腰駝背,老態龍鍾,但雙眼卻是清亮如繁星。

由王洛解說得知,這老者乃是當世大儒趙臨淵,德高望重,而且對後輩也極是關照,縱然是這一群眼高於頂的儒者見了他,也不敢露出任何高傲姿態,紛紛持學生之禮。

秦歌對這老者肅然起敬,像這等胸懷廣闊的大儒,世間罕見,持學生之禮實屬應當。

趙臨淵頷首笑道:“諸位如此熱情,倒是令老夫汗顏,今年這文比,老夫就再次腆臉做一回評判了。”

一眾儒者次第而坐,秦歌與林月兒兩人坐在最下首,與王洛並排。

這次文比,一如往常,由趙臨淵出題,座下儒者解答,最終結果由趙臨淵評判,贏得頭魁者,榮獲趙臨淵墨寶一幅,價值連城。

“等一等。”正見一個儒者騎馬飛奔而來,這儒者白衣皓雪,麵如冠玉,風度翩翩,且手持金絲折扇,下得馬來,拱手說道:“本王來晚了,還請趙先生恕罪。”

“啊,上屆論道大會頭魁,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新科狀元郎,聖上最倚重的東王,他竟然也來了。”

王洛小聲說道:“這個人名叫李東狂,十二歲高中狀元,上屆論道大會,浩然之氣迸發,竟然引來諸子聖賢精氣,風頭一時無兩,而且他還是當今聖上最為倚重的臣子,被封為東王。”

秦歌看了他兩眼,這東王的確是個翩翩美男子,可是秦歌心中不知為何對他生出一股極其討厭的感覺來。

不過,好像王洛臉色有些不善,再反觀自己身旁這些儒者,皆忿然作色,看這模樣,直欲吃人。

再說這李東狂,環顧四周,卻發現並未有空餘座位,忽而會心一笑,使喚身旁奴仆,搬來一張小凳子,放在趙臨淵身前,微微笑道:“先生年事已高,這太師椅坐著定然難受,學生實在不忍,特搬來這張楠木凳,還請先生移步。”

話語之間雖然恭敬無比,但是羞辱之意昭然若揭,趙臨淵乃是天下文人榜樣,地位崇高,李東狂這一番話說出來,不啻於當麵扇了這群儒者一個重重的耳光。

“李東狂,你這是什麽意思。”

群情激憤,口誅筆伐,一時間眾儒者皆義憤填膺,起身站立,要李東狂一個交代,這群儒者皆是天下讀書人中的翹楚,身具文人風骨,輕王侯,慢公卿,是以紛紛開口罵將起來。

李東狂微微一笑,紙扇張合,風輕雲淡道:“趙先生年老體衰,難免老眼昏花,這論道大會文比評判乃是重中之重,切不可草率行事。”

王洛壓製心中忿然之意,低聲道:“這東王一向囂張跋扈,而且也不知從哪學來奇門異術,迷惑聖上,屢次掀起中原與狄夷間血戰,惹得天下民聲載道。”

秦歌心中驚駭,說道:“他為什麽要這樣做?”

王洛恨恨道:“相傳他乃是某邪派中人,更有傳言說他想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以便複活邪派先祖。”

秦歌失聲驚呼:“血煞道。”好在林月兒見機快,將他嘴巴捂住,這才沒有傳到李東狂耳中。

李東狂微微一笑,手中折扇一張,扇麵之上,以金絲鏤刻兩個大字,龍遊蛇走,定睛看去,卻是君子二字。他微微笑道:“還請趙先生就座,這論道大會就讓本王主持,今日命題,則是這君子二字。”

林月兒嫣然笑道:“真是有趣的緊呢,這個假君子在這妄談君子之道,我們暫且看看他能玩出什麽花樣來。”

趙臨淵布滿皺紋的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溫言道:“東王如此厚愛,老夫實在是無福消受。”轉而,又繼續說道:“東王既然想做評判,我就將這位置讓於你便是了。”

說完,緩步走下台來,一眾儒者紛紛讓位,趙臨淵則在邊上尋了個位置,手捏狼毫玉筆,筆墨揮灑,瞬間就寫出一個字來,吩咐身旁仆人,送到李東狂手中。

李東狂伸手隨意接了過來,笑道:“先生這個仁字寫的妙,本王就暫且收下了。”

趙臨淵頷首歎息道:“東王乃我儒門難得一見的人才,若是你能悟得儒家真義,我儒門必將會再出一個聖人,言盡於此,還請東王三思而行。”

李東狂躬身微笑道:“多謝先生提點,本王記在心上。如今時辰不早,論道大會就此開始吧。”說完,眼中閃現一抹不屑之色,不再理會趙臨淵苦心勸告,徑自吩咐在場樂師敲響編鍾,論道大會這才宣布正式開始。

論道大會舉行之際,必先考較儒者的文字功力,李東狂也不敢擅自僭越,揮手讓下人搬來一張鑲著木板的屏風,放在場地中央。

秦歌未曾參加過論道大會,對這古怪的屏風毫無所知,問道:“王大哥,這個屏風是做什麽的?”

王洛露出一絲微笑,道:“容我賣個關子,稍候便有分曉。”

等待片刻,隻見一個儒者緩步走到屏風前,以指抵在屏風之上,緩緩拖動,模樣極怪。

林月兒睜著雙眼,極是好奇的說道:“咯咯,這是做什麽,真是有趣。”

片刻後,這個儒者收手而回,滿臉大汗,氣喘籲籲。

秦歌凝神望去,心中一驚,原來這名儒者方才竟然是在屏風之上以指代筆篆刻文字,這字跡入木三分。看的明白過來,他心中對這群儒者敬意更是加深了許多,要知道這屏風乃是由千年楠木所製,堅硬無比,縱然是以道家真元相輔,也難以辦到。

這等寫字之法,秦歌也在古書中看過,聖賢所創之文字,每一個都有著其獨特的由來以及獨特的“道”,隻有悟通其中道理,才能夠在楠木之上以指力寫出字來,實是檢驗儒者是否有真才實學的不二法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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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文戰(中)
少頃,又見幾名儒者以指代筆,在這屏風上留下字跡,秦歌看的是目瞪口呆,心中暗想:若是自己上去了該怎麽辦。原先,在他腦海之中,一直以為如今的儒者隻不過是會吟詩作對與寫些詩詞歌賦罷了,這一幕令他眼界大開,對儒道也有了一個更深的理解。

過了片刻,便輪到王洛,隻見他昂首闊步,走到屏風處,閉起雙目,指力透於楠木之上,輕揮舞動,飄逸灑脫,指尖流轉,忽而鐵畫銀鉤,蒼勁有力,木屑飛揚處,隻見楠木之上鏤刻著“尚德”二字,一股厚重如山嶽般的氣息撲麵而來。

秦歌長呼一口氣,心內震驚,沒想到王洛竟然能夠以文字凝聚出一股氣勢來,這股氣勢之龐大,堪比靈虛境界的修道者。震驚之餘,神色頹然,本以為自己修養出了浩然正氣,便能夠在這次論道大會之中出彩,現在看來,隻怕是黃粱一夢了。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儒者傲骨錚錚,心中皆有一股傲氣,是以文人之間攀比之風大盛,就算是秦歌,也免不了會生出這樣的念想來。

趙臨淵原先微閉的雙目陡然睜開,口中說道:“王世侄果然不愧是書香門第,對文字理解竟然如此深刻,假以時日,必定能夠在我儒門之中大放異彩。”

王洛得趙臨淵讚許,臉上喜意甚濃,卻不料被李東狂聽見,開口說道:“王洛之名,本王如雷貫耳,今日一見,也不過如此。”

王洛淡淡笑道:“讀書之人,明大義,知是非,不知東王可曾聽過?”話雖含蓄,卻是直指李東狂,直提他勾結外敵,禍國殃民之累累罪行。

李東狂聰明如此,怎會不知王洛所指,臉色微變,爾後紙扇張合,輕揮了兩下,笑道:“王兄莫非才盡於此,連這等孩童都知曉的道理,你卻煞有介事的拿出來提點本王,著實可笑。”

兩人針鋒相對,半晌才止住言論,各自偃旗息鼓。

已是輪到秦歌,他心中驚慌失措,呆望著眼前龍遊蛇走般的激昂文字,踹踹不安,強自安定心神,卻覺腦袋一片空白,而且麵前一股股駁雜的精氣威壓令他心神完全凝聚不起來,一時間也是躊躇不安。

李東狂先前被王洛氣得夠嗆,這次見坐在王洛身旁的秦歌這番模樣,登時笑道:“小兄弟,莫要驚慌,若是你實在寫不出來就不用寫了,本王見你著實可憐,就特許你個位子。”伸手指著台上那張楠木小凳,說道:“就是這了,小兄弟你覺得如何。”

林月兒在遠處聽見心上人受辱,怒意大發,柳眉倒豎,祭出月晶輪,揚手欲打。不過,卻被王洛攔了下來,輕聲說道:“林姑娘,不可,這李東狂有文曲星護佑,若是以道法傷他,必定會遭反噬,千萬不要魯莽行事。”

古書之上,常有記載,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在荒山遇鬼,通常三言兩語便能將鬼怪嚇走。其實這並非虛言,因為讀書之人身具剛直之氣,百鬼避易,李東狂身為文壇狀元,被視作文曲星下凡,自然能得文曲星護佑,莫要說鬼物,就算是道行高深之人也奈他不得,若不是如此,以李東狂犯下的累累罪行,隻怕早已被修道者尋上門,結果了他的性命。

林月兒怒哼一聲,氣呼呼的坐了下來,一雙清亮的眸子中怒火滔滔,若是眼神能夠殺人,這李東狂也不知被殺了多少次了。

秦歌此際反而平靜了下來,直接忽視李東狂的話語,靜下心來,運轉逍遙遊心法,將一切雜念拋除,以體內浩然正氣為引,作用於指尖,隨意而動,隨心而轉,意到之處,如行雲流水。

寥寥四字,猶如龍飛鳳舞,入木三分,字跡之古怪讓人捉摸不到邊際。李東狂哂然而笑,手中折扇嘩啦一聲展開,哈哈笑道:“不知小兄弟這寫的是什麽字,本王自小博覽群書,卻為何從未見過這等古怪的文字。”

定睛看去,秦歌所寫之字,雖然看來有些氣勢,但是卻古怪異常,似是而非,看了許久,竟然無一人認識。

李東狂哈哈笑道:“小兄弟,下去吧,別來搗亂。”

“慢著。”忽然,趙臨淵霍然站起,臉色潮紅,雙手都在微微顫抖著,緊緊盯著屏風之上這四個古怪的字體,失聲驚呼道:“聖字,遠古聖賢所創的聖字。”說完,曲腿跪下,持上古之禮,對著這四個聖字拜了一拜。

上古時期,聖賢倉頡,獨居深溝,觀奎星圜曲之式,察鳥獸蹄爪之跡,創造出了代表世間萬物的各種符號。他給這些符號起了個名字,叫做字。

這些文字因極為難寫,後經曆代聖賢更改,才造出了如今的文字,而倉頡所造之字,被儒門稱為“聖字。”以字喻物,溝通萬物之靈,這乃是儒者畢生追求。

李東狂笑道:“趙先生果然是老眼昏花,這等鬼畫桃符文字,你竟然將它稱做是聖字,可笑至極啊。”話音剛落,一股龐大的浩然正氣從這四字之中迸發而出,李東狂瞬間臉色慘白,驀然間覺得萬鈞壓力及身,猶如被泰山壓頂,身子不由得傾側,匍匐在地,頭一歪,噗通一聲,對著這四字磕了個極大的響頭。

“哈哈……。”一眾儒者哄堂大笑,極是快慰,紛紛拍手叫好。

林月兒更是歡呼雀躍,口中歡聲道:“呆子,好樣的。”渾然不顧女兒家的矜持,笑得極歡。

李東狂麵色鐵青,忿然而坐,臉色稍變,恢複淡然,說道:“算你通過了,接下來進行文戰!”

“文戰!”一眾儒者聽得臉色煞白,能讓一眾儒者這般臉色劇變的也隻有這文戰二字。

秦歌茫然不解,看著臉色劇變的一眾儒者,卻無一人吭聲。

李東狂冷笑道:“怎麽了,怕了嗎?方才你們不是笑本王笑的歡嗎?若是現在有誰怕了,給我滾下台去,今後別以儒者自居。”

話語囂狂,霸道無比,令這群儒者心中怒意陡增,讀書之人輕生死、重大義,先前早已對李東狂累累惡行深惡痛絕,這番被他相激,更是激起傲骨,縱然是這文戰定生死,也絕不皺眉頭。

登時,一眾儒者挺直胸膛,昂然道:“如你所願。”

文戰!儒者生死之戰,雖不像武者沙場相搏,但是卻充滿著硝煙。

古書中有記載,儒者對戰,常常三言兩語便將對手駁得口吐鮮血而亡,雖然在外人看來,是將敵手給活活氣死的,但是真正內情隻有儒者自己才知曉。試問,讀書之人,三日省吾身,讀書數十年方能成就一番功業,數十年的雕琢,早已將心性磨練的如同磐石,天塌不驚,就算是山崩於前也不色變,這樣的儒者怎會因幾句挑撥之言而氣的吐血?

而文戰,一直存在於曆代儒者之間,除非兩者分歧到了不可調和之時,才會單獨舉行文戰,而像李東狂這般與數十位儒者舉行文戰,實屬千古未有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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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文戰(下)
場中,寂靜無聲,針落可聞,一眾儒者皆運起坐忘之法,讓自己的精氣神回複到最佳狀態,以便在文戰中能夠爭得一絲生機。

看著眾人如此模樣,秦歌心中也是駭然,忙閉目而坐,運轉逍遙遊功法,拋除腦海之中的千般念想,將浩然正氣遍布全身。

李東狂手搖折扇,舉杯淺酌,饒有興趣的打量著這一群儒者,眼中不屑之色更濃,目光轉向秦歌之時,心中一驚,此時他早已運轉望氣之法,這般看去,秦歌身上金光流轉,燦爛炫目,浩然正氣凝聚於頭頂,久久不散。

而同時,趙臨淵也目睹了此等奇景,布滿皺紋的臉上笑意甚濃,微笑道:“真是人不可貌相,老夫險些都看走眼了,熟識上古聖字之人,怎會修養不出浩然正氣呢。”

過得片刻,這眾儒者皆睜開雙目,雙眼清澈無垢,如同赤子,隱然間可見幾道淡金色光芒衝天而起,倏然聚散,煞是好看。

李東狂哈哈笑道:“好,諸位果然不愧是儒門翹楚,倒是讓本王有些驚訝,看來這次文戰倒是有些趣味了。”折扇用力一合,對身旁奴仆細聲說了一句,片刻間這奴仆端來一個鑲嵌金玉的木盒。

打開木盒,李東狂從中取出一疊明黃色的錦帛,命身旁奴仆分發下去。

“既然是文戰,自然是不能用普通宣紙,這流沙玉箋倒是適合。”李東狂哈哈笑了一聲,繼續說道:“本王再提醒你們一句,這流沙玉箋可比楠木堅硬多了,若是有誰自覺實力不行,還是早些退場,可別臨到比試之時大出洋相,哈哈。”

王洛臉色一變,道:“流沙玉箋,竟然是流沙玉箋,傳說中用以篆刻上古典籍的箋紙,非儒家大者休想在這玉箋之上刻出一個字來。”

林月兒拿起剛剛到手的流沙玉箋,仔細看了一下,疑惑道:“這與普通的金紙有什麽區別嗎,我看都差不多。”指尖凝聚一絲真元,用力在這流沙玉箋之上劃了一下,卻沒有在其上留下任何痕跡。

林月兒大為好奇,將流沙玉箋遞給秦歌,說道:“呆子,這玉箋真是古怪,待會兒你能行嗎?”

秦歌搖了搖頭,說道:“我並沒有把握,這文戰不同於道法較量,我至今都還沒有明白過來。”

王洛答道:“這文戰比的是對儒家真義的理解,李東狂今次提出的君子之道,自古以來眾說紛紜,辯駁了無數次都難分高下,此時他提出來,必定是有所依仗,等下秦兄弟你可要小心了。”

秦歌腦海之中將玉虛殿中看過的典籍都快速的回憶了一遍,其中對君子之道的闡述也是五花八門,極其繁雜,細細想來,卻又發覺少了些什麽,腦海之中各種念頭交雜,茫然而無頭緒。

此時,一眾儒者皆俯身作答,驀然間數十道精氣衝天,遮天蓋地,燦燦金光,如朝霞流舞,如煙雲浩渺,如日月光輝,令人心神蕩滌,秦歌轉頭向著其他儒者看起,隻見字如珠璣,圓潤飽滿,虛空浮於玉箋之上。

一隻隻如椽巨筆,筆走龍蛇,一股股精氣衝天炸湧,將這灰蒙蒙的天色映照的光怪陸離,精氣聚散離合,在空中形成一幅絕美畫卷。

秦歌深吸一口氣,撲麵而來的精氣威壓令他心神紊亂,提筆欲寫,卻始終都寫不出來。閉目凝神,進入忘我之境,回想先前以指力在楠木之上寫出四個聖字時的美妙感覺,腦海之中瞬間便有了一絲明悟,隨著腦海中無數念頭交織,過往所熟讀的諸子百家文章中的經義瞬間便悟通,轉而凝思於古卷之上,卻覺得其中文字異常熟悉。

“轟……。”一道精氣衝天而起,如同焦雷平地炸響,震耳發聵,精氣如雷,又如猛虎嘯林,剛猛霸道,正氣凜然。

王洛神色一滯,手中狼毫玉筆頓了一頓,轉眼看去,驚呼道:“這一屆新科狀元,最有望修養出浩然正氣的儒者,被儒門譽為天才少年的陳遠林,他……他竟然能夠以精氣擬化生靈,看來這場文戰過後他若是能夠活著回去,必然會載入儒門史冊。”

趙臨淵身為儒門泰鬥,目睹後輩如此風範,登時臉色漲紅,欣喜絕倫,莞爾笑道:“能目睹我儒門有如此奇才,老夫死而無憾。”

李東狂臉色變得有些嚴肅,閉目凝神片刻,揮毫如刀,鐵畫銀鉤,在金絲玉箋之上寫下一行字來。爾後,笑道:“陳兄不愧為狀元之才,本王也應勢寫了一句,不知能否入得你的貴眼。”

話語卑恭,但這群儒者又如何不知這李東狂的心思。雖然他們見陳遠林對於儒道的領悟如此高深,但陳遠林麵對著的是李東狂,這個十二歲就高中狀元,而且能夠引發諸子百家精氣的絕世奇才,心中都覺陳遠林勝算不大。

陳遠林霍然站起,手捧金絲玉箋,放於李東狂桌前,坐了下來。

李東狂隨手將自己所書寫的金絲玉箋翻開,一道精氣陡然衝天,頓時天地之間,風起雲湧,精氣如狼煙,流離變幻,最終隻聽見一聲嗆然龍吟,高天之上,突現一條五爪金龍,昂首嘶鳴,龍吟不絕。

龍虎際會,一場廝殺是再所難免,雖然這並不是道法廝殺,但是卻比任何道法比鬥都要來的驚心動魄。當然,這一場龍虎鬥,隻有儒者方能以望氣之法觀看的到,普通人卻是無緣一見。

龍吟於天,虎嘯於野,在場儒者隻覺眼前金星亂閃,耳邊龍吟虎嘯之聲不絕於耳,震耳發聵,激蕩神魂,稍微弱一些的儒者便就此昏厥過去。

突然間,龍吟虎嘯,戛然而止,陳遠林“哇”地一聲,噴出一口精血,仰麵栽倒在地,七竅流血身亡。

“啊,新科狀元郎竟然被東王三言兩語給氣死了,這……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奶奶的,這陳遠林如此膿包,真是丟臉至極,枉我與他還是舊相識呢。”

“呸,這算什麽狀元。”

前來觀看論道大會文比的百姓也不在少數,皆不會儒家望氣之法,俗話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這些百姓自然是純粹地來看熱鬧的,眼見陳遠林三言兩語被李東狂激的吐血,皆心生鄙夷。

而台上眾儒者皆是冷汗涔涔,浩蕩龍威壓的他們都喘不過氣來,雙腳禁不住打擺,心內更是生起一股頂禮膜拜的衝動,幸而以意念死死壓住這股莫名的衝動,這才沒有在眾人眼前出洋相。

李東狂哈哈大笑,揚手將桌上金絲玉箋掛起,隻見金絲玉箋之上,上書:君子如龍,翔於天,戰於野,無往不利。囂狂霸道,自有一股無上威嚴,神龍之威,又怎是這群凡間儒生所能夠抵擋得了的,掙紮了片刻,隻見一名儒者滿頭大汗,曲腿跪了下來,咚咚咚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

開此先例,一眾儒者再也堅持不住,曲腿跪下,行三叩九拜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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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天行健
頃刻間,場中竟然隻餘下四人站著,分別是趙臨淵、王洛、秦歌、林月兒。林月兒因不是儒門中人,不會望氣之法,也不受儒家精氣影響,這才安之若素。

王洛此時滿頭大汗,因龍氣威壓,雙腿不斷顫抖,硬是咬牙站了起來。

李東狂張開雙手,哈哈狂笑道:“神龍出,百聖伏,天地變,萬聖現。”隨著他話語所指,天際之上,龍吟高昂,響徹寰宇,隻見天邊金光閃爍,急速往這邊飛來。

秦歌定睛望去,這金光之中人影綽綽,再次凝視,一股龐大的壓力襲身,體內經脈逆亂,喉間一甜,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急忙運轉逍遙遊心法,這才覺得壓力稍減。金光頓止,顯出其中綽綽人影,皆白須冉冉,極具儒家風骨,觀其樣貌,卻是諸子百家聖人死後精氣所化,心中一突,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王洛見狀,因承受不住龐大的壓力,不願意下跪受辱,以頭撞地,噗通一聲,昏死過去。

趙臨淵臉色劇變,佝僂的身子愈發的彎了,但仍依靠錚錚傲骨,頑強抵抗。

李東狂微微一笑,右手一揮,天際之上龍吟震雲霄,這群儒門聖賢齊齊拜服,對這神龍行君臣之禮。

“哈哈,神龍變,萬聖滅。”神龍擺尾,橫掃卷舞,以萬鈞雷霆之勢轟然掃下。

“賊子,敢爾。”趙臨淵怒喝一聲,佝僂的身子驀然挺直,一股龐大的浩然正氣衝天怒舞,化作一座巍峨大山,高聳入雲,通體金光燦燦,轟然壓落而下,正中五爪金龍的背部。

神龍擺尾,力有萬鈞,縱然是巍峨大山,也阻擋不住它的腳步,巨尾掃過,巍峨大山瞬間崩塌。

秦歌見狀,轉瞬明白過來,心中怒火滔天,殺意迸發,李東狂這廝竟然要滅掉儒門根基,若是這儒門聖賢精氣被打散,等若是斷了儒門的氣運。

心思一轉,腦海清明,李東狂乃血煞道妖人,而血煞道最為懼怕的便是儒門的浩然正氣,浩然正氣一出,神鬼辟易,若是道門集結儒門中人,共同對付這兩邪道,對於這兩邪道來說,是個滅頂之災。

想通此節,殺機畢現,凝聚體內真元,化作一柄雪白色的氣刀,刀氣凜冽,噴薄怒卷,勢若奔雷。

李東狂眼中閃過一絲懼意,往後退了一步,氣刀方要斬落,他體內突然迸發出一股滂沱精氣,淩空掃卷,甫一接觸氣刀,便將其融化瓦解。

“道儒同修。”秦歌心下凜然,沒想到這廝竟然深藏不露,道行亦是如此高深,登時向身後飄去。

林月兒飛奔而來,道:“呆子,不可,這廝有文曲星護體,任何道法都不能傷他。”

秦歌暗道一聲魯莽,儒家典籍就有記載,儒者皆有大運勢,待到大運到達頂峰之時,便會引來儒門聖賢精氣,獲得天界文曲星君精氣護體,神鬼辟易,萬邪不侵。

若要破除這文曲星精氣,方法有二,其一便是以真儒之意將文曲星精氣打散,其二便是以上古火鳳涅槃時的神炎將其直接煉化。鳳凰神炎,鮮少耳聞,相傳魔門神火教有一件鳳凰神炎所煉製的神器,專破儒門浩然正氣,不過這都是傳說,從未有人見過。

如今唯一途徑,便是以真儒之意將李東狂挫敗,如若不然,要是被這廝毀了儒門根基,天下儒生無所倚仗,更別提與道門聯合,消滅血煞、惡鬼兩大邪道了。

危機關頭,秦歌反而心中極為平靜,舉目望著天際夭矯飛舞的五爪神龍,忽然眼睛一亮,猶如醍醐灌頂,頓時凜然坐下,以指為筆,奮筆疾書,飛揚字跡金光流轉,迷離耀眼。

寫畢,昂首挺立,朗聲道:“為儒者,輕王侯,慢公卿,不跪天,不跪地,跪的隻是心中那股正義。”說話間,揚手一揮,手中金絲玉箋倏然升空,金光爆舞,瞬間將這五爪金龍之威壓了下去。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話音剛落,古卷從他體內激射而出,升入高天,燦燦金光如熾烈驕陽,遮天蓋地。

“轟……。”天際驚雷炸響,響徹雲霄,驚雷炸響時,天地陡然變色,雪白雷光劃過,那威風凜凜的五爪神龍麵對著這天地之間的浩瀚偉力,實在不值一提,雷光劃過瞬間將這五爪金龍撕的分崩離析。緊接著,又是一聲驚雷迸炸,寰宇響徹,天地都為之一震。

這等情形,就算是城中百姓也能夠見得到,一時間整個洛陽城大亂,人聲鼎沸,奔流不息。

仿佛是末日來臨一般,又仿佛是遠古天神盤古開天辟地,接連四十九道震耳欲聾的驚雷炸響,原本深沉的天色忽然散去,露出朗朗乾坤,清澄玉宇。

忽而,天邊飄來一朵金色雲彩,雲彩之上,仙樂陣陣,令人感覺心曠神怡。仙樂奏響之時,原本應居於儒門廟堂之上的遠古聖賢石像皆飄然而來,一齊曲腿跪下,對著升入高空的古卷三叩九拜。

“朝聞道,夕可死矣。”朗朗乾坤下,大儒趙臨淵臉色極為激動,看著天空之上的奇景,原本老態龍鍾的身子不知從哪來的力氣,以無以倫比的速度跑到廣場四周的圍牆之上,對著天空上的遠古聖像虔誠膜拜。

“易。”遠古聖像齊聲高呼,天籟之音在耳邊回蕩,在場之人聽在耳中如同被甘霖洗禮,通體舒泰。

反觀李東狂,雙目赤紅,一張英俊的臉龐早已布滿汙血,猙獰恐怖,口中不斷嘶嚎:“不可能,這不可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我這王道怎會被儒道擊敗。”轉而,哈哈狂笑道:“我主降臨,定可全滅道門,哈哈。”說完,頭一歪,氣息斷絕。

“呆子,快走。”林月兒見往這邊奔湧而來的人越來越多,拉著秦歌,禦氣騰空,倏然電射,消失在人群的視線之中。

林月兒落下地來,瞧見秦歌一幅呆傻模樣,心中擔憂,柔聲問道:“呆子,你怎麽了?”

秦歌不答,張合著嘴唇,喃喃自語。此刻,他腦海一片混沌,體內真元、浩然正氣盡數不見,而且就連體內那顆舍利與九黎神器煉妖壺也消失不見,意念微掃,隻覺丹田空蕩無物,混沌一片。

再細細查探,更是心驚肉跳,他此刻已經看不見自己體內的血肉,意念掃處,盡皆混沌。

不過,這等景象隻在他體內存留了一炷香時間。

陡然間,一道血柱衝天而起,轟然炸開,整個天地間都彌漫著一股濃重的血腥氣味。秦歌身子一震,如被醍醐灌頂,拋卻腦中諸般念想,凝神往這血柱望去,隻見血柱炸開之際,無邊劍氣縱橫激蕩,直衝蒼穹。

秦歌失聲道:“青蓮宗中的師兄與血煞道開戰了,我得去幫忙。”望了身旁林月兒一眼,溫言道:“月兒,你在此地等我,若是我回不來了,就忘了我吧。”

林月兒嬌“哼”一聲,道:“呆子,你別想丟下我。”

秦歌想了一下,說道:“好吧,我答應你。”

林月兒咯咯笑道:“這就對啦,你我已經拜過天地,算是夫妻了。本姑娘雖然不想去,但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不得不陪你去啦。”

兩人正欲禦氣飛行,卻不料天邊幾道烏光落下地來,隻見幾個身著黑衣之人盯著林月兒,眼含怒意。

秦歌默默站在林月兒身前,運轉凝氣成兵神通,尋機斬出。

林月兒看清幾人麵目,嫣然笑道:“爹爹,你怎麽來啦。”

秦歌微一錯愕,看了一眼林月兒所叫之人,這人麵淨無須,眼神銳利,渾身散發著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得知這人是林月兒之父,手中凝聚出的氣刀也暗自散去。

林月兒撲入這人懷中,嬌笑道:“爹爹,我好想你呀。”

“你這丫頭,簡直是胡鬧,一聲不吭地就跑出去了,害得為父擔心,待回家後我得好好管管你。”爾後,目光轉向秦歌,道:“小子,你是何人?”

秦歌恭聲道:“青蓮宗秦歌,見過林前輩。”

這人點了點頭,說道:“不錯,我家月兒也算是有些眼光。”

林月兒聽得,臉色一紅,嬌嗔道:“爹爹你壞死啦,剛才竟然以聽風之術偷聽我們說話。哼,不理你了。”頭一歪,撅著嘴,不再理會他。

林月兒之父說道:“小子,我是邪王殿宗主,你叫我邪王吧。”

秦歌一怔,沒想到林月兒竟然是魔門第一大派邪王殿宗主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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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血靈獸
相對無言,邪王見此情形,頷首道:“小子,若是今次你有命活著回來,我不會阻止你與月兒之間的交往。”

得邪王首肯,秦歌臉上狂喜,忙不迭點頭道:“多謝邪王前輩,無論如何我都會保重性命的。”

林月兒亦在一旁關切地說道:“呆子,你小心一些,不要逞能。”

當是時,西陵山脈的群山峻嶺間爆發出一聲震天巨吼,聲震四野,滾滾音波,浩蕩起伏。隨即,一道血光衝天而起,炸湧迸爆,朗朗乾坤再度披上一層猩紅的血紗,天地皆赤。

林月兒臉色一白,驚聲道:“血煞老祖要複活了,整個道門將會麵臨一場浩劫。”轉而,跑了過來,抱住秦歌,哭道:“呆子,你別去啦,這血煞老祖厲害的緊,你會因此送掉性命的。”

秦歌溫言道:“月兒,我不會有事的。除魔衛道是我的責任,我又怎能退縮,若我連這一點責任心都沒有,怎麽能夠配的上你呢。”

林月兒打量了他一下,一直以來他都是隨波逐流,毫無主見,但是今日,他仿佛是變了一個人,在大是大非麵前,卻毅然地堅持著,絲毫不動搖。

有些人看似懦弱不甚聰慧,不顯山不露水,對於很多事情持無所謂的態度,有著海納百川的境界和強者求己的心態,從來沒有太多的抱怨,這一類人在修道界之中少之又少,但往往卻能夠在修道界中大放異彩。

大智若愚,大勇若怯,指的便是秦歌這一類人,雖然對於小事不在乎,但是在大是大非麵前,卻能夠堅持本心,一旦做出決定,無人能夠否決,縱然是至親,亦是不能。

林月兒與他心有靈犀,怎會不知他的性子,是以隻是關切道:“呆子,我也知道阻止不了你,我依然是那句話,你死了,我也不會獨活的。”

秦歌重重的點了點頭,心中暗自決定,無論如何也要保住自己這條性命。

是時,禦劍騰空,揮手而去,不敢有任何的駐留之心。

邪王略微駐留了片刻,帶著林月兒與眾人化作流光,往邪王殿方向飛去。

間中,林月兒心中惴惴不安,突突狂跳不已,像是要發生什麽事情一般,轉念一想,定然是秦歌出了變故,不再理會邪王等人,駕馭月晶輪,全速往秦歌所處方位趕去。

且說秦歌,禦劍飛行了片刻,隻見眼前血光迷離,閃耀雙目,鼻尖更是傳來陣陣血腥氣味,幾欲嘔吐。眼前,血光如浪,層疊迸爆,宛如萬千煙花當空激炸,姹紫嫣紅。

劍光霍霍,如驚雷爆響,激越入雲。秦歌見得,心中一喜,禦劍俯衝而下,止水峰師兄郝仁正在浴血奮戰,與血煞道、惡鬼道兩派弟子殺得難解難分。

“師兄,我來助你。”劍走偏鋒,霍霍劍氣,倏然卷舞,將郝仁身前一名血煞道弟子兜頭劈中,血光迸濺,一顆大好頭顱高高拋起,悶聲落地。

郝仁狂喜道:“秦師弟,你可是讓我們好找啊。”

秦歌咧嘴一笑,麵色有些蒼白,他亦是初次殺人,看見這等慘烈模樣,心中更是莫名覺得恐慌,雙手不斷顫抖著,但又知若此時不下殺手,今後死於這些邪道之人手上的亡魂會更多,神色稍整,壓下心中那股不忍之意,硬起心腸,施展出止水峰威力最大的驚劍訣,劍氣縱橫,鋪天蓋地,身前邪道弟子紛紛被劍氣掃中,登時斃命。

郝仁大聲笑道:“師弟,讓你見識我的厲害,哈哈。”碧光綻爆,倏然化作一道巨大的閃電,橫空怒舞,碧光連閃,奔雷似的破空劈斬。

悲嚎慘叫之聲此起彼伏,殘肢斷臂,四射激舞,嗖嗖破空,爾後又重重拋落在地,揚起大片塵土。

施展出驚劍訣,心內殺意陡增,郝仁此刻亦是殺得雙眼通紅,如同浴血修羅,一柄金剛劍如蛟龍繞舞,切割著眼前一個個罪孽深重的生命。

秦歌看了許久,麵色愈發的蒼白,“哇”的一聲,嘔吐了出來。

郝仁持劍而立,凝視眼前隻剩寥寥無幾的邪道弟子,道:“我本不想殺你們,但是你們竟然以凡人精血煉製邪道法寶,而且煉製法寶之後,連他們的靈魂都不放過,此等惡行,令人發指。”

秦歌怔了一會兒,想起血煞道、惡鬼道一路以來的惡行,心中滿腔憤怒,直起身子,運轉凝氣成兵神通,聚集一柄巨大的長刀,刀氣凜冽,足有十丈長,倏然橫掃,這僅剩餘的十幾位邪道弟子瞬間被刀氣掃中,死於非命。

“師兄,我們走吧。”秦歌深吸一口氣,壓下體內那股莫名的躁意,方才殺人,他一顆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雖然這些血煞道弟子皆是該死,但真個殺起來,卻是令他難以下手。

郝仁見他這般模樣,安慰道:“師弟,這些血煞道妖人惡行累累,皆是窮凶極惡之徒,千萬不可生起悲憫之心。”

爾後,郝仁將先前一切都告訴了他,本來血煞道複活血煞老祖之事是定在五日後,但是今日不知為何天地異變,洛陽城天空之上布置的血河大陣被驚雷劈碎,使得血煞道計劃改變,立即著手複活血煞老祖。

秦歌心內一驚,原來自己以一人之力竟然將血河大陣給破了,驚訝之際,望著天空這遮天蓋地般的猩紅血氣,一陣擔憂,血氣洶洶,帶著一股令人驚悚的氣息,仿佛是末日臨世一般,麵對著這不屬於人間的浩瀚偉力,心生悲涼。

郝仁亦是苦笑一聲,拍著秦歌的肩膀,說道:“師弟,我們快些趕路吧,師兄與其他道門同道皆在西陵山。”

西陵山,峰高萬仞,群峰參差,宛如萬千利劍直插蒼穹,此刻山間飄蕩著濃重的血氣,將這黛藍群山點綴得分外妖異,血雲漫天,將過往白雲染作猩紅,遠遠望去,如臨修羅地獄,天地皆赤。

群山如虯龍盤臥,交相錯雜,漫天的血氣中,偶見氣芒貫通天地,將天際血氣衝擊得聚散離合,偶爾能見一絲金色光暈從血氣之中迸發而出,卻是佛門金光,但又瞬間斂去。

秦歌與郝仁飛至山麓,原本山腳下的小鎮上,此刻渺無人跡,整個鎮子空蕩蕩的。郝仁心中驚訝,推開鎮中百姓的屋門,卻見屋中擺飾整齊,沒有絲毫紊亂。

觀得片刻,秦歌走到一戶百姓的井邊,驀然發現井水變得紫黑,探手汲出一捧水來,腥臭撲鼻,忽而手掌一陣麻癢,如被萬千蟲蟻啃噬,刺癢難當。

郝仁臉色大變,將秦歌手中沾染的井水以真元拂去,失聲道:“師弟,這水中含有幽冥血煞之氣,沾之斃命。”神色突變,將秦歌手掌捏住,全力運轉真元,一層薄冰覆蓋,這才將這絲幽冥血煞之氣冰封住。

其間,郝仁食指沾染了一絲這幽冥血煞之氣,頓時整根食指都變的紫黑,腫脹了起來,且散發著陣陣惡臭。郝仁席地而坐,打坐了半柱香時間,這才將食指沾染的那絲幽冥血煞之氣給驅除。

秦歌神色一變,沒想到這幽冥血煞之氣竟然如此厲害,但是心中疑慮更濃,看著自己潔白如玉的手掌,竟然沒有絲毫異樣,旋即心中了然,這幽冥血煞之氣雖然霸道,但是儒家浩然正氣專克邪氣,而且自己又擁有儒家聖物‘古卷’,化解這絲幽冥血煞之氣,倒是輕而易舉。

郝仁運氣完畢,訕訕笑道:“今後回到止水峰一定要多讀儒家典籍,要是與師弟你這般修養出了儒家浩然正氣,就不會被這一絲幽冥血煞弄得如此狼狽不堪了。”

秦歌莞爾一笑,心中卻是滿腹憂思,這小鎮規模極大,民居錯落,這般看去,粗略的估計,約有萬餘人,縱然是血煞道、惡鬼道之人手段通天,要想將這鎮中居民神不知鬼不覺的移走,這絕非可能。

當是時,怒吼震天,激越入雲,高亢巨吼,震耳欲聾。隨即,西陵山腰,突現一隻血紅巨獸,這巨獸似鹿非鹿,頭生一隻獨角,渾身紅鱗如火,昂首嘶吼,血紅色氣浪洶湧澎湃而出,浩蕩無盡,破天狂舞,層疊拍擊。

而此時,無數道流光閃舞,衝天飛卷,鏗鏘之聲交織,響音不絕,凝眸看去,隻見流光之中,各派弟子齊施道法,逆襲而上,將這血紅巨獸層層圍住。

秦歌驚道:“這是血靈獸。”血靈獸乃是上古時期凶獸,蠻橫無比,專門吞噬修道之人的精血,後被鎮壓於西陵山下,沒想到此時卻被血煞、惡鬼兩道中人釋放了出來。

郝仁朗聲笑道:“嘿嘿,就算這血靈獸是上古巨凶,封印了數千年,隻怕精氣早已散盡,現如今隻不過是獨剩一具皮囊了。”

秦歌禦劍電射,嘿然道:“郝師兄,我先去了。”劍光如虹,穿空飛梭,瞬間便飛至血靈獸旁,凝氣成兵,化作一柄雪亮長刀,破空怒斬,直接劈在血靈獸背脊之上。

奈何這血靈獸皮堅肉厚,氣刀劈在其上,火星亂閃,隻在它背脊之上留下一個白色的印記,秦歌頹然,翩然落地,與止水峰師兄匯合在一起。

衛陽臉上欣喜,道:“師弟,你可讓我好找,總算是見到你了。”

而荊少羽則是持刀而立,淡淡說道:“師弟,你跑哪去了,那日晚上我在城中找你,卻怎麽也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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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魔物
秦歌莞爾一笑,將這幾日的遭遇簡單說了一遍,眾人聽完,臉上神色各異,不過最終皆保持沉默,雖然道門與魔門並沒有衝突,但是道門中人與魔門中人結合,遇到的阻力巨大,青鬆就是此例。

荊少羽“哼”了一聲,道:“魔門中人又怎樣,心正則正,心邪則邪,魔門中人並非全是邪惡之輩。”

秦歌笑道:“我心意已決,此事就無須再談了,如今還是正事要緊。”說完,對著一眾人道:“師兄,我打頭陣如何?”

說完,手提青蓮劍,禦氣升空,“叮”地一聲,青蓮劍脫手而出,衝天飛舞,碧芒大盛。法訣變幻,青蓮劍橫空旋舞,似是長了眼睛一般,筆直射入血靈獸鱗片的間隙之中,直沒劍柄。

血光迸濺,一道璀璨劍芒將血靈獸背部直接洞穿,露出一個碩大的血洞。

其他道門弟子見狀,紛紛效仿,以意念引導手中仙兵,專往血靈獸鱗片間隙中刺去,登時一蓬蓬血光飛射,這血靈獸已然被劍氣所傷,怒吼連連。

更有甚者,直接以道法傷它,道門道法層出不窮,但皆是以五行為主,一時間五彩光華流離輾轉,盡數往血靈獸傷口處轟去,五彩光華灼灼耀眼,漫天飛舞。

血靈獸衝天狂吼,昂首嘶鳴,橫衝直撞,但是身形龐大,騰挪橫移之間,又被幾道劍氣刺入皮肉之中,痛吼不已,不過它乃是上古凶獸,縱然是封印了數千年,精氣耗盡,這些劍氣仍是不能給予它致命傷害。

眼見血靈獸血流不止,一眾道門弟子齊聲歡呼,手中仙兵更是真元吞吐,揮舞的更加快了,流光溢彩,直如閃電,每每仙兵劃過,皆帶起一捧猩紅血液,灑落長空。

“嗷吼。“血靈獸眼中怒火洶洶,渾身紅鱗陡然激炸,猶如火舌跳躍。一股股赤紅色的血氣從它身上迸發而出,夾雜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腥臭,四下激射開來。

衛陽陡然一驚,電光火石之間閃過一個念頭,心下暗凜:“這血靈獸乃遠古巨凶,除卻肉體強橫之外,應有本命神通,斷不會這麽弱的。”

念頭剛一閃過,隻見眼前一片赤紅,看不清任何東西,心中驚駭,大聲喊道:“閉目塞聽,千萬不可讓這血氣侵入體內,不然有性命之虞。”

話音剛落,隻聽得傳來幾聲淒厲慘嚎,數名道門弟子被這血氣侵入體內,瞬間渾身精血倒流,沸騰如滾沸之水,洶湧流竄,從七竅之中溢出,瞬間死於非命。

血氣洶洶,一眾道門弟子皆運功抵擋,不過秦歌卻是除外,隻見他身上金光一閃,無數上古文字錯雜交織,形成一道金色光幕,在他身旁流轉,將這些血氣排除在外。

古卷倏然張開,橫鋪於空中,灑下浩然光芒,如同一輪小太陽,金光四射,浩然光芒照射之處,血氣頓時消弭於無。

秦歌飛身而起,將古卷抓在手中,急速舞動,光芒爆射,一股腦兒地擊在血靈獸身上。

“嗷吼。”古卷一出,血靈獸眼中滿含懼意,揚蹄飛退,紅雲似的竄入高空。古卷倏然跟隨,陣陣仙樂響起,蕩滌心神,這仙樂傳蕩之時,血靈獸忽然頓足,口中嗚嗚低鳴。

秦歌飛入高空,將古卷擎在手中,對著血靈獸厲聲喝道:“你這凶獸,屢次出來害人,留你不得。”古卷招展,灑下一道金光,將這凶獸降服,封印入古卷之內。

將這凶獸封住,秦歌心下也是僥幸,古卷他還是初次使用,沒想到竟然厲害至斯,一舉便將這遠古凶獸降服,經此一遭,對這古卷更是另眼看待。

是時,血紅色的天邊飄來一朵黑雲,黑雲之中鬼哭狼嚎,淒厲悲慘。黑雲滾滾,其中突現幾個似人非人的怪物,麵目猙獰。這幾個怪物甫一落下雲頭,手中烏光迸炸,如黑龍夭矯,俯衝而下。

許久未見動作的荊少羽驀地大喝一聲,擎刀在手,腳下一錯,騰空而起,碧光乍現,滾滾刀氣如經天長虹,閃電斬下。氣浪激蕩,狂飆怒卷,借此機會,荊少羽大步向前,緊握苗刀,刀鋒橫削,嗆地一聲斬在這些怪物的手骨之上。

“哢嚓。”刀鋒劃過之處,黝黑骨手應聲迸裂,崩爆成粉,而荊少羽也倒退幾步,踉蹌的落了下來。

其他道門弟子欣然鼓舞,心中暗想,這怪物來勢雖洶湧,沒曾想卻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主,登時哈哈大笑,騰空而起,手中仙兵橫劈直斬,生怕被其他人搶了先頭。

秦歌失聲說道:“不要莽撞,這些怪物厲害的很,他們身體中融合了九黎魔骨。”自這些怪物露出黝黑的手骨之時,他已然知道,這些怪物與上次那黑衣人一樣,將自己的肉體融入了九黎魔骨之中,肉身堅硬程度,又豈是這些道門弟子手中這些兵刃所能夠傷得了的。

轉而,回過頭,望著荊少羽,臉色怪異,這九黎魔骨的堅硬程度秦歌是深知的,但更讓他驚訝的是荊少羽一刀便能劈碎一截魔骨,實在是令人驚訝。

荊少羽見他眼光灼灼,溫言道:“我這長生刀乃是九黎至寶,專克這些魔物。”

而另一方,其他道門弟子殺的不亦樂乎,無數仙兵劈在這些怪物身上,鏗鏘作響,但撼動不了這些怪物分毫,令得這些道門弟子鬱悶無比,全力催發真元,卻仍是如同劈在金鐵之上,火星亂閃。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這些反應遲鈍的怪物反應過來,登時口中發出如同怪獸般的怒吼,沙啞著聲音說道:“我要你們全都死無葬身之地。”

一眾道門弟子皆嘲諷道:“癩蛤蟆打哈欠,口氣不小啊。”手中仙兵倏然怒卷,當空劃出一道道優美的弧線。

這些怪物桀桀怪笑,橫空閃掠,撲入一眾道門弟子中間,倚仗著骨體的堅硬,不斷橫衝直撞,有些道行差些的弟子,登時被怪物迎麵撞上,喀嚓一聲,全身骨骼爆碎,狂噴一口鮮血,流星般落下地麵,立時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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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幽冥血煞
其餘道門弟子皆心中大駭,沒想到這些怪物如此厲害,心中驚恐無比,再無心思激鬥,紛紛作鳥獸散,一眨眼便沒了影子,隻餘下寥寥數人。

荊少羽默默看著這一群飛竄的道門弟子,其中以上清派弟子最多,心生鄙夷,冷然道:“與這些雜碎一起,真是丟人。”

衛陽看了他一眼,覺得此番不見,荊少羽身上已經隱隱流露出一股傲氣,給人一種桀驁不馴的感覺。

正此時,這一群怪物朝著衛陽與秦歌這一方俯衝而下,幽森骨爪,猛烈掏出,夾雜著一股強勁的罡風。

秦歌見這森森骨爪,驀然想起上次亂葬崗的黑衣人,神思一頓,片刻隻覺一股冷風撲麵,瞬間清醒,剛要舉劍抵擋,卻不料郝仁電射而來,飛身擋在他身前,手中金剛劍如猛虎出閘,劍氣雄渾霸洌,長劍橫掃,將這幽森骨爪蕩開,這一爪勁力極大,郝仁亦是被反震的後退數十步,喉頭腥甜,鮮血上湧,內息大亂。

秦歌感激地道:“郝師兄,多謝了。”隨即,祭出古卷,化作一張巨圖,橫鋪開來,擋在身前,以意念引導其上文字流轉,縱橫激蕩,偶聽得龍吟虎嘯之聲迸發,被金色符文擊中的怪物紛紛骨骼爆碎,骨粉飛揚。

衛陽朗聲笑道:“師弟,好樣的,沒想到你竟然得到如此神奇寶物,看來血煞道、惡鬼道氣數已盡,離滅亡之時不遠了。”

“哈哈,誰說我血煞道氣數已盡,我看是你們道門氣數已盡才是。”怪聲突起,在眾人耳邊回蕩,循聲望去,隻見一個臉色慘白,渾身血光大盛的男子出現在幾人麵前。

這男子哈哈笑道:“血煞道血冥奉血魔宗主之命,前來斬除正道弟子。”說完,桀桀怪笑道:“你們已經是第四批,黃泉路上你們的同道都在等著你們。”

衛陽持劍擋在眾人身前,言語冰冷異常,喝道:“你們血煞道喪盡天良,不知枉害了多少百姓的性命,天理昭彰,你們這些邪道必將遭到天譴。”

血冥哈哈笑道:“天譴,我血煞道又怎會在乎,隻要老祖複活,這天譴我們怕它作甚。”雖是不屑,但是眼中閃過一絲恐懼,自古以來,但凡殺孽過重之人,會引來天怒人怨,降下天雷神罰加身,灰飛煙滅。

荊少羽卻甚是不耐煩,冷然道:“廢話真多,去死吧。”刀氣衝天,當空怒舞,如同一條怒吼的碧龍,如奔雷狂襲,所到之處,氣浪倒卷,將山間林木轟然絞碎。

血冥臉上浮出一絲訝異,驚聲道:“九黎苗刀怎會出現在你手上。”說完,雙手虛空一抓,一杆血紅色長幡凜然而出,浩蕩出一股濃重的血氣,長幡之中無數血色骷髏淒厲哀嚎,張牙舞爪地將劈來的刀氣給啃噬殆盡。

“血靈幡。”荊少羽怒喝一聲,眼中殺機畢現,雖然他性格變得冷峻了許多,但是心中正義卻是長存,見得這厲鬼幡上附著的冤魂,登時怒意滿腔,洶湧澎湃而出。

這杆血靈幡與惡鬼道厲鬼幡並稱魔門兩大邪惡法寶,皆是以吞噬人的精血與魂靈助漲魔幡的威力,吞噬的精血與魂靈越多,幡的威力則越大,這杆血靈幡比起鬼武那杆厲鬼幡威力不知大了幾倍,吞噬的精血少說也有萬餘了。

見得這邪物,衛陽當先說道:“眾位師弟,我們一起上。”如此罪惡滔天人物,衛陽早已無所顧忌。

其餘人點頭稱好,卻見得葉浩祭出的一百零八枚銀針,橫空激射,交織成一個玄門陣法,激發出凜冽氣芒,縱橫交擊,撞在血靈幡上,叮叮作響。

止水峰一脈皆是道行高深的人物,就連實力最弱的莫名,此時的道行也已是道門年輕一輩弟子中的佼佼者,更別論衛陽與葉浩二人了。

秦歌環顧一眼,就連止水峰中一向最厭惡殺生的陸雲萱此刻也是滿臉含煞,靜若處子般的臉上首次出現濃烈的殺意,由此可想而知,血煞道之人的累累惡行已然達到何種地步。

血光爆舞,一道猩紅色氣浪驀地炸裂開來,宛如瀲灩血色煙花,蓬然激爆,點點猩紅血雨,飛花碎玉般地狂飆而出,擊打在止水峰眾人身上,

血雨及身,像是滾燙的開水澆淋在寒冰之上,眾人被血雨沾染的衣襟瞬間被腐蝕,散發出一陣惡臭撲鼻的濃煙。

當機力斷之下,眾人將沾染血雨的衣襟削去,運轉真元,轟然鼓舞,層疊拍擊,以浩瀚掌力將身前的血雨蕩開,避免再次受到波及,如此片刻,眾人眼前清明,密集的血雨絲毫近不得諸人的身前。

而那些駐足留下的道門弟子,則是沒有那麽幸運,被血雨當頭淋下,瞬間血肉潰爛,淒厲慘嚎之狀令人慘不忍睹,陸雲萱看見眼前景象,嫻靜的臉上陡然變色,哇地一聲嘔吐了出來。

止水峰中素來膽大的郝仁,此刻也是覺得背脊發涼,一顆心突突狂跳,眼睛睜得極大,心膽俱寒之餘,不禁思量,若是自己被這血雨擊中,那是不是也會與這些同道一般,全身血肉潰爛變為森森白骨?

驀然,西陵山間,驚雷炸響,響徹雲霄,雪白的雷電劃破長空,天地亮白如晝,就連天地間彌漫的猩紅血氣也被雷霆震散,沉溺於土中。

血冥失聲叫道:“該死的,上清派一眾老鬼竟然布下雷罰陣。”雷罰陣乃是上清派奇陣,由上清祖師獨創,威力巨大無窮。

登時,閃電似的朝西陵山中飛去,臨走之時更是狂笑道:“哈哈,你們這些小輩,本座十分喜歡,初次見麵,本座就送你們一份大禮。”

異嘯突起,漫山遍野之間忽然湧出無數個人影,綽綽人潮如洪流湧動,一齊往這邊湧來,黑壓壓的一片,少說也有萬餘人。

凝目望去,郝仁失聲驚呼:“這……這些人都是西陵山附近的百姓,他們……他們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隨著郝仁一聲驚呼,眾人凝目遠眺,臉色皆變得煞白,隻見這些百姓麵無表情,慘白如紙,毫無血色,空洞的雙眼之中閃爍著絲縷紫黑色的血光。

這群百姓之中,年邁老者、三尺孩童、壯碩青年皆有,麵上都毫無表情,不斷張合著猩紅的嘴巴,欲擇人而噬,如此模樣,比十八層地獄中的惡鬼還要恐怖三分。

而此時,一道流光從天際劃過,蓬地一聲,落在了眾人身前。此人竟是吳闕,他渾身血跡斑斑,看似傷得頗重,而且全身被煞氣侵蝕,一張臉紅的發紫。

秦歌皺眉道:“血煞之氣。”上前幾步,運轉浩然正氣,進入吳闕體內,欲將他體內的血煞之氣驅除,可是這血煞之氣竟然異常的頑固,浩然正氣都奈何它不得。

久驅不散,秦歌以意念引導,將吳闕體內的血煞之氣吸入自己體中,煞氣入體,全身如被萬千螞蟻啃噬,痛癢難當,忙運轉體內真元,將這股煞氣鎮壓於丹田之中,這才覺得好過了許多。

衛陽不悅道:“師弟,你這是在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吳闕此人心術不正,而且屢次加害於你,你何必冒著生命危險救他。”

秦歌嗬嗬笑道:“都是道門同道,總不能見死不救吧。若是眼見同道受難而不救,那豈不是與吳闕一般無二了。”

衛陽搖了搖頭,說不過他,暗自歎息,這師弟什麽都好,就是太過善良,沒有防人之心,很容易吃虧。

而此時,滿山遍野的百姓潮湧而來,已離諸人不足百丈距離,眾人心內躊躇,亦無定計,默默思量,到底該不該救這群百姓。

衛陽沉吟了片刻,說道:“我們走吧,這群百姓已被煞氣入侵,眼看是活不了了,我們不必在此浪費時間。”

“師兄,等一等。”秦歌叫住欲離去的諸人,朗聲道:“我身兼浩然正氣,專克邪氣,我要救他們。”

衛陽臉色嚴肅,正色看了他幾眼,沉聲說道:“這被煞氣侵染的百姓約有萬餘,就憑你一個人能夠將他們全部救下嗎?就算救活了他們,你也會因體內煞氣極重,精血被啃噬殆盡而死。縱然不死,也會淪落為邪魔外道,喪失人性。”

秦歌深吸了一口氣,語氣堅定地說道:“我身為大儒之子,雖千萬人吾往矣,若是眼睜睜的看著這群百姓就此丟了性命,這樣的話就算是得道成仙又能如何。師傅不是說過,修道之人,修的是心,若是連這麽一點慈悲之心都沒有,還修什麽道。”

爾後,繼續朗聲說道:“我意已決,師兄你不要勸我了。”

話語說的斬釘截鐵,鏗鏘有力,渾然不似諸人眼中那個生性木訥、憨厚淳樸的小師弟。衛陽望了他許久,輕輕地點了點頭,正色說道:“我答應你。如果你堅持不住了,我們會馬上拉你出來,到時你再犯傻,我可就真的要生氣了。”

秦歌臉上一喜,欣然道:“師兄,這個我知道的,我這就去啦。”

郝仁素來與秦歌最為要好,看秦歌心意已決,擔心他有危險,霍然挺身,對著衛陽說道:“師兄,我去看著點師弟,要是他出了什麽事,那就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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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無情(上)
清冷山風吹拂,帶著濃重的血腥氣味,撲鼻而來。濃鬱的血氣,令秦歌幾欲窒息,看著眼前一張張原本鮮活的麵孔,此時這些人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張牙舞爪,潮湧而來。

已近身前,秦歌緩緩伸出雙手,一道金色光芒從他手中迸發出來,帶著浩然、博大、悲憫的氣息,宛如一片金色雲彩,覆蓋在這些百姓的頭頂。

浩然正氣,神鬼辟易,浩蕩無盡的金色光芒從秦歌體內激湧而出,升入高空,炸裂開來,血紅的天空之中仿佛下起了一場金色細雨,無數零星金光從雲層中滴下,融入這群百姓體中,金光入體,洶湧前行的人群頓時止步,每張毫無表情的臉上金光與血光交織,互相吞噬。

“噗……。”幾聲輕響,洶湧的人群之中冒出一大團已然變得紫黑的血氣,快速擴散,眨眼之間已經蔓延開來,而原本那些被浩然正氣進入體內的百姓,突然麵色猙獰,渾身紫黑色血氣大冒,生生將浩然正氣逼出體外。

“幽冥血煞。”郝仁失聲叫了出來,這紫黑色的血氣他最熟悉不過了,他可是吃夠了這幽冥血煞的苦,食指之上沾染了一絲,都險些要了他的性命。

秦歌心中一突,背脊發涼,想起這幽冥血煞的特性,更是一顆心沉到了穀底,這幽冥血煞與血煞之氣不同,這幽冥血煞之氣一出,就像瘟疫一樣,蔓延的極為快速,而且幽冥血煞比起瘟疫不知強了多少倍,幾乎無法可解,若是任由幽冥血煞肆意傳播,那人間都會變成煉獄,一切生靈隻要沾染上一絲,便會精血枯幹,變成一具行屍走肉,成為血煞道中一名血奴。

而小鎮上的這些百姓,正是被幽冥血煞染身。

“若是任由這些血奴橫行,那……那將是人間的浩劫。”秦歌心中窒堵,盡力回想腦海之中與幽冥血煞有關的記憶,可是回想了許久都難以找到解決之法。

“師弟,小心。”隻聽得郝仁一聲驚呼,噗地一聲將秦歌身前怒撲而來的一名血奴心髒洞穿,隨著血奴倒下之時,一縷幽冥血煞迸發而出,郝仁鼓蕩真元,排出一道掌力,欲將這幽冥血煞之氣蕩開。

可是,掌風過處,幽冥血煞絲毫不動,如箭一般筆直射入郝仁掌間。

郝仁麵色劇變,一隻手變得猩紅,登時腫了起來,紫黑色的幽冥血煞之氣往他身上蔓延而去。

“啊。”郝仁痛呼一聲,舉劍將被幽冥血煞沾染的手臂斬去,血光迸濺,噴在地麵的草皮之上,頓時冒出濃重的白煙,那被斬斷的臂膀瞬間便化作皚皚白骨。

秦歌嘶聲道:“師兄。”心中悔恨之意迸發而出,無邊的痛苦充塞著胸腔,一顆心痛得幾欲窒息。

郝仁滿頭大汗淋漓,一張臉因失血過多變的慘白,強忍著劇痛,嗬嗬笑道:“師弟,我今後和不了麵了,做不了饅頭,你可別怪我呀。”說完,爽朗一笑,眼角卻閃過一絲痛苦與憂傷。

而此時,站在不遠處的諸人見突生變故,皆飛奔而來,看見郝仁這等情況,臉色皆沉了下來。

聽到郝仁斷斷續續的說起幽冥血煞之時,臉上皆慘白如紙。

最後,衛陽沉聲道:“這幽冥血煞不是我們能對付得了的,我們必須得將此事告訴掌門,讓他定奪。”

秦歌低著頭,說道:“師兄,我身具浩然正氣,而且又有古卷這儒家聖物護體,就讓我試試吧。”

衛陽厲聲喝道:“秦師弟,別再做傻事了,你以為就憑你一個人,能夠阻止這場災難嗎。”

秦歌驀然抬起頭,看著隻剩一條臂膀的郝仁,再看了看止水峰諸人,再將目光落在吳闕身上,心中暗想:“我會保護你們的。”如此看了片刻,毅然轉身,飛身撲入血奴之中,浩然正氣洶湧澎湃而出,將眾人臉色映照的金光流離。

荊少羽默默看著他撲入血奴群中,對著衛陽說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每個人都有自己所要守護的東西,我們一直以正道自居,揚言要除魔衛道,但是比起秦師弟,我們什麽都不是。”

浩然正氣、幽冥血煞相互交纏,粲然天半,潮水般的人群之中,秦歌淵渟嶽峙,渾身金光燦燦,宛如一尊救世佛陀。

郝仁眼中閃現一絲淚水,哽咽道:“我們走吧。”

眾人默然無語,深深看了身處於萬千血奴之中的秦歌,悔恨自己無能為力,若是自己能夠抵禦幽冥血煞之氣,真想頂替秦歌。而其中,吳闕默然走在最後,眼中閃過一絲殺意。

“轟隆……。”血氣彌漫的高天之上,響起一聲驚雷,滾滾烏雲從天邊飄來,轉眼之間,整片天地都變得深沉無比,獵獵狂風,呼嘯作響。

天際之上,細雨紛揚,冰冷的雨滴擊打在秦歌的臉上,忽又飛花碎玉般地濺開。博大的浩然正氣連綿不絕,形成一張巨大的光幕,倒扣在這萬餘血奴頭頂。

“殺。”秦歌低聲喊了出來,喉間窒堵,聲音都顯得沙啞無比,真元鼓舞,凝聚出一柄七尺長的氣刀,轟然斬下。

這群百姓身染幽冥血煞之氣,已是救不回來了,而若是任由他們肆虐,不出幾天功夫,這世間將會變成恐怖的煉獄,成為一片死域,唯一的解救之法就是——殺光他們。

氣刀凜冽,橫掃而出,身旁丈餘之地的血奴被氣刀掃中,立時斃命,一縷幽冥血煞之氣從這些屍體之中迸發而出,被秦歌吸入體內。

幽冥血煞唯一的克星便是浩然正氣,秦歌身具浩然正氣,又有古卷護身,隻有他才能夠鎮壓得住這幽冥血煞之氣。除此之外,縱然是道門第一人玄青子麵對這幽冥血煞之氣,也是束手無策。

萬餘血奴齊聲悲鳴,高亢入雲,兩行血淚從他們眼中迸發而出,那雙原本麻木的雙眼,在這凜冽的氣刀之下,露出了巨大的驚恐之色。

秦歌強忍住心中窒息的疼痛,閉上雙眼,提刀怒斬,每一刀斬落下去,就能聽得到一聲淒厲與絕望的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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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無情(下)
高天之上,雷聲轟鳴,傾盆大雨,猶如天河之水,倒灌而下。

紫黑色的幽冥血煞之氣被這傾盆大雨澆灌,愈發顯得森然恐怖了。秦歌早已祭出古卷,古卷上一個個玄妙的字符次第排列,包裹在他身上,將襲來的幽冥血煞之氣給排開。

青蓮劍出手,帶著冷冽的殺意,帶著一股悲涼的死意,在空中旋斬,每一劍落下,都意味著數名無辜百姓死於劍下。

“哢嚓。”秦歌舞動手中氣刀,高高揚起,重重的劈了下來,洶洶刀氣,貫通天地,如同怒濤卷雪一般,肆虐狂掃,無數血奴應聲而亡,瀕死的那一刹那眼中流露出對死亡的恐懼與對生的渴望,令人心生不忍。

無情的刀劍肆虐,仿佛要斬斷這世間一切的黑暗,滂沱的大雨傾盆而下,將劍身沾染的鮮血涮盡,但卻涮不他盡心中的悲楚。

仰頭望天,任由獵獵狂風吹過,卷起身上血跡斑駁的衣衫,畫麵似乎是停格在這一瞬間,似乎是想留住這世間最淒美的景色。

血水迸濺,染紅了秦歌的衣衫,也染紅了他的眼眸,血紅的雙目一掃,漫山遍野殺之不盡的血奴嗚咽哀號,成千上萬的哀號之聲,蕩漾四野,淒涼無比。

烏雲低垂,雨勢傾盆,狂風怒吼,像是無數冤魂在呼嚎著,在厲聲控訴著上天的不公,淒厲的慘叫附和著風聲,淒慘孤寂無比。

秦歌麵無表情,或者說他已經麻木了,一顆心因為劇烈的痛楚而變的毫無感覺,已經不知道痛了,看著這一張張充滿著恐懼的臉龐,手中爆舞的青蓮劍也緩緩垂了下來。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的話,我情願做那個永樂鎮中與狗搶饅頭的少年,那樣就不會這般的痛苦了。”

氣刀劈出,光芒絢爛,在空中劃出一道亮麗的弧線,碧藍色的刀氣席卷而過,這些毫無攻擊力的血奴就像是風中敗絮一般,被卷得飛向高空,爾後又重重的落下。

驀然,背脊一痛,轉身看去,隻見一個年約十歲的少年張牙舞爪,胡亂揮舞著慘白的雙手,不斷撕扯著自己的衣衫,被幽冥血煞覆蓋的雙眼之中,隱約可以看到一絲絕望的痛苦,兩行血淚斑駁,整張臉顯得異常恐怖。

秦歌已經幾欲窒息的胸腔痛的痙攣,呼吸也沉重了起來,挺直的身子也鬆垮了下來,閉起雙眼,青蓮劍橫削,這少年瞬間被腰斬,一絲幽冥血煞之氣從他體內冒將出來,神智在那一瞬間清醒,空洞的雙目之中流露出一絲絕望。

秦歌望著眼前被腰斬的少年,心中怔怔想到:如你這般年紀之時,我還是止水峰上一個無憂無慮的少年,可如今……

“若是能夠,我真想現在就死去。”口中對著這個已經氣絕的少年喃喃說道,但手中那柄無情的劍,卻是橫空劈斬,冰冷無情。

人潮如海,洶湧攢動,這傾盆而下的大雨異常的冰冷無情,重重的擊打在秦歌的臉上,冰冷徹骨,一股奇寒襲遍全身。

“哇。”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之聲響徹四野,將山中回蕩的淒厲哀嚎之聲與天際雷鳴之聲都壓了下去,整個天地間隻有這一聲嘹亮的啼哭,為這修羅地獄帶來一絲生機與希望。

秦歌木然的臉上露出一絲暖意,隻見人群之中,一個剛出世的白嫩嬰兒放聲大哭,洋溢著濃鬱的生命氣息。這生命的氣息引來無數血奴,紛紛揮動雙手,欲將這嬰兒活活吞噬。

“唰。”秦歌鼓蕩真元,憑空消失,轉眼就出現在那嬰兒的身旁,氣刀凜然劈出,將靠近過來的血奴紛紛斬殺。出手幹淨利落,秦歌抱起這嬰兒,看著他破涕為笑的臉蛋,突然覺得,自己所做的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嬰兒身旁的女子已然斃命,顯然是強自撐著,想要生下腹內的孩兒,縱使被幽冥血煞侵身,但是依然發揮出慈愛的母性光輝,這是源自於靈魂的光輝,縱然是幽冥血煞之氣也撼動不得它半分。

秦歌撐起一片金色光罩,傾盆的大雨全然被擋在外麵。

“咯咯。”嬰兒發出了銀鈴般的笑聲,回蕩在山野之間,竟然令這方幽冥地獄一般的山間充滿了勃勃生機。

秦歌懷抱著嬰兒,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嬰兒白嫩的身體在他懷內不斷攢動著,顯然是有些怕冷。真元沸騰,一股暖流護住了嬰兒周身,嬰兒登時咯咯笑了起來,一雙白呼呼、胖嘟嘟的小手放在嘴邊吮吸著。

秦歌臉露暖意,對著懷中的嬰兒說道:“孩子,放心吧,即使你父母不在了,我必會照顧你的。”仿佛,這嬰兒給了他莫大的信心,為了守護這個孩子,為了守護青蓮宗的長輩與師兄、師姐,縱然自己淪為殺人狂魔,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臉色再度剛毅起來,劍氣浩蕩而出,無數金芒四竄,幽冥血煞之氣沾染高天。

“轟隆。”劍芒過處,山石崩裂,地搖山動,勢如黃河之水泛濫,奔騰不息。成片血奴被劍氣洞穿,仰麵倒下,一片淒慘景象,仿佛是末日降臨,慘不忍睹。

深深呼吸!壓抑著體內的痛楚,任由冰冷雨水拂麵。

擦拭眼中的血淚,迎著風雨,毅然祭出青蓮劍,劍芒過處,血奴盡亡,幽冥血煞之氣湧動散開,襲擊而來。任由幽冥血煞加身,瘋狂殺戮著,滿臉的鮮血分外駭人。

“哇。”飄至一個三歲孩童身旁,那個三歲孩童本能的哭了起來,隻是雙眼空洞無比,顯然救無可救。

一劍落下,孩童哭聲頓止,永遠的沉睡過去了,永遠的離開了這無情的人世。

“嗷嗷。”孩童身旁一個中年男子動作僵硬的撲了過來,撲在孩童的身旁,雖被血煞之氣染身,但他體內那為人父的天性令得他飛撲而來擋在孩童身前,為這孩童擋這刀兵之厄。可是一切都晚了,這個孩童已然去了,中年男子木然的臉上竟然泛起劇烈的痛楚之意,空洞的雙眼之中竟然流出汩汩血淚。

“嗤。”秦歌手中雪亮的氣刀一揚,這男子頭顱瞬時飛落,咚地一聲落在不遠處的地麵之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幽冥血煞之氣升騰而出,不斷衝擊著浩然正氣所形成的光幕。秦歌雙眉一擰,毅然迸發出博大的浩然正氣,打入翻騰的血雲之中,頓時血色光芒、金色光芒粲然天半,相互交纏。

片刻,金光大作,無邊的金光綻放開來,幽冥血煞之氣頓時被壓下,秦歌見狀,一咬牙,將這股幽冥血煞之氣吸入體內。

“咳咳。”口中吐出一口鮮血,噴灑在胸前,這幽冥血煞之氣太過霸道,甫一進入體內便瘋狂吞噬著他體內的精血,好在他身兼浩然正氣,這才將幽冥血煞之氣死死壓住。

鮮血噴在胸口,有幾滴濺在嬰兒的臉上,滾燙的熱血燙得嬰兒放聲大哭。

秦歌伸出手去,輕輕地將嬰兒臉上的血跡擦幹,動作格外的輕柔,這嬰兒睜著一雙不帶任何雜質的明亮眼睛,撲閃撲閃地盯著他,咯咯笑了起來。

秦歌鼻尖一酸,淚水奪眶而出,雙眼頓時朦朧。

山風呼嚎,雨水沁涼,寒意沁入心脾。

秦歌不由得一陣哆嗦,本來修行之人寒暑不侵,但是此刻他隻覺得一股冰涼刺骨的寒意直入心田。

“呃啊。”無數血奴湧動,前赴後繼,仿佛秦歌與他懷中的嬰兒像是極為美味的食物一般。

“啊。”浩蕩音波向四周擴散開來,蕩漾的音波宛如利劍,凝化虛實,無數道音波遇物而毀,登時無數血奴死在滾滾音波之下,方圓數百丈之內竟然再無一站立之人。

音波滾蕩,蕩起漣漪,一吼之威竟然強悍至斯,秦歌也不由得一怔,同時身形也有些踉蹌,往後退了兩步這才穩立如山。

秦歌體內真元頻發,此時身體有些虛弱,護在嬰兒周身的金色光罩也淡了下來。

“咯咯。”嬰兒銀鈴般的聲音蕩漾開來,秦歌遲疑片刻,鼓蕩起沸騰的真元,身上衣衫已然幹爽。扯下身前的一襲衣布,看了一眼懷中的嬰兒,嬰兒雙眼清澈明亮,靈動的雙眼一眨一眨的,像是天上的繁星。

遲疑了一下,手中的衣布緩緩蓋在嬰兒的臉上,喃喃說道:“修羅煉獄般的情形,我不想讓你看見。”

說完,再次鼓蕩起真元,體內逍遙遊功法全速運轉,天氣之間的元氣盡數被引入體內。

“水龍吟。”秦歌施展出止水峰一脈的水係的道法,漫天的碧水瘋狂凝聚,波光粼粼的冰晶水龍已然形成,虛空亂舞的五爪擊落而下。

“嗷。”冰晶形成的水龍發出嘶吼,數十丈的龍尾一掃,上百名血奴紛紛被巨尾掃中,立時斃命,而匿於他們體內的幽冥血煞之氣頓時迸濺,虛空肆虐,凝聚成雲。

“收。”秦歌引導浩然正氣,迎上漫天的血雲。彌漫的血雲登時被他吸入體內。

冰晶水龍璀璨無比,晶瑩如玉的身體轟然爆裂,漫天的冰晶雨如天際的流星一般劃過,驟雨般的落下,無數血奴瞬間斃命。

猩紅血氣浩浩蕩蕩,濃烈的血雲傾覆而來,秦歌挺然而立,擎起古卷,凜然而上,迎向這天地間最為汙濁的血氣。

“哢嚓。”天際之上,閃電劃過,天地一片雪白,電光照在秦歌臉上,不見他有任何表情,隻是那嵌入血肉的雙手已然鮮血淋漓,顯示出他心中藏著無邊的痛楚。

古卷甫一祭出,血雲瞬間被吞噬,無數的血雲在古卷灑下的光幕之中不斷掙紮,想要逃竄出來,隻是古卷巋然如山,通體繚繞的金光死死壓製住這滂沱的血光。

“唰。”古卷被秦歌收入體內,手中凝聚出一柄氣刀再度斬出,刀芒凜然,照耀四方。

“萬物歸塵。”秦歌大喝一聲,浩蕩真元滾滾如雷,轟然砸向遠處直插蒼穹的高峰。

“轟隆隆……。”無數山石飛落,方圓數裏之內都被山石覆蓋,淩厲如箭矢的山石密不透風的砸在這山間的每一寸土地之上。

“啊。”無數血奴被山石砸中,淒厲呼嚎,悲慘萬分,轟隆的山石無情劈砸,這等凡夫俗子怎能禁得住這番轟砸,登時被砸的屍骨粉碎。

幽冥血煞之氣濃烈無比,伴隨著陣陣陰風呼嚎,此刻的山間仿佛是人間地獄,血流成河,屍橫遍野,淒慘無比。

殷紅的血淚從秦歌眼中流出,閉起雙眼,古卷托在手中,緩緩推出。

濃烈的血煞之氣盡數被古卷鎮壓,無數金色字符變幻流離,鯨吞牛飲般將幽冥血煞之氣吸入其中,待到血氣被吸淨,古卷之上原本金光閃爍的封麵可見暗紅色的血氣潺潺流動著。

“唰。”古卷飛入秦歌體內,甫一入體內,隻覺萬均重壓及身,渾身骨骼都像是要被碾碎一般。

忽地,秦歌體內的古卷金光消散,無邊的血煞之氣浩蕩而出,欲將四散,隻是無法掙脫出他周身三尺。

“哇。”秦歌懷中的嬰兒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嚎叫,血煞之氣侵入嬰兒白嫩的身軀,頓時嬰兒雙目赤紅,胖呼呼的小手撕抓著秦歌的胸膛。

“蓬。”真元遲緩而出,手中金色、血紅色的真元爆發,懷內的嬰兒頓時哭聲停止,永遠的睡去。

山林之間,驟然爆出一聲大哭,哭的摧心斷腸,哭的撕肝痛肺,哭的悲涼……

淚水模糊了雙眼,此時的他仿佛像是個無助的孩童一般。驟然親手屠殺數以萬計手無寸鐵的凡人,此刻的他心早已冰涼,再也無一絲溫度。

良久,他站起身來,緩緩放下懷中已然冰冷的嬰兒,空出雙手在地麵之上不斷掏挖著。

片刻,一個坑洞在他肉掌之下被挖出,輕柔無比的抱起冰冷的嬰兒,無比小心的將之放入坑洞內,生怕打擾了嬰兒的酣睡。

而後,真元迸發,肆虐鼓舞,地麵之上頓時出現無數的坑洞密布,跌躺在地麵的無數屍體,秦歌皆一一放入地麵的坑洞之上,掩土覆在屍身之上。

“我秦歌對天發誓,一定要滅血煞道、惡鬼道,斬草除根,一個不留。”話語陰森,猶如寒冬臘月的堅冰,從未有過的劇烈殺意,在他胸腔之內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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