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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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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安南的雨 第十九章 余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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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揚才?”阮有明重復著這個名字︰“我知道他,一位優秀的中國將軍,曾經擔任過廣西潯州軍區的司令官。*”

“他歷史上對法國沒有惡意,我曾經向您報告過,在清**隊和黃旗軍的戰爭中,我們派去黃旗軍聯絡的兩名法國人被李揚才的軍隊俘虜,當時李的下屬都建議殺害這兩名聯絡員,但是李拒絕了,還給兩名聯絡員以路費和證明文件,把派人把他們護送到了河內。”

“嗯!但是現在他對和我們簽訂保護條約的越南政府采取敵對行動,我們必須保護他們的利益。”

阮有明又加重了語氣︰“我同意,不過黃旗軍雖然失敗,但是這些中國人始終忠于我們的事業。”

領事暫時不想把話題轉移到黃旗軍身上,他繼續說明眼下的情況︰“根據各方面的報告,李揚才是因為長期想到的職位被他的同事獲得,便憤怒地變賣了家產,集合了大量人馬穿過國境的。”

“他的軍隊裝備了許多西方式的步槍,甚至有若干後膛火器,而越南人僅僅擁有少量的火槍,所以越南人的失敗非常合乎情景的,他們已經在交戰中遇到了一次摻重的失敗。”

“嗯。”阮有明想要知道更多︰“他們有多少人?”

“越南官方的消息是七千人,但是一些小道消息說李揚才的部下多達五萬人,而我們的使者從北京方面獲得的官方消息是,李揚才至少有兩萬人。”

“更大的麻煩是,我們已經得到了確切的消息,越南官方違背了保護條約,正在企圖向清國求援,一支規模龐大的清國正在集結之中,隨時準備進入越南!這支軍隊很有可能達到兩萬人。”

“驚人的數字,我站在您的立場,也會同意派援兵去河內的。”

河內是北越最重要的城市,而李揚才的部隊擁有數萬人,裝備精良,一個連隊無法執行如此艱難的任務,即使是兩個海軍陸戰隊連隊,海防領事仍認為兵力偏少︰“我已經向河內打去了電報,駐在海陽的陸戰隊隨時可以抽出半個連隊增援他們,如果他們需要的話,還可以繼續增加兵力。”

“我明白,法蘭西的利益高于一切,對海陽的收復行動,我贊同稍緩進行,但是只要有足夠的兵力,我還是建議盡快殲滅這些侵犯法蘭西利益的匪徒。”

“我也同意,不幸中的大幸,沒有一名法國公民在騷亂中死亡,雖然有天主教徒不幸殉教。”

在領事大人的眼中,法國公民的生命就比越南人要值錢得多,如果有一名法國公民死亡,他必定會冒著極大的風險立即派兵,但是現在只是負傷而已,他有權力決定行動暫緩。

“您放心,大約十天或兩周,我們就可以調集足夠的兵力來解決問題了,總督大人是我們最堅定的後援。”

“我贊成您的看法,我等待看到這些匪幫的未日,他們實在是太可恨了。”

可是阮有明總有點不解恨,為什麼要過個十天半月才能看到這些匪徒的未日,他們肯定會趁著這段時間將海陽城劫掠一空,然後逃之夭夭。

他甚至有這種感覺,那些匪徒把握住了法蘭西的底線,他們故意不殺害法蘭西傳教士,專門槍殺越南天主教徒,正因為如此,他們才可以毫無顧忌地盤據在海陽城。

只是一想到這,他搖了搖頭。這不可能,他們怎麼會知道李揚才叛亂,知道法蘭西的底線?野蠻人中,沒有這樣的人物。

海陽城。

“李揚才?”

一听到這個名字,範富庶的眼楮不得跳了一下。

什麼提督啊,是提督餃記名總兵,是個記名總兵,二品官,不是提督。

大清朝有幾千記名提督,上萬個記名總兵,可是提督實缺不過是二十三個,其中還有五個是總督巡撫兼任的,真正的缺不過是十八個而已。

可是範富庶一點都開心不起來,他認識李揚才啊。

大清朝的名將,馮子材的舊部,曾經多次領兵入越助剿,對越南情形再是熟悉不過了。

他知道李揚才是廣東人,曾任潯州鎮副將,有這麼兩重身份,登高一呼,自然是一呼百應,不知道能裹脅多少人馬入越造反。

他只能最後確認一下︰“李揚才可是大清二品記名總兵,怎麼會行此謀反之事?”

柳宇知道範富庶已經入套了︰“那石游擊可是親口對我說,李揚才祖上是貴國李朝皇帝,他這回入越一為奪回祖業,二來仍作大清屏障驅逐法夷。”

範富庶笑容綻放,就差把柳宇當爹了︰“不必如此客氣,我祖上亦是大唐人士,咱們是一國之人,說不定還是大同鄉了。這李揚才不過是許了柳字營一個虛餃,我大越卻能給貴軍以實利。”

“此言當真?可郡王似乎也不錯啊?”柳宇還在猶豫其中的利害得失。

範富庶是個庸才中的人才,但是這個庸才中的人才,始終最受嗣德帝恩寵,而且他自小讀四書五經,早已把忠君作為人生的第一個大目標。

作為一個標準的儒生,他無力改變現實,而且一路觀察,這柳字營的軍械實在是太過精良了,後膛槍就有數百桿,恐怕前膛洋槍不下千支。

這樣的武力投到李揚才那邊去,那簡直是一場災難啊。

不!他甚至想到了比災難更嚴重的事情,那就是阮朝滅亡,他受皇恩深重,怎麼能坐視不理。

他又看了看這個不懂事的少年,還好,還好。

這個娃娃少不經事,不知道自己的份量到底有多重。

他已經做出了決定︰“你放心,你想要什麼,我們就給什麼,海陽的庫房,向你敞開!”

“任你挑!”

注解︰本節所述李揚才史事,皆有中法檔案為本,其于1878年10月越過中越邊境企圖推翻阮朝統治取之代之,次年方在中越兩國的聯合進敗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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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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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安南的雨 第二十章 李揚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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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得了這麼一個承諾,可是柳宇還是在那里猶豫著︰“打開庫房,你們能給多少銀子?”

範富庶可是把全部家當都押上了︰“別說是銀子,便是金子,我都給你弄來。”

“就庫房?”

範富庶還夠狠,一下子就注了︰“這海陽,你想要什麼,拎走就行,不管是庫房,還是人家閨女的私房,我一定讓柳字營滿意。”

得!等的就是這句話。

在古往今來的搜刮高手之中,拿破侖算是極有效率的搶劫專家,每次出兵都是天高三尺,可是他沒有如此便利的條件。

有地方政府協助刮地三尺,如果不把海陽搞得天高三尺,我柳宇對不起柳字營的眾位弟兄啊。

廣西。柳州。

這是廣西提督的駐節之地,而今天城內到處是穿著號衣的防勇,空氣顯得格外緊張。

“三十載袍澤情義,也曾生死與共,不料想到老來,居然只換得一身騷……”

說這話的老人不是別人,正是廣西提督馮子材,他表字南干,號萃亭,可謂是西南防線倚上長城一般的人物。

他的手中,還拿著李揚才寫給他的書信,一想到數十載戎馬生涯,他不由又搖了搖頭。

他年過六十,平時連走路都覺得困難,早上起床,總能看到床頭又落下白頭。5Ccc.NEt

可也算上是功成名就了,可沒想到到老來,還遇到這麼一樁天大的麻煩。

那封信是他舊部李揚才寫來的︰“越南本吾上祖基業,不幸被黎阮各王次第篡奪,今越王懦弱無能,子民激變,外匪入寇,侵犯邊境,今欲復回舊業,即舉仁義大兵十數萬,並帶失所饑民徑取安南……”

十幾個子佷故舊都圍在他的身邊,看著這個老人因為這個打擊一下子就衰老下去,趕緊出言安慰道︰“軍門大人,何必為他動氣,趙沃趙道員已經領兵出關,追擊李揚才去了。”

馮子材搖了搖,他知道無論是兩廣總督還是廣西巡撫,都瞧不起他這個降將,何況他與李揚才,可不是一般的交情。

“你們不知,我與李鎮可是三十年情誼,昔日同守鎮江的往事,今朝仍歷歷在目啊。”

馮子材做到了廣西提督的位置,在大清朝的體制之內,這已經是一個職業軍人的極限了,升無可升,可是誰料想,他也是個曾經的降將。

殺人放火金腰帶,天國起事,倒是讓一群混在底層的亡命之徒找到了升官發財的捷徑,象大名鼎鼎的李忠義、丁汝昌、駱國忠、劉銘傳等等,哪一個不是先從賊再受招安,最後還享盡了榮光富貴。

馮子材亦不例外,他向這群子佷慢聲說道︰“我雖然已到耳順之年,但是這腦子還算清楚,我昔年曾隨天地會起事,此是畢生污點,不提也罷,可李鎮卻是那時相識的舊人。”

這些子佷平時自然不敢觸馮子材的霉頭,卻詢問他早年從賊的舊事,只能繼續听他說道︰“我與李鎮相交近三十年,他也算是我最得力的舊部之一,我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這次他冒然領兵入越,卻是害苦萃亭我一人,也不知道這後事如何善了。”

子佷當中,倒有貼近馮子材心意的︰“西省兵事,非軍門不可。”

馮子材年紀雖老,但是一顆心卻是七巧玲瓏︰“巡撫大人看不上咱這個老軍伍,這一回搞不好咱一家子就回老家種田去了。”

“你們也知道,西省就是那幾個營頭,可是現在硬生生搞出一個左右兩路防軍,拆走了二十營健卒,實話跟你們說了吧,這一回揚才入越,巡撫大人讓我呆在柳州,只讓趙道領九營出關,他的用意,你們還看不出嗎?趙道若是勝了……”

馮子材須發盡白,身體也是一身病,可是一提到用兵的事情上,他可是一點都不馬虎︰“沒有我們馮家軍的存身之兵,若是敗了,倒還好說。”

一听說馮子格說到這,幾個子佷當即請教道︰“那……是不是該派人到李揚才那聯絡聯絡?”

馮子材半咪著眼楮說道︰“我猜不透他,他從征江南,轉戰兩廣,入越征剿,好不容易保舉到了遇缺盡先題奏總兵,俊勇巴圖魯加提督餃,比起當年的苦日子,可謂是天上地下了,臨老卻捅了我一刀,硬要入越當什麼越南國主……”

他唏噓不已,顯然又想起早年流落江湖衣食無著的舊事,好一會才說︰“接下去就看他趙沃的本領了,別看他現在紅得發紫,他本事稀松得很……”

“李揚材三十年戎馬,轉戰南北,也不知道經歷多少場大廝殺。”說到這,馮子材這個老人又緩了緩,他不由又想起了在江南大營時那幾場被太平軍殺得全軍盡沒的敗役︰“我老人家都是他從尸堆里拖出來的,趙沃帶九個營頭就想拿下,想得輕松。”

果然是一顆七巧玲瓏心,他朝著這幫子佷故舊說︰“等趙道的消息吧,他縱能勝上一陣,也不會輕松就收拾了李鎮,你們準備準備,到時候老頭我帶你們出關,順便也把你們保舉上去。”

“謝叔父大人!”

“謝過軍門!”

馮子材這才把回到剛才的話題上︰“至于南國那邊,我已派人到李鎮那聯絡,勸他回國自縛請罪,去的都是當年死守鎮江的舊友,想必揚才不會為難他們……”

只是馮子材並不知道,事情的發展並不象他想象中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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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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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安南的雨 第二十章 李揚才(中)

廣西。轉載自我看鎮南關。

穿著號衣的清軍士兵正在緩緩集結著,而在越南境內,時不時有斥候飛報軍情。

統領這九個步營的,便是在廣西炙手可熱的道員趙沃。

他出身于楚軍,與幾任廣西巡撫、兩廣總督同出一源,故此飛黃騰達不在話下,劉長為了排擠屬于江南大營一系的馮子材,還特意編成左右兩路防軍,讓趙沃統領一路十營,為此還把馮子材氣得一度告病還鄉。

而現在趙沃更是得意非凡︰“諸位,此次李揚才入越作亂,正是天賜良機,我等成就不世功名,便在今朝。”

“不錯,不錯!”大家心里雪亮著,按道理應當由馮子材這個廣西提督親自領兵入越,可是巡撫大人特意讓趙沃領兵出關,這明擺讓他接馮子材的位置︰“這次趙道立了大功,可不要忘記了兄弟啊!”

大清軍制,一營戰兵五百人,九營即有四千五百兵力,而隨李揚才出關入越者,亦不過此數,為此趙沃信心滿滿︰“明日出關,力爭一戰而定,哈哈……也不知道萃亭兄,這一回怎麼收場了。”

他不知道,歷史的走向已經改變了。

海陽城。

“原來那石游擊竟有如此險惡的用心,讓我柳字營替他火中取粟,著實可惡,我回頭就派人將他殺了。”

這句話落在範富庶耳中,那簡直有若天音一般︰“如此說來,那是要重重謝過柳統領了。”

“不必謝。”現在輪到柳宇開價了︰“就剛才說好的,我派人去接管你們的庫房。”

“好!好!好!”範富庶也替柳宇大開方便之門︰“只需統領一句話,我海陽公私庫房,皆向貴部敞開,以表謝意。”

柳宇轉念一想,派誰去盤點庫房為好?

這是個大肥缺。雖然說越南窮困,可海陽這等大城,官府的庫房畢竟還是有不少東西的,這人選很關健,決不讓把這第一桶金落到別人的腰包里。

“司馬泰!”他當即點將︰“還有隨雲和岳父大人。”

司馬泰這人好虛名而不太注重實利,說好听點就是視金錢糞土,這樣的人信得過,不過他屬于外系,所以得派柳隨雲過去壓陣。

而自己的岳父大江林陽,本是個不成功的小商人,生意破產後才帶著江凝雪入了柳字營,想必這次重操舊業也能派上用場。

“妙!”柳字營現在完全是柳宇一人說了算︰“這三個人,選得沒話說。”

象張彪這種要錢不要命的亡命之徒,對這三個人選不了解,自己想得要命,也是流著口水看著他們跟著範富庶去盤點庫房。

不知道庫房里有什麼好貨色?張彪一想到這,呼吸就粗重起來,很想自己跑去劫掠一番,只是看了一眼柳宇,頓時全無勇氣。

他平時不要命,可是一想到這個少年統領的驚天本領,居然帶了二百人就把海陽攻破了,太強了。

何況人家心里還掌握著不少後膛槍,不是自己這十幾個人能對付的。

一想到後膛槍,他不由心頭一熱,人家可是允許破城以後每人都有一支後膛槍的,不知道這個承諾會不會實現。

他看了看柳宇,心中道︰“就看你這娃的手段,不給爺弄桿後門槍,爺去投奔別處去。”

正想著,就見經世易風風火火地跳進來,急不可待地說道︰“統領,後門槍到了!”

他剛說出口,那柳字營老人已經怒目相對了︰“少嚷嚷了,什麼事都由統領來決斷。”

這娃娃做事太毛手毛腳了,這次鄧雨村弄來的後門槍能有多少,再多也就是四五十枝,還不夠柳字營內部消化的。

經世易完全是想在眾人面前表現表現,大家這麼一瞪眼,他也知道自己犯錯了,那邊柳宇卻很沉著,他朝張彪和蔡雲楠道︰“到了些後膛槍,一起過去看看。”

“成!”張彪拍拍了手道︰“咱這就去見識見識!”

蔡雲楠也對後膛槍極感興趣,他拉著張彪就隨著柳宇出門︰“見識見識。”

鄧村雨和連錦城已經等在外面,連錦城十分客氣地與柳宇打著招呼︰“阿門!柳統領,咱可是把貨給你備齊。”

“都有什麼貨色?”柳宇第一時間就關注起那輛運槍的雙駕大車︰“鄧老板,我可是多出七成價啊。”

鄧村雨笑而不答︰“都是好貨色,你看了就知道了。”

七成?

這是把蔡雲楠和張彪都給震麻木了︰“多出七成?還是後膛?這得多少銀子啊?”

他們和鄧村雨打過交道,知道這廝連前膛槍都會賣天價。

一把在香港賣十兩銀子的洋槍,到了鄧村雨手里至少要賣二十五兩銀子,而且現在這廝現在又漲了整整七成。

整整七成啊!這是什麼概念,這是天下第一等的肥羊。

只是柳宇卻半點波瀾也沒有,他不怕價錢貴,反正海陽都拿下來了,多花幾個錢算什麼。

歷史上黑旗軍才叫痛苦,劉永福拿著十幾萬兩銀子,可是紅河被法國人卡住了,硬是有錢也買不到軍火。

坐擁快槍三百桿,天下何處去不得!

那邊連錦城已經一邊笑著,一邊把成箱成箱的軍火從大車上往下搬,嘴里還朝蔡雲楠和張彪打招呼︰“這位你們可是趕上好運氣了,再過十年也未必能找到這麼多後膛洋槍。”

那邊柳宇已經興奮叫起來︰“斯賓塞。”

他在鄧村雨那邊下了定金,訂了好一大批斯賓塞步槍,這樣的連珠步槍越多越好。

而張彪和蔡雲楠也躍躍欲試,他們看到了斯賓塞的身影之後,就躍躍欲試地弄上一桿。

這次攻打海陽,他們可是親身體驗到這種連珠槍的恐怖,誰擋得住啊!

才那麼一陣功夫,人家已經打出七發子彈,自己即使是後膛槍,能打出兩發子彈就是頂天了。

這樣的連珠槍,誰也不嫌多。

那邊柳宇又問了︰“斯賓塞有多少?其它後膛槍有多少?子彈多少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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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安南的雨 第二十章 李揚才(下)

鄧村雨這就得意了,他象那些暴發戶一樣顯耀,粗粗的手指指著地上的軍械︰“別的不說,光是這斯賓塞就有四十桿,其它各式後膛長槍十四桿,左輪手槍兩桿,總共有五十六桿後膛洋槍,銳利無比。轉載自我看”

五十六桿後膛洋槍,這當真是讓張彪和蔡雲楠見了世面了。

便是海防的法國海軍陸戰隊都沒這麼洋槍吧?

張彪恨不得沖上搶來幾桿,沒料想柳宇卻對鄧村雨很不滿意︰“鄧老板,這便是你的不是了,我在你那里可是下了一百桿斯賓塞的訂單,現在又加了七成價,你就給我這點貨色?”

他純是雞蛋里挑骨頭,不過鄧村雨這暴發戶也是第一次做這麼大的軍火生意,底氣有些不足︰“柳少爺,這不是我不幫忙,實在是咱們這里,實在是有錢都買不到軍火,便是這四十桿斯賓塞連珠,還是我買通了海防海關的法國人,才漏進來的,何況這麼五十六桿後膛槍,在這個地面上,除了我鄧村雨,還有誰能辦這個生意?”

旁邊連錦城也在幫腔︰“沒錯,老板可是費盡了好大心機,才湊齊了五十六桿後門槍,外加一萬一千發槍彈,夠賣力了。”

柳宇心中還是蠻得意的,現在便是來一個連隊的法軍,他也不是全無還手之力,加起來差不多有近百支後膛槍,一萬五千發子彈,怎麼也能打一打。

只是他還是不滿意︰“就這麼點槍,這麼點彈藥?鄧老板,你怎麼對得起我開的高價,說實話,我不怕錢多,就怕你辦不到貨,鄧老板,你總得給我一個交代。”

暴發戶最怕的是踫到比自己還要發的暴發戶,明明是只送上門任宰的大肥羊,鄧村雨卻是千小心萬小心。

這樣的主顧得罪不起了,什麼是財大氣粗,就是人家這樣的,根本是把銀子當銅子使,剛才這一筆買賣,論數量,足夠鄧老板開張三年了,論利潤,鄧村雨做了這麼多年軍火生意,加起來也就是和這次持平而已。

他堆著笑容道︰“柳少爺您交代的事情,我們怎敢馬虎,雖然只到了四十桿,後繼還有……”

他瞅了瞅蔡雲楠和張彪,才貼在柳宇的身邊道︰“還有二十桿,我已經派了得力的伙計去取貨,一定給您辦來。”

張彪和蔡雲楠見到鄧村雨咬著柳宇說話,那對柳宇佩服得不能再佩服。

人家鄧村雨是什麼人。海陽首屈一指的聞人,從軍火到鴉片,哪樣賺錢的生意他沒經手過,可是人家在柳宇面前,是怎麼一個態度。

他們覺得自己越來越佩服柳宇了,哪料想鄧村雨完全是被錢財所迷暈了頭,連法國人都不怕了,現在柳宇只要使足了銀子,便是法國領事的老娘,他都敢給柳宇辦來。

柳宇就是一等一的凱子,他听說鄧村雨還能辦來二十桿洋槍,那是當場拍板︰“成!我們先把這次洋槍給算賬,鄧老板,我佔你一點便宜,結算的時候只給你鷹洋。”

鷹洋?鄧村雨那是臉上都帶花了,這哪是吃虧,這是佔天大的便宜。

這個時候,幣制混亂,如果事先不作約定,保不定在這度量衡上就虧上一筆。

舉個例子,一個山西省的小兵,他拿到的軍餉是新湘平,可是他要去大額交易,人家用市大平,到街上買東西,小販們用市小平,大商人隨身攜帶的又是元寶。

鄧村雨雖然號稱不收雜銀,可是遇到大主顧,他連越南的白鉛錢都肯收。

可是鷹洋就不同了。

在這個時代的中國、越南,甚至整個遠東,最有信用的貨幣不是英鎊,不是法郎,不是美元,不是大清的制錢,而是這種墨西哥銀幣。

這種本名“皮阿斯特”的銀幣,有著極高的信譽,即使是法國人在完全佔據越南之後,仍然把這種貨幣本位留存了下來,並一直使用到殖民時代的終結。

鄧村雨想到人家這是讓利給自己,用鷹洋來和自己結算,當即也決心表示表示,他在洋槍挑了挑,最後選中了那桿溫徹斯特,當即遞了過雲︰“這槍雖然威力弱些,可是勝在十五連珠,射速極快,就不加價了,算是送給柳少爺作個人情了。”

他現在倒是弄清楚,柳宇與黑旗軍沒有什麼關系,可是巴結之意卻更強了,柳宇點點頭,拿過溫徹斯特握持了下。

名槍啊。

當然他就想買下這桿溫徹斯特1866型步槍,這可是世界級的名槍,完全是被價格嚇回去的。

只是現在他的感想又不一樣了,好歹有了近百支後膛槍,雖然不值得一提,要知道列強各國,哪國不是擁有幾十萬後膛槍的,可是現在自己把這只溫徹斯特當佩槍,也就是提升自己幾點武力值而已,改變不了什麼大局。

那邊蔡雲楠和張彪都在大流口水了,人家就是比自己這些土匪強啊。

看看柳宇,肩上背一只七連珠斯賓塞,腰間插了兩把六連珠的左輪,手里還拿著一桿十五連珠槍,如果自己有這樣的配備,就是叫聲爹都願意啊。

不過他們也有幻想了,這一次柳字營可是進了五十六桿洋槍,好歹也要便宜自己一桿連珠槍吧,這次開海陽,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柳宇握著這只溫徹斯特,卻是搖了搖頭。

他再拿這只槍,完全是浪費了。

落到誰的手上去,才能物盡所用?

他想到了一個人。

但是他又搖了搖,這似乎太不妥了,給誰都可以,卻萬萬不能給他。

他覺得自己決定不了這件事,非得找人商量下。

“鄧老板,你再拿桿左輪給我,對了,我有事找凝雪商量下。”

鄧村雨在那里點著整把整把的鷹洋,已經點得心髒都快出。

在這個世界上,能同他商量事情的,還只是江凝雪。

那是他最親最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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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安南的雨 第二十一章 儀式(上)

雖然論心理年齡,柳宇比江凝雪要大得多,但是遇到問題的時候,最親最近的還是自己的老婆。轉載自我看

從城頭分開之後,柳宇還是第一次看到江凝雪,她並沒有什麼變化。

她的臉還是那麼精致,臉頰微紅,看到柳宇走過來,低低地垂下頭來,心底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凝雪。”柳宇見到江凝雪就覺得放寬心了︰“給你!”

他把腰間別著的兩只左輪都取了下來,遞了出去︰“還不錯。”

在旁人眼中視若珍寶的兩只左輪手槍,就這麼輕松地送了出去,江凝雪喜不勝喜地接了過去,小心翼翼地摸著這對左輪手槍。

份量比想象中還要沉一些,但江凝雪對這種殺人利器並不排斥,他知道一只左輪手槍在這塊土地上多麼珍貴,何況柳宇一出手便是一對︰“真好。”

指尖和指尖觸踫在一起,柳宇開心得很︰“我教你使用。”

這兩只雷明頓都是單動手槍這是個消失很久的名詞,柳宇也是無意中知道這個名詞。

單動手槍並不是扣動板機就能把子彈打出去,他需要扣動兩下板機第一次子彈上膛,第二次才是發射。

這個時代的手槍,還是清一色的單動手槍,柳宇就手把手地教江凝雪,怎麼樣打開保險,怎麼樣上膛,怎麼樣開火。

“V 笨掌諧瀆撕諢鷚┐癱塹奈抖 礁鋈說氖佷際俏 宦椋 墑牆 └芟不墩庵指芯酢br />
他的丈夫長大了,現在已經是一個真正的男人了。

一對充滿金屬味兒的手槍,里面卻不知道包藏著多少柔情,她喜歡這種手手相依的感覺。5.net

這便是幸福。

柳宇還想繼續說話,江凝雪笑顏綻放,眉飛色舞,食指按在柳宇的嘴唇上︰“笨阿宇,也不知道送女兒家什麼禮物……”

說歸說,她還是喜歡柳宇第一次送出的禮物,把一對珍貴的左輪手槍分成了一公一母︰“這是公的,你小心收著,這是母的,我留著。”

柳宇這才意識到,送女孩子兩只手槍,似乎並不是一個最好的選擇︰“好!我一定貼心收著。”

這對手槍,就這麼被拆開了,江凝雪小聲地說著休已話︰“阿宇,听說你把我爹派去查庫房?我爹這人,一輩子就是小買賣的份,還不如隨雲精明……”

他們是夫妻,雖然還只是未婚夫婦,可還是這個世界上最親最蜜的一對。

她和柳宇都在言語中期盼著幸福︰“……嗯,你有事找我商量?”

雖然送出了一只左輪手槍,可是柳宇身上還是背了兩長兩短四支槍,柳宇就拍拍背上的溫徹斯特︰“就這玩意,我有個想法……”

他說出了自己的構思,那邊江凝雪微鎖眉頭,一邊思索著一邊听著柳宇的計劃。

這是一個十三歲孩子能想出來的?真的長大了,那幸福還會遠嗎?

眼前細細道來的少年,在江凝雪眼中已經成為可以依賴的丈夫︰“嗯,阿宇,我听你的,你想的非常好!”

“扣動扳機的手指比最好的洋槍更重要。”

“我是你的好姐姐,也是你的小妻子,我支持你!”

“嗯。”柳宇應了一聲,下一刻卻發出輕輕的呻吟。

江凝雪低下頭來,在他的額頭印下輕輕一吻︰“第一次喲……”

“這也是這一生的第一次……”柳宇在心頭默念,想著那印在額頭的輕輕一吻︰“今天晚上不洗臉了。”

經歷過兩次人生的少年,這一刻,純情如水。

……

又一個黎明到來了。

張彪踱著步子,焦急地等待。

昨天可是到了五十六桿後膛槍,五十四桿長槍,兩桿短槍,連珠槍四十桿,子彈極多。

可是這些武器,到現在還沒有分配甚至連柳字營內部還沒有進行分配,只有柳宇自己提走了一桿十五連珠槍和一把左輪手槍。

這次入城,他也撈到了一支後膛步槍,一支威力很大的單發槍,就是射速稍慢了些,可是誰叫他看過了連珠槍那教科書一樣的表演,讓他恨不得立即就弄一桿回來。

一切都沒有動靜,只有柳浩豪趕了一夜的工,他帶著幾個人在那監督幾百個越南俘虜連夜干活。

那些越南俘虜原來個個都是懶散得要死,可不知道柳浩豪給他們下了什麼樣的迷湯,竟然干得熱火朝天。

全城的要點都在柳字營的控制之下,安民的告示也貼出來了,司馬泰帶人連夜盤點庫房,一切都在控制之中。

或者換句話說,一切都淡出鳥來了,張彪所想要的打砸搶一樣也沒實現。

正當他等得心急的時候,一面旗幟突然樹了起來,接著是急促的命令︰“緊急集合,緊急集合!”

天方初亮,黎明破曉之刻,許多人在睡夢中剛剛醒來,可是張彪已經蹦出去了︰“偶是第一個!”

只是他跑得再快,奔到廣場的時候,已經有不少人列隊在那里等待,個個神情嚴肅。

張彪瞄了一眼,都是柳字營的老人在那里︰“操,莫不成這小子想便宜自家人?可不能這麼便宜。”

“列隊報數!”

越是晚來的,隊伍越是亂哄哄,還好大家還能排成十人一列的方隊,張彪可是在方隊中搶了一個靠前的好位置。

“立正!”這是臨時拉來客串的連錦城。

沒經過隊列訓練的那些人還是一片混亂,可是柳字營的老人就不一樣,個個站得筆挺,等待著柳宇的下一個命令。

整個柳字營,除了控制城內要點的值班人員,幾乎都站在這里了,而張彪也盯緊了柳宇︰“這小子怎麼分配這批洋槍?怪道他要反悔?後膛洋槍人人都有,可是他親口承諾過的。”

柳宇當過兵,這時候也是站得筆挺,他向人群敬了一個軍禮,目光如電,整個方隊在他掃過一番,立即安靜下來。

即使沒經過隊列訓練的新人,這個時候也站得筆直,期盼著柳宇的操閱。

張彪已經看到那只溫徹斯特的十五連珠槍,柳宇已經拿起他了。

“這是溫徹斯特的十五發連珠槍,也是我們最好的一支槍!”

在晨光下,柳宇對著他的士兵說道︰“他屬于柳字營最杰出的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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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沉重的日子里,還是祝一位“獨釣寒江雪”書友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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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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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安南的雨 第二十一章 儀式(中)

張彪一听到柳宇這句話,心中就涼了一大半。

柳字營?最杰出的一人?

恐怕早就內定好人選了,而且連那五十六桿後膛洋槍,也是全部內定好了人選,柳字營的老人肯定要佔大頭中的大頭。

還好自己手快,硬是搶到了一桿後膛快槍,恐怕拼死拼活什麼都撈不到。

哼,此處不留爺,爺去投別處。

張彪轉念間已經想過無數念頭,那邊柳宇在晨光下繼續說道︰“我曾經向每一個承諾,每一個跟隨我的人,都可以得到一桿後膛洋槍,一支左輪快槍,今天我實現這個承諾。”

他的語氣很嚴肅,很沉重,即使用稚嫩的語氣說出來,大家也能听到其中的鄭重。

“承諾?”張彪在下面冷笑︰“恐怕最後還是肥了你們柳字營。”

柳宇轉身,立正,背著陽光,行了一個軍禮︰“柳字營最杰出的一人”

“是他們!”

張彪還想在肚里說句怪話,卻見得前排突然立正,整齊地托槍,敬禮,分毫不差,他不自覺地也被溶入進去。

再細看,他也是立正,托槍,致敬。

全體立正,托槍,致敬。

“他們永遠是最杰出的!”

張彪他們看到的並不是柳字營中的任何一人,而是由越南俘虜抬上來的六具棺材。

從海陽城內找到最好的六具棺材,里面靜靜地躺著這次攻破海陽犧牲的六具尸體。

他們是最杰出的一群人。5.net

死者為大。

柳宇提起了溫徹斯特,他向前數步,走到最中間一具棺材,眼前看到正是吉星暉的容顏。

他中了越南官軍的排槍,當場身亡,可是在這次攻城之中,他卻是閃耀的一顆不落星辰。

柳宇和他相處不多,可是一想到他勸說柳浩豪破家的一幕,還有攻略海陽中的勇猛無敵,不由再次致以最大的敬意。

“致敬!”連錦城的聲音響起︰“向忠烈敬禮。”

吉星暉現在已經重新洗過澡,換上一身新衣,並化了點淡妝,他在棺材中注視著柳字營。

柳宇站得筆挺筆挺,他真誠地說道︰“吉哥,我向你承諾過,打破海陽城,每個人都有一長一短兩桿後膛洋槍,現在是我實現承諾的時候了。”

他提起了溫徹斯特連珠槍,留戀地看了最後一眼,身邊已經發出一聲聲驚訝。

這可是溫徹斯特的十五發連珠槍,有錢都買不到的好東西,整個柳字營最好的一桿洋槍,就這麼給吉星暉陪葬了。

但是沒有一個人阻止柳宇的行動,看著他慢慢地把溫徹斯特的連珠槍放在吉星暉的身旁,接著,又看到他拿出那只左輪手槍,小心翼翼地放在另一側。

接著,他才打開了棺材的那個箱子,整整一箱的黃銅子彈,微微發著金光,他落淚了。

他落淚了,他奮力提起彈藥箱,接著無數的黃銅子彈撒落下去,棺材里到處都是金色。

在張彪眼中,他與忠烈的影子,與光明與希望,慢慢融合在了一起。

他想要吼出來。

便是死,也要死得如此榮光。

他們這些人,固然生前風光,可是隨時會象一條野狗那樣死去。

再也沒有他們存在的痕跡,不但說是名字,就是連任何一丁點他們活過的跡象都不會存在。

他眼淚流了下來,他們身旁的每一個人都在落淚。

不知道是為死去的忠烈,還是為他們自己而悲哀。

集體再次托槍,致敬!

這一回所有人的動作整齊劃一,近兩百人的行動,卻猶如同一個人那樣。

又一發子彈從柳宇的指間劃落,他含著淚說道︰“吉哥,走好!”

他猛得大吼一聲︰“有意見沒有?”

沒有人回答。

柳宇的背景從來沒有過如此高大︰“我答應過,每一個人都可以拿到一桿後膛洋槍,但是我現在做到的,也只有這些!”

他提著半空的彈藥箱,走過一副副棺材,金燦燦的黃銅子彈就在他指間撒向犧牲的忠烈。

“等我們柳字營發達壯大的一天,我們真正給他們每人弄一堆好槍來,不必象今天這樣委屈著六個人就只能用一副一長一短,我還要弄許多箱子彈來,他們想打多少就打多少……”

“吉星暉、陳繼、柳公明……”

他一一念出他們的名字︰“你們的英名永遠留存……”

英名永存的,在張彪眼中只有柳宇,他決心了,一定要留在柳字營。

生得風光,也要風風光光一回。

連錦城的聲音還是那麼平靜︰“入葬!”

這個簡單的陵園,是昨天讓越南俘虜修建起來,這里收容的不僅僅有柳字營一方的死者,也同樣收容官軍一方的戰死者,正因為如此,原本懶散的越南俘虜不用監工也干得熱火朝天--這也是唯一讓陵園能在他們離開後繼續保存下來的辦法.

只是在收容過程中,越南人卻發現一個很難堪的事實,最激烈的戰斗爆發在那個街壘之前,但是事後清點傷亡,卻發現被人從背後開火打死的越南官軍比正面中彈打死還要多幾個這多是鄭松那輪不分敵我的排槍的功勞。

吉星暉他們的墳地,便在陵園的最中心,現在抬著入葬的,卻是他們生前的戰友。

一副副棺材在淚水中抬了進去,朝陽已經升起來了。

柳宇鏟起了一鏟黃土,那厚厚的黃土就在微風下開始掩沒墓道,接著是更多的黃土。

旭日東升,送走黑夜。

柳宇看著升起的太陽,在心底默念︰“我相信,西方人架起幾門大炮,就可以在東方海岸線上征服一個國家的時代,就會因為你們的犧牲而結束……”

沒有一個人不覺得這不是浪費,但是沒有一個人不受感動。

那邊連錦城卻繼續客串著他的主持︰“接下去,在忠烈之前進行授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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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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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安南的雨 第二十一章 儀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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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最杰出的一群人授槍!”

第一批授槍的人,還是出于所有人的意料,他們看到了十一個相互攙扶著的傷員。我&看書

這一次攻破海陽城,總共是六死十五傷,這十一個傷員受的都是輕傷,現在已經能相互攙扶著行走了,還有四位仍然不能起身。

十一個傷員原來蒼白得可怕的臉頰,現在都有了一絲紅潤,在這個時代的大多數軍隊,傷員只是棄之不顧的對象,可是現在卻獲得最高的榮譽。

他們現在還只能勉強拿起步槍,所以柳宇並沒有正式授槍,而是鄭重地拿過兩件卸下來的槍機。

槍機是步手槍中最重要的組成部分,只有裝上槍機,步手槍才能完成上膛、發射、脫殼的全**作,而一只沒有機槍的步槍與手槍便只能是一件廢鐵。

“這是從吉哥他們那兩桿槍拆下來,咱們現在太苦,先委屈一下吧!”柳宇再次作出了他的承諾︰“每個人都會拿到快槍。”

他都不知道從哪搞來那麼多新式武器,但是傷員對他擁有無窮的信心,小心翼翼地接過明明也是廢鐵的槍機,然後向柳宇一鞠躬︰“打現在起,咱們一輩子跟著統領干,生是柳字營的人,死是柳字營的鬼,如有一句不實,天打五雷劈!”

接下去才是重頭戲。

第一個授槍的是屬于外系的司馬泰,他把自己的斯賓塞交到了江凝雪的手里,柳宇再接過步槍遞回去,司馬泰鄭重地發誓︰“打現在起,咱們一輩子跟著統領干,生是柳字營的人,死是柳字營的鬼,如果背誓,紅刀子穿心!”

他是真心誠意地說這句話,他打心眼覺得這樣的日子非常好。我看*書

第二個是柳浩豪。

不管之前有什麼樣的洋槍,現在都重新收回再進行授槍,不管是柳字營的老人,還是臨時加入的新人,他們都在柳宇鄭重接過一桿更好或相同的洋槍,有的後膛,有的前膛,但不管是什麼樣的步槍,他們都指著發誓。

“如果反悔,生兒子沒**!”

“如果對不住柳字營,讓老天爺下鐵釘子把我扎死。”

對于這個時代的中國人來說,比起崇高的信念,他們更迷信鬼神之說,決不敢輕易違背承諾。

就在旭日之下,原來因為利害結合起來的臨時組合,在賭咒之中現在融合為一個新的統一團體。

“張彪……”

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張彪就竄了回去,柳宇在陽光下帶著微笑,收走了他的單發槍,遞過了一桿最熱火的斯賓塞︰“暫時委屈下。”

張彪一邊幻想著身上背一大堆長短槍的好日子,一邊興奮地說道︰“咱跟統領你干到死,統領對得起咱,咱也對得統領,對得起柳字營,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如果我若對不起柳字營,讓我一輩子戴綠帽子。”

“好!”這樣的賭咒再次迎來陣陣叫好之聲。

接著每個人都覺得心滿意足,雖然事實上他們不可能人人滿意。

畢竟現在柳字營能列入分配的後膛步手槍不過是九十一桿而已,可是要分槍的人倒有二百五十二個,何況柳宇和江凝雪兩人獨佔了四件,怎麼分都是個僧多粥少。

事實證明,不患寡而患不均,這個優秀的分配方案至少每個人都能拿到比自己手上更好一點的武器,所有人都覺得自己沒吃虧,何況柳宇還承諾︰“馬上就有一批新的後膛槍到了。”

現在柳字營老人手里擁有大約六十桿後膛槍,而新人手里則只有三分之一,比例差距很大,可是在連錦城眼里,所有人都無視了這種事實上的不公。

“挺不錯!”連錦城淡淡地評價︰“還真能下本錢啊!”

每桿後膛槍現在都發了七十發子彈,足夠打一場大仗了,如果在江湖上闖蕩,這些子彈都可以打上一年了--柳宇之所以不發更多的子彈,純粹是因為七十發子彈已經夠重了。

或者說,柳宇雖然只拿出三分之一的後膛槍給後來的新人,可也把槍徹底交到他們手上,根本沒在子彈這個關健點上卡他們,他們想要離開柳字營,直接拖槍走人就可以了。

沒分到槍的大部分人,也繼續期盼著下一波後膛槍的到來,連錦城甚至惡意地想到︰“如果他們知道,我們老板只能再運來二十桿後膛,會不會發生兵變?”

所有人精神興奮,相互交談著,交談著自己手里武器的心得,但是隊伍還是排成了整齊的方隊,正當連錦城胡思亂想的時候,柳宇大聲地命令。

“全體,朝天齊射一發!向忠烈告別!”

送走死者。

活著的人要創造更輝煌的明天。

二百多桿步槍齊放!

槍聲如雷,心潮如海。

一個個獨立的小團體和個體,開始融入柳字營這大海之中。

接下去是開始換防,提著新槍的柳字營到各處要點開始接防,每一個人都必須在這舉行授槍儀式。

只是現在卻是簡單多了,不需要連錦城的主持,而鄧老板也摻合進來了。

兩個人在旁邊小聲地說道生意經,看著一個個換上新槍的士兵在那里賭咒,鄧老板不由說了句︰“這柳統領主要是能成大事的人……”

正說著,他的毒眼已經有所發現︰“不對!”

連錦城還沒發現什麼,那邊三個人已經急沖沖地走過來了,到現在他不得佩服,鄧村雨在某些方面是比他強得多。

來的正是負責盤點倉庫的司馬泰、柳隨雲和江林陽。

柳宇停下了授槍,朝著他們問道︰“怎麼了?盤點倉庫出了什麼問題?我找範富庶算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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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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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安南的雨 第二十二章 交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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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比那個還要麻煩!”開口的是岳父江林陽︰“阿宇,我們一輩子都沒看到這麼多錢,可是硬是拿不到手,真可恨!”

“到底怎麼回事?”柳宇現在沒明白過來︰“爸,你慢慢說。”

江林陽意味深遠看了柳宇一眼,才拿出一份手寫的清單來︰“這是咱們幾個封鎖庫房的結果。”

江林陽雙眼通紅,顯然是昨晚上沒睡好,這份清單把海陽的底子全部羅列出來了。

“稻谷十萬擔、大米三千擔……”柳宇一看開頭這兩項,就知道麻煩大了︰“銅錠兩萬一千塊,每塊約六斤八兩,鋅錠七千塊,每塊約五斤八兩……”

“鹽八百擔,生漆九十桶……”柳宇覺得那是夠麻煩了,看到總算是看到了興奮點︰“金子二十六兩,洋銀一千六百枚,白銀八百四十兩,銅錢一千六百吊,白鉛錢四十六萬吊……”

麻煩!太麻煩了!

柳宇已經覺得頭皮在發麻,這不是普通的麻煩啊。

海陽果然是一個大省的省會,物資真是太豐富了,甚至連海防海關每年收的三十萬兩白銀關稅中的相當一部也會轉移到海陽來,不過越南官員根本沒想過好好利用這些物資。

可問題在于,柳字營才兩百多人,這次雖然能在海陽城內征發些騾馬,把從鄧村雨那把一萬數千發子彈帶走後,就剩不下多少運力了。轉載自我看

十萬擔稻谷、幾萬銅錠、幾千鉛錠,還有無數巨量的物資,都堆在倉庫里,可是柳字營只能光流口水,根本帶不走。

要記住,法國人十天半月之後,肯定會來海陽報復的,難道就讓這些寶貴的物資爛在倉庫里?

不行,這可是我的第一桶金啊。

可柳宇有信心帶走的,也不過是一些那樣價值很高的重金幣,象黃金、白銀、鴉片之類,可是庫房里這類的東西,合起來只值幾千兩銀子,甚至連份量很沉的銅錢都只有一千來吊。

真正大頭中的大頭,只有那四十六萬吊的白鉛錢一個恐怖的數字!

白鉛錢便是鋅錢,這是越南獨有的一種鑄錢,他的特色便是份量夠沉,價值超低,即便根據官方匯率,三吊白鉛錢才能換到一吊銅錢。

要知道一吊白鉛錢差不多有兩公斤,四十六萬吊白鉛錢的份量簡直是一個天文數字,可是拿去換白銀,十萬兩銀子都換不到。

這是越南人特意搞出劣幣中的劣幣,阮朝明命皇帝曾經得意地宣稱︰“鉛錢之用,富戶既不敢私藏,而鄰國來商者又不敢帶回。此錢流通非但利于民,亦利于國,乃自然只利也!”

太虧了!

這簡直就是一個搶銀行的大盜,費盡了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沖進了金庫,卻看到金庫全是分幣,柳宇郁悶地要吐血,他還是朝岳父問道︰“總共值多少?”

“值二十萬兩銀子。”江林陽和司馬泰、柳隨雲都是因為看著肥肉無法下手而郁悶︰“簡單估計就是二十萬兩銀子,範總督非常配合。”

二十萬銀子就在眼里,可是能吞下去的,也就是幾千兩,人世間沒有比這吐血的事情了。

江林陽繼續說道︰“範總督答應再替我們搞點白銀和鴉片,可我估計,他搞不了太多。”

這一位談判,他出力很多,硬是把範富庶嚇得膽戰心驚,生怕他們加入到李揚才的陣營之中。

偏生範富庶又是個書生,怎斗得過江林陽,當即是敗得一塌糊涂,就差把老婆的裹腳布都扔出來了。

可是無論如何,他還是變不出銀子,變不出金子。

“不若然一把火燒個干淨!”柳宇可是下了狠心。

這海陽失守,是在河內、南定之後,可以說是法國人在越南的第四個重要據點,為法國人源源不斷提供軍費、兵員,清越兩軍攻城多次,皆告失敗。

既然得不到,決不能容許日後便宜了法國人,柳宇這回可以說是下了決心︰“先把高價的東西挑出來,嗯?”

他一眼倒是看到那邊坐著的鄧村雨和連錦城,突然靈機一動,朝著鄧老板嚷道︰“鄧老板,有一筆殺頭的買賣,你肯不肯做?”

鄧村雨剛才沒說話,可是耳朵豎得高高,听到幾句只言片語,眼早紅了,就等著開口狠狠殺柳宇一回價,沒料想被柳宇搶去先機,心中後悔不已︰“哎!若是先開口,便是佔了主動,可惜可惜!”

說可惜也用,他只是笑道︰“我一向做小本生意,不過若有些利頭,我也敢冒險一番。”

柳宇也很干脆︰“庫房里的貨物,任你挑便是,我給你三成價,包運到碼頭。”

柳宇這生意絕對是殺頭的買賣,把越南人和法國人往死里得罪。

不過這一次售賣給柳宇這麼多軍火,本來就把越南人和法國人得罪死了,不過這一開張,本來就夠吃十年了,鄧村雨早有謀劃,干完這一筆,先收山一陣子,帶著錢到香港做投機生意。

法國人和越南人的手再長,也伸不到香港去吧!

現在也不嫌多上一筆殺頭的買賣,事後往香港一躲便是了,反正老子的軍火生意也是要殺頭的。

南來北往,皆為利來,鄧村雨當即拍板︰“成!這船錢由我付,三成,說定了!”

他又加了一句︰“鑄出來的錢,我也要三成!”

安南官員雖然庸碌無能,可卻是有眼光的,這稻谷、大米、鹽哪一樣不是俏手的物資,但是更俏手的還是那銅錠和鋅錠海陽便有官方的鑄幣廠,連模具都是現成的。

天底下的生意,哪有比鑄錢利潤更大的。

鄧老板這回是下了賭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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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安南的雨 第二十二章 交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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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說好,這船貨就當你們預付金額軍火款,我到海防去替你們張羅。”

鄧老板倒是個很現實的人,他雖然收了柳宇一筆定金,可是這運費開銷也不小,干脆就直接從柳宇這里拉走一大船大米,充當最後一批軍火的全款,第二船的貨物,他才願意付出現金。

這樣的生意,柳宇是很願意干的,反正他沒有什麼損失。

在海陽城內,越南的官軍幾乎是已經消失的名詞。

他們在失敗之後,消失得無影無蹤,大多數人甚至認為,即使是有軍官出面,也無法把他們找回來集結起來。

但是他們錯了,他們居然在柳字營的俘虜隊看到了更多的俘虜,這些俘虜,都是他們的上司費盡千辛萬苦,連夜奔波一戶一戶地趕過去才找回來的。

碼頭上已經是熱火朝天了,軍官們又一次感覺人手不足,他們一邊提著鞭子,一邊死命地催逼著士兵們︰“快點!快點!”

士兵們汗流浹背,死命地把一整袋的大米拼命地往船上裝,整條船裝得沉沉,吃水很深,可是每一個士兵臉上都顯現著笑容。

軍官的福利,他們可以躲在遮陽傘下,喝著冰涼的茶水,可是他們比柳字營的人還要著急︰“人手太少,陵園那邊分去了太多的人手,這活恐怕就不能按期完成,麻煩了……”

正如法國人征服南定一樣,只要征服了城堡,他們就可以征服整個地區,所有的人都對法國人的統治心悅誠服。

他們現在關心的是自己的利益,柳宇甚至不需要派兵去看守他們,他們絕不會逃跑,絕不會做任何反對柳字營的無益行動,他更關心的是︰“人家柳字營可是許了一千吊的賞錢,如果超期了,拿不到錢怎麼辦?”

現在柳宇給每一個越南軍官和每一個越南士兵發錢,而且發的雙份軍餉,而且軍官還有特殊的福利。

一個軍官除了拿到該得的雙倍軍餉之外,他還可以從手下那得到一成的超額軍餉,或者說,一個統率兩百人的軍官,可以額外拿到二十個士兵的軍餉,而且由于現在是雙倍的緣故,相當于平時四十人的軍餉,而且如果順利地完成輸送的任務,柳宇那邊還有更多的賞格不僅軍官有,士兵也有一些。

當然柳宇發的都是白鉛錢,反正倉庫里還有四十六萬吊,他要爭取在十天之內把這四十六萬吊都花出去,變成實打實的現金。

吃空額都沒有這麼爽過,輕輕松松地就可以拿到一筆豐厚的軍餉,因此這些軍官現在滿口袋都是白鉛錢,家里都快放不下了。

可是城內明明有兩千多士兵,現在他們費盡心機,甚至出城去找回自己的士兵,還讓自己的親戚穿上軍裝冒充士兵,可還是只找到一千多人。

“完不成任務,那可是成吊成吊的錢飛了!”一個中級軍官放出狠話來︰“大伙就是抓人,也得把人抓過來!這錢,兄弟要定了。”

別看他們打仗不行,賺錢絕對是行家里手。

這支軍隊有著經商的光榮歷史,阮朝開國以後,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整個國家都是一個大兵營,大部分的成年男性都在軍隊里服役,但是阮朝根本無法養活這麼多軍隊,以至于整個軍隊變成了一個大商號,除了不會打仗,什麼生意都能接。

而現在這支手無寸鐵的部隊效率高到一個驚人的程度,他們每個人都為白鉛錢效力,而且每個人還不敢貪污,生怕有同事檢舉自己,搶去了賺錢的大好機會。

但是海陽省的倉庫物資太多太多,從倉庫向碼頭轉移的速度還是太慢。

而柳宇現在也迎來興師問罪的上門之客。

“你們是?”他看到這些金發碧眼的商人就有些緊張,法國人動手這麼快?

這三個商人金發碧發,看起來相當野蠻,其中一人操著熟練的漢語劈頭就問︰“您是柳宇閣下?我們向你提出最嚴正的抗議!”

“我無視!”柳宇骨氣很硬︰“你們可以跟我的下屬談!”

這些金發碧眼的商人就憤怒地揮動著雙手︰“我們要求有平等的商業機會,法國人在海陽期間就給予我們這樣的權力,我們要求暫時佔據海陽的閣下也給予同樣的承諾!”

他們一邊揮動著手,一邊怒氣沖沖地說道︰“我們可以支付任何一種現金,無論是金法郎、英鎊還是墨西哥銀幣。”

柳宇詫異了一下︰“你們是?”

“我是受沙皇保護的俄國商人!”這三個大胡子一點都不願意讓步︰“我抗議你們給予這種商業機會,我們受沙皇保護!”

“俄國商人?”

“受沙皇保護的俄國商人。”

事實上他們並不是俄國商人,而是沙皇統治的波蘭商人,他們所謀取也並不是平等的商業機會,事實上他們是紅河航道的貿易壟斷者。

有一句評價法國在殖民事業上的卓越貢獻,這句話便是“全世界最懶的殖民者”,安鄴和堵布益打開了紅河的大門,但是壟斷紅河貿易的卻是一群波蘭商人。

以後通過中法戰爭,法蘭西付出幾億法郎的軍費和上萬名士兵的生命,終于打開了中國西南的大門,但是“全世界最懶的殖民者”名負其實,他們的紅河航道成功地為英國人統治下的香港增加巨量的貿易量,自己所得無多。

而這些壟斷紅河貿易的波蘭商人現在就謀取一個“平等的商業機會”,他們拋出了自己的條件︰“我們可以支付任何一種現金。”

他們不僅僅是逐利者,他們同時還有著巨量的資金,規模很大的商船隊,他們只要搶到這麼一筆暴利的生意,那他們還可以繼續擴張他們的生意。

“好!我贊成!”柳宇臉帶笑容︰“門戶開放,利益均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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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安南的雨 第二十二章 交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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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戶開放,利益均粘!門戶開外,利益均粘!”幾個波蘭商人那是連連點頭,就差豎起了大拇指。我&看書

萬里作官只為財,他們更是不遠十萬里,來到遙遠而危險的東方,那當錢為了百分之三百利潤。

何況在越南這塊土地上,他們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法蘭西和俄羅斯可是堅定的盟友,為了對抗德意志的野心,這兩個大國聯起手來結成聯盟,而他們就利用這一點,理直氣壯來挖法蘭西的牆角︰“敬愛的柳宇閣下,你真是明見萬里,如果有什麼閣外的要求,也可以向我們提出來。”

這些波蘭商人,比法國人更適合遠東的現實,他們來之前,已經把柳宇的底細查清楚了,一點也不為柳宇的年紀所吃驚。

他們熟悉東方的政治,見過很多身居高位的孩子、女性甚至是閹人,這是現實,既然無法改變,這些波蘭商人就很快了環境,他們甚至熟練用起了行賄手段︰“您需要什麼都行……”

這話意味深長,不管是女人、珠寶或是金錢,他們都樂意奉獻,柳宇想了想才說道︰“我這里有不少的後膛槍械……”

“是的,不少!”波蘭人這僅僅是恭維,在遠東,只有越南因為法國人的封鎖,才導致後膛武器一槍難求,在香港,每年都有數以十萬計的後膛槍出售,僅僅日本一國,就購入了數以萬計的新式步槍,而清國的保有量也不在少數。

對于他們來說,夾帶十幾支後膛槍比鄧村雨更方便︰“您需要更多的武器?我可以提供一些方便。”

“不!我只是想保養我的步槍,需要一些工具。”柳宇知道,比步槍更重要的東西還有很多︰“我想弄一個修理槍枝的小型小修械廠”

除了步槍本身,還有兩樣更重要的決定著戰斗力,一是扣動板機的那只手,另一方面就是保養了。

現在柳字營所保有的,也不過是一些槍油而已,遇到大問題就只能干瞪眼了︰“我想要一些很簡單的工具,比方板手,比方錘子,比方車床,比方鑽床,比方小馬力的蒸汽機……”

他提的這些東西,都不是法國人限制進口的東西,而是海防輕輕松松就能買到的貨色波蘭人甚至想到了,他們的商船隊里,就有不少的小型機械。

這是筆好買賣!

“成交!不過我希望您能付全額定金。”

可是柳宇接下去的說法卻讓他們大吃一驚︰“我可以允許你們賒賬,三成。”

這可是比付全額定金還要優惠的條件。

根據他們得到的情報,鄧村雨只用三成的價格就買到了貨物,這簡直和白送沒什麼區別,如果再在這上面賒賬,往海防跑一個來回,絕對有百分之五百的利潤。

別看他們壟斷了整個紅河的貿易,資本雄厚,可是能動用的現金還是相當有限,賒賬三成可以讓他們一次性賺取更大的利潤。

“我們的船上就有一個修理車間,里面有不少工具和機械,全部按進價給您!”波蘭商人很識相︰“我們立即進行交易。”

當年清朝花了幾十萬兩銀子弄阿本思艦隊,辛辛苦苦一場,卻被洋人坑摻了,白花花的七十萬兩銀子扔進去卻連根毛都沒剩下。

最後還是李鴻章佔了點小便宜,他買下阿本思船上的修理機械,成立了甦州洋炮局,這個甦州洋炮局最後並入江南制造局,算是近代中國機器工業的起源。

只是李鴻章前前後後折騰幾十年了,砸進去幾千萬兩白銀,卻連一只合格的軍用步槍都沒生產出來。

他已經決心,讓中**事工業的真正火種,就在這里點燃!

只是他真正看到這批貨色之後,還是相當失望。

波蘭人正提著一只帶著油污的鉗子,笑著說道︰“按我們買進的價格給您,算七百個鷹洋。”

幾乎都是些修理工具,柳宇一一羅列︰鉗子、錘子、剪子、螺絲刀、鑷子、千斤頂……

越是寶貴的工具越少,象錘子倒有好幾件,可仔細一看,每件都帶著油污,而且不少工具都殘損的厲害。

倒象是個家庭修理工具套裝,就這麼點貨色,就要七百個鷹洋?

而且更重要的是,柳宇想要的車床、鑽床、刨床,一件也沒有。

他點點頭︰“你可以在貨價里算入。”

幾個波蘭商人很樂意把這些買入時都不到二百五十個墨西哥的修理工具拋售出去,要知道這些工具他們最少也用了三年,而且用這些只剩下殘值的工具,他們可以換來兩三千鷹洋的貨物。

只有要百分之三百的利潤,他們就敢于冒上斷頭台的風險,何況是百分之一千的利潤,他們笑著說道︰“好!柳宇閣下還有什麼別的需要嗎?”

“嗯!”柳宇想了想又說道︰“如果有空的話,再替我帶批書來,只不過海防未必有……”

“沒問題,海防有到香港的快船,柳宇想要什麼樣的書,我們都可以效勞,這也算在貨款里?”

“嗯,算,你們可以多賒賬。”

反正對于柳宇來說,這是沒本錢的買賣,時間一到,這些物資即使不被燒掉,也要被遺棄在海陽的倉庫里,多撈一點是一點。

波蘭商人得意的笑容,總是讓江林陽不爽,他總覺得自己這個準女婿讓步得太多,這生意沒有什麼賺頭。

他不由死死地掃了那胡亂堆積在一塊的修理工具,卻看到柳宇走了過去,小心地收拾起來,不顧手上臉上的油污,把他們分類開來,他一邊整理,一邊對自己的岳父大人說道︰“準備兩匹好牲口,把這些都帶上來。”

他的眼神銳利無比。

這是起點與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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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1 22:18:02

第一卷 安南的雨 第二十三章 海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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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防城。^

這個法國殖民者建設起來的港口,現在已經成為整個北越最重要的經濟城市。

這里每年可以收取三十萬兩白銀的海關稅收,而且還在不斷增長之中,港口繁忙無比,無論哪個時間,都能看到商船在法國引水員的指引下,靈活地轉到。

雖然沒有官方授權,但是碼頭上時刻都有有人等待商船,每一艘貨輪的到來,都會決定整個越南的價格變化。

穿著西裝的歐洲紳士、穿著漢服的越南官員、穿著白襯衫的越南小商人、中國招商局的雇員都雲集在這里,他們的眼楮死死地盯著藍色的大海。

每一次疏忽,都會導致一大筆利潤的流失,甚至導致家破人亡。

時不時有人詢問道︰“有大米嗎?”

“我想要一批稻谷。”

“我需要一些食鹽。”

“誰有肉桂要買,我可以加七個點。”

他們需要的不僅僅是糧食或食鹽,每一個商人都想買入他能看到的一切物資。

對于他們來說,李揚才叛亂便是一筆最好的生意。

越南是亞洲非常重要的一個大米輸出地,他的其它土特產也很有銷路。

而李揚才的叛亂,勢必帶來大米和其它特產的大幅減產,物價的上揚,白鉛錢的貶值,都是預計之中的事情,他們正拿出現金,準備把合眼的任何貨物一掃而光。轉載自我看

事實上,他們估計得一點都沒錯,在歷史上,一八七八年的李揚才之變直接帶來了一八七九的越南大饑荒。

“中**隊收復了驅騾,並在瓊山城下擊敗了李揚才軍隊!”

昨天傳來的消息讓那些手里大量屯積著大量物資的商人緊張不已,但是今天中午的最新消息又讓他們歡呼雀躍︰“李揚才再次擊敗了越南軍隊,並進入了一座越南省城,這是越南軍隊遭到的又一次重創!”

不久之後,越南官員也默認了這個消息,他們只是說明,這僅僅是一個小小的挫折,李揚才的部下僅僅只有七千人而已。

但所有人都意識到,中**隊或許能在李揚才身上獲得一些小勝利,但戰爭在短期內無法結束,所有人都趕到碼頭來,有些人干脆帶來了成箱成箱的墨西哥銀幣,準備收購見到的一切俏手物資。

但是讓他們失望了,由于這次軍事行動,從紅河下行的船只很少,很顯然越南官方征收了大量船只,而且他們只帶來一些雜貨。

“如果有一船大米就好了!”

“我希望是一船食鹽!”

“咦,船來了。”

一個小點出現天水交接之處,漸漸地近了,大家的期盼就更重了。

是什麼貨物?是條吃水很深的大船,所有人都咬著耳朵。

幾個穿著西裝的歐洲紳士已經顧不得斯文了,他直接沖上碼頭,一邊用望遠鏡觀察著遠方,一邊問道︰“錢準備好了?再多準備些現金。”

在遠東,第一等的大商號都在經營中國和日本生意,而他們只能算是第二等的商號,能拿出來的現金有限。

而且更麻煩的是,在上海或橫濱,有著若干家大銀行,深入中國內地采購,也能得到票號、錢莊的支持,可是在越南這個戰亂國度,交易的手段幾乎只有一種,那便是現金。

海防雖然由于法國人的關系,設有法國東方匯理銀行的分號,但是東方匯理銀行的大班們可是出名的嚴格,一般只給有實力的法國人放款、出匯款。

這些系緊領事的紳士幾乎就要撲上去了,他們知道這個時候搶佔一步先機,就能讓事業躍上一層樓。

時間很慢很慢,這艘大船慢慢地靠了過來,等他一靠岸,所有的人,不分膚色,不分老幼,都立即涌了過去。

鄧村雨這個胖子出現在船舷上,船板還沒有放下來,他已經在船上吼了︰“我需要兩條蒸汽船,比平時加價一成,付鷹洋,四成定金。”

因為沒有貨物,所以許多商船都準備去跑一跑南部的航線,但是听到這麼優惠的條件,幾個船主就想跳過海水擁抱鄧村雨了。

“老板什麼貨?”

“有多少?”

“鄧老板,鄧老板,這批貨轉給我怎麼辦?”

“鄧老板,咱們老交情了,你總得照顧我一回吧。”

跳板剛一放下,鄧村雨已經被人群所淹沒了,四面八面都在回響著優惠的交易條件︰“我已經準備好錢,墨西哥銀幣,實打實的!”

“我是大清招商局的,我們可以用關平銀結算。”

“在下是日本三井貿易會社的,我們可以直接結算。”

“我這里有法國東方匯理銀行的匯票。”

他們甚至沒認鄧村雨這一船裝的是什麼貨物,他們就開出許多承諾,鄧村雨還算頭腦冷靜︰“我這一船都是大米!”

大米!在戰爭期間沒有比糧食更緊俏的物資了。

“您需要什麼?”

鄧村雨差一點被他們擠得下不了船板了,幸虧他頭腦還算清楚。

自己到海防來,第一件事情便是把柳宇要求的二十桿後膛洋槍和幾萬發子彈想辦法夾帶去海防,此外為了生意考慮,他必須弄兩條蒸汽貨船來。

雖然風帆船的價格更低,可現在海陽到海防的這條商路,明顯是時間更為寶貴,速度更快,而且載貨量更大的蒸汽輪,便成了鄧村雨的最好選擇。

因此他硬是擠開了人群的包圍,直接上了碼頭︰“幾位,稍等!我必須了解一下行情。”

他在海防租了一個小店面和一個小倉庫,他才一進倉庫,就直接詢問︰“我要的貨準備好了沒有?”

那個伙計壓低聲音道︰“老板,都準備好了,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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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1 22:18:02

第一卷 安南的雨 第二十三章 海防(下)

過了二十分鐘。

鄧村雨興致沖沖地走出自己的小貨棧,立即被蜂擁而來的商人們所淹沒︰“有什麼條件嗎?只管提,我們可以替你找蒸汽船。”

“你們的大米,我們要了。”

“價格可以好好商量。”

“看在”

就在剛才這一陣功夫,又傳來了更多的好消息,越南官軍又遇到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挫折。

而李揚材則在他攻陷的那座省城正式登基稱帝了,根據親歷當事者的觀察,那當真是萬眾歡呼,各方豪杰紛紛而至。

自天國敗亡,廣西境內的各路豪杰紛紛退入越南,而且阮朝在北圻確實不得人心,因此他起事可謂是一呼百應,因此這場戰爭在短時間內根本無法結束。

而且最新傳來的消息,各地官方都在征集糧食、人員和一切重要物資,價格暴漲已成定局,為此鄧村雨帶來的一船大米格外搶手。

但是消息傳得總是很快,鄧村雨還沒想開始談判,那邊已經有人傳話來了︰“柳大買辦捎來的話,領事先生對海防的糧食供應很關心。”

這是搶劫!鄧村雨在心底已經罵娘了,但是他心中還有幾絲得意。

柳大買辦是什麼人,那可是法蘭西東方匯理銀行在海防的買辦,這個天津來的洋奴手段通天,據說積聚了十幾萬鷹洋的財產,整個海防城沒有人敢小瞧他。

即使是法國人,柳買辦也敢動手,法國領事大人更是把柳買辦視作自己的親信,讓他幫助自己經營海防的鴉片生意,整個海防賺錢的生意,沒有一樣他沒插手過。

現在柳大買辦既然出手,那麼鄧村雨就要下棋了。

他還掂記著海陽那堆積如山的俏手物資︰“放心!這次我回海陽去,一定要一船糧食來,接下去,我們和大伙兒好好談一談。”

他相信,自己這一回一定要賺得狠狠一筆,比柳大買辦還要有錢。

……

海防港口。

鄧村雨那真是春風得意。

過去三十多年的生意,沒有一筆比得上這筆風光的。

手里拿著東方匯理銀行的支票,指揮兩艘蒸汽輪船,而且船上還有成箱成箱的墨西哥鷹洋,到了海陽,他又可以拿這些鷹洋換來更多的俏手物資。

這兩艘比自己那艘帆船強多了些,速度快不說,而且還能多載一倍的貨物,到時候兩艘蒸汽貨船從下向下行駛,那是何等的風光啊。

只是還沒有出發的時候,他突然看到了三艘蒸汽貨船從紅河的上方駛了下來,看著船首那懸掛著的紅白藍三色旗,鄧村雨的心頓時繃了起來。

那不是法蘭西國旗,而是俄羅斯國旗,他朝著船長說道︰“打旗語,向他們致敬!”

對方也打出了旗語致敬,鄧村雨繼續說道︰“向他們喊話,請問你們從哪里來。”

對方的回答讓鄧村雨幾乎身子一軟︰“從海陽來!”

“快!快!快!馬上出發”鄧村雨大聲命令道︰“馬上出發,去海陽!”

海陽。

城內無事。

柳字營繼續控制著全城,越南軍官們千方百計地抓逃兵,越南士兵們干活很賣力。

經世易對柳守花了七百鷹洋購買的修理工具很感興趣,他生性跳脫,天生就是個工匠的材料,但不懂這些工具到底怎麼用,只有整天請教見過世面的連錦城。

江林陽繼續帶著司馬泰和柳隨雲敲詐範富庶,範富庶搜刮很有一套,他居然提出加征一回賦稅的建議,以滿足柳字營那無休止的**。

柳宇卻是很小心,他親自抓了一支本隊,五十個柳字營老人,幾乎清一色的後膛槍,隨時投入戰斗。

只是沒等來法國人的報復,卻等來了天大的好消息︰“報告統領!鄧老板從海防回來,還帶了兩條大船。”

等到柳宇帶隊趕到碼頭的時候,鄧村雨已經帶著滿臉的笑顏在那里指揮幾個親信監視著士兵從船下把一箱箱的軍火往下卸,至于那成箱的鷹洋,那鄧老板可不放心,他親手帶著兩個親信往下運。

“哎……”一整船的大米出去,只換得了一百多個箱子的貨物,只是無論是誰,臉上都是喜滋滋的。

鷹洋和洋槍,這兩樣東西誰會嫌多。

柳宇等這二十桿洋槍可是等急了,他拍著鄧村雨的手說道︰“鄧老板,這回多虧了你!”

“我要賒賬,賒更多的賬!”鄧村雨一開口便是這話︰“你瞧這回我給你帶回了什麼!”

“什麼?”

鄧村雨這回就得意了︰“七十桿斯賓塞,比原來要多上整整五十桿!”

裝軍火的箱子被打開了,一桿桿斯賓塞讓柳字營的老兵都發出一聲聲驚嘆。

柳宇的眼楮也差一點被迷花了,除了斯賓塞,還有九十多箱的步槍子彈︰“四萬六千發斯賓塞快槍彈,我可是冒了天大的風險。”

這一回進洋槍,鄧村雨可是走了天大的狗運了。

他收了柳宇一百桿斯賓塞的訂金,卻害怕風險太大,只訂了六十桿斯賓塞,

他在香港的上家,派了一條船到處送貨,船上載了一大批軍火,他們交割原本在白龍島附近,這次交割的時候,鄧村雨的伙計多長了個心眼,硬是讓他們先停一停,等後繼消息。

等到海陽失守的消息傳到海防來,這伙計精明得很,立即派了小船,帶足了行賄的銀子,就把剩下的軍火全部走私進了海防港。

斯賓塞步槍在亞洲的銷路並不好,他們上家積壓了好多,這一次也是讓他們帶上一百多桿來試試運氣,哪料想真來了大主顧。

現在鄧村雨就是笑著說道︰“在下辦的事情還算得力吧,所以我還要賒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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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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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安南的雨 第二十四章 漁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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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宇還沒有回話,旁邊的柳字營老人已經是紛紛咬住舌頭,生怕自己又笑出來。

他們已經全員後膛化了,可是後膛火器誰也不嫌多,何況這回又是七十桿斯賓塞。

算起來,他們有一百五十桿後膛槍,這個數字太恐怖。

什麼叫蒸蒸日上,什麼是魚躍龍門,現在的柳字營就是一個最典型的例子。

從今往後,有誰敢小瞧柳字營,這可是北越第一個基本完成後膛化的隊伍,一百五十桿後膛槍施展開來,誰能抵抗。

關健還是帶頭人選得好,他們現在已經完全服從柳宇任何一個不合理的命令。

他們想要笑,從心底想要笑,但是由于柳宇還沒有答應,只能硬咬住舌頭,止住控制不住的笑意。

柳宇更看重的那幾萬子彈,這後膛槍雖好,可卻有一個致命的弱點。

象鳥槍、燧發槍之類的前裝步槍,只要有黑火藥,彈藥很容易補充,可是後膛槍卻不同,子彈打掉一發就少一發,打完子彈就是廢鐵。

偏生他們都使用金屬定裝彈,這種子彈莫說是他們,便是南北戰爭的美國南方也無力生產,完全只能依靠繳獲,而且法軍使用的步槍彈完全和這種子彈不同。

柳宇之前一直擔心,有一天打光手里的這些黃銅子彈接下去怎麼辦,現在總算是得到了天大的一個利好,前前後後他獲得了差不多六萬發斯賓塞子彈。

這樣一來,他手上的步槍彈足夠支撐這些步槍打上三四場大戰役了。

他相信,只要加強訓練並合理利用彈藥,一場大戰役中,一支步槍發射的子彈一般情況下不會超過一百發,至少在中法戰爭開始的頭一年,他無須為子彈緊張。

他的喜意不自覺地流露在臉上,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簡單地做出讓步︰“鄧老板,你辦得很好,你想要賒多少貨物。”

而鄧村雨臉帶笑容,心里卻在著急。

這已經是他最後的王牌,這七十桿步槍和四萬六千萬子彈已經他所能找來的最後貨源,他再找不到一支後膛槍和一發黃銅子彈了。

而那批波蘭商人的組合,可是比他更有資本,實力更雄厚,船隊規模也大,必須搶先一步︰“我想先賒六船貨。”

他只帶回了四箱鷹洋,加上這批軍火,只夠再賒兩船俏手物貨,他一定要搶在波蘭人的面前︰“我可以再向您提供一批步槍。”

這完全是空頭支票,他鄧村雨根本沒有任何手段能保證這批步槍︰“此外步槍子彈……”

只是正說著,他的臉色已經變了,他听到了汽笛聲。

小心!小心!

柳字營的老人立即緊張起來,柳浩豪大聲命令道︰“準備戰斗!”

雖然柳宇向他們保證過,在短期內法國人無力報復,但是凡事都有意外,特別是那商船上面似乎懸掛三色旗。

“要不要先把步槍發下去?”江林陽也趕過來了︰“這樣能增加些戰斗力。”

“我相信我的判斷。”柳宇下一刻卻歡呼起來︰“是俄國旗,準備戰斗。”

鄧村雨的臉色一下子難看起來,他沒料想那些波蘭商人回來得這麼快,自己前腳剛到,他們就趕回來了。

誰叫他在海陽只有一個小貨棧,人家波蘭人可是設了一個洋行,一邊卸貨,一邊搶購柳宇需要的物資,甚至連下完的貨都沒有開賣,就直接交給了波蘭洋行負責出售,三艘波蘭貨輪就立即趕了回來。

他們還沒停穩,那邊鄧村雨已經拉住了柳宇的手大聲說道︰“柳少爺,賒我六船貨吧,我真的有一批後膛步槍,回程就給你帶來。”

他可是清楚波蘭商人的實力,等到他們靠岸的時候,會把海陽的貨物吃得干干淨淨,連點渣子都不給他剩下。

即使柳宇給他點人情,他也只能賺點小錢而已,他豈能甘心讓機會就這麼在指間滑過︰“柳少爺……”

柳宇笑了︰“我說過,我這個人比較現實,只認金子、銀子、黑貨……還有軍火,嗯,你能給搞點我想要的東西也行。”

他看一眼鄧村雨︰“我印象這批軍火,加上那四箱鷹洋,估計也就夠你買兩船貨吧?我給你再多留一船。”

“賒賬可以,可我要金子、銀子、黑貨、軍火,你給我搞過多少,我就賒多少賬給你。”

正說著,一個波蘭商人已經跳下了船板,樂滋滋地向柳宇報喜︰“不負重托,您要的車床,已經給您弄來了兩台。”

他們洋行的庫存里,確實還有兩台西洋淘汰下來的小型機床,還有一些其它機械,也不分種類,不問價格,直接給柳宇送來了。

他們提供的服務可不止這一項,絕對貼心︰“為了表示我們的誠意,我們已經調來了二百七十兩黃金,十足真金,您可以當場查驗,除此之外,我們還調來了大量鷹洋。”

白銀、誰洋雖然很好,比白鉛錢、銅錢輕多了,可對于柳字營來說,仍然是有些過于沉重了。

一千兩白銀是什麼概念,按一斤十六兩計算,就是六十多斤白銀,一個壯年男子未必能背得動這多銀子。

開始四箱鷹洋,折算起來不過一千多兩白銀,已經讓鄧村雨累跨了。

所以柳宇比誰都歡迎黃金,他很滿意,波蘭商人繼續說︰“我還在繼續調集更多的黃金,更多的白銀,下一條船,我們還帶來十支雷明頓步槍和幾百發子彈,還有讓您驚喜的東西。”

“更重要的是,我們又調集了兩條蒸汽輪船,這會在法國人到達之前,替您盡量減少損失,所以我現在要求包下海陽剩余的全部物資。”

“不行!我不同意!”鄧村雨一听這話,差點就同波蘭人打起來︰“我要求平等的機會!”

柳宇笑了,他看著扯在一起的兩個人︰“我說過了,門戶開外,利益均粘。”

“我需要黃金、白銀、黑貨、軍火……等等。”

“你們誰能滿足我的需求,我就把貨物交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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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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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安南的雨 第二十四章 漁翁(中)

海防。波蘭商行。

一個滿臉大胡子的波蘭商人在催促著幾個滿臉是汗的華人小職員︰“都準備好了沒有,這筆買賣如果砸了,我砸了你們飯碗。”

“從香港進的四十桿雷明頓手槍弄上夾層了吧?還有六千發手槍子彈,也要想辦法躲過法國人的視線。”

他們對于走私軍火這種業務比鄧村雨更在行,所以他們特意派人第一時間趕到香港去進了四十支雷明頓左輪手槍。

比起後膛步槍,左輪手槍價格差不多,可是體積更小,更容易夾帶,而且還有一個先天性的好處。

法國人對各種步槍查禁得很嚴,可是左輪手槍用來自衛還行,在戰場上用場不大,法國人更願意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還有,給柳大買辦送一份禮去,讓他幫我們上上下下打點一番。”

“從西貢調的兩條蒸汽船到了沒有?還好,給我去睜緊碼頭,千萬不能讓鄧村雨那混球租到一條船。”

整個商行都是一片繁忙景象,不為了飯碗,也要為這筆利潤豐厚的交易搏一搏,何況幾個波蘭老板都開出了很高的賞格︰“還好,看看能不能從鄧雨村手上把那兩條蒸汽貨船弄過來,畢竟他也是租的,沒這兩條船,我看這個假洋人怎麼玩。”

“還有,黃金和墨西哥鷹洋一定要加緊,特別是黃金,我們可以把路上的貨物調出去。”

“對,對,對。這一船要進十萬吊的白鉛錢。”

“老板,這戰事一打,白鉛錢可就要貶值了。”

“三折進的貨,再怎麼貶值,也不會賠本,我就是不讓鄧村雨搶去一個鷹洋。”

“不過貨一到,你們立即給我轉回去,能兌鷹洋、鴉片或是黃金都成,價格好商量,有多余立即到各處去采購物資,千萬不要砸在手里。”

整個商行那是忙忙碌碌,每個人都要分成兩半用,還特意從香港請了好幾個人過來,那當真是熱火朝天。

而鄧村雨的小貨棧,則是一片愁雲。

鄧村雨和連錦城這一回都不穿教士服,換上西裝,系上領事,看來是兩個成功商人,可是鄧村雨卻在操娘︰“奶奶得,波蘭人太霸道,連點渣都不給人剩下,錦城,你再替我到碼上找找,有船沒有?”

“他奶奶的,我不信了,堂堂一個海防港,居然連條船都找不著。”

他不能不急,波蘭人現在動員了七條蒸汽貨船和七艘帆船,不斷地往海陽和海防之間跑來回,可是他手上只有一艘帆船和兩艘蒸汽貨輪,怎麼和波蘭人玩。

連錦城懶洋洋地說道︰“老板,不用找了,不是我們又加了一成價,就那兩條蒸汽貨輪,都要跑了,祝主寬恕這些波蘭人。”

“該死!如果我搶下這樁生意,這輩子就吃穿不愁了,我就到香港當個寓公。”鄧村雨這個時候表現得象個標準的暴發戶︰“該死的,我非得玩死這些波蘭人不可。”

“沒用!沒用!”連錦城搖搖頭道︰“老板,你這一趟賺得也不少,何況海陽那邊還替你留了面子,我們至少還能用這些船跑一個來回,夠了。”

柳宇收黃金、白銀及一切貴重物資,只是鄧村雨這邊的支付手段就沒有波蘭那麼豐富了。

他幾乎清一色的鷹洋,比不得波蘭人既用雷明頓手槍,又可以用黃金、機床抵債,回籠資金自然就慢得多了。

“不成!我們這兩船貨出手,至少還得一整天,到時候什麼肥肉都讓波蘭人搶光了。”在現實面前,鄧村雨賭性極強︰“不管怎麼樣,我都賭一賭。”

“怎麼賭?我們就這麼點船,而且我們現金根本不夠,沒法和波蘭人玩。”連錦城現在已經是灰心了︰“老板,我們還是賺點小錢吧。”

“不!”鄧村雨皺緊了眉頭,急得把領帶一解,直接扔在地上︰“賭!”

“沒船啊。”

“有!”听到這一句,鄧村雨猛得興奮起來了,他重重地往桌子一砸,手被砸破了,流了些血,可是他根本不在意︰“我想到了,在哪里可以弄到船。”

“有船也沒用。”連錦城還是有氣無力︰“人家柳字營不認白條,他們只認黃的白的黑的,認軍火,認機床,我們都搞不到多少,還是再……”

只是他抬頭一看,已經看到鄧村雨系好了領帶,就準備出門︰“老板,你去哪里?”

鄧村雨根本沒時間照顧自己那在流著血的手,神采飛揚地說道︰“我要去柳大買辦那,我有主意了,你照看點……”

……

兩天後。

四十把雷明頓的左輪手槍就擺在柳宇的面前,兩個波蘭商人笑道說道︰“一等好槍,絕對是一等好槍。”

柳宇掃了一眼,果然都是全新出廠的左輪手槍,不象鄧村雨販賣的二手舊槍。

只不過在戰場上,左輪手槍射速雖快,但是射程實在太有限了,作用並不大,他繼續詢問道︰“還有什麼?”

“還有六千發子彈,一台鑽床。”波蘭商人服務周到︰“按我們事先說好的,我們這次來了五條船,我們希望把這五條船都裝滿貨回去。”

除了這些貨物之外,他還帶了好幾箱的鷹洋和一百多兩黃金,甚至還有一箱鴉片。

所有這些物資,都讓柳宇十分滿意,但是波蘭商人笑著象只老狐狸︰“我們還有進一步的服務,這項服務一定讓你滿意。”

什麼服務?俄羅斯大波妹?

柳宇很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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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安南的雨 第二十章 漁翁(下)

絕對讓你滿意!”

波蘭商人們一邊說著,一邊請進一個穿著一身軍裝的金發男子︰“這是杰肯少校。”

柳宇還看清他的面容,就先聞到了一身的酒味,杰肯穿著一身破舊的美式軍裝,頭發很亂,腰間手里提著一瓶酒︰“我,請稱呼我杰肯上校。”

“杰肯上校?”柳宇笑了︰“您要教給我什麼東西?”

波蘭商人笑了︰“杰肯上校可以教你們怎麼射擊,怎麼瞄準,他是南北戰爭的老兵。”

天啊!柳宇差一點就要掩臉痛哭了,瞄準、射擊,他比這個時代的任何一名軍人都做到要好。

他知道有很多西方的失意軍人跑到東方來混飯吃,明明是沒上過戰場的小兵,可硬要冒充成西方的低級軍官,可以也沒有濫竽充數到這個地步啊。

一位美國退役上校,即使是臨時軍餃,也不可能淪落到這個地步,柳宇一下子就沒了信心︰“除了射擊之外,你還懂什麼?”

“我知道怎麼修築戰壕。”這位不知道是杰肯上等兵還是杰肯上校的美國往嘴里灌了一口酒繼續說道︰“你們有工兵鏟沒有。”

工兵鏟沒有,可修戰壕不用你教,這門手藝甚至不用柳宇教,柳字營的老兵對于修築戰壕可以說是真正的行家里手。

波蘭商人還在一旁替這個南郭先生幫腔︰“有這方面,杰肯上校是真正的專家,他親身指揮過南北戰爭中的多場戰斗。”

柳宇都沒力氣說話,他有氣無力地問道︰“您還會什麼?都告訴我。”

杰肯上校思索了一下,羅列了他所會的技能︰“我訓練士兵走隊列,就是立正、稍息,還會指揮一個師作戰,會指揮他們打敗敵人……還會教他們喝酒,跳舞。”

現在連兩個波蘭商人都看不下去,他沒想到這個平時夸夸其談的流浪漢,居然連喝酒都算進去他會的軍事技能里去,他們相互看了一眼,最後才說道︰“杰肯上校絕對是一位經驗豐富的……”

正說著,杰肯上校的臉突然紅了,他往嘴里又倒了一大口酒,喝得太猛,差點吐出來,帶著滿身的酒氣,他終于說了一句︰“我還會唱歌,唱軍歌,會打左輪手槍,會扔手榴彈。”

天啊!這是從哪冒出的牛仔,難道不會一點稍稍有用或者柳宇自己不懂的技能嗎?

柳宇臉上的失望之情,誰都看得出來,杰肯上校也知道這一回似乎難以糊弄過去了。

天啊,來東方之前,他曾經听說即使是一位中國皇帝,都會一個最糊涂的西方人糊弄過去,可是為什麼東方人都這麼精明。

又要失業了嗎?

“我會騎馬,會造小船,還會復裝槍彈……還用英語和中文……”他又說了幾個毫無用處的技能。

柳宇終于無奈地在額頭上拍了一下,卻猛得一驚︰“你會什麼?復裝槍彈?杰肯?”

柳宇知道,從理論上來說,有了彈殼,就可以復裝各種各樣的步槍彈,但這僅僅是理論而已。

象歷史上,八路軍曾經復裝過各種各樣的步槍彈,但是復裝過的步槍彈存在諸多問題,容易卡殼,威力下降,所以八路軍專門收集原裝子彈供機槍使用當然這和工藝水平有關。

至于十九世紀的子彈復裝是怎麼一回事,他不大清楚,但無論如何,這個技能他不懂,而且很有用為了準備復裝子彈,他可是在柳字營下過命令,每一發打出的後膛子彈都必須把彈殼收集回來。

杰肯上校的臉紅得更厲害了︰“是的,沒問題,但是……”

他壓低了聲音︰“我需要工具,一成套的工具,一個天平,一個漏斗,一個專用鉗子,一個鑷子,還有……”

“還需要底火、火藥……”

他所使用的子彈復裝手法,還是最原始的手工復裝方法,柳宇問道︰“在哪里能買到?”

杰肯上校總算是松了一大口氣︰“我有一套,賣給您,一百兩墨西哥銀幣。”

柳宇想起這段時間,經世易似乎對這些東西很感興趣,而且凡事說得好,技不壓身︰“好,我給你找三個人,你讓要他們都學會復裝子彈,是後膛槍的子彈,杰肯。”

“叫我杰肯上校。”杰肯上校沒有和柳宇計算報酬的問題︰“還有酒嗎?”

“需要什麼樣的都行,洋酒也行。”柳宇很干脆︰“兩位先生,我同意你們賒……嗯?”

那邊鄧村雨穿著西裝領帶,正意氣風發地趕了過來︰“柳少爺,我也來了,我還帶了一位先生。”

他帶來的這位先生,也是西裝革履,長得白白嫩嫩,有些娘娘腔,捏著蘭花指,一見面就給柳宇笑了一個︰“柳少爺果然了得。”

他說話也有點娘娘腔,只是兩個波蘭商人一見到他,立即色變,竟是說不出話,只是打了個手勢,讓杰肯上校下去︰“你去教柳統領指定的三個人復裝子彈,我們會給你報酬的。”

杰肯上校很知趣地帶著空酒瓶下去了︰“要有酒啊。”

杰肯前腳剛起步,兩個波蘭商人已經朝著鄧村雨開火︰“你只有三條船,還是拉這三條船的貨走人吧。”

“不!”這回輪到鄧村雨得意了︰“我已經籌足錢了,而且也準備好了讓柳宇先生滿意的貨物。”

“這不可能!”兩個波蘭商人都堅決不相信這一點,即使有這位大能的協助,他不可能籌集到讓柳宇足夠滿意的貨物。

海防不是上海,不是香港,不是橫濱,他在亞洲只能算是第二流的城市,要購買讓柳宇心儀的貨物,必須到這些真正的大城市去買。

他們還抱了最後的希望︰“那你們沒有貨船……”

那個有些娘娘腔的先生笑了︰“他們有船。”

“可海防的貨船,都被我們調來了。”

“還有你們沒有調來的。”

“不可能。”

“交趾 分艦隊的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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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安南的雨 第二十五章 逆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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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趾 小艦隊?”柳宇差點要跳到碼頭上去坐鎮。

交趾 就是後來的印度 ,即越南、老撾、柬埔寨三國,這支“小艦隊”可是法國的正規分艦隊,根本不是他們所抗衡。

“僅僅是他們雇佣的一些商船而已,替河內守軍運補給,回程順便在海陽打個轉。”娘娘腔的先生控制不住自己的得意︰“保證不出問題,幾條蒸汽船而已,沒什麼了不起。”

柳卻是豎起了大拇指,這兩個家伙也夠狠,連這招都想得出,鄧村雨就趕緊向介紹道︰“這是柳大買辦,法國東方匯理銀行海防分行的買辦。”

柳大買辦也笑得很意︰“至于付款,本行已經同意向鄧村雨先生發放貸款,很快就有十五萬法郎紙幣送到海陽來。”

“如果您收承兌匯票的話,還有更多。”柳大買辦向柳宇推銷東方匯理銀行的業務︰“不過我相信你只對法郎紙幣更感興趣。”

法郎紙幣當然收,比起黃金白銀來說,十五萬法郎紙幣一個人就帶走了,︰“非常好,付法郎的話,我會再打折扣。”

只是他和兩個波蘭商人都不明白,鄧村雨用什麼手段手能通天,鄧村雨也喜歡這種感覺︰“我把一船貨上貢給柳大買辦了。”

他話里沒說的一點里,這一船貨雖然柳大買辦拿到了大頭,但是海防的每一個殖民地官員,每一個軍官都拿到滿意的份額,甚至連領事大人都很滿意︰“再讓柳大買辦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

柳大買辦笑得很神秘,他聲音壓得很低︰“鑒于海防附近出現好幾股匪,對海防的安全構成了嚴重威脅,所以殖民地建議暫緩對海陽的行動,至于具體行動時間……”

他笑得象只偷雞的狐狸︰“我會事先通知你們,當然……”

“一成回扣。”柳宇直截了當地說︰“不過我不可能付現金,就用貨物計算如何?”

兩個波蘭商人咬了一會耳朵,也開出了他們的價碼︰“我們也願意付一成回扣,只要能安全合法地做生意。”

“有什麼消息我會通知你們的。”柳大買辦在海防港手能通天︰“東方匯理銀行會在業務照顧你們的。”

這一成回扣很超值,兩個波蘭商人很滿意,光是承兌匯票就可以回本了︰“我們回去就申請貸款。”

“會特事特辦的。”柳大買辦很滿意這一趟的收獲︰“大家去喝一杯?”

所有人都很滿意,打通了關系,可以安全地放心地做生意︰“ok!”

柳宇也長舒了一口氣,這回收獲太大了,只是人心總是不知足︰“我有個想法,大家可以邊喝邊談。”

“什麼想法?”柳大買辦從不拒絕有錢可賺的生意︰“沒問題!”

……

“廣安?你瘋了!還是我瘋了?”柳大買辦一個閃失,沒拿穩酒杯,可是他不理會地上的玻璃碎片︰“我真懷疑你瘋了。”

“我本來就很瘋。”在陽光下,柳宇顯得如此輕松︰“我可以拿六十名士兵去做這筆買賣,此外我可以可以拿出範富庶總督的親筆命令。”

海陽是大省,按越南體制,大省設總督,小省設巡撫,一個大省兼管數個小省,而廣安恰恰就在海陽總督管轄之下,可是柳大買辦差點就咬了自己舌頭︰“那不是無備的海陽啊。”

“海陽平時駐兵只有五百人。”柳宇繼續說道他的計劃︰“而且廣安的很多部隊,已經在海陽損失了。”

“只有六十……”

“所以……我希望交趾 小艦隊能提供一點協助,至少他們得站在中立持平的立場上。”

“這……”

現在是柳大買辦才明白什麼是膽大包天。

那邊鄧村雨和兩個波蘭商人卻是興奮地無法控制,緊緊地拉住柳大買辦︰“這很安全,我們會提供一切方便,只不過在廣南的貿易,我們希望不再是現在這個分配比例。”

“我只要五成。”柳宇直截了當地提出了他的底線︰“我可是出了六十名步兵。”

現在柳大買辦不扣蘭花指了,他雙手死死地抓住了頭發,好一會才問道︰“你不能多呆。”

生意這算成了,按法國官方文書的說法,這群盜匪在劫掠了海陽之後,再次搶劫了廣安省。

“當然不會多呆。”

柳宇很清楚,搶劫過後,再呆在海陽這個地方,那簡直是找死,必須在法國人反應過來逃之夭夭。

“我們已經去準備牲口了。”

“不!”柳大買辦一指波蘭商人︰“讓他們弄兩條蒸汽貨輪,把你們送出去。”

柳宇也犯難了︰“要過河內,那有兩個連的法國陸戰隊,還有海關和交趾 小艦隊。”

如果不是河內海關和交趾 小艦隊,柳宇早就決心走這條水路,畢竟走陸路的話,隊伍太大,柳大買辦也笑了︰“連海陽、廣安都能打下來,小小一道關口就難住你們了,你們掛上俄羅斯國旗,再準備好法國國旗,闖過去就是,他們不敢怎麼樣。”

“要多少錢?”柳宇倒聰明得很︰“錢好說,但一定要安錢。”

“河內那個海關,只查上流往下的船,掛上法國國旗就能嚇倒了,不用理會他,灑點小錢就成,交趾 小艦隊那里要打點打點,不能用貨充數,拿八千鷹洋出來吧,我不相信有什麼殖民地官員是無瑕的,當然,只此一回。”

“我需要擔保。”柳宇還是不放心︰“你們幾位必須跟我一起上船。”

“明白,你們想去哪兒?”

“我們想去山西。”

“山西?你要投黑旗?”

“沒錯,越南之大,除黑旗之外,已無容身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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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便推薦六軍新書《宋行》。

寫的是北宋末年靖康時期打女真殺靼子的故事,很熱血,很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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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點書號︰1239264

簡介︰

一個現代人轉生到了北宋末年,附身在一個勇士身上,于是,蝴蝶扇動翅膀,歷史進入了另一條河流。

這個世界充滿殺戮和死亡,這就是靖康.

人生,就是一場戰斗,天下,勇敢者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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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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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安南的雨 第二十五章 逆水(下)

柳大買辦沒言語了,倒是鄧村雨很是熱情︰“到時候我也到船上去護送你們,和劉二熟不?”

劉二就是大名鼎鼎的劉永福,柳宇微笑道︰“不熟。”

鄧村雨倒是格外熱情︰“那與劉二有點交情,到時候替你寫封信去。”

“謝了。”柳宇不咸不淡地說道︰“以後去了山西,還得幾位照應。”

他心中竟是掀起無數波瀾,但是做過決定之後,竟是一片輕松。

誠然,在這個時候,黑旗軍並不是最有利的選擇。

他固然得罪了越南官府和法國人,在幾個越南沿海省份呆不住,可是往山溝里一躲,何處去不得,從十州葉成林、高平陸之平這樣的綠林豪杰,誰不歡迎擁有百多桿後膛槍的強援。

現在的黑旗軍情況並不象外人想象中的那麼好,這支兩三千人的武力控制著紅河上游航道,並憑借從航道中收取的過路費生存下來。

法國把打開紅河航道視為另一條甦伊士運河,根本容不下虎據保勝的黑旗軍,正在步步緊逼,而越南官方也在法國人的壓力之下,一力要求黑旗軍退出保勝,讓出這條黃金水道。

而作為黑旗軍保護人的統督黃佐炎,這位北越第一號人物,是出名的喜歡玩弄權術,對黑旗軍是又拉又打,把這支隊伍當成後娘養的。

黑旗軍的情況有多困頓,從一點就可以知道,堂堂三兩千人的武裝,現在才一百桿左右的後膛火器,甚至還不如柳字營擁有的後膛槍多。

去高平,去諒山,可以趕上李揚才的這場大混戰,說不定還混到個紅頂印子,但是那有何用,于事何補。

不到五年,便是中法之役。

黑旗軍可謂是中法之役中最搶眼戰功最多的一支部隊,紙橋陣斬李維業,在懷德丹鳳大勝法軍,山西苦戰,最後的宣光之役,也是雖敗猶榮的一役,即使是法國史料,也承認他們以兩倍之兵攻擊疲老的黑旗軍,仍然付出非常大的代價。

可就是這麼一支有著赫赫戰功的強兵,戰後在清政府的壓力之下被迫回國,被盡數裁撤,僅余數百之眾,可這數百余眾,仍在劉永福統率之下,在一五年的台灣奮戰日軍,不過這也是黑旗軍最後的殘陽。

我當逆流而上,背歷史潮流而動。

……

半個月後。

盤據海陽二十三天之久的柳字營終于開拔了。

只是海陽城內的父母官們,並沒有一點如釋重擔的感覺,反而對這支軍伍依依不舍,只盼他們能在海陽和廣安多呆幾日。

原本是負責保家衛家的海陽諸軍,表現得更為夸張,他們現在是列隊歡送柳字營離去。

多好的隊伍啊!簡直就是第二個岳家軍啊。

無論是軍官和官員,都對這支隊伍表示︰“歡迎再來。”

這二十三天當中,柳宇把這兩個省份都刮高三尺,光是通過範富庶就緊急征收了三回賦稅,從糧食到食鹽甚至是香蕉這樣的水果,沒有柳宇不要,而下面的官員也非常配合。

他們甚至主動提出加征一回,而軍官們的效率簡直比勞模還要勞模,他們對柳宇手指縫里漏出來的回扣已經心滿意足了他從來沒有想到,一個國家的官員和軍隊,竟然如此現實。

在二十三天的時間內,他幾乎遇不到任何有力的反抗,甚至于他可派出一個六七人的小分隊,就在各個州縣之間橫行,順利地征收到想要的任何東西。

一想到中法之役當中,要同這樣的友軍協同作戰,他就倒吸了一口冷氣。

不過看到那兩艘等在那里的蒸汽貨輪,還有柳字營身上掛著的洋槍,他的臉就開花了。

“阿宇,就等你了。”

江凝雪穿了件新衣,肩背斯賓塞,腰間別著左輪,颯颯英姿,立即讓柳宇眼前一亮︰“上去看過了?”

江凝雪點點頭,嬌顏如花︰“把柳賣辦和波蘭人都看住了,貨也都搬上去了。”

這次從紅河上行,柳字營生怕被坑了,所以一開始就控制這兩艘船,讓幾個老人做好吃住在船長室的準備。

要知道,上了船,他們就成了任人宰割的肥羊,隨隨便便一艘小炮艇,幾炮下來都會把他們轟成渣。

而且海陽也沒法再呆下去,柳大買辦這次親自帶船過來催促︰“你們快來,再不走,海防的陸戰隊就派人過來了。”

現在就等著柳字營一出發,立即會有一艘快帆船起程趕到海防去,海防方面立即會派出一艘兵船帶著一排步兵趕過來“收復”海陽城。

這都是金錢大能啊。

光是為買通交趾 小艦隊,從柳宇手里流出去的款子就折合兩萬多鷹洋。

這麼多墨西哥銀幣,就只為買通一條路,最後還僅僅是買了人家私下一句話︰“我們見著抓,見不著就算你們福份吧。”

不過總算是提供了一條巡航時間表,讓己言避開巡邏艇。

但是柳宇覺得值了。

時間無價。

“點名……”

“一、二、三……”

司馬泰的報告有些底氣不足︰“報告……應到三百零七人,實到二百九十二人。”

這十五個人都是攜槍潛逃啊!

但是看著船上堆積著的一個個箱子,里面都裝滿了白銀、黃金、鴉片和軍火,還有珍貴的工具和機械,他心滿意足了。

一同上船的還有柳大買辦和做擔保的波蘭商人,鄧村雨也親自來了。

他們完全為生意來的,只要他們一走,這海陽城剩余的大量物資就成為最後的盛宴,而他們親自送柳宇走,則是享受這盛宴的唯一入場券。

“我到時候補上十五支左輪。”說話的是波蘭人。

但是柳宇很高興,二百九十二個人已經可以創造歷史了,他一揮手,下達命令︰“準備……”

“我不等這些被時代拋棄的人!”

“起航!”

順著奔騰的紅河水,三艘蒸汽貨輪迎著浪頭逆流而行。

海陽城頭的“柳”字旗號已經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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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安南的雨 第二十六章 細柳(上)

火一般的晚霞灑在河面上,波光閃閃,兩岸紅樹林不斷閃過眼界,美不勝收。

晚風徐徐,船隊有驚無險地過了河內,朝著山西駛去,因此關在船艙里的官兵們,現在終于可以出來呼吸口新鮮空氣了。

每個人都隨身攜帶著自己的後膛步槍,雖然已經是一人一把,尚有多余,可都把他當寶貝供奉著。

所以自稱上校的杰肯就顯得格外另類,在船艙他在顯耀著自己的特技。

他手上有一把雷明頓步槍,他不用任何工具,就用手直接把這把步槍拆開,把他分解成一個個部件,堆放在船板。

接著是更漂亮的表演,他重新把一個個部件用手組裝起來,而且從解體到重新組裝,他的手指如飛,用了不到三分鐘。

“好!”官兵們對他這一手也不得不表示贊賞,只有對步槍極其熟悉的人,才能完成這樣的步槍裝卸,這個滿臉酒味的家伙還是有點真材實料的。

而杰肯上校雖然不忘往嘴里倒上一杯,卻也很配合︰“我來個更厲害的。”

他是因為步槍復裝這項技能被柳字營所雇佣的,但是很快就發現,這。

柳字營用的是斯賓塞這種連珠槍,這種步槍用的邊緣發火彈沒辦法復裝,原因是其底火安裝在底緣,但是大威力的雷明頓步槍能進行復裝,可是柳字營擁有的雷明頓數量只有二十多桿。

還好柳宇本著技不壓身的原則,讓經世易跟著他學習復裝槍彈,兩個人倒是一見如故,談得很來,沒多久就把杰肯復裝槍彈的本領學去了,而杰肯上校再次面臨失業的危機。

為此避免喝不到酒,杰肯上校現在把他會的軍事技能都給官兵們表演一遍。

柳宇發現他還是有用處的,至少這個時代的士兵都是眼前一見,而現在他的表演就讓柳字營的官兵都張大了嘴巴。

“看我再來一次拆裝。”杰肯上校已經用一塊黑布蒙住了自己的眼楮︰“很簡單。”

不簡單啊!所有人都停止了手上的活,死死地關注著杰肯上校的那只手。

他居然要蒙面拆裝步槍?這能行嗎?

杰肯的手還是那麼熟練,一點都遜色于正常情況,雷明頓步槍就在他的手下,被分解成許多部件,但是大家更緊張了。

拆固然是很困難的一件事,可是組裝會怎麼樣?蒙目安裝步槍,可是一件更困難的事情了。

果不其然,杰肯的動作一下子就緩慢下來了。

他現在要在步槍上摸索一會了,才能確定部件,然後再開始安裝,動作漸漸慢下去,大家的心也跳到節骨眼上。

這洋人行不行?

杰肯的眉頭都鎖緊了,他的動作停了,只是慢慢地摸索著。

不行了?

正當大家這麼想的時候,他的動作又加快了,一個個部件毫無半點縫隙地裝上去了,沒有半點問題。

成功了!

零件不多一個,也不少一個。

漂亮!

經世易第一個就跑去抱住了︰“我要學這個。”

所有人都為杰肯歡呼,連江凝雪都看得驚呆了,柳宇卻笑了。

他抬著頭就帶著江凝雪回自己獨享的船艙,靠著下來,朝著看著江凝雪一笑,隨手的左輪手槍就拔了出來︰“給你變個戲法。”

江凝雪好奇地看著他。

他把臉朝向天花板,可是動作卻一點都不慢。

左輪手槍被瞬間被拆開了,然後又重新組裝起來。

根本沒看過手槍一眼,而且他只用二分多鐘,那些手槍零件仿佛就象是他身體的一部分一樣。

江凝雪的眼里簡直在冒著星星︰“你也會?”

同樣是分毫不差,同樣是不看輕武器,可是柳宇的動作卻上了發條一樣。

要知道杰肯上校在正常情況裝裝一遍雷明頓用了大約三分鐘時間,可是當他閉目拆裝的時候,卻整整花了將近二十分鐘。

可是柳宇花了多少時間?

他的動作無懈可擊,有若行雲流水一般,二分多鐘就完成了拆裝全過程。

太帥了。

柳宇笑了︰“小把戲。”

不能算小把戲,可也不簡單,要求對武器的每一個部件了若指掌,心中有數,才能完成蒙目拆裝。

這算是夜間作戰必須要會的一項技能,而且熟練蒙目地拆裝武器才算是完全了解一支輕武器的一切。在後世,許多部隊的新兵訓練都有這一手,他甚至還看到一個女兵,半分鐘蒙目完成步槍的分解組合。

自己好歹也是從應急機動師出來的,而且僅僅是拆裝手槍而已,難度小些,不過還是手生了。

還得加強練習。

只是在江凝雪眼里,沒有比這個更棒的,自己的小丈夫就是厲害!

她趁著柳宇得意的瞬間,撲了過去,這一回不是吻額頭了,而是改香臉頰了。

很香。

柳宇更得意了。

“再給你看我準備的好東西。”

“什麼啊?”

柳宇從箱子里取出了一面旗幟︰“咱們柳字營的新戰旗,以前就一個柳字,太土氣了,以後這個旗號,一定讓所有人都忘記不了這旗幟。”

“很不錯!”柳宇雖然沒有美術功底,可是他托柳大買辦的關系還是從海防找了位設計師,江凝雪一看就喜歡上︰“以後都用這個?”

“都用這個!以後這面旗,會讓世界震驚的,可惜是戰旗,不然可以把你的名字寫在上面。”

“什麼時候用?”

柳宇笑了︰“該是掛出去的時候,世界會記住這面戰旗。”

“好!”江凝雪很開心︰“我去掛,把他們的三色旗換下來。”

晚霞。波光。

法蘭西的三色旗落了下來。

少年懶懶洋地靠在船桿上,任由晚風吹過,少女正開心地升起新的戰旗。

所有人都抬著關注新的戰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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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安南的雨 第二十六章 細柳(下)
彩旗迎風飄揚,江凝雪驚喜地一聲歡呼。

戰旗上最顯眼的是兩片柳葉,與此同時還有三個黑色大名“細柳營”,尤其是中間一個柳字格外的顯眼,

這面戰旗比原來簡單的“柳”字旗顯得更吸引眼球,所有人的目光都轉移過來,凝視著這面戰旗。

不僅僅是這艘船上的人,便是其它貨輪的柳字營眾,現在也投來關注的目光。

“細柳營。”

“咦?咱們不是柳字營嗎?”經世易在人群發出這樣的疑問︰“怎麼變細柳營啊?”

事實上所謂柳字營也不是正式的說法,只是習慣成俗的叫法,很多人都姓柳,因此被外人叫作柳字營,最後他們也接受柳字營的叫法。

現在幾個柳字營的老人就開始議論了︰“柳字營叫了十年,怎麼就改名了?”

“是啊!柳字營的名號還是蠻響亮的。”

“就這麼不叫了,有些可惜。”

他們的聲音漸漸大了起來,有人看站靠在欄桿上懶洋洋的柳宇,當即直接提出了疑問︰“統領?怎麼變細柳營了?”

“是啊,我覺得還是柳字營好。”

“細柳營似乎也不錯。”

“總得知會我們幾聲吧。”

這一次制作旗幟,改稱細柳營完全是柳宇一個人的主張,以致在柳字營當中引發不小的爭議。

柳宇沒言語,他只是看了看細柳營的旗號,議論的聲音也大了起來。

許多人還是對柳字營有感情的,這時候江凝雪轉過身來,大聲說道︰“說這麼多干什麼?”

“我听阿宇的,你們听我的,從現在起,我們便是……”

她走到欄桿前,對著晚風,朝著兩岸叫道︰“細柳營……”

柳宇耳邊回響著她動听的聲音,接著是好多人都叫著這個名字︰“細-柳-營!”

大家頓時覺得這個名字很好,用久了肯定習慣,無數個一致的聲音在回響著︰“細-柳-營!”

“細-柳-營!”

不僅是這條船的人對著河岸叫著這個名字,另外兩條船的人也對著晚風,高呼著︰“細-柳-營。”

不多時,大家很快就弄清了這個名字的來歷,有見識的人,這與周亞夫屯兵細柳有關。

這是史記里記載的故事,周亞夫屯兵細柳,文帝到細柳軍營勞動,見軍容威嚴,號令如山,即使是文帝駕到也不準入營,事後贊︰“真將軍也”,可稱上是美談。

柳宇取這個名字的時候,就是抱著同樣的希望︰“此非柳字一姓之營,而當為周亞夫那樣的細柳營。”

要想背歷史潮流而動,並不是容易的事情,當須海納百川,收取八荒英豪,而非一姓一家之成敗。

即便是曾經反對的人,現在也覺得挺好,越念越順口︰“原來還有這掌故,不錯不錯。”

而在船頭,江凝雪和柳宇就一齊靠在一起,小聲碎語,看著波浪卷動︰“阿宇,我覺得細柳營這個名字,真的很不錯,我很喜歡。”

柳宇笑了︰“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我們挺喜歡這兩句,你覺得我們如果分設營頭,叫這個怎麼樣?”

他並不知道,他的夢想並沒有成真,而江凝雪嬌嗔地看了一眼柳宇︰“你又不知道,人家讀的書比你少。”

江凝雪在細柳營中,還算識得不少字,除了經世易等少數人,整個細柳營差不多就是一只半文盲組成的部隊,對此柳宇笑了︰“到了山西,我便教你多識些字。”

紅袖添香,也算是一件樂事,何況柳宇在這方面與柳字營的命名一樣,還有更長遠的規劃。

細柳營的戰旗高懸艦首。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

中國有一個山西省,越南也同樣是一個山西省。

非但如此,越南還有許多地名與中國重合,如越南尚有太原省、高平省等,只不過這個山西省是小省。

越南體制和中國相近,大省設總督,小省設巡撫,而山西省會也稱山西城,此地亦即山西總督駐節之地,此地距河內僅僅三十五公里,可以說是紅河上游的最大要害。

只不過雖名為省,就中國的地理概念來說,越南的省,大致相當于中國一縣,稍大者亦不于相當于中國州縣之間。

但是所有這些省、州、縣,行政官員的設置幾乎與中國並無二致,以致官員極多,而以北越之地,設行省竟達十八個之多,而柳宇把自己的安身之地就選在這個小小的山西省。

雖然說是“省會”,但是柳宇在船上可以清楚看到,這還不如內地的一個大縣城,只是一座普通縣城。

不過就越南而言,這已經是極富庶的地區,時人謂北越“除河內、南定外,其精華惟在山西、北寧。”

沿路過來,常有武裝的小舟艇前過巡視,他們打著七星黑旗,好奇地看著這三條蒸汽貨輪。

“細柳營?”他們好奇看著這個旗號。

雖然紅河航道是一條相當繁忙的黃金水道,但是由于河內到山西的航道艱難險阻,,很少有西洋人的蒸汽船來到這里,就連柳宇這次上行也是借著上流下了一場暴雨才順利抵達的,更奇怪的是這旗號。

“細柳營?”最見多識廣的黑旗軍也沒有听說過這個名號,可是一看到這船上的對手,器械精利,不由都好起了好奇之心。

“你們是什麼隊伍?”

“我們是細柳營。”

“你們去哪里?”

“我們去山西。”

“你們想干什麼?”

“听說黑旗劉二一向仗義,我們來投奔他。”

這些黑旗軍對這樣的回答將信將疑,緊緊地圍住了三條蒸汽商輪,派人輕舟拼命地向上劃。

與此,城外的炮台上也出現了黑旗軍的影子。

鄧村雨點著頭笑道︰“柳少爺,這便是山西,我便同劉二去交涉。”

他有些得意地說道︰“我同劉二很有些交情,我替他買了至少五十桿槍。”

山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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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1 22:18:02

第一卷 安南的雨 第二十七章 山西(上)

山西城位于紅河南岸約四五里處,柳宇他們把船停泊在岸邊的碼頭,開始在黑旗軍的監視下進行卸貨。

很顯然,駐在山西的黑旗軍為數並不多,雖然有不少碉堡和炮台,但是直到細柳營的出現,炮台上才出現了黑旗軍的身影。

“細柳營”的大旗格外顯眼,黑旗軍對于這一支敵友不明的武力也充滿了好奇心,派了人前來交涉,而鄧村雨就跟著使者過去了。

碼頭很小,卸貨很慢,但是秩序很好,為了防止黑旗軍突然發難,柳浩豪帶了三十多個士兵荷槍實彈,組成了一道防線,而在他們後面,細柳營也開始緩慢地登陸。

物資堆積在河岸上,手持雷明頓步槍的士兵上刺,就直接站在那里監視著,經世易和杰肯上校也上了上岸,經世易顯然對杰肯的蒙目分解結合步槍很感興趣,杰肯坐在沙地上,一步一步傳授這門技巧。

柳宇則仔細地觀察著山西城。

這是一座越南化的城堡,建立在山上,在外圍有著一道長長的竹牆以作拱衛,則城池本身則有著好幾個平方公里的面積,駐守這座城池的,不僅僅有黑旗軍,還有越南軍隊。

只是兩者之間的素質閉著眼楮都看得出來,和在海陽看到的越南軍隊一樣,這只是一群武裝起來的農民而來,他們雖然提著步槍,穿著藍色的軍裝,但卻是沒有一點象軍人。

而黑旗軍則不一樣,比起越南人,他們的穿著打扮更為破爛,有些人甚至連鞋子都沒有,就直接赤腳。

可他的精神風貌卻實在沒話說,站在那里就有著軍人特有那種的沉穩,眼神相當有力,凝視著這群不素之客。

柳宇發現他們的年紀都不小了,在他們當中,柳宇看不到一個年青人,雖然每一個人都是從血與火的戰場上走過來的,但是總是欠缺了一點朝氣。

這是黃佐炎種下的惡果,由于在糧餉上處處卡殼,導致這只軍隊根本沒有能力去補充新血。

起初由于視野的限制,看不到山西城的全貌,現在柳宇看清了這座堅城,卻有著一種感想︰“改變歷史,就從這里開始。”

他不是說現在,而是說五年後的事情著名的山西之役。

第一次失敗!

這是戰無不勝的黑旗軍在中法戰爭中的第一次失敗,在此之前他們陣斬李維業,在懷德丹鳳都取得了輝煌的勝利,而從此之後,他們雖然有犧牲,有惡戰,讓法軍付出了摻重的代價,但惟獨和勝利無關。

就在這座城堡里,他們以古老的火器對抗著絕對優勢的法軍,法軍用上了一切最現代化的火器,機關炮、蒸汽戰艦、鋼炮、觀察氣球……

這也是決定中法戰爭勝敗的關健一役,或者可以這麼說,不用到馬江,中國已經輸掉了這場戰爭。

我可以改變歷史。

而柳宇並不知道的是,觀察他的人當中,除了黑旗軍和越南軍隊之後,還有著這麼一只美麗的慧眼。

她站在高處,仔細觀察著細柳營,每一個細節都一覽無遺,而且她還清楚地知道,柳宇這支部隊來山西的前因後果。

“細柳營。”她輕輕地念著這個名字,眼神冷漠如風︰“好名字。”

她看到了很多東西,許多連黑旗軍這些老兵都沒注意的細節他都注意到了。

如果在旁人眼中,這是一只肥貨堆集如山的大肥羊,但是她卻清楚得看到了這里面隱藏的殺機。

從海陽一路觀察到山西,她已經很熟悉這支隊伍,無論是他叫柳字營或是細柳營。

“山西的情形我們已經收集了一些。”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可是傳教太不順利了,這里雖然不是洋教的地盤,可是洋教教眾也不在少數,我們傳教也受阻礙,到現在才發展了兩個信眾……”

他沒說那兩個信眾到現在還是半信半疑,現在這麼多骨干會集在山西,可以說是坐吃山空,但是他沒半點埋怨的意思,這些地下教門傳承已久,尤其注重教主崇信︰“眾長老都要請旨……”

“不急不急!”男裝麗人的神色還是那麼冷漠︰“砍柴不誤磨刀功……嗯?”

在一陣急促的腳步之後,就有人抄著小道上來︰“掌教,出事了?”

男裝麗人仍站在山頭,俯視著細柳營︰“何事?”

“城內越國官兵突然出城,已準備將附近封鎖了。”

而此時,鄧村雨已趕了回來,他一見面就對柳宇施了個禮道︰“對不住,不曾遇到劉二,只听聞黃二在山西。”

黃二便是黃守忠,他的隊伍在黑旗軍中編為前營,是黑旗軍的第二位人物。

他原本是黃旗軍的大將,黃崇英敗亡之後,他千余人投靠了劉永福,但是在黑旗軍中的地位,卻很微妙。

原因無他,關健在于他的實力太強了,黑旗軍不過是兩三千人,而前營即有千人之眾,他的實力甚至超過了劉永福的嫡系。

為此,前營也是獨樹一幟,雖然服從劉永福的調度,但是人事等諸多方面卻是相對獨立,完全服從黃守忠。

黃守忠是員虎將,在黑旗軍僅次于劉永福,故稱“黃二”,他的前營戰力也很強,只是比起劉永福的嫡系來說,在軍紀上要差上不少。

柳宇沉吟了一下,還沒思索清楚,那邊鄧村雨繼續說道︰“我與黃二沒有什麼交情,也就是向他遞了句話。”

他們並不知道,這個時候黃守忠也在犯著嘀咕。

黑旗軍在山西的大小要員,現在已經會集一堂,大家小聲地咬著耳朵。

“細柳營?到底是哪來的隊伍?”黃守忠見勢開口見山︰“細柳營?怎麼要來投我們黑旗?”

“到底是什麼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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