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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1 22:18:02

第一卷 安南的雨 第三十六章 槍林(繼)

葉孟然一听這話,人就軟了下去,直接跪在道旁喊道︰“幾位大人,洋人踫不得,洋人踫不得!千萬踫不得!”

可惜司馬泰偏生就不信這個邪,整個細柳營在杰肯上校的命令之下,以最整齊的軍姿向前開進。

刺刀如林,人潮如海。

那些法國傳教士也不信這個邪,他們不相信,在北圻,在安南,在整個遠東,沒有任何人敢于對抗他們,他們揮動著三色旗,手持著聖經,準備制服這支野蠻的軍隊。

“準備了!”張彪又把心愛的左輪手槍拔出來了︰“哪個敢軟蛋,我立即執行軍法。”

雙方都是如此堅決,司馬泰甚至有一種雙方立即撞擊在一起的感覺,他等待這一刻已經很久了。

但是緊接著,他就有一種吐血的感覺。

五個法國傳教士終于看清了這支軍隊打出的旗幟,這面旗幟非常醒目,兩片柳葉,三個顯眼的漢字“細柳營”,帶來了極大的視覺沖擊。

他們很快就想到這個旗幟代表著什麼著,接著他們又想到剛才受到的那一波視覺沖擊,看著那些一捅就是一個大血窟窿的刺刀,一排一排地就要撞上來,他們竟然膽怯了。

他們雖然受過許多侵入內地的訓練,但畢竟不是職業軍人,在撞到刺刀陣前,他們下意識地退了一步,然後他們不得不繼續往後退。

司馬泰不得不憤怒,他準備好了沖突升級的好多種應急方案,但是他們居然轉身就退了。

原來按照計劃,將是言語沖突到拳腳相斗,最後才上刺刀的三重奏,可是還沒有開始唱戲,他們居然跑了。

他們不能不跑啊,作為見多識廣的傳教士大人,他們知道這面旗幟代表著一群整個遠東最野蠻的蠻旅,甚至比匈人阿提拉還要野蠻。

在海陽,他們干出任何文明人都覺得羞恥的事情,他們攻擊合法的越南政府,屠殺忠實的安南天主教徒,肆無忌禪地侮辱法國國旗,甚至連最中立的外國傳教士,也受到了他們的極大傷害。

在平時,他們會堅決同任何損害教會利益的匪徒斗爭,但是今天他們卻被這些野蠻人所帶來的氣勢所嚇住,這是一群武裝到牙齒的野蠻人,他們不講任何道理,如果落到他們手里,即使不死也要丟掉半條命。

他們還是保存了一絲文明人的尊嚴,他們還是手持著聖經,卷起三色旗逃跑,在細柳營的注視之下,夾著尾巴溜了。

他們不和這些野蠻人做著無益的武力爭斗,他們有更有效的手段。

整個細柳營的士氣猛然提升了上來,所有人齊喝了一聲“殺”,接著發出雷鳴的笑聲。

在遠方,沈勝這個老軍伍整臉驚愕︰“這也行?這也能把洋人嚇跑了?”

旁邊蔡雲楠趁熱打鐵,想要拉把沈勝這個在北圻天地會中極有影響的大頭目拉到細柳營來︰“咱們細柳營連洋人都怕,沈堂主難道不考慮考慮。”

洋人是怕你們這橫勁,可是你們這麼玩,肯定不長久啊!

他搖了搖頭,可是方才法國傳教士驚惶失措的景象,卻留在他的腦海之中,終于開口︰“我也知道,你們有三百桿後門洋槍,這在北圻也算得一霸。”

“可是你們知道不知道,遠的不說,在南圻的法國人就有好幾千桿後門洋槍了,這是我親眼所見,據說那法國是極西一大國,只要隨便動動手指,就是過萬桿後門洋槍了,你們實力太弱了。”

不過他也沒把話說死︰“若是你們細柳營,人人都能象霆軍那般能戰,再加黑旗軍三千之眾,倒說不定能做出一番事業來,只怕黑旗和你們不是一條心。”

蔡雲楠卻覺得事情已經有了轉機︰“別看我們管帶年紀尚輕,但胸中的謀略絕非常人能及,看到今天沒有,便是我們管帶安排的操練。”

“一個娃娃,能成什麼大事。”、

“不,管帶是練兵的奇材,現下我營蒸蒸日上,每日都有進步,假以時日,我細柳營必成北圻第一勁旅,縱法夷發兵來攻,我亦有自保之力。”

沈勝卻是帶了些火味︰“假以時日,假以時日!你們細柳營是費三年還是五年,能練出一支強兵來?劉二帶黑旗軍已經整十個年頭了,也沒看到他折騰出些什麼來。”

“三月!”蔡雲楠豎了三個手指︰“我們管帶已經立下宏願,三個月便讓我細柳營面目煥然一新,成為北圻勁旅。”

“開玩笑!”這一回沈勝是真正火大了,他也是帶過兵的人,深知這一支強軍的建立絕非一朝一夕之功︰“若不是經歷過生死廝殺,如何練出一支強兵來?三個月,我便等三個月,且看你們細柳營會成什麼模樣。”

只是他覺得自己的話有些過火,卻和緩了些︰“不過這個月里,我讓山西的會友們助你們一臂之力,有什麼需要可以直說,我們盡力去辦。三個月,你們若能練出一支讓我心服口服的強軍來,那好,我們北圻天地會就同你們細柳營是一家人。”

這是沈勝一輩子中做出最關健的一個決策,也是他一生中最為之後悔的決策。

而在他們的視界之中,司馬泰就昂著頭,率領著這支好象是打了一次大勝戰的隊伍繼續前進。

他們的目標還僅僅是開始而已,柳宇給他們安排的這次拉練,是讓他們走遍整個山西的每一個教村。

他們不需要做任何停留,也不需要提出任何條件,他們只要把細柳營的戰旗飄揚在山西的每一寸土地上。

只要能完成這次華麗的操練,細柳營便能有足夠的資源在山西繼續生存下去。

子彈的威力,永久是在槍膛之中才具備最大的威力。

全體昂頭,荷槍,向前進。

葉孟言跪在地上,淚水與口水流了一地,口瞪目呆地看著細柳營勢不可擋地繼續開進,抹了抹眼楮,終于開口了一句︰“不可能啊!沒搞錯吧,洋大人也會軟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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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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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安南的雨 第三十七章 新容(上)

公元一八七九年初。

在農歷來講,這一天仍然保留著大清光緒四年,越南嗣德三十一年。

這一天是十二月二十七,年關將近,即使是受戰亂波及,整個山西城仍保持著一種喜慶的色彩。

不久之前,一個傳來的喜訊讓這種喜慶的色彩更濃烈了,許多人都自發放起了鞭炮,整個城市被爆竹的聲音籠罩。

勝了!大勝了。

就在前不久的一次決定性會戰中,黑旗軍、清軍、越軍聯手打跨了李揚材的主力。

這是數萬人的大決戰,四支軍隊廝殺在一起,激戰了數日數夜,李揚材被接連攻破了二十多個營盤,再也抵擋不住聯軍的攻勢,已經準備突圍出去了。

這場可恨的戰亂已經快臨近結束了。

他們並不知道,李揚材雖然大受挫折,可是相當規模的戰事仍要持續三四個月,李揚材的徹底失敗則在十個月之後,但無論如何,李揚材的最終失敗已經是定局了。

在山西往北,在趕回家過年的人當中,有這麼一支格外顯眼的隊伍。

這支隊伍都穿著藍色勁裝,有許多人還是打著赤腳,可是誰也不敢不看這支隊伍,就為了他們打出來的七星黑旗,更緊要的是這支百余人的隊伍還有少數人裝備著雷明頓的後發步槍,這種步槍山西境內最有名氣的細柳營也裝備了很多。

雖然沒有安裝上刺刀,但是山西人一眼就看出這種步槍,接著他們才看出來,這是黑旗軍劉永福的親兵隊,再細看,不但黑旗軍的兩個親兵幫辦都在里面,便是黑旗軍的那些管帶營官,似乎也在其中。

劉永福在人群中並不顯眼,他身材矮小,中人之姿,看不出是這支北圻勁旅的統帥,只是他站在隊伍之中,這些黑旗軍便格外有了活力。

他看到自己的連襟吳鳳典似乎有些不樂,當即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鳳典,這事是守忠給辦錯了!山西本是你的守區,他讓我決斷細柳營入伙這事沒錯,可是把防區讓給細柳營,卻是錯了。”

吳鳳典是個極沉穩的人,這個黑旗軍的左營管帶隨口答道︰“淵亭,你何須安撫于我,這件事藎臣做得並沒有什麼差池,誰料想我們黑旗軍出兵之際,竟然會有這麼一號人來投效,自然加以款待。”

他悶悶不樂是有緣故的,他娶了劉永福的妻妹,所以在黑旗軍算是最得劉永福信任的一個人,而他的左營防區一直都在山西,這次他隨劉永福出兵征伐李揚材,哪料想後院起火,山西竟然駐進來一個細柳營。

請客容易送客走,黑旗軍也只有這麼丁點大的地盤,現在細柳營都在他的防區扎下根來,以後吃飯又要多一雙筷子了,不過這些想法他沒在臉上表現多少,反而安慰起了劉永福來︰“淵亭,倒是你自己得多留意多留意,你得為咱們黑旗軍的前途著想,莫叫這回,讓那姓馮的給坑了。”

說起來,劉永福心中比誰都要窩火,可這火還無處發泄。

原因很簡單,這一次攻打李揚材,黑旗軍是賣足了力氣,立下了無數戰功,前日三方聯軍連破李揚材營盤二十余個,眼見就要摘桃子,卻早有人把桃樹圈起來了。

黃佐炎一向就喜歡玩這種權謀,功高不賞那已經是家常便飯了,一直叫黑旗軍餓不死也飽不了肚子,可劉永福硬沒想到,自己還被馮子材坑了一道。

一山不容二虎,馮子材的肚量比他劉某人高明不到哪去,眼見著李揚材敗亡在即,他馮某人居然把黑旗軍調到後方,自己圈好桃樹慢慢摘桃子。

這一回是被坑摻了,還好事先從黃佐炎那敲來了一萬五千兩銀子,足夠黑旗軍開銷數月。

一想到這個,劉永福覺得南國非永居之地,這二品大員還不如清國一個小把總來得實在,那邊楊著恩管帶已經替吳鳳典出氣了︰“雅樓,你這個人就是太好說話,守忠把你的防區借給了細柳營,這便是他的不是,只要一句話,我們右營便讓他們細柳營防區讓出去。”

楊著恩在黑旗軍中算是和吳鳳典最親近了,他本是個落魄不得志的武監生,吳鳳典四年前陣斬安鄴後回鄉募兵,楊著恩就是那時候在吳鳳典的指引下加入黑旗軍的,他們一個左營一個右營,最是親近不過。

“哪有容易?”說話的是另一個管帶,劉永福的義子劉成良︰“前營若是不出手,站在一旁看戲,咱們三個營頭敢往三百桿連珠槍上撞?”

他們這三個營頭,每營都只有三百人左右,尤其是楊著恩的右營,戰力最弱,後門快槍一桿也沒有,甚至連前膛洋槍也沒有,盡持鳥槍。

“有什麼不敢的!”楊著恩一听這話就火了︰“我們右營沒有洋槍,可也未必玩不過他們細柳營。”

劉成良頂了回去︰“細柳營攜快槍三百桿來投我們黑旗軍,這是件好事,大家坐下來好好談,總能商量出個結果來。”

他事先和義父劉永福交過底,劉永福得站在整個黑旗軍的角度上看問題,細柳營攜後門槍三百桿來投,那是一件非常好的大好事,只是如何安置,卻令劉永福有些為難。

黑旗軍盤子太小,也就是擁眾三千年籌餉五萬的規模,就怕容不下細柳營這條大魚,到時候轉投他處,黑旗軍就只能干瞪眼了。

只是楊著恩還在不依不饒地替吳鳳典討要個公道︰“難道就不講道理了嗎?那是雅樓的防區啊,前營怎麼能擅作主張!何況有三百桿快槍又怎麼了,我听說他們管帶是個娃娃,營內新兵佔了一大半,這幾個月只能拼命操練,可想要趕上我們黑旗軍,不可能!”

他朝著劉永福嚷了一句︰“淵亭,你得替雅樓主持公道啊!”

他下了這麼一個定語,那邊劉永福有些不快起來,他說了一句︰“空說這些有什麼用!人家戰力再弱,那三百桿後門就足以彌補回來了,罷了。先不回山西了!”

劉成良脫口而出︰“去哪?”

劉永福大聲道︰“去細柳營,我便瞅瞅這細柳營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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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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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安南的雨 第三十七章 新容(中)

劉永福這話一出,登時贏得滿堂喝采︰“便要見識這細柳營到底有什麼名堂。”

三個管帶都對細柳營很有興趣,吳鳳典多說了一句︰“若是細柳營真是來投我們黑旗軍,我便是把山西的防區全讓給他也無妨。”

當然他自然也預設了個前題,那便是細柳營確實是一支強兵。

這三個人加上黃守忠,可以說是黑旗軍僅次于劉永福的四個人,原因無他,就因為他們掌握黑旗軍八成以上的軍隊。

柳宇如果過了他們的法眼,即使劉永福反對,細柳營也將會成為黑旗軍的一員。

一行人商議已定,便各帶親兵數人,不回山西城,直接往細柳營老營而去,一路上的話題,談得最多的還是細柳營。

劉永福留了個心眼︰“咱們便說是我派來與細柳營聯絡的,我要看看這支隊伍到底怎麼樣。”

黑旗軍都是一色藍色勁裝,官兵之間並無太大的區別,三個營官都道︰“曉得了。”

楊著恩插了一句他最關切的問題︰“成良,你說細柳營到底有沒有那麼後門槍,咦?那邊出來個娃娃。”

他一眼就看到了遠方細柳營的巡邏小隊,大約六七個人,帶頭的人實在太年輕了,年紀才十五六歲,那統一制式的服裝穿在他身上,雖然剪了短不少,可一看就知道是偏大了,看起來十分滑稽。

劉永福與三個營官都把目光投向柳隨雲率領的這個流動哨,然後一齊搖了搖頭。

太年輕了!

黑旗軍中都是一些百戰余生的老卒,很難找出一個年紀小于三十歲的士兵來,可是這個巡邏小隊的七名士兵,雖然沒有一個超過三十歲的,多數都是二十歲以下的年輕,而帶頭的更邪門,居然是個半大孩子。

這麼年輕就帶隊巡邏,在營中怎麼會有威信,再一看,他們巡邏的路線、隊形,都同勇營的密集隊形有所區別,有些散亂,而且看到已方也不主動過來巡查,反而是相互打了幾個看不懂的手勢。

上戰場這是要誤了戰機!

他們以散兵隊伍轉了過來,為首的少年沒有多言語,只是喝了一句︰“誰!”

別看年紀輕,還帶著幾分狠勁,只是看到他們的隊形,連資歷最淺的楊著恩都要搖頭,接陣講求一個集中火力,排槍連射,隊形散得這麼開,怎麼打仗,再看看他們的行動,沒一點是同黑旗軍章程相符的。

看來沒什麼指望,劉永福還存了那麼一點希望︰“但願這是細柳營的外圍部隊。”

雙方隔著大老遠相互喊話︰“黑旗軍劉大帥派來聯絡的,你們是誰?”

“細柳營左哨!”

這就是細柳營中號稱精銳的左哨?那邊楊著恩卻發出了一聲驚呼︰“全是後門槍。”

他在意的並不是盡用後膛槍,而是死死地盯著柳隨雲看,這麼一個年輕輕輕的孩子怎麼能拿後膛槍。

沒天理了!右營三百健卒,連一桿後膛槍都沒有,可細柳營連個娃娃都能拿桿後膛槍。

實在是沒天理。

楊著恩不自覺地向前邁了兩步,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走到柳隨雲的面前,這個少年很是老成,一點都不懼怕自己的目光︰“幾位請隨我來。”

他打了個手勢,細柳營的巡邏小隊立即散得更開,把劉永福他們保護起來,只是他們的好心,卻讓這些黑旗軍老將再次搖頭。

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地方,也就是勝在器精械利罷了。

不過一想到器精械利這四個字,這些老將們也只能苦笑了,誰叫這細柳營踩到了狗屎運,竟然糊里糊涂地打開了海陽城,弄到了三百桿後門快槍。

他們瞧不起柳隨雲,柳隨雲也不多言語,就保護他們往老營走。

一路行來,黑旗軍的幾個老將對他沒有什麼好評價,但是有一點倒是佩服得很,細柳營放的哨位真多。

軍士哨、游動哨、復哨、望哨,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多花樣,而且他們懷疑,尚有他們沒有發現的暗哨。細柳營將老營附近布置成一張蛛網,無論對手從哪個方向用什麼方法展開攻擊,在抵達老營之前,一定會被發現。

他們並不知道,現在細柳營派出連排規模的步兵展開戰斗搜索演練已經是家常便飯了,足跡遍及山西省的每一個山村角落,這樣的搜索已經迫使越南人寧便不親近細柳營,也會站在中立的立場上。

至于臨近老營的地帶,現在已經徹底站在細柳營這邊來,只要有什麼風吹草動,各村社會會立即派人前來通報,這已經是細柳營極其可靠的主場了。

但是柳宇現在忙于操練自己的隊伍,扎根基層的動作尚未開始,但這已經讓黑旗軍的老將感受到一種壓力了。

再怎麼沒章法,光看這蛛網一般的警戒網絡,再加上這麼多後膛步槍,便覺得想攻進去,非得付出很大代價不可。

等靠近老營,更覺得頭皮發麻,別看這細柳營是烏合之眾,可工事修築也太用心了吧。

明明是易攻難守的地方,可是被他們弄出從遠到近的若干工事,胸牆、哨樓、碉堡、槍眼、拒馬、水壕……

一眼就可以看出,進攻方根據展不開,堆積在野外的密集隊形會被障礙阻擋,遭到躲在工事的後膛槍手連環射殺。

楊著恩說過大話,說是他一個營頭就敢來打細柳營,這下可是汗珠子都下來了,他的右營才三百支鳥槍,突破這麼多阻礙恐怕就得用半個時辰,細柳營只需要在村里留著百八十人,依托工事和障礙,幾輪齊射就可以把他的右營給打跨了。

這細柳營的管帶難道是屬烏龜嗎?修這麼多工事阻礙做什麼?

那邊柳隨雲已經讓守在牆頭的士兵打開寨門︰“這是黑旗軍派來聯絡的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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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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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安南的雨 第三十七章 新容(下)

當他們進入老營以後,才發現這里才是真正難啃的骨頭。

他們從來沒有想到過竟然有人修築這麼多的防御設備,以致于即便沖入寨內,還要受到更猛烈的攻擊,他們抬頭低頭,都能看到各式各樣的地堡。

這樣的防御,除非是集中幾十門火炮一齊轟擊才能打破,只是他們沒有發現,柳宇已經修築了不少防炮掩體。

劉永福他們只是深深感受老營濃厚的軍事氣氛,即便是自己的老營之中,仍布置了不少哨崗,這哪里是老營,這根本是一個小型化的軍事要塞。

在要塞里,能看到太多的軍事設施,一切似乎都在為軍事目的而運轉,時不時有哨兵走過,甚至連幾間僅有的小店鋪也在出售一些軍需品,他們甚至看到了一個小型的修械所,里面似乎正在小心用機器制造著什麼。

楊著恩覺得自己的話確實過了,那個細柳營的半大娃娃難道是戰爭狂人?

現在已經是大年二十七了,可是在這里,他除了殺氣騰騰之後,一點喜慶的色彩都看不到。

還好,他總算是看到一點讓他舒心的,那是書香的氣味。

一路行來,他看到每一個閑瑕的人,無論是五六十歲的老人,還是十多歲的孩子,每個人手里都拿著書,《三字經》、《千字文》,或者其它的普及讀物,每一個人都把手中的書視為和後門槍一樣珍貴的寶物。

他們只要有空,他們就會找機會看書,有的少年一邊一手拿著槍,一邊拿著書在那里相互爭論,有的中年人,或許是他們的父親,他們奮力推著裝滿物資的大車,可腰間的大袋口還鄭重其事塞滿車。

一種書香,楊著恩無法想象一個軍事化的要塞,怎麼會同這樣一種熱誠的學習氛圍結合在一起,他無法理解。

不過他對此很有好感,在黑旗軍中,他算是唯一有過功名的人,曾經考取過武監生,但武舉生員不通文墨那是常事,他也不過識得幾百個字而已,因此楊著恩對讀書有一種莫名的好感。

劉永福亦然,他比楊著恩還要不堪些,差不多便是個睜眼瞎,平時處理公文都得依幕僚。不識字是生平恨事,看到這麼一番奇景,怎麼不會心懷好感。

他甚至看到有差不多和自己同年的老者,正在路邊向著孫子輩的少年請教著,那真是格外感傷了,忙轉過臉,對著走在前面領路的柳隨雲問道︰“你們管帶在哪里?”

柳隨雲並沒說柳宇今天帶了一個步兵排出去野外演練,他只是說︰“我先帶你們去右哨的司馬哨長。”

“司馬哨長?可是司馬泰?”

好歹劉永福听過司馬泰的名字,可司馬泰卻不認識劉永福,當他們踫面的時候,司馬泰正在他樸素過份的書房里看著書,嘴里念念有詞,一抬頭看到柳隨雲便說︰“好啊!今天我又識得了十個字,再過三四個月,哨里的文書,做哥哥便能自已動手了,咦?這幾位是?”

他眼楮還盯在那書上,卻迫于禮節站了起來,柳隨雲當即替他介紹說︰“是黑旗軍派來聯絡的貴人。”

“好!通知廚房,晚上多殺頭豬。”

他手里還拿著那書的動作,讓劉永福大生好感,他也是個睜眼瞎,一遇到處理公文就要跳腳,有時候還得請幕僚將那駢文轉成口語,他行文也非得將口語再轉駢文。

眼前這人和他差不多情形,似乎卻快到自行處理文書的地步,再看這書屋,那書架齊齊整整地又疊了不少書,那更是心生好感了︰“這位老弟,有句話想問一問,不知你現在能識多少字?費了多少功夫?”

這正是司馬泰極得意的地方,他當即張揚起來,劉永福在眼里也看得順眼了︰“識得不多,學了三個月出頭,現在已識得一千出頭了。”

他話里難免帶了點水份,他原來已識得兩三百字,這些時日進度甚快,每天都有進步,竟識得近千字,他便自稱千字出頭了。

這進步也是因為這愛夸耀的毛病而來的,這事上他原來不甚積極,只是全營都有一種學習的氛圍,而且柳宇建章立制,以他的正規化眼光來要求一個步兵連隊,結果哨里要需要的文書甚多,。

司馬泰不願丟人,再加上和他一向甚有矛盾的經世易進度極快,在全營位列前茅,激起了他的好勝之心,結果突破了最初的難關,他現在越來越輕松了,連哨里的往來文書都能看懂大半。

劉永福不由嘆道︰“可惜我戎馬轉戰,不得半刻閑暇,不然也可以和老弟一道習文識字。”

司馬泰笑得臉上象長了朵花︰“老兄過謙了,只不過咱們哨里的事務也是極忙碌的,在下也是抽空才識得幾個字。”

幾個黑旗軍營官都有劉永福有著差不多的難言之隱,他們出身貧苦,早年沒有那個時間學習,等到功成名就,卻覺得自己見識有限,引為生平恨事,偏生一來放不下臉面,二來也沒有那個閑暇。

司馬泰指著自己那個有些陳舊的書架說道︰“等我識全字,不但這些書,便是管帶手上的什麼拿破侖戰史、中國衰敗戰史,我也讀一遍。”

“好!有志氣。”

賓主雙方正談得融洽的時候,一個少年兵就從屋外走了進來,朝著司馬泰說道︰“哨長!經世易這回說他又要露一手了。”

在細柳營中,司馬泰和經世易那真是踫面就要起沖突的兩個,一听這話司馬泰已經冷笑一聲︰“他那套小把戲我還不清楚,折騰不出什麼名堂來。”

他轉身看了劉永福他們一眼,才說道︰“老兄有沒有興趣去看個小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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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安南的雨 第三十八章 小把戲(上)

劉永福他們對于司馬泰所說“小把戲”並沒有太多興趣,特別是看到司馬泰、柳隨雲臉上都是滿臉不在乎之後,更是興趣缺缺,只是客隨主便,也不好拒絕︰“去看看也好。”

經世易和司馬泰這兩個人,都是極愛面子的人,誰也不喜歡對方搶風頭,一見面就要擦槍走火,現在經世易就特意要顯耀一番︰“細柳營的諸位戰友,我給大家露一手,讓大家開開眼界。”

旁邊杰肯上校正在給他壓陣︰“都來瞧一瞧,瞧一瞧。”。

別看經世易生性跳脫,可是腦子特別好使,學什麼都快,司馬泰三個月出頭學了六七百字,已經算是很不錯的進度了,可是經世易硬是學了一千五百字還多,硬是把司馬泰壓得不能翻身。

特別讓杰肯上校滿意的一點是,經世易這人天生就是機械槍械之類的東西有興趣有天份,那幾台車床他才教了一周,經世易已經能獨立操作了,而在槍械上,經世易興趣更大天份更高。

現在人已經聚了一團,只是大伙兒對于經世易的表演似乎都是習以為常。

而劉永福他們也在後悔,不過就是個半大孩子,和柳隨雲相比還要嫩一些,他們倒是對旁邊的杰肯上校更有興趣。

只是杰肯上校手里永遠也離不開標志性的酒瓶,只不過現在改喝鄉間自釀的黃酒了,那一身酒氣,讓劉永福們有些失望了。

而從司馬泰他們的反應可以看出來,這小把戲似乎也不怎麼勾人,大家聚在一塊小聲地議論,個個都沒有什麼興致。

劉永福正想走的時候,表演開始了。

還是一桿雷明頓步槍,這讓楊著恩都有點憤怒,細柳營的後門槍難道多到放不下了嗎?

連娃娃都能人手一只。

接著,他卻又有興致了,他看到經世易放好步槍,取出蒙面的黑布,將腦袋纏了一圈又一圈。

這是干什麼?他轉眼瞧了一眼左右,細柳營的人該干什麼就干什麼,沒半點不適應的樣了,那司馬泰的臉上都帶著譏笑的神情,竟然取出一個極少見的懷表來,準備替經世易計時。

劉永福同樣不明白,但是現在已經被勾起了興致,觀察著經世易的每一個動作。

經世易蒙好黑布,提起步槍,開始進行細柳營每一個人都看過無數次的拆解步槍,他的動作似乎比昨天要快一些,那件復雜的雷明頓步槍,就在他的手上緩緩地拆解成一個件部件。

他把槍機卸了下來,沒贏得任何歡呼,只是黑旗軍幾個營官都看得極是詫異,雷明頓步槍還能這麼玩?

他的動作很流暢,只是在細柳營的眼中,似乎和昨天、前天沒有什麼變化,更不要說與柳宇那神乎其乎的動作相比了。

很順利,這把雷明頓步槍已經被分解成零件狀態了,劉永福和劉成永相互看了一眼,再細細看了一下經世易。

確實還只是個孩子啊!看年紀,也不過是十四五歲了,再看左右,都是一副習以為常的神情,難怪是我們眼花了?

吳鳳典和楊著恩那是直接看呆掉了,他們怎麼也不相信一臉稚氣的經世易居然玩了這麼一手。

接下去才是讓他們徹底呆掉的動作,經世易開始憑著感覺摸索著組裝起步槍零件來,他的動作很流暢,似乎演練過無數次,甚至連杰肯上校表演的那次都要流暢。

這一手可真讓劉永福都震得麻木了,他看著經世易按部就班地組裝步槍,雖然速度慢慢下來了,卻沒出半點問題。

天啊!這是什麼怪才?黑旗軍一百桿雷明頓,沒人玩過這一手,這得對步槍本身有多深的了解啊!

沒有幾百幾千次的徒手分解拆除,怎麼能玩這一手啊?

再回來看看左右,大家都是波瀾不驚,根本沒有什麼反應,仿佛經世易做的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他長長地呼了一口氣,看著置放在地上的步槍零件,心道︰“越往後面難度越大,肯定最後不行了。”

他要徹底失望,經世易的速度雖然是越來越慢,有時候要摸索好一會才能完成拆裝,可是到最後,地上的零件沒有一個多出來的,步槍已經被他裝回去了。

觀眾連掌聲都沒有。

沒辦法,看太多次了,完全麻木了,經世易自打學會這一手之後,每天都要練一遍顯耀顯耀,開始大家興致很高。

可是羅斯福請記者吃三明治,第一個是不勝榮幸,第二個是勉強下肚,第三個便難以下咽,經世易到現在表演了不下二十回,天天都來一回,誰都不會把這當一回事。

特別是有一次柳宇露了一手,一桿雷明頓的分解拆裝,他只用了一分鐘,可是經世易練了這麼多天,硬是沒沖入十分鐘的大關。

不是說他沒天份,只是柳宇這一手在前世練得實在太多,一接到步槍就有自然反應,手熟而已。

而且這門絕活也不是經世易一個人壟斷了,徒手拆裝步槍的次數多了,也有幾個人能勉強蒙目拆裝,畢竟只要經過幾千幾萬次的訓練,任何一個普通人都能掌握這門技巧。

旁邊司馬泰更是一陣風言風語,他對了對懷表,朝著正在解黑布的經世易說道︰“比最快的那次都慢了整整一分鐘,沒有什麼好看的,我們走吧。”

那邊杰肯還在提著酒瓶拼命地為經世易招攬︰“下面才是壓軸戲,若是不夠勁,我請大家喝酒。”

“走吧!這種小把戲有什麼好用的。”

只是劉永福這些人根本挪不開腳步,他們只有一個念頭?

這也叫小把戲?

那壓軸戲會是什麼?

他們一定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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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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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安南的雨 第三十八章 小把戲(中)

他們有興趣,不代表司馬泰有這個興致,人群已經散去一小半了︰“這種人人都會的小把戲,真沒什麼看頭,幾位老兄,我已經通知廚房殺了一頭大肥豬。”

本來是客隨主便,只是楊著恩實在眼饞︰“看看,先讓我們看看……”

劉永福更在意的是司馬泰說的“人人都會的小把戲”,他一想到細柳營每一個人都會蒙眼分解組裝步槍,不由就覺得不可思議。

只是看到大伙兒不起任何波瀾,早已是習以為常,還有司馬泰嘴角的嘲諷,迫使他不得不相信這個事實。

細柳營很強,非常強。

他卻是想差池了,現在細柳營的每一個步兵,都能動手分解組合步槍,但是蒙目拆裝卻不一樣,在另一個時空的許多部隊里,這是新兵必會科目,可在細柳營中,卻絕對高精尖技術了,只有經世易等少數人掌握。

可是大家看的次數多了,而且經世易不過是多了蒙目這一手而已,大伙兒都相信,再練幾個月,自己能干得比經世易還要利索些,所以經世易這一手絕對是俏眉眼做給瞎子看。

經世易現在解開黑布,再次提起雷明頓步槍︰“接下去這手,不會讓大家失望!大家退一退,退一退,我們去射擊場。”

那邊杰肯上校已提起準備好的胸靶替自己的學生打氣︰“這一回絕對叫你們大開眼界,去靶場。”

那邊司馬泰已經有些火氣︰“還去射擊場?誰不知道你經世易槍法爛得可以,再說,咱們細柳營有規定,不許亂打槍,還是別看了。”

經世易臉上卻很有些得色︰“今天讓你們開開眼界,昨天才練成的!”

他把手上攤開,那上面有五發金光燦燦的軍用步槍彈︰“管帶批過的,這五發子彈可不會浪費。”

“別看了,去廚房轉轉。”

只是劉永福他們想要看經世易表演的勁頭,卻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他們已經跟著經世易的腳步上去了︰“我們去看看。”

可惜經世易吸引來的觀只有零零散散六七個人,司馬泰在那里嚷了一句︰“我已經叫廚房殺頭大豬了,大家好好喝兩杯。”

看到劉永福邁開步子,他很無奈的跟了上去。

射擊場在村東,這里可以說是很費了柳宇一番心思,什麼樹木都個鏟個干淨,然後又特意改造了地形,五百米內視界良好,還修築了各類訓練設施,細柳營定期會在這里展開實彈射擊。

看到身後才跟了十來個人,經世易有些垂頭喪氣,可是看到有不認識的人在場,他又興奮起來,握緊了拳頭,朝著司馬泰揮了揮︰“看我的!”

那邊杰肯已經小心地放好酒瓶,一陣小跑,確實前方,然後樹好胸靶,在高處插好警示的小旗,又折返小跑回來,雙手再揮了揮,高聲叫道︰“步槍第一練習,五發,一百米,臥姿,有依托……”

步槍射擊科目柳宇用的解放軍的條令,步槍一練習到三練習,現在經世易耍的是便是步槍第一練習。

他臥在依托上,咪著眼楮看著遠方的胸靶,往步槍灌入子彈,上膛,瞄準,三點一線,扣動板機。

一切都無懈可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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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殼,退殼,他再次重復剛才的步驟,只是速度慢了些,他爭取打出個好成績來。

劉永福他們卻看得又是吃了一驚,雖然知道這個叫經世易的少年能蒙目熟練拆裝步槍,那對于步槍可以說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可是他們沒想到,他的動作竟是如此嫻熟,同樣的雷明頓步槍到了他手里,簡直成了身體的另一部分,而且很明顯,為了爭取精確度,射速已經明顯放緩了。

讓他們驚訝的是他的槍法,打到現在,四發子彈,一發也沒有脫靶不說,似乎還都是朝著靶心去的,這樣的神射手,整個黑旗軍都挑不出幾十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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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世易坐在地上,失望地看著百米外的胸靶,垂頭喪氣,用力抓了抓頭發。

杰肯已經動了,他一邊跑一邊朝經世易嚷道︰“收集彈殼!”

“沒看頭!”現在司馬泰卻暫時不想走了,那個垂頭喪氣撿彈殼的經世易再順眼不過了︰“看看多少環再走吧。”

“四十一環!”杰肯上校已經抬著胸靶一路小跑回來,宣布了成績︰“不錯了,彈殼收集好了沒有?”

經世易的頭更低了,司馬泰更是笑容綻放︰“真是一次不如一次,又退步了兩環。”

那邊劉永福和楊著恩吳鳳典他們都聚在杰肯上校的面前,圍觀他帶回來的胸靶。

打得非常棒啊!不是九環,就是八環,只有一槍是打了個七環,他們怎麼都無法把這個成績同幸災樂禍的司馬泰,還有那個灰頭土臉的經世易聯系在一起。

他們的主要火器還是以鳥槍為主,所以他們對射擊的觀念也停留在鳥槍時代,他們也有打靶訓練,不過他們靶比這大一些,而且是五十米立姿射擊,至于射擊要求,不脫靶就可以了,即使是這樣,十次開火倒經常有三次脫靶。

可這槍法,絕對是指哪打哪了,為什麼大家連點掌聲都沒有。

他們再次看了看幸災樂禍的司馬泰一眼︰“司馬哨長,您打了幾環。”

司馬泰得意地說了句︰“自然比他要高,”

他雖然是老槍手,可是步槍一練習的水淮並不比經世易強,不過有次失手打出了四十四環的最好成績,硬是壓過了經世易一環。

經世易這個成績,實際也不錯了,以解放軍的標準來衡量,三十五環合格,四十環良好,四十五環優良,也都是良好的成績了。

只是很可惜的是,最近這段時間,細柳營剛好嘗試性的進行了步槍第二練習這個新科目的訓練,把所有人的興致都吸引過去。

兩百米跪姿無依托,一百五十米跪姿無依托,一百米立姿無依托,難度比一練習不知道要大上多少,只有象司馬泰這樣的干部和少量戰斗骨干才開始進行了這種訓練。

這是細柳營最高層次的射擊訓練,至于步槍三練習,柳宇暫時還找不到電燈泡的替代品,只能暫時擱置。

現在司馬泰就是以一個受過二練習的哨長身份評價經世易的射擊︰“小把戲,太簡單了。”

倒是杰肯卻是露出牙齒笑了︰“不簡單,不簡單,這只是開味小菜,真正的好戲在後面,經,我們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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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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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安南的雨 第三十八章 小把戲(下)

經世易是個性情變化很快的人,他立即有干勁了︰“對,讓你們看看我的新本領?”

新本領?我怕你又演砸了,丟臉丟到黑旗軍那邊去,司馬泰很想看經世易的笑話,可是又拉住了吳鳳典的手說道︰“這位老兄,廚房的豬恐怕殺好了,咱們過去聞聞香味吧。”

可是吳鳳典卻根本不肯挪步子,他旁邊的劉永福更是開口道︰“等會!等會!”

經世易小心翼翼地張開手掌,五發雷明頓步槍的標準步槍彈正在不大的手掌閃閃發亮,旁邊杰肯已經幫忙拿出一個天平︰“看你的了,把昨天晚上的本領再給大家演練一番。”

啥本領?看著經世易在地上擺開了一張桌布,在上面擺好了天平、奇怪的鑷子、底火、漏斗、粒化黑火藥……,大家都明白過來了。

倒是劉永福他們始終沒明白過來,看著經世易的動作迷惑不解,這是要干什麼?

劉永福給自己的義子打了個眼色,那邊劉成良就輕聲問了句︰“這是要干什麼是?”

“除了復裝,還能有什麼?”司馬泰對這門技術興趣不大,畢竟在細柳營當中,柳宇已經在杰肯的協助之下成功地復裝了數發雷明頓步槍子彈。

他越來越覺得自己的這位管帶是位軍事上的天才,什麼都會,什麼一上手就有大家風範,太強了。

相較而言,經世易在他眼中簡直就是個小丑︰“沒什麼了不起的。”

旁邊有人點著頭贊同司馬泰的意見︰“就是個小把戲。”

細柳營一向有一個傳統,只要柳宇會的絕活,很快就就是人人都會的雜技了,柳宇手把手把這些無比實用的技巧教給每個人。

象步槍第一練習,原本簡直是不可思議的神技,可現在合格率接近九成,良好率達到兩成,優良也有半成,便是步槍第二練習,大家也覺得很快會普及全營。

經世易還在專心致致地復裝的子彈,各種工具操作還是蠻熟練的,這也是那些西部牛仔必會在野外的一門技巧。

大伙兒的關注度有所提高,畢竟這手小把戲還不夠流行,難免會遇到打完子彈的情況,拿彈殼和底火、黑火藥復裝這門技術,應當好好學一學。

可也只是多看幾眼,畢竟細柳營的主力火器是斯賓塞連珠槍,它使用的手槍子彈不能復裝,雷明頓步槍彈威力大射速慢,對復裝的需求不是很迫切,有人就在那里說道︰“如果我們能復裝斯賓塞槍彈就好了。”

司馬泰也贊同這種看法,他看到費了經世易十來分鐘,終于復裝了第一發子彈,便決定結束這一切,沒想到旁邊劉永福死死地抓著他的手問道︰“這復裝的子彈,能不能試射?”

那邊經世易已經跳起來,他難得遇到這麼有興趣的觀眾,點著說道︰“絕對沒問題!”

這一回又要杰肯跑個幾十米重新又安裝胸靶,只是這回他偷了個懶,轉身跑到五十米安裝好靶子就回身了︰“OK!經,五十米,臥姿,有依托。”

“V 焙糶那股夢夥 洳畹閭鵠矗骸罷婺苡冒。 br />
那邊劉永福已經拉住了司馬泰的手︰“司馬哨長,這個小哥可否借給黑旗軍幾天?”

他的殷切眼神都快把司馬泰融化了,旁邊劉成良則是拍著大腿後悔不已︰“該死,我怎麼以前不去收集些彈殼,這至少就差了一千發啊!”

楊著恩更夸張,他死死地瞅了瞅經世易,硬是不敢相信,這個少年居然會這麼多絕活。

司馬泰還沒回答,那邊劉成良已經跑去拉著經世易的手說道︰“經小哥,快來演試一回。”

他們不能不激動啊。

黑旗軍還是一支以鳥槍和舊式火炮組成的部隊,三千黑旗軍裝備的後膛火器僅僅是一百多支雷明頓步槍和極少量繳獲的法國後膛步槍。

一百多桿雷明頓幾乎是他們唯一的後膛步槍了,可是彈藥來源始終有著很大問題。

柳宇在沿海的海陽想弄一些後膛火器和彈藥,都覺得相當困難,至于深處內陸的黑旗軍,購買軍火就更加困難。

在歷史上,他們費盡千辛萬苦,在四年之後,也就是中法戰爭開戰之始,才裝備了兩百桿雷明頓步槍,而彈藥同樣難以獲得。

雖然可以以夾帶的方式少量走私進來,可是黑旗軍每年大小交戰十數次,雷明頓作為戰力中堅,購買的步槍子彈還趕不上消耗,更不要說象黑旗軍這樣奢侈地搞步槍第一練習、步槍第二練習。

他們真想到,只需要用底火、黑火藥和彈殼,加上一套專用工具就能復裝雷明頓的步槍子彈了,賣給他們軍火的幾個軍火商人從來沒有提到過這一點。

一想到這些年來浪費掉的幾千發彈殼,劉成良就是後悔得連腸子都青了,那邊吳鳳典倒是得意︰“還是我有心,我們左營有三千多發彈殼,底火?”

他轉眼看了一眼劉永福,劉永福倒是沉穩下來,他說道︰“保勝還有底火一萬個,這玩意很小,便是再弄幾萬個也不成問題。”

比起顯眼無比的步槍和子彈,底火更不顯眼,也更容易夾帶,即使被發現了,也能很方便地就能含糊過去了。

這套專門工具似乎也不復雜,想想辦法總能弄到幾套。

在劉永福面前,他仿佛看到無數發金光燦燦的步槍彈在向著自己招手,幾個黑旗軍的大頭目頭擠在一塊,死死地看著經世易的每一個動作。

司馬泰硬是沒明白過來,他朝著劉永福說道︰“這不過是小把戲而已,還是肚子重要,我派人問過了廚房,馬上就可以上桌了,我可是殺了頭肥豬。”

劉永福沒回頭,他們幾個在盯著的經世易的每一個輕微動作,最後劉永福終于說了一句︰“在下是黑旗軍劉淵亭。”

淵亭便是劉永福的字,司馬泰大吃一驚,剛想說話,劉永福又開口說道︰“可否通知貴營柳管帶一聲,這位經小兄弟可否到我黑旗軍暫駐些時日,若有什麼難處,都由我來解決。”

他又朝著經世易說了一句︰“經小兄弟,還會什麼絕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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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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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安南的雨 第三十九章 相見歡(上)

經世易剛剛復裝好一發槍彈,一听這話當即抬起頭來,才發現一堆人頭正圍著他死死地看著,再一看,月亮都升起來了,肚子已經在叫了。5.NET

“還有什麼絕活?”劉永福死死地盯著經世易︰“且說來听听。”

這原來是經世易顯擺的時候,只是他被這麼人看得有些毛了,竟是脫口而出︰“我們管帶絕活最多。”

杰肯上校也用漢語附合︰“沒錯,柳管帶,會很多技術。”

那邊司馬泰也是驚醒過來,當即就給劉永福施了一個大禮︰“不知大帥駕到,實是屬下之罪。”

可劉永福卻是親切地拉著他的手說道︰“都是一家人了,何必有這麼禮節,你們管帶回來了沒有?”

“回來了!我便見通知我們管帶一聲,大帥來了。”

這一聲大帥,把劉永福的心都叫暖了,晚清督撫方能稱帥,提督只能稱軍門,總兵稱鎮台,司馬泰可是劉永福和執掌一省軍政大權的總督、巡撫們擺在一起了。

他微微一笑︰“我這幾個月是天天想,日日念,只盼和你們管帶見上一見,只是李揚材倡亂,領軍在外,實在是抽不出空來,今日方得一見。”

正說著,那邊一個少年已帶著江凝雪與幾個護兵趕了過來,比起柳隨雲和經世易來,他更顯得年輕,也更有銳氣。

護兵的隊形,與柳隨雲護送他們來老營的隊形並無二致,只是在楊著恩他們的眼里,這反而成了細柳營強大的標志。I.oM

細柳營有多強,從經世易這個少年的身上就能看出來。

這個少年才這點年紀,就能蒙目徒手拆裝步槍,一身極好的槍法,還會復裝雷明頓的步槍彈,無論哪一點都是在閃閃發電,在整個黑旗軍,找不到這麼一個全材。

在細柳營之中,大家卻對這麼一個強人習以見常,那說明這些絕活在細柳營肯定是非常普遍的小把戲,看那司馬泰毫不在乎的眼神就可以清楚這一點。

這麼強的營頭,怎麼隨意擺開一個松散的隊形,那其中肯定是大有竅門,這個領頭的少年管帶,也必定是屬于驚才絕艷的人物。

那邊柳宇已是做一副老成相,邊走邊走︰“哪一位是劉永福劉大帥?”

“某便是劉淵亭!”

柳宇一看,劉永福相貌並不出眾,如若不是親口承認,還真認不出極不顯眼的漢子便是在清史上留下一筆的黑旗軍統領劉永福︰“淵亭老哥,足下于保勝成就基業,挫敗法奸黃崇英,紙橋揚名,柳宇久仰已久,實在是相見恨晚,不知這幾位是?”

柳宇說的這三件事,都是黃永福極得意的事,他在保勝開創基業,繼而大敗與法國勾結的黃旗軍,在紙橋陣斬法國上尉安鄴,這三役,他面對的敵手極強,可獲勝的卻是站在正理的黑旗軍,劉永福那真是來了興致,他首先一指左邊的吳鳳典。

“左營管帶吳鳳典?”

“可是于紙橋親手陣斬法酋安鄴的吳雅樓?”

吳鳳典字雅樓,他生平最得意的一件事就是當初在紙橋與法軍交戰,他陣斬法軍上尉安鄴。

要知道這安鄴以二百人縱橫北圻,破河內,攻略沿海四省向無敵手,差一點就把整個北圻給收入法國國土,可這麼一個強人卻是被他吳鳳典親手所殺。

“好!好!好!極好!”吳鳳典平時性格沉穩,卻極有謀略,他當即一拱手道︰“這山西省的防區,便讓給細柳營也無妨!”

“這是我義子劉成良,負責管帶後營!”

“大敗黃旗軍,立有奇勛的劉成良!”

“正是!好!少年壯志,了不得!”

最後劉永福又一指楊著恩︰“這是右營管帶楊恩著。”

“早聞楊武監生大名,果然名不虛傳。”

劉永福把手下這三個管帶都指給柳宇看,這三個人各管帶一營三百人,加上黃守忠,正是黑旗軍中最強的四員虎將。

這時候這三個管帶猛然也贊了一聲好︰“好!好一個細柳營!好一個柳宇!”

他們少年時都是極不得志的人,現在看到這麼英姿勃發的少年,說話卻是得體,不由便心生好感,起初的那點私念頓時便拋開了。

柳宇正聲道︰“統領,幾位管帶,已然備有粗菜淡飯,還請委屈。”

劉永福卻是極有威嚴地說道︰“還有一個人尚未介紹。”

“誰?”

劉永福豎起大拇指,指著柳宇道︰“我黑旗軍細柳營管帶柳宇是也!”

“我劉某人戎馬二十年,識人多也,可是沒看過柳管帶這等奇材!他年未弱冠,破海陽,克廣安,法人面前談笑風生,練得這麼一支精兵,豈不是天下一等一的奇男兒!”

“好!”三個管帶齊聲一呼︰“確是天下間一等一的奇男兒!”

雙方談得融洽,這邊吳鳳典已經決心把山西省的防區讓出來。

山西的油水再厚,比不得細柳營加入黑旗軍後的厚利。

細柳營入黑旗軍,既不是錦上添花,亦非如虎添翼,而是真正的雪中送炭。

別的不說,光是復裝雷明頓槍彈這一項,就不知道能讓黑旗軍增加多少戰斗力了。

“天下間一等一的奇男兒!”他們這話說得心服口服。

柳宇卻是微微一笑,牽著江凝雪的手說道︰“我算得什麼奇男兒,這其中倒有一半是內子的功勞。”

鋒芒太盛,未必是一件好事,劉永福看著站在柳宇身後的江凝雪,倒是信了大半,那邊江凝雪按照柳宇的吩咐說道︰“外子早已經替諸位統領管帶準備了一份見面禮,請大家暫緩去用飯如何?”

“極好!”劉永福答道︰“正想見識見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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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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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安南的雨 第三十九章 相見歡(中)

江凝雪這個表態,倒替柳宇吸引了注意力。

看到這個大腳女子神態自若,極有風度,倒真讓劉永福信了柳宇那句謙虛之語。

“後膛步槍一十五桿,精品前膛洋槍三十五桿!”

果然一出手便是重禮,楊著恩的眼楮直接花掉了,他的右營三百人,卻是連一桿後膛槍,甚至是前膛的洋槍都沒用,盡操鳥槍,現在這一番換裝,劉永福總得意思意思吧。

這些槍,至少有七八成新,後膛的土乃德、伯丹,前膛的米尼……品種有些雜亂,卻是一等一的好槍,只是細柳營在全營後膛化之後再次躍進一步,實現步槍制式化。

這些非制式的洋槍,大多是攻略海陽時,從官軍手中獲得的戰利品,前次已經通過鄧哨長之手送給前營五桿後膛槍,這次是剩下的另一部分,每槍配子彈多則五六十發,少則一發也沒有。

細柳營覺得無法保障彈藥的這些步槍,到了黑旗軍眼里卻是寶了,黑旗軍最缺後膛槍和前膛槍中的精品,五十桿洋槍足以讓他們提升不弱的戰斗力。

至于彈藥供應,對于制式化的細柳營是個不大不小的麻煩,對他們反而是一個激勵的動力,以他們的本領,搞幾千發幾萬發步槍彈很困難,可是替某些少量裝備的步槍弄幾百發步槍彈,卻不是什麼不現實的事實。

那邊江凝雪再次按照柳宇的吩咐,指著四個彈藥箱說道︰“雷明頓步槍彈兩千發!”

她這一表態,立即獲得了一陣陣掌聲,這是黑旗軍最迫求需求的彈藥。

“步槍底火五千個……”

……

黑旗軍的將領們都覺得江凝雪這份禮物送得夠厚,確實算得上雪中送炭,對于這個大腳女人也看得格外順眼︰“那就謝了!”

楊著恩最是心真口快,他抓住柳宇的手說道︰“好啊,柳管帶娶了個好妻子,倒叫老楊流了一地口水!”

一行人相談甚歡,那邊江凝雪輕聲說道︰“還好司馬通知廚房殺了個大豬,不然就沒東西招待諸位貴人。”

“什麼貴人!”劉永福倒是爽真性子︰“兩碗飯,一雙筷,足矣!我是苦水里泡大的,什麼苦沒吃過,不需那麼鋪張浪費。”

說歸說,真正上酒桌,還是上了整整十道菜,方一入席,劉永福也不用菜,就直接開門見地說道︰“柳宇老弟,淵亭還有一事相求。”

“統領請講,柳宇一定盡力去辦。”

劉永福看了一眼尚有幾分興奮的吳鳳典,打了個眼色才說道︰“山西是黑旗軍的門戶,咽喉之地,往後山西防務便要托付給細柳一營了!還請你替我黑旗守好這個大門,莫讓外人進入。”

柳宇也站了起來︰“不敢!山西本是左營的防區,細柳營只是暫借而已。”

“黑旗軍何須區分彼此!”吳鳳典剛才就絕了收回防區的心︰“淵亭讓你駐防山西,你便駐防在山西便是。”

旁邊楊著恩、劉成良也開口勸道︰“這是統領的好意,便不要推辭了。”

江凝雪亦道︰“阿宇,莫負了劉統領的一番好意!”

柳宇這才不推辭︰“細柳營若在,山西亦在。”

“好!”那邊劉永福又贊了句︰“不過這並非我托付的事情,實際這事與藎臣關系。”

藎臣是黃守忠的表字,柳宇承他讓出山西省防區,這時候也不得不償還人情︰“前營之事,便是細柳營之事,請統領吩咐。”

前營在黑旗軍中可以說是與細柳營一樣的存在,劉成良、吳鳳典、楊著恩三個營頭加起來才九百人,而黃守忠前營一營卻有戰兵千名。

劉永福交兵必以前營為先鋒,可以說是離不了黃守忠︰“這一回是前營遇到了麻煩了,他把雅樓的山西防區交給了你,可是他自己的河陽卻丟了。”

河陽,在後世稱為河江,這正是黃守忠前營的防區與根據地。

這里並非黑旗軍的老根據地,而是黃旗軍的老窩,黑旗軍和清越聯軍聯手擊敗黃崇英後,才正式獲得了河陽,並交由黃守忠前營駐防,這是一八七四年的舊事。

但河陽附近始終有盜匪雲集,這一次黃守忠奉令盡率前營進剿李揚材,哪料想有大盜覃四弟會集流寇數百人,借機攻破了河陽,前營留守的少量兵力費盡千辛萬苦才殺出了重圍。

覃四弟既得河陽,當即招兵買馬,已得千余之眾,佔據河陽,對黑旗軍威脅極大︰“我決心,召集我黑旗軍諸營,一同會攻河陽,一來替藎臣收取防區,二來讓外人知道,我黑旗軍不容侵犯。”

“這一回攻河陽,越兵是派不上什麼用場了,所以我黑旗軍四個營頭,連同我的親兵百余,除去守保勝之兵外,全數出動,而這我黑旗軍的後防,便交給細柳營一營。”

于公于私,柳宇都得有一個表示,他點點頭道︰“好!”

他不假思索地說道︰“此次全軍會攻河陽,我細柳營派一排兵參戰。”

見到劉永福有些疑問,他又多說了一句︰“我細柳一營,戰兵幾近三百,編為兩哨六排,我自當精選健卒,盡攜後膛利器出戰。”

劉永福大喜,這一排士兵估計有四十余桿後膛火器,當真是如虎添翼一般︰“如此甚好,我黑旗軍克復河陽,更添三成勝算。”

他坐了下去,朝著左近說道︰“覃四弟欺人太勝,原本咱們本是西省人士,除去投靠法夷的黃崇英外,彼此總留些香火情,但是這一回誰若是縱敵逃奔,我要他的腦袋。”

柳宇也坐了下來,他道︰“還有個想法,想請鳳典和幾位營官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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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安南的雨 第三十九章 相見歡(下)

劉永福將柳宇的手推開︰“都是一家人了,何必這麼客氣。”

柳宇笑道︰“我想克復河陽之後,仍請左營回防山西,至于糧餉,只要我細柳營有肉吃,絕不叫左營弟兄喝湯。”

“只不過諸位也得準我一個條件,這省內教村的事,暫時由我放手去作,請統領替我遮掩遮掩。”

劉永福也听說過現在細柳營在山西的威風,甚至到了洋人傳教士都見到旗號轉身而跑的地步︰“放心,黃統督有什麼責怪下來,我都替你擋住。”

柳宇當即轉身對吳鳳典說道︰“咱們兩個營,從今往後自當攜起手,守住山西這個門戶,至于糧餉,就交由兄弟負責了,光是教村這一塊,若是好好經營,就足夠我細柳營之用。”

他說的是實話,自打嚇退法國傳教士之後,細柳營便在山西站穩了根基,無論是不是信奉天主教的村莊,都老老實實地上貢自己應當承擔的一份義務。

這三個月下來,江林陽替柳宇算了一筆小賬,細柳營不但沒有虧空,還略有些節余。

只是柳宇的如意,阮有明神父很不喜歡。

他陰沉地在新建的小教堂里看著從山西送來的控訴書,眉頭鎖得更緊了。

房間很陰沉,燈光昏暗,書架上堆積著許多新印制的宗教書籍,他喃喃自語道︰“可恨!”

海陽的大教堂已經被燒得一干二淨,教徒甚至不願意在原址重建教堂,他們僅僅捐獻了很多的金錢重建了小教堂,每次禮拜的規模也大幅縮小。

總而言之,天主教在這座城市的威信受到了致命的打擊,因此阮有明能理解甚至感受到同行的憤怒。

那是最可恨的野蠻人,阮有明已經重現了那可怕的場景,他幾乎是咆哮著問道︰“喬,你真有辦法?”

黑暗的密室之中,還有另一個人,一個中國人。

他的脖子上同樣戴著十字架,手上拿著袖珍型的聖經,朝著阮有明諂諛地笑道︰“您放心,我是堵布益大人手下的干將,當初安鄴閣下陣亡的時候,我就在他的身旁。”

這個天主教徒叫喬二池,早年加入過黃旗軍,後來跟著堵布益探索紅河,替法國人立有大功,安鄴和黃旗軍勾結的時候,曾許諾讓他充當黃旗軍的管帶,他更是對法國人忠心不二。

不料美夢尚未成真,黑旗軍已于紙橋陣斬安鄴,緊接著黃旗軍敗亡,他雖然對黑旗軍恨之入骨,但是迫于形勢,只能到海防港替法國人充任引水員,心中卻時時不忘他榮華富貴的舊夢。

他手上倒有許多棋子,昔年黃旗軍佔據河陽,聲勢眾人,眾至數萬,黃崇英敗亡之後,一部余眾雖然歸了黑旗軍,大部多有流散,他一再向阮有明神父︰“黃旗軍始終是忠于法蘭西的事業,只需法蘭西提供足夠的軍餉和軍械,我就能立即替主武裝起一千名黃旗軍士兵。”

一千名黃旗軍士兵,相較駐在東京的三個法國海軍陸戰隊連隊,同樣能為主的羊羔提供足夠保護。

只是阮有明的這個建議,已經被海防的法國領事所拒絕,即使武裝五百名黃旗軍士兵,他們每年都要替法蘭西造成很大的經濟負擔,相當在這個法國人稱為東京的地區多駐扎一兩個法國陸戰隊連隊。

這是法國史上最短見的決定,阮有明現在只能退而其次,寄希望于一些強度更低的行動︰“喬,你的信仰是我見過中國人最堅定的一個,我這次已經替你從河內總教區申請到足夠的經費和物資。”

“二百皮阿斯特銀幣,一支野蠻人用的七連珠步槍,兩支雷明頓步槍,兩百發子彈,再加上你的威望,足以讓你打動你所說的黃旗軍舊部了。”

喬二池對阮有明連連獻媚︰“您放心,我替把總教區的每一個銀幣都用到最該用的地方去。”

重建黃旗軍,這是喬二池這些年來的夢想,他可忘不了當年跟隨法國人堵布益時的威風,他向阮有明保證︰“您放心!在宣光,有很多我們黃旗軍的舊部,還有很多黑旗軍的敵人,更重要的是,有河內總教區的支持。”

“更好的消息是,根據我得到的情報,一群我們的老朋友已經重佔了我們黃旗軍的根據地,可憐他們得不到法蘭西的援助,但是他們必將吸引黑旗軍的主力。”

他替法蘭西細心謀劃了一番︰“到時候,只要黑旗軍的主力向河陽進攻,那麼宣光和山西都必將空虛,我可以集結一兩千名黃旗軍和反對黑旗軍的盟友,隊伍將有若干門火炮,從宣光沿紅河直下,攻擊您提到的那股野蠻人,給他們造成巨大的損失,迫使黑旗軍從河陽前線抽調出兵力來。”

阮有明有些猶豫︰“柳營有大約三百名士兵和三百枝速射步槍,你們能對付他們嗎?”

喬二池以最堅定的語氣說道︰“請記住,我們黃旗軍始終忠于法蘭西的利益,忠于對法蘭西的承諾,即使是在黃崇英戰死的這些年間,我們仍恪守當年的誓言,為了法蘭西,我們不懼害重大犧牲!”

“但是法蘭西卻始終不給我們應有的支援,一枝後膛步槍在香港市場只需要十美元,只需要一萬美元,法蘭西就可以獲得一千名忠誠、可靠、有戰斗力的黃旗軍士兵,但是您今天給予我們的支援……”

“是五年以來,黃旗軍得到僅有的一點支援!”

阮有明的熱血已經點燃了,他痛恨那些國內的官僚,征服這個上千萬人的殖民地,僅僅需要一千五百名到兩千士兵和幾艘軍艦就夠了,但是交趾 總督卻始終得不到應有的資源和授權。

“我理解,我憤怒,不過我想知道,到底怎麼樣才能給柳氏匪幫造成重創。”

“您放心!柳營需要以三百名控制著整整一個山西省,他們的隊伍將會分散到許多據點去,兩千名士兵,自然會選擇柳營幫最脆弱的部位下手,幾十名裝備速射步槍的匪徒,注定會敗在兩千名精銳的黃旗軍士兵手下。”

阮有明握著聖經為喬二池祝福︰“祝您好運!我不會忘記承諾,當黃旗軍再次建立的時候,您便是黃旗軍的第一號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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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安南的雨 第四十章 授業(上)

酒桌上雙方相談甚健,劉永福不知不覺又提起了借將的事情︰“打個商量,可否將經世易經小弟借我幾日,這位老弟那手復裝雷明頓槍彈的技巧,對黑旗軍可大有助益。i.oM”

柳宇還沒回答,那邊司馬泰已經插嘴︰“這不過是雕蟲小技,統領何須如此看重,我營中能人眾多,能制軍衣,能修軍械,能出精鋼,,甚至連工兵鏟都已制得出。”

這本是柳宇岳父江林陽主持其事,前不久剛剛在連錦城的協助之下,利用進口的廢鋼重鍛,手工制出工兵鏟十數把。

只不過司馬泰總要挑經世易的毛病,順口說了出去,那邊劉永福卻不明白工兵鏟對細柳營有什麼意義,只是笑了笑︰“還是得借重經小兄弟。”

“能否稍等幾日?等過了春節再說?”現在細柳營能復裝雷明頓步槍子彈的,也不過是三個人,得在經世易去黑旗軍之前,集中訓練出一批能復裝槍彈的好手。

“好!”

一席人吃得十分盡興,劉永福見時辰不早,便道︰“就這麼歇息!”

只是細柳營安排了住處之後,他倒是怎麼也睡不著,輾轉反側了幾回,又起身出門,卻看得吳良典呆呆地站在門口︰“鳳典,你怎麼了?”

吳鳳典指指了門口,劉永福這才發現,老營中心的那個小廣場上燈火通明,似乎聚集了不少人。

夜尚未深,只是這個時代的人缺少娛樂活動,總是早早就睡下了。

小廣場一片寂靜,听不清楚什麼聲音,只是許多人聚集在那里,倒讓劉永福好奇萬分。

不多時,楊著恩也起來了︰“細柳營不是私下想把咱們干掉吧?”

他是個口直心快的性子,一開口便後悔了︰“我這張嘴真臭,憑人家這手本領,干掉我還用費這麼波折干什麼?”

他倒是直爽,直接出了門,找到了兩個巡邏的細柳營士兵︰“你們這麼多聚在廣場干什麼?”

那兩個細柳營士兵當即笑道︰“是楊管帶啊。那是我們管帶是給大伙兒上課啊。”

“上什麼課?”楊著恩當即問道︰“這麼夜了還不睡?”

一個士兵扳著手指算了算︰“今天晚上當是講中國衰亡戰史,明天講拿破侖戰史……”

那邊吳鳳典也出來了︰“這麼夜你們也能撐得住,明天還得早起吧。”

“撐得住!”答話的士兵樂了︰“怎麼會撐不住,我們細柳營規定,每天晚上一定要學習兩個鐘點,不管多大的風雨,都是這個規矩。”

那邊劉永福和劉成良也都出來了,他們好奇地問道︰“你們有這個規矩?”

“此等驚天變局,我等自當與時俱進,力求日日精進。”答話的是另一個士兵,倒有些文化,他拍了拍腰間的口袋︰“咱也學了不少。”

黑旗軍盡是老卒,因此也欠了些朝氣,劉永福想到細柳營人人好學的景象,對此興趣很大︰“都學什麼?”

“管帶先講戰史,現在也偶爾講些軍學,大家都盼著他多講點軍學,好多學點東西。”

“就你們管帶一個講,也不嫌膩?”

“不膩不膩,越學越有勁頭,今晚上不是我巡邏,我也要去听听。”

劉永福越來越來覺得這細柳營的可怕,不在于其器利械精,不在于其戰力驚人,而在于這種朝氣,他朝自己的義子掃了一眼︰“成良看到沒有,人家細柳營這勁頭,你也得多學學。”

“知曉了,父親。”

那邊楊著恩是武監生出身,對講課興趣最大︰“軍學?都能講些什麼?你們管帶今年才十幾歲吧,你們怎麼能信他所說的?”

那個士兵答得很老實︰“管帶那軍略戰史,都是東洋西洋書籍里學來的,那是他在海陽費萬金購買,想那西人用兵天下無雙,自然字字玉磯,他又通東洋西洋文字,將其譯成中文,教與我等。”

他不由又贊了一句︰“我等只學兩日,便只覺受用一輩子。”

“真有此事?”楊著恩半信半疑︰“別糊弄我,我也是武舉出身。”

那個士兵有點火了︰“愛信不信,管帶每次講課,都是到點即止,也不肯多講一點,倒是杰肯上校和連錦城先生授課,會稍稍多講些。”

他越是這麼講,楊著恩越發狐疑︰“真有這麼強?”

對方倒是想起柳宇講課的情形︰“絕無半句虛言!”

他詳細回憶了當初講課的情形︰“管帶講課第一天,也不對我們對我們做什麼,講中國衰亡戰史,只有二十多人去听,是在室內講課,第二晚更少,第三晚只剩下他婆娘和七八個人……”

“只是第五晚,大家都听出味來,只听得既是屈辱又是熱血沸騰,又在其中得了無數教益,居然擠了一屋子,第六晚,屋子擠不下了,換到城煌廟講課,大家自發請管帶定下規則,凡不來听課的,以後不能提拔。”

“可是再過兩晚,廟里也塞不下這許多人,只能放在露天講課。”這個士兵有些不平︰“可有些課程,我這個當小兵說是沒資格第一時間听課,都是他們老人听過後一遍,然後再集中傳授的。”

他這話說後,那劉永福興致已經高漲到控制不住的程度,他便問了一句︰“我們可不可以過去听一听?”

那個士兵倒是見過劉永福︰“您是我們的統領,怎麼不可以?”

“你帶路,我便去听一听!若是真有你講的這麼好,我讓你們管帶拉你一把。”

那個士兵卻不為所動︰“不必了,我們細柳營自有用人的規程。”

實際露天廣場只有一兩百步的距離,不多時就已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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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安南的雨 第四十章 授業(中)

在橋的正中央,冒著槍林彈雨,他們的一位官長騎著馬站在前面;他揮舞著黃旗表示挑戰,盡管隆隆的炮聲蓋過一切,可是他還在高聲呼喊著。5.nET在這位英勇的官長的周圍,橋欄的大理石塊四散飛舞,我們的炮彈造成了成批的殺傷……”

“橋頭站著一個身材極為高大的韃靼人,他看起來象是總司令的旗手。他手執一面寫有黑字的大黃旗,並且把這面旗幟不時指向所有的方向。此乃僧王之旗,所有官長的眼楮都注視著它,因為它正在向全體中隊下達著命令。”

“此刻,敵人已告全面撤退,而且戰場上,全軍精銳親自所保衛的那座橋也業已堆滿尸體,然而這個韃靼人盡管已孑然一身,卻仍挺立在那里,可能正在傳達僧王的最後命令……”

“子彈、炮彈在他的周圍呼呼作響,飛嘯而過,而他卻依然鎮靜不動。孟托班將軍情不自禁地說,在我看來,這個人確有過人之勇。有幾個士兵沖向前去,想把他活捉。而在這時候,好像為了使我們有時間能把這英勇身影留在腦海里而有半小時沒去踫他的炮彈,卻正打中了他,把他擊倒在地……”

“于是大旗也向一旁倒去,隨著它的旗桿而去的是一只緊緊抓住它的痙攣的手……”

不用拿著親手寫成的書稿,柳宇幾乎用自己的靈魂來詠嘆這段血的歷史。i.om

這是八里橋。

自從第一次讀過這段文字,他就記住了那面倒下的大旗,那只緊緊抓住旗桿痙攣的手。

每一個人,都在銘記著這段歷史。

“請記住,八里橋之役,吾國集三萬天下精兵,中有近萬馬隊,擋英法夷兵六千,竟是中國近世戰史間最不堪提起的一役。”

“今天重提舊史,是以我等需以史為鑒,絕不讓這樣的歷史重演。”

“法夷戲言,此一大役,法兵不過十二人戰死耳,我營與法人必有一戰,自不滿足于殺法夷十二人,甚至一百二十人,一千二百人都不夠,八里橋的債,細柳營當替國人索之。”

劉永福對于法國人的認識,並不象柳宇認識得那麼深刻。

他少年時父母雙亡,家境赤貧,為謀生輾轉于兩江之間,加入義師也只是為求飽肚,對于洋人只不過道听途說,後來割據紅河上游,法人堵布益率隊前來探險,劉永福也曾給予方便。

怎料想法人立時翻臉不認人,派安鄴破河內克四省,企圖將黑旗軍逐出北圻,這才迫使劉永福于紙橋陣斬安鄴,在此之後,法國人更視劉永福佔據安南的眼中釘,步步緊逼,無時無刻不想把黑旗軍逐出紅河。

對于黑旗軍來說,紅河是命脈所系,他們一年從這條河上征收五萬兩軍餉以供養部隊,失去紅河便是失去了一切,刀架到脖子上了,他不得不準備與法國人干上一場。

可是今天听柳宇娓娓道來,講張家灣,講八里橋,講圓明園,用一個中國人的靈魂講這段血的歷史,他的熱血也沸騰了。

他磨拳擦拳,似乎又回到了那個彈片呼嘯的戰場,他期盼著能仰天長嘯,訴說著這滿腔的熱血。

楊著恩、吳鳳典、劉成良都是這樣的念頭,但是露天的廣場寂靜得可怕。

每一個人都寂靜,他們的眼楮帶著殺氣,他的靈魂在擅抖,但是除了用鉛筆記筆記的沙沙聲,每一個人在沉默著。

他們沉默著等待著爆發,改寫這個屈辱的歷史。

柳宇並不知道,劉永福也在傾听著自己的述說,他只是想把自己懂得的一些東西傳授下去。

他的中國革命史這門課一向學得很好,後來研究戰史,又融入了許多自己的想法。

比起鋒利的洋槍來說,扣動板機的人更為重要,他要讓拿槍的人懂得為什麼要開槍。

在這個時空,如果他成功了,自可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如果失敗,他也願意和那個不知名的旗手一樣,在戰斗的最後一刻緊握戰旗死在最後一發子彈之下,但至少要留下些東西。

這時代的中國人,還沒有從沉睡中清醒過來,麻木得可怕,甲午戰敗一年以後,日本人到沙市開拓租界,結果發現這里的地方官員根本不知道一年前中日交兵的故事,在他們眼中,世界始終還是他們眼中的世界。

華夏子孫,你當有憤怒的權力,你當為祖國而戰。

細柳營會有爆發憤怒的一刻。

哀兵必勝!

他繼續講述著這段歷史,不知不覺間,《中國衰亡戰史》已經到了盡頭,講過了一個又一個不平等條約,剩下便是可以改變的現實︰“細柳營將士,越南久為我國藩屬,法人籍保護之名,行吞並之實,想並此進佔兩廣川滇,但是我想我細柳營不答應。”

“黑旗軍也不會答應!”劉永福現在有若一只真正的猛虎一樣︰“我黑旗軍上下一體,決不容法人得逞。”

柳宇這才從听眾中看到了劉永福和他的管帶們,他放下書稿︰“我想,我們聯起手,可以改變這個歷史。”

“不!是改變這個現實,張家灣、八里橋、圓明園的債,我們會替天下人索回來。”

別看劉永福平時貌不驚人,現在柳宇才明白了他確實是個格具人格魅力的領袖︰“我黑旗軍有三千健卒,有四百快槍,再加上柳管帶,只需齊心一致,自可蒸蒸日上,又何懼法夷!”

他象征性地看了劉成良和吳鳳典一眼,說了一句︰“你們和藎臣,日後必在柳管帶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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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安南的雨 第四十章 授業(下)

劉永福這話一開口,氣氛頓時急轉直下,很有些難堪的味道。i.om

吳鳳典和劉成良相互看了一眼,倒有保持著一種禮儀式的笑容,柳宇不知道開口,倒是江凝雪說話了︰“我夫君過了年關才十四歲,現在有些成就,長大了卻未必。”

劉永福卻是胸有成竹,他說道︰“不!我劉某識人還算是有一手的,就依你丈夫開始所請,待平定河陽之後,我讓左營仍回山西歸你調度,一切糧餉皆由你負責,不可讓鳳典受了委屈……”

他稍稍沉吟了一會︰“自然是會大用的。”

柳宇心中苦笑,劉永福可是把他放上火上烤,象黑旗軍這些營官管帶,哪一個都不是吃素的,無數火海中廝殺的老將,縱便是兩世為人,仍覺得這事極是難辦。

即便是劉永福自己,真正能調度自如的營頭,也不過劉成良與吳鳳典兩個營頭,外加他的兩哨親兵,現在他把最嫡系的吳鳳典塞到山西來,一個閃失,便會引發這些營官管帶的敵對情緒。

他淡然一笑︰“好!”

糖衣吃掉,炮彈用回,我不懼這些勾心斗角的陰暗事︰“左營既回防山西,在這里我還是那句話,細柳營吃肉,便絕不叫左營喝湯,有多少糧餉,咱們勻著分。”

多上一個可以調度的獨立營頭也是好事,吳鳳典前營也有三百健兵十幾桿雷明頓步槍,只是自己作足了水磨功夫,不愁他不融入到細柳營這個大系統來。Www.

至于听課的人當中,羅雁秋是最不吃驚的一個,她一雙秀目漠漠地看了兩眼,重新又鉛筆整理著剛才的听課筆記,旁邊的羅教長老們卻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羅教在山西的傳教事業頗不順利,阻力很大,到現在還只發展得幾十個教眾而已,又受到了洋教和地方政府的種種阻礙,這些長老們心中早有埋怨。

而且年關將至,羅雁秋卻拋下教務,常來細柳營听柳宇授課,還拉了這幾個親信長老一同听課,真讓他們更有怨言,只是方才劉永福這一番話,讓他們怨念全消,不得不佩服羅雁秋慧眼識人。

柳宇轉身朝吳鳳典一施禮︰“以後還請相互扶持,我現在正千方百計地通過海陽的舊關系,想再弄一批後門槍來,到時候不會讓左營吃虧的。”

對于柳宇這個表示,吳鳳典原來繃緊的弦終于松了下來︰“柳管帶若有調度,知會我一聲便是,我一定從命。”

他這句話的意思很明顯,並不是左營服從細柳營的調度,而是他一人服從細柳營的調度而已,細柳營不能越過他去指揮左營。

“好!”柳宇更感興趣的吳鳳典身後的左營︰“就依鳳典的意思辦。”

吳鳳典臉上顯現出一絲笑容來︰“不知道這一回采辦軍火,能購來多少西洋火器?左營所求不多,後門槍三十桿,每桿配彈兩百發即可,價格倒不是問題。”

這次采辦武器,柳宇是通過柳大買辦、連錦城和鄧村雨的關系去辦,只是成與不成,能不過通過海關的封鎖,即便是他,也全然毫無把握,為此他還特意催促杰肯和連錦城,盡可能要把硫酸制取出來硫酸可謂是一切工業之母,他已經作好了自力更好的準備。

不過現在他倒是敢開大口︰“這一次若能到貨,分左營五十桿後門槍便是。”

他的算盤打得很如意,五十桿後門槍加上其它手段,縱便不能把左營徹底融入細柳營這個體系來,也能建立起感情來,到時候細柳營加上左營,便可調度六百戰兵。

吳鳳典果然是喜出望外︰“那便多謝了。”

至于楊著恩和劉成良那只能是流口水,畢竟人家這算近水樓台先得月,自己也只能私下找關系向柳宇想辦法買上幾桿。

只是柳宇的如意算盤,後來卻是出了些不大不小的差池。

那邊劉永福又問了一句︰“听說你還能講軍學?”

柳宇這就得意了︰“我托人從香港、日本、西貢等地西洋東洋兵書若干,閱後果然是字字玉璣,西人用兵,果然已勝我百年,便是東夷扶桑,其用兵之術,亦將我國遠遠拉下,我正籌畫給營里講講。”

一說到這個他就得意了,前世雖然是義務兵,可好歹干過班長,後來還跟人自學了些參謀業務,退伍之後研究軍史,更是看了很多雜書,其中有不少民國版本的軍事業務書籍,現在都派上用場了。

那邊劉永福帶著幾分好奇問道︰“你都能講什麼?”

柳宇反正是打著西洋兵書的名號︰“能講步兵操典、陣中要務令、作戰綱要、作戰要令、野戰條令……”

他說了一大通,劉永福一個也沒听懂,不過想到細柳營的操練戰法,想必都是來源于這些西洋兵書︰“好!我到時候便人到你營里听你講講軍學。”

柳宇搖頭道︰“這可不行,按定例,先從戰史入手,然後再是軍學課程……”

戰史教育是柳宇授課的根基,只是看清楚了自己,激起那隱藏的血性,柳宇才會展開進一步的教學,知道為什麼要扣動板機之後,才是怎麼樣扣動板機。

“就是委屈柳管帶,又要重新講一回課了。”

柳宇卻是笑了︰“倒不需全由我上來授課,我講諸般戰史的課,已由人整理出一份,到時可由司馬他們來講,關健的幾課由我來講便是。”

司馬泰一听這話,倒是壓力很大,他不過識得千字,柳宇讓他來講這戰史教育,那真是太難闖過的一關,只是他也不畏難,只是心中有一個念頭︰“好!從今天開始,我爭取每天再多識十五個字,經世易能辦到的事,我司馬泰肯定辦得更好。”

劉永福和柳宇的這次會面落下了大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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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安南的雨 第四十一章 布防(上)

一八七九年的春節,在細柳營的記憶中是他們第一個格外喜慶的年頭。

在年關之前,劉永福帶著黑旗軍的管帶來拜訪過,雙方相談甚歡,在劉永福離開之後,細柳營正式掛出黑旗軍特有的七星黑旗,標志著他們正式加入黑旗軍。

接著又有小道消息,吳鳳典的左營將接受細柳營的調度,這個消息很快被確實了,對于細柳營的老人來說,他們想不到會有今天。

幾個月之前,他們還只是在海陽流竄的一群流民,除了每天照到的陽光之外,幾乎一無所有,而現在卻是北圻第一流的勁旅,前途無量,連大名鼎鼎的吳鳳典都接受柳宇的調度。

這個消息讓喜慶的情緒一下子爆發出來,柳宇也想趁著這個機會讓大家稍稍松馳一下,但是他很快就發現,自己打造的細柳營,任何時候都仍是一個大兵營。

哨位只比平時減少了一半,許多人自發性地參加長途巡邏,現在他們已經是合格的軍人了,假以時日,他們將更加優秀。

喜慶的氣氛還是有的,老營里放了幾響鞭炮,一口氣殺了十頭豬,六頭羊,數不清的雞鴨,菜色油水很足,大米飯管飽,都是越南人進貢的,作為回報,細柳營將對這些村莊提供保護。

春聯也到處貼了,江凝雪還親自下廚替柳宇弄了整整一鍋的餃子,她對柳宇太好,硬讓柳宇吃了兩大碗餃子,肚子圓得快鼓出來了。

“吃飽了沒有?”江凝雪一手提著筷子,往碗里夾著餃子,一手拿著柳宇的手︰“不夠還有。Www.”

“凝雪,我真飽了。”柳宇又打了個飽嗝︰“真吃不下了。”

“你是我丈夫,多吃幾個。”江凝雪很喜歡這種兩個人相處的場面。

她對柳宇太好,柳宇也只能硬著頭皮又吃了兩個,可看到江凝雪笑顏如花,他又覺得自己也開心起來。

“真好!”江凝雪替柳宇抹了抹嘴角︰“告訴你件事,我們的事,爹那邊已經準了。”

柳宇欣喜若狂,他猛得摟住了江凝雪︰“真的?日子選好了沒有?”

江凝雪輕輕嘆了口氣︰“要明年了,爹看過了,今年日子都不好,得拖到明年去。”

過了年關,她十七歲了,柳宇也十四歲了,偏生還要再拖一年,那時候她十八歲,她的小丈夫十五歲。

柳宇那還帶著餃子味的臉已經興奮地香了下來,她掙扎了兩下,卻柔順地接受著柳宇的吻。

前景很美,還有最後一年。

許久許久,她才伏在小男人的懷里,說著自己如夢如幻的情思。

柳宇摟著她,輕輕感受著她的體香,看著那頸間細嫩的汗毛,回想著共同走過的日子,手在凝脂玉體上滑過。

只是她怎麼也不讓柳宇突破最後一關︰“阿宇,等著洞房花燭那一天吧。”

前景真的很美,她能替柳宇守一生一世。

春節過了以後,整個細柳營就忙碌起來了,每天都能看到有連排級別的野外拉練,有實戰對抗演練,至于隊列訓練之類的步兵訓練,那簡單是家常便飯了,柳隨雲排甚至也進行了一次步槍練習,夜晚的軍學課程也大大增加了,柳宇的拿破侖戰史講得非常好,連江凝雪都愛听。

柳宇也準備了不少新科目,只是仍然采取小範圍教學的方式,只有少量老兵和干部才能參加這些實戰科目的學習。

士兵的訓練強度很大,每天的體力消耗都可以說是驚人的,一頓都能吃下兩三斤飯,還好各處敬獻的主食和副食都很充足,因此油水很足,補充了官兵們消耗的能量。

但是比起黑旗軍來說,細柳營的行動可以說是小動作而已,按照劉永福的部署,黑旗軍調集了四個營和所有親兵,甚至從守保勝老窩的隊伍也調集了過百人,組成了一支兩千人以上的大兵,準備規復有上千敵軍據守的河陽。

按照約定,柳宇派出細柳營中軍事素質首屈一指的柳隨雲排︰“隨雲,這一回可要替我們細柳營露一把臉。”

柳隨雲這個排四十三名官兵,齊裝滿員,個個斗氣昂揚,這是柳宇絕對拿得出手的一個步兵排。

為此,不但事先還特意從庫存里調換過步槍,還專門進行了一次步槍第一練習和兩次步槍練習,步槍第一練習要打五發子彈,步槍第二練習這個科目全營柳隨雲排是第一個完成的,而且還進行了兩遍,每次都消耗了九發子彈,合起來每個人又打了二十三發子彈。

步槍第二練習比不得臥姿的第一練習,難度高上許多,首先要兩百米上臥姿無依托射擊三發,接著躍進五十米,在一百五十米上跪姿無依托射擊三發,再躍進五十米,在一百米上立姿無依托射擊三發,要求命中五發合格,六發良好,七發優秀,對體力消耗大不說,而且幾乎接近實戰。

可是柳隨雲率領全排交出一張亮麗的成績單,八成合格,二成良好,還有少量人達到了優秀。

同柳隨雲一同去河陽的還有經世易,他搶先替柳隨雲回答︰“管帶,你放心,這次去河陽,絕對丟不了我們細柳營的臉。”

柳隨雲較他沉穩得很,他握緊拳頭說道︰“請管帶放心,此去河陽必傳捷報而來,家中老娘,還請統領照顧。”

那邊負責接應的吳鳳典也道︰“柳管帶便放心吧,有我們護應,隨雲他們便是我們的中軍,決不會孟浪讓他們接陣,只有關健時刻才會讓他們大顯身手。”

按照他從細柳營剛學到的軍語,柳隨雲排應當叫做“預備隊”。

現在細柳營和黑旗軍雙方都在磨合之中,他以後是準備要听從柳宇調度,因此憑著這層關系,與細柳營格外親近一些,也得了些好處。

象這一回柳隨雲排便是臨時編在左營之中,有這麼一排精兵護衛,他發現自己營中的火力水平較以往暴漲了一倍還不止,恐怕對等兵力的對抗,誰也不是他們的對手。

只是柳宇更關心的是黑旗軍主力出動後的山西防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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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安南的雨 第四十一章 布防(中)

現在的細柳營,要以區區二百五十名士兵承擔著整個山西省的防務。

羅雁秋還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的軍事會議,那張大幅面的手繪山西省地圖,一下子就吸引了她的全部目光。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大幅面的地圖,整個山西省的一切情形,都標得如此清楚,甚至連有幾個天主莊村莊,有多少軍事設施,都能一目了然,如果一個專業的軍人,還能從地圖的等高線里看到更多的東西。

這幅地圖是柳宇從托鄧村雨購買的法國書籍里復制後放大、重新標定過的,現在對于這幅精度並不高的普通地圖,他並不滿意,因為里面的誤差太大,和實戰並不相符,但這已經是柳宇得到最精確的一份地圖。

在這幅地圖上,羅雁秋可以很清楚得看到黑旗軍面臨的威脅,首先是在河內的兩個法國連隊,他們距離山西只有三十五公里,在北寧、宣光等省有實力強大的武裝集團,接著,在山西省內有諸多天主教村落,還有不少小股的盜匪活動。

那些情報很多都是羅雁秋提供給細柳營,她可以在地圖可以看到盜匪們的實力,類于“一文幫,二十至四十名,全員鳥槍,戰力較強”的注解,甚至連越南官軍的兵力配備,這張圖都有詳細的標注。

非常強的地圖,羅雁秋看到這張地圖,就有一種感覺,誰有這張地圖,就能把整個山西省握在手中。

柳宇在細柳營中始終是一言堂,只是以兩個連隊控制上千平方公里的地區,他暫時也吃不準︰“大家有什麼意見沒有?”

連柳宇都覺得為難,何況是其它人,要知道以前左營和前營駐守山西,是可以得到黑旗軍和越南官軍的支援,現在黑旗軍主力會攻河陽,越南官軍和已方關系很差,細柳營還進行過幾個想定作戰,要解決的對手就是山西省內的河內官軍。i.oM

羅雁秋冷漠地看了一眼柳宇,終于開了玉口了︰“以細柳營之兵威,自是不懼宵小生事,以雁秋的想法,恐怕就是防備盜賊趁柳營不備,趁機突入省內劫掠。”

柳宇和她實話實說︰“隨雲去了河陽之後,我手里就是只有五個排,這五個排當中,我首先得用一個排守備宣光、山西間的要道,既為保證黑旗諸營的糧餉,也要防備李揚材匪幫襲我山西。”

柳宇現在需要她的協助,把實話重新盤算了下︰“剩下四個排,有一個排必須留守老營,那麼能運用的兵力只有一個連。”

羅雁秋明白她的意思,如果按照以前每天派出一個連或一個排進行野戰拉練示威的情況,那麼一旦生變,細柳營將很被動。

她是一顆玲瓏心︰“我想貴營還是盡可能保持主力在手為好。”

全面負責山西防守之後,不但既定的訓練計劃被打亂,而且連習慣性的武裝示威也準備暫停,這對羅雁秋的傳教大為水利,只是她一雙秋水眼在柳宇凝視了一眼︰“我也讓教中兄弟盡可能搜集各方面情報,哪怕影響教務也在所不惜。”

對于這一點,柳宇已經組織了好幾只軍官斥候小分隊,不過能得到羅雁秋的支援,那更是一件好事︰“那還有一個問題,誰去扼守宣光山西之間的要道?”

這個任務是劉永福和幾個營官都反復交代的,也是細柳營與黑旗軍主力的聯絡線,柳宇做好了最壞的作戰想定,如果河內的法軍趁這個機會突然出動戰事不利,他會逐次抵抗再向宣光撤退。

那邊張彪已是大大咧咧地拉下了任務︰“那邊教村不少,除了我能壓服他們,還能有誰?”

經過幾個月的操練,他算是少了些匪氣,但是站在那里,大家一眼就能看出這是個穿軍裝的土匪,一股帶著軍人味的悍勇隔著山都聞得到。

那一帶教村、盜匪都不在少數,控制這條聯絡線也確實只有這個亡命徒才辦得到︰“有信心沒有?”

“我們一排人,對誰都信心,便是來二百匪徒,我們都能打服他。”張彪向柳宇保證︰“我張彪在,這條聯絡線絕對安全。”

柳宇卻沒有他這麼樂觀,在宣光還有黃旗軍的數股余部,多者一股幾達近百人,若是聯合起來向下游沖來,其勢相當可怕,他向張彪保證︰“張排長,你只要守住紅河哨所一天,一天之內守不住,我拿你是問,一天之內,主力援兵不到,責任在我。”

張彪也被激起了血性︰“管帶,你放心便是!我一排人,三四十桿快槍,若是連一個小哨所都守不住一天,我提頭來見。”

既然商定主意,立即做好了部署,柳宇朝各個方向派出了多組斥候搜集情報,無論是河內、北寧、宣光,都有兩級以上的斥候展開,在山西省內,羅雁秋暫停教務替細柳營收集情報。

這一次行動柳宇才感覺到自己實力偏弱,控制一省力有不逮,但是他也不敢多招募人,河陽方面還有一營一排,戰斗結束後將回防山西,而且現在招募新兵,既不知底知底,又得重頭學起。

他只招募了二十多個有專長的鐵匠、木匠之類的專業人員加入細柳營,只是這些人不是作為戰斗人員招募來的,柳宇也不想把他們作為戰斗人員。

眼下的當務之急是看看能不能制出硫酸、硝酸,另外柳宇正在千方百計想辦法上馬個小高爐。

越南這個地方,礦產還是不少的,銅、鐵、煤、錫等都有,諸量未必很大,但是細柳營也是想保障自己軍用而已,幾個小礦就可以保證供給了。

即便有些礦產沒有,也可以通過紅河向上游的雲南購買。只不過現在的技術是從零開始,至少號稱工業之母的硫酸,在實驗室進行了多次制取都失敗了。

他自己不能事事親歷而火,而可用的技術人員,除了偶爾來客串的連錦城外,就只剩下杰肯上校和經世易等區區數人了。

一想到這,他也只能搖頭人了。

人才育成,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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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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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安南的雨 第四十一章 布防(下)

柳宇不知道的是,他現在倚以重任的這兩個人,也在私下

甩動的燒杯變換著顏色,慢慢地變成了黃色,連錦城示威地把燒杯放在天平上,朝著一群學徒說道︰“阿門!你們來一遍!”

這些學徒都是細柳營的年輕一輩,柳宇在他們身上寄以上厚望,他們對于連錦城那魔術一般的化學試驗投來了羨慕的目光,把背後的杰肯上校突略。

看著他們小心地擺弄著燒杯與天平,連錦城呼吸了一口那帶著濃烈試劑味的空氣,瀟灑自若地拿起化學試劑。

又一次示威!

杰肯上校明白,這個二洋人在挑戰這個軍事顧問的地位,看著那俊美的相貌,杰肯恨得咬牙切齒。

兩個人的關系早已過了初會面的黃金期,在幾個月的相處之中,杰肯終于知道他的秀美之下,是隱藏怎樣一張寒冷的心。

細柳營僅僅是連錦城的一份兼職而已,可是他卻一心想把杰肯趕走,使了不少陰招,把杰肯的底都給泄出來了。

這份工作對于杰肯來說很重要,這是他謀生的手段,這代表他可以在這個國度毫無顧忌地大口飲用烈酒,可是連錦城卻想把他的酒瓶奪走。

對于一個酒徒來說,這是人生中最大的挑戰,杰肯必須反擊。

他承認,在化學方面他幾乎就是個和柳宇一樣的門外漢,他現在還在慢慢地摸索著。

他唯一的優點就是懂得英語,能盡職盡職地把譯文和化學方式用鉛筆寫給學徒們看,可是連錦語的英語不差,而且他還會法語和拉丁語,在譯文質量上更勝杰肯一籌。

杰肯甚至親耳听到過連錦城那陰狠而致命的攻擊︰“你們為什麼這麼浪費?不是白花錢嗎?他根本不是什麼上校,至少只是個上等兵,懂得還不如我多些,扣他一半薪水才符合他的身價。”

如果真降到一半薪水的話,那麼杰肯就會被成功趕走了,所以杰肯想著狠狠地露一回面。

他許多方面比不上連錦城,但是他清楚,他有一點勝過連錦城,那就是在教學上,他是完全真誠的,無論是對經世易或者是其它人。

連錦城在藏私,他看得明明白白,甚至有個別學徒都明白了這一點,只是看到連錦城得意地拿起了燒杯,向著示威,他就覺得火在心底燒著。

一定要壓過他一頭!

除了軍事教學上,在化學究竟哪個方面能壓過連錦城?

他腦海中思索,連錦城晃動燒杯的囂張模樣浮現在腦海之中。

靈機一動,他想到了一樣好東西。

一樣能迅速提升細柳營戰斗力的好東西。

紅河哨所。

這個哨所只是一個標準的小型軍營,黑旗軍的建設者原來只想把他作為驛站,後來再逐次擴建,到現在也只有幾間平房而已,只是多用了木材和石材加固,又用竹材修了一個哨樓,再後來又在外圍築了一道泥牆和一道胸牆。

和老營相比,這簡直是紙糊的防線一般,張彪很不滿意地說道︰“看來還得自己動手不可。”

細柳營雖然是一支新部隊,可是他們現在初步有了一套軍事條令,根據條令象現在這種情況不準借宿民房,只能野營,而且作為指揮官的張彪,必須迅速展開部隊,修築工事。

埋怨歸埋怨,該干的還得干,張彪派出兩組斥候之外,下達命令︰“立即加強工事。”

張彪排對此早有準備,細柳營趕制出來的工兵鏟幾乎全數配發給他們了。

黑旗軍是一支很能修築工事的隊伍,在中法戰爭戰爭之後,法軍對他們在短時間內搶修的工事贊不絕口,認為是第一流的野戰工事,不過使用的器材卻是傳統的農具,所以他們試用過細柳營利用廢鋼重制的這些工兵鏟後,覺得既輕便又實用。

只是細柳營到現在為止的產量相當有限,得等到學徒們都熟悉了機床制造後,才能大批量生產,現在制造出來的工兵鏟,大部分分發給張彪排,少部分分給河陽方面的柳隨雲排。

這些工兵鏟很實用,不用兩個小時,原來的簡易泥牆、胸牆都得到加強,張彪排甚至在側面建立了一個簡易掩體。

在這個地區,脫離主力的他們必須按照作戰想定作好最壞的打算。這個臨近宣光的地區,不存在任何友軍,有不少天主教村莊,他們始終對細柳營和黑旗軍保持敵視的情緒,這些教村的武力不弱,少者有十余只自衛的鳥槍,多者可達三四十只鳥槍,聯合起來可以拼湊起過百人槍,在境內還有多股小盜匪。

而領近的宣光地區,有多支黃旗軍的殘部在活動,兵力最多者據說有近百人,另外北寧一帶的李揚材部也有可能竄擾到這里。

所以柳宇和張彪等一批作戰就在地圖上進行了一次作戰想定,而現在張彪就是根據紙上作業的結果作出自己的決定。

張彪獨立執行這樣的任務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副熱火朝天的場面,他也脫了上衣,和士兵親自用工兵鏟加強那個簡易掩體︰“弟兄們,好好干,今晚上加餐。”

他的表示換來士兵的一片贊聲,氣氛更加濃烈,但是他很快看到了自己派出的斥候︰“排長,氣氛不對。”

“怎麼回事?要不要殺幾只雞給這群猴子看看?”

對于這個民心背向已方的地區,雖然進行了幾次連級規模的武裝示威,但張彪也知道在那虛偽的笑容之下隱藏的是什麼︰“不怕殺人,一切責任也由我來擔當。”

他又加重了語氣︰“洋人也是雞。”

那個斥候搖搖頭︰“不是那麼簡單,但看態勢和反應,有新的外來武力到了附近,兵力不詳,但絕不在少數,至少不少于我們。”

不多時,另一組斥候也帶來同樣的消息,他們甚至還同另一方的斥候踫了面︰“沒逮到他們,但是從我們得到的情報看,至少也有上百人。”

這個地區屬于敵性地區,得不到更多的情報是正常,張彪必須回答這樣的問題。

“誰?”

“多少兵力?”

“來干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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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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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安南的雨 第四十二章 暗流(上)

一面黃色的大旗。

這代表著是一段極其輝煌的歷史,這代表了在北圻曾經席卷北越的黃旗軍。

黃旗軍和黑旗軍一樣,其源泉都是吳凌雲、吳亞終的大成國起義軍,按在吳亞終帳下的位置,那是根本沒法比的,黃崇英那是吳亞終手下的核心大將,劉永福則不過是大成國的一個小頭目罷了。

吳亞終入越之後,大家各求富貴,分道揚鑣,黃旗軍也威風了幾年,後來黑旗軍與人爭奪保勝,黃崇英派兵調解,結果反而遭了黑旗軍暗算,從此黃旗軍便走了下坡路。

清越聯軍數度進剿,加上黑旗軍的側擊,導致黃崇英戰死,河陽易手,黃旗軍支離破碎,其中一部改轉黑旗軍,大部流散各地。

而現在,這一面輝煌的旗幟又飄揚起來了。

喬二池看著這面旗幟,他幾乎要唱起了贊美詩。

法蘭西萬歲!黃旗軍萬歲!

這個海陽港的引水員,現在又嘗到那種重權在握的滋味︰“黃旗之下的諸位,我們又重新聚在了一起,聚在這面榮光的黃旗之下!”

這一次喬二池的冒險,取得意料之外的收獲,憑著一面法蘭西三色旗,一本聖經,一封河內總教區的聯絡信,還有阮有明神父的信物,就輕而易舉地獲得山西天主教會的支持。

這些法國傳教士,這些越南教民,始終是把自己置于不可侵犯的神聖境界,對于細柳營的出現,他們是最反感最敵視的一群人,對于喬二池決心率領黃旗軍鏟除這些柳氏匪幫,他們抱以最熱烈的歡迎。

正是有了他們的協助,喬二池又籌措到了一千枚墨西哥銀幣,加上阮有明供給的兩百枚,以其數桿後膛步槍,他成功地完成了黃旗軍的又一次大集合。

十多面黃色的大旗,代表他們所屬的隊伍,這些人從四面八方趕來,為了喬二池的許諾而來︰“我老喬跟大家說一聲,法國大人始終沒有忘記我們這些忠于誓言的朋友,這一次來,河內總教區、堵布益先生、阮有明神父提供了非常大的支持,他們除了讓我帶來了一部分軍餉、軍火,還有他們再次的承諾。”

“我們法國人忠于與黃旗軍的承諾,忠于誓言,黃旗軍會成為安南土地上最值得羨慕的職業!”喬二池揮動著雙手歡呼︰“現在我們所能做到,便是打敗黑旗軍。”

這才是黃旗軍最關心的問題︰“老喬,帶了多少錢和軍火來?兄弟可是直盼著你的接濟了。”

但是喬二池作為一個海防港的引水員,收入並不高,否則也不會拼了老命來北圻聚嘯黃旗軍舊部了︰“這一次我帶了三千兩銀子來,除此之外還有好東西!”

三千兩銀子,光是八百名黃旗軍一分就分光了,何況還有不請自來的數百名外援,大伙兒皺起了眉頭。

那邊喬二池報了個虛數,但是看到下面的反應並不熱烈,他不得不加把勁了︰“我這里還有洋槍!後膛的,前膛的,都有……”

他除了一桿斯賓塞和兩桿雷明頓是阮有明贈送之外,還派人從香港買了一批軍火,都是日本淘汰下來的前膛洋槍,一桿帶彈只需一二兩銀子,總共采了三十桿。

這些軍火在阮有明和河內總教區的協助之下,在交趾 小艦隊和海關的默許之下,現在就擺在黃旗軍的面前︰“還想要更多的軍火嗎?我有辦法。”

這些前膛槍後膛槍已經讓這些黃旗軍興奮無比,這可是內陸極不易得的西洋軍器啊!

他們幾乎是狼嚎般地叫道︰“老喬說說!弟兄們跟你干,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認了。”

喬二池得意地笑了︰“便是這紅河哨所的細柳營,他們就是一小隊人,我派人點了兩回,總共才三十七人,咱們只要拿下哨所,這三十七桿後門槍就全歸咱們了。”

三十七桿後門槍?他們倒是也拿想,可是一想到在山西河灘那屠殺的場景,不少黃旗軍就打了退堂鼓︰“老喬,你這是把我們往火坑推啊,人家這一隊人,可全是後膛槍啊。”

喬二池感覺離自己的夢想又近了一步︰“有法國朋友做我們的靠山,怕什麼!”

他鼓動著說道︰“我們有八百名士兵,而且……”

他朝對著看了一眼,笑了︰“還有李揚材您老兄的三百名士兵,再加上山西天主教會的大力支援,還怕拿下三十七個黑旗軍?”

他的對面,正是被清越聯軍殺得大敗的李揚材,現在的情形極是不堪,他的部下連號衣都丟掉了,只是他卻是極有才具的一個人︰“我這回來,一來是為替舊友復仇,一來是弄幾桿後門槍,與法國人無關。”

他率舊部突圍而出,身邊只余數百人,好不容易殺了個回馬槍,殺敗了一支越軍,清越聯軍又貼了上來,結果喬二池一來聯絡,雙方一投即合。

洋大人的威風在北越這個地方還是很有用處的,他們一出面抗議,清越聯軍雖然心急如焚,但不得不稍緩腳步加以交涉,讓李揚材獲得了一絲喘息的機會,還想最後搏一把︰“得了後門槍,咱們各走各的道。”

喬二池也不在意,他把帶來的軍火都分配下去︰“那些黑旗軍已經進了他們的哨所,那地方我知道,防御就是一層紙,咱們拿一千多人去打,任他後門槍再強,也是能攻破的。”

李揚材戎馬數十年間,是員真正的老將,一听這話便冷笑一句︰“不知兵,打什麼蠻仗?誘出來打不是更好!”

喬二池還算虛心︰“怎麼一個誘敵法?”

“派一小隊前去誘擊,接陣後詐敗將他誘出,待他入套伏兵四出,以二三十倍的兵力將其盡數殲滅。”

這不是清軍的得意戰術,而是太平軍的戰法,當年李揚材隨馮子材南北廝殺的時候,就多次中套,有兩回干脆是四五千人全軍盡沒,他是從尸堆里活下來的。

這種老將的指揮,極是老道,因此喬二池也贊同︰“好!就依老兄的想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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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安南的雨 第四十二章 暗流(中)

紅河哨所。

就在張彪得到消息不久後,零星的槍聲就響了起來,站在望哨上的哨兵已經發出了警報︰“發現敵人!約十五、六名,左前方,約半里地。”

“北面發現少量敵軍,約六七名!”

“兩股敵軍已合作一股。”

“準備了!準備了!”

幾個工兵抓緊用工兵鏟加強工事,廚房也趕緊生起火來,準備在戰斗之前先把晚飯搞定。

還有幾個士兵熟練挑著水捅擔水,幾個水缸很快就滿了,隨身的每個葫蘆也都注滿了水,張彪大聲命令︰“讓廚房再準備些炒米!還有,埋兩壇水下去。”

這些部署,都是事先在紙上做好了規劃,別小看他們,有時候就是這些決定了一場戰斗的勝負。

很快,那隊敵軍就探出頭來,觀察著細柳營的這個哨所。

他們只有二十來人,衣著不整,背著鳥槍,怯生生地看著那面加上北斗七星的柳葉旗,然後遠遠地朝著哨所放了兩槍。

槍聲倒是很遠,可是哨所連點動靜都沒有,在這個距離上,即便是雷明頓步槍都難以射中,更別說這些鳥槍了。

張彪拿出懷表看了一看,下午四時二十四分,他點了頭道︰“稍晚一些放信號,竹筏子和瓶子放下去了沒有?”

正說著,兩條簡易竹筏就順著河流飄下去了,在竹筏系好了數條紅繩,這是已經約定好的信號,同時飄下去的還有準備好的若干個瓶子,里面用鉛筆寫好的求救信和撿到後通知細柳營的賞格。

歷史上,法軍被黑旗軍和滇軍圍困在宣光,處于滅亡邊緣的法軍就是通過同樣的方法向下游傳出求援信息。

圍困的哨所的敵軍沒有太大變化,只是打出了一面黃旗,他們仍在零零星星地開槍射擊,並沒有太激烈的行動。

他們和一群拿著鳥槍的農民沒有反應,他們的槍法和精神面貌都差得可以,他們甚至連靠近哨所都不敢。

好一塊大肥肉。

張彪根本不為所動,他的命令︰“全軍堅守,繼續觀察,準備!”

若是換成平時的他,肯定是第一時間殺個痛快,只是在出發之前,他和柳宇等許多干部在圖上推算了好幾回,他幾次沖出去,都被柳宇吃個干干淨淨,讓他清楚地認識︰“守住就是最大的勝利。”

在紙上作業中,他在摻痛的失敗之後,已經從心理上做好龜縮防御的準備,自己這邊有三十七名士兵,即便是敵軍集中二三百名士兵攻擊,也能讓對方傷亡摻重。

他看了一眼哨所前面那一面平坦的稻田,很是得意。

太陽快要落山了。

張彪還是沒有任何出動的跡象,以至于負責誘敵的黃旗軍們都松懈下去了。

他們看到細柳營的士兵完成了所有的準備工作,用好了飯,肚子似乎圓了起來,站在泥牆後面藐視著已方,有人甚至還朝著這邊作個鬼臉。

可是前面這面平坦的稻田,卻確實不是坦途,敵方全員裝備了後門槍,自己這二十多人沖上來,那不是誘敵,是羊入虎口。

他甚至連開槍都懶得開了。

李揚材的臉也難堪起來,他朝著喬二池說了一句︰“不好收拾啊。”

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太陽眼見落山了,那兩小木筏子他們想攔截,可是沒攔下,誰都知道,細柳營主力得到情報那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一哨全員裝備後門槍的敵軍從背後殺出來,一想到這個,他們就覺得不寒而栗,喬二池下了決心︰“推上去!”

李揚材掃了他一眼︰“我負責狙擊細柳營的援軍!你負責推上去。”

他想來想去,還是負責守備比較得心應手。

晚清這些軍伍,多半喜歡強硬寨,打呆仗,象湘淮軍的傳統便是一日行軍不超過三十里,其余時間都在加緊修築工事,讓對手面對一個烏龜殼,怎麼也啃不動。

他們在守備很有一套,可是攻城卻是只能靠耗了,象著名的幾個大城,如安慶、南京,湘軍都是營壘延伸過去,用碉堡戰術把守軍耗死。

李揚材和他的部下也都屬于這類人物,結成營壘守備那是很有一套心得,他向喬二池說道︰“你放心,我決不讓細柳營沖過來,不過打開之後,後門槍對半分。”

喬二池正愁沒人接這個最苦最難的活,一听到李揚材自告奮勇︰“好!有貴部防堵,我相信細柳營肯定沖不過來。”

說著,他又想到一件事︰“這附近有六七個教村,都是忠勇可靠的教民,足有數百人槍,現在我派人過去聯絡,保證讓貴部的防堵事半功倍。”

說起來,這次一千多人聚集在紅河上游圍攻細柳營,所有的伙食和慰營都是由傳教士們負責供應的,否則憑喬二池這點小錢,早就見底了。

一听說有教民協助,李揚材更是有底了︰“好!到時候請各處忠勇教民四處襲擾,那柳賊不過一哨人來援,至少分去三分之一應付騷擾,我以三百將兵據陣防堵兩小隊賊兵絕無問題。”

他對于自己部隊的守備能力還是很有信心,攻不足,守有余,而且還有數桿後門槍壓陣,柳宇至多投入兩排步兵,怎麼可能突破他的防線。

而現在喬二池面前的問題是怎麼消滅張彪的隊伍。

他重新找來了黃旗軍的十幾個頭目︰“硬骨頭是李楊材啃了,拉下去就看我們怎麼吃下這塊肥肉了。”

頭目們看看那平坦的稻田,都覺得有些為難。

喬二池卻很有幾分狠勁︰“幾桿後門槍怕個鳥,你們不是還有炮嗎?拉上轟他幾炮。”

“至于後門槍,法國朋友也交代過了如何應付的妙法。”

頭目們一下子就緊緊盯著喬二池︰“老喬,說說!法國朋友是怎麼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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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安南的雨 第四十二章 暗流(下)

在來山西之前,喬二池特意請教過海防陸戰隊的軍官們,現在就是實施這個瘋狂計劃的時候。

他朝著一個頭目手上拿著的斯賓塞說道︰“法國朋友說了,柳營的主力火器是這種斯賓塞連珠銃,這種步槍射速甚快,卻有著致命的弱點。”

“怎麼說?”

“柳營每一分隊,裝備斯賓塞十二桿,雷明頓二桿,現在我點過了,這三十七人當中,只有雷明頓兩桿,其余盡是斯賓塞,而法國朋友的建議就可以派上用場了。”

喬二池道︰“首先這槍用的是手槍彈,不能及遠,力道亦弱,中一彈未必能死人。”

他說得輕巧,可是黃旗軍們都知道,那是要用人命來堆的。

粗粗估計了一下,細柳營三十七桿後門槍,每槍攜彈五十發計算,便是一千八百五十發,這得多少人命來堆啊。

那邊喬二池繼續打氣︰“第二,這槍不能上刺刀,一近身就是連燒火棍也不如。”

拜托,那也得近身才行了,這哨所前面是一片近百米的稻田,什麼風吹草動,守軍看得一清二楚,想要打進去只能硬著頭皮往上沖。

喬二池分開雙掌︰“而且這槍還有一個大問題,便是他雖然是連珠七發,但是射完七彈之後,又需要很長一段時間重新裝填。”

一听到這一點,黃旗軍的頭目都站了起來,直瞧那杠斯賓塞看去︰“真有此事?”

喬二池向他演示了一番,如何上膛、開火、脫殼,步奏操作得很流暢,但是打完槍膛時的七發子彈之後,接下他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把七發子彈一一裝彈完畢。

一個久經訓練的斯賓塞步槍手,能在十幾秒鐘內將七發子彈發射完畢,但是想要重新裝填這七發子彈,卻必須花費更多的時間。

子彈有限,不能上刺刀,重新裝彈耗藥甚多,而且黃旗軍的這些頭目都是在北圻幾十場大廝殺生存下來的強人,他們還發現一個更大的優勢。

細柳營沒有火炮,而他們卻拖來了三門前膛炮,到時候這三門打出去的實心彈肯定能造成不小的傷亡。

用人命去堆!

已方有八百人,對方只有三十七人,就是堆也堆死了他們。

所有的黃旗軍都肅穆地看著喬二池,喬二池摘下了自己的帽子,狠狠地扔在地上︰“黃旗軍的老弟兄,我知道你們有人看不起我,說我投靠法國人,忘了自己祖宗,可是這個世上,想要榮華富貴,不投效洋人,還有別的路子沒有?”

“我恨的是,我賣身投靠投得不夠徹底,賣得不夠早,以至于沒挽回局面來,讓弟兄們流亡山野。黃旗軍的弟兄們,拿下這股黑旗軍,阮有明神父和河內總教區會全力支持我們,那時候黃旗軍又是響當當的隊伍!”

“而且告訴大家,只要我們消滅了這股黑旗軍,圍攻河陽的黑旗軍肯定會被我們拉回來!那個時候我們就回河陽去,回我們的老根據地去!”

喬二池充滿了熱情,他仿佛又回到了那黃旗席卷北越的年代,他是那統率千軍萬馬的黃旗軍統帥。

為了達到目的,可以用尸體去堆開勝利之路。

紅河哨所。

細柳營始終沒動,但是他們那些懶洋洋得連槍都懶得打的對手,卻突然動了。

“好多!好多好多!”哨樓上的士兵沒時間估計實際數字,只用了一個很不精確的數字︰“他們還有炮。”

張彪動作很快,一下子就竄到了望哨上去,他首先看到了好多面黃旗,接著在黃旗之下看到了多少不等的士兵。

好多!確實是好多好多,張彪還沒判斷出到底有多少敵軍,只不過幾百人絕對是真的。

幸虧沒主動出擊,張彪倒吸了一口冷氣。

但是看到黃旗軍們推著幾門火炮上來,他又是吸了一口冷氣。

“雷明頓!雷明頓!”

在遠處的不同路口,出現各種各樣的黃色旗幟,黃旗軍越來越多,他們攜帶著各式各樣的武器殺了過來,但是最顯眼的還是人流中的那三門漆黑的火炮。

“雷明頓!干掉他們的炮手。”

每一門火炮都有十幾個黃旗軍操縱著,後面還備好了彈藥箱,就朝哨所沖過來了︰“雷明頓!注意了!”

四個雷明頓步槍手已經按照事先的部署,朝著那道哨所前的泥牆跑過去了,他們也看到了黃旗軍的火炮。

立即臥在泥牆上,架起步槍,他們開始準備射擊了。

在細柳營中,雷明頓雖然不是主力火器,卻是一種身份的象征,在每一個步兵班當中,只有射擊成績最好的人都能配備雷明頓步槍。

這種能上刺刀的大威力單發步槍,有效射程可以達到九百米,雖然在這個距離上沒有精度可言,但這就代表狙殺的可能性。

四枝雷明頓幾乎同時搜尋著目標,定好標尺,準備進行校射,他們都是步槍中的精英,一個步兵連隊的靈魂。

他們也是普通士兵中唯一進行過兩次步兵二練習的人,從二百米一路殺到一百米,都取得不錯的成績,而現在他們的目標雖然更遠,可他們對此擁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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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旗軍仍然朝著這邊涌過來,張彪也冷靜下來了︰“不就是幾百個黃旗軍嗎?每人開三十槍就能收拾了!”

細柳營的士兵已經往槍膛里灌滿子彈了,有經驗的士兵還會特意一發子彈上膛,到時候扣動板機就能射擊,這樣步槍就會有八發子彈待擊。

剩下的兩個雷明頓槍手則站在高處,小心注視四方,隨時準備狙殺冒出來的敵軍。

而黃旗軍也在慶幸著這個時候發動攻擊是最好的選擇,天色將黑未黑,正是視野不良的時候,敵軍的火力發揚將受到很大限制。

炮兵們死命地推著火炮往上沖,幾發子彈擦過他們上空,讓他們發出一陣驚呼。

一個黃旗軍頭目看了下距離,干脆就脫了上衣,跳下去和士兵們一起推炮了︰“怕個鳥,這麼遠打鳥啊!快上去!”

而在對面的泥牆上,四個雷明頓槍手已經重新校準,把準星對準了炮兵,再次扣動了板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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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1 22:18:02

第一卷 安南的雨 第四十三章 激戰(上)

在對面的草地上,一群黃旗軍死著推著火炮,正企圖在稻田之前展開陣地。

他們迎著空氣中還殘存的熱氣,不理會空中那呼嘯的槍聲,一個赤著上衣的頭目一邊推著炮一邊高呼︰“推上去,快槍就是我們得了!不要怕子彈,幾桿破槍連鳥都打不中!”

他還沒說完,又是尖利的嘯聲劃過天空,接得是子彈竄入身體的撕裂聲,那個頭目身上血花噴涌,黃旗軍立即震動了,他們停止了前進。

三百米,成功命中!

創造了記錄的雷明頓槍手們沒有時間慶祝,他們抑制住興奮的心情,準備再次射擊。

黃旗軍完全沒想到細柳營中竟然有這樣的神射手,在三百米外居然成功命中,幾個手急眼快的黃旗軍已經撲上去抱住負傷的頭目,有人已經替他打著了繃帶。

大威力單發步槍,雖然是黑火藥裝藥,可是在三百米外命中,仍然把肩膀打出一個血洞來,差一點就打穿肩膀了︰“老龍,怎麼樣了?”

“怕個鳥!”甚至還沒有打好繃帶,負傷的頭目又蹦了起來︰“老子挨過的槍子多了,有什麼好怕,沖上去把炮給我架好!”

肩膀象斷了一樣,一只手已經完全廢了,可是這個赤著上身的精壯頭目還真有幾份蠻勁,他就想向前沖︰“黃旗軍,這點槍子就怕了嗎?架炮!”

“架炮!”黃旗軍因為這個插曲反而氣勢如虹起來︰“快!誰怕了誰便沒卵人!”

而開始那奇跡般的命中,似乎也耗去了細柳營的許多運氣,接下去他們沒有取得太大的戰果,黃旗軍成功將火炮推到離哨所離二百四五十米開外的空地上,但是他也不敢再往前。

因為到了這里,雷明頓步槍手的射擊又精準了起來,命中了一個黃旗軍,而且一槍命中頭部,當場斃命,鮮血撒了一地。

面對呼嘯而來的雷明頓步槍彈,黃旗軍被迫伏在地上,火炮陣地無法展開,那邊喬二池有些跳腳︰“該死的!就四桿雷明頓,就四桿!”

雷明頓步槍手的射速也放緩了,他們追求著更精確的命中,到現在為止,他們只打了二十多發子彈,可是不但取得了斃一傷一的戰果,還讓黃旗軍的炮兵根本無法展開。

這前面可是一片曠野,伏在地上的黃旗軍被迫稍稍向後撤退,但是他們很快就重整起來,時不時揮動旗幟,大聲呼喊著,甚至開始十余人的小跑。

原本以為這樣的舉動,能讓細柳營的斯賓塞開始濫射,但是從頭到腳,都是那四桿雷明頓在開火。

黃旗軍手上也掌握著十幾桿後膛槍,但是他們在這個射程上完全沒有信心,必須再向前推才行。

可是再往前,便是斯賓塞的殺傷範圍,一想到這種七連珠槍的火力,黃旗軍的頭目只有頭皮發麻。

頭皮發麻也要上,只要一輪火力打光,他們的火力便不能持續,已方有八百步兵,火炮也可以借機展開。

問題是誰上?

喬二池說出了法國朋友的建議︰“分小隊沖!散開隊形,分幾個箭頭沖過去,他們即便能沖退我們一個箭頭,也打不退這麼多箭頭。”

“我帶頭!”頭一個喊話是那個肩部中了一彈的頭目老龍,他上身除了綁了一段繃帶還是什麼都沒穿,血灑了半個身子︰“老喬,我老龍不是沒卵的男人!”

“壯行酒就不用了,勝了這一仗,就求你不要忘記這麼多苦弟兄的一場富貴!”老龍的臉扭曲得可怕,那發子彈還在肩膀里割著他的肉︰“咱們黃旗軍,個個都是好漢子!”

黃旗軍這個隊伍,雖然說歷史上污點很多,但是確實是個久經百戰的老軍頭,從吳凌雲起事到現在,差不多有將近三十年的歷史,這其間也不知道換了幾輪將校,死傷了多少士卒,只殘存下這些流落山野的殘兵敗將。

這些老軍伍,不但久經沙場,戰斗經驗十分豐富,而且真有幾分狠勁,老龍這話一開口,黃旗軍的頭目也紛紛下了本錢︰“搏了!搏了!”

不同的隊伍在黃色旗幟,老龍用沒負傷提了一把刀子,高呼︰“殺了!”

他率著二十多人散開隊形成橫隊朝著哨所往前沖去,緊接在他身後是兩隊松散的隊形,各有十余人,再往後仍是向著左右延伸的兩個方隊,才是稍稍密集一些的橫隊。

炮兵也紛紛再次推著火炮,準備冒著細柳營的彈雨沖上去。

張彪清楚地看到這一幕,他越來越覺得自己龜縮防御的辦法是正確,這黃旗軍不愧是北圻與黑旗軍並稱的勁旅,光看這軍容就知道其戰力之強。

看著那沖上來的不要命氣勢,有不少新兵感到頭皮發麻,這黃旗軍來了多少兵力?

至少有過千人吧。

可惜自己這邊沒有火炮,否則一輪開花彈轟擊過去,不知道能有多少敵人被打倒。

雷明頓步槍突然加快射擊速度,但是黃旗軍奔跑得很快,不易命中,雖然打倒了兩個黃旗軍,但是敵軍的前隊猛然突到了稻田前方。

他們的炮兵也推進得很快,眼見他們正在展開陣地。

斯賓塞仍舊沒有開火,根據條令,他們必須等待張彪的命令︰“斯賓塞,繼續準備,雷明頓,自由射擊。”

面前就是那片稻田了,老龍覺得那只廢掉的肩膀更痛了,但是他看到一片收割後的稻田之後,便是黑旗軍的哨所。

這片稻田的距離,不過百米而已,他用力揮動那只手︰“黃旗軍弟兄們!”

“請記住!在歷史上留下名字的,必將是我們黃旗軍!”

他一腳踩進還放著半尺深水的稻田里,整只腳都陷進了泥濘之中,但是在這瞬間,黃旗軍的前隊已經全部沖入稻田了。

而對面的黑旗軍,早已經把手指按在扳機上,張彪揮著手命令著︰“斯賓塞!預備放!”

ps:估計凌晨要上架了,要碼入vip後的大章節,所以今天兩更,第二更晚上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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