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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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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移山劍道俱樂部

2017年8月2日

沈輕茗申請定級測試的俱樂部就在城東區,距離沈園只有十分鍾不到的徒步距離。

然而這十分鐘時間,卻彷彿走到了另一個世界,繞過幾條僻靜的巷子後。可以看到就在一片低矮的平房包圍中,坐落著一個廣闊的庭院。院門口熙熙攘攘,人來人往,而每十個人中就有六七人是腰挎著長劍。而這六七人中,通常就有一名踏足仙之領域的修士。

沈輕茗趕到的時候,有不少人已經認出了她,紛紛熱情地打了招呼。

儘管只是風起境的新人修士,但在偌大的青雲城內,沈輕茗也算不折不扣的上層人物了,哪怕不考慮她的出身。青雲城兩百萬人口中,真正的修士只有一萬多人,算上流動人口也不會超過兩萬,比例並不算高,所以即便是風起境甚至鍛體圓滿尚未突破風障的菜鳥,在平民百姓看來也是大人物了。

沈輕茗一路熱情而不失體面地進行著回應,王九則披著一個簡單的罩袍跟在身後,順利走進了庭院中。

院內布有簡單的陣法,將空間拓展了一倍有餘,五座富麗堂皇的大殿分佈在不同角落,分別是為不同層次的劍修設計的切磋場地。沈輕茗指著其中一座,便快步走了過去。

大殿內已經有二三十人,大多是風起境界的修士,少數幾人則是雲湧境,一名穿著教習制服的中年壯漢站在大殿正中,肆無忌憚地散發著雲湧境巔峰的真元波動。

而就在王九開始測算以自己如今的力量,大概要幾招才能將此人放翻的時候,忽然聽到一個耳熟的聲音。

「李輕茗,是你!?」

沈輕茗聽到這個聲音,身體就不由一僵,但很快就假裝沒有聽到一樣,默默向前走著。

結果還沒走兩步,就被一個身高相近,曲線卻大不相同的姑娘跳到面前攔住去路:「我在和你說話誒!假裝聽不到很沒禮貌的!」

有這麼兩句話,兩人頓時吸引了大殿內所有人的目光。沈輕茗嘆了口氣,無奈地回應:「張芷曦,你認錯人了,麻煩讓路。」

此時攔在面前的正是名為張芷曦的民間天才散修,一個半月前,這位精明能幹的天才少女,被互助協會中某兩個特立獨行的百家任務吸引,不惜倒運功法,自行走火入魔以壓低境界。結果任務卻被王九以沈輕茗的身份提前領走,從此結下血海深仇。

「認錯人了?笑話,你就算剃光了頭我也認得出你!李家大院『自力更生』的千金大小姐!」

沈輕茗的臉色頃刻間就變得陰沉下來:「你到底有什麼問題?」

「什麼問題?我上次被你害得那麼慘,你還要問我有什麼問題?要不是你,我何至於從風起境巔峰一路跌落至此!何至於當眾吐血昏迷,最後還被一個老不死的……」

沈輕茗聽的是莫名其妙:「被一個老不死的?」

張芷曦面色鐵青:「你自己做的事還要裝不知道麼!」

可惜沈輕茗是真的不知道,回頭看王九,王九也是莫名其妙,像他那麼專注的人,認真辦理任務申領手續的時候,又怎麼可能關注身後的人工呼吸問題?正在兩人都一頭霧水的時候,就聽旁邊有人哈哈大笑。

「張芷曦你不能隨便亂甩鍋啊,是你自己貪心不足才有後面那堆事嘛,而且顏老爺子畢竟也是為了救人,人命關天,區區人工呼吸算什麼嘛。」

張芷曦勃然大怒,豐滿的胸脯隨著呼吸一上一下:「你這麼喜歡人工呼吸,你怎麼不和那老不死的親上一口!」

「哈哈我又沒有吐血昏厥,不敢勞煩顏老爺子出口救人嘛。」

沈輕茗聽到此處,終於在腦海中補全了拼圖,她之前只知道張芷曦因為那一萬五千靈石的百家任務對她懷恨在心,倒真沒瞭解過其中居然還有如此曲折的內情,一時間實在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

張芷曦聽到笑聲更是羞憤欲絕,伸手指著沈輕茗:「你等著!」

好在此時教習已經看不下去了,伸了伸手,彈出一道青色的波紋擴散至整個大殿,頓時殿內再沒有人能開口說話。

「好了,人來得差不多,就別浪費時間了,今天來參加標準定級測試的有5人,加一定級測試的3人,加二的3人,加三的1人,規矩大家都知道,先從標準定級的開始,擔當測試員的道友們請注意出手的力度,我會負責最終的評判。好了,開始吧。」

移山劍道俱樂部的定級測試是俱樂部的招牌之一,以測試程序的嚴格規範著稱,定級證書含金量頗高。在場的劍修們對這套程序也都非常熟悉,很快就分散開來,在大殿內各自劃開區域,建立起保護陣法,然後乒乒乓乓鬥了起來。

標準定級測試非常簡單,找一個水平與自己相仿的測試員相鬥,一盞茶的時間裡不敗就算通過,等同擁有了與自身真元境界相符的標準實力,而非是用藥物催熟的水貨。

標準定級測試說難不難,尤其風起境的標準定級,除非是從小就靈丹妙藥當零食吃的藥罐子,一般怎麼也能順利過關。不多時,五名劍修就各自完成測試,4人過關,一人在測試時間即將結束時不幸落敗。但擔當裁判的教習卻點點頭示意那人過關,反而對測試員囑咐道:「你出手力度太重了,下次注意點。」

之後則是加一定級,這個級別意味著修士擁有初步越級挑戰的實力,風起境前期可戰風起境中期,中期可戰後期,雖然勝算不高,卻不是毫無還手之力。通常那些天賦出眾,功法優異的修士都會定到此級。測試程序也很簡單,在一盞茶的時間裡車輪戰三名同等境界的標準級修士並取得全勝就算過關。加二則是與三名同等境界,定級加一的修士輪斗。

大概半個時辰之後,加一和加二定級測試就全部結束了,結果有喜有悲,移山俱樂部為了自家口碑考慮,定級測試的標準相當嚴格,尤其是加級定級,測試者的表現必須擁有足夠的說服力才能過關。

而幾場測試看下來,王九也感到頗有收穫。

儘管這種風起境界的劍斗,在他看來連菜雞互啄都算不上——他十二歲那年就可以秒殺這邊全場修士包括教習了,但不可否認的是,這些孱弱的修士們卻在五花八門的百家劍法中展示出了許多新奇的創意。

與那個烽火連天的時代所流行的劍術不同。如今相州的修士們,手中長劍的殺伐之氣普遍要弱上許多,反而靈氣和匠氣十足,炫技的味道很濃,儘管很多思路根本是華而不實,但對於終其一生追求劍道的天外神劍而言,這些異想天開的創意也有著相當的價值了。

就在王九沉浸在方才的測試對戰中時,其餘人們的注意力已經全部集中到了最後一場測試上。

加三定級測試。

哪怕是在經常舉行定級測試的移山俱樂部,加三定級也不多見。這個等級意味著修士可以完美越級挑戰,甚至越兩級也有相當勝算,堪稱逆天,所佔比例百中無一,也很少有人刻意追求這樣的定級。

畢竟就算同境內天下無敵,也只是個侷限於低境界內的虛名罷了。境界高了,不但整體實力大大增強,更能擁有高境界的諸多神通,有修成同級無敵的時間精力,直接破境的收益要大得多。何況真的遇到敵人,誰會和你講究同級相鬥,直接以高N個量級的真元境界碾壓過來,什麼同級無敵都不好使。

所以,會申請加三定級的,要麼就是真的天才橫溢,修行了極其強橫的特殊功法,使得實力遠超同輩。要麼就是些喜歡譁眾取寵的行為藝術家。

而這些年,隨著相州大陸的修仙文明極大繁榮,娛樂化浪潮不斷席捲,行為藝術家越來越多……

沈輕茗當然與行為藝術無緣,加三定級也不是為了虛榮面子,而是在突破到風起中境以後,想要進一步突破至少要幾個月時間,而她擁有不懂霸體,實力遠遠高過同境修士,和一般人切磋已經完全沒有收益,所以才要一個加三定級,以獲得俱樂部的諸多特權。

可惜落在其他人眼中,就未必是這麼回事了。

就在沈輕茗走到殿中,準備接受輪戰的時候,就聽到身旁傳來一個諷刺的笑聲。

「誒喲,我就說,這年頭誰會在風起境界就申請加三定級測試?果然是我們熱衷於『自力更生』的李家大小姐!怎麼,又要向我們這些平民百姓秀優越了嗎?」

沈輕茗被此人反覆跳臉,早就存了一肚子火,轉過頭反唇相譏:「不服氣的話你也來申請測試看看啊?你不是原風起巔峰境界的民間天才麼,就算如今真元境界倒退,眼光經驗和神識修為都還在吧,完成一個加三定級測試應該輕而易舉!」

張芷曦冷哼一聲:「我沒興趣像你一樣譁眾取寵!不過,你也別得意太早,加三定級測試,你也要能通得過才行!」

說完,她便將一枚紅色的胸牌貼在了高聳的胸口上。

赫然是測試員的身份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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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甩鍋女王沈輕茗

小半個時辰以後。

沈輕茗終於來到了三連戰的最後一戰。

少女微微喘息,看著面前與她年齡相仿,身高相近,身材曲線卻大不相同的對手,心中充滿警惕。

張芷曦,民間散修出身,十二歲破風障,十四歲便至風起巔峰,修行天賦在偌大青雲城內都是小有名氣,不遜色許多世家豪門子弟。而她草根出身,自我奮鬥的背景更是為她博得了相當的人氣,儘管與此同時,精明能幹、八面玲瓏的作風引發了相當的爭議。但過去幾年間,在青雲城提起自力更生四個字,張芷曦通常就會出現在人們的腦海中。

可以說,她曾一度是鼓勵平民散修們努力奮進的偶像人物,沈輕茗過去幾年沉寂期間,也曾對這位年齡相近的平民天才張芷曦悠然神往。

所以當她真正站到自己面前,手持著一口珊瑚寶劍,劍意昂揚的時候,沈輕茗心中是很有些複雜的。

一方面,沈輕茗氣不過張芷曦的反覆跳臉,另一方面,卻也能理解對方的苦衷,賴以生存的金字招牌自力更生遭到一個大家族出身的同齡少女的動搖,不急才怪。

同時也是高度警覺的。

張芷曦的真元境界的確是退步了,逆運功法導致從風起巔峰一路跌落到風起境初期,簡直是元氣大損。但這才短短一個半月過去,她已經赫然恢復到了風起境後期,這份堅韌頑強著實令人佩服。而作為曾經幾乎突破到雲湧境的天才修士,張芷曦的真實實力絕對是凌駕於風起境後期之上的。

移山俱樂部將這樣的人物安排成為加三定級賽的最後一名輪戰成員,多少有些標準從嚴的意思,而沈輕茗也的確沒有十足的把握。

方才她已經連續戰勝了兩名風起境後期的測試員,過程順利,卻也有了不小的消耗,體內真元強度下降了三分之一,神識也略顯散亂,倒是肉身氣血仍充盈沸騰,完全沒有衰弱的跡象。

若是生死相搏,單憑不動霸體的肉身加成,沈輕茗就有足夠的信心以傷換傷拼掉張芷曦,但俱樂部的定級認證卻是以擊打點數而論,被那珊瑚劍在身上刺上幾下,就算她還能忍痛作戰,也會被教習裁判員認定戰敗。

局面可謂相當不利了,但事已至此,沒有退路,只能迎難而上。

隨著教習一聲令下,戰鬥正式打響。

——

與此同時,王九也暫時拋開了對相州百家劍法的推演,認真觀察起了自家坐騎的最後一戰。

對於這場戰鬥的勝負結果,王九也是相當期待的。

根據他的觀察結果,在俱樂部的定級戰規則下,目前狀況的沈輕茗絕非張芷曦的對手,大概會在第七十六到七十八回合期間被張芷曦看破劍路,中宮直進取得致勝的點數。

客觀來說,這個張芷曦的確是相當優秀的劍修,儘管身上有著相當濃重的外力輔助的痕跡,功法也存在瑕疵,導致長期發展的潛力有諸多不足。但至少在目前這個節點上,她比李朝露還強上幾分,而且從獨特的真元波動和珊瑚劍的特點來看,張芷曦絕對是標準的擂台型劍修——不擅長生死相搏,但特別懂得擂台上點數取勝。單憑點數作戰的話,沈輕茗絕非對手。

但也不是沒有取勝的機會,雖然這個坐騎智商指數隻有3.3,九龍劍心也和不動霸體不兼容,畢竟是九仙尊的後人,更是他天外神劍劍靈的坐騎,怎能輸給一個擂台小丫頭!

王九帶著一絲玩味,從大殿角落搬來一個板凳坐到比武場邊上,期待著坐騎的表現。

不多時,戰鬥打響,兩名少女瞬間掀起兩團劍光,斗作一團。

一般而言,哪怕是風起境的劍修,畢竟踏足仙之領域,戰場空間不可能小於方圓百丈。但在大殿內,空間被極大壓縮,兩人翻轉騰挪不會超過十丈遠,戰鬥的每一個細節都落在旁觀者眼中。

王九目不轉睛,觀察著兩名少女的每一個動作,同時心中不斷推演後續變化,片刻間就推算出了幾千種戰局發展的可能。

然後王九就皺了下眉頭,一邊是感慨隨著劍世界的摧毀,自己計算能力下滑了好多——放在以前一眨眼的功法至少上億種戰局推演結果,一邊是發現沈輕茗這廢柴,非但沒有向好的方向發展,反而迅速讓戰局惡化。

按照標準推演,她落敗的時間應該在七十六回合以後,但實際上第一回合她就被張芷曦搶了先手,連續三四個回合都扳不回局面。

照這個趨勢下去,第二十回合就要落敗了,差不多是最壞的一百種可能中的一種了。

原因也很簡單,沈輕茗前兩日連續破境,還沒來得及完全磨合,力量控制難免有瑕疵,與一般對手交戰也就罷了,遇到張芷曦這種劍路入微的難免吃虧。而更重要的是,她居然完全捨棄了自己給她精心設計的劍法,依然用一套追風劍迎敵!

這種自取其辱的精神,王九以前只在某些邪教妖女身上見到過,她們最喜歡故意挑釁正派少俠,然後故意被擒拿住,用盡渾身媚術在拷問中**少俠。當年九州大陸在仙魔大戰之前,不知有多少正派少俠淪陷在此等妖女裙下。就連王九本人也遇到過這類妖女,可惜那時他劍道尚未大成,出手沒輕沒重,一劍就吧妖女給斬了……

看了兩回合後,王九實在忍不住了,利用主從契約,直接在沈輕茗腦海中開口罵道:「笨死了,居然用風雷相的劍法對陣火相劍。」

沈輕茗聞言一驚:「火相?可她不是珊瑚劍嗎?」

「紅珊瑚精是『水中火』的典型鍛材,可同時兼容水火兩相,應對需因地制宜,不可盲目判斷。這是百科全書中,青雲博物卷第三冊第九十二頁的內容,你沒看過嗎?」

「……誰會像你一樣把整套百科全書都背下來啊。」沈輕茗輕聲反駁了一下,然後立刻切換了劍路,雖然還是堅持著不用那套羞恥度爆炸的靈貓劍法,但追風劍卻頓時變得凝重堅實,全然捨棄了劍路中的飄逸如風,同時真元也不再急速運轉,轉而以肉身蠻力來駕馭長劍。

轉變雖然倉促,以至於被張芷曦連續強攻左支右絀,但接下來沈輕茗卻完全穩住了局面,彷彿每一劍都憑空多出幾分威力。

這次反而輪到張芷曦措手不及,被沈輕茗用大刀闊斧一般的直爽劍路連續將珊瑚劍崩開,劍路頓時散亂開來。張芷曦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微微發麻的手腕,然後暗罵了一句死蠻子。

她的真元境界本就領先對手一級,加上用了五行術法,真元性質克制對手,理論上每一劍都應該有沈輕茗兩倍以上的出力,所以一開局就佔儘先機。但是眼看就要將對手逼入絕境,沈輕茗卻忽然憑空力量暴漲,簡直像是嗑藥一般,反而勝過了她,頓時讓她手忙腳亂。

好在硬實力上還是她穩穩佔優,尤其沈輕茗劍法太過粗劣,追風劍在風起境內已經完全不夠看,只要穩紮穩打,充分發揮自己劍法精妙的優勢,勝利就還是穩穩握在她手中,不出幾十招就能將對方敗於劍下。

然而她才剛剛轉變真元性質,準備變更劍法,就發現沈輕茗劍路也是一變,完全脫離了追風劍的範疇,當頭便是蠻不講理的三連劍斬,一口切磋用的鈍劍,如大刀巨斧一般砍來,勢若連環,宛如泰山壓頂,氣勢洶洶又彷彿千軍萬馬的沙場奔襲,讓人下意識就感到此招難以抵擋。張芷曦倉促出劍格擋,只聽噹噹噹三聲巨響,手臂一陣劇痛,身子更是不由連退數步,險些跌倒在地。

與此同時,場內無數人睜大眼睛,感到一陣不可思議。

沈輕茗變換的劍法,赫然只是凡間武學。廣泛流傳於軍營中的八門劍法,前前後後一共就只有八個招式,簡單易學,全無半點精妙可言。但此時配合沈輕茗那忽然暴漲的力道,卻正好發揮出了這軍陣劍法的豪放猛烈,加上打在張芷曦變更劍法時的空處,竟有了化腐朽為神奇的玄妙效果,以凡間之劍,逼退了張芷曦的仙家之劍。

唯有王九仍是皺著眉頭,在沈輕茗腦海中毫不留情地批判道:「第三劍應該上步追擊,配合身法有三成機會直接直接打掉她手中劍,你留在原地就等於給對方喘息之機。」

沈輕茗辯駁道:「八門劍的標準招數就是這樣啊!我能在電光石火間想到以簡單的凡間武學出奇制勝,已經很機智了好麼,怎麼可能想得到還要臨時變招。你不要太過分了!」

「那你為什麼沒想到屠虎劍?那是比八門劍還簡單的入門劍法,劍譜就擺在你書架最上層,你六歲就習練熟了。剛剛只要用屠虎八式配合不動霸體的蠻力,直接就能打飛對手的長劍。」

沈輕茗聞言一愣,腦海中不由推演了一下將八門劍換成屠虎劍的結果……頓時懊惱萬分:「真的,我完全沒想到!」

然而就是這麼一分神,劍路破綻大露,張芷曦趁勢跟進,險些直接把她長劍打飛掉,沈輕茗靈機一動,就地一滾才總算甩開對手,卻也滿身塵土,狼狽萬分。

「死阿九你煩死了!都怪你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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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所以我最討厭女人!

「這時候又用屠虎劍幹什麼,八門劍的左門劍直接就能轉守為攻了。」

「煩死了別說話,害我分心!」

「喜歡分心的話就用兩儀劍啊,左右分攻,配合你的爆發力可以搶佔先機。」

「聽不見聽不見聽不見!」

無論沈輕茗如何評價那個不斷出現在她腦海中的聲音,但不可否認的是,靠著那個聲音的幫助,她只用凡間劍法,就一步步將場面推向優勢,乃至勝勢。

與此同時,大殿內的劍修們,無不震驚地看著場內戰局的變化,對沈輕茗展現出的戰力驚駭莫名。

連戰兩場,勝了兩名風起後期的修士,再對上曾經的風起巔峰級的天才少女張芷曦,這場定級測試在很多人看來是過於嚴格的。然而實戰中沈輕茗只用凡間劍法,甚至是凡間的初級劍法,就讓張芷曦左支右絀。這等表現,簡直就像是貓戲老鼠一般地遊刃有餘。

就連一向嚴格的俱樂部教習,此時也皺起眉頭,考慮要不要提前結束測試,宣佈沈輕茗定級合格。

以她的表現來看,硬實力方面評定為加三等級已毫無問題,真元雄渾、根基穩固,尤其肉身素質簡直是不講道理的強,哪怕是雲湧境的修士也不可能有她那麼強悍的身體素質,綜合來看足以評為加三級。唯一的缺陷就是劍法太過粗陋,最精妙的不過是追風劍,其餘更是凡間手段,遇到真正劍法高明的對手很容易吃虧。而對劍修的評定中,劍法的精妙是重要標準。

但是另一方面,沈輕茗只用八門劍、屠虎劍等凡間粗淺劍法,就將張芷曦打得狼狽不堪,這種化腐朽為神奇的手段,卻遠遠勝過那些死抱著一套劍法不知變通的庸才,劍修,歸根結底應以實戰結果說話,既然有這等戰力,給個加三的評級也不為過。

然而就在教習準備開口的時候,忽然聽到一人說道:「這位罩袍蒙面的先生,用盤外招干擾定級測試,不太公平吧?」

教習聞言不由一驚,轉頭看去,只見一個相貌平平無奇的中年劍修,正站在那個跟著沈輕茗一道前來的罩袍人身旁,目光中流露出一絲捉姦在床的興奮之意。

其他人聞言也紛紛轉過目光,看來卻都有些莫名其妙。

劍修參與定級測試的時候,自然是要排除外力干擾,公平測試。所以在測試的時候,劃分測試場地的那個圈,其實是一個簡單法術,可以隔絕由外而內的聲音,避免干擾場內測試,也防止場外支招。同時教習本人也會觀察全場,禁止其他形勢的干擾行為。

那個一開場就搬小板凳貼近圍觀的罩袍人,看起來的確是有些可疑,但在測試過程中,他注意了很多次,那人紋絲不動,只是看比試,沒有任何可疑舉動,不知這個中年劍修是發什麼瘋……

然而再一定睛細看,教習就感到心頭一跳。

好傢伙,竟是這位少爺!

多虧教習年輕時候,跟著師父修行過一門天眼通的功夫,他的眼力遠勝過自身真元境界,所以細看之下,看出那中年劍修實際上是以一件法寶遮掩了自己的真面目。

而他的真面目,赫然是個渾身珠光寶氣,閃瞎人眼的闊少爺。腰間玉珮,腕上玉鐲、胸前項鏈……正是赫赫有名的天福套裝,而在整個青雲城內,也只有一個人會有天福套裝。

青雲首富錢家最受寵愛的老三,錢余少爺。

只是,這位闊少爺向來只在城中繁華區域行走,今天怎麼會跑到城東的俱樂部來?

錢余此時站在王九身邊,沉聲說道:「別想抵賴,我雖然的確沒看出你是如何給沈輕茗支招的,但每次場內形勢對她不利,她的目光都會下意識瞥向你這邊,然後立刻就變換戰術搶佔上風,一次兩次也就罷了,我觀察了五次,每次都不例外,這可不是巧合能解釋的!」

這番話之後,頓時人們開始議論紛紛。錢余所說的細節,細想下來的確是那麼回事,沈輕茗每次翻盤之前,都不自覺地瞥向與她同來的夥伴,確實顯得蹊蹺。

片刻後有人說道:「不過,也可能是她和這位穿罩袍的朋友有什麼特殊的羈絆,只要看上一眼就信心百倍,機靈百變,這也沒什麼稀奇,算不上干擾和不公平啊。」

錢余說道:「的確,如果只是簡單看一眼就能在戰鬥中靈感百出,雖然有擦邊球嫌疑,卻不能說是盤外招。所以,請這位神秘的先生站起身來,遠離場地以避嫌,我想這個要求應該很合理吧?」

此時,沈輕茗與張芷曦的戰鬥仍處於白熱化,難分勝負。人們看了看場內,再看看王九,雖然看不出有干擾行為,卻也覺得錢余的提議很有道理。

然而王九卻覺得這個提議實在是蠢透了,遠離場地以避嫌?以他和沈輕茗此時的力量,主從契約的有效通訊距離最多可達數百丈,要走得多遠才算遠離場地?真要隔絕干擾,至少也該是元磁真空陣一類的法術,才能暫時干擾劍靈契約的效果。

然而還沒等他開口解釋,就聽錢余一聲驚呼。

「原來是你,王九!?」繼而便是咬牙切齒,「我早該知道,除了你這來歷神秘的李家客卿,還有誰會套著一身罩袍,跟在沈輕茗後面形影不離!而既然是閣下這種貼身高手,場外支招根本是順理成章的,李家為了這個自力更生的庶女還真是煞費苦心啊!」錢余說著,心中的興奮之情逐漸洶湧澎湃起來,同時腦筋急轉,開始迅速組織措辭,準備將王九這卑鄙無恥的作弊行徑揭穿出來,公之於眾。

他本就和沈園的這兩人心存仇怨,此時得到報仇機會,豈能放過?只要將沈輕茗配合王九作弊的真相揭穿,這兩人的名聲都會大受打擊,尤其那個靠臉吃飯的傢伙,怕是再也做不成青雲城的帥哥偶像!

結果錢余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聽旁邊傳來幾名少女的驚呼,將他的滿腔慷慨陳詞都給堵了回去。

「王九!?是那個沈園王九嗎!哇哦,好想看看臉,聽說超級帥。」

「我見過我見過,之前在街上偶遇過一次,的確好帥的!關鍵是完全沒有一般帥哥那種刻意雕琢的感覺,顏值、身材和氣質渾然天成。」

「是啊是啊,尤其是那雙眼睛,簡直攝魂奪魄一樣,稍微忍不住就會讓人尖叫出來,好厲害的!」

「那麼誇張!?」

「可不是,要不然前兩天錢家那位千金怎麼會花一千靈石買他一張畫,真的超帥!」

少女們眼放星光的對話完全攪亂了氣氛,讓錢余有話也說不下去。骨鯁在喉的感覺如欲炸裂。

而轉過頭,錢余正見到場內沈輕茗靠著蠻力穩步佔據上風,長劍大開大合,掃蕩得張芷曦左支右絀哦,這位曲線妖嬈的少女,俏臉通紅,汗水淋漓,雖然劍勢不亂,眼神中卻已寫滿慌亂與不甘……令人格外心痛和憐惜。

錢余死咬著牙關,心中怒吼:沈園這對狗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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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奪妻之恨

青雲首富錢家的三少爺,口碑一向還過得去。

儘管他家境極端優越,但由於家主錢龍那無時不在的危機教育,他很少如一般二世祖那樣張揚炫富,招搖過市。他的生活奢華卻有節制,為人處世,相對他的身份來說,也算是低調圓滑了。

同時,錢余一向自詡是心胸開闊之人,平時在青雲城和人打交道的時候,難免會遇到性格乖戾,情商低下的,得罪了他,他也基本一笑置之。用老爹的話說,無故結仇只是在浪費金錢,而錢家人最不能忍的就是浪費錢。

但另一方面,錢余畢竟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聖人,人生十五年,很難避免結仇生怨。

而這其中,就有沈園。

說到仇怨,錢余和沈園的仇怨絲毫不亞於張芷曦,甚至猶有過之:一週前的多寶閣拍賣會,沈輕茗一張嘴就讓他損失了一萬五千靈石!不知多少人傾家蕩產都當不出的天價!

整整一萬五千靈石。

當時錢余和李新宇爭奪緋夢圖,錢余靠著更勝數籌的私房錢,外加更勝數倍的瘋狂,以六千靈石的價碼逼退了李新宇。然後沈輕茗橫插一腿,將價格抬到一萬之餘,更瞬間抬飛了錢余本就所剩無幾的理性。

而當他將天福套裝押到桌上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接下來的悲劇。

拍賣會後,恨鐵不成鋼的老爹錢龍現身,一套銷金掌打光了他全身上下所有零錢,更打滅了他未來半年的財運。

天福套裝後來被錢龍親手贖了回來,依然交給他來使用,但贖金卻也記在了他的賬上,要拿零花錢、壓歲錢等所有收入的95%來填。

而最要命的則是,那張緋夢圖被錢龍直接沒收了!

那可是錢余的命根子,是他計畫中用來度過修仙青春期的關鍵道具,是他這個可憐的單身富家少爺,在青春躁動十五歲時最大的安慰,就這麼被錢龍沒收了!

而這一切,歸結下來全都是沈輕茗當時那輕描淡寫的一抬!

錢余真是恨不得當場就衝過去和沈輕茗拚個同歸於盡,而這個仇怨,也被他永遠記在了心裡。

事實上,和沈輕茗的糾葛還不僅止於此,早在更久之前,他們就結下了深深的仇怨。

沈輕茗害他丟了女朋友。

重要的,獨一無二的女朋友,名為張芷曦的……女朋友。

——

在很多人看來,錢家的少爺絕對不會缺少女人——正如錢家的女人也絕對不會缺少男人。

一個每月給弟子上百靈石作為零花,逢年過節還有額外福利的家族,從來都是很多女人求知若渴的獵物。只要能與這些富豪稍稍沾到點邊就受用不盡,所以女人們一向趨之若鶩,說是飛蛾撲火也不為過。

何況與李家大院裡那個極度猥瑣極度肥胖的李新宇不同,錢余身材相貌均在水準以上,修為境界不俗,全身神裝,堪為同輩弟子中的典範,有這樣的條件,不知多少女人願意與之結一段良緣,哪怕不為錢財也心甘情願。

但偏偏落在錢余身上,事情卻截然不同。一直到他十四歲那年,就連一個向他表達好感的女人都沒有過,甚至他偶爾主動出擊,也會慘敗而歸。他身上那些值得驕傲的優點,偏偏就放不到女孩子眼中,很多人寧肯和身無分文的窮書生談情說愛,也不肯對他這個富家少爺另眼相看。

據家中長老所說,這是命數使然。

或者說,這是他老爹錢龍造的孽。

錢龍在生錢余以前,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都是非常優秀的修仙者,尤其老二錢燁被譽為百年一見的奇才,八歲那年就破了風障,之後一路順風,勢不可擋。

但錢龍本人卻很不滿意。因為那三個孩子,沒有一個繼承了他的財運。個個修行路上勢如破竹,卻也揮金如土,敗家無度。作為家族之主,錢龍急需要一個能繼承家業,擁有蓬勃財運的子嗣。

為此,錢龍煞費苦心,從連天城天價聘請了三院中擅長逆天改命的大師,為他算定良辰吉日,又備齊十八般兵器。待錢龍鄭而重之與妻子陰陽和合後,再以遮天的手段為妻子腹中的孩子鎖定富貴的命格。

當然,天道無常,縱然是仙家手段,也只能算概率,定輪廓,不可能鎖定出精準無誤的未來。尤其錢家歷經幾代人努力,已經非常富裕,子孫後代是否還能繼續興旺家業,仍是未知之數,而且這種鎖定富貴的手段,也必然伴隨著極大的代價。

而具體來說,這個代價就是,錢余的桃花運、女人緣幾乎為零。沒有特殊的機緣,他這輩子都不大可能找到女朋友。

這在錢龍看來並不是什麼問題,畢竟女人哪有金錢重要?何況就算沒有女朋友,沒有真愛,找一個肯為他繁衍後代的苗床總不會太難。真正的錢家人,只要會修仙,會賺錢就足夠了,男女之事完全可以拋到一邊!

但這在錢余看來可就是天大的問題!

他既不是老爹錢龍那種視財如性命的偏執狂,也不是天生性冷淡的機關傀儡人,而是一個青春期躁動非常激烈,激情澎湃的健康男性,他渴望愛情,*****渴望一個軟萌軟萌的女朋友!

偏偏命格所限,他與女人絕緣。

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一個叫張芷曦的少女。

當時,年僅十三歲的她在青雲城已經小有名氣,修行天賦驚人,成就斐然,而且相貌甜美、身材火辣——全然不似十三歲低齡少女。更難得是「精明能幹」、「八面玲瓏」,是很多富家子弟都特別留意的人物。

錢余從朋友那裡瞭解張芷曦後,本沒有太當回事。這種草根紅人他見的多了,看似八面玲瓏,其實底線守得很嚴。就算有不少放蕩不羈的,卻沒有一個能抵得住命格的威力,總是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和他分道揚鑣。

後來一個偶然的機會,錢余在劍道俱樂部見到張芷曦表演劍舞,隨手打賞了五十靈石,然後……

然後收穫了一個令人心臟砰砰亂跳的媚眼。

天知道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是如何學會這等妖嬈魅人的手段的,明明一張小臉上還承載著滿滿的稚氣,妖嬈有致的身材曲線,放在那嬌小的身體上也只是別樣的誘惑。但無論如何,錢余在那一刻都徹底淪陷了。

人生十四年,青春期四年——他自幼錦衣玉食,發育良好,青春期都來得較早——他還是第一次得到女性的媚眼。之前在那獨特而霸道的命格作用下,任他揮金如土,都難得女性青睞,這個來自張芷曦的俏媚眼,赫然已經實現了他人生的突破!

帶著十足的驚喜和困惑,錢余回到家中請教長老,長老同樣震驚於張芷曦的媚眼,又寫信給連天城的三院宗師。後來經過大半個月的研究調查得出了一個重要結論。

張芷曦不被錢余的命格所限。

因為她擁有極其罕見的獨特命格:貧乏。

如果說犧牲了女人緣的錢余是天生財神,那麼張芷曦就是天生窮神,無論如何努力,都很難掙脫貧困的窘境——當然,世上沒有絕對無法改變的命運,但至少從命格的角度,卻是和錢余完美互補。

天造地設的一對。

之後錢余開始不予餘力地追求張芷曦,幾十上百的靈石似流水一般打賞出去,兩人的關係也日漸接近。張芷曦非常圓滑地維持著兩人的距離,既不疏遠也不會操之過急,至於錢余打賞的那些金錢,卻總因為各種理由從她口袋裡溜走。

出門買化妝品會掉錢包,購買金玉城的股票會遭遇跌停,買彩票就連安慰獎也沒中過。張芷曦就像一隻勤勞的狗熊,注定無法擁有更多的棒子。

當然,這對錢余來說是最好不過,只要每個月支付一部分零花錢,就能和一個年齡相仿的俏佳人親暱相處,怎麼想怎麼賺!

結果,就在張芷曦14歲生日的時候,錢余準備了浪漫的燭光晚餐,和999枚靈石拼出的心形圖,用以正式告白,以確定男女朋友關係,然後……

然後張芷曦就聽說互助協會出現了賞金高達一萬五千靈石的任務,直接丟開了錢余,跑去獨立致富去了。

這個草根出身的天才少女從來不信任有錢人,錢余家境再好,其實也和她沒關係,畢竟錢余總不可能把家產都分給她,事實上這些有錢少爺,越是有錢,花錢就越是謹慎。在女人被玩膩之前,就算用盡手段,能賺出幾千上萬靈石就是極限了,期間還少不得各種曲意逢迎。

而這兩個任務若是能成功,直接就是一夜暴富,那些所謂富二代,只配作她兒子!

結果錢余就眼睜睜看著張芷曦在協會大堂吐血昏厥,還被顏老頭做了人工呼吸——他當時被人群擠在後面,硬是靠近不過去!

也是在那之後,他才忍無可忍,將目標放在了緋夢圖上,貨真價實的女人碰不得,難道做個緋夢也犯法麼?!

結果緋夢圖也被沈園惡女給坑了!

這幾筆賬疊加起來,沈園那對狗男女對他來說可謂是有奪妻之恨,讓他如何能忍?!

尤其現在,大殿內幾名嬌俏可愛的劍修少女,把他那義正辭嚴的質疑之詞當耳旁風,只一門心思討論王九有多帥氣,有多少姐妹想給他生孩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

「王九,我要和你決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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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決鬥百科全書

錢余終於用一句話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

「王九,我要和你決鬥!」

短暫的安靜之後,議論聲似潮水一般洶湧過來,尤其是距離最近的幾個少女劍修,簡直是義憤填膺,恨不得直接拿手中長劍把這出言不遜的中年劍修捅得千瘡百孔。

錢餘隻當沒聽見,反正十幾年的寂寞單身生活下來,女人對他來說早就是過眼雲煙,再怎麼美豔動人的俏嬌娃,反正也不可能和他發生半毛錢的關係,根本沒有討好的必要。

現在,他只想把這個躲在罩袍裡的當紅帥哥狠狠揍上一頓,以出心中惡氣!

當然,也是為了牽扯他的注意力,打斷他對場內定級測試的干擾,幫助張芷曦打贏沈輕茗。

錢余實在不忍心看到哪位少女在仇家劍下狼狽侷促的模樣。

哪怕張芷曦當日義無反顧得拋棄了他,畢竟兩人有過大半年的美好時光,每當回憶起那嫵媚動人的俏媚眼,那偶爾含羞的手牽著手,錢余都會感到激情澎湃。

再一次,錢余沉聲喝問:「王九,敢不敢和我決鬥?我只是十五歲的少年人,修為不過雲湧初境,你作為堂堂李家客卿,不至於連個雲湧境的修士都不如吧!?」

說著,錢余直接扯去偽裝,露出了珠光寶氣的真面目。此時他戰意昂揚,天福套裝的靈光全無遮掩地釋放出來,把場邊幾位風起境界、雲湧境界的劍修門晃得狗眼生疼。

而錢余這天福靈光一出,身份也就呼之慾出。

「錢,錢三少爺!?」

就連幾位義憤填膺的少女劍修,此時也不由手捂著嘴,驚訝地有些不知所措。

當紅帥哥固然可愛,但是神壕少爺同樣可愛啊!在沈園王九橫空出世,莫名走紅之前,青雲城內年青一代的風雲人物裡,錢余是穩居一席的。

錢余用天福套裝的壕光成功震懾住了場面,目光灼灼地鎖定在王九身上,等待著他的反應。

話說到這一步,但凡他還是個男人,總不可能在這麼多迷妹面前怯戰吧?

而至於自己是否能打贏這個當紅帥哥,錢余雖然沒有十足把握,但還是有一些信心的。

王九這個人的資料,早在錢余第一次和沈園交惡的時候就託人調查過了。此人來歷神秘莫測,摸不清根底,彷彿憑空出現在李家。但至少知道他看來只有十八九歲,不顯山不露水,在青雲城出現的一個多月時間裡,幾乎從未展露過法術修為,真元波動幾近於無,也沒有法寶傍身。只是透過神通天眼,能看出淡淡的劍氣縈繞,異常精純,卻還停留在初級階段。

分析報告得出了多種結論,不能排除這是一位修為驚天動地,外表看來返璞歸真的高手。但更有可能,只是一個擁有不俗的劍道傳承,但自身實力平平無奇的年輕劍修。

這樣一來,錢余就感覺自己很有勝算了,十八九歲的劍修,雖然年紀比他大上不少,修為更是大概率在他之上,但一般也不會超過雲湧境。

翻雲境的修士,因為真元的急劇變動,真元波動相對難以隱藏,直到翻雲境後期,或者晉級覆雨境後,才能完美收斂住真元,顯得波瀾不驚。但一個十八九歲,最多二十歲的修士,有多大可能修行到翻雲境後期?根本不可能!

而只要還是同為雲湧境,靠著天福套裝就有一戰之力,哪怕落敗,至少也能堅持一段時間,讓張芷曦那邊重新佔回上風。戰後,若是贏了當然皆大歡喜,就算輸了,自己固然會顯得有些顏面掃地,卻也至少能給張芷曦留下感動,有機會再續前緣。

如此一番計算下來,這個決鬥怎麼都不會虧本,只要王九敢應,他就是穩賺!

而王九,在聽到錢余的決鬥要求以後,很有些奇怪地站起身來,問道:「你要決鬥?哪一種決鬥?」

決鬥這種事,對天外神劍來說真是太熟悉了。

早在他生而為人,劍試天下的時候,一年至少要和人決鬥幾十場。有程序嚴格規範,經過前輩高人見證、和成百上千修士圍觀的擂台決鬥,有深山老林之中,只有敵對雙方的私密決鬥,當然更少不了那種趁人不備高喊一聲我要和你決鬥,劍在人先的偷襲式決鬥……

總之,當初王九和九仙尊提起自己的決鬥經歷後,商斕妃就表示應該合著一本決鬥百科全書,然後作為上游核心知識產權來經營,待仙魔大戰以後,改編成評書戲曲、影視遊戲等,趁著戰後重建,九州修士們對文娛產業需求強烈的時機,借助天外神劍拯救世界的威名,賺上一筆大的。

當然,後來這個規模龐大的產權開發計畫並沒能實行,但無論如何,王九對決鬥一事,已經算是不折不扣的專家。

錢余卻被王九問得一懵:「什麼哪種決鬥?」

「大體上可以分為7個類型,死鬥、半死鬥、規則式決鬥、榮譽決鬥、技術決鬥、評判決鬥和嘴炮式決鬥。最後一種一般特指那些高調宣佈決鬥後卻沒有付諸實踐,最終不了了之的決鬥,其中還有一個子項目是欺詐式決鬥,是指決鬥雙方通過高調宣佈決鬥,來廣泛吸引關注,在預售門票、開盤吸納賭資後忽然捐款潛逃的欺詐行為。」

錢余一臉懵逼:「你在說什麼東西?決鬥還分這麼多?」

王九認真地解釋道:「當然了,決鬥是一種高度嚴肅且高度複雜、涉及參與者生命和名譽安全的暴力行為,必須要用嚴格的技術標準進行規範,才能最大程度維護雙方利益,實現預期目標。比如,你現在是要和我進行不死不休的決鬥嗎?」

錢余愕然:「不死不休!?」

「是的,無論雙方收到多麼嚴重的創傷,包括不僅限於毀容、目盲、四肢殘疾、真元潰散、神識暗毀等,在確定一方失去生命體徵之前,都不能停止戰鬥。」王九一邊說著,一邊用手中畫筆飛一般畫出了精緻的創傷示意圖,只看得錢余面色鐵青,周圍的少女們下意識後撤。

錢余沙啞著嗓子說道:「你,你我又沒有天大的仇怨,不至於不死不休吧?」

王九說道:「死鬥的條件不僅限於仇怨,還包括現實的利益衝突、單方面的欺壓等。目的則是徹底消滅對手,以維護自身利益。比如,如果我現在從這個世界消失,對你來說是否利大於弊。」

錢余愣了很久,硬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王九點點頭:「根據你的呼吸節奏、神識波動與瞳孔收縮等細節判斷,我認為你心中的答案是肯定的,那麼你就有理由向我發起不死不休的死鬥式決鬥了。」

說話間,王九掀開了自己的罩袍,露出那足以讓無數少女驚聲尖叫的完美面容。但此時,王九臉上卻載滿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肅穆。

沒有殺意,沒有戰意,甚至用最專注的目光也無法從中讀出任何情緒,但這種冰冷卻最是滲人。

就彷彿原始、太上、混沌……之類的恐怖概念化為實物,冰冷的注視著面前的螻蟻。

錢余感覺呼吸有些艱難,甚至心中已經有個聲音在拚命罵自己是個白痴,怎麼會挑釁上這種怪物!

雖然王九身上依然沒有真元波動,更沒有法寶的靈光,但是就算用膝蓋想,也知道這個被李家特聘為客卿,安排到沈園和那惡女同住的傢伙,絕非易與之輩!

與此同時,錢余的理智也在瘋狂運轉,事已至此,應該如何處理?嘴硬到底,真的和此人打上一場?

開玩笑!生命就是金錢,堂堂錢家三少爺,怎麼能這麼莫名其妙承受生命危險?

那麼,就此偃旗息鼓,認慫道歉?

這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雖然顏面大失,尤其是在眾多少女面前,但反正他也沒有女人緣啊!

就在錢余準備開口的時候,忽然王九又說話了。

「當然,如果你是風險厭惡型的修士,不願承受死鬥的風險,也可以選擇半死鬥——決鬥至一方徹底失去抵抗能力。再或者是規則式決鬥,雙方確定勝負條件、限制戰鬥方式和公證人員,展開決鬥。最後還有技術決鬥,以嚴格的技術規範限制條件,確定勝負……」

話音未落,錢余已經說道:「我選規則決鬥!此處是劍道俱樂部,你我不如只論劍法高下,既不比拚真元雄渾,也不比拚神識強弱,確保公平公正!」

這番話說得相當狡猾,他此時最擅長的就是錢家家傳的金絲纏玉劍,八重天的修為已經遠遠勝過雲湧境初期的真元境界,算是他最具比較優勢的項目。

王九聞言,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確定?」

「當然!」錢余不停給自己鼓著勁兒。

「好。」

片刻後,兩人劃定場地,展開比試,錢余戰戰兢兢地持著手中劍,然後一瞬間就感到眼前一花,人事不知了。

而在昏迷前,他聽到王九開口說道。

「我還以為你至少會提議跟我比拚身上現金數量,那是你勝算最高的選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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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說得太過正確讓人無法反駁

當錢余悠悠醒轉的時候,發現時間並沒過去多久,大概還不到一盞茶的工夫。

王九下手真是極有分寸,既然是規則決鬥不分生死,就只用長劍本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接放倒了對手。

錢余蘇醒後,只感到心有餘悸,這個客卿王九的劍道修為之高,簡直是不可思議!純以劍道境界而論,此時錢余堪比一般的雲湧境中後期的高手,要純憑劍術瞬間將他擊倒,至少也是更高一個境界,翻雲境以上的高手。

真是踢到大鐵板了,希望不會因此出現什麼長效的副作用……

一邊想著,錢龍一邊將注意力轉到另一個戰場上,盼望著自己剛剛爭取的那微不足道的一點時間,能幫前女友……好吧,預備前女友爭取到勝利。

輸給王九……倒也不是那麼重要,但張芷曦一定不能輸給沈輕茗!

下一刻,定睛細看時,錢余驚訝的發現,圈內戰局真的在向著有利於張芷曦的方向發展!這位紅人少女赫然持著兩口長劍,一口紅珊瑚,一口碧玉青,用一套略顯陌生,卻無疑精妙絕倫的劍法,將沈輕茗壓得喘不過氣來。

這套雙劍合璧的劍術,顯然是張芷曦不願輕易暴露人前的絕活級劍法,完全超越了風起境的水準,進入了更高的層次。

沈輕茗雖然蠻力洶湧,戰術變化也非常靈活,但劍術粗陋的缺陷,在雙劍合擊的戰術下卻暴露無遺,很快就陷入了絕境,眼看就要在三兩招內落敗。

——

「王九,想辦法啊!」

沈輕茗在心中有些氣急敗壞地求助。

張芷曦這傢伙實在太噁心了,區區一個定級測試,居然連這種底牌級的劍法都拿了出來!至於嗎?!有仇嗎,有病嗎!?

而王九不用多說,也一直沒有停下推演,他的注意力始終就沒有離開過圈內戰場,錢余的決鬥申請,對他來說就連休閒都算不上。

而在他看來,沈輕茗那邊的情況基本是沒救了。

張芷曦的硬實力本就在她之上,此時將這套底牌一般的雙劍合擊術祭出來,以真元神識超負荷運轉為代價,將短時間內的戰鬥力提升到了極致。沈輕茗單憑八門劍這種劣等劍法,在技巧方面的劣勢就實在太大了,以她的戰鬥悟性來說,很難抵擋下去。

唯一的勝算,其實就是方才張芷曦尚未下定決心翻出底牌,依然單劍作戰的時候,沈輕茗能出其不意地搶攻,打掉她的一口劍,可惜坐騎實在太笨,硬是做不到。

「現在對你來說,想要取勝,唯一的辦法就是靈貓劍法。」

「絕不!」

「那我只能祝願你從這次失敗的陰影中早日解脫出來。」

「不要就這麼放棄我啊!再想想辦法,你是天外劍靈,戰勝過大魔神皇的絕世高手啊!」

王九認真說道:「但你是智商指數隻有3.3的輕度智障啊。」

「死阿九你等著,我打完了張芷曦就要和你決鬥!」

——

沈輕茗雖然心裡不服輸,但理性卻告訴她,這場戰鬥是真的很難了……雖然另一方面,以她方才的表現,不出意外的話就算落敗也能順利評為加三等級。但是,一想到自己會輸給這個大胸張,就感到一股無名火躥上來。

正在此時,已經確立勝勢的張芷曦,忍不住開口說道:「再打下去你可是必敗無疑咯,你的隱藏底牌呢?就這麼不好意思讓人見識見識嗎?」

沈輕茗沒好氣地回應道:「我沒什麼底牌!」

「哈哈,真是笑話,像你這種喜歡自力更生的大家子弟,怎麼可能沒有底牌?」

沈輕茗實在忍不住火氣:「你到底是有多執著大家族和自力更生啊?就算我真的是受了家族的好處,在這裡故作低調的裝逼,又礙著你的事了!?」

張芷曦面色一斂:「是啊,我就是看不慣你們裝逼,怎麼了!?明明是個被家族捧為掌上明珠的千金大小姐,偏偏裝作一副苦大仇深的窮苦模樣,我就是看不慣!」

一邊說,一邊雙劍並擊,紅珊瑚與碧玉青迸射出一陣金光,逼得人睜不開眼睛,而與此同時,兩口長劍如毒蛇一般從暗處游擊過去。

然而沈輕茗卻在金光點亮前的瞬間,下意識將雙目一閉,雙手同時握住劍柄,將劍身橫置,雙臂繼而充血脹大,憑空粗了一倍,將杏黃的長衫衣袖撕拉一聲撐裂開來,露出鮮紅的肌膚。

而後,這口切磋用的長劍,猛地橫向掃蕩,如狼牙棒、偃月刀一般橫掃千軍!沈輕茗的不動霸體威力全開,體內真元更是呼嘯運轉,掀起一陣鋒利如刀的勁風。

這種蠻不講理的招式頃刻間就破了張芷曦的金光毒龍劍,逼得她不得不暫避鋒芒。

沈輕茗一劍掃過,逼退對手,卻也感到體內賊去樓空,氣喘吁吁道:「掌上明珠?千金大小姐?你見過幾個吃糠咽菜的大小姐,你見過幾個修行稍不順利就被譏笑諷刺的大小姐!?」

話沒說完,就聽張芷曦憤怒地搶白:「見得多了!我見得太多了!有錢人家的少爺們放著山珍海味不動,跑到貧民窟裡喝稀飯吃窩頭來體驗生活,展示平易近人,這種事誰沒見過!?何況吃糠咽菜又怎麼了,真正的窮人連野菜都吃不到!修行不順利被譏笑諷刺又怎麼了,被逐出內門又怎麼了,你不還是李家大院的人?不過是從內門到外門罷了!換做真正的貧民草根,達不到標準立刻就是開革門牆,誰跟你講道理了!?因為這點事就開始秀委屈,你還說自己不是千金大小姐!」

沈輕茗被這一陣搶白,一時間竟錯愕無言,讓她多年來耿耿於懷的不公待遇,此時在張芷曦說來,竟似也……沒什麼大不了。

張芷曦又說道:「現在青雲城誰不知道李家最受關注,最得疼愛的就是你這庶女李輕茗!青雲陸家的公主陸莘,當年是何等高傲自矜,除了李風雲就沒把任何人放在眼裡。如今卻為了你,專門跑到互助會去頒布那種貽笑大方的百家任務,還為你設立一個修仙基金,一期注資就是十萬靈石,十萬啊!你還要怎麼樣?自己住在沈園,將萬千寵愛視作理所當然,恣意踐踏別人的好意,最後還要矯情得說自己是自力更生,自我奮鬥,我最討厭你這種虛偽的賤人!」

這一番酣暢淋漓的痛罵,只罵的全場寂靜無言。

就連沈輕茗,都已無言以對。

她心中也有不服,也有很多話想要說出來辯駁,比如,她從沒自我標榜過自力更生,自我奮鬥。她從一開始就是靠著劍靈王九的幫助才能脫胎換骨。再比如,她也從來沒有將他人的寵愛視作理所當然。她一直都很清楚,這個世界上有著太多太多處境遠不如她的可憐人,相較於她們,自己算是相當幸運。

但是哪又如何呢?因為他人的不幸,所以自己就不能爭取應有的幸福?因為他人是出於所謂好意,所以自己就要照單全收,全然不顧其手段拙劣適得其反,還要感恩戴德?

憑什麼,世上哪有這種道理!

可惜,現在卻不是講道理的時候,沈輕茗也不想和那個大胸的同齡少女作口舌之爭。

這是定級測試,是用手中長劍說話的地方。

不想說,只想贏。

沈輕茗輕出了口氣,緩緩弓起雙腿,上半身貼地下伏,雙臂回收,雙手似貓爪般屈於胸前,同時身軀開始左右搖擺。

這奇葩一般的動作,讓在場所有人都看得一愣,甚至想笑。但下一刻,就誰也笑不出來了。

四道以假亂真的幻象,隨著沈輕茗的身軀搖擺,出現在她左右兩邊,而正中央的本體,卻在搖擺中逐漸消失……

「這是什麼法術!?」

所有人,包括雲湧境巔峰水準的教習,都忍不住擦了擦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四道幻象出現在場中。這風起境的修士定級,居然出現了這等水準的幻象法術?!

而處於圈中的張芷曦更是霎時間汗毛炸立起來,先前她反覆叫囂要對手拿出底牌,如今這底牌真的出來了,卻比她想像得要駭人多了。

「不要怕,只是障眼法……將寶貴的真元用在幻象上,攻堅力度必弱,只要穩守下去,就立於不敗之地……」

主意剛定,張芷曦就看到沈輕茗的四個幻象同時如貓一般撲擊過來,四個方位難辨真偽,她便乾脆閉上眼睛,以半生不熟的盲鬥劍法勉力格擋。下一刻叮叮噹噹接連四聲脆響,她居然真的遭到了四次攻擊,每一次的力道都讓她手腕發麻,真元凝滯,四劍之後,張芷曦渾身氣血翻騰,眼冒金星。

所幸,靠著些許運氣成分,她總算將第一輪奇襲擋了下來。張芷曦緊咬牙關,嚥下了喉嚨裡的一絲甜意,開始竭力運轉真元,恢復氣力。

而就在此時,卻聽沈輕茗用令人發膩的聲調,學了一聲貓叫。

那是彷彿在春暖花開之際,縱情呼喚青春的聲音,甜膩中帶著無盡的妖嬈,頃刻間就令人心神俱醉。

張芷曦彷彿看到一片盛開的花叢,幾隻毛茸茸的可愛小貓在裡面奔跑跳躍,打鬧嬉戲。頭頂是溫暖和煦的日光,腳下的嫩綠草地上開滿了野花。

錯愕間,一隻小貓忽然竄上她的肩頭,伸著毛茸茸的爪子,好奇地摸著她的耳垂。

張芷曦被這天真好奇的小動物完全融化了,恍恍惚惚得便要伸手去撫摸它的小腦袋……

下一刻,一道涼意自額心綻開,瞬間波及周身,彷彿一盆冷水當頭澆了下來。

花叢、草地、陽光、小貓……霎時間無影無蹤,面前只有一口冰冷的長劍,抵在了自己的額心。

而持劍的人……正戴著一頂貓耳狀的頭飾,雙手套在貓爪手套中,一臉的羞憤欲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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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少女永遠失去了寶貴的東西

戰爭是殘酷的。

大戰之後,往往並沒有真正的贏家,無論輸贏,都將在很長很長一段時間裡沉浸在舔舐傷口的空虛與痛苦中。

沈輕茗現在無比深刻地理解了那些反戰主義者的呼籲。

戰爭真的是注定的兩敗俱傷。

看著身前面如死灰的張芷曦,沈輕茗完全無法體會到半點勝利的快意,因為四周聚集過來的目光,已經宛如刀槍劍戟斧鉞鉤叉,令她的羞恥心千瘡百孔,恨不得原地爆炸。

貓耳、貓爪、貓尾腰帶、甜膩動人的喵喵叫。

最後一刻,她還是將那套原本打算永遠雪藏封印下去的靈貓劍法用了出來。

效果簡直出奇的好,一式貓貓蛇,成功分化出四道幻象,令當時大佔上風的張芷曦完全失去了目標,一時的措手不及,將取勝的機會拱手相讓。

當時沈輕茗其實也到了油盡燈枯的境地,連戰3輪,最後一輪又遇到了全力以赴的前風起境巔峰的天才少女張芷曦……一番惡鬥之後,她的真元早就用盡了,身體也疲勞至極,最後一式貓貓蛇幾乎沒法完整地用出來,而在四道幻象之後,沈輕茗本打算用劍氣光波將張芷曦直接掃出圈外,但真元運轉時卻一陣頭暈目眩,不得已下,只好動用真元消耗最少,但恥度也最為爆炸的靈貓劍法最後一式,專打神識的……貓貓咪呀。

為了確保成功率,沈輕茗也是徹底豁出去了,以極快的手速在頃刻間將靈貓劍法所需的全套套裝佩戴齊整,貓耳頭飾、貓爪手套還有貓尾腰帶,伴隨甜膩動人的一聲喵呀,沈輕茗感覺自己永遠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做得不錯,第一次實戰就發揮出了57%以上的功效值,以你的天賦資質而言,算是超常發揮,值得讚賞。」

王九的真摯讚美適時到來。沈輕茗卻只是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後問道:「王九,有沒有辦法把在場所有人的記憶都給消除掉?」

「目前沒有,但是……」

「行了沒事了,用不著你了。」

與此同時,四周開始漸漸響起一陣令人牙齦發酸的歡樂議論聲,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卻無一例外地氾濫著高潮迭起般的微微顫抖。

「哦,哦~我的天,我的天啊!我看到什麼了,快告訴我沒有眼花,不是幻覺吧?」

「那是什麼!?好可愛!是貓嗎?一定是貓吧!」

「這,這毛茸茸的耳朵和爪子,還有那張嬌俏的小臉蛋,分明比真貓還要可愛一百倍,一千倍!!我要不行了,我要昏過去了……」

「有手帕嗎,誰有手帕!我,我的鼻血有點止不住了!」

「不能閉眼,就算再怎麼酸澀也絕對不能閉眼,要把這一切都永遠留在眼球裡,待我死後,這雙眼睛要煉成法寶代代相傳……」

「剛剛發生什麼了,我,我沒看完全,只聽到一個讓人心簇神搖的聲音。」

「那你可以去死了,這種絕世罕見的畫面都能錯過!」

「各位道友不要別著急,按照俱樂部規定,加三的定級測試,需要全程錄影留證,以確保公平公正,符印就在旁邊,稍等我這就取來給大家現場播放。」

片刻後,那位高大健壯、一臉成熟穩重的中年教習劍修就將場邊的符印取了過來,以真元激活,將其中的畫面播放出來。

「前面的跳過不要看啦,只看最後,我們只要看最後那段!」

於是前面沈輕茗以八門劍力克張芷曦、張芷曦雙劍合擊反壓沈輕茗等精彩段落便直接被棄之如敝履,畫面來到最後時刻,沈輕茗搖擺身軀,化出四道幻影,並借此機會將全套靈貓套裝穿戴完畢,然後……

「喵呀~」

伴隨那熟悉的靈貓叫聲,在場幾十人齊齊發出那種三伏天吃到冰凍西瓜的飢渴緩解嘆息聲,然後……

「快重播啊!」

「順便讓我複製一份,我這還有幾張定影符印……」

「賣我一份,我也要!」

「我也要我也要!」

一時間,這場靈貓騷動非但沒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甚至片刻之後就有外面的好事之徒從殿外跑來圍觀,一進門便看到第三輪重播中的那位貓耳少女,聽到了那甜膩沁人心脾的貓貓咪呀。

下一刻,那些好事之徒就感到膝蓋發軟,心頭泛酸,而後發出呻吟一般的尖叫聲「好可愛~」,吸引更多的紳士同好前來鑑賞。

至於被圍觀在正中央的沈輕茗,她仍穿戴著全套的靈貓套裝,高高仰著頭,彷彿遺世獨立的聖者,與四周的一切嘈雜都完全隔絕,以一種生無可戀的姿態,演繹出了另類的鴕鳥精神。

「好了,安靜!」

最終,卻是個令人意料不到的人物,開口震懾住了場面。

錢家三爺錢余,全力運轉真元,藉著天福套裝的加成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只見這位富家少爺義正辭嚴,滿臉正義地說道:「測試結束,至少該有個結果吧?」

正手捧符印的中年教習恍然:「對對對,是該有結果,沈輕茗道友連勝三場,當然是順利過關的,相關手續我回去就會呈報上去,合格證書最晚明天就會寄送到府上,好了今天的測試已經全部結束,沒別的事大家就回去吧。」

頓了頓,中年教習露出一個格外「憨厚樸實」的笑容,說道:「至於有興趣的呢,就留下來和我重看第五遍吧!」

「我有興趣!」

「我也有!」

「白痴才回去吧!?」

眼看騷亂又要開始,錢余又運轉真元,動用【心言術】吼住全場。

「都給我住手!」

趁著所有人都被震懾住的時候,錢余厲聲說道:「你們到底在幹什麼?不覺得可恥麼?定級測試的符印是這麼用的嗎?可以隨便公開,重複播放的嗎?若是這樣,以後還有誰敢來你們家參與定級測試?自己手頭的絕活被這麼翻來覆去當眾播放,不是搞得天下人盡皆知了嗎?!」

中年教習被錢余幾番質問,竟無言以對,高大的身軀頓時蜷縮起來,偏過頭假裝看不到。

錢余又看向其他人:「還有你們幾個起鬨湊熱鬧的,尤其是拿自己的符印複製影像的,不知道自己是犯法了嗎!」

「什,什麼犯法?我們就是複製一下影像……本來就是看過了的,有什麼要緊嘛。」

錢余厲聲說道:「你們去看戲聽評書的時候也敢錄製人家的影像聲音嗎?!不怕被打成殘疾嗎!」

一番沉默後,幾個複製過影像的人,不甘不願地將自家符印拿了出來,逐一清空。

錢餘點點頭:「很好,美好的畫面,大家可以記在腦子裡細細回味,但是記住了,僅限在自己的腦子裡回味,若是以任何方式,在沒有授權的情況下將其呈現出來,都是侵權行為!明白了嗎!」

對面傳來幾聲有氣無力的應和聲。

一場騷亂,總算是在忽然正經起來的錢余的鎮壓下,草草結束。

待人群散去時,錢余一邊認真整理著自己的衣裝,一邊清了清嗓子,尤其是認真鎖住氣血,避免面頰緋紅,露出醜態,然後……

然後就發現期待已久的關鍵人物沈輕茗已經收拾好行裝,與王九結伴往外走了。

「等等等等!」

錢余連忙將兩人叫住。

「幹什麼!?」

沈輕茗一臉警惕,面上的紅暈雖然還沒有完全消退,但內心卻完全警覺起來。

對這個錢家的少爺,因為以往沒有打過交道,所以談不上什麼厭惡,但一想到他和李新宇那個醜陋肥宅競拍春宮圖的模樣,怎麼也難有好感。此時見他靠近過來,已不由自主將其打入變態行列,考慮無論他說什麼,都用冷漠的態度拒絕,然後以最快的速度和王九回到沈園家中,默默舔舐今日的精神創傷。

然而下一刻……

錢余認真說道:「想不想發財?」

沈輕茗下意識露出心動的表情,但瞬間收斂,冷哼一聲:「沒興趣。」

少女說完轉身就走,錢余卻不急不躁,在她身後緩緩說道:「剛剛我不知道你看到了什麼,或許是一群變態,或許是一場令人害羞的鬧劇,但是在我眼中,在我這個錢家人眼裡,看到的卻是巨大的商機!雖然我剛剛把狂熱的鬧劇叫停了,但是請試想一下,剛剛那些錄影的符印能夠賣出什麼樣的天價?殿內只有二十人便如此狂熱,如果是兩百人兩千人,又如何?青雲城兩百萬人,這是多大的市場!?」

錢余一邊說,沈輕茗一邊頭也不會地往前走。

「請務必相信我的誠意!雖然之前咱們的確有些矛盾,但是在金錢面前沒有什麼矛盾是放不下的!咱們合作吧,我可以代表家族提供資金和人力支持!」

沈輕茗用力摀住耳朵,以絕大的毅力抵擋住誘惑,快步前行。錢余不離不棄,在後面竭力闡述他的發財大計。

另一邊,大殿角落,不起眼的地方。

張芷曦落寞地看著自己的准前男友殷切地跟在仇敵身後遠去,只感到自己十四年的人生簡直毫無意義,一時間就連仇恨的情緒都已提不起來。

然而就在此時,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問道。

「我注意到你擁有一個非常獨特的命格,又沒有興趣合作發揮你的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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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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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貧乏神的正確用法

2017年8月2日晚

「王九你實在太過分了!居然忽然就消失不見,留我一個人在那裡應付錢老三!那傢伙簡直奇葩變態!一路纏著我喋喋不休,怎麼罵他都不肯放棄……我這一路被糾纏得簡直要爆炸了好麼!」

回到沈園後,沈輕茗顧不得擦乾剛洗完澡後的濕漉漉的長發,就忍不住拍著桌子,開始抨擊王九賣隊友的惡劣行徑。

王九一邊在廚房忙碌,一邊回應道:「錢余提出了一個非常有趣的商業合作計畫,而你作為公司總經理的職責是負責公司具體業務,所以商務洽談當然應該由你來進行。」

「那才不是什麼商業合作計畫,他只是在變態地騷擾我!」

「不,根據我的判斷,他的商業合作計畫具有很高的可行性。」王九說著,從廚房裡端出一盤粉色冰沙狀的甜品,「要嘗嘗看嗎?」

沈輕茗看了一眼那色彩鮮豔的陌生食品,雖然下意識感到好奇,卻想起以前內門文化課教習說過:在野外生存時候,越是顏色鮮豔的蘑菇越不能碰,又想起王九這段時間的光輝戰績,立刻搖頭,「不試不試,你做的東西我絕對不試!」

王九奇怪道:「怪了,以前月鳴和我說,女孩子不可能抗拒甜品的誘惑……難道說是你在青春期時候修行不動霸體導致激素分泌異常,出現性別紊亂了嗎?」

「你才性別紊亂!然後不要轉移話題,你之前惡意賣隊友的問題還沒說完呢!」

王九隻好不無可惜地放下甜品,對沈輕茗解釋道:「據我所知,錢家在青雲城擁有非常廣泛的產業佈局,從文化娛樂領域到煉器工業領域均有涉獵,而最具競爭力的則是金融領域,錢家人的市場前瞻性非常好,總是能在正確的時機投資正確的行業,且投資和後續支持力度非常大,我認為非常符合本公司發展戰略需要。」

沈輕茗聽得目瞪口呆:「雖然細節和很多怪名詞我沒聽明白,但你的意思是,你真想要和錢家合作!?」

「是的。」王九反問,「有什麼問題嗎?」

「可是……」沈輕茗張口結舌,她本想說自己絕不會將那什麼貓貓咪呀之類的招數在大庭廣眾下使用,但這個話題在很久前已經和王九爭論過了,那十萬的違約金讓人印象深刻得很。

又想說和錢家才剛剛鬧了矛盾,憑什麼信任對方,但錢家認錢不認仇的名聲也是響徹青雲的……

無奈之下,少女只好轉移話題道:「對了,你剛剛到底幹什麼去了?」

王九說道:「好問題,事實上我發現了一個擁有獨特才能的人才,如果能夠商議妥當,將其招聘過來可以很好地幫助公司發展。」

沈輕茗奇道:「誰啊,有什麼獨特才能?」

「張芷曦。」

「什麼!?」沈輕茗又驚又氣,「你又在發什麼瘋啊,居然連那傢伙都敢招惹,你知不知道她是什麼名聲啊?!而且她又有什麼獨特才能了?存不住錢嗎!」

關於張芷曦與富貴無緣的話題,在青雲城內也是不大不小的逸聞了,草根少女精明能幹又積極進取,卻總是因為種種機緣巧合導致努力付諸流水,掙紮在破產邊緣……她距離富貴最近的一次就是被錢余看中,結果為了李家的百家任務自己放棄了機緣,簡直讓人笑得滿地打滾。

這種娛樂型人才,對公司發展又有什麼幫助了!?

王九說道:「的確,她擁有相當罕見的貧乏命格。」

「命格?」

「就是人們常說的命運,當然,世上不存在絕對注定的命運,貧乏命格也只是相較一般人來說更難以富貴,只要足夠努力還是可以戰勝命運發家致富的,所以你也可以將其理解為一種天賦。」

沈輕茗說道:「我們要一個貧乏天賦的人有什麼用?」

「讓她去拉貸款啊。」

沈輕茗張大嘴巴:「……什麼?」

「就是借錢。」王九說道,「貧乏命格的人,相較一般人來說更容易破財、欠錢,看似是缺陷,但只要反向思維,讓他們負責去借錢,卻往往事半功倍,很容易就能拉到大筆貸款——當然,拿到貸款以後要盡快轉換名目使用出去,不計入個人名下資產。然後用借來的錢發展公司業務,只要保證公司的利潤能夠支付她的個人貸款利息,確保她不會被債主追債打死,就可以繼續貸款,不斷擴大業務規模。」

沈輕茗聽得目瞪口呆:「這也可以?」

王九說道:「至少當年的九州大陸是可以的,商斕妃就是聘請了著名的無產階級仙尊朱俊燊去四處拉貸款的,還說他反正沒有子孫後裔,連女朋友都沒半個,就算負債纍纍而死也了無遺憾。」

「聽起來好淒慘啊。」

王九想了想:「但是朱俊燊的日常開銷均由商斕妃負責,他雖然名下沒有一塊靈石的資產,但日常用度卻是最頂級的。到最後決戰的時候,朱俊燊被魔皇擊殺時,他的個人負債已經達到了五千一百萬靈石。」

「五千一百……萬?」沈輕茗艱難地吞嚥了一下。

「是的。」王九說道,「考慮到最終決戰後,朱家絕嗣,他的貸款均是由個人信譽擔保,沒有牽連到其他人,等於伍仟壹佰萬債務一筆勾銷。也就是說他等於一夜間就賺到伍仟壹佰萬靈石,盈利能力比商斕妃還要強。可見世上並沒有命中注定的貧窮,只要努力就一定可以賺到錢。」

「人都死了,要錢有什麼用啊!?」

「對於一個雖然活著卻一文不名的人而言,這個質疑的力度真是非常可疑。」

「……好吧,那張芷曦答應了嗎?」

王九遺憾地搖搖頭:「沒有,她看來並不能理解這個商業模式的先進之處。」

「正常人都理解不了的!」

「真遺憾,我明明解釋過,只要她以簽約藝人的身份加入公司,成為靈貓二號,就能通過粉絲會等組織迅速擴大個人聲望,提高信用貸款額度的……」

「等等,什麼靈貓二號!?你不會想說我就是靈貓一號吧?」

「是的,根據你在定級測試時表演靈貓劍法的反響來看,這種貓耳貓爪與幼體少女相結合的偶像造型,在相州大陸仍屬於新鮮事物,具有相當大的開發價值。我們需要在模仿者出現以前,盡快搶佔市場先機。」

「……我現在有點後悔了,早知如此,還不如當時痛痛快快輸給張芷曦算了。」

——

因為話題的轉變太過激烈,以至於後來沈輕茗已經完全忘記了聲討王九賣隊友的行徑,只是竭力勸說王九放棄他的靈貓推廣計畫,更不要和錢家合作。

一想到要將她的靈貓造型推廣遍青雲城,沈輕茗就恨不得自爆神識,永遠失憶。

然而理所當然的,沈輕茗煞費苦心的說服工作很快就以失敗告終,王九召開了又一次臨時董事會,投票表決通過了關於確立靈貓偶像品牌的發展戰略的決議,要求沈輕茗作為總經理,圍繞董事會確立的發展戰略,以靈貓一號沈輕茗為核心,全力打造偶像品牌。

沈輕茗看著王九親筆簽發的董事會紀要,在漫長的沉默之後,也終於說服自己放下了無謂的堅持。

如果實在不能反抗,就試著享受其中吧……至少這真的有可能賺到錢不是麼?

——

與此同時,在青雲城的另一邊,一身疲憊的張芷曦回到了自己位於城郊的廉租房中。

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是那熟悉的狹小空間,以及地上一封催繳房租的信函。看著信函上那猩紅的數字,張芷曦的疲憊更多了幾分。

青雲居,大不易,此言不虛啊。

咕咚一聲,少女趴倒在床上,將面孔深深埋在被縟之中,直到透不過氣,才翻過身子,目光看到了床邊貼著的幾張海報。

那還是1年前,她以「自力更生」為賣點,在小圈子裡逐漸風靡的時候,幾個熱心粉絲為她繪製印刷的,畫上的少女青春四溢,目光中包含著對未來無限的憧憬。

然而此時此刻,若是面前有一面鏡子,張芷曦相信自己一定能看到一雙對生活全然絕望的眼。

這些年,她真的已經非常努力了,無論是修行,還是賺錢,還是其他任何事上,她吃過很多的苦,甚至做過很多的惡,才終於能在十三四歲的時候,於青雲城闖出自己的名聲。

但是,直到今天,她還是只能住在廉租房裡,擔心著下個月的房租。而修行所需的資源,更是沒有著落——從風起巔峰跌落到初期後,為了治癒傷勢,她已經耗盡積蓄。命運就像一個惡劣的玩笑,肆無忌憚地嘲弄著她的所有努力。

身上的疲憊如有千鈞之重,讓她恨不得就此躺下,再也不要站起來。但是內心深處的火焰卻不肯熄滅。

她實在不甘心就此沉淪下去。

腦海中,不由浮現出白日裡那句淡然的提問。

「我注意到你擁有一個非常獨特的命格,又沒有興趣合作發揮你的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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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你們為什麼會覺得我是偶像大師

2017年8月3日上午

九茗露公司第一次全體會議在沈園召開,參會人員包括董事長王九、總經理沈輕茗、董事會秘書李朝露和實習生李新宇。

會議的主要內容是傳達董事會決議精神,部署具體工作任務。以及在會議過程中及時制止來自董事會秘書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畫上這個戴著貓耳朵、套著貓爪子的傻瓜蛋就是沈輕茗?哈哈哈,不行了,笑死我了,我的肚子要炸掉了,哈哈哈哈……」

沈園正房臨時佈置的會場內,李朝露用盡全力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笑聲,痛苦地趴在會議桌上抽搐顫抖,看起來就像是第一次嘗試過王九廚藝的沈輕茗。

會議桌另一端,沈輕茗面色鐵青,雙目彷彿要躥出烈火,將前面的大肉腿燒成炙烤火腿。

而在會議室角落,坐在馬紮上的李新宇,則一臉焦躁不安,不停地探頭試圖窺視到會議桌上的紙質資料。

打從會議開始,他就被安排到了會議室最偏僻的角落,同時也不發放會議資料,完全看不到資料上的靈貓輕茗示意圖……一時間心癢難搔,痛苦萬分。

早在昨天傍晚,他就從狐朋狗友處得知,城東區的移山劍道俱樂部裡出現了一個靈貓少女,貓耳貓爪,甜膩可愛,當場就引起了巨大的騷亂,無分男女老少地融化了無數人的心靈……可惜事情就僅止於在場人士的傳言,相關影像資料被嚴格保密,完全沒有流傳出來,只能任人想像。

作為第一批見識過靈貓造型的粉絲,他當然知道那位靈貓少女便是自家堂妹沈輕茗,也知道幼女身材配貓耳貓爪的造型有著何等恐怖的殺傷力……但是,再怎麼深入細緻的腦補,也比不過造型設計師王九親手繪製的設計圖啊!

李新宇在馬紮上焦躁地左搖右擺、活似痔瘡發作一般坐立難安,並發出粗重的喘息聲。然後很快就被百花劍氣和不動霸體聯手鎮壓,打得倒地不起。

主持會議的王九一邊無視著發生在眼皮底下的暴力行徑,一邊說道:「接下來的問題就是,如何與錢余合作,迅速樹立偶像品牌,搶佔市場先機。」

李朝露說道:「他們出錢,咱們出人,收益五五分賬不就行了?」

沈輕茗嗤之以鼻:「智障一樣的合作計畫。」

「哎喲,才剛剛成名,就開始耍偶像大牌了嗎?」

「大肉腿你小心我以總經理權限把你發展成肉貓二號!」

李朝露立刻閉上嘴巴,正襟危坐,持著毛筆快速細緻地做起了會議記錄。

這個時候,鼻青臉腫的李新宇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和錢老三合作……也不是壞事,雖然之前的確發生過不愉快,但是在商業運營方面,錢余是有信譽,也有能力的。他是錢家家主最寵愛的小兒子,也是確定的繼承人。與他合作,就等於是和錢家合作。無論是資金還是人力物力,都是難以想像的。唯一的問題其實是,錢家也不是做慈善的,他們付出的越多,索取的也就越多。」

王九點了點頭:「的確如此,剛剛錢余給我回信了,按照他提出的合作計畫,大體上由我方提供靈貓品牌的核心產品,錢家提供資金和品牌推廣所需的一切資源,打造周邊產品。屆時我方享有最終收益的10%。」

李新宇嘖嘖連聲:「不愧是錢家人啊,真會開價。這就是一九分賬了……不對,最終收益的10%?這裡面門道可多了,只要把成本無限做高,最後報賬的時候來個虧損都不稀奇。」

李朝露皺起眉頭,問道:「你還懂這個?」

李新宇笑眯眯地說道:「嘿嘿,平時我一直都有作投資經營的,對青雲城裡的新鮮事物一直都很關注。」

「哼,難怪修為進境緩慢,被晚晴姐甩得找不著北。」

「喂,我就算再拚命,還是會被晚晴姐甩得找不著北啊!她的修行天賦已經不亞於大伯了啊!」

李朝露不再理會胖子,說道:「既然錢家的條件這麼苛刻,那就甩開他們,咱們單干唄。」

「幹不過的。」李新宇說道,「首先,錢老三已經見識過輕茗妹子的靈貓造型,也認識到這裡面的巨大潛力了。如果無法和咱們合作,他完全可以自己單干。以錢家在青雲城的影響力,只要三天,就能讓他們錢家捧起來的偶像紅遍全城。咱們這邊,因為難以借助家族的力量,是很難和他們競爭的。」

李朝露有些不甘心:「那,就這麼把絕大部分好處都拱手相讓給錢家?」

李新宇認真地說道:「往好的方面想,如果沒有錢家參與,單靠咱們這些人,那些好處根本就不會存在。」

「你倒是挺會幫有錢人說話的!」

李新宇說道:「因為我投資小商舖的時候就是這麼跟那些店主說的啊……」

「你要不要臉……」

兄妹二人正說著話,會議桌主座上的王九又開口了。

「好了,鑑於剛剛大家並不反對合作,所以我用即時通信和錢余已經溝通好了,達成初步協議,雙方成立新公司,我方技術入股,佔三成股份。」

「三成?!」李新宇難以置信,「他們居然會接受這樣的條件?」

王九說道:「錢余聽說靈貓是我一手設計以後,便開出了這個條件,只要我承諾在經營期間,作為特聘顧問和首席設計師,不斷提供類似靈貓這樣成熟而超前的偶像設計方案,並對經營戰略提供指導意見。」

李新宇愣了一會,點點頭說道:「原來如此……這倒不失為一種長遠考慮。輕茗妹子的靈貓造型,雖然的確是可愛無人及,但畢竟只是點子新鮮,造型獨特,技術上並沒有特別高的門檻。如果他人刻意去模仿,總還是能模仿出幾分神韻的。加上輕茗妹子總不可能專心偶像事業,放下修行,和那些專業偶像是沒法比的。但如果有你這樣的設計大師提供技術支持,確保不斷佔據市場先機,成為領頭羊,那長遠收益就非常可觀了。以技術入股,三七分成,其實錢家真的不虧啊。」

王九說道:「事實上,我認為這個條件對我方是相當有利的,因為我根本沒有別的點子了。」

李新宇瞪大眼睛:「啊?」

王九說道:「我只是以前聽商斕妃和趙月鳴聊天時偶爾提起過這些事而已,從來都沒有認真研究過。事實上,靈貓劍法已經是我知道的關於偶像的全部內容了。」

「……」李新宇愣了好一會兒,「也就是說,你其實根本不知道具體該如何打造偶像明星,只知道一些粗略概念?」

王九說道:「我又不是偶像大師或者銀河妖精,只是天外……哦不,李家客卿而已。所以我很奇怪為什麼你們一直覺得我應該很懂。」

「……」

「所以錢余提出的條件,等於是在我方無需追加任何投入的情況下,憑空多了兩倍的收益,我就答應了下來。」

李新宇無話可說,唯有用力豎起拇指表示佩服。

李朝露滿眼桃花:「王九殿下實在太帥了。」

——

另一邊,在錢家的奢華莊園內,錢餘興致勃勃地等候著來自沈園的飛劍傳書。對方已經在契約書上籤好名字,接下來只要他將自己的名字簽上去,契約便會直接生效。

不多時,屋外一道金光閃過,運載著契約書的飛劍靜靜懸浮在窗邊。錢余看著飛劍的劍光,彷彿看到一片金燦燦的廣闊財源在向他招手。

三七分賬,這條件看似有些過分慷慨,但以錢余的經驗不難判斷出,一旦偶像行業開始全面興盛,很快就會進入惡性競爭時代。那個時候,超人一等的創意就將是決定勝負的關鍵。為了這一點關鍵,多付出一點收益,又有什麼了不起的?至於王九的專業水平,他是一點都不懷疑,那融化人心的貓貓咪呀,可絕不是一點靈光或者巧合能夠發明出來的。

哈,看來老爹的銷金掌還是手下留情了,本以為未來半年自己真的要虧錢不斷呢……

帶著一絲得意,錢余認真地在四份契約書上都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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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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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賣菜大嬸

2017年8月10日

盛夏的清晨,沈輕茗趁著日頭變得熾烈之前,邁著輕巧的步伐來到了城東區距離沈園最近的菜市場。

儘管才剛剛天亮不久,菜市場裡已經熙熙攘攘,來自四面八方的青雲城居民們,挎著籃子、推著小車雲集於此,在各個攤位前挑選中醫的瓜果蔬菜、米面糧油。商販的吆喝聲、顧客的砍價聲讓此處如同一口巨大的沸鍋。

聞著空氣中那股熟悉的複雜味道,少女臉上勾起一絲笑意。

真是懷念啊,這個平價菜市場……在過去的幾年間,她都是靠著此處的廉價食材得以維生的。從城郊農田裡直接運來的蔬菜、新鮮宰殺的禽肉等,價格只有城中區市場的一半多,是青雲城平民階層的最愛,也是沈輕茗的唯一選擇。

由於前些年,她的例錢被陸莘一砍再砍,所以雖然是大家族出身,但把正常修行所需的資源除去以後,餘錢就已捉襟見肘,別說什麼錦衣玉食,就連肉都是十天半個月才能吃上一次……每次來這裡,都是買一堆廉價的青菜蘿蔔回去熬湯,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好在……與那個劍靈的一次偶遇,徹底改變了這一切。尤其最近,沈園的財政狀況不斷好轉,沈輕茗已經有好久都沒有再來這裡買過菜了。

如今故地重遊,也不是真的為了買什麼東西,只是在一陣緊張的忙碌之後,找個方式放鬆一下身心罷了。

這幾天來,她作為新成立的靈貓偶像公司旗下的唯一藝人,很是被安排了一些工作:主要是穿戴好全套的靈貓套裝,擺出各種清純可愛的姿態,由高明畫師記錄下來後,編纂成冊,適時以天價販售給喜好此道的紳士們。另外,還要演唱一些節奏歡快的歌曲,同樣是錄製到符印中,定個天價準備販賣給相關紳士。

對於這些東西的市場前景,沈輕茗其實頗為懷疑,她作為劍修,自幼專注劍道修行,心無旁騖之下,從來沒認真學過什麼歌舞技藝。雖然懂些基礎概念,天賦的歌聲也還算不錯,但比起那些真正精研此道的藝人就差得遠了。也不知什麼人會花天價購買這種半吊子的影音符印。

然而錢余對此卻很有信心,解釋道:「會花錢買這種東西的人,才不會在乎你的專業水平呢。只要他們知道最近青雲城最流行的偶像是靈貓少女,而正版授權的產品數量有限,非是尊貴人士不能入手,那麼花多少錢他們都會買的啦。」

除了畫冊和影音符印外,錢家還安排了一些專業畫師,設計了簡化的靈貓標誌、印到一些周邊產品,如水杯、錢包等物上,這些東西價格要低得多,說是用來搶佔低端市場,營造影響力……具體內容沈輕茗沒有過多關注,反正全程都是錢家人出面操作,根本不用她費心。

時至今日,沈輕茗對什麼偶像工作也有些麻木不仁了,反正賺到手的真金白銀不是騙人的……錢余在合作之初為了展現誠意,給沈輕茗結算報酬的時候非常爽快慷慨:整整兩千靈石,這還只是第一批畫冊與符印的銷售分紅。

一邊胡思亂想,沈輕茗一邊在菜市場漫步,忽然發現視線中出現了幾個熟悉的人影。

三個家僕打扮的漢子,為首的身材胖大,幾乎頂得上身後兩人之和,正是李元李立等三人。

此時再見這三人,沈輕茗臉上不由掛上一絲笑容,從三人後面輕巧地走近前去,猛地開口道:「嘿,你們幾個幹什麼呢!?」

三人組嚇得幾乎以屁滾尿流的姿態在地上一番掙扎,然後才轉過頭,待看清是沈輕茗,又是一陣手舞足蹈,逗得沈輕茗忍俊不禁。

李立面紅耳赤,帶著一頭汗水,顫聲問候道:「大,大小姐,早上好。」

沈輕茗笑了笑:「好啦,別這麼緊張啦。」

李立小雞啄米似的點頭,然後哭喪著臉說道:「不緊張不緊張,只是……大小姐,能否容我先去換下褲子?」

「……抱歉我沒想到你們三個居然反應這麼大。」沈輕茗道了歉,又好奇地問,「李平呢?」

旁邊李朋答道:「平哥日理萬機……」

話沒說完就被李立一腳踢在屁股上。

李立說道:「平哥他……被夫人罰跑圈,正在繞青雲河負重跑步。」

「……他又怎麼了?」沈輕茗說到此處,秀眉一蹙,「我是不是好久沒見過他了?」

李立說道:「平哥沒完成夫人交代的工作,所以……哎,我們都勸過他,要排隊才能買到的限量商品,至少提前一天去排隊才行,他非要偷懶只提前半天去,咎由自取啊。」

「啊,什麼東西要排隊那麼久才能買到?而且李家大院居然拿不到特供的?」

李立張了張嘴,卻遲遲不敢回答。

沈輕茗也不為難他:「算了,趕緊換褲子去吧。」

待三人組走後,沈輕茗才想起來,還沒問出他們到底是來做什麼的呢。這種平民菜市場又沒什麼特別的東西。李家大院的吃穿用度大部分都是李家在城外的農莊特供的。少數需要單獨購買的也都是在城中區的高端市場採購,怎麼會到平民菜市場來?

想了一下不得要領,沈輕茗也不糾結於這些和自己無關的事。繼續向前走了一會兒,來到一個熟悉的攤位前面。

這是一個很神奇的小攤位,位於菜市場的東北角落,與附近那熙熙攘攘的狀況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這家攤位前的客流量總是少得出奇。

明明賣的都是好東西,真可惜。

沈輕茗看了眼擺在攤位上,鮮嫩欲滴、水靈靈的瓜果蔬菜,又看了眼攤位後面,一臉冷漠的賣菜大嬸,心中有些好笑,臉上則不由自主地洋溢起了親切的笑容。

「大嬸,我又來啦。」

賣菜的大嬸卻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問候的話都不多說一句。

有這樣的待客姿態,明明賣的瓜果蔬菜都質量上佳卻生意稀少,也成了順理成章的事。

但少女卻全不在意,過去幾年來,她一直是在這家買菜,陪伴她度過無數個日日夜夜的青菜蘿蔔,都是出自這位賣菜大嬸之手。

真的特別好吃。

「大嬸,要兩捆小白菜、三斤胡蘿蔔、啊,還要兩頭蒜、一捆蔥……」

少女熟練地挑選著晚飯需要的食材,然後趁著大嬸上稱、算錢的時候,笑著說道:「大媽,好久沒見我,有沒有想我啊?」

賣菜大嬸楞了一下,沒說話,只慢慢地逐一算著菜錢。

沈輕茗也不介意,她早知道這位賣菜大嬸話不多,幾乎像個啞巴……但她賣的東西是真的可靠。據說這位大嬸本是城郊的農民,後來李家要在城郊蓋房,就買了她家大片農田,而開出的價格足夠一般農民十輩子衣食無憂。

生計無憂後,這位淳樸的農民卻閒不下來,依然勤勤懇懇地種地賣菜,只是因為家中田地少了,照顧起來就格外用心,質量也格外地好,而價格……因為衣食無憂,價格也定的格外良心。

某種意義上說,沈輕茗還是要感謝家族,若沒有李家在城郊買地,這城東菜市場又哪裡會有這樣一位良心菜農,為她幾年來不斷供應物美價廉的青菜蘿蔔?

「誒,好久沒來,我還真懷念你家的蘿蔔呢。前兩天我在家叫了城中區那個貴賓樓的招牌拌菜,貴得要死,說是原材料都由陸家精品農莊供應,但感覺口感還不如你家的呢。」

沈輕茗絮絮叨叨地說著,等賣菜大嬸算好了價錢後,本打算直接摸出幾塊靈石,就當是之前幾年的答謝,但想了想,還是按照算好的價格,將銅板遞了過去。

「謝啦大嬸,以後我還會常來的。」

拎好菜籃子,沈輕茗正要轉身走人,卻看到賣菜大嬸收錢的時候,手裡的錢袋子很有些眼熟……

上面繡著兩隻貓耳,一條貓尾巴。

沈輕茗差點絆倒自己。

我的天,這錢家的營銷能力也太可怕了吧,靈貓錢包居然已經普及到菜市場大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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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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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欺騙懵懂正太的無恥小矮人

2017年8月10日晚

看著滿桌的青菜蘿蔔,王九感到了深深的疑惑。

尤其是看到飯桌旁,穿著圍裙,持著炒勺的嬌小少女,正一臉興奮地做出邀功的表情,王九的疑惑就更深了。

「這是捉迷藏嗎?」

沈輕茗一愣:「什麼捉迷藏?」

王九說道:「晚飯前,你說是為了慶祝首批畫冊和符印售空,拿到獎勵分紅,要親自下廚做美食來感謝我,然而我並沒有看到美食,所以才問你這是不是一種捉迷藏的遊戲,需要我在家中將你藏好的美食找出來。」

沈輕茗抿著嘴唇,無力地垂下肩膀:「拜託你好歹試一下嘛,就算不吃胡蘿蔔,旁邊也有蒜蓉娃娃菜和熗炒土豆絲啊……雖然沒有什麼昂貴的食材,但我真的很認真在做了。」

王九說道:「所以你是在暗示我,尋找美食的線索,就藏在桌上這些盤子裡?」

沈輕茗生氣了:「你有完沒完啊!一個大男人比小姑娘還嬌氣!明明是劍靈卻還要挑食!趕緊吃,今天晚上就這些東西了,不吃就餓著去!」

說完,小姑娘就賭氣似的坐了下來,一手抓過一隻饅頭,一手捏著筷子夾起了一根小白菜。

王九有些困惑地坐在旁邊,他目前還沒有實體,自然用不著真的進食,只是待沈輕茗吃了一半,才說道:「根據主從契約的感官共享的結果來看,其實你也沒覺得這些東西有多好吃,而且還在後悔至少應該買兩塊肉。」

沈輕茗臉色一紅:「我,我是想要憶苦思甜一下嘛,所以只買了前幾年的家常菜,想著好好料理一番,做出一桌特別有紀念意義的飯菜,但我畢竟廚藝有限嘛……不過,至少食材的質量是真的很好的,至少比那天的大拌菜好多了,對吧!?」

王九說道:「上等農莊特供蔬菜,質量當然很好。」

沈輕茗說道:「哪有什麼上等農莊特供,就是菜市場大嬸賣的農家菜。」

「唔,所以你的意思是,菜市場大嬸的農家田,也可能擁有特供農莊的五行土和聚靈陣咯?」

「啊?」

王九問道:「你一直都沒吃出來嗎?這些蔬菜除了自身營養豐富之外,明顯被靈氣滋養過,雖然還稱不上什麼天才地寶,但一般人吃了,至少能改善體質、延年益壽,尤其對於風起境以下的修士來說,算是相當滋補的食物……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要縱容你吃青菜蘿蔔?」

沈輕茗俏目圓瞪,很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盤中的蔬菜,然後又看著王九。

「真的?」

王九說道:「不信的話,你可以進行詳細的成分分析,判斷其中的靈氣含量。」

「那,那倒是不用了,我相信你說的。只是……」沈輕茗皺起眉頭,「看來市井之中真的高人輩出啊,我一直以為那就是個普通的不愁吃住的富農大嬸,想不到她還有這樣的種菜手段。不過也真是可惜了,明明有特供的水準,賣得那麼便宜都沒人買。」

說到這裡,沈輕茗又感嘆:「而反過來說,明明就是幾張批量印製的圖畫,但只要我簽個字,畫個貓爪,就能以一塊靈石一張的不講道理的價格賣出去。至於那些真人畫冊和歌舞符印,加個限量版的名頭,再編上號碼,然後比較吉利的數字就居然要賣一兩百靈石,簡直像搶錢一樣,這商業真是高深莫測啊。」

——

吃完飯後,王九去繼續打磨劍世界,沈輕茗難得休假半日,既不用考慮偶像工作,也不用錘煉不動霸體,閒來無事,加上心情的確不錯,便要來了王九的傳訊靈石,準備調戲一下陸莘。

過去這些天來,兩人每次對話都以不歡而散告終,無論討論什麼話題,最後都會進入這樣的死循環:「你這女人實在不可理喻!」、「我真是腦子進水了才會和沈月娥的女兒說話!」……

老實說,沈輕茗依然還是對陸莘喜歡不起來,但這麼多次對話下來,卻也不可能再提起半分恨意,偶爾想起兩人的對話,還會有絲淡淡的笑意——吵架的時候火氣是很大了,但事後回想起來,陸莘那女人理屈詞窮,蠻不講理的樣子也真是好玩得很。

這一次呢,一定要好好想個話題,將那女人狠狠調戲一番,就當做飯後的甜點。

然而拿過靈石呼叫了一會兒,卻沒得到回應,顯示靈石沒在主人身邊……正當沈輕茗準備放下靈石的時候,手中靈石卻一陣閃爍,投影出畫面來。

畫面裡,沒有陸莘那張總是故意寫滿冷漠的臉,而是一個虎頭虎腦,正一臉好奇地看著傳訊靈石的小男孩。

沈輕茗楞了一下,低聲驚呼道:「無霜!?怎麼是你?」

這個一頭短髮,濃眉大眼的男孩,正是陸莘和李風雲的兒子,今年10歲的李無霜。

李無霜從靈石的投影中見到沈輕茗,也是一驚,睜大了眼睛,臉上不由地洋溢起笑容:「輕茗姐姐?!你是找娘嗎?她去給爹做點心了,我來找她玩,結果正好看到姐姐!好久不見了,你去哪裡了啊?!」

面對這個燦爛真誠的笑容,沈輕茗一時間只感到難以直視。

在李家大院裡,她和陸莘一向勢如水火,但陸莘的兒子,這個虎頭虎腦的小傢伙卻特別的可愛,和她的關係也相當融洽。

10歲以前,沈輕茗還在內門的時候,這小傢伙剛剛開始結束幼年期的藥浴灌頂,開始正式修行外功,整日裡跟在沈輕茗後面,輕茗姐姐輕茗姐姐地喊著,將這個刻苦勤奮的內門首席姐姐當作偶像來崇拜。他雖然出身顯赫,但性情真誠耿直,心無城府,實在是個讓任何人都討厭不起來的乖巧孩子。

無法直視對方的目光,沈輕茗只好微微偏過頭去,輕聲說道:「我一直在沈園。」

李無霜抬起頭來想了想:「是城東綠柳巷的沈園嗎?娘經常提起來,那邊好玩嗎?」

說著,小傢伙興奮地問道:「聽阿平說沈園的幻術特別厲害,有千靈幻境和洞玄秘府嗎?」

沈輕茗無奈地解釋道:「怎麼可能有呢,沈園只是一個普通的宅子而已,沒有什麼好玩的東西。」

李無霜不解地問道:「那輕茗姐姐你為什麼不回來住呢?我們大家都很想你。」

沈輕茗本想下意識說,陸莘那女人才不會想我,但是看著靈玉投影中,李無霜那真摯無邪的目光,傷人的氣話實在也是說不出口,唯有無奈地嘆口氣說道:「以後吧,我在沈園有些事情要忙,忙完以後就回去看看。」

「好啊!」李無霜開心地跳了起來,臉上的期待之意簡直要滿溢出來,「輕茗姐,我最近剛練成了疾風劍!」

「好厲害啊。」沈輕茗真心實意地感嘆,疾風劍雖然只是凡間劍法,較之追風劍還要遜色一個品階,但卻是凡間頂尖的劍法,以10歲稚齡練成此劍,其中凝結的心血卻令人動容。

李無霜卻有些不好意思:「也沒有好厲害,比起姐姐還是差了一點,比起爹爹就差的更多了。」

沈輕茗搖了搖頭:「我當初起步比你早了2年,加上女子發育較早,所以9歲練成疾風劍也不算什麼,並不能算是比你優秀。至於風雲……爹爹他天才橫溢,劍道天賦在整個相州大陸都首屈一指,咱們李家大院有誰能和他相提並論的?」

李無霜卻還是有些提不起精神:「娘說,我是爹的兒子,不能丟了他的臉面。」

沈輕茗有些氣惱:「你還是陸莘的兒子呢,她又是幾歲練成陸家入門的金蠶劍的?」

李無霜想了想:「我也不知道誒,娘跟我說她是7歲練成的,但有天晚上爹爹指導娘修行劍法的時候卻說『你11歲才練成金蠶劍,劍道上的天賦是不用說了……』」

「噗!」沈輕茗差點被口水嗆住。

李無霜訥訥地問:「姐姐,我說錯話了嗎?」

「沒有沒有!」沈輕茗連連搖頭,「無霜,你記得,修行上的事,只要自己盡了心,用了力,就不會丟任何人的臉。修行是條漫長的道路,最前面幾步領先人家一點,落後人家一點都無關緊要的,你看我從10歲開始就卡在風障前面,4年不得寸進,現在不也風起境中期了嗎?」

李無霜佩服地說道:「輕茗姐姐真厲害!」

「呃,你一定可以比我更厲害的。」沈輕茗安慰了一下,便打算結束對話,然而此時李無霜卻想起一事,開口問道。

「姐姐,爹的壽宴,你要來嗎?」

沈輕茗愣了一下,才想起李風雲是1967年8月17的生日,差不多也就是一週之後了。

50歲,對於一個排山境巔峰的修士來說,這樣的年紀可算得上八九點鐘的太陽,壽宴二字名不副實。但對於李家大院的掌舵人來說,這樣的整數日也的確值得慶祝一番。

「我……」

看著李無霜的期待目光,沈輕茗一時間竟不知如何作答,而就在此時,餘光瞥過,正好看到一隻造型奇特的錢袋子,擺在陸莘臥室的床榻上。

材質普普通通,也沒有任何神通法術。

但是表面上,卻繡著兩隻貓耳,一條貓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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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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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選擇困難症的完美解決方案

「誒,姐姐,你在意這只錢袋子嗎?」

李無霜好奇地沿著姐姐的目光看過去,立刻就找到了身後床榻上的靈貓錢袋。

小男孩一步躥到床前,興高采烈地捧起錢袋,來到傳訊靈石前面,炫耀似的說道:「這是娘專門托阿平去城中買來的,花了好多銀子呢。」

沈輕茗卻對銀子二字充耳不聞,只是直愣愣地看著那隻錢袋,看著錢袋上的兩隻貓耳,一條貓尾巴,腦海中的既視感如波濤洶湧。

李無霜又說道:「唉,可惜阿平還是懶了些,娘要他提前一點去排隊,買限量版,他卻偷懶只提前了半天,結果就只剩下這種普通版的了。不過還是很好看!貓耳朵,貓尾巴,我最喜歡貓了!」

沈輕茗卻感覺自己的表情像是要僵住了,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

直到李無霜關切地問道:「姐姐,你怎麼了?」

「我,我沒事……這只錢袋,是你娘的?」

「是啊。」李無霜點頭說道,「娘也很喜歡呢,一天到晚都不離身,奇怪了,她往常明明不喜歡貓,但卻很喜歡這只靈貓錢袋呢……要不是她說著袋子上的圖案繡的不夠周密,她要再修補一番,都根本不會從腰帶上解下來的。」

「這,這樣嗎。」沈輕茗腦子越來越亂。

「不過,娘也好奇怪,明明喜歡這只錢袋子,卻不允許別人說,一說就要發火。昨天連爹爹都被她吼了呢。」

「我明白了……」

沈輕茗低聲說著,沉默了一會兒,抬起頭來看著李無霜:「無霜,姐姐這裡還有點事,咱們過幾天再見。」

「誒?好啊。」李無霜有些遺憾,卻還是認真地點了頭,「我在家裡等你哦!」

——

關掉傳訊靈石後,沈輕茗仰躺在床上,頭腦一片空白。

偶爾,一些零碎的圖案和畫面會翻湧上來,比如那擺在雜亂的菜攤上,卻纖塵不染的錢袋子。比如那微微缺了幾針的貓耳朵,再比如……

「你在幹什麼呢?」

突然出現在腦海中的聲音,把沈輕茗嚇得直接從床上蹦了起來。

王九看著一臉驚魂未定的坐騎,考慮到她先前的詭異舉止——躺在床上發愣,頭腦一片空白,被人發現後驚駭萬狀——頓時皺起眉頭問道:「你……不會是尿床了吧?」

「你才尿床!」沈輕茗當即憤怒起來。

王九說道:「早跟你說了要常備水罐子……」

「不許提水罐子!你煩死了!」

「如果你是因為害羞而氣惱,那麼大可不必,依照主從契約……」

「煩死了煩死了煩死了!」

王九的一番體貼遭到如此暴力對待,頓時聯想起先前陸莘所說的,關於沈輕茗是如何頑劣的話題,心中倒也很有些共鳴。

但王九卻完全不會氣惱,畢竟,十三四歲的小孩子,正是三觀叛逆,舉世皆敵的時候,有些暴躁,有些不可理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若是和小孩子認真計較,反倒是大人失了氣量。

何況王九回憶自己當年,也曾一度叛逆荒唐過。

十三歲的時候,他在門派大比中一舉奪魁,被掌門看中收為關門弟子,並以出眾的天資才華,劍道造詣成為了門派首席。然而師父卻說,他什麼都好,唯獨身上少了人味。修士修仙,雖是超越凡俗,卻不能失了人之本性。所謂仙,人在山中是為仙。無論如何修行,風起雲湧乃至地裂天崩,但修士的本性終歸還是要落回到人身上,若是全然失了人的味道,修士和其他山精野怪又有何區別?

那一年,王九第一次被他人的言語打動,開始認真考慮自己的劍道,自己的仙道,以及自己的未來,一度陷入迷茫。

還好,王九的叛逆期度過得特別快,十六歲的那年夏天,他在與師父切磋時,以新領悟的劍法出其不意地打敗了自家師父,面對那張錯愕萬分的臉,王九剎那間領悟到了一個真理。

師父雖然是一片好心,但這麼弱小的人所說的話,怎麼能當真呢?

對於劍道,他根本一無所知嘛!

再之後,王九就終於認清了自己的道路——他本就不該為人,而應為劍。所謂人味,只是沾染在身上的塵埃,若是要修行到劍道仙道的最高境界,就要將這些塵埃全部拂拭下去,纖塵不染。

再之後,他遊歷九州,劍試天下,修為與日俱增,直至成為無名劍神,又轉生為天外神劍。

回頭再看當年,若是叛逆時期真的任由自己荒唐墮落下去,和那些滿身塵埃的人類一樣,熱衷於權謀美色,熱衷於所謂人間親情……等魔皇降世,九州淪陷的時候,他大概就只能抱著什麼荷玥仙子在大難臨頭時瑟瑟發抖了。

不過,作為一個過來人,王九還是對叛逆期有著很大的寬容——連自己這等天才橫溢,智商指數為9的人都一度叛逆了幾年時間,這智商指數隻有3.3的笨蛋,叛逆到50歲也情有可原。

反正天外神劍萬劫不滅,區區50載,完全是彈指一揮間。

想到這裡,王九便當什麼也沒發生過,準備轉身離開,卻被沈輕茗低聲叫住了。

「阿九,過幾天就是爹的生日了,你說,我要不要去啊?」

王九說道:「去啊。」

沈輕茗說道:「但是……感覺好尷尬啊,我都好幾年沒去過李家大院了。而且這次他們又沒邀請我,我若是貿然去了,會被人笑死的吧。還有陸莘……」

「那就別去了。」

「可是,畢竟那是爹的50壽宴啊,我若是不去,好像真的是和家裡鬧翻了一樣……好吧,雖然之前的確是有鬧翻過,我連姓氏都給改了。但實際上,畢竟也沒有那麼嚴重嘛。另外雖然他們是沒有邀請我,但我參加親爹的壽宴還要人邀請,那其實才更奇怪吧……」

「那就去啊。」

「可是我該怎麼去啊,直接過去,闖入李家大院的大門,給人感覺好厚臉皮啊,明明之前才一副和家族恩斷義絕的樣子……」

「那就別去了。」

「但不去的話就真的變成恩斷義絕了啊。或者我寫信寄禮物?不行不行,明明人就在青雲城,卻不親臨到場,而是寫信寄禮物,這樣更奇怪啊!」

「那就去啊。」

「去了的話,我甚至都不知道該怎麼和陸莘打招呼!喊她娘嗎?我怕是連她自己都要噁心反胃!」

「那就別去了。」

「不去……可是我都和無霜約好了啊。」

「那就去吧。」

沈輕茗終於忍不住了,拍桌怒道:「……你是只會循環這兩句話麼?!」

王九聳聳肩:「這叫做人肉銅板。」

「人肉銅板?那是什麼?」

王九解釋道:「當一個人面臨兩難的抉擇時,通常會求助於投擲銅板,以正反面確定決策。而我要做的就是扮演這枚銅板的角色,宛如銅板被投擲到空中飛速旋轉的模樣,不斷將正反兩面的決策呈現給你。在這種壓迫式的建議方式下,你最終總會做出決定,並且不會感到自己被人敷衍。綜合來說,是一種飽含細膩體貼的糾結應對策略。」

「……好煩啊,明明知道你是胡說八道,但硬是不知該怎麼反駁!」

王九問:「那你到底去不去?」

「不知道!」

「那就去吧。」

「別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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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愛情妙不可言

2017年8月10日晚

關於是否參加李風雲50壽宴的問題,到底也沒能爭論出一個結果。

王九對於人肉銅板的失效並不感到意外。

再靈妙的丹藥,對於病入膏肓的人來說也是於事無補。

儘管人肉銅板的確是有效解決糾結問題的靈藥,可是如果拋擲銅板的如果是個女人,那麼就算拋出了結果,也嘗嘗會以「三局兩勝」、「五局三勝」、「這麼鄭重的事情豈能兒戲」之類的理由,將問題繼續糾結到海枯石爛。

糾結,實在是某些女人的天性。

而沈輕茗雖然年滿14了都還發育欠佳,甚至遠遜於13歲的李朝露,但畢竟從第一性徵來看,還算是貨真價實的女人,那麼有糾結症狀也是理所當然的。

反正無論她有多糾結,隨著時間推移,最終都會做出判斷,比如持續糾結到17日凌晨,那就等於自動放棄出席壽宴了。

——

另一邊,在一番吵鬧之後,沈輕茗感覺自己真是連糾結的力氣都沒有了,仰躺在床上,低著眼睛看床前的王九,半晌都不想說話。

過了很久,當王九忽然想到一個料理創意,準備去廚房實踐的時候,沈輕茗開口說道。

「你知道嗎,這麼多年來,一直低價賣給我優質蔬菜的大嬸……其實就是陸莘。」

「是她?」

「是吧,你也很吃驚吧?我剛剛意識到的時候,感覺腦子裡像是被人引爆了神識一樣……當然,我其實也不敢說有十成十的把握。但是有些事情用巧合沒法解釋!我昨天去買菜的時候,那個賣菜大嬸用的錢袋子,和陸莘臥室裡那隻一模一樣,就連圖案的瑕疵都絲毫不差!而且,而且你也說了,那菜攤上的瓜果蔬菜,根本就是大家族的農莊特供的產品,營養價值完全不同,哦哦還有,我昨天買菜的時候還看到李立那幾個僕人,他們沒事跑來城東菜市場幹什麼?」

王九卻眉頭緊皺:「居然是她……這樣一來,我對她的評價倒是要有所改變了,原先我還以為她是對你一片真摯卻不懂得表達,現在看來,或許她是真的對你心存惡念。」

沈輕茗頓時睜大眼睛:「怎麼會?她明明就是一片苦心啊!」

「一片苦心?」王九無法理解,「怎麼解釋?」

沈輕茗說道:「很簡單啊,她因為看我無法突破風障,便打算通過嚴苛的待遇來激勵我加倍努力,憑藉毅力戰勝天資的不足。但是另一方面,鍛體期到破風障期間的修行,需要我有充足的營養供應,所以她就易容改裝,專門跑到平民菜市場賣給我優質蔬菜。這肯定是一片苦心啊。」

王九說道:「這解釋不通,如果是打算在不暴露戰術的前提下,保障你的飲食營養供應,為什麼不賣給你廉價豬牛羊肉,不賣給你廉價的雞蛋牛奶,而偏偏選了胡蘿蔔?」

沈輕茗解釋道:「因為她需要我生活在一個相對艱苦的環境裡,維繫向上拚搏的動力啊。」

「用胡蘿蔔?你不覺得這是本末倒置了嗎,我更傾向於將其理解為一種侮辱。比如,在一個人身中劇毒的時候,將唯一的解藥摻在屎裡,再把屎體貼地送到那人身邊……」

「你對胡蘿蔔到底有多大仇啊!?」沈輕茗怒道,「而且就算青菜胡蘿蔔真有不妥當的地方,也不是她故意的啊!她本來就不擅長做這種事嘛。她可是青雲陸家的千金大小姐啊!剛嫁到李家的時候就連煮雞蛋都不會,做西紅柿雞蛋湯會把整顆西紅柿丟進鍋,雞蛋殼都剝不乾淨……這樣的人怎麼可能那麼八面玲瓏,面面俱到,有些地方出了差池是很正常的啊,並不影響她的真情實意,你怎麼就看不到呢!?」

王九說道:「所以,你認為她對你沒有任何惡意?哪怕她和你的親娘曾經是情敵,她也不會遷怒到你身上?」

「……陸莘並不是那麼小肚雞腸的人啊,她雖然身上好多亂七八糟的毛病,但做人是很坦蕩的。和我娘的恩怨,不可能持續到我身上吧,那樣只會顯得她更低人一等。」

王九沉默了一會兒:「那麼問題就來了,既然你這麼喜歡陸莘,為什麼還因為不想見她,而糾結於要不要參加李風雲的壽宴?」

沈輕茗聞言一驚,繼而張口結舌,半晌之後才說出話來:「誰誰誰誰喜歡陸莘了!?我,我怎麼可能會喜歡她!那女人最壞了好麼!」

說到這裡,就連她自己都覺得這話自相矛盾,簡直不成人言,小臉霎時間就漲紅了。

「夠了,我不想和你說話了!我要睡覺了,要休息了!」

——

王九看著小姑娘將棉被用力拉到頭上,將小小的身子完全裹住,活像是只生煎包一樣。但人在被子裡卻心臟砰砰亂跳,思緒也一片混亂,高度活躍。

王九想了想,感覺這樣的姿勢完全不利於睡眠,紊亂的心緒更是睡眠大忌。讓她繼續這麼糾結下去,多半是要以失眠告終,嚴重影響第二天一早的訓練。而對於她這種天賦資質都比較有限的坐騎而言,浪費時間實在是不可承受之重。

於是王九便順勢將劍世界內新鑄成的一口憾神鐘之用力敲了下去。

一道蕩漾在神識領域的波紋,剎那間在劍世界內綻放開來,而後沿著主從契約的通道直接轟擊在沈輕茗的神識上。

剛剛風起境中期的小姑娘自然禁受不起天外神劍的劍世界打擊,一聲不吭就昏睡了下去。

到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沈輕茗已經連昨晚上在糾結什麼都完全記不清楚了,懵懵懂懂地洗漱更衣後,總覺得腦子裡似乎存著什麼沒有消化完全的東西,但一時間卻又摸不著頭緒,令人分外憋悶。

王九見到這副表情,關切地說道:「五穀輪迴不暢的話,可以嘗試早起喝一杯涼水……」

「……謝謝,但是在修仙世界裡的女性是不需要五穀輪迴的!」

王九驚道:「誒,你和月鳴說的一樣,難道真是如此?」

沈輕茗沒再理會他,整理好了體內真元和氣血後,便開始一板一眼地做起了晨練。

以她如今的實力,在風起境中期裡,差不多算是頂尖水準,不動霸體的肉身加成之強悍,堪稱是匪夷所思,如今她修行不過數月,舉手抬足間的力道就比以前勝過十倍不止,演練套路的時候,就連沈園校場這受過陣法加持的場地都有些禁受不起,每每被震得地動山搖,牆邊古樹枝葉沙沙搖簇。

少女一邊操練著不動霸體的第三式,一邊卻感到有些心不在焉,心思總是被腦海中那塊混沌之處牽扯著,練了一會兒,自覺效率低下,就連汗水都沒出幾滴,便不再強練,而是蹙著眉頭問道:「阿九,我總感覺自己好像忘了什麼重要的事。」

王九也隨之皺起眉頭,聯想到少女清晨起床時的異狀,以及練了半晌卻沒出幾滴汗的情況,順勢做出猜測:「你……不會是尿床了吧?」

「你才……」沈輕茗下意識便要怒火中燒,但瞬間頭腦中彷彿有一盆冰水當頭澆落下來,「我,我想起來了。」

王九歎息:「早說過讓你睡前做好準備,至不濟也要備好水罐,結果你現在才想起來?」

「不是你說的那回事啊!我是說……」沈輕茗說著,吞嚥了一下,「我想起來了,我昨晚已經決定了,我要回李家大院,參加我爹的壽宴。」

王九說道:「哦,所以你看,人肉銅板對於治療糾結症還是有效的。」

「……」沈輕茗緊抿著嘴唇,才忍著沒有把粗話說出口,「總之,17日那天我會光明正大回到李家大院給爹慶賀生日,然後……也向家裡的所有人賠禮道歉。雖然之前的一切都源於誤會,但這份誤會裡也有我的責任。至於陸莘,她怎麼想怎麼做,我不知道也不想管,我自己做錯了的事情,一定要認下來。」

說完這番話,少女如釋重負地吐了口氣,抬頭問道:「阿九,你覺得呢。」

王九說道:「勇於承擔自己的責任,是一個人邁向成熟的標誌,我認為你的選擇非常明智。」

「哈,謝謝。」說完,沈輕茗渾身放鬆,忽然想到一事,「說來,好奇怪啊,我昨天晚上,在被子裡下定決心以後,明明是心情激動的想要喊出來,卻忽然感覺腦子一沉,就睡得人事不知了……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唔,你聽說過憾神鐘嗎?」

「沒有誒,怎麼了嗎?」

「那我就很難為你解釋昨晚發生在你身上的現象和原理了。」

「算了,我也不感興趣。」沈輕茗心情開朗,也不糾結於小節,又問,「你說我參加這種家宴,帶什麼禮物比較好?」

王九說道:「根據我對人類的瞭解,一般五十歲左右的父母,普遍比較期待抱孫子或者抱孫女,我認為你可以從這方面入手。」

「……問你這種問題,我自己都懷疑自己的智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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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for pandaria!

時間倒退回1天前

2017年8月10日傍晚

李家大院,兩位衣著華貴的女子在內院小徑上肩並肩踱著步子,其中一人身材高挑,眉目妖嬈,旁邊一人卻嬌小玲瓏,雖然刻意作了端莊典雅的裝扮,令氣質顯得格外成熟……可一旦她臉上洋溢起笑容,就總給人一種青春活力的少女感覺。

「嫣姐,今天真是多謝你幫忙了。那個金烏炙冰蠶,我之前怎麼都把控不好火候,總是不留神就將冰蠶花烤焦掉,要麼就是火力不能快速注入冰蠶花,拖得時間久了,讓花朵融化掉了……那次我忙活了整整一晚都做不成一例,真是讓人心灰意冷。感覺明明可以做到的,偏偏我神識修為著實欠缺,控不好金烏火,最後還要麻煩嫣姐你來幫忙,真是慚愧。」

趙嫣搖頭說道:「也是虧得妹妹有心,居然將文人異想天開的仙家百宴真的嘗試做了出來,那金烏炙冰蠶,分明只是小說家的臆想,你卻當真了。」

陸莘笑道:「雖然的確是小說裡的菜式,卻是三生石先生的小說哦。」

趙嫣驚訝道:「那個沈城的大作家?」

陸莘笑容更加洋溢:「就是他咯,這道金烏炙冰蠶,就是出自他最新出版的《妙廚百花緣》。這個作者雖然專注言情小說,但一向以細節考究著稱,尤其是與仙道相關的細節,往往在看似異想天開的設計中,隱藏著切實可行的內容。很多人都懷疑那個三生石要麼就是位境界高深的大修士,要麼就是聘請了高人為他作顧問。」

趙嫣失笑:「想不到你還是他的忠實讀者。」

「在你面前,我是忠實讀者。若是經綸在場,我就只能作三生石的忠實反對者了。他最討厭的作者就是三生石先生。」

趙嫣毫不客氣地說道:「因為他從來都沒寫出過比人家更暢銷的作品,羨慕嫉妒恨罷了。」

「經綸不寫小說,專長學術著作,難免曲高和寡嘛。」

趙嫣說道:「之前又不是沒寫過,文青又矯情,撲得慘不忍睹,才不得不改行寫學術著作。」

面對這些確鑿無疑的事實,陸莘沉吟良久也找不到能反駁的話,只好放棄了挽回好友尊嚴的努力,轉移話題道:「三生石先生的新作真是了不起,除了金烏炙冰蠶外,還有幾道仙家百宴裡的菜式,乍一看異想天開,但細想的話卻覺得大有深意……這次風雲的五十壽宴,我打算做幾道來招待家人,到時可能還要嫣姐幫忙。」

「這種家宴,不用說我也要幫忙,哪有讓你一個人張羅的道理。」

兩人一邊談笑著,一邊向著陸莘的臥室行去。

到門前時,陸莘一眼看到房中有個虎頭虎腦的小傢伙,正坐在桌前搖頭晃腦。

「無霜,功課做完了嗎?」

李無霜立刻站直身體,雙手併攏於體側,認真答道:「做完了,請娘親檢查。」

陸莘伸手在無霜額頭上一按,頓時他渾身氣血運行就都納入了陸莘的神識感知範圍內,小傢伙的修行程度一目瞭然。

一如預期,這個繼承了陸莘的資質與李鳳雲的性情的小傢伙,修行進度永遠都不會讓人失望,卻也不會給人驚喜。

「不錯。」陸莘輕聲肯定了李無霜的努力,又說道,「好了,娘有客人,今天你先自己去玩吧。」

「好!」李無霜點點頭,便乖巧地準備出門,走到門口時才想起一件事,連忙回過頭來問道,「娘,爹生日的時候,輕茗姐姐要是回來了,我可以和她一起玩嗎。」

「可……」陸莘下意識的話還沒說完,杏眼就瞪得老大,「你說什麼!?」

李無霜被嚇了一跳:「我,我好久沒和輕茗姐姐見面,想和她一起玩……不行嗎?」

陸莘快步走到兒子身前,微微俯下身,按著他的肩膀:「你說,你爹生日的時候,她要來?!」

李無霜仰著頭,說道:「我也不確定,我問她要不要來,她雖然沒有當時答應,但和我說了,幾天後見。」

「你問她……」陸莘回過頭,正看到桌上那個明顯用過的傳訊靈石,腦海中霎時間便將先前發生的事情補全。

「天吶,你怎麼能……」

然而陸莘責備李無霜的話還沒說完,旁邊趙嫣就忍不住問:「等等,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風雲的壽宴,你沒邀請過輕茗?」

「這個……」陸莘頓時語塞,按著李無霜肩膀的雙手,也鬆了開來。

趙嫣先是笑著讓李無霜出門去自己玩,待屋裡只剩下她們兩人後,便立刻追問道:「天吶我的妹妹,你是怎麼想的啊!?這種家宴,你居然不邀請輕茗,還要無霜開口?」

陸莘頓時低下頭,縮著肩膀:「我,我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說嘛。」

「這有什麼難的,照實說嘛,告訴她,風雲的五十壽宴要在風雲樓舉辦,全家人都會到場,希望她也能來。」

「哪有那麼容易開口啊!而且萬一她真的來了該怎麼辦?」

趙嫣瞪大眼睛:「什麼叫萬一真的來了怎麼辦,難道你不想讓她來嗎?!」

陸莘哼了一聲,說道:「當然不想,她可是那個女人的孩子!」

「你不要總是拿這一個理由來騙自己!」趙嫣毫不客氣地戳破,「你們倆不是早就解開誤會了嗎,前段時間也一直都在用靈石對話……難道又出了什麼岔子?」

陸莘解釋道:「沒有出什麼問題,我只是覺得,剛剛通過幾次話,就突然要見面,似乎有點太快了……我還沒做好準備。」

「這又不是相親娶妻!要什麼準備,而且當初沈月娥去世後,李風雲向你求婚,你不是立刻就答應了嗎!」

陸莘說道:「因為之前我苦追了他好多年,還經常在夢裡見到他丟下沈月娥向我求婚,所以那個時候已經有了充足的心理準備。」

「……」趙嫣手捂著臉,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陸莘頭越垂越低,臉頰也微微漲紅:「好吧,其實我是怕真的見面以後,一個不小心又鬧出什麼問題來。我的確是還沒學會怎麼和那丫頭正常相處。之前幾次對話,總是莫名其妙就吵起架來。這次家宴,不光大院裡的親戚,就連靈山城、連天城的分家也都會來人,萬一讓其他人看到了……」

趙嫣想了想:「這個擔憂倒是不無道理,唉,你們這對彆扭的母女啊……」

陸莘抗議:「才不是什麼母女。」

「嗯,從身高上看比較像是姐妹。」

「嫣姐?!」

趙嫣忍著笑,說道:「既然擔心,那就認真準備起來。雖然輕茗那彆扭丫頭,也未必一定就會來,但還是把輕茗來了以後可能遇到的情況,以及你要如何應對,全都考慮清楚。就當是家中來了貴客一樣,你不是最擅長這種接待的嗎?先前青蓮書院的使者來訪,也是你主持接待的,效果很不錯啊。所以就認真發揮你的特長嘛,輕茗那丫頭,還能比青蓮使者更難纏嗎。而且,有什麼問題,我都會幫你的。」

陸莘聞言,承認趙嫣說得確實很有道理,便輕輕點了點頭,強迫自己進入工作思維,很快便陷入沉思,面色也端莊起來。

沉默很久後,陸莘開口說道:「嫣姐,若是要接待輕茗,我應該塑造一個自然而然的氛圍,還是塑造一個相對莊重的氛圍?」

「自然而然更好些,不要讓她覺得自己是客人,而應該是家人。」

「唔,那麼具體來說呢,怎麼才能更顯自然,比如門口應該安排幾個僕人?按照日常的標準應該是兩人,但她兩年前離家出走的時候,大院的定例是4人,後來覺得冗餘才減了兩人。但她這次回家若是看到僕人少了,會不會覺得是我故意看不起她?」

「……那就安排4個人好了。」

陸莘說道:「那麼其餘各處的安排也都是按照兩年前的規矩嗎?但是她會不會覺得兩年過去,大院卻完全沒有變化,有些太刻意了?彷彿是在諷刺她?」

「……」

陸莘又問:「此外,見面以後,我該怎麼和她打招呼?假設她不主動和我打招呼的話,我需要主動向她打招呼嗎?」

「……」

「此外,壽宴上應該準備哪些飯菜?考慮到她這兩年的飲食習慣……」

趙嫣渾身無力:「妹妹,我還有點急事,先走一步。」

——

2017年8月15日,壽宴前的第2天。

趙嫣看著面前嬌小玲瓏的女子,看著那張精緻的臉蛋上,淡淡的黑眼圈,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我的妹妹,你這是怎麼回事?!」

陸莘抬起頭來,笑了笑:「沒什麼,最近睡得少了些。」

「覆雨境的修士,睡得少些就能染上黑眼圈?你……你不會是從那天晚上到現在就沒睡過吧?!」

陸莘輕聲嘆道:「準備工作還沒妥當,哪有時間睡覺。」

「……就是一個簡單的家宴,你要做多少準備工作啊?」

「哦,其他的事情我沒怎麼管,已經讓李平去想了,這幾天我主要還是在考慮輕茗的事情。嫣姐,你說晚宴的時候,我應該戴哪串手鏈?」

「你,你可真的是個跟風雲一模一樣的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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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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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孝感天下

2017年8月17日清晨

沈輕茗欲哭無淚地看著水鏡之中,掛在自己臉上的兩個黑眼圈。

在少女身後,王九一臉看智障的表情,關注著自家坐騎的身心健康。

片刻後,沈輕茗一臉迷茫,轉頭問道:「阿九,怎麼辦?」

王九歎息:「說真的,我也算得上身經百戰,見得多了。當年和九仙尊同行,九州大陸哪個戰場我沒去過?大魔神皇何等不可一世,我和他談笑風生。但是像你這麼笨的,真的不多見,坐擁第二重天的不動霸體,硬生生熬夜熬出黑眼圈,怕是沈開山都要被你的壯舉震驚了……」

沈輕茗委屈道:「沒辦法,緊張失眠嘛。」

「從11日一直失眠到現在?」

「因為我從下定決心要回家以後,就一直興奮緊張嘛,這畢竟是件大事,不可能無動於衷的吧。」沈輕茗努力為自己的愚蠢尋找藉口,「每次躺在床上,腦海裡都不由浮現出李家大院的人和事,然後就覺得渾身的氣血都不聽使喚,有時候是開心,更多是羞愧嘛,有點怕被人罵,但也有點期待自己能理直氣壯地反駁回去……總之心情很複雜,你這種劍靈是不會懂的。」

王九說道:「我相信就算是人類,也不可能理解你這種接連失眠一週的蠢事。」

「……沒辦法嘛,誰讓我智商指數隻有3.3啊!」沈輕茗自暴自棄,「現在的問題是,怎麼辦啊?」

王九考慮了一下:「考慮到你現在的偶像身份,不妨用這個偶像套裝——以前九州時代的偶像團體們外出時不願被人認出來,就是靠偶像套裝。」

說著,王九用幻劍術為沈輕茗展示了他所說的偶像套裝,一副由黑水晶片磨製而成的超大墨鏡,一副純色口罩,一條足以遮住頭髮、耳朵和胸口肩膀的頭巾。

沈輕茗頓時就瞪大眼睛:「這條頭巾是怎麼回事!?」

王九說道:「抱歉,這是以前青州的爆裂門的偶像頭巾,好像不太適合用在此處,我給你換一個。」

言畢換了頂毛線帽出來。

「這樣就可以了,把這三件套穿戴好,再來一雙增高鞋,保證就算你娘也認不出你。」

「……然後我就被護院們當成陌生入侵者打出家門嗎!」沈輕茗氣道,「給我點靠譜的建議好不好啊!我只是想問問你有沒有合適的化妝技巧。」

「化妝?」王九莫名其妙,「為什麼會想起問我這個,我又不懂化妝。」

「胡說,你明明告訴過陸莘皮膚和髮質保養的技巧!我聽見了的!就在前天晚上,陸莘問你美白秘方!你足足給她介紹了半個時辰!」

王九說道:「哦,那些問題我只是照搬趙月鳴和商斕妃那兩個老朋友的說法而已——老實說我根本不想知道這些沒用的知識,但趙月鳴說如果我能記住這些,等大戰結束以後她就送我一副九州最頂尖的劍鞘,可惜最後她和商斕妃都沒堅持下來……總之,她們從來沒有熬出過黑眼圈,所以我也不知道該怎麼應對你的問題。」

頓了下,王九又說:「如果一定要說的話,我認為針對你的情況而言,根治黑眼圈的最有效方法還是提高智商水平。」

「算了我不問你了!今天晚上我就這麼本色出行了,誰愛說什麼就說什麼去吧!」

——

帶著一絲自暴自棄的心情,沈輕茗頂著兩個黑眼圈,於傍晚時分來到了城中李家大院的院門口。

地處繁華的李家大院門前,此時空無一人,安靜得近乎詭異,偶有僕人從旁側小門出入,也都是輕聲細語,面容端莊,全然不似要大辦盛宴的喜慶模樣。

沈輕茗卻輕笑著嘆了口氣:「還是老樣子呢。」

與城裡其他富家豪族的頭臉人物過壽不同,李家的掌舵人李風雲的壽宴,從來沒有大張旗鼓地操辦過。一般的生日,他只和妻子兒子湊成一桌,吃上兩碗壽麵,說上幾句場面話也就罷了。如40、45這樣的整數年,才會將大院內的所有人都湊在一起,熱熱鬧鬧地過一晚上。

對李風雲而言,將寶貴的時間浪費在慶祝生日上面,簡直是不可理喻,劍道無涯而人生有涯,分分秒秒都不應浪費,所以這種為了適應所謂社會傳統而不得不為之的公共社交活動,對他來說就格外難耐。所以每當生日臨近,李風雲的心情就會特別差,而這個時候的李家大院,氛圍也會隨之凝重。

不由得,沈輕茗便回想起了在大院裡生活的許多點滴故事。

「你知道嗎,爹45歲壽宴的時候,因為不耐煩應酬,提議直接做個傀儡假人代他出席壽宴,以騰出時間推演劍法。當時娘……哦不陸莘的臉色陰沉得嚇人,好像連金烏火都隔空凝結出來。也不知今晚又會怎樣,陸莘打算怎麼勸他出席壽宴。」

話剛說完,沈輕茗才想起來,那個時常陪伴在自己身邊的劍靈,今天並沒有站在她旁邊。

事實上,來之前,王九的確問過她,要不要他陪著。但沈輕茗卻回答說這完全是她自己的事情,她一個人解決就夠了,不需要其他人插手幫忙。

「哈哈,臨行前那番大話說得慷慨激昂,結果一扭頭就又開始習慣性地依賴他……沈輕茗啊沈輕茗,你也該成熟一點了吧。」

說著,少女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頰,然後努力回憶起這段時間來,她作為新晉偶像在諸多繪畫大師面前展示靈貓姿態,用以繪製靈貓畫冊的情景,片刻後,她就感到類似羞恥心之類的情緒全然從腦海中消失掉了,一時間竟有些心如止水的意境。

哈,有什麼好緊張的呢,這裡,畢竟是自己的家啊。

一邊想著,少女一邊鼓起勇氣來到院門前,輕輕拉起了門環……

卻遲遲沒有更多一分的勇氣,將門環扣下去。

對於一個兩年前悄然離開大院,搬進沈園的叛逆少女來說,重回家門需要的力量,比預期得稍稍多了那麼一點點。

沈輕茗,加油,這沒什麼難的,你一定能做到。

就在沈輕茗閉目吸氣,靜靜地為自己積累勇氣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在耳旁傳來。

「你在這兒傻站著幹什麼呢?」

下一刻,她手中的門環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住,重重地向下扣去。

砰,砰。

宛如戰鼓,敲響了沈輕茗回家的序曲。

——

門環被扣響後,李家大院的兩扇院門便安靜地向內敞開。兩名相貌端莊的女僕,恭敬地守候在門前……然後困惑不已地看著空空如也的大門口。

與此同時,街角拐彎處,沈輕茗躲在牆後,氣喘吁吁,驚魂未定。

半晌,她緩緩回過神來,感覺一度飛到天邊的三魂六魄總算是回歸體內……而後她羞怒不已地低聲吼道。

「王九!?」

身旁,以幻劍術化出劍靈本相的王九,正以關愛殘障人士的目光,溫柔體貼地看著自己的坐騎。

「雖然我能理解你年齡尚幼,比較貪玩,但我實在不認為現在是和你家女僕玩捉迷藏的好時機。」

「沒人在玩捉迷藏!」沈輕茗咬牙切齒:「你來幹什麼!?不是叫你不要來麼!」

王九說道:「你之前是說,這次回家參加壽宴,你一個人就能搞定,不需要我插手。但顯而易見,你一個人根本搞不定,那麼作為你的主人,我有義務提供必要的支持。」

「……你怎麼知道我搞不定?」少女沒好氣地反問。

王九說道:「那好,我提個簡單的問題,你來參加親爹的壽宴,那麼生日禮物呢。」

沈輕茗聞言一愣:「生日禮物?」

「是啊,你準備了嗎?」

沈輕茗默然。

之前幾天,一直糾結於和陸莘見面的情形,還真的完全都沒考慮過參加壽宴需要準備什麼!

王九笑道:「好在我已經替你備好了。」

說著,他摸出一隻簡陋的餐盒,遞給沈輕茗:「待會兒就把這個送給李風雲。」

沈輕茗狐疑地接過餐盒,然後打開一看,只見裡面整整齊齊地擺著六隻外觀樸素的小點心。

「這是什麼?」

王九解釋說:「親生女兒為了表達對父親的尊敬與愛意,親手製作的家庭點心。放心,為了體現真實性,我是嚴格參考了你的真實廚藝來製作的,既沒有採用太過複雜的食譜,也沒有使用過於昂貴的食材。製作過程中還原汁原味地保留了你的個人特色。」

沈輕茗問:「我的個人特色?」

「左邊那兩隻。」王九伸手指了一下,「我把鹽和糖弄反了。」

「你的個人特色才是鹽糖不分!」

王九進一步解釋道:「事實上這種低級失誤,更能體現製作者在為長輩慶賀生日時,努力克服廚藝生疏的笨拙與緊張。另一方面,作為生日禮物,這些點心的口味並不重要,其中凝結的心意才更重要。」

「我才不需要這種鹽糖不分的心意!」

「好吧,隨你。」

見沈輕茗對這些細節工夫不感興趣,王九也就不再解釋其餘四隻點心裡的機關,期待李風雲親自體會了。

「除了生日禮物之外,還有幾個問題……」

王九的話沒說完,沈輕茗已經長長嘆了口氣:「行了別說了,跟我一起來吧。」

說著,她拉過王九,再次站到了大院門前。

而這一次,沈輕茗發現自己已經半點都不會緊張了。

咚、咚。

扣動門環的輕響是如此自然,少女甚至能清楚地感受到手腕翻動時,肌肉收縮的流暢感。

……雖然有些不好意思,更不可能說出來承認,但是,有這個傢伙在身邊的感覺,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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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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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3章 蓄力自爆陸千金

與此同時,風雲樓內,壽宴會場,來自大院內外的客人已經開始陸續到場,將氣氛一步步推得火熱。

風雲樓的大廳遠比外面看上去來得寬敞,足以容納千人規模的盛宴。不過這種私密家宴,只在正中的位置擺了三張圓桌,每桌只設置十幾個席位。正中的圓桌設給李氏家族的長輩,也就是與李天涯同輩的兄弟姐妹們——如今他們大多已經退居二線,不再主持家族工作。旁邊一桌設給李氏家族的中堅力量,包括一臉不情願到場,被陸莘用強力膠水強逼著按死在主位上的李風雲,他的兄弟李空城、李靖等中生代的主力,他們各自的妻子,以及靈山城、連天城等分家的掌舵人。最後一桌則是與沈輕茗同輩的年輕一代,包括李新宇、李朝露、李無霜,以及分家的年輕子弟。

距離壽宴開始不到半個時辰,三張桌上已陸續有過半的人到場就坐。場中,一襲盛裝的大院當家主母陸莘,帶著溫和雍容的笑容在桌間遊走,代替那個完全不通人情世故的夫君,以圓熟老辣的周到禮節與李家的長輩親友們談笑風生,控制著場面與節奏。

幾圈下來,到場賓客,無分大院內外,男女老少,皆有如沐春風的舒爽。那位身材嬌小玲瓏的女子,總能在三兩句話之間,就將一顆蜜糖放入人的心窩裡。

而陸莘遊走場中,仍顯得遊刃有餘——如趙嫣所說,這的確是她的長項。

然而熟悉她的親近之人,卻能從細節之中看出幾分異樣。比起平常時候的陸莘,現在的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悄悄的,大院三房的趙嫣走了過來,輕聲問道:「沒事吧,要不要休息一下?」

陸莘搖頭:「沒事,上午喝過醒腦茶,不怎麼覺得累。只是……輕茗怎麼還沒來?」

趙嫣說道:「本來她也沒有明確說過要來。那孩子性格和你一樣彆扭,想不開的話或許就不來了……你這當家主母不要糾結太多,先把眼前這些客人招待好才是正事。」

陸莘有些沒好氣地說道:「我這當家主母已經做得夠多了,飯菜也備好了,招呼也打過了,這幫人自己坐下吃喝聊天就是了,還有什麼可招待的?」

正說著,只見樓外走來一位年輕的家僕,呼吸微促,面色緊張,快步沿著邊角向她走來。

陸莘當即就感到心跳快了幾拍。

來人是她在大院內的左膀右臂,全程參與張羅壽宴的二管家李平。而他雖然不怎麼成器,好歹也跟著自己見識過世面,尋常場面不會讓他慌慌張張,此來顯然是有重要而緊急的事情稟報。

而今日還能有什麼事情算得上重要緊急?顯然只有那一種可能了!

「啟稟夫人……」

陸莘焦急地打斷:「輕茗來了?」

「不,沒……」李平慌忙擺著手,「是靈山城的守義老爺子來了。」

「李守義?!」陸莘一驚,「之前不是說不來了麼,怎麼又……算了,先讓人在主桌上加個席位,我這就叫上風雲出門迎接,唉,這位老前輩不老老實實在家躺屍,大老遠地奔波個什麼?」

盞茶工夫,陸莘笑意盈盈地將一位鬚髮花白的老修士迎入樓內,並安排他落座,與周圍人打了一番招呼。

而後,她立刻回轉身來,問李平道:「輕茗還沒來嗎?」

李平苦笑:「大小姐她……倒是來過,到了大院門前敲了下門,就又走了。春嬛她們說跟見了鬼似的。」

陸莘愣住:「她……走了?」

說著,陸莘不由坐了下來,感覺這一週來的疲倦瘋狂湧來,就連上午那盞醒腦茶都失效了。

雖然早就料想過,輕茗那傢伙可能不會來,但是……之前一週,她的全部精力都用來準備迎接沈輕茗,結果,她卻在即將邁入大院正門的時候走掉了?

為什麼,哪個環節出了問題,這一週的準備還是不夠細緻周到?也對,剛剛她來的時候,自己若是能在現場,而不是和一個靈山城跑來的老頭子寒暄廢話,或許能有機會留住她……

迷茫間,趙嫣走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

「別想了,以後總還有機會的……」

陸莘苦笑:「以後?55歲壽宴還是60壽宴?」

然而話沒說完,就見大廳外,一個身材高大壯碩的僕人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然後憨直地用在場所有人都聽得到的聲音喊道:「輕茗大小姐來了!」

霎時間,無數雙眼睛聚焦過去,讓那壯碩的僕人如少女一般羞澀地向後退了兩步,用求救的目光看向自家主母。

「那個,輕茗大小姐來了。」

「我聽見了!」陸莘沒好氣地揮手讓他滾蛋,心中真是五味陳雜。而後變得更加緊張起來。

老實說,輕茗若是不來,固然讓人失落,卻也釋然。而如今她來了,那就意味著接下來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要打足精神,嚴陣以待!

這個開局已經很不妙了。

她之前做準備工作的時候,最怕的就是不小心把事情搞得太過矚目,刺激到了輕茗那丫頭,她可是半點都沒繼承到沈月娥那女人的厚臉皮,根本受不住別人的指指點點。

而現在多虧那蠢貨慌慌張張一聲吼,讓在場所有人都知道,沈輕茗要大駕光臨了!

陸莘咬了咬牙,開始竭力思考,一會兒要如何以順水推舟的方式轉移開大家的注意力,免得令沈輕茗尷尬。

——

另一邊,沈輕茗帶著王九,緩步行走於一條蜿蜒小徑,被一片五光十彩包裹著。

壽宴這晚,大院外固然是不動聲色,波瀾不驚,但內裡卻還是張燈結綵,鑼鼓喧囂,僕人們忙前忙後,一派喜氣洋洋。

無論作為家主的李風雲本人作何想法,身為豪門之主的五十大壽,注定不可能在無聲無息中度過。就算不計李家以外的人,單單是家族內部前來祝壽的便有成百上千。李家作為相州七大世家之一,枝葉遍天下,於靈山城、金玉城乃至連天城都有分家,而且大多人丁興旺。李風雲的五十大壽,這些分家子弟當然不會錯過。

風雲樓內只擺了三桌酒席,作為私宴。但風雲樓外,大院裡還有迎賓樓、觀海樓、蒼松樓,都早已是人滿為患。

沈輕茗不願和這些人打照面,便領著王九稍稍繞了條路。離家兩年,大院看起來沒有什麼變化,她一邊走著,一邊給王九介紹這裡的點點滴滴。

「看到那邊那個池塘沒,那是前海太爺爺從九天雲海中取來雲髓,布成的大地雲池。他在裡面養了兩條無常雲龍,據說雲龍在成年後擁有不亞於排山境修士的法力神通,而且對飼主忠心耿耿,用來看家護院再好不過……可惜前海太爺爺後來忘了及時喂食,兩條雲龍都餓死了。」

「……」

「還有那邊的碧玉假山,從外面看去只是庭院的裝飾,其實內有乾坤,是一處獨特的洞府。按特定方位接近的話,就可以進入山中世界。我記得以前空城叔偷吃了趙嫣嬸嬸的點心,怕被抓到,就倉皇躲到了碧玉假山裡……不過後來趙嫣嬸嬸把這座假山用鬼打牆術給封住了,讓空城叔叔在裡面繞了三個月都沒出來,沒水沒糧,瘦了好大一圈。」

「……」

沈輕茗邊說邊笑,只感到童年的回憶,似乎也不是那麼痛苦乏味,而是帶有著許許多多的歡笑。

「雖然從目前來講,你的歡樂記憶都是建立在其他人的痛苦之上。」

沈輕茗頓時語塞,良久,才反駁道:「李家大院的人都比較助人為樂。」

王九看了看少女故意別過去的目光,又看了看越發僻靜的四周,提問道:「你確定是這條路嗎?」

「當然,只是稍微繞了下遠,免得和那些外人見面。這裡是我家誒,我總不至於連路都不認識。」

王九溫馨提示:「一個月前,沈園,你起夜的時候差點跑去廚房放肆。」

沈輕茗頓時漲紅臉:「那是晚上肚子太餓外加睡糊塗了而已,而且還不是因為你天天抽人家氣血,害我頭暈眼花!」

「我想比較穩妥的方法是找兩個僕人引路。」

「不需要,哪有在自己家還要僕人帶路的!?我又不是陸莘那種出入都要僕人隨行的千金大小姐!」

「事實上,如果不是我這個主人陪著你,你就連生日禮物都忘記帶。」

「你能不能不拆我台!」

——

「阿嚏。」

風雲樓,會場內,陸莘忍不住輕輕打了個噴嚏。

身旁,趙嫣關切地問道:「不舒服嗎?」

陸莘搖搖頭:「沒什麼,只是好像被人念叨了……輕茗怎麼還沒到?不是好久前就來了嗎?」

「從院門口走過來也要時間的。」

陸莘說道:「又不是殘疾人,走這麼慢?不會是迷路了吧,她有兩年沒回家了……嘖,我還是該讓僕人給她帶路的。」

說著,陸莘就準備站起身來,叫李平去給沈輕茗帶路。

但下一刻她就聽到遠處慢慢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霎時間,她的身體有些僵硬起來。

來了!

陸莘努力平復著情緒,完全進入臨戰狀態。多虧剛剛那個笨蛋的一聲吼,沈輕茗來得又比預期要晚,進門後一定會成為萬眾焦點……而她,則要在那尷尬的畫面發生前,及時轉移開大家的注意。

然而,就在陸莘吸了口氣,準備開口說話的時候,大廳門前,卻走進來一位英姿挺拔、丰神俊逸的白衣青年。

王九!

陸莘這口氣當場就岔在胸口,恨不得爆裂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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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7章 愛情不為年齡所限

2017年8月17日晚

風雲樓的壽宴廳中,王九當先入場,霎時間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尤其是年輕人的目光。

場內甚至有幾位少女壓抑不住的歡喜驚呼聲。

沈園王九,兩個月前被家主李風雲親自聘請為家族客卿——以李風雲在社交外聯上的吝嗇,已經多年不曾親自接待過外來人,所以這客卿招牌含金量十足。而後卻不在大院居住,而是住在家主小女兒的沈園之中,深居淺出。在7月前後,逐漸成為流行於青雲城年輕姑娘家小圈子裡的神秘偶像。

王九的流行,有很多令人無法理解的地方。比如,他明明很少拋頭露面,但關於他的傳聞卻總在圈子裡流傳不斷。有的說他是家主李風雲早年間的私生子,王九二字不過是化名。也有的說他是來自連天城的聖宗使者,還有的說他是從22XX年穿越回到現在,為了幫助不成器的沈輕茗努力上進的人形傀儡,擁有許多未來的修仙技術……當然目前流傳最廣的八卦,是將王九解釋為沈輕茗幼年時在野外救下的一隻仙鶴,如今化作人形前來報恩。再比如,王九雖然相貌俊朗不凡,但以相州之大,總不至於能將天下人都遙遙甩在身後。尤其很多戲子藝人,是真的要靠顏值吃飯,對身材相貌絕對是精益求精,並不一定就遜色於王九。但偏偏姑娘家就是會偏愛王九,為他的每次現身放聲尖叫。

對於這種奇怪的現象,目前並沒有一個足夠合理的解釋,好在著名的暢銷作家、修仙理論家、社會學家李經綸,正在就此現象開展研究,並將於近期出版相關書籍,圖文並茂,還有王九本人簽名,首發版限量發售、每冊都有單獨編號,極具收藏價值。據稱許多青春少女已經早早就砸鍋賣鐵,準備入手首發版本。錢家某少女更是拿出上百靈石的預算鎖定一號書冊。

無論如何,此時的王九已不再是擺在地攤上無人知曉的白板鈍劍,而是青雲城內一個不大不小的名人,有著吸引萬眾矚目的能力。

但是,就在壽宴廳內人們紛紛投來關注目光之時,王九卻無視了在場所有人,開始好奇地觀察起了李家大院核心位置的這棟風雲樓。

比起這些閒雜人等,這棟風雲樓要更有價值得多了。

之前據沈輕茗介紹,這棟外形如同長劍一般的高樓,已經擁有三千多年歷史,是李家先祖當年披荊斬棘建立青雲城後,於城中樹立起來的家族圖騰。

其宛如長劍一般的外形,既是李家世代劍修的證明,也是先人不斷拓荒、遠征混沌的武勇的證明。在四千年以前,青雲城的肥沃土地不過是一片沉淪於混沌中的死寂,經過無數人的心血澆築,才終於變成了靠近相州中心地帶的天下雄城,相州大陸的文明版圖也已擴大了百倍有餘。

時至今日,這棟風雲樓已成了歷史名勝一類的建築,隨著李家的權力更替,不斷變換樓前匾額,由前海樓變為天涯樓,再由天涯樓變為風雲樓,卻很少真正投入使用了。早在幾百年前,李家家主就不再居住於風雲樓,而是在旁邊開闢新的院落,自成一統。除了如五十壽宴這樣的特殊場合,甚至不會對家族內部開放。

或許在大多數李家人看來,這棟高樓已經過時,但在王九眼中,卻又看到了不同的東西。

它的造型,與劍世界中的斬魔鋒頗有相似之處,而那些結構上的特徵,恐怕並不能以巧合進行解釋。

不是巧合,當然就是刻意使然,李家建造風雲樓的前輩,一定是知道斬魔鋒的。

斬魔鋒的模樣,當年九仙尊都曾見識過,但是對於其中結構功能理解最深刻的莫過於鍛劍術的大宗師李風雲。事實上,王九由無名劍神轉生為天外神劍的過程,也多得李風雲相助,那規模宏偉的劍世界,主要就是由王九本人,與李風雲共同設計完成。

如今見到這熟悉的高樓形狀,王九不由思念如潮,更想起這兩個月來,陸莘時而在書信中提到的歷史碎片……那場大戰之後,很多事情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但是這彷彿新世界的相州,卻和過去的九州大陸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

王九一邊出神地自內部觀察風雲樓,一邊邁步向前,同時引出了身後一個嬌小的少女身影。

場內眾人的關注焦點順勢轉移了過去,數十道目光,宛如刀槍劍戟,將本就緊張萬分的沈輕茗直接戳死在原地。

少女心中一陣哀嘆,她先前又是繞遠路,又是讓王九打頭陣,就是怕一上來就成為萬眾焦點……

雖然她這次的確是帶著偌大決心和勇氣回歸家族,並為自己的不成熟而道歉,可是眼下這個場面,還是太鄭重了啊!

與此同時,陸莘也在心中哀嘆,事情怎麼總是不能按照預期來發展。

壽宴前,她煞費苦心做了幾十套預備方案,就是怕出現這種尷尬的場面,結果一開局就出現了某人在院門口敲門後消失的離奇橋段!後面所有的程序全都作廢,一連串的反應之下,就出現了現在這個局面。

這個時候,也只有她這個主母挺身而出,為輕茗解圍了。

然而就在她輕吸口氣準備開口的時候,卻有人搶先說了話。

「輕茗來啦?幾年不見,出落得越發俊俏了。別愣著,趕緊坐下吃飯吧,難得陸莘和趙嫣她們辛苦準備了這幾桌好菜,呵呵,老夫在靈山城可難得嘗到這麼好的手藝哦。」

說話的人,正坐在主桌上,慈眉善目,鬚髮皆銀。靈山城分家家主,在場輩分最高的修士李守義。這位年過一百五十歲的老修士雖然修為不高,卻性格和藹寬厚,尤其熱衷關懷年輕一輩,深得家族成員的愛戴。

有了李守義開口解圍,在場眾人也就紛紛轉過目光,不再讓小姑娘繼續尷尬下去……唯有陸莘,一副被人搶了戲份,骨鯁在喉,隨時爆炸的表情,痛苦萬分。

沈輕茗感激地向老人點頭致謝,然後便準備快步入席。

然而李守義此時卻又將注意力轉回到了走在少女身前的王九,驚訝地嘆道:「好個俊朗的小夥子,是你的夫君嗎?」

「噗!」

某桌上,一名少女將口中茶水直接噴了出來,只見她臉蛋上稚氣未脫,卻身姿高挑豐腴,曲線有致,正是大院三房的李朝露。

「太爺,他是大伯聘來的客卿而已,才不是什麼沈輕茗的夫君呢!」

李守義一臉驚訝地看著義憤填膺的李朝露,又轉過目光,在沈輕茗和王九身上來回打量了一番,點頭說道:「原來如此,那輕茗丫頭,你可要把握好機會,別錯過了哦。」

「噗!」李朝露用來壓驚的茶水再次噴了出來。

李守義仍熱心地為小輩分享自己的人生經驗:「輕茗丫頭,你今年也有14歲了吧,雖然談婚論嫁什麼的,對我輩修士來說是還早了些,但又有誰規定,修士就必須年過二十、三十才能追求愛情呢。別總學你爺爺和爹爹那樣,年過三十了才想到婚嫁,像我一樣,十三歲就和你太奶奶訂婚有什麼不好?」

好在李守義話沒說完,就被旁邊兩個同樣鬍子花白的老頭用點心和茶水堵住了嘴巴。

「你給我閉嘴,老實吃你的豆花糕,一把年紀了還為老不尊,天天給那些十幾歲的孩子們牽紅線……」

「我告訴你,我當初從靈山城分家,遷居到天蕩山,就是受夠了你天天吹噓自己和一個十二歲的丫頭訂了婚!」

「才十二歲你也下得去手!簡直禽獸不如啊!」

所幸這番插曲終歸是把大廳內的注意力轉移了開去,三桌人雖然不乏議論之聲,卻總算不再把沈輕茗當做關注焦點,而是私下交流起了李守義和他那位相伴近百年的伴侶的愛情故事。

不過,總有人不會放過這位遲到的少女。

「哼哼,想不到你還真有臉來啊,個子不大,臉皮倒是蠻厚的。」

沈輕茗剛剛入座,正準備端起茶水向同桌的親戚們問候一聲,就聽到了來自李朝露的譏諷,頓時太陽穴的血管開始承壓。不過還沒等她開口反擊,李朝露的目標就轉移到了她身旁的人身上。

「王九先生,好久不見了哦。」

王九有些困惑地端起茶杯:「我記得咱們上次見面應該就在三天前,召開公司例會的時候。」

李朝露紅著小臉,笑道:「所以古人才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嘛。」

這種宛如大膽示愛一般的台詞一出,桌上少男少女們的目光頓時聚焦過來。

在她身旁,李新宇有些驚恐地看著妹妹手中的瓷杯,問道:「朝露,你確定自己喝的是茶水?我怎麼感覺你醉了?」

「那你出去幫我醒醒酒吧。」李朝露說著,毫不客氣地用百花劍氣刺了李新宇一下,讓後者倒抽了一口涼氣。

而後,李朝露對同桌兩個與她年齡相仿的少女解釋道:「青霜、君怡,你們平時不在青雲城居住,可能對王九先生瞭解不多,但他其實可是這裡的風雲人物哦,不光相貌俊朗,修為也是驚天動地,就連大伯都對他的天賦才華讚不絕口。更難得是性格溫柔體貼,非常關愛殘障人群,最近正在沈園裡為某個叛逆期的扭曲少女作心理輔導……」

李朝露一邊將粉絲圈裡那些完全不靠譜的八卦當做正史,來給遠居靈山城、連天城的分家姐妹洗腦,一邊完全無視沈輕茗的怒目,一個勁兒向王九敬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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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Crawler | 2017-9-4 21:02:56

第72章 你們這樣送禮是不是有點欽點的意思

2017年8月17日

「誒,你們問王九先生的修為到底有多高?唔,這麼說吧,錢家那條苦命單身狗,你們知道吧?就是被一個智障詐了一萬多靈石的那個超級智障,全身天福套裝的。」

「啊啊,我知道我知道,就是那個怎麼都沒辦法討女孩子喜歡的青雲大土豪,據說他一身套裝足價值幾萬塊靈石,真是嚇人。」

「是啊是啊,我每月例錢才2塊靈石,家裡配發的法劍靈符也都是便宜貨,明明李家是七大世家嘛……朝露姐,你們本家大院的例錢有多少啊?」

「咳,總之呢,那個錢余雖然修為境界不算很高,可15歲至雲湧境,進度也算過得去了,裝備優勢更不用說,難得是一手金絲纏玉劍能有八重天的火候——據說是多年單身生涯練就了一隻靈動有力的手臂,單以劍法造詣而論,比雲湧境中期乃至後期的劍修也不遜色。反正還滿強的。但是前幾日在移山劍道俱樂部,他不自量力要和王九先生較量劍法,連反應都沒反應過來就被一招敲暈掉了。」

「哇哦,一招?!」

「事實上,很可能連一招都不到,因為在場那麼多人,包括俱樂部的教習都沒看清王九先生是怎麼出的手,只看到一下子劍光閃過,錢余就暈倒在地了。」

「哇~」

「其實呢,那場比鬥,在開始之前,錢余就已經輸了。當時兩人面對著面,王九先生只是稍微認真地看了他一眼,他就完全失去了戰意。」

「誒,是神識打擊嗎?」

「當然不是,在比試開始之前,是不允許用任何攻擊手段的。王九先生當時只是將自己的氣勢和意志展示了出來,是錢余自己承受不住壓力垮掉了。就好像一隻螻蟻面對巨象,修仙者面對天劫雷雲時一樣,那種源自生靈本能的恐懼會化為沉重的負擔。」

「哇,單憑氣勢戰勝對手,好厲害啊。」

「當然咯,王九先生可是整個青雲城,乃至相州大陸的年輕一代首席高手!」

飯桌上,李朝露這活靈活現的場景再現,讓來自靈山城的李青霜和李君怡兩個小丫頭驚詫萬千,眼中不斷放出越發狂熱的光彩。

而這等無恥吹捧,則讓同桌的沈輕茗幾度感到胃裡翻江倒海。這一桌由名廚精心烹飪的飯菜,硬是嚥不下去。

「李朝露,你當時根本都不在現場,從哪裡腦補出來這麼多細節!?」

李朝露對此嗤之以鼻:「我當時的確不在現場,可我事後採訪了在場的所有人,對每一個細節都反覆對比確認過,只會比你這當局者迷的笨蛋瞭解得更多!」

沈輕茗也是嗤笑:「說到底,還不是道聽途說麼,也不知道你在得意什麼!」

李朝露嗤笑:「看不起道聽途說,好啊那好我問你,當時王九先生站起身後,掀開頭上的罩袍,用的哪隻手?」

「誒?」

「左手右手還是兩隻手一起?」李朝露問道,「你不是就在現場麼,這麼簡單的細節不會說不出來吧。」

沈輕茗張口結舌,她當時雖然是在現場,卻正和張芷曦打得頭破血流,哪有工夫看旁邊王九用哪隻手摘罩袍!?

李朝露說道:「正確答案是左手,沒錯吧王九先生。」

正在旁邊觀察風雲樓的王九點點頭:「是的,左手。」

沈輕茗頓時鬱悶,心說你這笨劍靈就不能回答右手麼?

李朝露則得意地看了沈輕茗一眼,又說道:「你若是不服氣,我再考你個簡單點的問題,決鬥一共分為幾種?」

「什麼?」

「當時王九先生在殿中向所有人介紹了決鬥的分類,我也不要求你具體列舉和說明,只要能說出一共分幾種就可以了。」

沈輕茗說道:「我當時正和人比鬥,聽不見場外在說什麼啊。」

「所以你就算親臨現場又有什麼好得意的?還不是有很多事情看不到聽不見?我雖然當時不在,卻能通過事後的調查採訪,掌握比你更多的情報。」

「……」

這番對話下來,兩人勝負關係一目瞭然,李青霜和李君怡眨著閃亮的眼睛:「朝露姐姐,你好厲害哦。」

李朝露說道:「哈哈,我可是王九先生的頭號粉絲。」

沈輕茗冷笑:「頭號?口氣不小嘛,可我記得上一次你和錢玥爭頭號的結果並不怎麼樂觀啊。」

「她不過是零用錢比我多些,有什麼了不起的。我現在可是王九先生的工作秘書。」

「我還是他的唯一坐騎呢!」

「什麼?」

「沒聽清楚?沒關係,你可以等壽宴結束了,採訪現場嘉賓來整理情報啊!」

——

李朝露與沈輕茗的爭執就如日昇日落一般永不見停止。

而在旁邊不遠處,有個盛裝華服的嬌小女子,已經快要等得爆炸了。

早在沈輕茗落座時,陸莘就很想找個機會,藉著宴會的氛圍掩護,和她單獨聊聊。

而這也是今天壽宴最為重要的內容,能否藉著這一次談話,化解掉過去的誤會和恩怨,讓她重新回歸李家大院,這才是讓陸莘幾日來連續通宵的關鍵所在!

為了今天這次見面和談話,陸莘已經反覆準備了上百個版本的談話稿,將自己能夠料想到的情況全都推演了一次。

但她實在是沒有預料到,這丫頭居然從落座以後就開始和三房那個李朝露吵個沒完沒了!

又等了一會兒,爭執非但沒有結束,反而愈演愈烈,看上去那兩個丫頭很可能要在大庭廣眾之下來一場全武行,陸莘一邊緊握著小拳頭,一邊窮極思變,以密言書悄悄向某人求救。

「王九先生,劍靈前輩,是我,陸莘。」

王九聽得耳邊響起陸莘的聲音,眉毛一挑,轉過頭笑道:「哦,是你啊,找我有什麼事嗎?」

陸莘一邊連忙比劃手勢,請王九動作小一點免得引人注目,一邊說道:「我有事情想和輕茗說……」

結果話沒說完,就見王九非常爽快地伸手在沈輕茗肩膀上一拍——而由於王九迄今仍以幻劍術展露劍靈本相,並無實體,所以其實是用劍尖捅了下沈輕茗的後腰,令後者一聲尖叫,轉頭怒目而視:「幹什麼!?」

王九坦然答道:「你娘有事找你。」

另一邊,陸莘瞠目結舌,後半句話「請不要聲張……」還沒說出口,就看沈輕茗已經一臉狐疑地看了過來。

而更要命的是,聽到這番對話的人還不止沈輕茗一個!一時間,李朝露、李青霜乃至自己這一桌上的李靖和李空城等人也紛紛好奇地看了過來。

沈輕茗與陸莘關係不佳,這是遠在靈山城的人都一清二楚的大院逸聞,此時陸莘主動找女兒說話,究竟是要說些什麼?

眾目睽睽之下,陸莘簡直恨不得當場被天劫劈個魂飛魄散,原先備好的台詞是一個字也說不出口,那些私底下的真摯告白,若是在大庭廣眾下說出來,她還不如直接兵解算了。

然而此時此刻,總不能一直閉口不言,陸莘唯有硬著頭皮說道:「恭喜你,獲得了加三的定級評定。」

沈輕茗越發狐疑:「前幾天你恭喜過我了啊。」

陸莘當然知道自己恭喜過,還記得那次對話最後是以你為何如此不可理喻告終!

但她此時實在找不到別的話可說了,唯有咬著牙繼續說道:「之前忘了送你禮物,所以趁今日機會補上。」

陸莘一邊說,一邊餘光四下踅摸著能送出手的東西。

精緻的龍牙筷?金玉城進口的琉璃碗?還是新買的這套天蠶絲織成的內衣,體貼保暖,而且尺碼應該也還勉強配得上……等等我在想什麼啊!

情急之下,陸莘將目標轉到丈夫身上,隨手從他腰間取下佩劍——李風雲平素對佩劍並不講究,品階多在白綠階之間,贈予輕茗再合適不過。

「這口劍就送你了。」

話音剛落,就見場內所有人的目光都轉了過來,表情各不相同:凝重、驚詫、茫然……

「誒,怎麼了?」片刻的錯愕之後,陸莘看清了手中佩劍,只覺得眼前一黑。

李風雲那傢伙,居然把象徵家主權威的風雲仙劍給帶出來了!而且都不加元神鎖,就這麼任由旁人從他腰上取了下來!

眾目睽睽之下,轉贈家主象徵的風雲仙劍,傳說中的欽點也不過如此!

一時間場內如死一般的寂靜。

下一刻,李風雲從眼前的美食佳餚中抬起頭來,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一臉絕望的陸莘,笑道:「誒,終於可以交班了嗎?太好了,我早就說過我一生專注劍道,對家族事務一竅不通,如今輕茗能接班就再好不過了。而且這劍我其實也一直用不順手,要不是你今日跟我說必須要正裝出席,我都懶得從劍庫裡把它拿出來。」

陸莘以金烏劍氣用力刺了他一下,低聲喝道:「你可以不拿!」

李風雲莫名其妙,低聲問道:「我做錯什麼了嗎?」

陸莘自暴自棄道:「你錯在當初就不該娶我進門!害得我現在年紀輕輕就要因為過度羞憤而自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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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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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5章 這丫頭果然不是什麼好人

2017年8月17日

夫妻二人,一個贈劍,一個坦言交班,壽宴廳內很快就人聲沸騰起來。

雖然看起來簡直不可思議,但似乎……這對當家的夫婦是真打算把家族大權交給沈輕茗——這個目前還沒正式回歸門牆的十四歲丫頭!

青雲李家一向以不羈於世俗和離經叛道著稱,近幾百年來,歷代家主無不是特立獨行之輩……可李風雲夫妻這一手實在太過驚世駭俗了些!

尤其靈山城和連天城的分家修士更是驚疑不定,難以相信看到的一切。

「他們到底是在打什麼算盤啊,把家主之位讓給十四歲的小丫頭,這是本家大院的新式行為藝術嗎?」

「我看他們是來真的,否則沒必要選這麼個時間場合。」

「可是,之前不是說輕茗那丫頭已經脫離家族了嗎

「……用意何在啊?就算真的中意沈月娥的女兒,也沒必要這麼早就傳位吧,她才14歲啊!李風雲自己也是33歲時才接過李天涯的佩劍,並改名風雲的啊,而那個年紀已經是驚世駭俗了。」

「我也是想不明白,咱們修仙世家的權位傳承又不像是三院院長那樣,設有年限限制。別說李風雲才上任十幾年,以前有的家主長壽,一幹就是一兩百年,把兒子都熬死了也不願退位。」

「有沒有可能是風雲也像他爹那樣,修行上出了什麼問題?大伯當年在他們婚禮上傳位的時候,才剛剛百歲,正值壯年,只是修行咫尺天涯傷了元神,神智逐漸迷茫,自忖無力主持家務才不得已傳位。現在風雲他們夫妻如此倉促行事,莫非也遇到了類似的情況?」

這個猜測一出,場內的議論聲頓時又高了一層,無數道關切的目光在李風雲和陸莘身上打轉。

李風雲被這麼多人看著,也有些驚疑不定,便低聲問陸莘:「現在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大家用看病人的目光在看我?我記得上一次被人這麼看著還是在沈城,因為我拒絕了沈月瑛的求愛,結果被人懷疑我的性能力……」

陸莘則已全然放棄抵抗,一個字也懶得和這個笨蛋夫君多說。

同桌的趙嫣也是手捂著臉,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倆人真不愧是恩愛夫妻,連犯蠢的樣子都這麼般配,三兩句話間就能讓場面完全失控。她在旁邊想要制止都來不及。而現在局面變成這樣子,她一個外人也實在無能為力,只好帶著對陸莘的痛惜之情,堅定不移地把好戲看到底了。

當事人沉默,大廳內的八卦傳聞很快就進化到匪夷所思的境地,各種各樣的大膽猜測被紛紛提了出來,並在幾句話的工夫裡就被人打上確鑿無疑的標籤。

「說來就算要提前傳位,為什麼不是李無霜而是沈輕茗呢?雖然李家一向不偏愛男丁,女性擔任家主的前例非常多。可從各方面條件來講,無霜都不輸給輕茗啊。論出身,大嫂陸莘是明媒正娶的正妻,月娥卻當初鬧彆扭非要以妾室身份進門。論資質,無霜雖然遠不如他爹那麼驚才絕豔,好歹也算水準以上,輕茗卻只在十歲前的成績算是優秀,之後就一路沉寂……為什麼是輕茗,不是無霜?」

「……說到這個,我倒是有個大膽的猜測。有沒有可能,無霜只是領養來的孩子,沒有真正繼承李家血脈?」

「什麼!?」

「畢竟你看看大嫂那樣子啊!你能想像她生孩子的樣子嗎!不覺得是犯罪嗎!」

「……」

「而且據說風雲大哥一生只愛一個女人,當初在沈城,有其他女人向他示好,他卻連基本的生理反應都沒有。」

「……」

……

就在事情越發變得不可開交之際,沈輕茗終於嘆了口氣,站起身來。

「抱歉,可以讓我說幾句話嗎。」

少女的聲音很輕,但隨著她的開口,壽宴廳內,嘈雜的議論聲很快就平息了下來,數十雙眼睛開始認真地注視著沈輕茗。

「很謝謝你們願意相信我,將這口劍交給我,但我不能收。」頓了頓,少女認真地說道,「因為現在我還沒有這個資格。」

陸莘張了下嘴想要說話,卻被沈輕茗搶先:「此外,趁這個機會,我還有幾句話想要說。」

說完,沈輕茗深深吸了口氣,目光下意識轉向王九,後者早知道她要做什麼,向她比了下拇指。

沈輕茗點頭,閉目,將自己的決心再次確認了一遍,沒有半分動搖。

而後她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堅定不移。

「首先我要向大家道歉。這段時間我任性胡鬧,給家裡添了好多麻煩,真的很對不起。」

這句話後,在場其他人還有些懵然,陸莘卻已忍不住用雙手捂著嘴巴,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

今日之前,她反覆推演過於輕茗見面後的情形,考慮到之前兩人的關係之惡劣,陸莘推測過自己可能會被輕茗惡意刁難,甚至直接了當的惡言相向。但從來也沒想過,沈輕茗居然會說……對不起。

少女道歉時並沒有下跪,卻深深彎下了腰,低垂著頭,頭髮幾乎垂落到地面上。

過了一會兒,沈輕茗緩緩抬起頭來,繼續說道:「過去幾年,其實我一直很討厭這個家。我以為在娘去世以後,這裡再沒有人會真心愛我,畢竟爹是那樣,陸……娘她又是那個性子。我舉目無親,在偌大家族中彷彿已經沒有立足之地。最開始,我還能以努力修行來安慰自己,但是當我衝擊風障失敗,陷入瓶頸以後,四面八方的壓力陡然似海浪一般席捲過來,我逐漸開始心態失衡了。我以為全天下都是敵人,他們說的每句話都是對我的嘲諷,他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對我的傷害。」

「現在看來,雖然那個時候娘的很多做法的確是有問題的,但那幾年之間,其實有太多的端倪顯示著她並非刻意要傷害我——作為當家主母,若是真要排擠我,我又怎麼可能逍遙自在地離開大院,遷居沈園呢?只是那些年,我從來都沒考慮過這些,只是咬牙切齒地痛恨著家裡的每一個人,在自己的小世界裡蜷縮著,不肯舒展。」

「兩年前我離開大院,遷居沈園,之後又任性胡鬧地自立門戶,改姓為沈。一直以來,我都是以受害者的心態,堅持著這些荒唐的事情,我一直在說服自己,我是被逼無奈,我別無選擇,我是受害者無論做什麼都值得原諒。直到後來有人當面將我罵醒,我才意識到自己是有多麼不可理喻,自己的荒唐行為下,蘊含著他人的多少包容。而這樣的我,又有什麼資格接過爹的風雲仙劍呢?」

此時此刻,場內已經寂靜無聲,唯有沈輕茗的輕聲傾訴微微迴蕩。陸莘站在前面,身姿筆挺,面無表情。雙眼卻早已禁不住有些酸澀。

沈輕茗說道:「現在看,我應該感謝那個將我罵醒的人,但老實說,一個人要承認自己的錯誤真的很難,有些道理明明擺在眼前,可下意識卻會對其視而不見。所以我當時非但沒有道謝,反而把她打了一頓……在此應該說聲抱歉。後來我回到家裡,一直都假裝自己忘記了她說的那些話。好在,我最後終於想到了一個法子,能夠說服自己坦然面對一切,承擔起自己該承擔的責任。」

聽到此處,陸莘忍不住問:「什麼法子?」

沈輕茗看著她,輕笑道:「我對自己說,只要我搶先把剛剛那些話都說出來,壓力就都到你那邊了。」

「!?」

「現在我真的感覺輕鬆了好多,以前做過的荒唐事,想起來也沒有那麼羞恥了,所以呢,謝謝你願意聽我說話,接下來我也會認真聽你說的,期待哦。」沈輕茗說完,再次認真地向陸莘鞠了一躬,臉上卻掛著狡促的笑容。

與此同時,周圍數十道目光果不其然轉移到了陸莘身上。

沈輕茗的真情傾訴已經結束,接下來,的確輪到陸莘開口了。

陸莘只感覺一口氣提不上來,原先辛辛苦苦準備的過百套談話稿,全都隨著神識中的金烏火化為灰燼。

這個死丫頭,居然給她設了這麼陰險的一局!果然是沈月娥的女兒,血統裡就帶著惡毒的成分!

一時間,陸莘心中真是千萬頭神獸反覆奔騰,但終歸身為大家主母的涵養讓她冷靜了下來,也第一時間想到了說辭。

然而就在她準備開口時,大廳門口,傳來兩聲輕巧的腳步落地聲。

聲音雖輕,卻帶著令人無法忽視的驚人氣勢,霎時間奪走了所有人的注意。

人們紛紛轉過目光,看到了大廳門前,那位駕馭劍光,從天而降的修士。此人身材高大,器宇軒昂,一頭長發不加髮髻、自幼披散至肩頭,除了兩鬢各有一縷白髮,其餘儘是烏黑亮澤,唇角兩條整齊的鬍鬚宛如利劍,顯得精神抖擻,五官眉目則與李風雲有七八成的相似。

正是李家的前代家主,如今深居淺出的隱士,李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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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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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政治不正確的歷史觀

2017年8月17日晚

隨著李天涯突如其來的到場,風雲樓內的空氣,一時間宛如凝固。

這種氣氛,在外人看來實在是詭異得令人無法理解。

作為前代李氏家族的領袖,當代家主的親生父親,李天涯出現在家宴上,本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又何必為他的到場而大驚小怪?

但是,對於在座的諸多家族內部成員來說,只要瞭解內情,就很能理解李天涯的到場是有多麼奇怪!

李天涯修行咫尺天涯劍,不慎傷及元神,導致智力受損的事情,在家族內部已經不算什麼秘密。這位曾經叱咤風雲的天才劍修,如今被安排隱居在李家大院深處,完全不理外務,也極少出席家宴,以免在眾目睽睽之下,說出什麼荒謬不經的言語來。

事實上,一個月前,陸莘曾經試著去茅廬中邀請自己的公公,但當時李天涯聽陸莘說完,回答卻是這樣。

「哦,當代家主的五十壽宴,你問我能不能去?我想想,既然他今年五十,那應該算是我的哥哥咯?不過李風雲這個名字怎麼這麼耳熟,好像和我兒子一樣。我有這樣的哥哥嗎?」

聽完這樣的回答,陸莘當然不能讓公公出席家宴,不然到時候這老頭子真的和李風雲互認兄弟,相州李家大院就要鬧出百年的大笑話了。

然而此時此刻,李天涯突然出現在風雲樓中,著實讓很多人把心提了起來。陸莘更是不由得放下輕茗,帶著一臉的驚詫準備走來問候。

李天涯卻擺了擺手,示意陸莘坐下:「不用管我,我不是來參加家宴的,清醒的時間有限,就不和你們寒暄了,各位繼續吃好喝好就是了。」

這番話中的輕描淡寫,更是讓好多人直接張大了嘴巴。

這般語氣,這般神態,正是當年那個神志清醒的李天涯!

自從他修行咫尺天涯傷及元神後,已經有太多太多年,沒人見過這樣的李天涯了。一時間,當場就有幾位老人站起身來,激動不已。

李天涯搖搖頭:「抱歉老兄弟們,以後有機會再和你們敘舊吧,我是來找人的。」

一邊說著,他一邊走到王九身旁,隨著腳步接近,李天涯面上表情明顯開始動搖,激動、恍惚、釋然……複雜的心緒最終化為一聲嘆息,而後他衝著王九點點頭,不由分說地伸手按向他的肩膀。

下一刻,兩人同時消失在風雲樓,眾人視線之中。

——

「抱歉,我清醒的時間有限,而那些凡夫俗子們總是喜歡用無窮無盡的無聊話題浪費我的時間,為求清淨,我就自作主張將你帶到此處了。」

李天涯聲音有些疲倦,拱手向王九施了一禮。

兩人所處,是一間狹小的密室,四壁密封,僅有頭頂的一道玉符發出溫和的光芒,照亮了整片空間。

李天涯解釋道:「請不要誤會,我沒有惡意,只是想要確定一件事,一個……困擾了我一輩子的問題。這裡也不是什麼監牢或者絕地,只是風雲樓的頂層而已。」

王九渾然不在意李天涯這宛如偷襲一般的傳送,只是點點頭附和道:「看起來也是這個仿製版的斬魔鋒的核心所在,取一往無前,蕩盡群魔之意。」

李天涯目光一凝:「斬魔鋒!你知道斬魔鋒!」

說話間,他已經耐不住心中興奮,開始在密室中飛速地邁開步子來回行走,邊走邊自言自語道。

「既然如此,就一切就都說得通了,我的理論是正確的,洪荒時代絕不是異想天開,那場大戰是切實存在的!那位力挽狂瀾的『非人』英雄是切實存在的!」

晃了一陣,李天涯才恍然發現王九就在身旁,搖了搖頭道:「不好意思我有些失態了,但是,你剛剛那句話,很可能證實了一個我存放在心中五十多年的猜想。真想不到,我居然能在有生之年看到自己的夢想成真!」

「當年強修咫尺天涯不成,元神受損的時候,我還以為自己注定將會成為一個流著口水說胡話的智障老頭,孤獨地死在病床上。而現在……雖然我清醒的狀態只是暫時的,最終還是會流著口水說胡話,但至少我死在病床上的時候,是了無遺憾的。此外,如果相州真有陰曹地府,等我見到林雨的時候也可以告訴她,她的夫君絕非異想天開的狂徒,他的理論是正確的,錯的是那些食腐不化的老頑固……不過前提是下地府以後,我能恢復元神未受損傷的狀態,否則我大概會痴呆得管她叫媽媽,畢竟她的母性特徵實在太鮮明了,對於元神受損的白痴來說,很容易勾起幼年哺乳時期的本能……」

滔滔不絕了好一會兒,李天涯才再次恍然,晃了晃頭:「抱歉,我還是太激動了。」

王九適時指導道:「你可以試著用冰心劍訣。」

「有道理。」李天涯吸了口氣,體內真元化為一道抹滅生機的寒冰劍意,如自刎一般將自家元神凍結了那麼一個剎那,霎時間,腦中那股興奮雀躍之情就全然凍結消散掉了。

同時還有兩道鼻血狂噴出來。

「……感覺好多了。」李天涯一邊用手帕擦拭著鼻血,一邊表示自己已經冷靜了下來,「剛剛我只自說自話,想必你還一頭霧水。不過沒關係,我會解釋來龍去脈的。」

「如果你有耐心的話,我想不妨從頭說起。」李天涯沉吟了一下,說道:「眾所周知,相州的歷史是殘缺的無源之水。五千年以前的部分,我們幾乎一無所知,歷史的存檔基本湮滅殆盡,只在一宗三院和七大世家中保存著一些殘片。幾千年來,這些殘片雖然沒有遺失,卻逐漸被人們遺忘,甚至當作前人意淫的神話故事……當然,這也不怪世人無知,的確是那些洪荒殘片太過驚悚,讓人難以置信。比如,在這片土地上,曾經爆發過一場毀天滅地的大戰,消滅了一個高度繁榮的仙道文明。再比如,赫赫有名的相州李家,曾經是服侍於某位驚天動地的大人物的後勤修士,而那位大人物甚至不是人類,其體內擁有一個廣大的世界……」

說到此處,李天涯以灼灼逼人的目光瞪視著王九,但旋即又偏過頭,繼續說道:「在剛剛繼承家主之位,得到這些傳承碎片的時候,我也是對此不以為然的。但後來,當我前往連天城,參與一宗三院七世家的集會,與其餘家族互相溝通歷史碎片的時候,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雖然各家掌握的歷史碎片中,都描述著荒唐的故事,比如什麼十四歲時就身家百萬靈石的天才少女、比如天生目盲氣胸卻能萬法全通的仙法大師,還有什麼對人類毫無興趣卻患有戀物癖的天下第一美人……但是,如果將這些碎片串聯起來看,我卻找不到什麼自相矛盾之處,這些荒唐故事彷彿共享著一套自洽的邏輯。這……實在是非常不可思議。」

李天涯沉吟了一下,從反面解釋道:「你看,一般那種毫無根據,純憑主觀臆想編造的神話故事,總會有彼此矛盾的地方。比如有的故事裡,相州大陸是被一隻體型非常非常龐大的烏龜背負在龜殼上。還有的故事裡,相州大陸是一個漂浮在虛空中的球體。這兩者就互相矛盾,因為那個烏龜是否存在,決定了很多自然現象的解釋方式。而那些洪荒時代的歷史碎片,單獨看去荒唐不經,但彼此自相融洽,如果將這些碎片當作拼圖的話,我可以大膽地拼湊出一個光怪陸離,卻氣勢恢宏的史詩輪廓。」

說到此處,李天涯慨然一嘆:「然而那次集會,當我將這個大膽的想法提出來以後,卻應者寥寥。當然,他們提出的反駁點也不無道理。按照我的拼圖來說,相州曾經面對過一場完全絕望的災難,魔族的力量哪怕在神話故事裡也強大得不可思議,天崩境界近乎飛昇的仙尊在魔族領袖面前甚至走不過一個照面。且不提這樣的力量是否真的可能存在,如果真有這樣的災難,我們是憑什麼倖存下來?眾志成城嗎,正義必勝嗎?如果勝利能夠來得這麼廉價,我們還修什麼仙?只要心存理想和正義不就夠了嗎!」

「當然,那些歷史碎片對這個問題也給出了一個含糊其辭的答案,絕境之中,有一位『非人』的英雄挺身而出,率領天下生靈絕地反擊,終於擊敗了魔族,保住了人類的火種……但是,這個答案卻更加不能被人接受。對於我們人類來說,人乃萬物之靈,天下是人類的天下,這樣的觀念早就根深蒂固了。我們從來不曾想過,天下還有什麼生靈能比人類更加偉大,更遑論是由『非人』創造人類的未來。『非人』拯救人類,這樣的答案,或許邏輯上也能說得通,但是,政治上卻不正確。」

說著,李天涯自己也自嘲地笑了起來:「政治不正確的歷史觀,被人們否決也是理所當然的。他們說,除非我能真正拿出確鑿無疑的證據,否則這種政治不正確的歷史,就讓它僅僅停留於神話故事的層面,成為具有歷史侷限性的相州傳統文化的一部分好了……老實說,那次集會上,幾位世家家主,還有聖宗宗主和三院院長對我的態度都還很和善,雖然心中不以為然,卻沒有公然駁我的面子。但是那次集會之後,我卻總會忍不住想,如果這些碎片是真的,如果我假設它們都是真的,那會怎樣?然後,每當深夜時分,我仰望明月之時,總感到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個聲音在告訴我,我臆想中的那個拼圖,是貨真價實的。我只是需要一點證據來證明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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