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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光明

  嵐汀面對著石牆,這堵牆又高又厚,打了幾拳,踢了幾腳仍然紋絲不動。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現在能做的就是讓自己不要慌張。

  夜是黑的,嵐汀的心好像也開始被黑夜吞噬。長街之上石牆斷了他的後路,一個人在沒有退路時就只有向前走。雖然他不知道前面等著他的是什麼,也許是溫香軟玉,也許是殺機重重,無論什麼總好過等待。人生中最難熬的莫過於等待。

  嵐汀一個人走在街上,他不擔心任何人,因為剩下四人無論是誰都要比他強。現在他要做的就是讓自己不要那麼害怕,只有冷靜才有生機。

  秋天的夜是冷的,但是他渾身發燙,雙腿如灌鉛般沉重,一步步的挪動著。這時,在左前方忽然有了一點不易察覺得光亮。在無盡黑暗之中哪怕是一隻螢火蟲都可以照亮腳下的路,嵐汀尋著那一點光明走去,直到他來到一個十字路口。

  如果是你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其中只有一個有那麼一絲希望和生機,你會選擇嗎?

  嵐汀想都沒有想就朝著光明走去,至少光明能讓他好受一點。走著走著,出現在眼前的是一條燈火通明的大街,街的兩旁都是做生意的店面,此時都開著店門,無論老闆還是夥計都出來攬客。一眼望去有舒服寬敞的客棧,有滿是肉香的酒樓,還有生意紅火的賭坊,當然少不了美女如雲的妓院。

  嵐汀在沒有跟著齊楚之前還是個窮孩子,他的家境可以說非常的一般,比起普通百姓還要普通。他從來都不知道只會燒菜的父親是曾經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義展雲飛燕寒,他也不相信自己會成為流光公子齊楚的傳人。但是冥冥之中他好像知道自己在將來的某一天一定可以過上好日子。離家的當天,父親叮囑他:你要記住人們所追求的真理和天道往往在黑暗之中,那要你鼓起勇氣去尋找。而光明是來擾亂和迷惑你的。

  這一刻,他又想起了這句話。背後是無盡的黑暗,他回頭看去,縱使心中知道那裡可能會有真理和天道,但還鬼使神差的走進光明。

  就算眼前的光明都是虛幻,他也願意死在虛幻的幸福之中,因為他根本無法駕馭心中對光明貪婪的慾望。

  他走進了寬敞的客棧洗了個熱水澡,用乾淨的毛巾擦乾身上的水珠,換上了嶄新的衣服。這身衣服用料奢侈,手藝也是絶頂,他愛不釋手的摸來摸去,生怕一眨眼衣服就不見了。這時,浴室的門開了,一個可愛的小胖子走了進來,彎腰鞠躬道:「嵐汀少爺,您可洗漱完畢嗎?」

  嵐汀打量著小胖子,他穿金戴銀器宇不凡,但此刻面對自己竟然一直彎著腰。

  「完事了。」他有些忐忑,這人是不是來要錢的?

  小胖子笑道:「嵐汀少爺放心,這家客棧都是您的,自然不會向您要錢。」

  「我的?」嵐汀小心翼翼地問道,他可不記得自己有這麼一家客棧。

  「對啊,難道您忘了嗎?像這樣的客棧您還有十家呢!」

  「我真的不記得了。」嵐汀擦去額頭上的汗水,心道:我要是真有十家這樣的客棧那該多好。

  小胖子道:「您別開玩笑了,快跟我出去吃飯吧,方圓百里的大財主都在酒樓等您呢!」

  嵐汀道:「等我幹嘛?」

  小胖子笑道:「自然是您不去,他們不敢動筷了,要知道他們之所以有錢還不都是仰仗您嗎?」

  嵐汀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自己名下突然多了十家客棧,方圓百里的大財主都在等自己吃飯,而且自己不到,沒有人敢動筷?這是流光公子才有氣派啊!

  跟著小胖子走出客棧,對面是一座高五層的酒樓,此時每一層都亮著燈,奇怪的是不見有人進出。

  小胖子回身笑道:「這也是您的酒樓,今天不營業就是怕吵到您用餐。」

  嵐汀抬頭看去,只見第五層上好像擺著酒菜,上面坐著不少人。他走進酒樓發現裡面的裝修簡直可以說是金碧輝煌,當他走上第五層時驚訝的愣住了。

  整個第五層中只有一張圓桌,桌子的大小正好能做一百人,此時主位正給他留著。桌子上的菜少說千種,一半以上都是他沒見過的。小胖子引他走到主位坐了下來,嵐汀看著各位財主簡直就是大眼瞪小眼。忽聽小胖子說道:「請嵐汀少爺講兩句。」

  嵐汀原本餓了一天,剛剛拿起筷子又停在半空,他哪裡會講什麼?這時一百雙眼睛盯著他,嵐汀頓時滿臉通紅,支支吾吾的說道:「大家吃好喝好啊!」

  頓時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所有人異口同聲的說「嵐汀少爺講的真好。」

  自嵐汀吃了第一口菜,喝了第一杯酒後各位財主才敢動筷。嵐汀胡吃海喝一頓,匆匆的下樓。小胖子仍然跟著他,道:「嵐汀少爺要不要去咱們的賭坊玩兩把?」

  「好啊」嵐汀也來了興緻,看來這裡的一切好像都是他的。

  烏煙瘴氣的賭坊裡,一群賭徒正在大口大口的拚命吞著渾濁的空氣。忽聽有個人說道:「嵐汀少爺馬上就要進來了,你們快點把這有害氣體吸乾淨。」

  當嵐汀走進賭坊時,空氣中帶著花香。原本再也不能多容一人的賭坊裡竟然顯得無比寬敞。因為賭徒們寧可擠到自己,也不能擠到嵐汀少爺。

  嵐汀來到賭桌前,忽聽小胖子問道:「嵐汀少爺,您是玩色子,還是牌九?」

  「搖色子吧,一把定輸贏。」嵐汀伸手一摸懷裡竟然只有一塊碎銀子。

  這時,下人拿上來的色子筒竟然是水晶做的。嵐汀心道:這樣豈不是把裡面看的一清二楚嗎?

  帶搖色子完畢,嵐汀看見裡面的點數是二四五――小。他掏出那塊碎銀子放在了「小」上,而此時賭坊裡的所有人都掏出身上所有的錢放在了「大」上。

  拿開筒子,嵐汀以一塊碎銀子贏了無數錢財,心道:這些人莫不是瞎了嗎?明明是小,為何壓大?

  小胖子笑道:「這賭坊也是您的。」

  嵐汀道:「像這樣的賭坊我也有十家?」

  小胖子笑道:「錯了,不是十家而是一百家。說起來也不怪您記錯,這一百家賭坊也不如您的十分之一家產。」

  嵐汀問道:「我這麼有錢?」

  小胖子道:「是啊,提錢多俗啊。您這叫富有。」

  嵐汀正想著,又聽小胖子說道:「您累了吧,今晚在秋香閣過夜怎麼樣?」

  這時二人已走出賭坊,嵐汀看見了秋香閣,就是這街上生意最好的妓院。他站在門口猶豫著,生意如此紅火裡面的姑娘想必一定漂亮。

  小胖子總是知道嵐汀在想什麼,道:「嵐汀少爺,秋香閣的姑娘今天可都是在等你呢?尤其是花魁紅玉,已經說了今夜非您不睡呢。」

  嵐汀只覺心上奇癢,疾步向妓院走去。此時他頭腦發熱,雖然覺得今夜發生的事實在太過奇怪,但每件事都那麼的真實。低頭看了看全新的衣服,告訴自己別想那麼多,趕快進去。就在這時,身邊忽然有人扯住他的袖子。這一扯差點把他拉到,剛想破口大罵,回身一看扯他袖子的人正是舍靈。嵐汀喜出望外,拉過舍靈想讓他跟自己一起進去。

  忽聽,舍靈小聲道:「跟我走,這裡有危險。」

  嵐汀還未反應過來就被舍靈拉走,他只覺舍靈手勁很大根本無法反抗,於是問道:「怎麼回事?」

  舍靈道:「別回頭,快走!」

  這時,忽聽小胖子喊道:「嵐汀少爺你上哪去啊?」

  嵐汀相信舍靈,或許這裡確實有危險,頭也不回道:「我們談點生意,你不用跟來!」

  小胖子笑道:「嵐汀少爺別走啊,姑娘們可都在等你呢!」

  可是舍靈越走越快,嵐汀心知不對,只聽背後陰風四起,一陣淒厲笑聲傳來:「吃了,玩了,想走嗎?哼,沒那麼容易!」

  舍靈腳下生風,嵐汀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頓時嚇傻了!

  身後哪裡還有酒樓客棧,就是一塊荒涼的墳地。一塊塊青石墓碑在悽慘的月光下發出陣陣綠光,那可愛的小胖子已經變得可怕,目漏凶光,兩顆獠牙長在外面。如果齊楚和徐錦魚在這裡,一定認得出來他就是大明寺的烏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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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躲避

  舍靈拉著嵐汀健步如飛,此時他們身後喊殺聲越來越大,嵐汀根本不敢回頭去看,誰知道在如此黑的夜墳地裡會冒出什麼東西呢?

  嵐汀小聲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舍靈沒好氣的笑道:「你還真以為那客棧、酒樓、賭坊都是你的啊,想的真美,那些都是幻境。」

  「啊?」嵐汀剛剛接受自己是個非常有錢的人,可是現在又告訴他這一切不是真的,他就接受不了了。因為有些東西可以沒有,一旦有了就不能失去,這就是人。

  舍靈繼續道:「這裡已經被人施了幻術,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客棧、酒樓、賭坊,還有妓院代表著權利、地位、金錢和美色都是人心底的慾望。如果你剛才真的進了妓院,那這一輩子都會迷失,終生困在幻境裡面。」

  現在想來,嵐汀無比的後怕,心道,難道光明真能迷惑我嗎?

  舍靈道:「現在別想那麼多了,他們就快追上來了,我們必須想個辦法。」

  嵐汀忍不住問道:「對方是什麼人啊?」

  舍靈道:「鬼市蜃樓」

  聽見鬼這個字,嵐汀就沒有繼續問,在墳地附近,說鬼實在太害怕了。

  「接下來怎麼辦?」嵐汀道

  「鬼市蜃樓說來用的都是一些鬼神之術,只要我們挺到明天早上就沒事了。」

  「可是現在離天亮至少還有三個時辰,而後面的人就要追來了啊。」

  「有辦法了。」舍靈笑道:「我們給他們來一個以牙還牙。」

  嵐汀道:「什麼叫以牙還牙?」

  舍靈道:「他們用幻術,我們也用啊。」

  嵐汀道:「對啊,我都忘記你會幻術了。」

  舍靈道:「你記著從現在開始沒有經過我的允許絶對不要說話,知道嗎?」

  嵐汀點了點頭,夜色太黑舍靈沒有注意,見他不答又問道:「聽見沒啊?」

  嵐汀道:「你不是不讓說話嗎?」

  舍靈笑道:「你倒是學的挺快。」

  只見他脫下長袍在空中一揮,嵐汀只覺一片黑雲壓了過來,然後眼前一黑,不知道身處何方。這時一雙手拉過他,在他手上寫字道:我們已經進了幻境,只要挨到明早就行了。

  這時聽見外面有許多人走過,口中喊道:「不對啊,我明明看見那小子往這個方向跑了,人怎麼突然就沒了呢?」

  另一個說道:「告訴大家分頭找,找到了我要把他碎屍萬段。」

  嵐汀聽出說話的人就是剛才的小胖子,不禁背上一冷,心道,幸好舍靈來了,要不我就被他們吃了。

  於是在舍靈手上寫道:你怎麼知道我有危險呢?

  舍靈寫道:因為我就是李奶奶。

  嵐汀恍然大悟差點叫出聲來,快速寫道:李奶奶不是死了嗎?

  舍靈寫道:對啊,就是因為她死了,我易容成她,別人才不敢靠近我啊。

  嵐汀寫道:這麼說你是故意送消息給我的?

  舍靈寫道:沒錯,我一直在調查馬家莊,但是查到這個事後就查不下去了,所以想借你的口告訴齊楚。

  嵐汀寫道:你是想讓我家公子查下去,然後你暗中跟蹤就可以了是嗎?

  舍靈沒有隱瞞,寫道:這種省力省時的事難道不好嗎?

  嵐汀寫道:好是好,但當我聽說李奶奶已經死了時,倒是真把我嚇到了。

  舍靈寫道:你這膽小鬼,未來我們要面對的要比這凶險十倍呢。

  嵐汀寫道:未來要面對什麼?

  舍靈寫道:現在還不能告訴你,因為你現在的實力還太弱,知道早了只有壞處。現在你要趕快強大起來。

  嵐汀寫道:公子把象帝之功傳給我了。

  他感覺到舍靈的身子一震,然後寫道:那可是玲琅閣最高深的武功啊,看來齊楚是要把玲琅閣傳給你了。

  嵐汀心中一驚,寫道:把玲琅閣傳給我?

  舍靈寫道:你難道不知道得了象帝之功就是得了玲琅閣的掌門之位嗎,虧你還是齊楚的徒弟,連我一個外人都知道。

  此時的嵐汀突然覺得一座大山壓了過來,讓他喘不過氣來。玲琅閣的掌門之位那是千萬人夢寐以求的,如今他輕而易舉的就得到了。他在心中不停告訴自己一定要拚命的變強。

  舍靈寫道:「我困了,先睡會兒,你只要不出去是不會有人發現我們的。」

  可是正當舍靈半睡半醒之間忽覺有人扯他衣角,閉著眼睛拉過嵐汀的手寫道:幹嘛打擾我美夢。

  嵐汀寫道:我想尿尿。

  舍靈差點跳起來,迅速寫道:這個時候你想尿尿?

  嵐汀寫道:人在緊張的時候多少都有點反應啊。

  舍靈寫道:能不能憋一會兒,等到天亮。

  嵐汀寫道:這個真不行啊,我還沒娶媳婦,萬一憋壞了怎麼辦?要不就地解決吧,反正兩個大男人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舍靈寫道:別別別,我把幻境解了,你找個偏僻點的地方解決吧。敵人應該走遠了。

  嵐汀聽見他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心中也未多想。舍靈收回袍子,他們又呼吸上了新鮮的空氣。

  嵐汀就要解了褲子,舍靈阻止道:「你去那邊尿。」

  「你又不是沒見過,還不好意思,真是的。」嵐汀走到一旁,接著傳來了清亮的口哨聲。

  「喂,你尿尿吹什麼口哨啊。」舍靈鬱悶道

  「憋得時間久了,不太容易,聽音樂放鬆下。」嵐汀笑道

  舍靈心道:這傻子哪都好,就是一副不要臉的樣子真的無語了。

  待嵐汀系好褲子走過來,舍靈道:「現在敵人走遠了,我們就在這裡等天亮吧。」

  嵐汀道:「這裡是墳地,可別在這裡等。萬一冒出來幾個大色鬼,我可就遭殃了。」

  舍靈道:「我都沒害怕呢,你先慫上了。你說怎麼辦?」

  嵐汀道:「咱們先離開這,往前走說不定還能找到好吃的呢,你不餓嗎?」

  一提起吃,舍靈的肚子就「咕咕」的響了起來,嚥了嚥口水道:「這大晚上的能找到什麼好吃的?」

  嵐汀道:「你跟著我這個大廚,就算土豆也給你做出花來了。」他挺起胸膛向前走去,舍靈跟在後面幻想著一會出現的美味,口水漸漸流了出來。

  然後,舍靈追上嵐汀道:「喂,你最拿手的是什麼菜?」

  嵐汀笑道:「那可太多了,有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兒、燒花鴨、燒雛雞、燒子鵝、還有……」

  舍靈推了他一下道:「別胡扯了,這是相聲,你以為我沒聽過啊!」

  嵐汀「嘿嘿」笑道:「我以為這剛在江南盛行的曲藝你不知道呢。」

  舍靈道:「以後你再敢騙我,看我不打你。」

  嵐汀笑道:「大不了以後我騙的真一點嘛,不被發現不就行了。」

  舍靈吹鬍子瞪眼道:「你給我再說一遍?」

  嵐汀道:「行啦,以後我都不騙你啦。」

  二人往前走著,涼風習習,緊張的神經也慢慢放鬆起來。

  舍靈問道:「你以後要娶個什麼樣的媳婦?」

  嵐汀道:「問這個幹嘛,這可是秘密。」

  舍靈笑道:「我好幫你物色物色,南詔美女可多了。」

  嵐汀眉開眼笑道:「那好啊,我的後半生幸福就全靠你了。」

  舍靈也不知自己怎的,聽他這麼一說,心上「砰砰」直跳。

  「快說!」

  「我要娶的老婆,一定要是個女的。」

  「你這不是放屁麼?」

  「你才放屁呢,你全家都放屁!」

  「去你的,你不但全家都放屁,連帶著你師父齊楚也一起放屁。」

  嵐汀道:「你別說我師父行不?」

  舍靈微笑道:「怎麼了?放屁還不讓說啊?」

  嵐汀道:「畢竟像我師父那樣風流倜儻的帥哥放屁總是有點奇怪。」

  「哈哈哈」二人同時笑了起來,夜色也變得溫柔一些。

  舍靈道:「你要是再不說,我可不幫你了啊。要是你孤獨終老可別怪我。」

  嵐汀道:「她一定得比我矮啊,要不然親嘴時我多沒面子。但也不能太矮了,要不她夠不著我的嘴啊,哈哈。」

  舍靈笑道:「快別做美夢了,誰要親你的嘴啊。」

  嵐汀道:「她還要長頭髮,大眼睛,鼻子要挺,皮膚要白。最重要的是身材要好,也不能太瘦,否則手感不好。」

  「我去,你要求還真多。」舍靈道

  「那一定的啊,畢竟我只娶一個媳婦,可不能虧了。」嵐汀認真道

  舍靈道:「男人不都三妻四妾嘛,難道你不想?」

  嵐汀道:「三妻四妾,那不是七個老婆?要是每天給她們做飯還不得累死我啊。我還是就要一個好了。」

  舍靈道:「原來你是怕做飯啊。」

  嵐汀笑道:「也不全是了,我只是想把所有好的東西都給一個人。要不我怕虧待了她。」

  舍靈笑道:「這還差不多,你娶媳婦這事包在我身上了。」

  嵐汀道:「那我可當真了啊。」

  二人走著走著停了下來,他們面前是個小村莊,村子外的石碑上寫的竟然是馬家村。

  嵐汀驚訝道:「怎麼又出來一個馬家村,不會又是假的吧。」

  舍靈道:「這回是真的,你靜下心來去聽,會聽到村子裡面有人睡覺時候的呼吸聲。」

  嵐汀照做,「真的啊,那我們趕快進去吧。」

  舍靈點頭,危險的夜終於要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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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中計

  二人走在馬家村的街上,長街仍是空無一人,嵐汀轉頭看了看舍靈道:「我們去哪裡找點吃的?」

  舍靈道:「像這樣的小山村一般家裡都沒有好吃的,能填飽肚子就不錯了。」

  嵐汀笑道:「這村子裡肯定村長最有錢,所以住的也不會太差,我們只要找到最豪華的房子就能找到食物。」

  舍靈笑道:「想不到你還挺聰明。」

  嵐汀心道:哪裡是我聰明,這可是魚兒姐姐想出來的辦法。想到徐錦魚,就會想到齊楚,公子現在怎麼樣了呢?

  走了一會兒,嵐汀突然停住,舍靈問道:「你怎麼了?」

  嵐汀看著前面的宅子道:「那就是村長的家了。」

  「你怎麼知道?」舍靈問道

  嵐汀盯著宅院高牆道:「因為在假馬家村裡也有一座一模一樣的宅院,我們就是在那裡走散的。」雖然知道這裡是真的馬家村,但現在仍心有餘悸。

  舍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沒事的,有我在。」

  嵐汀咬了咬牙,走了過去。宅院的門已經關了,但是深院之中仍有火光傳來,看來裡面的人還沒有休息。

  舍靈敲了敲門,開門的是村長的妻子。

  女人看見陌生人問道:「你、你們想幹嘛?」

  舍靈笑道:「我們迷路了,一天都沒吃東西了,想找點吃的。」

  女人看了二人幾眼才道:「那就進來吧。」

  二人跟著女人走過小路,嵐汀又想起了在假馬家村的情景,盯著女人的身影,發現她的腿好像在發抖。心道:這不會又是幻境吧?他儘量不讓自己多想,既然舍靈在身邊就不會出事。

  屋子裡的燭光很亮,這個真的村長和假村長果然長得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事他好像有點不太高興。畢竟,深更半夜的被人打擾,換做是誰心情也不會好到哪去。

  村長的妻子客氣道:「你們坐吧,我去廚房拿點吃的。」

  嵐汀道:「謝謝啦,我們會給錢的。」一摸懷中才想到僅剩的銀子丟在了墳地。

  村長道:「你給兩位小兄弟倒點水吧,我去廚房拿饅頭。」

  女人聽話的去倒水,舍靈問道:「大嫂,聽說這村子的女人只要懷了孕,最後都是胎死腹中,真是這樣嗎?」

  「啪」的一聲,村長妻子手中的碗掉在了地上。她面露驚恐道:「你、你們怎麼知道的?」

  舍靈笑道:「妳別害怕,我們也是聽說。」

  那女人頓時沒了精神,也顧不上倒水了,走過來坐在桌旁一言不發。

  這時,村長已經端了饅頭出來,「兩位小兄弟快吃饅頭吧。」

  嵐汀拿起一個饅頭看了看,心道:這真饅頭竟然也跟剛才的假饅頭一模一樣。正想一口咬下去,忽然發現舍靈看著自己,笑道:「你先吃吧。」

  舍靈接過饅頭咬了一口,滿足道:「好吃啊,要是有點鹹菜就更好了。」

  村長難得的笑了,「我去後廚拿給你。」

  嵐汀站起身來道:「不麻煩村長了,我去拿吧。」他說著就衝向了後廚,就在這時忽聽村長和他的妻子同時喊道:「別去!」

  可是已經晚了,嵐汀撩開帘子,一下就看見鍋台旁靠著一個死人,七竅流血,相貌竟然和外面坐著的村長一模一樣!他立刻知道不對,大叫道:「舍靈快走,真村長死了!」

  舍靈聞聲,飛身而起。可是,村長早已提前發力一掌打了過去,桌子被劈得粉碎,村長妻子當場斃命。

  舍靈拉過嵐汀靠牆而立,假村長冷笑道:「臭小子你的同伴殺了我的搭檔,今夜我要為她報仇。」

  嵐汀看著嘴中還在流血的村長妻子才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面前這個村長就是當初在假馬家莊害他們的那個,他口中的搭檔應該就是那個假的村長妻子,聽他一說應該是被齊楚等人給殺了。而假村長進了真馬家村殺了真的村長,沒有殺村長妻子應該是不想讓他們起疑,為的就是要暗中殺掉自己和舍靈。幸好他誤打誤撞發現了真村長已死,否則真不知道一會是怎麼死的。

  假村長奸笑道:「我本想留著她,你們就不會懷疑。可是誰讓你們往廚房跑呢?現在害死好人了吧。」

  舍靈道:「人是你殺的,現在推到我們身上,鬼市蜃樓裡果然都不是人。」

  假村長面色一冷道:「死到臨頭了,還逞口舌之快,趕快想想怎麼死吧。」

  舍靈護著嵐汀笑道:「若是你們鬼市蜃樓的老大七浮屠親自前來,或許我還會給他幾分薄面。可是換做他手下的嘍嘍,結果真的不好說啊。」

  「是嗎?那就比劃比劃!」假村長撕去面皮,露出了真面目。

  那是一張極其慘白的臉,比紙還白,比紙還薄,臉上血管清晰可見,如果仔細看去就連裡面流動著的血液也都看得一清二楚。

  舍靈笑道:「原來是白臉兒劉二,怪不得易容術如此精湛。」

  白臉兒劉二道:「現在拍馬屁晚了,看爺爺怎麼收拾你!」

  舍靈道:「你錯了,我拍的是狗屁。」故作思索又道:「不對,你連狗都不如。」

  劉二也不生氣,從背後抽出一把彎刀。嵐汀發現彎刀上紫氣纏繞,一看就是邪物。不過,他一點也不擔心舍靈。畢竟舍靈連流光公子都不怕,又怎麼會怕這樣一個小角色呢?

  舍靈道:「我讓你先出手!」

  劉二也不客氣,扔出了彎刀。舍靈看也不看挺身就上,彎刀在空中竟然分身為七,瞬間七把彎刀前後左右包圍了舍靈。

  七把彎刀所在的位置正是人身體的各個要害,仔細看來所有彎刀連起的形狀正是北斗七星。

  古語有雲:南斗注生,北斗注死。

  北斗七星又被稱作北斗神君,掌握著世人的生死大權。白臉兒劉二雖說不常在江湖上走動,但是鬼市蜃樓向來以隱秘著稱。其中能排上名次的共有一百零八人,白臉兒劉二排行三十六,可見他實力不弱。

  彎刀陣法現出紅光,劉二在一旁暗自得意。

  可是舍靈是誰?就算在神秘的南詔,他也是數一數二的人物。

  舍靈右手一抬,掌間白光頻閃,頃刻間破了彎刀陣法。舍靈暗道:這陣法真是中看不中用。忽然想到《江湖秘聞》中記載:白臉兒劉二,兵器彎刀,善用北斗藏星陣。

  心中默念:北斗藏星陣?不好!

  只聽劉二囂張道:「人們都以為北斗之中只有七星,卻不知還有兩個隱星。而我這北斗藏星陣只有在被破之後才會顯現出威力,受死吧!」

  舍靈雖然破了彎刀陣法,但是紅光之中有兩隻血爪向他抓來。危急關頭如果他閃身躲過,受死的必然是嵐汀。此時此刻,舍靈穩穩站住,兩手之間白光暴漲數倍硬生生徒手抓住血爪,用力一捏,血爪粉碎。這一呼吸之間,舍靈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兩隻血爪上。此時又聽見劉二大笑道:「想不到你也會上當!」

  嵐汀只見一顆指甲大小的銀星消無聲息的射入舍靈心口,又聽劉二說道:「這陣法叫北斗藏星,藏的不是血爪啊,哈哈!」

  舍靈明白過來,在他破了陣法之後,劉二故意提醒他,就是讓他以為陣法的最後一擊就是這兩隻血爪。無論換成誰在這危難關頭都不會再想,必定全力擋下血爪。一旦擋下,也就上當了,因為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還有一顆銀星等著他。

  舍靈受了傷竟然笑道:「你以為這一顆銀星就能傷得了我?那我身上的冰絲像玉甲真是白穿了。」

  劉二臉色頓時暗了下來,但隨即又無比的高興道:「我當然知道傷不了你,畢竟冰絲像玉甲的防禦力實在太強。可是我原本也沒想傷你啊?」他上下打量舍靈,冷笑道:「我只是激你運功,這樣毒發的才快一點,不是嗎?」

  舍靈心知自己還是上當了,銀牙一咬道:「那饅頭有毒!」

  「不錯!如果我沒有這個殺手鐧,怎麼會在魅凰的右護法面前囂張呢?」劉二哈哈大笑,此時他再也不用擔心舍靈的反擊了。

  嵐汀自責,如果不是我把饅頭給了舍靈。他也不會中毒了。舍靈身子一晃向後倒去,嵐汀急忙扶住他關心道:「你沒事吧。」

  劉二奸笑道:「鬼醫花了二十年只研製出一錢暴靈散,現在都給他吃了,能沒事嗎?」

  舍靈只覺一時間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他知道暴靈散的威力,先是吸乾人身體裡的功力,然後再以十倍功力返還,無論是誰都駕馭不了這麼強大的衝擊,最後就是爆體而亡。只不過這暴靈散極其稀有,又非常難以研製,所以江湖上從未出現過,只在傳說中存在。

  此刻他竟然咬牙站直身子,擋在嵐汀面前道:「他與這件事無關,你要殺的人是我。」

  劉二淫笑道:「殺你我可捨不得,聽說魅凰的右護法有傾國之貌,我劉二打光棍一輩子了,今晚要讓我饑渴的兄弟享受一下。」

  「卑鄙。」舍靈怒道

  嵐汀看著他問道:「你是女的?」

  劉二的笑聲更加淫蕩:「好小子你身邊有這麼大一個美女都不知道,你真是傻的可以啊。」他一揮手,一陣強風向二人掃去。

  舍靈根本無法抵擋,袍子盡碎,長髮飄落,倒在嵐汀懷中。嵐汀忽覺窒息,只看她側臉一眼,已神魂顛倒,魂飛九天,說不出的暢快。

  夜空的黑雲散盡,月光從門口照了進來,舍靈身體痛苦,微閉著雙眸。

  當真是:

  月下依人半凝眸,

  梨花易開笑難求。

  天階夜色二三語,

  殺機在側也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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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神器

  這樣殺機四伏的夜裡,月光清冷,忽聽夜風匆匆而過,時光悄然流轉,嵐汀只看了舍靈一眼,他只覺心頭情絲纏繞,無比歡喜。那日在湖邊自己想保護她一輩子,現在知道舍靈是女兒身比任何事都令他高興。一直以來他都對舍靈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未經人事的他以為那是朋友之間的友情,或是兄弟之間的義氣,如今這一刻他才明白那是對美好未來的嚮往和期待。

  看著懷中少女,嵐汀只覺自己的心那麼輕輕的動了一下,輕的令人無法察覺,但卻帶來了驚天動地的力量。男女之間的愛源於喜歡,而喜歡就源於心上那不易察覺得跳動。少女明媚動人,又清麗脫俗。嵐汀這十四年來從未見過這樣美麗的女子,或許美麗已經不能形容她了。舍靈的身上散發著光暈,散發著靈氣。嵐汀彷彿看見她水晶般透明的心,剎那芳華間嵐汀知道面前這個少女是善良的、溫柔的、安靜的。

  從小到大嵐汀吃了無數的苦,受了數不盡的委屈,可是這一刻只看了舍靈一眼,他便覺得這是上天對自己的恩賜。如果再讓他好好的看她一眼,就算再吃十倍的苦,受百倍的委屈,他也心甘情願。他心想:如果她也能認真的看我一眼,那我真的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了。

  於是,舍靈睜開了眼,明眸含笑,縱使在這四面楚歌的夜裡,縱使周圍殺機四伏,但她還是笑了。她設想過許多嵐汀得知她是女兒身的情景,腦海中也浮現過許多畫面。但像今夜這般的情景,她沒有想到。那少年雖然出身平平,雖然武功不高,但是在她的眼裡他是那樣的悠然豁達和幽默風趣。只是她就要死了,想到這淚水落下。

  嵐汀心頭一痛道:「妳怎麼哭了?」

  「我怕以後都見不到你了。」舍靈柔聲細語,語氣中有一絲擔憂。

  「我也怕以後見不到妳了。」於是少年也落淚了,心如刀絞,又彷彿堵了千斤巨石,喘不過氣來。

  「男孩子不可以哭的。」舍靈想替他擦去淚水,可是她卻提不起半點力氣。

  「我就要見不到妳了,怎麼能不哭啊?」嵐汀的淚如泉湧,「我曾想過要保護妳一輩子的。可是我沒實力保護妳,我的心好難受。」

  紅塵當中有多少女孩愛上了那個無法保護自己的男孩,縱使他們相愛至深,可是卻只能分開。等到男孩長大回來,等著他的卻只有女孩的靈位,那是一種怎樣的絶望?

  總因俗事兩情休,相愛相依難相守。

  少女十八嫁人婦,對鏡梳妝滿身憂。

  少年功成再迴首,只剩淒涼空墳頭。

  紅塵萬丈都是客,痴情卻換一世愁。

  「我要保護妳。」嵐汀說得斬釘截鐵,他非常清楚自己不是劉二的對手,也知道自己向來膽小懦弱,時長被人欺負不敢還手,但這一刻他義無反顧的擋在舍靈前面,這是愛的力量。人世間唯有愛能喚醒沉睡的心,澆灌受傷的靈魂,唯有愛的力量是無窮無盡的。

  這一刻嵐汀變了,變成一個勇敢面對,勇於擔當的男人。這一刻嵐汀變得從容不迫,他當然明白接下來劉二會衝上來殺了自己。但是他仍然微笑著,坦然的接受即將發生的一切。此時的他在舍靈眼裡無比的高大,或許這就是江湖上許多人追尋的道吧,也是燕寒口中那只存在於黑暗中的真理。

  劉二從未見過一個即將死了的人會笑,他心中有了擔心。但以他的武功能輕而易舉的殺了嵐汀。想到這,他狂笑,「那就讓我先殺了你,再來享受美人的溫存。」

  他毫無保留的衝了上去,而此時在嵐汀眼裡劉二的動作無比的清晰緩慢。嵐汀明白了心通眼通人通的道理,他拔出了腰間的潯江匕。

  潯江匕上泛著月光,彷彿要照亮黑夜。劉二不屑道:「就憑一把匕首想擋住我?」他一掌打了過去,隨之身體也撲了過去。嵐汀沒有躲,因為他要保護身後的舍靈。他站在那裡,舉著潯江匕,看著劉二撲來而面不改色。

  這時候舍靈用盡了最後的力氣推開了嵐汀,如果真的有個人要死,那我願意用自己的命換你的命。

  劉二這一掌不偏不倚的打在舍靈胸口,暴靈散已經耗盡了她身上所有功力,頃刻之間鮮血狂噴。在被鮮血染紅的夜裡,她滿足的笑了,最後一眼望著嵐汀,嘴裡說出了最後一句話,「別管我,快走!」

  嵐汀怒吼,電光火石之間讓他想起了舍靈曾經跟自己說過:她是不能流血的,否則會泄靈而死。那晚在錦繡坊,她只流了一滴血臉色就白的嚇人,如今受傷之深比上次重上百倍!

  嵐汀心急如焚,氣血衝心,只覺胸膛一熱,一口血吐了出來。二人的血在空中匯聚,好像他們最後的一次相視凝望。匯聚的血落了下來,沒有人注意到恰好落在了嵐汀手裡的潯江匕上。

  劉二瘋了一般把舍靈按在地上,露出貪婪邪惡的眼神,用力撕開她的衣服。嵐汀只見那雪白的肌膚暴露在空氣中,舍靈痛苦的閉上眼,她已無力反抗。

  「小娘子臨死之前,我讓妳好好享受一下,哈哈哈。」劉二笑得奸詐淫蕩,他迅速脫去衣服,然後把手放在了舍靈腰間。

  那青色的絲綢腰帶被一點點的拉開,嵐汀看見舍靈的眼角淚水不斷湧出,他憤怒地喊著:「畜生!我要殺了你!」可是不知怎地卻無法站起身來,他只能在黑夜中無助的喊著。

  劉二扯下腰帶,月光之下露出舍靈一雙玉腿,他滿是老繭的手在上面輕輕拂過。舍靈忍不住呻吟,她長這麼大從未和男人如此親近,面色潮紅,身子酥軟,想咬舌自盡卻沒有力氣。

  嵐汀看著劉二的手撫摸著舍靈的俏臉,他只覺自己要爆炸般憤怒,攥緊了手中的潯江匕。

  黑夜充斥著肉慾和貪婪,劉二就要解開舍靈的上衣。就在這時,嵐汀覺得手中的潯江匕在微微震動,低頭一看目光再也離不開。

  潯江匕上落滿了他與舍靈的血,此時鮮血竟然向匕首裡面滲入,而且滲入的血液慢慢的開始流動起來。嵐汀不知所以,但他暗暗覺得這絶不尋常。如果此時舍靈睜開眼,她肯定知道這是神器認主的過程。

  世間萬物皆有靈氣,自古相傳的神器更是蘊含無窮的力量。人活百年,神器卻萬年永在。所以每當這一代的主人離世後,神器都會再次認主。傳說潯江匕是當年微醺閣閣主相思夫人的貼身之物,自相思夫人死後便不知所蹤。舍靈是在南詔的一個沼澤中發現的潯江匕,因為神器認主需要完全浸在主人的鮮血中,而舍靈又因為練了吞靈術而不能流血,所以沒有認主。齊楚在奪下潯江匕後也奇怪為何這等神物卻沒有認主,後來他讓嵐汀來馬家村打探消息,恐有危險就把潯江匕給了嵐汀。

  嵐汀注視手中潯江匕,只覺它緊緊貼著自己皮膚想扔都扔不出去。這吸力奇大無比,甚至吸走了他身上所有力氣。其實他不知道,自古神器每一代只能認一位主人,而他與舍靈的血液恰好融合在一起落在潯江匕上。潯江匕雖是神器,但現在無法分出哪個是真正的主人,所以二人的鮮血正在匕首之內大戰。這才會發出無窮吸力,唯有一方勝出吸力才會消失。可是嵐汀和舍靈二人心中彼此牽掛,二人身體裡的血液先是你爭我奪,後來竟慢慢融合為一,在匕首裡面如膠似漆。潯江匕有千年靈氣,但從未遇到過哪一代有兩個主人。此時,竟然興奮不已,嵐汀只覺匕首變得發燙,而且越來越燙,竟然燙得他手掌發紅,甚至開始發焦。

  千萬年以來,每當凡人造出神器時都會天生異變,傳說當年天下第一劍湛盧劍出世時晴朗的天空瞬間變黑,天上雷聲滾滾,閃電無數,地獄裡的惡鬼幽魂紛紛逃竄到人間。湛盧劍從火爐中飛出,神劍一出頃刻之間鎮住惡鬼幽魂,天空又恢復晴朗。從那以後,湛盧劍就被稱作聖道之劍。

  神器之中湛盧劍當屬第一,而還有諸如幹將莫邪,劍成時必須以人祭劍,否則天下大亂。潯江匕屬於幹將莫邪之列,此時它因為同時得了兩位主人而興奮異常,嵐汀手掌疼痛難忍,突然金光從天而降,潯江匕尖鳴一聲脫離出來,浮在半空。

  異像頓生,劉二剛想解開舍靈衣服,卻發現背後好像有什麼東西。他轉頭一看,潯江匕浮在半空,匕首上金光越來越強。此時的潯江匕正在尋找祭奠它的生物,這屋內活人就只剩嵐汀、舍靈和劉二。而嵐汀二人都是潯江匕的主人,潯江匕乃是神器又怎麼會弒主呢?於是朝著劉二面門射了過去,劉二哪裡見過會自己飛的匕首,立刻想躲。可是他畢竟凡人,哪裡能跟神器抗衡?

  嵐汀只見潯江匕一下插進劉二眉心,瞬間吸乾劉二血肉。剛才還囂張跋扈的劉二頓時變為一具乾屍,潯江匕嘗了鮮血,心滿意足的落在地上,好似睡著了。

  嵐汀還管什麼潯江匕,在他心裡舍靈的安危才最重要,也不顧被燒傷的手支撐著站起身向舍靈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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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重傷

  舍靈躺在地上只覺身上被壓的重量消失了,慢慢的睜開眼就看見了嵐汀半跪在自己身邊,心上一暖,臉上雖然還有淚痕,但也不禁笑了。

  嵐汀拉起她的手道:「放心吧,沒事了。」扶著舍靈起來,讓她靠在自己胸口。美人在懷,嵐汀只覺全身一震,酥麻之感隨之而來,他年少熱血,只覺胸口溫香軟玉,舒服極了。

  忽聽舍靈痛苦呻吟,擔心道:「妳怎麼啦?」

  「我快不行了。」舍靈神色黯然道

  嵐汀心中沉重道:「我不會讓妳有事的。」說著緊緊的抱住舍靈,雖然隔著衣服,但仍能感到她身體溫度慢慢升高。

  「你陪我說會兒話吧。」舍靈抬頭看著嵐汀,「不成想你剛知道我的身份,我竟然這樣死了。」

  「胡說!妳不會死的!」此時的嵐汀腦海中閃過一個又一個念頭,到底怎麼樣才能救舍靈呢?

  「沒用的,暴靈散已經開始返還功力了。」

  正如舍靈所說,嵐汀感受到她體溫上升就是暴靈散的作用,如果這樣下去,最多一炷香時間舍靈必然爆體而亡。

  「我不要妳死。」嵐汀無力的哭了起來,現在他非常痛恨自己,如果他也有齊楚的功力,一定能想到救舍靈的辦法。

  「傻子,你別傷心,我已經很滿足啦。」舍靈柔聲道。

  「我的心好難受啊,我不要妳出事,我還沒給妳做明爐烤鴨吃呢。」嵐汀的淚水落在舍靈臉上,緊緊抱著懷中少女。

  舍靈見他傷心,心上也跟著難過。她從小練功,師父對她非常苛刻,十二歲便成為南詔魅凰的右護法,什麼風浪沒見過,其實早已經看淡了生死,甚至有的時候舍靈會覺得活著還不如死了。因為活著要殺人,死了就不用了。可是,今夜她見了嵐汀對自己如此情深,如果可以她好想陪著他吃遍天下所有美食。

  「我也捨不得你啊,可是我沒福氣吃到烤鴨了。」舍靈口乾舌燥,只覺眼前景物開始虛幻起來,急道:「你快過來讓我好好看看,我不想死了之後記不住你的樣子。」

  嵐汀心頭滴血,十四歲的少年從未經過這般的生死離別。

  「為什麼老天爺不讓我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啊?」嵐汀只覺人生在世,不如意的事情實在太多。

  舍靈雖然身體痛苦,但聽在心中只覺幸福,「傻子,可是我很歡喜呢,能讓我死之前知道你對我好,我就無怨無悔了。」

  「我不要妳死!」嵐汀咬著牙,用力過大牙齦出血,他拚命的想著救人的方法,忽然腦海中靈光一現道:「公子把象帝之功給我了,裡面一定有救你的方法。」他拿出懷中三本秘籍,一頁頁的翻過,大音希聲和大象無形裡都沒有找到,最後的希望就只在大道無名中。

  舍靈勸道:「別白費力氣了,就算有,以你的功力也沒辦法運用。」

  嵐汀癱坐在地上道:「妳是不是知道方法?」

  舍靈閉口不言,其實她知道只要有修為奇高之人能幫她把增長的功力引出體外,就能避免災禍。可是這人的修為一定要高她至少十倍,否則就算救了她,那施功之人也會因駕馭不了這強大的功力而死。這導引之法就是最普通的方法,但是她不能告訴嵐汀,否則死的人就是他。

  「妳快說啊!」嵐汀搖晃著她的身體,他知道舍靈一定沒有說實話。

  舍靈又怎麼會讓他去送死呢?嵐汀是那麼的善良和真誠,是未來玲琅閣的掌門,前途光明。她不可能讓他為了自己而犧牲性命。舍靈含著淚閉上眼,嵐汀又道:「我求求妳了,快說啊。」

  舍靈閉口不言,嵐汀就要急瘋了,撿起潯江匕道:「妳要是不說,我現在就自刎而死。」

  舍靈悲傷地看著他道:「那樣你會死的!」

  「只要妳能活著,我願意死!」

  這樣的話看似幼稚,但卻發自心底。曾經的你我不也如嵐汀一樣嗎?可是為何最後都變得恨不得殺了對方呢?

  舍靈被逼無奈,只有告訴嵐汀真相。

  「這麼說只要導引出妳體內增長的功力就可以了?」

  「我求你別做傻事行麼?」

  嵐汀心頭用上千萬個念頭閃過,突然笑道:「我有辦法了!」

  舍靈吃驚地看著他,只聽道:「妳不是說練了吞靈術就不能流血嗎?一旦流血過多就會泄靈而死,現在妳體內功力暴增,如果此刻受傷流血,是不是可以泄去靈氣,功力也就隨之減少了。」

  「是啊,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有了生機,舍靈無比的高興道:「你快拿潯江匕刺我一下。」

  嵐汀拿著潯江匕在舍靈手掌上劃了一下,血立刻流了出來,隨之還有蒸騰的白氣冒出,看著這個辦法行得通。

  嵐汀扶著舍靈坐好,小心的在一旁觀察,只見白氣竟然都被潯江匕吸了進去。暗道:真不愧是神器,竟然能明白主人心意。

  漸漸地舍靈恢復力氣,盤膝打坐把體內增長的功力不斷引到潯江匕上。前後過了半個時辰,舍靈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嵐汀小心問道:「成了嗎?」

  舍靈笑道:「成了。」

  嵐汀高興地把舍靈攬入懷中,「太好啦,我們終於能在一起了。」

  舍靈柔聲道:「傻子,你輕點,我骨頭都要散了。」

  嵐汀笑道:「妳怎麼叫我傻子。」

  舍靈莞爾道:「為了救我,你連命都不要了,不是傻子是什麼?」

  嵐汀道:「下一次我絶對不救妳了,就讓妳去死好啦。」

  「你要是真敢那麼做,看我不打你!」

  嵐汀道:「等妳好了,想怎麼打我都成。」

  舍靈道:「有一個壞消息和好消息你想先聽哪一個?」

  嵐汀道:「好消息吧。」

  舍靈道:「好消息就是潯江匕從今往後有了兩位主人,也就是說你我都能使用它。而且它剛才吸收了我身體裡近十倍功力,威力比以前強了數十倍。」

  「那壞消息是什麼?」

  舍靈笑道:「增長十倍的功力歪打正著的衝開了我不通的經脈,也就是說我的修為又提升了,只不過現在還沒完全恢復。壞消息就是你以後都打不過我了,只能被我欺負。」

  嵐汀笑道:「哎呀,我還以為是什麼呢。只要妳沒事就好。」

  舍靈笑道:「說你傻你還不信,這雙喜臨門的事難道不應該高興嗎?」

  嵐汀一想道:「是應該高興啊,哈哈。」

  一直以來二人互相在乎,如今相互表露心聲,只覺關係又近了一層。

  舍靈道:「雖然劉二死了,但這裡也不安全。我們必須趕快離開。」

  嵐汀問道:「我們從墳地來肯定不能回去,還能去哪裡?」

  舍靈道:「我現在還不能走路,你只能背著我往後山走,那裡相對安全些。」

  嵐汀道:「妳怎麼知道有後山?」

  舍靈笑道:「因為我懂風水啊,自打進了村子我就仔細觀察,瞧這地勢,不遠處一定有山。」

  嵐汀背起舍靈道:「那我們趕快走吧,我可不想一會又來個黑臉張三。」

  此時夜色闌珊是一天最冷的時候,舍靈伏在嵐汀背上感受著少年的陽剛之氣,覺得無比溫暖。伸出手擦去嵐汀頭上汗珠道:「累了吧?」

  嵐汀笑道:「不累。」

  舍靈道:「你把我放下來歇會吧。」

  嵐汀道:「沒事的,妳那麼瘦比小豬輕多了。」

  「誰是小豬啊。」舍靈笑道

  「說真的以後我要把妳養胖。」嵐汀道

  「我才不要變胖呢,那樣醜死了。」舍靈道

  嵐汀道:「我天天給妳做好吃的,不胖才怪呢。」

  舍靈問道:「你喜歡我嗎?」

  「當然喜歡了,我從來沒有這麼喜歡一個人啊。」

  舍靈聽在心裡別提多開心了,嵐汀問道:「對了,劉二怎麼說妳是什麼南詔右護法啊?」

  舍靈道:「他說的是南詔魅凰右護法。」

  嵐汀道:「對對,就是這個,是怎麼回事?」

  舍靈道:「你想聽關於我的事嗎?」

  嵐汀道:「想聽啊,我想知道妳好多好多事情呢,比如身高還有三圍。」

  「去你的,小色狼。」舍靈笑道

  「妳快講給我聽啊。」嵐汀追問道

  舍靈道:「說來話長,那我就簡單給你講講。」

  「快快快,我都等不急了。」

  舍靈緩緩道:「江湖上門派幫會數不勝數,但其中實力強的屈指可數,你們玲琅閣算一個。雖然人丁稀少,但是每一個都是英雄高手,人中龍鳳。不過除了這些強大的門派,江湖上還有許多組織,其中以五個實力最強,也最為神秘。那就是東海龍城,南詔魅凰,西域雲孤、北冥葬魂和中原神庭。」

  嵐汀問道:「這五個組織神秘在哪裡?」

  舍靈道:「江湖中人大多數都以習武為生,但武功如果練至絶頂就難以再進一步。不過多數人終其一生都難以練至絶頂,像十大高手這樣的人其實他們的武功已經開始脫離人的範疇,就像你師祖徐道佛早已經脫離了人的層面。」

  「脫離人的層面?那是什麼?」嵐汀問道

  舍靈道:「傳說你師祖徐道佛已經通神,雖然我沒見過他。不過這真的可能。」

  嵐汀好奇道:「通神?這世上真的有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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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死局

  舍靈道:「當然有啦,不但有神還有鬼呢,只是你沒見過。」

  嵐汀道:「妳說的那五個組織難道和鬼神有關?」

  舍靈道:「沒錯,他們修煉的就是神鬼之術,所以平常的武林中人絶不是他們的對手。」

  嵐汀道:「妳既然是南詔魅凰右護法,那麼也會這神鬼之術嗎?」

  舍靈笑道:「我自小就喜歡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只是師姐不讓我學,她把南詔六術中的鬼卷藏了起來,所以我只懂皮毛。」

  嵐汀道:「那上回妳施展的封山大陣也算神鬼之術嗎?」

  舍靈道:「那只是一種古老的陣法。真正的神鬼之術能借天地之威,御萬物之靈,深喑此道的能人修為都深不可測。」

  嵐汀從未聽說過這等奇事,在他的意識裡只有武功高強的人,卻不想還有修煉神鬼之術的人,好奇道:「妳說的那些能人和我家公子比起來誰更厲害?」

  舍靈道:「我與齊楚交手幾次,如果以他對我的功力那肯定打不過這些能人。不過,我覺得他是有意隱瞞實力,那晚在大明寺內,我親眼見他使出一招竟然能凝滯時空,雖然維持的時間很短,但是那一招已經超過了人的層面向神鬼之術逼近了。更何況你師祖集佛道萬法於一,創出新的武學,以他的修為我猜肯定已經踏入那通天徹地的境界,所以傳下來的武功說不定就有神鬼之術,只不過名字不一樣,但殊途同歸。」

  嵐汀聽得熱血沸騰道:「妳說象帝之功是玲琅閣的絶學,那裡面會不會記載著神鬼之術呢?」

  舍靈道:「很有可能啊,那是你師祖畢生的心血。」

  嵐汀道:「不過我都看不太懂。妳比我聰明,等妳傷好了給妳看,我有不懂的就問妳。」

  舍靈笑道:「傻子,那是玲琅閣的不傳之秘,只有掌門有資格研習。你就不怕我偷學去?」

  嵐汀笑道:「妳學就學了唄,反正我們是一家人,肥水還不流外人田呢。」

  「誰跟你一家人啊,想得美。」舍靈心中欣喜。

  嵐汀笑道:「剛才我可是英雄救美啊,再說了我連妳的大白腿都看了,怎麼也要對妳負責啊。」

  「你個流氓,找打!」舍靈敲了他腦袋一下,覺得渾身發熱,嬌羞不已。

  嵐汀又道:「照妳這麼說,妳師姐應該就是魅凰的左護法了?」

  舍靈道:「不是的,魅凰的左右護法都有自己的名號,像我就叫素婉仙幽,而左護法則叫清沐凝霞,我師姐是代掌門。」

  嵐汀道:「聽起來左護法也是女的了?」

  舍靈道:「嗯,她比我要大幾歲,武功還要在我之上。」

  嵐汀道:「這清沐凝霞和妳師姐到底誰厲害?」

  舍靈道:「當然是我師姐了,她已經突破了涅槃之境,連我的武功都是她教的。不過師姐說我的資質要在她之上,將來一定會超過她的。」

  嵐汀道:「是啊,妳那麼聰明,比我強多了。」語氣中有些自卑,雖與舍靈兩情相悅,但他和舍靈的差距實在是天壤之別。

  舍靈柔聲道:「你別灰心啊,有我這麼好的老師,你這徒弟一定不會差的。再說了齊楚都把象帝之功傳給你了,等我傷好了再教你御物術和蠱心術,至於那吞靈術對身體有害,不學也罷。」

  嵐汀點頭道:「到時候我把象帝之功也拿出來,咱倆一起修煉。」

  正說著,嵐汀看見了不遠處果然有山,而且還是三座,兩邊的大山很高,中間的一座非常矮。

  忽聽舍靈道:「咦,怎麼會這樣?」

  嵐汀不明所以,問道:「怎麼啦?」

  舍靈道:「你往前走看看是不是有條河。」

  嵐汀走了一會兒,果然看見一條河。河水深黑,在這夜裡如不細看決然不會發現。

  「真有條河啊。」聽不見舍靈回答便問道:「妳在想什麼呢?」

  舍靈道:「先把我放下來再說。」

  嵐汀把她放了下來,舍靈走到河邊招呼他道:「你過來聞聞這水的氣味。」

  嵐汀蹲下一嗅,「這河水怎麼這麼臭啊。」

  舍靈面色沉重道:「你看這三座山,兩邊的山出奇的高,中間的這座又非常矮,這樣就會導致中間這座矮山終年見不到陽光,所以常年陰暗。孤魂野鬼最喜歡這樣的地方,所以它們就會占山為王,時間久了這座山上的動物都會死掉。而這條河之所以味道很臭,就是因為山上死掉的動物屍體都被扔進河裡,常年下來就在河裡腐爛發臭。看這河的寬度應該不是自然形成。」

  嵐汀道:「妳是說有人故意挖的?」

  舍靈道:「沒錯。原本我還奇怪為何馬家村外會是一片墳地,現在才明白多來。這樣兩座高山夾一座矮山的地勢,中間的矮山在古書中統稱為聚陰山,意思就是陰邪之物極易匯聚於此。前面的墳地中肯定埋了許多死人,白天陽光照在墳地上,裡面的孤魂野鬼就會往這座聚陰山上跑。」

  嵐汀道:「那這山上豈不是很邪嗎?」

  舍靈道:「還不止這些尼。孤魂野鬼占山為王,原本陽氣就不足的聚陰山會完全被陰氣壓制,所以山上的動物就會開始死亡。你想這些動物原本生活的很好,卻不知怎麼突然就死了,心中能沒有怨恨嗎?所以他們就把這些孤魂野鬼當做仇人,這時候不知道誰挖了一條這樣的河。把死去動物的屍體扔進河中,芸芸眾生的靈魂只有入土才會為安。扔進河中的動物永世不能輪迴,就更恨這群孤魂野鬼。它們占了地利絶不會讓孤魂野鬼從山上下來。」

  嵐汀道:「聽起來怪害怕的,我還是不明白。」

  舍靈解釋道:「如果我猜的不錯,這馬家村前有墳地,後有聚陰山,兩邊應該就是這樣人為的河流。這是必死之局,設計這局的人真是太狠了。」

  嵐汀道:「這必死之局的作用是什麼?」

  舍靈道:「墳地招鬼,矮山聚鬼,這河水的作用和囚龍陣差不多,只不過囚龍陣是聚集靈氣,而河水是困住陰氣。所以設此局之人的目的就是養鬼!」

  「啊?養鬼啊!」嵐汀只在別人口中聽過世上有鬼,他從來不信,有時候也編鬼故事嚇人。可是如今從舍靈嘴裡說出鬼來,他豈能不信?

  舍靈道:「這山我們是去不得了,山上說不定有什麼東西,現在我的功力還沒恢復,不能輕舉妄動。」

  嵐汀道:「你說的對,這天也快亮了,等到天亮我們就趕快離開這。」

  舍靈搖頭道:「怕是走不了了。」

  嵐汀急忙問道:「怎麼了?」

  舍靈道:「有人廢了如此周折設了必死之局,現在被我們發現了,他怎麼會讓我們活著離開呢?」

  嵐汀道:「那怎麼辦?我們才脫離危險,我可不想死。」

  舍靈道:「唯一的辦法就是破了這必死之局。」

  嵐汀道:「妳有辦法嗎?」

  舍靈道:「暫時還沒有。但沒有絶對的事,你還記得那個真的村長妻子在我們說出懷孕女子都胎死腹中的事後的反應嗎?」

  嵐汀道:「記得啊,她嚇得直接坐在了凳子上呢。」

  舍靈道:「看來這件事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我想一定和這必死之局有關係。所以明早我們再進村一探究竟,也許有辦法破了這局。」

  嵐汀道:「還要回去,多危險啊。」

  舍靈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莫非你怕了?」

  嵐汀低著頭不說話,舍靈拉過他的手道:「你第一次遇見這樣的怪事害怕在所難免,但是身為男子漢一定要面對困難,否則以後怎麼保護我呢?」

  嵐汀道:「妳真以為我有能力保護妳嗎?」

  舍靈道:「當然了,我不會看錯人的。剛才你不還救了我嘛。」

  嵐汀道:「那是歪打正著。」

  舍靈道:「其實我看的出來你平時吊兒郎當,愛開玩笑。其實心思細密,豁達開朗,許多事都看的明白只是不說而已,對嗎?」

  嵐汀道:「妳是第一個這麼評價我的人。」

  舍靈笑道:「你以為齊楚看不出來嗎?雖然我不太喜歡他,但是卻也佩服他。流光公子十七歲名揚天下,十多年來閲人無數,他早就把你看透了才傳你象帝之功的。」

  嵐汀道:「真的嗎?公子也這麼覺得?」

  舍靈道:「齊楚何等聰明,又怎會把玲琅閣的最高武學傳給一個靠不住的人呢?」

  嵐汀道:「好像是這麼回事。」

  舍靈又道:「我再問你,你可崇拜齊楚?」

  嵐汀道:「當然崇拜啦。」

  舍靈笑道:「那你自己說今日換做齊楚,他會怎麼做?」

  嵐汀道:「公子一定會殺回馬家村查出真相,並救全村人於水火之中。」

  舍靈道:「對啊,齊楚為人冷靜果敢,無論遇見什麼困難都沒有退縮的道理。」

  嵐汀又道:「可是公子武功高強啊。」

  舍靈道:「這根武功多高沒有關係,主要是他有一顆正義的心。江湖上害怕齊楚的都是壞人,尊敬他的都是好人。如果你也有這樣的心,將來一定會超過齊楚的。」

  嵐汀抬起頭,眸子裡突然有了光:「你放心吧,我一定會成為像公子一樣的男人。」

  舍靈笑道:「你不需要成為任何人,只要做好自己就夠了。」

  嵐汀道:「可是我自己又是什麼樣的人呢?」

  舍靈問道:「那你想成為什麼樣的人?」

  嵐汀想了想道:「我想成為一個勇敢正直的人。」

  舍靈微笑道:「那麼從現在開始你就是這樣的人了。」

  黑夜之中忽的有那麼一絲光明出現,那是黎明來臨的第一縷光,映著舍靈俏臉,嵐汀看著她美麗的笑容,雖然聽不太懂舍靈這句話的意思,但是好像心底已經有什麼東西開始發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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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廢宅

  二人盤膝而坐,各自恢復著體力,等待清晨的到來。

  當紅日從群山之中升起,噴吐出萬丈光芒時,舍靈慢慢的睜開眼。嵐汀發現她的眸明亮而深邃,還泛著金光,他知道舍靈已經完全恢復了功力,而且功力由勝從前。

  昨天夜裡嵐汀經過了兩次死裡逃生,身體非常疲憊,他功力不濟,恢復的沒有舍靈那麼快。現在還感覺渾身痠疼,眼皮沉重。

  舍靈一瞧之下便明白是怎麼回事,於是說道:「你看著我的眼睛。」

  嵐汀盯著她的眼睛,竟然看見那眸中有山高聳入雲,雲層寬鬆猶如棉絮;有涓涓細流源遠流長,流水清澈見底,似無暇古鏡;又有七彩霞光從天而降,似幻似真,美不勝收。他只覺身心放鬆,整個人好像飄了起來,無比的暢快舒服。再次回過神來時全身是勁無處發洩,驚奇道:「這是怎麼回事?」

  舍靈笑道:「剛才我對你用了蠱心術。」

  嵐汀道:「蠱心術不是魅惑人心嘛,怎麼會這麼舒服?」

  舍靈道:「世間萬物都有陰陽兩面,蠱心術既然能魅惑人心讓之迷亂墮落,就肯定能給人希望找回信心。只不過平時都是用之對敵,自然要毫不留情。」

  嵐汀似有所悟道:「原來如此,看來武功沒有好壞,重要的是誰來使用。邪惡之人就算學會了正道武功還是會霍亂蒼生,相反只要心存正義就算出身魔道,終究還是會造福百姓的。」

  舍靈道:「就是這個意思,現在我們趕快進村吧,說不定還能趕上早飯呢。」

  「好」嵐汀拉著舍靈站了起來,與喜歡的人在一起無論做什麼都覺得幸福。就算前路危險重重,他也覺得信心十足,這就是愛的力量。

  二人沿著原路返回,剛剛進村就看見許多村民神情慌亂的往一個方向跑去。舍靈道:「我們也過去瞧瞧。」

  跟著村民走過去一看,原來他們都聚集在村長的家裡。此時白臉兒劉二的屍體已經不見了,屋裡只有死去的村長和他妻子的屍體。

  舍靈心道:一定是劉二的同夥把他的屍體搬走了。

  忽聽有人說道:「大家不要慌,我已經派人去報官了。相信衙門的捕快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說話的是個中年人,相貌普通,但穿著斯文,看起來有點素養。嵐汀以為這窮鄉僻壤的村民都沒見過什麼陣勢,遇見死人恐怕還是頭一回,想必會害怕逃竄。誰知道這些鄉下村民不但臉上沒什麼反應,竟然都沒有幾句怨言,甚至都漠不關心村長的死活。

  嵐汀小聲道:「這些村民好冷漠啊,他們的村長死了都不傷心呢。」

  舍靈道:「你看他們的眼睛。」

  嵐汀偷偷地看去,發現這些村民的眼神呆滯,眸中渾濁,說道:「他們都得了痴呆症嗎?」

  舍靈回憶道:「你還能記起昨晚村長妻子的眼神嗎?」

  嵐汀沒有觀察,道:「不記得了。」

  舍靈道:「那女人的眼神和這些人一樣呆滯,現在看來她的丈夫都被殺了,她竟然很鎮定,不是很奇怪嗎?」

  嵐汀道:「對啊,我怎麼就沒注意呢?」

  舍靈拉著嵐汀走到一旁,又道:「你再看那中年人的眼神。」

  嵐汀一看道:「咦,他的目光很清澈呢。」

  舍靈道:「這就是問題所在了。」

  正說著村民散去,那中年人朝著二人這邊走了過來。

  舍靈擋在嵐汀身前道:「大叔你好,請問有事嗎?」

  中年人道:「兩位小兄弟不是本村人吧。」

  舍靈道:「我們遊玩路過此地想討杯水喝。」

  中年人道:「沒看見這裡死了人嗎?我勸你們還是趕快離開吧,否則一會官差來了要把你們抓起來的。」

  舍靈故作驚恐道:「哎呀,我們可不想被抓。多謝大叔提醒,我們這就走。」拉著嵐汀就走,走了許久確定那中年人沒有跟來才停了下來。

  嵐汀道:「那人有問題嗎?」

  舍靈道:「問題很大,他會武功。」

  嵐汀道:「普通的村民不可能會武功,難道他和劉二是一夥的?」

  舍靈道:「現在還不敢肯定。看村民們都很聽那人的話,我想那人應該是這村子裡的人,而且還有點地位。」

  嵐汀道:「接下來我們怎麼辦?」

  舍靈道:「我們應該找個地方藏起來再從長計議。」

  嵐汀向後一指道:「這不就是一戶人家嗎?要不我敲門看看有沒有人?」

  舍靈示意他不要敲門,把耳朵貼在木門上聽了一會兒道:「竟然是個荒廢許久的宅院。」

  嵐汀好奇問道:「妳就這麼一聽就知道是荒廢的宅院?」

  舍靈笑道:「我這不是聽,而是感應。我感應到裡面已經很久沒有生氣了,所以推斷是個荒廢的宅院。」

  嵐汀道:「厲害厲害,那我們進去吧。」

  舍靈推開門,二人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正如舍靈所說已經荒廢了許久,二人往前走了十幾步卻發現了異常。

  宅院很大,甚至比村長的家大上四五倍,裡面所有的屋子都落滿了灰塵。但是有一間的屋門開著,門上竟然有一個手掌印。

  二人走過去一看,那屋子裡有個人正在翻箱倒櫃的不知找些什麼。這人發現有人來了也是驚訝,警惕地看著二人道:「你們竟然私闖民宅!」

  嵐汀看他面相不善,急忙道:「你誤會了,我們就是路過想討碗水喝。」

  舍靈忽然問道:「你說我們私闖民宅,我看你才是小偷!」

  那人笑道:「你說我是小偷?開玩笑,我以前就住這!」

  舍靈道:「你怎麼證明以前你住這?」

  那人道:「我從小在這裡長大,不需要證明!你們再不走我就要喊人了!」

  嵐汀道:「大哥你別生氣,我們這就走。」

  舍靈卻道:「有本事你就喊人啊,今早村子裡剛死了倆人。你把人都喊來了,我就說你是殺人兇手。」

  那人一聽馬上慌了,諂媚道:「哎呀,我這不是鬧著玩嘛,你還當著了。」

  舍靈道:「既然你說從前你就住這。那我問你為什麼放著這麼大的宅子不住要搬走?」

  那人嘆道:「哎,還不是因為出了那事嗎?」

  嵐汀問道:「什麼事能讓你連家都不要了?」

  那人道:「你們不知道?」

  嵐汀道:「你說的莫非是那懷孕女子最後胎死腹中的事?」

  那人道:「你們可知道問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怪事嗎?」

  舍靈道:「既然你知道就說來聽聽。」

  那人道:「我看你們也不是壞人就跟你們說實話吧。六年前,這裡出了人命啦!」

  嵐汀道:「怎麼死的?」

  那人一臉頽廢,坐在地上說道:「哎,就是被本村的人給害的,造孽啊!」

  嵐汀道:「兇手抓起來了嗎?」

  那人道:「要是抓起來就不會發生接下來的事了。」

  舍靈道:「你別賣關子了,快說。」

  那人道:「我從小在這村子長大,原來的馬家村年年大豐收,家家過得富足。因為那時候村裡有個法力高強的祈福娘娘。祈福娘娘每年都會向上天祈福,保佑村子莊家大豐收,保佑村民健康平安。那個時候所有村民都很尊敬她,愛戴她。可是有一年大旱,莊家顆粒無收,餓死了好多人啊。」

  嵐汀問道:「不是有祈福娘娘嗎?」

  那人道:「我們也這麼想啊,誰知道那一年祈福娘娘不靈了呢?那年不但莊稼顆粒無收,村民們還染上了瘟疫,那真是屍橫遍野,慘不忍睹啊。」

  嵐汀道:「我看著祈福娘娘就是騙人的!」

  那人道:「是啊,大家也跟你想的一樣,於是憤怒的來到了祈福娘娘家要說法。祈福娘娘說這是天意不可違,她也沒辦法。」

  嵐汀道:「這明擺著騙人啊。」

  那人道:「當時所有人都這麼想,想到被騙了這麼多年,想到死去的家人有人就失去了控制,衝上去打了祈福娘娘。誰知道一發不可收拾,接二連三的村民們都衝上去了,最後你猜發生什麼事了?」

  舍靈道:「祈福娘娘被打死了?」

  那人點頭嘆道:「大家為了發洩憤怒失手打死了祈福娘娘,最讓人唏噓的是祈福娘娘竟然懷孕了,那可是一屍兩命啊。當時有人說報官,可是這麼多人都是殺人兇手,要是報官了不都得被殺頭啊,最後這事就瞞了下來。幾個膽子大的人把祈福娘娘的屍體抬到後山埋了。」

  舍靈道:「就是那座小矮山嗎?」

  那人道:「對啊,你怎麼知道?」

  舍靈道:「我們剛才進村子是看到了,所以就問問。你繼續說。」

  那人道:「祈福娘娘死後不久村子裡就有一個孕婦在即將生產時胎兒死在了腹中,從那以後一發不可收拾只要懷孕的女人最後的結果都是胎死腹中。有人說是祈福娘娘回來報仇了,因為她的孩子就死在了肚子裡,所以她要讓村子的所有胎兒陪葬。」

  嵐汀道:「怪不得一對夫妻都分房睡了竟然還會懷孕,原來是惡鬼來討債了。」

  那人道:「哎,你們說說這樣的村子我還敢住嗎?思前想後收拾行李帶著一家老小就離開了。」

  舍靈道:「那你現在怎麼回來了?」

  「這、這不是回來找點東西嗎?」那人支吾道

  舍靈還想問下去,那人急忙道:「現在村子又死了人,一定是祈福娘娘殺的。我勸你們還是趕快離開吧,我可是要走了。」說完他就急匆匆走了出去。

  嵐汀道:「這麼說是冤魂報復啊。」

  舍靈看著那人的背影道:「如果是這樣還真能解釋通,可是……」

  嵐汀道:「妳懷疑那人嗎?」

  舍靈搖頭道:「我用氣息試探過那人不會武功,但奇怪的是剛才在門外我明明感覺宅子裡沒有生氣啊?」

  嵐汀一愣道:「那人不會是鬼吧!」

  舍靈道:「說不定真是。」

  嵐汀害怕道:「妳可別嚇唬我啊,不是說鬼都沒影子嗎,可是那人有影子啊。」

  舍靈聲音低沉道:「大多數的鬼是沒有影子,可是有一種鬼是有影子的。」

  嵐汀只覺渾身發冷,口乾舌燥,嚥了嚥口水,告訴自己別害怕,越是這樣就越害怕。

  舍靈轉過身看著他,目光一閃,突然大叫道:「你身後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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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衷情

  「啊!救命!」嵐汀嚇得抱頭鼠竄,跑的簡直比緋月香駒還快,卻發現舍靈站在原地捧腹大笑。

  慢慢回過頭一看根本就沒有鬼,「妳騙人!」他指著舍靈說道,想想就心中有氣。

  舍靈笑道:「看給你嚇的,至於嘛。」

  「怎麼不至於啊,我又沒見過鬼。」嵐汀擦去頭上冷汗,才注意到自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舍靈走過來看著他,「就這麼點小膽啊,以後怎麼跟我闖蕩江湖。」

  嵐汀道:「妳就會捉弄我,我才不跟妳闖蕩江湖呢。」

  舍靈幽幽道:「是啊,你有那麼厲害的師父,當然瞧不起我了。」

  嵐汀見她有些難過,安慰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妳誤會啦。」

  舍靈認真道:「你跟我回南詔吧。」等了許久卻不見嵐汀回答,心中難受,又想到他是流光公子的徒弟,以後說不定真的會成為敵人。二人互相吐露心聲還不到一天,想到未知的將來,舍靈忽覺沒有了走下去的力量。

  嵐汀猜出她心中所想,靠上去拉起她的手道:「我答應過妳永遠不會與妳為敵的,妳不記得了?」

  舍靈看著他道:「可是有一天你師父逼著你來殺我怎麼辦?」

  嵐汀笑道:「公子心地善良,只要妳不做惡事,他絶不對傷害妳的。」

  舍靈心中一痛,「可是從前我做過很多壞事,現在回不了頭了。」

  嵐汀擁她入懷道:「從前的事早已經過去了,只要從現在開始妳救人行善就好了。」

  舍靈問道:「你真的不在乎我的過去嗎?」

  嵐汀道:「我只在乎以後我們怎麼樣,過去的事就不要提了。」

  舍靈忽覺心中一暖,多少年她都不曾有過這種感覺,此時此刻雖然嵐汀武功不如自己,但她已經把他當做了一生的依靠。其實女人要的很簡單,只要你認真愛她,再別無所求。對於男人來說,相愛之時還會有很多條件。並不是因為他們現實,而是實在受傷的多了,漸漸的怕了。

  「你永遠都會對我好嗎?」她抱緊了他,彷彿怕他突然消失不見。

  「當然啦,我不對妳好對誰好呢?」嵐汀輕撫她的背,原來他也可以給別人安全感。

  「我想靠在你的肩上待一會行麼?」

  「好,我陪妳到那邊去坐。」

  二人走到一棵樹下,靠著樹幹坐了下來。陽光不溫不火,懶洋洋的照在身上舒服極了。院子裡因為很久沒有人打掃,金黃的葉子滿地都是,放眼望去這是一片金色的海洋。誰也沒有注意那粗壯的樹杈上有一個鳥窩,兩隻毛茸茸的小鳥緊緊依靠著,它們的羽毛象田中的麥子在風中搖曳。鳥兒閉著眼,胸口一起一伏,顯然是進入了夢鄉。這亂世之中也只有它們能悠閒生活,安穩度日。

  舍靈把頭靠在嵐汀的肩上,拾起一片落葉道:「有時候我就想人的命不也像這落葉一樣嗎?無論曾經多麼茂盛,最後都要凋落。」她稍一用力,黃葉就破碎在風中。細小的葉片流過少女指尖,正如光陰從這世間走過般不易察覺。

  「可是它們曾經給世間帶來過綠色,那不就夠了嗎?」嵐汀把她的手貼在自己臉頰上,玉手芊芊,卻透著絲絲涼意。他要用自己的熱誠溫暖她的心。

  「太短暫了,我只想要永恆的東西。」她目不轉睛看著他,明眸中已有了淚水,念起往事,憂從中來。從小到大沒有人能體會她的內心,沒有人走進過她的內心。就算那個對她無微不至的師姐也不知道她心裡的想法。看似剛強的舍靈,其實也很脆弱。

  嵐汀笑了,在金色的陽光下,那上揚的嘴角給歲月留下了印記。他有悲傷的童年,看慣了世態炎涼,但仍有一顆樂觀的心,有雙明亮的眼睛。他沒有顯赫的出身,沒有淵博的學問,沒有高深莫測的武功,甚至在所有人的嚴重他沒有一技之長,養活自己都成問題。但是他相信只要自己努力,只要自己不放棄,一切都會好起來。生活是過給自己的,何必管別人的閒言閒語呢?

  「我不知道未來是怎樣的,但我會珍惜與妳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就像珍惜現在這樣。」少年把她散落下的青絲撂到耳後,伏在耳邊輕聲道:「我會把妳捧在手心,讓妳住進我的眼裡,長在我的心上,永生永世只在乎妳一人。」

  於是,她的臉紅得誘人,她的眼含情脈脈,她的心蕩如春水。從小到大這是舍靈第一次有這種美妙的感覺,她看著少年的臉龐,驚訝的發現他竟然如此英俊。

  如明月一般清澈的眼眸,安詳寧靜。忽聽耳邊涼風絲絲,花香陣陣,溪水微鳴,青山響應,心想難道是幻覺嗎?

  再看他的眉濃黑如墨,眉峰猶如刀刻,眉梢飛揚,欲上雲霄。他的鼻光潤如玉,高挺的鼻梁宛若玉雕,巧奪天工,精緻絶倫。還有他嘴角蕩漾的笑意,彷彿天外之光,海上之風,溫暖而愜意,讓這淒涼的秋日驟然升溫。少女一時間看得痴了。

  紅塵之中唯有時光留不住,可是這一刻舍靈忽覺她面前的少年竟然不費吹灰之力聚光陰在手,引歲月成河,他身上散發著淡淡光暈,如夢如幻。碧玉年華的她把心上人融進血液,刻進骨裡,藏人在心,情根深種。

  嵐汀慢慢的俯下身,用真誠火熱的唇悄無聲息地貼上她的額頭。少女全身一震,忽覺熱流襲遍全身,說不出的舒服暢快,緩緩的閉上眼沉醉在這種幸福裡。忽的,好像有聲音驚醒了樹上熟睡的鳥兒,毛茸茸的兩隻鳥兒轉動著可愛的小腦袋尋覓聲音的來源,最後萌萌的低下頭看著樹下這對如膠似漆的情侶,竟然搖了搖胖胖的身體,相視而笑。原來那是歲月之花綻放的聲音,不在風中,不入耳中,只存於兩顆相愛的心上,不論人也好,鳥也罷,只要真心相愛就能聽到這美妙的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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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故事

  嵐汀抱著她靜靜地看著紅日在天空中慢慢移動,忽聽舍靈道:「其實這麼多年我一直有件事從未跟別人說過。」

  「我願意聆聽妳的心聲。」從前,嵐汀一直把自己當做一個孩子,可是這一刻在舍靈面前他長大了,開始走上成為那個勇敢正直男人的道路,無論未來多麼艱險,只要舍靈在他身邊,他就會有動力走下去。

  靠著他的胸膛,覺得踏實溫暖,如今在舍靈心裡他已經成為那個自己最信任的人。

  「其實我從小就羡慕別人家的孩子有爹有娘,而我是個沒爹沒娘的孩子。」

  嵐汀心中一痛,他自幼沒有母親已經覺得痛不欲生了,舍靈竟然是個孤兒,那這些年在她的心裡該多麼痛?他下定決心要好好疼惜她,不讓她再瘦一點苦。

  「自我記事起就是師姐每天教我武功,我根本不知道人原來還有爹娘。我把師姐當做最親的人,有什麼心裡話都講給她聽,可是這件事我從未告訴她。那是我七歲的那年……」

  嵐汀覺得懷中的少女身體發抖,冰冷的淚水不斷落下,她哽咽道:「七歲那年生日,我的師父竟然回來了。那是我第一次看見師父,也是迄今為止唯一一次見他。現在我早已經不記得他長得什麼模樣,可是卻一輩子也忘不了那晚他對我說的話。」

  「那時候我還是個快樂的小女孩,雖然每天練功辛苦但是只要我想要的東西師姐都會想盡辦法讓我得到,我喜歡梅花。生日那天,師姐派人把樹上的梅花全都摘下來放進我的屋裡。當時滿屋都是梅花,我開心極了,覺得自己就是最幸福的人。就在我和師姐在梅花的世界裡享受美食的時候,師父回來了。」

  「原本我不知道他就是我的師父,直到看見師姐朝他跪了下去,還拉著我一起跪下去的時候才知道這個人就是他們口中的魅凰之主。我從桌上拿了一塊梅花糕遞給師父,可是師父的臉色卻變得非常難看,一巴掌把我打倒在地。就算是代掌門的師姐竟然連一句話也不敢說。」

  舍靈聲音也開始發抖,回憶這段往事似用盡了她所有力氣,咬著牙又道:「師父讓師姐出去,屋子裡只剩下我和他。當時我真的很害怕。在我眼裡師姐是那麼的強大,可是見了師父卻連一句話都不敢說,當時我的世界簡直就要坍塌,你明白這種感受嗎?」

  嵐汀當然不明白,但是他看著舍靈痛苦,他的心如刀割,恨不得當初是自己來承受這些折磨。

  「屋裡燭光照著師父,影子正好籠罩著我。師父生氣說:你這不孝女,你娘親都被人害死了,竟然還在這裡過生日。當時我也不知道怎麼了,哇的一聲哭出來。可是師父卻沒有停下,他接下來說的每一句話都讓我終生難忘。這些年每當我在一個人的夜裡,我都會想起那些話,還會不停的夢見我的娘親。」

  淚水苦澀,嘴唇已被她咬出了血,但是卻感覺不到疼,因為比起心上的疼,那點疼痛又算的了什麼?

  「師父說曾經我娘親是南詔的第一美女,八年前愛上了一個男人,瞞著家裡人和那個男人私定終身,而且還懷上了他的孩子。那個男人對我娘花言巧語,我娘卻愛的死心塌地。有一天那個男人說要出去辦事,從那以後竟然一去不回。娘親生下我後就帶著我出門找他,可是發現他竟然另娶別人。娘親問他為什麼娶了別人,他卻說已經不愛她了。娘親聽了萬念俱灰,帶著我回到南詔,日日以淚洗面,不到半年抑鬱成疾就離開了人世。」

  舍靈趴在嵐汀懷中放聲大哭,這些年的壓抑與痛苦,掙扎與折磨跟著眼淚,隨著她的呼喊從她的身體裡,從她的心上一湧而出。

  「師父還說我生下來就是多餘的,如果沒有我的存在或許我娘還會改嫁。可是因為我,南詔的人都背後對娘親指指點點。其實是我耽誤娘親的,是我害了她呀!」她越哭越厲害,嵐汀不斷安慰,「不是妳害的,是那個薄情的男人,都是他害的。」

  「師父告訴我,那個男人就是我的仇人,等我長大要親手為娘親報仇。可是那個男人的武功當年就堪稱絶頂,如果等我長大後,根本沒有能力報仇。恐怕連一招都擋不住,但是我要報仇!我要為娘親報仇!」

  嵐汀心痛難當,如果換做是他,自己的生身父親害死母親,他該怎麼辦?他能手刃仇人嗎?

  「就是從那個時候,師父傳給我吞靈術。而我明知道吞靈術對身體危害極大,但硬是瞞著所有人私自修煉。後來被師姐發現才制止了我,可是那時候我只差最後一篇就練成了。我只有快速強大起來才能報仇,你懂嗎?」

  「我懂,我都懂,可是以後妳別再傷害自己的身體了,我看著難受。」

  「可是我要報仇,我必須殺了那個辜負娘親的人。」

  「從今往後我和妳一起報仇,我答應妳一定親手殺了那薄情寡義的人。可是妳別再自責了,好嗎?」

  「嗯」她閉著眼趴在嵐汀腿上,多少年的心事終於可以有個人傾訴,說完之後覺得整個人清爽了許多。她的心累了,如此美麗的少女夜夜承受這種痛苦,又怎能不累呢?

  「我想聽解憂思,唱給我聽好嗎?」

  嵐汀輕撫她的黑髮,紅日西斜,金黃的餘暉落在舍靈臉上,少女的俏臉幾近透明。脫下外套蓋在她的身上,他抬頭看天,遙遠的天際忽然出現一個男人的笑容,那正是嵐汀的父親。

  離家許久了,他真的想念自己的父親,這麼多年父親從一個天下聞名的高手變成一個任人欺負的廚子,想必心中有許多傷痛吧,所以他才總是給自己唱這首解憂思。

  然後嵐汀彷彿又看到了齊楚的臉,想起在君莫渡裡他面對蘇淺漓棺材時的無助,想起他看見墳墓被燒時的茫然;又想起徐錦魚望著齊楚幽怨的眼神,還有施紫雨、楊憶簫、從小到大所有人的臉一個個在眼前浮現,好像每張臉的背後都有自己的辛酸和苦楚,有獨自承受的秘密。

  這一次嵐汀不止為舍靈,他為生命中遇見的所有人唱起了這首解憂思,無論這些人曾經怎樣對他,從歌聲響起的這一刻,他決定開始試著去愛他們,雖然有些人傷害過他,其實他知道他們也是紅塵當中苦命的人啊。

  他輕撫懷中少女,天地間又響起了那首《解憂思》:

  多少憂腸難訴,多少辛酸苦楚;

  多少恩怨情仇,多少軟弱無助。

  背井離鄉奔前途,放眼儘是曲折路。

  人在江湖。

  為紅顏衝冠一怒,為兄弟捨命一賭。

  到最後紅顏陌路、滿盤皆輸

  再迴首她為人婦、他在何處?

  只苦了、兩鬢斑白老父母,

  終知曉、功名利祿把我誤。

  看而今、世態炎涼,瘡痍滿目。

  誰還信、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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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秘密

  歌聲在風中飄蕩,舍靈沉沉地睡去,嵐汀怕驚擾她休息,一動不動地靠著樹幹。低頭看著舍靈動人的臉龐,只覺心中滿足,人生在世能得此紅顏知己,夫復何求?

  忽又想到前幾日夜裡自己翻看《大象無形》時晦澀難懂的幾段,今日想來竟豁然開朗,從懷中拿出象帝之功的三本秘籍,逐一翻看。

  這是他第一次認真的讀象帝之功。突然,心中一跳,好像抓住了一個驚天的秘密。

  心道:公子曾說這《大道無名》只有他練過,舍靈又說得了象帝之功就是未來玲琅閣的掌門。但是父親不也學了《大象無形》卻不是掌門嗎?準確說來應該是得了象帝之功第三卷的《大道無名》才是玲琅閣的掌門。換句話說公子師兄妹四人從小只能修煉《大音希聲》和《大象無形》這兩本。

  而我看了《大象無形》中之開篇幾段竟然苦思冥想也不明白其中含義,就在昨晚為了救舍靈拿出《大道無名》,迅速翻閲全書後今日就明白了《大象無形》中的奧義,那說明什麼?

  只能說明《大道無名》比《大象無形》要簡單,而且裡麵包含對《大象無形》的解釋。嵐汀認真的翻閲三本書,時光流逝,當他合上最後一本書時終於明白了。

  《大道無名》中包含對另外兩本秘籍的解釋,而且通篇沒有記載任何武功招式,說的全是怎樣修煉內功,如何聚氣,如何練氣,記載的詳細程度可以說面面俱到,實則就是一本入門心法。

  另外兩本則比《大道無名》難得多,議理的高度上升到另外一個層次,而且有許多招式圖畫,並涵蓋了對天下武功的解說,完全超越了《大道無名》,是徐道佛的巔峰之作。所以,嵐汀可以肯定這三本書的的修煉順序絶對是《大道無名》排在第一,另外兩本是精華所在。

  可是他又想,為什麼師祖不給自己的徒弟先學基礎篇的《大道無名》,而是直接學習艱澀難懂的另外兩本呢?師祖被稱為神中之神難道連先修煉心法再學習招式、提升境界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

  這怎麼可能?

  能被稱為神中之神的人必是才華絶代,莫非其中另有深意?嵐汀仔細想過,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他最開始就有個疑問為何師祖一生之中只收四個徒弟,因為如果在沒有學習基礎的《大道無名》前要修煉比它難上幾倍的《大音希聲》和《大象無形》,修煉之人的資質一定要非常之高。

  這種人可以說是萬里挑一,而且還要在機緣之下才能遇見,師祖不是不想再多收徒弟,而是沒有遇見合適的人選。

  至於師祖為何要讓齊楚四人先修習更難的兩本,是因為他要快速選出玲琅閣下一代掌門,而如果先修習基礎篇的《大道無名》,憑齊楚四人的資質,恐怕練上二十年也分不出高下。

  只有先練難的,這樣才會看出良莠。以齊楚四人的資質,就算三五天看不懂《大音希聲》和《大象無形》,三五個月也一定有所領悟,再加上師祖在一旁指點,絶對不會因為沒有修煉基礎篇而出現走火入魔的情況,相反直接學習高境界的武學可以使武功快速提高,這也是為什麼齊楚師兄妹四人小小年紀就名揚天下的原因。

  如此修煉十年肯定能分出高下。這樣修煉雖然能快速提高實力,但上升到一定境界後就很難再突破。

  這就好像在絶壁之上修建庭院,只求越高越好,而沒有給自己修下山的路。一旦武功達到頂峰,其實基礎是最重要的,沒有學習《大道無名》可以說不知道自己的武功源自何方,所謂落葉歸根就是這個道理。

  當師祖選好下一代掌門並傳給《大道無名》後,此人的武功必是進展神速,在短時間內遠遠把其他同門落在身後。

  這樣就算同代之中有人不滿意此人接任掌門,但是武功卻被此人完全壓制,就不會興風作浪。

  這就避免了同門爭鬥的發生,否則原本找幾個資質奇高的徒弟就不容易,最後還自相殘殺,豈不是玲琅閣更加人丁稀少嗎?

  嵐汀一念及此,不得不佩服師祖的才智,現在他可以肯定徐道佛的才智無疑是天下第一。

  然後又想到,那麼公子這般心思敏捷,在得到《大道無名》後也一定會明白徐道佛的深意,可是為什麼公子要一起把這三本秘籍同時傳給我呢?

  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在公子心中無論我資質如何,也不管現在楊憶簫武功高出我多少,公子都把我當做他唯一的傳人。

  想到這,嵐汀不禁熱淚盈眶,原來自己在公子心中竟然這麼重要,我又怎能辜負公子的一片心意呢?

  嵐汀所猜所想與徐道佛當年的意思完全吻合,他也完全理解了齊楚對他的心意。

  但是他不知道,其實在十四年前,徐道佛原本想傳掌門之位的人其實並不是齊楚,而是他的父親燕寒!

  雖說齊楚在四人之中悟性最高,但是他生性好玩,很難專注。如不是領悟到堆月簫這等奇功,是決然不會打敗逝水劍施游飛的。

  而當年燕寒的龍神八變修為要在齊楚堆月簫之上,更何況連當朝皇帝都不惜動用百萬大軍要學的武功怎麼可能不是天下最霸道的?只可惜後來燕寒自廢武功,以致經脈盡毀無法練功。否則以徐道佛通天徹地的神通就算燕寒自廢武功十次,他都有能力幫助燕寒重回當年巔峰。

  只能說命由天定,天意如此,人又怎能違背呢?

  當年的齊楚也知道掌門之位本來應該屬於燕寒,只不過師父到最後沒有辦法才退而求其次。所以,齊楚明白如今他一身修為實屬偶得,他為人常懷一顆感恩的心。

  別說常人,就算換做那些英雄豪傑得此絶世武功和地位誰不想傳給自己的後代?但是齊楚依然選擇把本來是燕寒的東西還給他的孩子,並用畢生之力幫助嵐汀成為那指點天下的人,這才是真正的心胸寬廣,真正的大愛無疆。

  嵐汀淚如雨下,他下定決心從今往後無論多麼艱難,自己一定會拼盡全力成為傲視群雄的嵐汀,就算死也絶不會讓公子失望。

  這一刻,在他的心裡感恩之泉慢慢流淌,齊楚雖然沒有親授他武功,但是卻用實際行動感染著他,教育著他。

  齊楚用一言一行改變的是嵐汀的心,這比教他任何絶世武功都要有用得多。因為當一個人擁有了一顆胸懷天下的心時,不就擁有了整個天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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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寶物

  嵐汀緩緩閉上眼,此時正是夜幕四合,萬籟俱寂的時刻,他只覺天地之間彷彿只有自己一人,內外通透,身心清爽,感受著自己的呼吸,按著《大道無名》上所寫聚氣的功法開始了人生中第一次修煉。

  有些人、有些事一旦開始了就不會停下,縱使百轉千回、蕩氣迴腸他們也會孤注一擲的走下去,因為曾經的夢想就是今日的諾言,大丈夫一言九鼎才能饟括天下。

  《大道無名》是天下一等一的練氣功法,由淺入深極易練習,此時的嵐汀能深刻的感受到丹田之內有一股暖流慢慢的向全身流去,忽然他發現自己對外界的感知上升了一個高度,彷彿很遠處有人走動都能聽得一清二楚,這真是太神奇了。

  約這樣修煉了半個時辰覺得那股熱流停在了經脈處的一個地方,再往前走就有些困難。嵐汀知道這應該是修煉的第一個瓶頸,如果想獲得更高的實力,就必須衝破禁制,但是以他現在的功力怕是要修煉個把月才行,就在這時忽覺體外有一股強大的熱氣進入體內,頃刻之間便衝開了禁制,功力竟然瞬間提升一個層次,這是怎麼回事?

  他本以為是舍靈醒來看見自己到了瓶頸,在外面助他一臂之力,可是睜開眼卻發現舍靈仍在熟睡。那麼到底是怎麼回事?

  回想當時情形,進入身體的那股熱氣是從心口處開始的,他猛然想到,潯江匕不就在那裡嗎?

  迅速拿出潯江匕,果然神器之上有熱氣不斷冒出,這又是怎麼一回事?他叫醒了舍靈,把情況跟她一說。

  舍靈道:「你是說潯江匕竟然能給你傳輸功力?」

  嵐汀道:「應該是這樣,否則我沒辦法突破瓶頸。」

  舍靈道:「可是我並沒有聽說神器可以神到這種程度啊。」

  嵐汀道:「要不然我再試一試,妳在旁邊瞧著。」

  他又閉上眼,丹田聚氣,慢慢在體內行走,這一次身體中的那股熱流比之前快了許多,而且他明顯感受到有另一股力量在熱流後推動著前進,有幾次想停下來都不行。

  這一次還不到一炷香時間又突破了另一個瓶頸。

  只聽舍靈驚喜道:「還真是潯江匕的功勞。我明白了,潯江匕昨晚吸收了我近十倍的功力,那些功力就藏在神器之內,它感受到自己的主人在修煉時遇見了麻煩,所以向你體內傳輸功力想助你突破瓶頸。」

  嵐汀笑道:「如果這樣那我練功的速度豈不是很快?」

  舍靈笑道:「哪裡是很快,簡直就是神速。你想想我的十倍功力如果都被你吸收了那是什麼概念啊。我的天真不敢想!」

  嵐汀已經樂開了花,「這麼說用不了多久我就能超過妳了?」

  舍靈道:「理論上應該是,不過你越往後修煉就越困難,到了最後面其實靠的是悟性和強大的內心。你想齊楚他剛三十一歲吧,就能到達那麼高的境界,不就是因為悟性奇高嘛,還有越往後修煉心魔就越大,那時候就要靠你堅定的內心了。」

  「心魔那是什麼東西?」嵐汀第一次聽見這個詞覺得好奇。

  舍靈道:「說了你也不懂,趕快抓緊時間修煉。現在我為你護法,有不明白的就問我。」

  嵐汀點了點頭,笑道:「有妳這麼美麗的護法可真好。」

  舍靈莞爾道:「那就專心點,練完功咱們一起去弄點吃的,又是一天沒吃飯了。」

  當下嵐汀盤膝而坐,運轉體內氣息,修煉起來。

  月上樹梢,繁星點點,舍靈痴痴地看著面前少年,只覺心中全都是他的影子,從一開始自己綁架他,到山洞中二人探討美食,還有後來在錦繡坊一起喝酒吃鴨,再到君莫渡中他捨命相救,上一次湖邊二人用「吸管」鬥酒,最後他不顧性命地從白臉兒劉二手中救下自己。

  一幕幕的回憶湧上心頭,她只覺心中無比幸福和感動,或許這就是緣分,誰又能想到南詔魅凰的右護法素婉仙幽會喜歡上一個傻小子呢?

  嵐汀的傻是江湖人缺少的一種真誠和善良,是樂觀的心態和不顧一切的信念,雖然他現在還是個一窮二白、實力很弱的傻小子。

  可是他有如此的內秀,離那美好的未來還會遠嗎?就算他最後還是一無所成,可是舍靈就是喜歡他真誠善良的心。

  我們曾經追求的不也是這樣的真心嗎?卻不知道為何走著走著就變了呢?如今的我們追求的又是什麼呢?這世間真的有比真心還重要的東西嗎?

  我想你會說不知道,可是真的是不知道嗎?

  只不過是你假裝不知道而已,那麼你假裝不知道的又是什麼呢?

  兩個時辰後,嵐汀長長吐出一口氣,睜開眼睛,只覺全身通透、神清氣爽。舍靈發現俊朗的少年眉宇間一絲颯然若隱若現,心道:挺帥的嘛。

  嵐汀道:「妳想什麼呢?那麼開心?」

  「沒、沒想什麼啊?」舍靈緊張道:「咱們去找吃的吧。」

  「好啊,我也餓了,可是去哪裡弄點好吃的呢?」嵐汀思索道

  「這村子肯定不會有酒樓,要不咱們去偷隻雞」舍靈道

  嵐汀道:「那才不叫偷呢。」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舍靈,然後向夜空中的明月一指,食指彎曲似魚鈎形狀道:「那叫二人一月鈎。」

  舍靈笑道:「就你能強詞奪理,那就二人一月鈎吧。」

  二人大搖大擺的走出院子,嵐汀只覺步履輕盈,行走的速度比之前快了幾倍,看來有潯江匕的幫助修煉果真是神速!

  找了一陣,在一處土屋外停了下來,發現屋外有個雞窩。二人對視一眼,舍靈道:「這家都窮成這樣了,我們再二人一月鈎不太好吧。」

  嵐汀道:「關鍵我身上的最後一塊銀子丟在墳地了,怎麼辦?」

  舍靈道:「要不我們不偷雞了,拿兩個蛋不過分吧。」

  嵐汀道:「這個應該不過分,只要有雞就會有蛋。」

  兩人躡手躡腳的走了過去,嵐汀小聲道:「其實不用這麼小心的,畢竟妳武功那麼高,我現在也不差。」

  舍靈急道:「你能不能別說話,我都緊張了。」

  嵐汀笑道:「妳這心態爆炸啊,心裡素質太差了。」

  「哎呀,你給我閉嘴。」舍靈好不容易走到雞窩前蹲了下來,往裡面一看,還真是隻母雞。

  舍靈伸出三根手指道:「我吃三個才能飽,你呢?」

  嵐汀舉起兩隻手道:「十個差不多。」

  舍靈嫌棄道:「你就不能少吃幾個嗎?」

  嵐汀撇嘴道:「關鍵我餓啊!」

  舍靈道:「你餓你來拿,我可不好意思一下拿人家那麼多蛋。」

  嵐汀道:「妳這是把我往火坑裡推啊,要是以後我名揚天下,今晚偷雞蛋的事還不成了我人生的污點麼?」

  舍靈道:「沒事反正就咱倆知道。」她想了想又道:「但是也不好說,萬一我不小心告訴別人了呢?」

  嵐汀道:「為了不讓你說出去,我只有娶了妳。」

  舍靈道:「你快點,一會雞蛋都嫌你囉嗦了。」

  「好吧」嵐汀把手慢慢伸進母雞身體下,卻不小心驚擾了母雞,雞媽媽「咯咯」地叫了起來。

  「哎呀,你怎麼這麼笨!」舍靈掐了他一下。

  嵐汀忍住疼道:「怪不得都說最毒娘們心,果真不錯。」

  舍靈佯怒道:「你竟敢罵我!」

  嵐汀笑道:「我這是讚美妳,像妳這樣美麗的娘們兒世間少有。」

  「滾!」舍靈推了他一下,嵐汀差點把雞窩壓倒。

  「能能不鬧啊。」嵐汀回頭看她道

  「那你倒是快點啊。」舍靈急道

  「怎麼快?這母雞又不是我老相好,不聽話啊。」嵐汀笑道

  舍靈發覺他又在拿自己開玩笑,道:「你這討厭鬼,讓開!我來!」她一把向母雞身下抓去,沒把握好力度,嚇得母雞在雞窩裡上躥下跳。

  「完了!這下被發現了。」嵐汀笑道

  舍靈一見鬧出這麼大動靜,心裡一毛,剛想跑。忽聽遠處傳來一陣樂聲,低沉渾厚,絲絲入耳。心道:這好像是塤聲,可是在這窮鄉僻壤的,真有人會這麼難的樂器嗎?

  正思索著,忽聽嵐汀說道:「妳往屋裡看。」

  舍靈往屋裡一看,發現屋中有一男一女,此時正躺在床上慢慢地脫衣服。

  「太刺激了!」嵐汀笑道,「咱們上前去看看。」他心性貪玩,又長於市井,對這樣的事有所聽聞,但也是第一次見。

  嵐汀拉著舍靈慢慢走到窗前,看見屋中赤身裸體的男女,舍靈只覺心中有火在燒,臉上滾燙無比,呼吸竟然也越發急促。

  「小色鬼,你壞死了!」舍靈掐了他一下。

  「快來看,這場面比高手對決刺激多了。」嵐汀笑道

  舍靈嬌羞無比,但卻鬼使神差地探頭往屋裡看去,男人撫摸著女人的身體,動作緩慢看得一清二楚。

  突然,她腦海中靈光一現,說道:「不是說這裡的女人因為怕胎死腹中都和丈夫分開睡麼?」

  嵐汀看得興起道:「誰還沒有個饑渴難耐的時候啊,快看這塊精彩。」

  舍靈琢磨道:「不對,問題就出在這。你還記不記得我裝作李奶奶時跟你說過,這村子的夫妻為了避免懷孕夜晚分房而睡,但還是會懷孕。」

  聽她一說,嵐汀也道:「沒錯,妳確實說過。當時我還想分房而睡怎麼還會懷孕呢?」

  舍靈道:「你聽遠處傳來這樂聲。」

  嵐汀側耳傾聽,只覺身體內慾火燃燒,心癢無比,又有些睏意。舍靈叫了他一聲道:「快堵住耳朵,這是幻音。」

  嵐汀堵住耳朵,過了一會兒才冷靜下來,道:「怪不得我剛才見了屋中場面就不能自已,原來是聽了這幻音啊。」

  舍靈點頭道:「剛才我也是不能控制自己,幸好功力深厚,否則就被這幻音給迷惑了。」

  嵐汀道:「妳說這村子裡的夫妻是不是也被幻音迷惑了,才做出這樣的事,最後連他們自己也不記得。」

  舍靈道:「一定是這樣的,我們早上看到他們目光呆滯也是這個原因。」

  嵐汀道:「這暗中肯定有人搗鬼,會是什麼人呢?」

  舍靈道:「只要找到這幻音來源就知道了。」

  嵐汀道:「妳要去找?」

  舍靈站起身道:「當然了,這人想必和村外設陣之人是一夥的。只要找到他所有的問題就會解開了,破了必死之陣,我們才能出去。」

  嵐汀也站起來道:「那走吧,我們去看看到底是誰這麼惡毒。」

  舍靈道:「你不怕了?」

  嵐汀笑道:「恐懼既然沒用,那只有面對了。就算對手比咱們高明,咱們也不見得會輸。」

  舍靈笑道:「好,那我們就直搗黃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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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上山

  二人尋著樂聲走去,嵐汀功力稍弱,只能把衣服撕下一條堵在耳朵裡。走著走著竟然又回到了昨晚那條黑水河前,此時夜色已深,河水顏色更深,樂聲正是從那座矮山上傳來的。

  二人站定,舍靈道:「果然不出所料,奏樂之人和設陣之人是一夥的。」

  嵐汀道:「如果這山上真如妳所說有惡鬼,那真的不容易了。」

  舍靈道:「管它是人是鬼,上去再說。」說罷跨過黑水河,朝矮山走去。

  嵐汀緊隨其後,二人行走之快只覺四周勁風掃面,衣衫飛揚。風中帶著一絲寒氣,陰沉之感油然而生。正當走到矮山腳下,舍靈「咦」了一聲。

  嵐汀問道:「怎麼了?」

  舍靈道:「這山下的禁制被人破了,看來有人比我們先到一步。」

  嵐汀道:「會不會是公子他們?」

  舍靈道:「很有可能,你瞧這破禁制的手法應該是用功力強行撞破,這附近除了齊楚有這等修為,我再想不到別人。」

  嵐汀道:「要真是公子就好了。」

  舍靈點頭道:「如果齊楚和徐錦魚在我們有七成勝算。」

  嵐汀道:「難道不是十成嗎?」

  舍靈道:「不太好說,我想能設此必死之局的人肯定不是泛泛之輩,應該是通曉神鬼之術的大能人。」

  嵐汀心中一寒道:「那我們趕快上去,怕是這會兒公子和他們已經動起手來。」

  二人再不多說,提起十二分精神朝著山上走去。

  聚陰山雖矮,但是道路卻異常崎嶇,一路上舍靈拉著嵐汀的手,二人之間雖然沒有交流,但是能感受到對方體溫,便放下心來。樂聲越來越近,二人心中都有諸多疑問,看來這些疑問就要揭曉。

  正在這時樂聲戛然而止,舍靈轉頭看向嵐汀,給他使了一個眼色。二人停在原地,嵐汀在舍靈手掌上寫道:有什麼不對嗎?

  舍靈寫道:那人應該就在附近。

  雖說嵐汀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孩子,但是危機關頭也難免心慌。朝著四下看去,仔細搜索後發現前面不遠處好像有座廟。

  舍靈寫道:我們過去看看。

  二人凝神屏息的走過去,前面確實是座古廟,看樣子應該剛建五六年,舍靈心道:在這陰氣十足的地方廟裡供的又是什麼呢?

  嵐汀心想:這麼邪的地方哪裡會有人來拜祭。可是仔細看這廟宇又像香火鼎盛的樣子,又想:莫非拜祭的不是人?

  此時夜霧濃重,月光陰森恐怖,山上的風竟然也停了,山上沒有鳥獸走動的聲音,因為這山上除了嵐汀二人根本就沒有活物。這一刻除了靜,還是靜!

  嵐汀只覺心中驚慌,後背冷汗直流,想到舍靈說的山上有鬼,他就覺整個人不寒而慄,他從來沒有見過鬼,鬼到底長什麼樣子?真的像人們說的那樣有獠牙嗎?真的吃人肉喝人血嗎?

  他越想越怕,越想控制自己的思緒,可是腦海中卻越來越亂。甚至這一刻他連轉頭去看舍靈也不敢,因為他怕看見一張陌生的臉。

  他清楚的聽到自己的心跳,可是卻如何也感受不到舍靈的存在,想起這兩日的所見所聞。

  公子幾人接二連三的失蹤,墳地裡竟然會變化出酒樓客棧,那笑裡藏刀的小胖子,還有白天在棄宅中那個突然出現的人。

  然後他突然想起舍靈把耳朵貼在院牆時親口說裡面沒有生氣,那意思就是沒有活人!可是為什麼出現了一個人,那人說這一切都是祈福娘娘的報復,他為什麼後來又匆匆地跑了?難不成他見到了非常恐懼的東西?可是院子裡只有自己和舍靈,自己肯定是沒有問題的,難道舍靈有問題?

  一念至此他更心驚膽寒,舍靈為何能在墳地中救出自己?為何她知道村後有山,為什麼又知道那有黑水河的存在,竟然還知道山上有鬼,那只有一個可能就是舍靈之前來過這裡!看她對四周幻境熟悉的程度,她一定常來!

  突然,他又想到舍靈感受不到棄宅中的生氣,但是裡面那人絶對是人,只能說明眼前的舍靈不是人!

  嵐汀心驚不已,他此時已經可以肯定這兩日來的舍靈根本就不是人!他終於明白舍靈為什麼突然變成女兒身了,就是為了要輕易獲取他的信任!那麼身邊的舍靈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她為什麼要騙自己上山?

  嵐汀伸手向旁邊摸去,他沒有摸到舍靈的手,轉頭一看舍靈人也不見了!

  他心中駭然,上當了!如此驚險境地他豁出命去,一把推開了面前的廟門,仍是悄無聲息,甚至連一點生機都沒有,嵐汀衝了進去。

  裡面黑的嚇人,月光照進,他看見廟裡供的竟然是個紙人!就是平時送葬時燒得紙人!那是一個五官精緻的紙人,此刻它的臉上正在流血,熱騰騰的血!

  嵐汀只覺打了一個激靈,忽聽身後有人說道:「你幹嘛?」那是舍靈的聲音,他能感覺到聲音裡面有一點憤怒。

  嵐汀猛然轉身,迅速掏出懷中潯江匕對著舍靈道:「被我戳穿了,生氣了?」

  舍靈笑道:「什麼戳穿了?」

  嵐汀看著她的笑,他感覺笑容裡有一絲不屑和陰森,「別過來,否則我殺了妳!」

  「哈哈,你能殺得了我嗎?」舍靈笑道

  嵐汀奮不顧身地衝了上去,他閉上眼已經不敢去看舍靈的臉,這咫尺之隔彷彿漫長的路途,潯江匕散發著寒光。

  眼看著嵐汀的潯江匕刺來,舍靈並沒有躲!難道說她不怕死?人真的會不怕死嗎?除非不是人!

  潯江匕刺入舍靈左肩,嵐汀用盡了全身力氣,這一下穿透了舍靈的肩膀。他睜開眼發現她血流如注,血是紅色的。嵐汀呆在當場,只有人的血才是紅的。

  舍靈淒然一笑道:「傻子,你害怕過頭啦。」她眉頭緊皺,顯然這一下太重了。

  「妳、妳怎麼不躲啊!」嵐汀悔恨不已,看著從舍靈肩頭留下的血冒著白氣,他知道少女的體內已經有靈氣開始外洩。

  「傻子你閉著眼,我要是躲開了,我怕你摔傷。」少女面色發白,唇無血色,但仍然笑著,黑夜之中她彷彿一朵潔白蓮花,悄無聲息的綻放。

  「可是妳也不能硬擋啊,那可是潯江匕,是神器!」嵐汀早已急哭了。

  「我以為你跟我鬧著玩呢。」被心上人刺傷,她的心中是痛的吧。

  「如果有一天,就像今天這樣你也要殺我,我還是不會躲的。死在你手上我很幸福。」少女流下了淚水,如果說嵐汀傻,她應該叫做痴了吧。

  嵐汀狠狠抽了自己兩個耳光,「都怪我,都怪我。」

  「你幹嘛打自己啊,我不要你這樣。」舍靈抓住他的手,心中萬分疼痛。

  「可是剛才為什麼我轉過頭卻沒看見妳?」

  「傻子,我在你左邊,你往右邊看什麼?」舍靈笑道,可是那笑容裡分明帶著一絲無力和傷心,她心痛的不是被嵐汀刺傷,而是最關鍵的時候他不相信自己。

  「我真的是你的靈兒啊,你還不信嗎?」舍靈閉上眼,她只覺天旋地旋。

  「我信,我以後都信。」嵐汀緊緊抱著少女,心中萬分自責。看著她肩頭鮮血不斷流出,他真的慌了,該怎麼辦?

  就在這時,四下陰風四起,廟門突然關上。廟中一片漆黑,從四面八方傳來了淒厲的笑聲,笑聲裡還夾雜著悲傷的哭聲,這聲音難聽至極,忽聽有人說道:「傻小子,沒了這小姑娘的幫助,這一次我看你還怎麼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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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紙人

  雖聞其聲,但不見來人,嵐汀只覺懷中少女氣息漸弱,急忙詢問道:「妳怎麼樣了?」

  此時舍靈已經昏迷,嵐汀得不到回答,一時間不知所措。心中後悔不已,自己怎麼能懷疑舍靈呢,真是該死!

  忽聽身後好像有人走動,猛然轉身,黑暗中那供台上的紙人竟然自己爬了下來,那紙人邊爬邊笑,笑的不懷好意,七竅流血。

  嵐汀見此突變毛骨叢然,這不就是鬼嗎!再顧不上許多,抱起舍靈,突然起身向門口撞去。情急之下,他發力之快,竟然把門撞個窟窿。

  嵐汀本以為從裡面逃出來外面情況會好許多。可是外面比裡面更糟,裡面有一個七竅流血的紙人,可是外面竟然有一百個!這一百紙人和裡面的那個長的一模一樣!

  而且這一百個紙人都慢慢的向嵐汀爬來,他嚇得腿腳軟了再也站不起來。

  抬頭一看,夜空中的月亮形如骷髏,投在地上,嵐汀二人被籠罩在骷髏影中,他搖晃著懷中昏迷的舍靈,心道:你快醒來啊,否則我們就要死在這裡了。可是舍靈受傷太重,根本聽不見他的呼喚。

  嵐汀手腳冰涼,現在只有等待,等待這些紙人爬過來。它們會吃了自己嗎?可是這麼多紙人,他們兩個人夠吃嗎?

  一想到一會兒被這恐怖的東西一口口吃掉,嵐汀心中除了恐懼,還能有什麼?

  忽然想到既然是紙人肯定能被火點著,一摸懷中真的有個火摺子,心中大喜,掏出來剛想打開,可是由於太過緊張雙手發抖,一下沒拿住火摺子掉在地上滾出老遠,這下糟了!

  嵐汀急的熱汗冷汗齊流,眼看紙人們越爬越近,他腦海中不斷想著應對之策。

  對了!不是說童子尿可以避邪嗎?我還是童子之身啊,迅速解開腰帶,涼風嗖嗖,可是這個時候卻緊張的尿不出來啊!心中急切道:兄弟,給點力啊,快尿!他越是緊張越尿不出來,這可怎麼辦是好?

  陰風呼嘯,紙人們爬行的速度越來越快,如潮水般迅速朝二人湧去。

  嵐汀放棄了掙扎,因為他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無功。就算他擋住這些紙人,後面也許還有更恐怖的事情等著自己,索性還是放棄吧。

  放棄就代表死亡。

  就在這時黑夜之中隱現出一個身影,孤單而落寞,楊憶簫一出現彷彿紅塵中只有他一人而已。

  嵐汀在絶望邊緣見到他,彷彿抓到救命稻草,拚命呼喊:「師弟,快來救我!」

  楊憶簫心中有一個聲音響起:師弟?我才不是你的師弟!

  他背後凌霄劍安靜的躺在劍鞘裡,他的手靜靜地垂在雙腿兩側,只是他的衣衫微微飄起,他的眼飽含憂傷,冷冷地注視著被紙人包圍的嵐汀,這是一種無動於衷的冷酷。

  他從來沒有打算救這個名義上的師兄,自幼當慣了少爺,自負年輕一代中武功卓絶。可是齊楚為何偏偏對嵐汀那麼好,這小子出身和武功都不如自己,但自己卻還要管他叫師兄!

  楊憶簫心中除了不滿,還有嫉妒。或許沒了嵐汀的存在,齊楚才會重視自己。

  嵐汀以為楊憶簫是被這場面嚇住,不停地呼喊著:「師弟,救命!」

  每一次的呼喊都像一把刀無情的插進楊憶簫的心中,那個聲音一遍遍的回擊:我才不要做你的師弟!我不要!

  楊憶簫咬緊牙關,看著紙人抓住了嵐汀的手和腳,順著胳膊和大腿往上爬,嵐汀的呼喊聲越來越弱。可是不知怎地,楊憶簫心中一痛,眉頭緊皺,冰冷的目光注視著生死邊緣的嵐汀。

  然後,他看見了一張絶世容顏,那寧靜的臉龐上有深深的痛苦。曾幾何時自己的母親靠在床頭,臉上痛苦的神情不是和她一模一樣嗎?

  楊憶簫只覺心痛萬分,從小到大最疼自己的母親如今也在死亡邊緣掙扎,而他無能為力。此刻,舍靈苦楚的神情深深的印在了楊憶簫的心上。

  楊憶簫心道:母親向來慈愛,不能看到別人受苦,否則自己就會難過。要是今日母親看見這少女死去,想必很傷心吧。

  他心中掙扎,這一次是除去嵐汀的最好機會。但最後少年終於不忍,畢竟他是自己的同門。而且嵐汀也不像壞人,是自己的心胸太狹窄了。

  於是,凌霄劍破鞘而出,一聲清嘯響徹蒼茫大地,這一劍包含著一個孤獨的兒子對善良母親所有的愛。

  夜空之上無數銀光如流星滑落,那是劍雨,凌霄劍雨!

  劍雨落在紙人上,片刻之間上百紙人燃燒起來。楊憶簫飛身到舍靈身邊,牽住少女的手把她攬入懷中,不斷向她體內傳入功力。

  舍靈呻吟一聲,慢慢地睜開眼,她以為救她的應該是嵐汀。

  月光之下,她柔情似水的目光落在楊憶簫臉上,凌霄劍悄無聲息的落回劍鞘,白衣少年嘴角浮現一絲笑意,「妳沒事吧?」

  這是他此生以來對舍靈說的第一句話,舍靈搖了搖頭,目光尋覓著嵐汀的蹤跡。忽然看見嵐汀躺在地上,她掙脫了楊憶簫的懷抱,一步一晃的朝著嵐汀走去。

  因為她的心裡嵐汀比自己還重要。

  楊憶簫心中一痛,看著剛剛救下少女的倩影,忽覺乏味,但是他的目光卻不移半分。

  舍靈走到嵐汀面前,俯下身道:「你沒事吧?」

  楊憶簫聽在耳中,這可是剛才我說的話!是我在危難時救了你,可是你竟不問我是否受傷,反而去關心那個令我討厭的人。

  看著舍靈安全,嵐汀道:「妳沒事就好。」

  舍靈身體虛弱倒在嵐汀懷中,「這裡危險,快帶我離開。」

  這時廟中卻有人冷笑道:「聚陰山是你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

  三人向廟中看去,只聽到漆黑屋中傳來腳步聲。接著他們看見了一張臉,或許那根本就不能叫做臉,因為那上面除了五個洞外,再沒有任何東西!

  誰見過只有五個洞的人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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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難料

  那人臉上的五個洞分別是兩隻眼睛,兩個鼻孔和一張嘴。

  嵐汀深吸一口氣道:「你是什麼東西?」

  舍靈虛弱道:「他是鬼市蜃樓的沒臉兒劉大。」面色痛苦,不斷咳嗽。

  劉大冷道:「不愧是南詔魅凰的右護法素婉仙幽,眼力果然不賴。」

  楊憶簫聽見南詔二字,身體一震,側目看向舍靈,心道:她也是南詔的人?

  舍靈道:「你是來給白臉兒報仇的?」

  劉大仇視著三人道:「到底是誰殺了我弟弟?」

  嵐汀心知此時已沒有退路,說道:「是我殺的,你要報仇就找我。不關他倆的事。」

  劉大狂笑道:「今晚誰也別想活著離開。」

  楊憶簫從容的走上前,低聲對嵐汀道:「你們先走,我來斷後。」

  嵐汀道:「我們不能丟下你不管。」

  楊憶簫看了嵐汀懷中舍靈一眼道:「快走吧,否則誰都走不了。」

  正當嵐汀猶豫之際,舍靈決斷道:「聽他的,我們先走。」

  「可是……我是師兄。」

  「沒有可是,快走!」楊憶簫目光冰冷,他已經拔出凌霄劍。

  在他心裡本來不想管嵐汀的死活,可是那少女的神情實在和自己的母親太像了。所以,他不忍心看著她死。

  嵐汀嘆了口氣,背起舍靈朝山下走去。他很自責,也很後悔,為什麼自己的實力就這麼弱,要讓楊憶簫去送死。

  舍靈明白他的心思,在他耳邊輕聲道:「別擔心,他不一定會有事的。」嘴上雖這麼說,但是她心裡還是有些擔心,自己與那人素未蒙面,他為何要挺身而出擋下危險,要知道沒臉兒劉大的武功還要在劉二之上。

  正想著,身後已經傳來了短兵相接的聲音,而且打鬥異常激烈。

  嵐汀背著舍靈快步而行,聚陰山上因為常年沒有陽氣,樹木雖高但是不長樹葉,此時在月光之下樹影像魔爪一樣落在地上,異常恐怖。

  嵐汀只能盼著楊憶簫沒事,而自己能做的就是保護舍靈周全。他已雙腿無力,但硬挺著一步步的走下去。

  這時忽然看見前方有人走來,心中一駭,大聲道:「你是誰!」

  那人從黑暗中走出來,竟然是個道士模樣的中年人,身材修長,玉面白鬚,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樣子。

  道士笑道:「小兄弟別怕,你看我是個道士,當然是抓鬼來的。」

  嵐汀見他不像壞人,當下放心道:「大叔你來的正是時候,我師弟正與惡鬼打鬥呢。」

  道士道:「惡鬼在哪裡?」

  嵐汀道:「就在上面,我帶你過去。」

  嵐汀怎麼也想不到在這絶境之地竟然還能遇見好人,而且還是個道士,看起來會點法術。

  他背著舍靈帶著道士朝原路返回,心中竊喜,這下師弟有救了。腳底生風,回去的速度比離開的快了一倍還多。

  只需片刻三人就回到廟宇處,嵐汀看見楊憶簫白衣染血,正與劉大對視,場面安靜下來。

  舍靈發現楊憶簫的劍上有血不斷流下,順著血跡往上看,他的手臂受傷了。

  發現二人回來,楊憶簫微怒道:「不是叫你們走嗎?怎麼又回來送死!」

  嵐汀道:「我們找到幫手了,回來救你。」

  聽到幫手楊憶簫鬆了一口氣,看那文靜道士修為應該不弱。

  劉大見了那道士臉色也變得難看,忽聽道士說:「劉大,這次打賭可是你輸了哦。」

  劉大也不說話,嵐汀好奇道:「大叔,你和那人認識嗎?」

  道士笑道:「自然認識,而且認識十三年了呢。」

  嵐汀道:「原來你們之間有這麼深的恩怨啊,那今晚正好做個了斷。」

  舍靈眉頭一皺道:「你們打了什麼賭?」

  道士笑道:「我和他打賭最後誰能抓到你們兩個,看來是我贏了。」

  「你、你們是一夥的?」嵐汀目瞪口呆,想不到最後還是落入敵手,「可是你真的不像壞人。」他仍不甘心,以為這文靜道士在開玩笑。

  楊憶簫回頭罵道:「笨蛋,真正的壞人是不會讓你覺得他是壞人的。」

  劉大也笑道:「酸秀才,這次我又輸給你了。不過還是我贏了,因為一開始打賭我就是想讓你幫我抓住這個殺了我兄弟的人,只要能為我兄弟報仇,輸你一頓酒又何妨?」

  道士笑道:「其實,你還是輸了。我跟你打賭時就知道你的用意,之所以幫你抓回他們,也算是我對劉二兄弟的一份心意吧。」

  舍靈琢磨二人對話,這「酸秀才」好像在哪裡聽說過,突然脫口而出,「你是鬼市蜃樓的怪軍師廖不到?」

  道士聽了竟然躬身行禮道:「正是在下,我多年不入江湖,想不到還有人認識我。小姑娘,你叫什麼?」

  劉大道:「你別小瞧了她,她可是魅凰右護法素婉仙幽。」

  「魅凰!」廖不到神色駭然,「在下近年聽說清沐凝霞和素婉仙幽是魅凰雙璧,無論武功還是樣貌都屬絶頂。想不到今日一見,素婉仙幽竟是個小姑娘。」

  舍靈趴在嵐汀背上,但氣勢不弱道:「要是我清沐姐姐在的話,你們早已經夾著尾巴逃跑了。」

  廖不到笑道:「我既然叫廖不到,那麼天下就沒有我料不到的事。如果不是提前打探好清沐凝霞不在揚州,我又怎麼敢這般放肆呢?」語氣譏諷,惹得舍靈生氣。

  此時場面緊張,局勢倒向鬼市蜃樓一方,忽聽黑暗中有人說道:「你料到我在這嗎?」

  眾人聞聲看去,只見徐錦魚悠然從黑暗中走了出來,臉上滿是笑容,全無驚恐之色。

  「原來是徐大老闆,我還以為是哪路神仙呢?」廖不到面色不改道。

  這時只聽黑暗中有人又道:「他自然是料到了,否則怎麼會讓我跟來呢?」說話的是個女人,聲音動聽,想來是個美女。

  來人身材高挑,肌膚勝雪,容顏俏麗,一雙眉眼當真勾人心魄。

  嵐汀忍不住多看兩眼,舍靈揪他耳朵道:「小色鬼,你還看?」

  嵐汀道:「都死到臨頭了,就過過癮唄。」雖然身處險境,但是只要他們相互陪伴,就不會覺得害怕。

  當那女子站定,舍靈才發現她身旁還跟著個矮人,正是矮腳鬼烏可人。嵐汀道:「這女子臉上有塊胎記呢。」

  舍靈細看那胎記是紅色的,形狀好似蝴蝶,驚到:「莫不是鬼市蜃樓排行第三的淵蝶姽嫿?」

  女子朝這邊看來,笑道:「素婉仙幽果真是國色天姿,姽嫿自嘆不如。只是過了今日江湖上可就少了一個大美人,哎,可惜了。」

  烏可人提醒道:「是少了兩個,如果你不把徐大老闆算在內的話,她死都不會瞑目的。」

  徐錦魚笑道:「你們以為淵蝶姽嫿來了就勝券在握了?」

  「那我呢!」忽然那廟宇之中走出一個人,他一身紅衣,紅如血,紅如火,背後和楊憶簫一樣也背著一柄劍,面容嚴肅,目光殺氣逼人。

  「他是誰?」嵐汀問道

  楊憶簫道:「這人我認識,是鬼市蜃樓排行第二的紅蝎劍魑方游,兩年前曾與我爹動過手。」

  方游目光掃過楊憶簫道:「楊星的兒子?」

  楊憶簫握緊凌霄劍道:「正是。」

  方游道:「看來楊星要白髮人送黑髮人了。」語氣狂妄,竟連徐錦魚也不放在眼裡。

  嵐汀小聲問舍靈道:「難道魚兒姐姐打不過他?」

  舍靈道:「若論武功,徐錦魚比他們都高,可是鬼市蜃樓可有五個人,而且他們善用陰謀詭計。你的魚兒姐姐以一敵五還要保護我們,恐怕勝算不大。」

  嵐汀聽了心上不禁擔心起徐錦魚來,卻聽徐錦魚笑道:「廖不到你當真什麼都料到了?」

  廖不到笑道:「難道徐大老闆還有什麼殺手鐧嗎?」

  徐錦魚淡然道:「殺手鐧真沒有,不過有個人應該已經等很久了。」

  四下風吹草動都在眾人眼裡,哪裡還有什麼人?忽聽廟宇中有人笑道:「那你料到我也來了嗎?」

  在場所有人目光聚在廟門處,夜色深沉,明月被黑雲遮住,在這驟然黑下去的環境裡突然廟門光芒大放,一個人踏風而來,攜風做笛,笛聲悠長,似從天而降。

  縱使黑夜再黑也掩蓋不了流光公子的風采,齊楚神采飛揚,緩步而出,嘴角那絲淡淡笑意讓嵐汀幾人的擔憂落下心頭,卻讓鬼市蜃樓的五人愁上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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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情毀(上)

  放眼天下只有齊楚有這等氣魄,想他十七歲名揚天下,那時候鬼市蜃樓還是個微不足道的小幫派。如今就算其中高手都來又能怎樣?

  齊楚悠然走到五人中間,對徐錦魚道:「照顧好他們,這些人我來對付。」

  紅蝎劍魑方游暗暗心驚,他一整晚都在廟中卻不知裡面還有別人,若是這人在暗中動手,他還有命嗎?

  烏可人面露狠色,但是也不敢上前,齊楚的出現讓局面完全倒向了他。

  廖不到尷尬至極,其實就算他料到齊楚會來,也沒有半點辦法,因為就算鬼市蜃樓的老大七浮屠來了,怕是也要畢恭畢敬地叫一聲流光公子,更何況是他們呢?

  姽嫿突然說道:「大家別慌,我們人多也不一定會輸。」

  方游道:「江湖人都說流光公子厲害,但是我卻沒有見過。這以一傳百的謡言我們不要信。」

  劉大也道:「就是,咱們鬼市蜃樓的兩大高手都來了還怕他一個人?」

  烏可人沒有說話,因為他見識過齊楚的武功。廖不到也沒有說話,他看著齊楚不知心底想些什麼。

  齊楚笑道:「鬼市蜃樓近幾年名聲大噪,聽說樓中百鬼都有看家本領,那今天你們一起上吧。」

  方游哼道:「你也未免太狂妄了吧。」

  齊楚笑道:「這不是狂妄,這是自信。」

  舍靈在一旁看著心中好笑:這幾個傢伙真是不知死活,見了流光公子不但不跑,還要拚命打一場,看來是活到頭了。

  鬼市蜃樓五人把齊楚圍在中間,忽聽姽嫿說道:「動手!」

  五人一起發力向中間的齊楚撲來,齊楚看也不看,躲也不躲,悠然而立對著徐錦魚微微一笑。

  就在五人撲倒他身前時,齊楚的人突然消失了!

  就這麼憑空的消失?

  楊憶簫驚到:「這是龍神八變的浩渺!」白馬湖上他親眼見到齊楚用這一招躲開通天神龍的致命一擊。這一招給他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劉大問道:「人怎麼不見了!」

  就在這時五人身後分別出現五個齊楚,身形體態一模一樣,就算徐錦魚也分不出真假。

  「見鬼!」姽嫿咒罵道。

  這五人反應迅速急忙反擊,可是五個齊楚又憑空消失。

  嵐汀笑道:「公子這是玩隱身啊!」

  徐錦魚驚道:「十年不見他的修為越發深不可測了。」

  嵐汀道:「這很難辦到嗎?」

  徐錦魚解釋道:「你有所不知,龍神八變每一變都非常的消耗功力。就算當年在巔峰的你爹拼盡全力也只能連用五變。你師父他竟然能面不紅氣不喘地接連用上兩遍浩渺,你說難不難?」

  齊楚這一隱一現讓鬼市蜃樓的五人失去了耐性,劉大吼道:「這他媽還怎麼打?」

  姽嫿用言語相擊道:「齊楚你要是男人就出來!」

  只聽空氣中笑聲陣陣,齊楚忽然出現在方游面前,大袖一掃帶起塵土無數。

  方游大吃一驚,側身躲開,但卻被袖子帶起的勁風掃的胸口生疼。方游乃是鬼市蜃樓第二高手,就算在江湖上也沒受過這樣的欺負,當下拔出背後的劍。

  月光之下劍刃上紅藍光芒耀眼奪目,他一劍刺出。就在這時烏可人繞到齊楚身後掌中銀芒閃過,十餘種暗器射了出去。

  方游用的是柄軟劍,此時劍如毒蛇吐信,竟然在空中不斷變換方向,伺機而動。

  前有軟劍,後有暗器,齊楚全然不放在心上,雙腳站穩,肩頭一沉。

  方游找準時機突然發難,原本如蛇身彎曲般的軟劍驟然挺直,硬生生向前移了一尺,這乃是穿吼一劍!

  齊楚眉宇舒展,伸出二指竟然夾住了這凌厲的軟劍!

  可是這時候烏可人的暗器到了,只見他微微側身,吐氣開聲,浩然正氣從體內噴薄而出,如銅牆鐵壁般堅不可摧。不但擋住暗器,竟然把十餘種暗器又射了出去。

  就算烏可人能想到齊楚可以擋下暗器,但這收弱水三千,吐江河萬丈的本領他是萬萬想不到的。

  烏可人反應不及,只能坐以待斃。若是這十餘種暗器打在他的身上不變成篩子才怪。忽聽姽嫿厲聲道:「軍師快救命!」

  廖不到馬步一開,雙手一抬,只見數十枚棋子飛了出去。棋分黑白,白子與暗器相撞落下,黑子卻成了黑夜中最隱秘的暗器朝齊楚射了過去。

  齊楚右手兩指夾著方游軟劍,左袖一揮竟然把黑子收入袖中。再一揮袖,空中多了許多黑色粉末,廖不到這一次是真的料不到齊楚在一收一放之間竟然震碎了所有黑子。

  軟劍不能動彈,方游心急如焚,他一抖手臂竟然從袖中爬出一隻紅色蝎子,順著劍身飛速爬向齊楚。

  齊楚慧眼如炬認得那紅色蝎子乃是劇毒無比的毒物名叫血蝎,一旦咬破人的皮膚就會鑽進人的身體,順著經脈血流的方向爬行,蝎尾有刺,爬行的過程中致使人的經脈盡毀。當血流一個周天,血蝎也爬行一圈,就算再強悍的人也活不成了。

  他向來厭惡這樣的陰毒的東西,怒呵道:「畜生,你養此邪物害人,我還能留你?」鬆開軟劍,向後退了半步突然彈射出去。

  此時他雙手背在身後,胸門大開,也不怕方游襲擊,衣衫無風自鼓,盡顯王者風範。

  方游見齊楚迎面飛來心中想躲,但是腳下卻慢了一下。

  齊楚立在他面前,帶起勁風卻把方游撞出三丈。方游重重摔在地上,鮮血狂噴,再也爬不起來。

  姽嫿一看不好,轉頭對劉大道:「他武功太高,我們不是對手。要是這樣下去大家都要喪命於此,你和軍師去攻擊徐錦魚他們。只有這樣才有一線生機。」

  劉大和廖不到向徐錦魚衝去。姽嫿又對齊楚道:「你武功蓋世又能怎樣,還不是看著自己的師妹被人殺害?」

  提起往事,齊楚心頭一亂。姽嫿看在眼裡,心想:看來這樣的確能亂他心志。暗中給烏可人使了眼色,叫他伺機而動,但求一擊必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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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情毀(下)

  姽嫿譏諷道:「怎麼樣,看著心愛的師妹去死感覺不錯吧!」

  齊楚重情天下皆知,這是他的優點,也是致命的缺點。因為重情他有許多深交知己,也因為重情讓他身陷與蘇淺漓和徐錦魚的感情中不能自拔。

  如今被外人提起,只覺惱怒,心中對蘇淺漓深深的虧欠。

  姽嫿一試便中心中得意道:「聽說你不但師妹被殺,竟連愛徒也被人大卸八塊。哇,活生生的大卸八塊啊,豈不是很痛嗎?」

  齊楚痛苦道:「別說了。」

  姽嫿道:「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的徒弟是先被砍掉手,還是腳呢?」

  「住嘴!」齊楚面色痛苦,這是他最不願意回憶的一段往事,每念及此,必然神傷。

  姽嫿冷笑道:「我想那一定是先挖眼睛,再割舌頭,然後一根根的砍掉手指腳趾,挑斷手筋腳筋。先砍腳,再砍小腿,最後砍大腿,哈哈哈,一定是這樣。」

  齊楚緊握雙拳,烏可人蓄勢待發,只要齊楚激動得忘乎所以,他就能一擊必殺。

  姽嫿見烏可人準備好了,又道:「你不是一直在找殺人兇手嗎,告訴你吧,就是我,怎樣啊,來殺我啊!」

  「啊!」齊楚再也壓抑不住多年仇恨,仰天怒吼,只覺胸中烈火燃燒,仇恨之火彷彿要燃盡這世間一切。

  烏可人知道時機成熟,正準備把全身暗器一起射出。可是奇變叢生,齊楚的愛徒多年前被人大卸八塊而死,他一直在追查兇手。

  而心中的仇恨也日積月累越來越深,今日竟有人站在他面前說自己就是兇手,他怎能放過?

  這撕心裂肺的痛,這難以忘記的仇終於可以瞭解。齊楚怒吼一聲,雙目滴血,並指做劍,正是劍點寒星。

  他終於爆發了,狂暴之氣攝天駭地,朝著姽嫿攻擊過去。

  沒有人能料到這樣的突變,姽嫿以為用言語擾亂齊楚心志就能給烏可人製造時機,可是她終究算錯了,最後一句話深深地激怒了他。

  此時的齊楚已經失去神志,他誓要殺了眼前之人,就算面前是擁有無窮力量的神,他也要與他同歸於盡,這一招姽嫿躲不過!

  方游趴在地上看著齊楚狂暴的身影眼中全是恐懼,劉大和廖不到回身看去,二人與徐錦魚纏鬥在一處,脫不開身。就算他們能擺脫徐錦魚,也不會向姽嫿伸出援手的。

  因為,齊楚這一擊沒人能躲過,如果硬擋非死不可。誰會願意用自己的命去換別人的命呢?

  這時候他們看見一個矮小的身影撲了過去,烏可人怒吼著,只是吼聲中沒有憤怒和仇恨,而是擔心和焦急。

  他本已準備射出暗器,這時候齊楚的注意力全在姽嫿身上。如果朝他背後射出暗器,肯定一擊斃命。

  可是烏可人沒有機會出手了,因為他要不顧一切的救姽嫿。哪怕是死,他也心甘情願。

  那個愛了多年的人啊,縱使妳曾說過不會愛我,如果有一天妳真的有了危險,我還是會奮不顧身的救妳。

  或許我在別人眼中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或許他們都叫我魔頭,其實那都不是我的本意,如果可以重新選擇,我只想做那個默默愛妳的人,縱使微不足道,但在我心裡卻比做些驚天動地的事情要幸福的多。

  齊楚這充滿憤怒和仇恨的一擊打在了烏可人的背上,鮮血染紅了姽嫿的衣服。場中眾人停了下來,齊楚回過神來發現傷了烏可人。

  姽嫿抱著烏可人矮小的身體,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鮮血從烏可人的嘴裡不斷流出,他竟然還笑著,「咳、咳,我就知道、最後、最後是這樣。」他每一次咳嗽都帶著鮮血,空氣中瀰漫著悲情。

  姽嫿拚命地搖著頭,晶瑩的淚花落在烏可人臉上。

  「別、別哭,要笑。」烏可人抓住姽嫿的手,這是他第一次握住她的手,想不到卻是最後一次。

  「我知道妳不愛我,但、但我就是愛妳。咳、這麼多年讓妳,讓妳為難了。」他眼神中有一絲抱歉,臨死的時候原來心裡想的還是她。

  徐錦魚一旁看著,不由落淚,心道:想不到這江湖唾棄的敗類也是個痴情人。念及往事,悲從中來。

  烏可人筋脈盡斷,此時只撐著一口氣,「這樣、這樣或許是最好的結局。」

  姽嫿心痛萬分,自己曾經狠心拒絶他,但是如今後悔不已,恨自己為何曾經對他那般不好,「你這又是何苦?」

  「我不苦,我很高興。」烏可人笑著,臉上有了光彩,「我生來就長不高,別人都叫我是矮子。只有妳拿我當朋友,其實我知道配不上妳的。」他說話順暢了許多,可是眾人知道這是臨死之前的迴光返照。

  「我殺人就是怕他們嘲笑我,其實我也不願殺人。我想過讓他們不要笑我,可是他們卻變本加厲。我真的沒辦法才殺人的。」

  「我知道妳不喜歡鮮血,所以、所以這些年我已經很少殺人了。這一次,這一次要不是妳叫我,我是不會來的。」他臉上的光已經漸漸退去,當一個人生命走到盡頭時,他會想些什麼?

  「我不應該叫你來的,那樣你就不會出事了。」姽嫿哭得雙眼通紅。

  「還好我來了,要不然妳就出事了。」這一刻他的笑是發自內心的,或許這一生做的最有價值的事就是為她而死吧。

  「你別死行麼,我可以答應和你在一起。」

  「傻瓜,不要勉強自己。我、我不想看妳難過、咳。」他慢慢地閉上眼,但卻是那麼的不甘心,「別忘了我,行嗎?」

  「我不忘,我永遠都不忘。」她看著這個身材只有孩童大的人閉上眼,心跳和呼吸都停了下來,但他臉上的笑還在,那是滿足的、安詳的。

  人活著的時候追求錢財、名利、地位,可是最後又能帶走什麼呢?其實,人生一世,重要的不是你擁有多少,而是你給了別人多少。

  烏可人沒有帶走任何東西,但他卻把愛給了姽嫿,縱使他知道姽嫿不愛自己,但是他依然願意為她付出,甚至是以命換命。

  從今往後,江湖上少了一個作惡多端的人,卻多了一個痴情的人。

  誰能說他這一生沒有價值呢,誰又能說他這一生不讓人羡慕呢?而許多人活著,位高權重、錦衣玉食,可是他們真的就令人羡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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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真相

  淚水混著鮮血浸濕了姽嫿的衣衫,眾人停下手來。劉大和廖不到扶起方遊走到她面前,三人不知說些什麼。

  忽聽姽嫿說道:「我們走吧,回家去。」她抱起烏可人的屍體,好像抱著一個孩子,朝山下走去。

  嵐汀看著她的背影道:「想不到壞人也是有情的。」

  舍靈嘆道:「壞人也是人啊。」心想自己不也經常被別人叫做壞人嗎?可是她的心裡難道就沒有情?

  若是只把芸芸眾生分為好人和壞人,那就太膚淺了。

  又見姽嫿轉過身看著齊楚,目光恍惚道:「你記著從今往後欠我一條人命。」

  齊楚無言,此時他也覺心痛。徐錦魚走上前說道:「這筆賬錦繡坊攔下了,妳若是想報仇儘管來找我。」無論何時她都會維護齊楚,就算是錯,她也願意陪他一直錯下去。

  何況烏可人的死根本就沒有對錯,若是他不死,那死的就是齊楚。

  這就是江湖,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待鬼市蜃樓的人走後,齊楚看著楊憶簫問道:「你的傷不要緊吧?」

  楊憶簫搖了搖頭,把沾滿血的凌霄劍插進背後,還是一副漠然的樣子。

  徐錦魚道:「我們也走吧。」

  舍靈本想告訴他們聚陰山的事,但此時她興緻索然,趴在嵐汀身上閉口不言。

  五人剛想離開忽聽暗處有人說道:「流光公子放著馬家村的懸案不管,就這麼走了?」

  齊楚心驚不已,憑他的功力這三十丈之內的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耳朵。他能瞞著方游悄無聲息的進入廟中,可見功力之高。

  可是竟然還有人能瞞著他藏身暗處,這人的功力莫非還要在他之上?

  此人在剛才打鬥時都沒有現身,不知是敵是友。當來人走出來時,嵐汀大吃一驚:這不是在棄宅中那個年輕人嗎?

  齊楚和楊憶簫異口同聲道:「是你?」

  來人正是當日他們進揚州城時,看守城門的官兵于也風。

  楊憶簫道:「你怎麼會來這?」

  于也風道:「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為何來這裡。」

  楊憶簫道:「自然是調查失蹤孩童的事。」

  舍靈用氣息向于也風試探過去,上次在棄宅外面她沒有感受到裡面的生氣,如今也一樣感受不到于也風的生氣,心道:他莫非不是人?

  于也風道:「可是據我調查並沒有孩童失蹤。」

  齊楚道:「沒有孩童失蹤?」

  于也風道:「正是,相反這附近幾十里除了馬家村就沒有別的村子。而這馬家村裡有一個驚天的秘密。」

  齊楚道:「你是說孕婦胎死腹中的事?」

  于也風道:「你只說對了一半。」

  他向眾人走來,舍靈提醒道:「小心,他好像不是人。」

  齊楚也覺得這人有些奇怪,聽舍靈一說,警惕道:「你不只是個看城門的小兵,你到底是誰?」

  于也風站定,卻沒有回答齊楚的問題,道:「你們可知道馬家村為什麼會出現孕婦胎死腹中的事?」

  嵐汀道:「你不是說是祈福娘娘的報復嗎?」

  舍靈道:「那是根本就是假的,什麼祈福娘娘都是他胡編亂造的。」

  「啊?竟然是假的。」嵐汀發現自己又被騙了。

  舍靈道:「孕婦不知不覺懷孕是因為被那幻音控制,對吧?」

  于也風點頭道:「沒錯,胎死腹中也是人為的。」

  齊楚道:「這些都是鬼市蜃樓幹的?」

  于也風道:「那幻音是姽嫿用塤吹出的,胎死腹中是因為孕婦中了一種蠱。看下蠱的手法和用量若不是用蠱高手很難辦到,所以我想應該是消失十多年的鬼蠱十三門幹的。」

  「什麼!鬼蠱十三門又出現了?」徐錦魚驚道,她看著齊楚。當年鬼蠱十三門可是被齊楚所滅,蠱王逃脫,如今再現江湖,他們想要報仇嗎?

  齊楚無比冷靜道:「他們做這一切是為了得到那死在腹中的胎兒?」

  「沒錯!」于也風看著齊楚,暗讚道:我調查了許久的事情,他卻能從隻言片語中捕捉到線索,流光公子果真才智過人。

  于也風道:「想必你們也看出來這矮山和山下黑水河的問題了。」

  齊楚道:「村前墳地招鬼,村後矮山聚陰,山下又有黑水河困住陰氣,這廟供奉著如此陰邪的紙人。這些一定都與那胎死腹中的胎兒有關。」

  于也風道:「是的,對方廢了這麼大的周折目的就是養鬼!」

  嵐汀神經一緊,心道:真被舍靈說中了。於是問道:「怎麼養鬼?」

  于也風道:「他們用幻音不斷迷惑村中婦女,讓她們接二連三的懷孕。下蠱之人再給她們種下蠱毒,這種蠱毒非常奇特,只有當孕婦快要臨盆時才會發作毒死胎兒。這些還未出生的胎兒一旦死去陰氣極盛,非常適合養鬼。」

  嵐汀問道:「我還是沒聽明白,怎麼養鬼?」

  于也風道:「很久以前有一種養鬼術,養鬼人專門收集死在孕婦腹中的幼胎,然後招來不能輪迴的幽魂附在幼胎的身上,找一個陰氣極重的地方讓幽魂在幼胎身上生長。幼胎也會慢慢長大,最後就會成長為幽魂原來的樣子。這種養鬼術已經失傳千年,想不到還是被人給找了出來。」

  齊楚道:「這廟宇陰氣極重,看來就是養鬼的地方。可是,我剛才身在其中卻沒有發現你說的被幽魂附著的胎兒。」

  于也風道:「這裡只是初期幽魂和胎兒融合的地方,滋養一段時間過後胎兒就被轉移了。」

  徐錦魚道:「像你這麼說這種養鬼術不是相當於讓死人復生嗎?」她想到了死去的蘇淺漓,如果真的會這種養鬼術,就能救活小師妹。

  于也風道:「可以這麼理解,養出來的是人的身體,還有幽魂的意識,無陽之生氣,無陰之鬼氣,非人非鬼,不死不滅。」

  舍靈又道:「你又是從何知道此事的?」

  于也風卻道:「現在你們不應該關心這個問題,施小姐下落不明。還有鬼市蜃樓的人走了,你們以為他們會放過馬家村的村民嗎?」

  齊楚一直在腦海中整理著線索,忽聽于也風提醒,才想到馬家村有危險,立刻道:「快去馬家村!」

  他與徐錦魚一馬當先,于也風緊隨其後。受傷的楊憶簫和背著舍靈的嵐汀雖然速度不快,但是卻拚命的往馬家村方向跑去。要知道那村子裡可是有幾百條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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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緩和

  當眾人趕回馬家村時看見了他們最不願看見的一幕,街道上躺著一個又一個屍體,看來還是來晚一步。眾人分頭尋找是否還有倖存的人,一個時辰後分分垂頭喪氣的回來,不用問也知道答案。

  「鬼市蜃樓的人也太狠毒了。」嵐汀道

  「其實我已經想到了,他們是不可能留下蛛絲馬跡的。現在最緊要的就是找到施小姐。」于也風道,那日在揚州城外施紫雨贈他髮簪讓他記憶猶新。

  徐錦魚黯然道:「或許小雨已經不在了。我們在幻境中失散,回去時只發現一具被燒得認不住來的女屍,所以……」

  嵐汀道:「那應該不是施紫雨。」當下他把遇見劉二的事說了。

  徐錦魚道:「這麼說死的應該是那個假的村長妻子?」

  嵐汀點頭道:「一定是這樣的,要不然劉二也不會說是我們的人殺了他的搭檔。」

  徐錦魚道:「那到底是誰把小雨救走了呢?」

  齊楚道:「逝水山莊暗中派人保護她也說不定。」

  徐錦魚道:「那就太好了,這地方已經沒有留下來的意義了。等我回錦繡坊派些人過來把屍體都埋了吧。」

  齊楚點頭道:「這些村民都是無辜的,現在能為他們做的事就是讓他們入土為安了。」

  于也風道:「接下來你們想怎麼做,這養鬼的背後或許還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齊楚道:「先回揚州城,確認施紫雨的安全,然後再做打算。」

  于也風道:「這個我來辦,你們先回錦繡坊。如有下步打算就來城門找我。」說完轉身走了。

  此時舍靈已經能自己行走,但面色蒼白,身子還有些無力。看著于也風的背影消失,轉身對嵐汀道:「我也要走啦。」

  「妳的傷還沒好,要去哪裡啊?」嵐汀有些擔心,他自然是放不下舍靈。

  「不要緊,我已經沒事了。」她看著嵐汀,心中高興,笑道:「你好好練功哦,下次再見,我要試你的武功。」

  嵐汀笑道:「放心吧。」他指了指胸口,潯江匕就在那裡,意思是有潯江匕的幫助功力一定進步神速。

  「那我可就走啦?」少女不捨道,她多麼希望能和心上人多待一會兒,哪怕再說幾句話也好。但是她明白,在齊楚面前嵐汀還不能公開二人的關係。心中雖有些怨氣,但也能理解嵐汀。

  嵐汀點了點頭,也不知道說什麼,二人剛剛在一起兩天,到了分別的時候心中有些難受。他真想一步跨過去,抱著少女,告訴她:我不想讓你走。可是在齊楚面前他不能。

  「那我真走啦?」少女轉過去半邊身子,明眸中晶瑩閃動。

  嵐汀重重點頭,咬著牙,忽覺心中酸楚難當。

  「你可要好好的,不要出事。」舍靈眼圈紅了,她恨不得拋開一切撲進少年懷裡說:我不走了。

  「妳也是。」嵐汀從牙縫裡擠出三個字,他的心中默念:我不會讓妳失望的,我會努力練功的。

  舍靈終於轉過身,淚水也落了下來,心道:舍靈啊舍靈,妳怎麼這樣不爭氣呢?從小到大練功那麼辛苦都沒流過一滴眼淚,經歷過那麼多危險也沒哭過,今天妳是怎麼了啊。

  她走得很慢,能感受到嵐汀的目光看著自己,心道:傻子,我真的不想和你分開呢。可是又不能讓你在齊楚面前為難,我好難過啊。

  徐錦魚看著二人道別從中看出門道,此時走過去把手放在嵐汀肩頭,柔聲道:「有緣會再見的,我們也走吧。」拉著嵐汀的手走了與舍靈相反的方向,這時候誰也沒有注意楊憶簫回過頭向那快要消失的背影望了一眼,只一眼就迅速地轉過頭,若無其事地跟在齊楚身後朝揚州城的方向走去。

  四人回到錦繡坊,齊楚把楊憶簫叫到房間替他療傷。徐錦魚說親自為齊楚做頓宵夜,嵐汀想幫忙也被拒絶。他只好拿了幾個饅頭回了自己屋。

  房間裡齊楚正在給楊憶簫療傷,楊憶簫道:「師父,我沒事的,只是皮外傷而已。」

  齊楚道:「鬼市蜃樓的人武功陰邪,你被邪氣入體還不自知。專心點別說話。」

  半個時辰後,齊楚收功,「現在感覺如何?」

  楊憶簫提氣運功,只覺體內勁力竟然比往常充盈,驚道:「師父,我這是?」

  齊楚笑道:「剛才我在把邪氣逼出體外時順便幫你突破了瓶頸,今晚你自己再鞏固下,以後練功就不會那麼辛苦了。」

  齊楚說來輕巧,但楊憶簫知道他是用真氣幫自己打通了鬱結的經脈,讓自己的修為又上一層樓。當下感激的就要拜倒在地,齊楚攔住他道:「你我師徒一場,我沒有教你什麼武功,這是我應該做的,你不必記掛在心上。」

  楊憶簫道:「爹爹說要是用真氣幫人打通經脈會損害自己修為的,師父您這是?」他忽覺心中有愧不知說什麼好了。

  齊楚笑道:「放心吧,這點真氣對我來說還算不了什麼。以後你好好練功,不要給你爹和我丟臉就好。」其實他只是安慰楊憶簫,這次暗渡真氣還是損了自己的修為。

  「我不會給師父丟臉的。」楊憶簫斬釘截鐵道

  齊楚讚許道:「我看得出來以後你必是棟樑之才,切記不可驕傲自滿。」

  楊憶簫道:「徒兒記下了。」

  「好了,你回去休息吧。」齊楚道

  「師父也早點休息。」楊憶簫轉過身向門口走去,忽聽背後齊楚叫他:「憶簫」,轉過身道:「師父還有事嗎?」

  齊楚道:「你從小在流星趕月閣長大想必見了不少英雄豪傑,其中可有你欽佩至極的?」

  楊憶簫恭敬道:「爹爹喜好交友,每天登門之人甚多,可是卻沒有一個人能讓我瞧得上。」

  齊楚道:「這是為何?」

  楊憶簫道:「因為在我心裡只佩服師父一人。」

  齊楚笑道:「那時候你還沒見過我,怎麼會這麼想?」

  楊憶簫道:「爹爹說師父曾救過我一家五口性命,就這一點足可以讓憶簫報答終生。」

  齊楚道:「當年救你一家實屬機緣,你爹為人厚道一直記在心裡,想必每天要在你耳邊說上三遍吧,你是煩了才妥協了吧?」

  「師父!」楊憶簫竟跪了下去,「在我心中一直都把師父當做榜樣,從前是,現在更是,絶不敢對師父不敬。」他性子偏執,一旦認準了的人或事情決然不會改變。

  齊楚看著楊憶簫,這少年的神情竟有幾分像那人,嘆道:「你爹性格豁達,卻想不到你一點也不像他,竟有些像你大師伯。」

  楊憶簫道:「師父說的可是義展雲飛燕寒?」

  齊楚道:「不錯,想他年少時也與你這樣執著。有些事還真說不明白,嵐汀這玩世不恭的性格卻有些像當年的我。」

  「師父不喜歡我這樣的性格吧。」楊憶簫終於說出了許久的問題。

  「我和你大師伯乃是知心換命的兄弟,你說呢?」齊楚笑道

  楊憶簫終於鬆了一口氣,又聽齊楚說道:「在你眼裡或許我是世上最完美的人,可是人無完人,就算是我武功再高也有保護不了的人,也做過後悔的事。所以,在修煉的路上你不必太過於執著,有些事情冥冥中自有天定,知道嗎?」

  「徒兒謹遵師命。」楊憶簫心中很開心,原來師父從來都不討厭自己。

  「地上涼,快起來吧。」

  楊憶簫站起身來,臉上露出一絲難得的笑容,「師父早些休息,徒兒先出去了。」

  「去吧。」

  楊憶簫推開門,徐錦魚正端著飯菜朝這邊走來。

  「廚房我給你留了飯菜,快去吃吧。」徐錦魚笑道

  「謝謝魚兒姐姐。」楊憶簫也笑了。

  「你這孩子就應該多笑笑。」徐錦魚道

  走進齊楚的屋子,把飯菜放在桌上,招呼他道:「過來吃。」

  齊楚走過去一看,笑道:「這麼多年了,廚藝還是不長進。」他吃慣了嵐汀做的飯菜,一般的飯菜是入不了他的眼。不過徐錦魚的手藝還是不錯的,否則施紫雨也不會經常賴在錦繡坊不走。

  徐錦魚道:「那你吃不吃?」

  「我要是不吃,妳還不殺了我。」齊楚坐下來,拿起筷子夾了一口菜放進嘴裡,「真應該讓嵐汀教教妳怎麼做菜。」

  「現在嫌棄起我來了,早知道餓死你。」徐錦魚也坐下來一起吃飯,「喝酒嗎?」

  「不怕我喝多了?」

  「就怕你喝不多。」徐錦魚倒上兩杯酒,一杯遞給齊楚,一杯留給自己,「乾杯?」

  「都多大了,還貪酒?」齊楚一仰而盡,卻叮囑徐錦魚道:「能不能慢點喝?」

  「你又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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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心魔

  齊楚笑道:「真應該找個人好好管管妳。」

  徐錦魚揚眉道:「全天下我只聽你的話。」不知想到什麼,突然就笑了。她在外人面前冷若冰雪,但是在齊楚面前卻溫暖如春。

  齊楚道:「想不到這件事把妳也捲進來了。」

  徐錦魚笑道:「我虛度十年光陰,正愁沒事做呢。」

  齊楚看著她,「相識多年,妳還是原來的樣子。」

  「難道你變了?」徐錦魚面帶笑意,她自然知道齊楚是不會變的。

  「我也想變,可就是偏偏變不了。」齊楚又喝了一杯酒,推開窗,夜將盡,人未眠。

  「你是不是已經到了除心魔的境界?」徐錦魚問道

  齊楚拿杯的手忽然抖了一下,杯中的酒撒了一些,他放下杯子,目光轉向窗外,許久道:「半年前我就到了除心魔的境界。」

  徐錦魚回憶道:「我記得師父傳我們武功時曾說過:道家修煉功法的最高境界是『斬三屍』,佛家修行要『破執念』,而我們玲琅閣則是要除心魔。」

  齊楚道:「沒錯,斬三屍中上屍為一己私慾,中屍為肉香食慾,下屍是男女色慾;而破執念說的是紅塵中放不下的煩惱和牽掛,只有拋掉這些雜念才能一證大道。師父他老人家集佛道萬法於一,創出了玲琅閣獨有的除心魔,不僅把斬三屍和破執念融合,更是把天下所有修煉之法合為一體,這就是除心魔。」

  徐錦魚道:「師父說只有玲琅閣的掌門才有除心魔的資格,這又是怎麼回事?」

  齊楚道:「因為只有玲琅閣的掌門才能修煉《大道無名》,而我自修煉《大道無名》後慢慢發現它竟然是玲琅閣武功的根基,但其中又奧義無窮。你們沒有修煉《大道無名》,就算武功再高也不能融會貫通,一旦到了瓶頸終生難以突破,所以就到不了除心魔的境界。」

  徐錦魚問道:「今日我見你被姽嫿言語相擊時反應異常,我就猜出來你的心魔已成,真沒想到十年不見你竟然到了除心魔的境界,如果哪天我跟你動起手來,你要是真不留情恐怕我連三招都接不上。」

  齊楚搖頭道:「妳真以為到了除心魔的境界就很好?」

  徐錦魚道:「師父不是說一旦除心魔成功就能直達通天道法,天下就再無人能敵嗎?」

  齊楚道:「話雖這麼說,但妳知道心中有魔是種怎樣的感受嗎?」

  徐錦魚搖了搖頭,聽齊楚道:「這些年我雖不來揚州,但一直在江湖上追查當年的兇手,日積月累心中仇恨越來越多,卻不成想催逼我武功精進神速。我以為自己另闢蹊徑,在漫長的修煉中找到捷徑。可是卻如何也想不到,隨著功力的增長心魔漸漸成型,發現時已經控制不了。」

  徐錦魚擔心道:「身體可有不適?」

  齊楚道:「身體還是小事,令我最頭疼的是心魔增長的速度竟比我想像中快了許多,而且每當我想起當年往事時它都會鑽出來吞噬我的善心。為了壓制心魔,我重新學佛修道,可是半年下來,竟然發現所謂的佛和道就是心魔!」

  「這怎麼可能?」徐錦魚吃驚地看著齊楚,任她如何也想不到流傳千年的佛和萬人追尋的道就是心魔。

  齊楚道:「佛說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道家講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自我心魔成型開始,細細想來,這心魔不就是不生不滅,不垢不淨,我想削弱它,它反而不增不減,又不可說,不可名。這樣看來佛、道和心魔不就是一樣的嗎?」

  徐錦魚說道:「你說的有道理,可是我卻無法理解。」

  齊楚道:「因為妳還沒有到了這境界。現在我終於明白古人說的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是什麼意思。本質上佛、道和心魔是一樣的,只不過學佛之人向善,修道之人瀟灑,而心魔本惡。看似三條路完全不一樣,實則殊途同歸,修煉到最後境界一樣的,只是佛為正,道在中,魔為邪而已。」

  徐錦魚道:「你的意思是三條修煉的路最後的終點是一樣的,但是學佛能行善,修道亦修己,而成魔當禍亂蒼生?」

  齊楚道:「可以這麼理解,我想老子當年所說的道其實就是佛,只不過說法不一樣,但本質上二者就是一樣的。只不過後世中少有人能理解,而參透其中奧秘的人卻被稱作修道叛徒,被人唾棄。實不知小道是道,大道是佛。」

  徐錦魚道:「既然《大道無名》是玲琅閣的不傳之秘,那裡面有沒有除心魔的方法?」

  齊楚道:「其中並未記載,我想就算是十年前的師父也沒有完全的除去心魔。」

  徐錦魚道:「師父有通天徹地之能,難道也沒有除去心魔?」

  齊楚點頭道:「師父當年傳我《大道無名》時是這麼說的:我縱橫江湖三十餘載,不慕名利,不圖錢財,博覽古今之書,通曉天地之理,有運籌帷幄決戰千里之能,有移山倒海造化萬物之功。論智謀,諸葛亮再生也不敵我十之三四;論才華,文曲星降世也難比我千分之一。我學佛修道,集萬法於一,只想在武學上成為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之人,卻想不到站在巔峰之上,覽眾山才知曉在宇宙之中我亦如滄海一粟般渺小。」

  徐錦魚道:「聽師父這話怎麼覺得他老人家好像有些心灰意冷。」

  齊楚道:「師父對我說:縱使我有通天徹地的本領,但也救不活你師妹,幫不了你師兄。若說緣分,你是我動了善念撿回來的徒兒,所以這《大道無名》就贈與你,玲琅閣今後的興衰也都繫於你一人身上。」

  徐錦魚嘆道:「看來師父也真的是傷心了。」

  齊楚道:「師父把《大道無名》給了我之後說以後他將長居長白山,就算我與他有師徒之情和養育之恩叫我也不要記掛在心。因為一切都是天意,他也是順而為之。」

  徐錦魚嘆道:「照你這麼說,師父當年確實沒有完全除去心魔,不知道這些年他老人家怎麼樣了?」

  齊楚道:「師父是古今第一人,無論是否除去心魔,天下也無人能比。」

  徐錦魚道:「說的不錯,其實做徒兒的就是祈求他老人家平安。你說師父是不是也這般想我們呢?」

  齊楚心中一暖道:「當然了,若不是怕打擾他老人家的清淨,我真想回長白山看看他呢。」提起恩師,齊楚心中只有尊敬。

  「等這件事完了,我們就回長白山好不好?」徐錦魚道

  「好啊,不知道長白山上的桃花每年還會開嗎?」齊楚看著徐錦魚,諸多回憶湧上心頭。

  徐錦魚柔聲道:「以後如果心魔再出,你不可以再獨自承受了,知道麼?」

  齊楚笑道:「聽你的,下回心魔出來我就找妳陪我喝酒,不醉不罷休。」

  徐錦魚嫣然一笑道:「說好了可就不能反悔了。」

  齊楚道:「如若反悔,我就趴在地上讓妳騎大馬。」

  徐錦魚道:「都當師父的人了,還這般不正經。」嘴上這麼說,但心裡卻很開心,從前的許多日子,二人就是這樣過來的。她給自己倒了杯酒,和齊楚碰了杯,放在唇邊細細品著。酒香入鼻,整個人都醉了。

  齊楚端著杯,心中百味陳雜,糾纏了這麼多年想不到心裡最放不下的還是她,「等我們回到長白山就再也不下來了,好嗎?」

  這是他想對徐錦魚說的,可是話到嘴邊終究還是混著酒一起嚥了下去。齊楚知道如果真的可以久居長白退隱江湖,他又何必等到十年後呢?

  十年前,徐錦魚的過錯注定了這一生都是錯過。

  但願相思不相見,不見卻又淚洗面。

  郎君嚥下千萬言,紅顏易老心難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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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看望

  天快要亮的時候施紫雨還沒有入睡,她在馬家村遇險幸好被路過的天音神算救了,否則她就再也不能躺在如此舒服的床上了。可是天音神算把她送回逝水山莊後,爹爹就不讓她再出門了,心中擔心齊楚的安慰,但也沒有辦法。情之一物說起來也怪,一開始討厭齊楚討厭的要死,從前他竟然還輕薄自己。可是自從那日齊楚保護她從山頂爬下來,二人圍著火堆說了許久的話後,竟然就漸漸的喜歡上了這個男子。

  施紫雨自己也說不清喜歡齊楚哪裡,也許因為他是流光公子,也許因為他是個有故事的人,不管怎樣,她都喜歡上了他。

  想著想著她就從床上坐了起來,穿好衣服,心中想去馬家村救他。可是,流光公子怎麼會讓我救呢?又想到父親,自從娘親過世從來沒有對自己這般好,還是不去了,要不真的辜負父親的關心。

  當施紫雨坐到桌前,倒了杯茶時忽聽有人敲了敲窗戶,心道誰會大半夜的瞧窗戶呢?肯定不是丫鬟下人,那會是誰?齊楚嗎?想到這她心中充滿了期待,他是不是擔心我,所以才夜闖逝水山莊?

  打開窗一看,驚道:「怎麼是你?」

  窗外的人不是齊楚,而是于也風。于也風笑道:「施小姐還記著我?」

  施紫雨雖然失望,但不能失了禮數,她不是普通的大家閨秀,自小見多了市面,所以有著和這個年紀不相符的世故。

  「當然記得,這麼晚了你找我有事?」

  「聽說施小姐在馬家村遇難,所以特地來探望。」于也風道

  「齊楚讓你來的?」施紫雨心想他們一行人中認識於也風的只有齊楚和楊憶簫,而楊憶簫那冷面鬼肯定是不會關心她的。

  于也風猶豫了一下,「算是吧。」

  施紫雨喜笑顏開道:「那快進來吧。」

  于也風道:「我是走門,還是跳窗?」

  施紫雨道:「那你就跳窗吧,這樣我就不用再去開門。」

  于也風跳了進去,只見少女閨閣溫馨無比,屋中飄著淡淡香氣,擺設精緻整潔。

  「坐吧,喝茶嗎?」施紫雨問道

  于也風道:「不用麻煩了。」

  施紫雨還是禮貌地給他倒了杯茶,坐下來問道:「齊楚沒事吧?」

  于也風喝了口茶,道:「他沒事。」

  「這都好幾天了,他怎麼才從馬家村出來,難不成遇見危險了?」施紫雨道

  于也風把在馬家村裡發生的一切細細講來,施紫雨時而驚恐,時而叫好。

  「這比評書裡都精彩,你快再喝一杯潤潤嗓子。」施紫雨笑道

  于也風沒有喝茶,站起身來道:「施小姐沒事我就回去了。」

  施紫雨道:「我一直想問你怎麼也去了馬家村呢?」

  于也風停頓一下,「當日施小姐贈簪與我,我一直感激在心。所以想暗中保護施小姐,不想還是沒幫上忙。」

  施紫雨笑道:「之前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我喜歡結交朋友。以後你也不必在暗中,光明正大的保護我難道怕被別人看見?」

  于也風身子一震,「只要施小姐需要幫忙,我隨叫隨到。」

  施紫雨道:「以後就不要叫施小姐了,直接叫我紫雨就好。都是朋友,那樣叫豈不是見外了?」

  于也風未曾想過堂堂逝水山莊大小姐會把自己當朋友,心中感激不盡道:「承蒙施小姐瞧得起。」

  施紫雨道:「既然我們是朋友了,那你可要替我觀察齊楚的動向。他們接下來可能會離開揚州,到時候你可要提前通知我。」

  「放心吧,我一定辦到。」

  「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哦。天快亮了,你趕快走吧,要是被我爹發現就慘了。」施紫雨道

  「在下告辭了。」于也風在黎明來之前離開了逝水山莊。

  施紫雨望著窗外,自言自語道:「這人沒說實話,他為何要去馬家村呢?」她如今可是逝水山莊真正的管家,若是沒有察言觀色的能力,怎麼能服眾?

  思考一會兒又道:「算了,先不去想這事。看來他是把我當朋友了,這下齊楚的一舉一動就逃不過我的眼睛了。」心中美滋滋的,齊楚啊,你一輩子也別想甩開我。

  整夜未睡得除了施紫雨,還有嵐汀。自從回到錦繡坊,他就草草吃過東西,躲在屋裡修煉起《大道無名》。有了潯江匕的幫助,功力精進速度之快簡直超出了預期。一晚上的修煉不但沒有感到疲憊,竟然前所未有的精神。合上秘籍,洗了把臉,推開門準備去給公子做早飯。面前卻站了一個妙齡少女,眉目清新,嘴角含笑,正是舍靈。

  「妳、妳怎麼來啦?」嵐汀揉了揉揉自己的眼睛,以為在做夢。

  「就讓我在外面站著啊?」舍靈笑道,這一笑竟然天地生光,紅日從海平面噴薄而出,溫暖了大地。

  嵐汀拉起她的手,「快進來,外面涼。」

  二人站在屋內,心中都無比開心,一時間不知怎樣表達內心的喜悅。嵐汀從未想過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再次見到舍靈。

  「快抱我一下。」舍靈紅著臉說道

  嵐汀上前一步把她抱緊,「我以為是做夢呢。」

  「你夢見過這麼美的小娘子嗎?」舍靈笑道

  嵐汀看著她,只覺心中幸福,「妳是專門來看我的嗎?」

  「對呀,還給你帶了好吃的。」舍靈手上拎著油紙包,「猜猜裡面是什麼?」

  嵐汀閉上眼睛,努了努鼻子,「燻兔肉!」

  「哇,你真厲害,簡直比狗鼻子還好用呢,哈哈。」

  二人坐了下來,舍靈打開油紙包,「快嚐嚐,我可是連夜找了許多家才找到的。」

  嵐汀感動道:「妳一整夜都沒睡,就為了找這個?」

  「嗯,這兩天你都沒吃好,我心疼呢。」舍靈撕下一隻兔腿,「快吃一口,看看好不好吃。」

  「妳對我太好了。」嵐汀咬了一口,「真香,妳也吃啊。」他把咬了一口的兔腿遞給舍靈。

  舍靈卻道:「我不餓,你吃吧。」

  嵐汀見她有點不開心道:「怎麼啦,誰惹到妳了?」

  舍靈道:「我不能待太長時間,否則被發現就糟了。」

  嵐汀放下兔腿道:「其實公子也不是很討厭妳的,上次在馬家村外他也沒對妳怎樣啊?」

  舍靈道:「上次我燒了你師叔的墳,你是不是還記掛在心?」

  嵐汀道:「這件事確實是妳的不對。」

  舍靈道:「你真的記在心上了。」

  嵐汀道:「上次不是說好了,以後不做壞事的嗎?」

  舍靈道:「在你眼裡我只會做壞事,是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

  「別說了。」舍靈傷心地轉過身去,嵐汀不知道如何安慰。

  「我要離開揚州了。」許久後舍靈才道

  「去哪?」嵐汀覺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些什麼,「不走不行麼?」

  「梁溪,師姐飛鴿傳書,這是命令。」背對著嵐汀,她低下頭去,「所以走之前來看看你。」

  舍靈轉過來,「你說我們在一起怎麼就這麼難呢?」

  嵐汀愁上心頭道:「我也不知道,但妳也別灰心。」

  舍靈道:「要不你還是別喜歡我了,我也不想著你,這樣就不難受了。」

  「不行!」嵐汀抓住她的手道:「見不到妳雖然難過,可是要我不喜歡妳,那還不如讓我死了。」

  「可是我們這樣一年也見不上幾次,豈不是更痛苦。」舍靈道

  「我想著妳的時候就很幸福。」嵐汀認真地看著她,「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相信我。我們一定會在一起的。」

  舍靈點頭道:「我信你,我還要你給我做好多好吃的呢。」

  嵐汀道:「等下次,我做給妳。」

  清晨來臨,錦繡坊中已有下人開始打掃院子。

  「我要走了。」

  「這個給妳。」嵐汀從脖子上解下一塊玉珮塞在舍靈手裡。

  舍靈把玉珮拿在手裡來回翻看,「這雕的是什麼啊?」

  「不知道,我爹說那是娘親生前留給我的,可以保佑我平安。」

  「那你給了我,你自己怎麼辦啊?」舍靈道

  「我在公子身邊沒事的,反倒是妳總做那麼危險的事,這個戴在身上,能保佑妳。我可不想你有事。」

  「嗯」舍靈高興地戴在脖子上,「我也送你個東西吧。」從腰間解下一個香荷包,「你可別小看這香荷包,這可是我娘親手秀的呢,十多年了現在還很香。你放在身邊,能提神醒腦,有助於練功。」

  「真好看」嵐汀愛不釋手。

  「那我就走了。」舍靈站起來,還是那般不捨。

  「路上小心,早點回來。」嵐汀道

  這一次舍靈沒有回頭,因為她實在怕自己回頭就再也走不了了。

  多少年少歲月,都是如此在乎。而今那人可還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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