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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信任

  街道上官兵挨家挨戶的搜索劫獄的人,剛逃出來的囚犯們有的被抓了回去。但大多數的囚犯組織起來和官兵們展開對抗,四人從房屋之上悄悄離開,沒有人注意他們的行蹤。

  到了通州城外,通天神龍放下三人。

  雲溪只覺像做了個夢一般虛幻,道:「剛才我們飛了嗎?」

  楊憶簫笑道:「怎麼樣,好玩吧?」

  「好玩,我還要玩。」雲溪與楊憶簫同齡,雖說從小生活在詩書之中,但性格開朗,對新鮮事物非常好奇。

  通天神龍笑道:「小姑娘,我再帶妳飛一次如何?」

  雲溪高興地跳了起來,「好啊!」

  楊憶簫以為通天神龍在開玩笑,卻想不到他竟然提著雲溪又向城中飛去。過了約半個時辰,二人再次落地。

  雲溪俏臉微紅,額頭見汗,「哇塞,城裡面可熱鬧了呢。」

  楊憶簫問道:「是不是在挨家挨戶地搜查?」

  雲溪笑道:「哪裡還顧得上搜查啊,逃出來的囚犯組織起來毆打官兵呢。」

  「官兵被囚犯打?」楊憶簫問道

  「是啊,我看打得官兵滿頭大包呢,哈哈。」她多日來遭當官的欺負,心中早有怨氣,這次看見蠻橫不講理的官兵被囚犯打,開心極了。

  楊憶簫聽了也很高興,又問通天神龍道:「前輩與李爺爺認識嗎?」

  通天神龍道:「我與李兄曾同朝為官,算得上知己。」

  「前輩還當過官?」楊憶簫吃驚道,他感覺通天神龍有點太神秘了。雖然通天神龍身上有書生氣,但他還是很難相信這樣一個絕世高手當官是什麼樣。

  忽聽李贄笑道:「簫兒你有所不知,子豫兄可是嘉靖二十三年的狀元。」

  「啊!狀元!」楊憶簫看著通天神龍,發現自己竟從來沒有注意到身邊有個狀元郎。

  通天神龍道:「過去的事就不提了。」

  楊憶簫問道:「前輩是怎麼知道李爺爺關在通州大牢的?」

  通天神龍道:「我本來重遊故地梁溪,卻偶然聽說李兄含冤下獄,所以快馬加鞭趕到通州。」

  「前輩也從梁溪來?」楊憶簫道

  「難不成你也從梁溪來?」通天神龍笑道

  「是啊,師父也在梁溪呢,就是他派我來的。」楊憶簫道

  「齊楚也在梁溪?真是巧了。你們去梁溪幹什麼?」

  「去查鬼市蜃樓的事。」當下把馬家村的事跟通天神龍說了。

  通天神龍見多識廣,思索後道:「這養鬼之事我曾聽說過,想不到現在竟然還有人精通此術。鬼市蜃樓不簡單啊!」

  通天神龍都說鬼市蜃樓不簡單,楊憶簫不禁擔心起師父來,「我離開梁溪四天了,不知道師父他們怎麼樣了。」

  通天神龍道:「江湖傳言鬼市蜃樓乃妖孽縱橫之地,就算是齊楚想必也不那麼容易對付。你還是先回梁溪幫忙吧。」

  一聽要與雲溪分別,楊憶簫心中有些不捨,但師父那邊也許真遇到麻煩了。「那李爺爺和雲溪就拜托前輩了。」

  「你放心,我把他們安頓好就去梁溪和你們彙合。有我和齊楚在,鬼市蜃樓就算再強,也不會出什麼亂子。」

  雲溪聽說楊憶簫要走,立刻走過來,「簫哥哥現在就要走嗎?」

  「是啊,事情緊急不能耽誤。」楊憶簫看著面前雲溪,心中竟有了一種難捨難分的感覺。

  「那什麼時候再見呢?」雲溪低下頭,不忍看他。

  「等事情都辦好,我就去找妳。」嘴上雖這麼說,可是就算這次鬼市蜃樓的事辦完,還有母親的事呢?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呢?他心頭一亂,有那麼一刻真想留下來。

  「我和爺爺回老家,你記得來找我。」雲溪拉起他的手塞了一塊手帕,「簫哥哥一切小心。」

  「嗯」楊憶簫轉過身,面對著無盡的黑夜,身心疲憊。可是無論如何都要抗住,否則誰來救母親呢?

  雲溪看著他的背影漸漸消失,默默地流淚。李贄走上來安慰道:「人在江湖總會相見。」

  通天神龍也走過來,「小姑娘別傷心了,爺爺答應妳定會讓妳再見到他的。」

  雲溪望著通天神龍,「爺爺?可是你一點也不像爺爺,倒是像個叔叔。」

  通天神龍笑了,是啊,武功練至絕頂就能延緩衰老。可是縱使幾十年容貌不變,可他的心早已老了。

  嘉靖二十三年的狀元流落江湖,縱使成為十大高手,但在他的心裡詩書和武功哪個更重一些呢?

  當年琴書舞生姿,蜂採花池把蜜織。

  合歡樹下君私語,惹得伊人似醉癡。

  今有滿弓待射日,刀光劍影斬情絲。

  為問江湖誰繾綣,也作恣肆也作詩。

  齊楚坐在客棧中喝茶,這已經不知道是今天的第幾壺茶了。七日之約的第六天,他本與七浮屠約定在這七天裡鬼市蜃樓可以隨時隨地來殺他。可是他等了六天,一個人也沒有等來,於是齊楚的心一天比一天沉重。

  徐錦魚起初以為鬼市蜃樓是怕了,漸漸的她也明白了。對方不是不來,而是時機不到。以齊楚的武功就算鬼市蜃樓的殺手傾巢而出,怕是也傷不了他一分,而對方的結果只有死!

  七浮屠當然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他不會讓自己的人白死。就算死也要創造出價值。

  此時鬼市蜃樓總壇中,姽嫿,廖不到,方遊,劉大,韓小野站成一排,他們手裡拿著碗,酒碗!

  碗中盛滿血,人血,七浮屠的血!

  七浮屠在上香,雙手合十,雙眼微閉,但第六層中寂靜無比。

  他沒有禱告,因為身後這五人注定今晚要死,祈禱無用。他轉過身看著多年的兄弟們,心中情感複雜。

  「七哥!別猶豫了,依計劃行事吧!」韓小野有些激動,但他不害怕。自己這條命是七浮屠救得,大不了一死報恩。

  方遊很鎮定,「七哥!行動吧,雖然這一次去了必死,但絕不是送死。明天你與他以死相搏,如果今晚我們能為你傷他一分,明天你就多一分把握。」

  「沒錯,就算傷不得他,也讓他徹夜不得安寧!明日他沒有精神,你就多一分勝算!」劉大催促道

  七浮屠拿起面前的碗,看著裡面鮮紅的血,那是他割腕而流。

  在很久以前喝血是壯行的儀式,一般都是喝動物的血。如果行動之前喝的是人血,說明此行凶險萬分。如果割腕流血之人是行動人的朋友,一旦他們喝了這碗人血,就意味著從這一刻開始為了此人以死相拚,除非成功,否則絕不回頭!

  姽嫿走了上去,「這些年你為兄弟們背負百鬼王、殺人魔的罵名。我們都記在心裡,這一次換我們為你做點事情。」

  她把死說成做點事情,但身後幾人卻點頭同意。因為沒有七浮屠就沒有他們,鬼市蜃樓並不是妖孽縱橫的地方,而是一群孤苦無依的可憐人的棲身之地。只不過玉面人出現後,一切都變了。

  「七哥,現在鬼醫應該已經見到齊楚了,現在我們不走就來不及了!」廖不到提醒著。

  「下決定吧,七哥!」眾人齊聲道

  七浮屠把碗放到嘴邊,血腥味在鼻尖纏繞著,他一咬牙喝了碗中鮮血!

  眾人跟著他仰頭而盡,瓷碗落地摔碎。七浮屠看著眾人躍窗而出,他沒有挽留,也沒人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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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計劃

  六日前的夜裡,城東樹林,鬼醫父子二人結束了生命中普通的一天,但這一天對於許多人來說並不普通。他們救了三個壞人,那就意味著要死三個好人。

  救一壞人,殺一好人這是鬼醫的規矩,誰都不能破。

  院子外站著一個人,背影落寞,月光中只見他發鬢間紅絲垂下,七浮屠已經在這裡站了兩個時辰,他猶豫著要不要進去。

  這時木屋的門被推開,術兒走了出來,「七叔,爹爹讓你進去。」他的聲音不大,但七浮屠聽得真切,目光中閃耀著興奮,快步走了過去,「謝了,術兒。」

  術兒笑了笑,「這些年要不是七叔的照顧,恐怕我和爹爹早都被人殺了。」說完他向著別的屋子走去,手中提著一個食盒,裡面裝的是肉餅,是給那些即將被殺的好人吃的。

  七浮屠走進屋,隨手把門帶上,「怎麼樣了?」他盡量控制著自己的心情,緊握雙拳。

  鬼醫點了點頭,他的手有些顫抖,那是激動的表現。

  「夠了嗎?」七浮屠問,他期盼著得到滿意的答案,但又害怕鬼醫的回答。

  「夠了。」當鬼醫說出這兩個字後他和七浮屠竟然都放鬆下來,七浮屠癱坐在椅子上,自言自語道:「總算天不欺我。」

  鬼醫靠著木牆,閉著眼,從腰間解下一個葫蘆,咕咚咕咚的喝了兩口。

  七浮屠道:「我從未見過你喝酒。」

  「我只有緊張或者高興的時候才會喝酒。」

  「那現在是緊張還是高興?」七浮屠問道

  「既緊張又高興。」鬼醫把酒葫蘆遞給七浮屠。

  「我信佛,我不喝酒。」七浮屠拿起酒葫蘆聞了聞。

  「我也信佛,但卻殺了很多好人。」鬼醫竟然笑了

  「我雖未殺過人,但很多好人因我而死。」七浮屠也笑了

  鬼醫拿過酒葫蘆,一仰頭喝得一乾二淨,「我不後悔!」

  「我也是。」七浮屠站起身,「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鬼醫站起來,「這麼說你已經與他約了七日之後決一死戰。」

  七浮屠道:「是的,七日夠了嗎?」

  「綽綽有餘。」

  七浮屠道:「我還有件事要求你。」

  鬼醫道:「你想讓我去找他。」

  「沒錯,必須你去找他。」

  「他會信嗎?」鬼醫心中忐忑。

  「他欠你一雙眼睛,所以他一定會信你說的話。」七浮屠道

  「我明白,如果他不信所有人都要死。我現在就去找他。」鬼醫推開門。

  「不是現在。我要你第六天晚上再去。」七浮屠道

  「好,六天後你派人來接術兒。」鬼醫道

  七浮屠看著他,「你不怕我假戲真做?」

  「這些年是你多次救我父子性命,所以我願意相信你。」鬼醫坐了下來,門開著,他已看見了術兒的身影。

  「爹。」術兒哽咽道

  鬼醫轉過頭不去看他,心中百味陳雜。

  「謝謝你兄弟。」七浮屠鞠了一躬。

  「兄弟。」鬼醫口中重複著,老淚縱橫,「想不到我竟然也喜歡上這個稱呼。」

  「如有來世,我們還做兄弟。」七浮屠轉身而去,他不能逗留,他更不能流淚,一切必須按照計劃行事,否則所有人都得死。

  他不怕死,但是他要讓他的兄弟活下去!

  鬼醫收拾了桌上的碗筷,走進堆滿藥材的木屋開始準備明天上山採藥的工作。術兒站在他的身邊幫忙,父子二人之間好像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明天還是漫長歲月中的一天,但二人知道接下來的六天絕不普通,因為那很可能就是他們父子在一起的最後時光。如果換了別人,或許會無比珍惜這六天。

  可是當第二天來臨時,鬼醫依舊像平常一樣上山採藥,術兒若無其事的看病救人。不一樣的是這一次不再是救一壞人,殺一好人。這一次無論好人壞人,術兒都沒有拒絕。

  醫者仁心,這是他為病人們做的最後一點事,從這一天開始他才享受到當大夫的喜悅。可是他內心中卻無比悲傷,更無比期盼著和父親坐下來說說話、談談心,因為在他的心裡有許多話想跟自己的父親說。可是他不能,他知道一旦自己說了父親勢必心軟,那樣所有人都得死!

  所以他只有把這些話藏在心裡一輩子。

  決戰前夕的夜裡,齊楚對面坐下一個人。

  鬼醫自斟自飲,「這茶味道不錯。」

  齊楚放下杯,「朋友,我想到了今晚你會來找我。」

  「我本不想來的,可是我必須來。」鬼醫痛心疾首。

  齊楚站起身,「我去救術兒。」

  「你真的相信我嗎?」鬼醫擋在他的面前。

  「當年你決定把術兒的眼睛給我時心裡在想些什麼?」

  「我什麼都沒想。」

  「那就對了,我現在什麼都沒想。」

  「你不怕我和七浮屠他們設計陷害你嗎?」鬼醫問道

  「我不怕這是你們的陷阱,我怕你不再當我是朋友。」

  「在我心裡你永遠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才來找你。」

  齊楚走下樓,徐錦魚望著他,「你不能去!」

  「為何?」

  「這明明就是一個陷阱。他們串通好了假裝綁架術兒,然後讓鬼醫來通風報信。實則他們早已埋伏好了,就等你去。」徐錦魚堵住門口。

  「妳讓開。」

  「我不讓!」

  「鬼醫是我朋友。」

  「天下哪有什麼真正的朋友!」

  「妳不會懂的。」

  「你瘋了!」

  「為了朋友,瘋一次又有何妨?」齊楚的笑有些肆意妄為。

  嵐汀、施紫雨和于也風走了出來。他們不明白齊楚為何要這樣做,以他的心思難道看不出來這就是個陷阱嗎?

  「公子別去!」嵐汀跑過來,看徐錦魚的神情事情好像很嚴重。

  「你也要攔我嗎?」齊楚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我是不想讓公子出事。」嵐汀認真道

  「朋友之間是需要信任的。」齊楚堅持道

  忽聽門口有人說道:「我支持師父!」

  眾人一看竟是楊憶簫回來了,他目光炯炯,「我爹從小就告訴我,朋友之間需要互相信任。」

  齊楚點了點頭,看見楊憶簫回來,也就知道通州之事辦妥了。這是在他意料之外的,不過現在來不及問了。

  沒有人能攔住流光公子,沒有原因,或許就因為他是流光公子。他可以讓所有人相信他,就像他相信朋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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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一章 酒館

  城中開著許多酒館,這些酒館中有生意好的,自然就有生意差的。可是所有酒館中卻有一家是沒生意的,不是因為這家酒館位置偏僻,也不是因為價錢太貴,只是因為它的名字。

  齊楚抬頭看著牌匾上四個大字,有來無回。

  開店做生意取個好名字不容易,但要是能取這樣一個壞名字怕是比好名字還不容易。

  齊楚搖了搖頭,真不知道店裡的老闆是怎麼想的,也或許開酒館根本就不想做生意賺錢,而是為了殺人!

  鬼醫說七浮屠派人抓了術兒,告訴他想救術兒就讓齊楚親自前來。

  齊楚當然知道七浮屠背後的用意,就是想消耗自己的精力。在明天決戰時為他贏得先機。

  齊楚走了進去,雖說店裡沒有生意,但桌邊有夥計,賬台後有老闆娘,廚房裡飄出菜香顯然有廚師做菜,只是傳菜的跑堂長得有點恐怖,因為他一張臉只有幾個洞。

  韓小野笑嘻嘻的跑了過來,用乾淨的抹布擦了擦桌子,「客官請坐。」

  齊楚雖沒見過韓小野,但是他認得老闆娘姽嫿,認得傳菜的跑堂劉大,不知道廚師是廖不到還是方游,他笑道:「店裡有什麼酒?」

  韓小野笑道:「我們這不賣酒。」

  齊楚道:「酒館不賣酒?」

  「沒有生意,罈子裡的酒都蒸發掉了。」

  「沒有密封的陳釀?」

  「沒有生意,沒有錢進貨。」

  齊楚道:「那我就點菜。」

  韓小野道:「也沒有菜。」

  齊楚道:「我明明聽見廚房有人在炒菜。」

  韓小野道:「那是我們的晚飯,客人不能吃。」

  齊楚道:「我不嫌棄,一起吃無妨。」

  「可是菜下了劇毒。」韓小野笑道

  「難道因為沒有生意,你們活不下去了想自殺?」齊楚道

  這時酒館的門竟然自己關上了,老闆娘姽嫿走了出來,「本來沒有生意,但是你來了就有了。」

  廚房的門開了,方游端著食盤走了過來,「這酒館名叫有來無回,今晚不只你回不去,我們也走不了。」

  劉大懶洋洋的走過來,眾人與齊楚坐在同一張桌子邊上。齊楚看著盤子裡的菜,顏色有黑有綠,有紅有紫。

  韓小野拿起筷子吃了起來,其他人也吃了起來。齊楚沒有吃,因為他看得出來那些菜中真的有毒,而且是劇毒。

  姽嫿吃得最快,「想不到這家店開了好幾年,第一單生意就成了最後一單。」

  韓小野道:「但這單生意很大。」

  劉大道:「不只很大,為了這單生意我們還要把命搭上。」

  方游道:「只要做成這單生意,死也值了。」

  齊楚聽在心裡,他已經知道鬼市蜃樓的眾人是不打算活著回去了。

  「術兒在哪裡?」齊楚道

  「術兒當然是在家。」姽嫿道

  韓小野道:「術兒向來很聽話,鬼醫去找你了,他就在家等著爹爹。」

  劉大笑道:「你不會認為我們真抓了術兒吧。」

  方游道:「我想你也知道鬼醫說的是假話,但我們肯定你會來。因為流光公子為了朋友,不惜以身犯險。」

  齊楚沒有震驚,他很平靜。因為他早就知道是這樣的結果,但是他為何還要來?

  「等你們吃完,我再動手。」然後齊楚正襟端坐,看著他們吃光了盤子裡的菜。

  方游收拾碗筷送進廚房,韓小野竟然還用那乾淨的抹布擦桌子,姽嫿重新走到賬台後,劉大沒有動。齊楚發現他好像已經毒發,此時趴在桌上口吐白沫。

  一切又歸於平靜,沒有人知道他們何時動手,只有等!

  或許他們本來就不想動手,只想等到天亮,他們的使命就完成了。也或許他們剛才吃的菜中根本就沒有毒藥,只是逢場作戲而已。

  突然店裡的油燈滅了,同時廚房的火光滅了,無論是誰從光明到黑暗都要有個反應的時間。

  齊楚眼前一黑,他以為對方要出手了。可是店內還是無比的安靜,接著他聞到一股刺鼻的氣味,從廚房中傳出濃煙,濃煙辣眼。齊楚只覺雙眼針刺般疼痛,眼睛是人身上裸露在外最脆弱的器官。他只能閉上眼,再屏住呼吸,因為濃煙有毒。

  這一刻,齊楚心想對方終於要出手了吧。可是店內無比的安靜,他心念如電,終於明白了對方的用意。

  鬼市蜃樓的幾人之前已經吃了含有劇毒的菜,早晚是死。所以不怕這帶有劇毒的濃煙。但自己不行,為了不中毒只有屏住呼吸。這時候對方能拖一刻是一刻,只等齊楚忍不住時再出手,必定事半功倍。

  所以,齊楚不能等!他記得劉大就趴在自己對面,於是伸手一抓,卻聽身後有人說道:「哈哈,齊楚我在這兒呢!」

  那是劉大的聲音,難不成他沒有毒發,而是假裝中毒,又在燈滅火盡時悄悄溜到自己身後?齊楚的手在空中一頓,這時他已感受到面前罡風掃來,「哈哈,齊楚我才是劉大!」

  齊楚心驚,怎麼會有兩個劉大?殊不知身後劉大的聲音是韓小野模仿的。看不到對方招式,他只有退。可是剛向後退去,背後就觸碰到一個軟綿綿的東西,忽聽耳邊姽嫿嬌嗔道:「公子,我的身材還滿意嗎?」

  齊楚心神一蕩,此時劉大攻勢已到。齊楚平心靜氣,手中勁力迸發,先不管劉大招式如何,右手挺上,綠色屏障阻擋劉大前進之勢。左手向後一抓,想逼退姽嫿,可是他萬萬想不到自己竟然抓到了一個圓圓的,滑滑的,軟軟的東西。

  忽聽耳邊姽嫿嬌笑道:「公子真壞!我沒穿衣服呢!」

  「想不到你們連這種方法都能想得出來!」他竟然吐氣開聲,以龍神八變中驚蟄之勢向上衝去。

  就在此時齊楚只覺屋頂之上有強大氣勢當頭壓來。

  「天網恢恢捕蒼天,地網淒淒捉幽冥。龍神八變雖能破天網陣,但卻破不了地網陣!公子,料不到吧!」

  齊楚不用看也知道廖不到早已藏身屋頂,只等佈下地網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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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二章 術法

  天網阻音,地網困形。

  所以天網陣是堆月簫的剋星,地網陣是龍神八變的剋星。這一瞬間,四面八方,天上地下響起無數淒厲鬼叫。地獄之門大開,九幽惡鬼紛紛湧來。

  問世間真的有鬼?

  親眼所見也難以相信!

  這開地獄之門,召喚九幽惡鬼的異術自古便有,如今已不知傳了幾千年。但極少在江湖中出現,齊楚早年也只見過一次。但如今的情形卻比那一次更加驚險。

  三邪兩正!

  齊楚唯一能想到會此異術的人就只能是三邪兩正中的高人了。看來先前的推斷是對的,鬼市蜃樓背後的主謀和三邪兩正有著密切的關係。在此情急關頭容不得他多想,店內再聽不見鬼市蜃樓眾人的聲音。

  九幽惡鬼一出,他們早已不知藏身何處。只覺時光也變得毛骨悚然,齊楚周身綠光大放,但遇見惡鬼卻頃刻間消散。綠光越來越弱,齊楚卻低頭不語。直到最後綠光完全消失,惡鬼之形開始進入他的體內。

  藏身暗處的鬼市蜃樓眾人見此情景也暗暗心驚,要是被這些惡鬼侵染,恐怕就是萬劫不復。可是以齊楚的功力還不至於一點不能反抗吧?

  店內某處,有個人面色漸漸凝重起來。他曾聽聞流光公子大名,所以他絶不相信齊楚會這樣就敗了。

  玉簫堆月,人定勝天。

  流光公子當然不會就這樣敗了,侵染他身體的惡鬼進入一半後,竟有離開的跡象,而且離體之勢奇快。可是無論這些惡鬼如何掙扎卻不能離開齊楚身體半分,反而隨著它們的掙扎進入齊楚身體的速度越來越快。

  藏身暗處的人發現了這個奇怪的現象,心中無比沉重。然後他繼續看到被自己召喚出來的鬼魂接二連三的被齊楚吸入體內。縱使它們拚命想要逃離,也無法脫離強大的吸力。

  店內光線比黑更黑!

  比黑更黑到底是一種什麼感覺?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會知道,那是絶望、痛苦、墮落、沉淪。

  齊楚依舊不做聲,他如此舉動早已超出天下武學。玲琅閣的創始人徐道佛集古今佛道之法創出新的武功,練至最後就如齊楚這般超脫武學,上升到通天徹地的神力。

  當日在大明寺,他使用出剎那境。而今這奇特的一招,和剎那境源起相同,都屬於佛家五境,名為寂滅境。

  只聽暗處人驚嘆道:「寂滅之境,離一切之相。滅者滅無,超脫生死。公子,好道行!」

  寂滅在佛教中有涅槃的意思,而玲琅閣的寂滅境練至最後不僅能超脫生死,還能超度眾生。齊楚此時使出寂滅境就是要超度這些九幽鬼魂。

  突然間無比漆黑的環境裡金光大放,猶如白晝突臨,店內從比黑更黑直接到比光明更光明,從齊楚體內飄出一個又一個泛著金光的靈魂,看來這場超度成功了。

  片刻之後,店內恢復平靜。門已打開,月輝清冷,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雪。

  齊楚一掃四下,發現鬼市蜃樓的人竟然已經毒發身亡。真想不到他們吃的菜竟然真的有毒。

  這一個普通的夜晚或許將來傳到江湖上,許多人都不明白鬼市蜃樓眾人為何要先服下毒藥。但齊楚明白,他們與七浮屠之間有兄弟的情誼,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這種視死如歸的勇氣,就算許多絶世高手也沒有吧。

  江湖之上,真的只能以武功的高低、名聲的大小來衡量一個人的成就嗎?有些人雖然卑微,雖然一生只做了微不足道的事,雖然活著無聲無息,但他們死的驚天動地。

  齊楚走出了酒館,大雪紛飛,縱橫的街道被埋在大雪之下。從他的鬢角上流下汗水,然後結凍成冰。他沒有回頭,因為超度這些亡靈後,他遭到了反噬,體內怨氣聚集。

  酒館內隱藏著一位高人,若不是今晚他使出寂滅境驚住那人,想離開還真的不容易。這一刻,在齊楚心裡有了深深的擔憂。天音神算曾說過三邪兩正中大能之士數不勝數,今天驗證了他的話。未來要面對的,一定比今晚更加凶險。

  在這江南地界下雪實屬少有,像今夜這般的大雪更是幾十年難遇。

  酒館裡躺著五具屍體,面色安詳,看來死得其所。忽然其中一具屍體站了起來,向著油燈走了過去。直到油燈再次燃起,才看清楚原來是廖不到。

  廖不到沒死,因為他一直藏在屋頂沒有吃有毒的菜。此時燈光照在牆上,竟然投下一個龐大的黑影。

  廖不到衝著黑影說道:「想不到這地網陣還是讓他給破了。」

  黑影道:「這根本就不是地網陣,而是招鬼術。」

  廖不到臉色大變,「東方先生你騙我!」

  黑影道:「連招鬼術都不敵齊楚,你認為地網陣真能困住他?」

  廖不到道:「難道先生拿他真沒有辦法?」

  「也不是沒有,只不過還不是時候。」夜風一吹,黑影搖晃

  「以主人的神通難道也殺不了齊楚?」

  「如果讓他這麼容易就死了,豈不是便宜他了?」

  廖不到心中琢磨,問道:「主人和他有仇嗎?」

  「不該你問的,別問!」

  廖不到對黑影很是懼怕,當下閉口不言。

  又聽那黑影說道:「你不用把他們找個地方埋了嗎?」

  廖不到笑道:「我本就是主人的隨從,要不是主人讓我先臥底鬼市蜃樓,我才瞧不上這些可憐的人。現在死了也好,否則看到他們我就噁心。」

  黑影道:「七浮屠拿你當兄弟,當親人。他如果知道你是臥底,會是什麼心情呢?」

  廖不到大笑,「無所謂,反正明天他就要死了。」

  黑影又道:「你可知主人為何讓我露出這招鬼術嗎?」

  「主人的心思,我哪裡猜得到。」

  「因為齊楚看見這三邪兩正的術法,心裡必定難以安寧。主人就想他整日活在擔憂恐懼之中,這不比殺了他來的痛快嗎?」

  「高明啊!」廖不到那瘋狂的目光從地上屍體掃過,心中卻沒有一絲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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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三章 奈何

  白雪皚皚,徐錦魚就站在銀白的世界裡等著齊楚。街道空曠無人,她期盼著見到那個男子的身影,於是她翹首以待,於是她深深地望著,一刻也不敢放鬆。

  終於在路的盡頭,在黑暗之下漸漸走出一個人。雪落滿了他的肩頭,霜爬上他的兩鬢,雪地上留下他的足跡。

  紅塵萬丈,相思如雪。

  齊楚有些虛弱,體內的怨氣聚集太多又惹得他心魔作祟。但只要看見徐錦魚,他的心就嚮往著、溫暖著、歡喜著。

  因為他愛她。

  所以當走到她面前時,他笑了,把她擁入懷中,覺得世界充實了,情感如涓涓細流靜靜流淌著。徐錦魚感受著他的心跳,知道剛才一定經歷了不同尋常的危險。

  她用無聲來表達對他的關心和安慰。齊楚覺得自己的體力在慢慢恢復著,竟然比往日裡練功要快得多。

  嵐汀趴在二樓窗戶上看著樓下的公子,忽的想起了舍靈。多日未見她怎麼樣了呢?施紫雨心中嫉妒,也無比羡慕。楊憶簫輕撫著焚天灼世劍。只有于也風面色如常,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徐錦魚抬起頭,望著那雙明亮、清澈、深邃的眼睛。從懷中取出一樣東西,齊楚低頭看著,突然心上一跳。

  那是一種故友重逢的欣喜,熟悉的感覺在心頭揮之不去。

  原本清冷的月色變得深情,夜空中飄落的白雪彷彿更加靈動。

  一根兩尺七寸長的玉笛出現在他的面前,通體綠色,渾然天成。齊楚輕輕拂過每一個笛孔,好似和故友寒暄問暖。

  十年了,多少個夜裡他獨自一人承受著小師妹的死。徐錦魚思念他的日子,齊楚又何嘗不在想她?可是有些時候就是天意弄人,如果沒有徐錦魚藏起堆月簫的事,小師妹怎麼會為他而死?

  所以這十年裡齊楚都不敢面對這根被叫做堆月簫的笛子,因為看見它就會內疚、悔恨和自責。這也是他為何被江湖人叫做玉簫堆月,人定勝天的流光公子而卻不再使用堆月簫的原因。

  徐錦魚與他本是一雙璧人,明白他就像明白自己一樣。她知道如果永遠不讓齊楚拿起堆月簫,無論他武功高到何種地步,未來都會有身陷絶境之時。

  堆月簫對於他來說,不只是一種武器,它代表著坦然面對。

  人生想要從頭再來,就要坦然面對曾經犯下的過錯。

  齊楚接過堆月簫,放在胸口,十年的痛苦和仇恨也聚集在胸口。

  他想起了那首江城子: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

  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

  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鬆岡。

  他的淚落在堆月簫上,多年老友感受到他的傷心,也微微發出聲響。

  嵐汀看著公子心中一痛,站直了身體,望著天邊明月唱起了那首解憂思。

  多少憂腸難訴,多少辛酸苦楚;

  多少恩怨情仇,多少軟弱無助。

  背井離鄉奔前途,放眼儘是曲折路。

  人在江湖。

  為紅顏衝冠一怒,為兄弟捨命一賭。

  到最後,紅顏陌路、滿盤皆輸;

  再迴首,她為人婦、他在何處?

  只苦了、兩鬢斑白老父母,

  終知曉、功名利祿把我誤。

  看而今,世態炎涼、瘡痍滿目。

  誰還信,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齊楚靜靜地聽著,他的手剛開始有些顫抖,但漸漸地變得沉穩。

  於是那曾經的少年橫笛在頸,丹唇觸碰到清涼的玉笛,一時間釋懷了多少淒涼。

  徐錦魚向後退了一步,二人相對無聲,心意相通。

  只聽她哼起瞭解憂思的曲子,嵐汀發現徐錦魚的曲調和自己的有些不同。忽的,天邊響起一陣笛聲,似傾訴衷腸,似委婉道來,似敘說往事。

  月色下的徐錦魚彷彿回到荳蔻年華,和著笛聲輕聲吟唱:

  算盡了天下路,笑意淡妙計出;

  彈指間千軍破,深山處堆白骨。

  江湖漫長心最苦,年華短逝流光渡。

  人在江湖。

  博美人嫣然一睹,灑熱血終作塵土。

  抵不過,美人命苦、英雄遲暮;

  留不住,卿顏難駐、君已末路。

  夢醒處,聽風吟月誰同宿;

  笑浮生,以解憂思慰孤獨。

  唱一曲,邀月同舞、故人如初;

  酒一壺,英雄誰屬、非我莫屬。

  只當她唱到最後一句「英雄誰屬、非我莫屬」時,黑夜中突現光明,遙遠的東方一輪紅日悄無聲息的升起,但那光芒卻比天下任何聲音都振奮人心。

  嵐汀從未聽過徐錦魚唱的解憂思,殊不知他學的只是前半段,而徐錦魚唱的是後半段。這首歌的前半段唱的是江湖人的憂愁,而後半段才應了「解」字。

  齊楚攥緊堆月簫,向街道的另一個盡頭走去。

  七日之約,奈何橋決戰。

  鬼市蜃樓總壇,第六層的佛堂裡七浮屠在等著姽嫿幾人回來。雖然他早就知道他們已回不來,但是他還在等。

  天已經亮了,四周牆壁上佛像前的香爐裡香早都滅了。七浮屠走到一尊佛像前,焚香,插入香爐,然後虔誠地拜了下去。

  第六層的佛堂裡每一尊佛像代表著鬼市蜃樓死去的一個人。

  這一刻不知在七浮屠的心裡自己拜的是佛,還是死去的兄弟。

  或許在他心裡,那些被稱作兄弟的人就是他的佛吧。

  時光流逝,他沒有著急。他慢慢的,看著每一尊佛像,懷念著每一個死去的兄弟,終於走到最後一尊佛像前。這是他給自己準備的,可是他終究看不透紅塵,看不穿世俗,否則他早已過著安穩平靜的生活。

  抄經送佛,吃齋焚香這是他心裡想過的生活。可是他不能那樣自私,如果連他都離開了鬼市蜃樓,那兄弟們不就又回到了無家可歸的生活嗎?

  沒有玉面人之前,鬼市蜃樓雖是江湖中人懼怕的地方,但卻沒有做過一件傷天害理的事。他們之所以讓江湖人懼怕,只是想過得安靜一些罷了。

  七浮屠甘願被玉面人控制也是為了讓兄弟們多活些日子。

  姽嫿曾說,如果你走了,兄弟們不會怪你。

  七浮屠總是笑著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他拜完了第六層的所有佛像,然後慢慢地向第七層走去。

  鬼市蜃樓的第七層沒有人去過,因為那代表著萬劫不復。七浮屠走上樓梯,又回過身看了看佛堂裡縹緲的煙,欣慰地笑了。

  牆壁中沒有姽嫿幾人的佛像,因為在七浮屠的心裡,他們永遠都活著。

  最後

  他終於

  不留遺憾的轉過身

  向著萬劫不復

  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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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四章 無悔

  古老相傳人死之後要上黃泉路,要過奈何橋。在奈何橋邊喝一碗孟婆湯,忘卻前塵往事,才能轉世投胎。

  梁溪城中的奈何橋原來是專門給死人出殯用的,橋長二里二,抬著棺材走完全程就意味著忘記今生恩怨。

  江湖上有許多高手對決都選在此地,意味著生死了斷,不死不休。後來不知是誰做了一首打油詩:

  奈何橋上決生死,

  是生是死兩不知。

  不論雙方生與死,

  了斷恩仇再轉世。

  從那以後奈何橋變成了專門的決戰之地,再不可做抬棺出喪之用。

  風吹雪湧,雲海東流。

  紅日,白雪,黑衣。

  七浮屠緩步而來,兩手空空,心中也再無牽掛。他已望見奈何橋的輪廓,他這一生也走到了盡頭。

  在人世最後的時刻,他的步伐是堅定的,因為這一戰是為了烏可人;他的目光是堅定的,因為這是一場生命拯救生命的決戰;於是,他的信念也是堅定的,因為他死而無憾,此生無悔。

  紅塵中苦海無邊,有幾人回頭是岸?

  他走上了奈何橋,走在鋪天蓋地的雪中,當他走到橋的頂端,當他站在最高處時,死亡也就降臨了。

  因為齊楚已經在那裡等他很久了。

  紅日當頭,白雪漫天,綠笛幽幽。

  齊楚看著七浮屠一步步的走來,他的心不忍。

  在這之前齊楚殺過很多人,除了蘇淺漓以外的所有人都是該死的。可是這一次,七浮屠真的該死嗎?

  齊楚不知道。

  「如果你不來,我也不會去找你。」

  「謝謝你幫我,所以我必須來。」

  「這是一次公平的交易,你不必謝我。」

  沒錯,這不僅是一場決戰,還是一次交易。

  昨天夜裡,當鬼醫找到齊楚說出術兒被綁架時,交易就開始了。

  眾人都以為這是七浮屠設下的陷阱,故意引齊楚前去。

  但鬼醫只告訴齊楚一個人,這是一次生命拯救生命的交易。

  「你可知道我為何立下救一壞人,殺一好人的規矩?」鬼醫把自己帶來的酒倒進茶杯中,這一次他很緊張。

  「如果說你是因為受夠了世人欺辱,而對救死扶傷心灰意冷。我真的不願意相信。」

  「是因為我在鑽研一種古老的奇術,換臉!」鬼醫激動地竟然捏碎了手中的茶杯。碎片扎進手掌,鮮血立刻流了出來。

  齊楚靜靜地聽著,鬼醫道:「江湖人都說鬼市蜃樓是妖孽縱橫之地,但沒有人知道被稱作惡鬼的這些人其實都是苦命人,都有不堪迴首的往事。要不是玉面人的出現,他們一直安分守己的生活。」

  「玉面人的出現打亂了這樣的生活,他發佈任務,讓大家不停地殺人。不聽從命令的就會死在他的手裡。七哥也不想這樣,但是為了讓兄弟們活下去,只有聽從指揮。」

  「看著兄弟們在執行任務時一個又一個的死去,有一天七哥找到我,說出了他心底的計劃。」

  齊楚心思敏捷,「這計劃就是讓你研習換臉的奇術,然後給還活著的人換上一張新臉,讓他們遠走高飛?」

  「不錯。但遠沒有那麼簡單,先不說這奇術失傳已久,就說玉面人的心機和城府,想要從他的眼中逃走實在太難。所以,我必須用這救一壞人,殺一好人來當做遮掩,才能暗地的實驗這換臉奇術。」

  「這麼說現在已經成功了?」

  「是的,只是成功得太晚了,現在除了我和七哥,鬼市蜃樓只剩下幾人而已。」

  「你來找我的真正目的不是想讓我去救術兒,也不是設計害我。」

  「我想讓你配合我們演一場戲。」

  「偷樑換柱的大戲。」

  「正是!」鬼醫站了起來。

  「想要我怎麼做?」

  「今夜你假裝故意落入陷阱,我會提前安排姽嫿他們吃下毒藥。只要你拖住時間等他們毒發身亡,一切就成功了!」

  「所以那不是真正的毒藥,只是讓他們假死而已。然後趁著黑夜,你把他們救走,給他們換上一張新臉,讓他們重新做人。這件事他們知道嗎?」

  「七哥不讓我告訴他們,因為他們如果知道要死五個好人才能救自己的性命,肯定不會答應。所以今晚他們會假戲真做,這樣就不會被玉面人發現。」

  「為了這個計劃,你殺了多少好人?」

  「我雖然有救一壞人,殺一好人的規矩。但是那些好人都被我關了起來,我一直是用殺人犯來做實驗。迄今為止只殺了五個好人,把這五張臉換給姽嫿他們後,我會放走剩下的好人。我本不想殺了好人,但只有換上好人的臉他們以後才能過安穩的生活。」

  「我為何要跟你做這個交易?」

  「因為好人我已經殺了,就算你不同意,這五人也活不過來。如果你同意了,那你真的救了五條人命。」

  「姽嫿他們真的不曾做過惡事?」

  「執行任務的人確實幹的不是好事,但是他們已經死了。姽嫿他們不曾殺害一個好人。我以性命擔保。」

  「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幫你?」

  「七哥說了,如果你肯幫我們,明天他甘願受死。」

  最後齊楚做了最好的選擇。鬼醫殺了五個好人已成事實,人死不能復生。除了幫助鬼醫,他沒有別的選擇,因為他不能眼睜睜看著五個好人死去。

  七浮屠深深的向齊楚鞠了一躬,「無論如何,謝謝你。」

  「我知道你不是壞人,如果你不來,我不會去找你。可是你來了,我必須殺你。因為已經有五個好人因你而死。」

  「我明白,你不用為難。」

  「我敬重你的忍辱負重,敬重你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救你的兄弟,所以今日我用堆月簫殺你。」

  七浮屠眼中一亮,「堆月簫,哈哈!流光公子十年不出堆月簫,今日我死的值了!」

  七浮屠在笑,但齊楚心中卻掙扎不已。

  江湖之上什麼才是道義?為了給死去的五個好人報仇,再殺一個好人,這算道義嗎?

  齊楚此生以來第一次陷入沉思:江湖之上何為正,何為邪?到底什麼是善,什麼才是惡呢?

  他握著堆月簫,柔和的綠光飄出,向著七浮屠而去。

  七浮屠滿足的閉上眼,他的心願已了,死而無憾。

  紅日西隱,白雪遍地,黑衣倒下。

  天的盡頭處有七彩晚霞,有祥雲一朵,有淡淡佛光普照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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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五章 償命

  這一夜鬼市蜃樓第六層的燈光依舊亮著。

  人去樓空,人走茶涼,人死燈滅。

  佛堂中的圓桌上擺滿了菜,齋菜。這是鬼市蜃樓的規矩,在總壇要吃素。

  術兒坐在桌旁等著父親,他向來這樣懂事。

  「好了,可以吃了。」鬼醫把最後一道菜放在桌上,擦了擦頭上的汗水。

  「爹爹,我雖然看不見,但這些菜聞著真香。」術兒笑道

  「這些年我們過得清貧,苦了你。」

  「術兒不苦,有爹爹在我就很開心。」

  這時樓梯口有人走了上來,廖不到走到圓桌旁,他沒有坐下。

  「我想不到你會回來。」鬼醫倒滿酒,這一次他的心情如何?

  「但我早就知道你和七哥的計劃。」

  鬼醫平靜道:「七哥早就知道你是臥底。」

  廖不到身子一震,「你們不殺我,不怕我壞了計劃嗎?」

  「七哥拿你當兄弟,他相信你不會那麼做。所以他讓我給你準備了一張臉。他想讓你自己選擇是去是留。」

  「你知道我為什麼沒吃那有毒的菜嗎?」

  「因為你不信任我們。」

  廖不到竟笑了,「如果我不信任你們,那天夜裡我就應該在每個人的身上補一刀。但我放棄了重新做人的機會,因為我知道七哥雖然用命跟齊楚做了交易,但你絶對會想盡一切辦法救活他。到那時只有五張人臉,我選了,七哥就沒得選。」

  這一次換成是鬼醫震驚,「你、你如果早些說。我可以多殺一個好人。」

  廖不到嘆道:「多死一個好人對我來說無所謂。但是如果我真的也跟七哥他們一起消失,主人一定會懷疑。到那時計劃就會被識破,所有人都走不了。」

  鬼醫汗顏,「我誤會你了。」

  「沒關係,我們是兄弟。」廖不到坐了下來,看著桌上的齋菜,想起了曾經在鬼市蜃樓的日子。

  他是玉面人安排的臥底,但卻被七浮屠的真心打動。他一早知道計劃,但仍然願意瞞著玉面人,暗中幫助七浮屠,因為在他的心裡把這些人當成了一生的兄弟。

  一聲兄弟,一生兄弟。

  鬼醫把酒喝了,「我已經成功給他們換了臉,從明天開始每個人都有了新的身份。他們終於可以做個好人。」

  「那你怎麼辦?」

  鬼醫不答,只是給術兒倒了杯酒。

  廖不到拿出一把匕首,「兄弟,殺了我,你走吧。算是我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

  鬼醫笑道:「有你這句話我死也瞑目了。」

  廖不到發現他的臉上突現一股紫氣,「酒中有毒!你這是為何?」

  「這個逃生的計劃是我和七哥設計的。而天下也只有我一人清楚他們換臉後的身份,只有我死了,他們才會徹底安全。」

  「只要你不說,我不說,沒有人會知道!」廖不到已經流淚,淚水是苦的,流進他的嘴裡,扎進他的心窩。

  「別自欺欺人了,以玉面人的心機,很快就會知道。但只要我死了,就算他知道計劃,也永遠找不到人。」

  然後術兒也拿起酒杯喝了進去,沒有恐懼,亦無怨言。

  「術兒!」廖不到吼著,但他不能阻攔,因為鬼醫說得對。

  「爹爹去哪,我就跟他去哪。就算去見閻王爺,我們父子也要一起,我們永遠不分開。」術兒笑得天真而滿足。

  鬼醫也流淚了,他這一生最對不起的就是術兒。可是他沒得選。

  「孩子,如有來世,我還做你爹爹,把欠你的都還給你。如果我沒有福氣當你爹,那就做牛做馬來償還。」

  「爹,我不要你做牛做馬。我還要你做我爹爹,永遠做我爹爹。」他撲進鬼醫懷中,他有眼盲原本也不用去死,只是他不能沒有爹爹,不能。

  廖不到走到佛像前,搬動佛像,然後有機關啟動。這座建在沼澤上的佛塔慢慢得向下沉去。

  「兄弟,恕我不能救你的性命,也不能和你共赴黃泉。別怪我,我有使命還沒完成。」廖不到脫下外衣披在鬼醫的身上,然後他跳了出去。

  大鳥背著他在空中盤旋,看著佛塔漸漸下沉,大鳥哀鳴。

  廖不到是當年天下第一風水狀元廖文政的後人。廖文政是當年嘉靖皇帝欽點的國師,傳說他有通天徹地的奇術,不僅料事如神,於風水上的造詣更是震古爍今。

  嘉靖十八年黃河決堤,無數百姓流離失所,廖文政帶著一幅黃河圖出現在決堤口,施展神功,除去水患,拯救萬民。但廖文政仙逝後,這幅黃河圖就失蹤了。

  廖家世代的使命是尋找黃河圖,廖不到屈居玉面人手下就是想借助他的勢力完成廖家使命。

  廖不到尋找黃河圖多年,如今蔣屍一傳來黃河圖的消息,他決不能錯過。

  玉面人站在平坦的雪地上,看著佛塔沉入沼澤,面無表情。

  廖不到從大鳥上跳下來,他已隱藏好自己的悲痛。

  「我一直想知道你對鬼市蜃樓的人有何看法?」玉面人盯著廖不到,彷彿能看穿他的內心。

  「一群烏合之眾,死不足惜。」廖不到的心雖痛,但還要故作歡顏。

  玉面人笑道:「你是風水狀元廖文政的後代,想必在你眼裡,我也是烏合之眾吧。」

  「屬下不敢!」廖不到低著頭,他恨不得把眼前的玉面人撕碎。但是他不敢,也不能。至少在找到黃河圖前不可以。

  玉面人又道:「其實他們死得其所,能死在我的計劃裡,是他們的榮幸。」

  「主人聖明!那麼接下來我們要與蔣屍一匯合嗎?」廖不到問

  「傳說黃河圖中記載著移山倒海,遮天裂地的上古神術。蔣屍一能得到它的消息,別人同樣能,這一次想必藏在暗中的勢力會再次出現。」玉面人仰望蒼穹,目光幽深。

  「一直與我們作對的真是魅凰嗎?」廖不到問

  「現在看來還不止魅凰,東海龍城和北冥葬魂都有異動。」

  「他們也來爭黃河圖?那這一次豈不是沒有勝算?」

  「如果一切都勝券在握,那該多沒意思。」

  玉面人轉身走了,只剩下心涼半截的廖不到,傳說中的三邪兩正啊,那該是怎樣恐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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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六章 現身

  七日後樑溪城外,一個女子坐在馬車上翹首以盼,她神色焦急,雙手緊握,應該是在等人。

  終於她看見了一個相貌普通的男子,於是高興的跳下馬車,揮了揮手,「我在這裡!」

  男子跑過去抱起她,「等得著急了吧。」

  「我們快走吧。」女子拉著他上了馬車。

  男子向東方看去,眼中淚光閃動。這二人就是姽嫿和七浮屠,如今的他們換了新的樣貌,有了新的身份,終於可以做個好人。

  「你說方游他們去了哪裡?」姽嫿靠在他的肩頭。

  「不知道,或許今後就算再見也不會認得。不過我知道,他們一定會珍惜以後的日子。」七浮屠拉起她的手放在胸口。

  七浮屠並不知道鬼醫、術兒和鬼市蜃樓一起沉入了沼澤。他原本死在齊楚堆月簫下,但鬼醫耗盡畢生所學救活了他,並給他換上了起初給廖不到準備的臉。臨走之前,七浮屠去見了齊楚,告訴他自己知道關於玉面人的所有事情。

  城外湖邊,齊楚和徐錦魚目送著馬車漸行漸遠。

  徐錦魚問道:「你為何沒有告訴七浮屠關於鬼醫的事情。」

  齊楚道:「如果告訴他,想必他這後半生都會在內疚中度過。這是鬼醫不想看到的。」

  徐錦魚道:「我想鬼醫從一開始就想好了結局。」

  「是啊,所以他沒有求我放過七浮屠。而是當我殺了七浮屠後,鬼醫又救活了他。」齊楚長嘆一聲。

  「鬼醫這麼做是不想讓你為難。」

  「我明白,他不能讓我違背道義,又不能不救七浮屠。所以最後他用自己和術兒的命償還了死去那五人的命,又守住這個秘密。」徐錦魚道:「這就是你沒有阻攔他的原因,或許這是最好的結局吧。」

  「可是我不知道這麼做到底是對是錯。」

  「這世上真的有對錯嗎?只要不違背自己的心就好了。」徐錦魚拉著他的手,心中只覺溫暖。

  齊楚道:「七浮屠說玉面人接下來要去找黃河圖。」

  徐錦魚道:「我知道黃河圖,是當年風水狀元廖文政留下的。」

  齊楚點頭道:「他說黃河圖就藏在嘉靖皇帝的陵墓裡。」

  徐錦魚問道:「可是皇陵在什麼地方?」

  「翠微山。」

  「京師翠微山,原來天下人都找不到的皇陵,竟然就在天子腳下。」徐錦魚吃驚道

  「嘉靖皇帝的陵墓就是廖文政親自選址,所以這消息十分可靠。」

  齊楚繼續說道:「七浮屠說玉面人在馬家村培育鬼胎,而無名小鎮就是養鬼的地方。徐三老鬼不惜自殺保護秘密,就是怕自己洩露機密連累鬼市蜃樓眾人。」齊楚回想前些日子的情景,分析道

  「看來他也是個講義氣的人,可是玉面人養鬼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呢?」徐錦魚道

  「這個暫且不知,但我想他奪黃河圖和養鬼的目的應該是一個。所以我們也要去翠微山。」齊楚道

  「七浮屠說玉面人的武功深不可測,此去翠微山一定更加凶險。」

  齊楚點頭,突然間他眉頭一皺,「誰!出來!」

  徐錦魚回身一望,根本沒人。但她知道齊楚不會聽錯,只見齊楚飛身入湖,頓時水花飛濺。竟然從湖中飛出一人,身法極快,眨眼間已躍到對岸,向深山奔去。

  齊楚踏著水面,一路追擊,徐錦魚緊隨其後。那人動作輕盈,快中不亂,逃跑的頗有章法,進入深山後更是憑藉奇岩巨石躲避二人。

  如今的齊楚,堆月簫在手,這才是名副其實的「玉簫堆月,人定勝天」的流光公子。前後追了二十里,那人仍舊不能甩開齊楚二人。但徐錦魚發現自己拼了腳力也無法追上,看來此人跟自己的武功不相上下。

  齊楚卻不慌不亂,好像從頭到尾都有十足把握能擒住此人。只見他身影連閃,手指輕按堆月簫,悠悠樂聲如困人的繩索竟纏繞在那人腳踝處。

  只聽那人悶哼一聲,差點摔倒,再想跑時,齊楚已站在面前。

  「你為何偷聽我說話!」齊楚問道

  「我在湖中捉魚,你管得著嗎?」

  一聽聲音竟是個女子,齊楚忽覺聲音很是熟悉,「妳到底是誰?」

  女子笑道:「說起我的大名,江湖上無人不知。小女子魅凰左護法清沐凝霞是也。」

  徐錦魚剛剛落地,「好一個清沐凝霞,想不到身法竟如此之快。」

  清沐凝霞道:「看來舍靈說的不假,徐老闆果然是個大美人。」

  齊楚問道:「舍靈也在梁溪?」

  清沐凝霞道:「原本我們二人藏身湖底,但不巧被你發現。我只能被迫現身引開你們。現在她早已經回去稟報黃河圖的消息了。」

  齊楚道:「好心機,想不到連我都被你騙了。」

  清沐凝霞看著他,笑道:「我又不是第一次騙你。」

  徐錦魚一聽心道:難不成他們還認識,可從來沒聽齊楚說過。清沐凝霞雖然帶著面紗,但瞧這的身段,也是個大美人。心中很不舒服,醋意大生,「一個女子好端端的非要和男人不清不楚,不害臊嗎?」

  清沐凝霞道:「你要是不信,就親自問問齊楚。他到底認不認識我。」

  「你真的認識她?」徐錦魚有些緊張。

  齊楚笑道:「我自然不認識她,否則我肯定放她逃走。」

  清沐凝霞笑道:「為何要放走我呢?」

  齊楚道:「怕我家的小魚大發雷霆。」

  徐錦魚俏臉一紅,「誰是你家的小魚。」

  齊楚剛要回答,卻聽清沐凝霞道:「齊楚,你真認不出我?」

  「我根本就不認識妳,怎麼能認出妳?」齊楚道

  「流光公子當真是天下第一負心人,你的小師妹為你而死。如今你竟然和別的女人親熱。」清沐凝霞冷冷道

  「我與淺漓只有兄妹之情,絶無半點男女之意。」齊楚神色一黯,徐錦魚心中也好生難受。

  「就算如此,那我倒要問你。你為何連自己拜過堂的妻子都認不出來了!」她說著摘下面紗,露出精緻的五官。

  「舒靈雪!怎麼會是妳!」齊楚大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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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七章 合作

  舒靈雪笑吟吟看著齊楚,徐錦魚聽得目瞪口呆。

  這一次就算是齊楚也不能不吃驚,「賭神舒靈雪怎麼會是魅凰左護法?」

  舒靈雪得意道:「我怎麼就不能是魅凰左護法?」

  齊楚此時神思如電,思前想後,似乎想明白許多事情。多日來的謎團也漸漸清晰,只聽他說道:「我早就該想到賭神舒靈雪就算再驕傲,也不會大意到連戰書都不看。」

  舒靈雪道:「因為你收到欲尋淺漓,先娶靈雪的紙條後太心急了,所以才上當了。」

  齊楚略微鎮定後,道:「既然妳主動現身,想必定有原因。那我想先聽聽這從頭到尾是如何計劃的。」

  舒靈雪笑道:「既然我們曾經拜過天地,如今夫君要聽故事,那我只有恭敬不如從命了。」

  她清了清嗓子,把雙手背到身後,又露出了那驕傲的表情。試問天下,能在流光公子眼前瞞天過海的能有幾人?這足已經讓她有驕傲的資本了,「首先我必須告訴你,給你送去紙條的就是玉面人!其實當七浮屠給你描述玉面人的武功時你就應該想到的。」

  齊楚點頭,「是我疏忽了。」

  舒靈雪繼續道:「玉面人和魅凰是對立的,他想知道關於我們很多秘密。但是迫於不能現身,只好借刀殺人。」

  「於是他就選擇了我,想必在這之前他已經知道你就是魅凰右護法。他還清楚在我心裡一直對小師妹的死放不下,雖然她逝世多年,但仍然可以在這上面做文章。」齊楚道

  「不錯,而且我還可以告訴你這玉面人的目的根本不是你能想像的。魅凰成為他前進路上的絆腳石,所以他要借你的力量除去我們。至於為何選擇你,我想江湖之上敢與魅凰作對的人雖然不少,但是論武功和謀略就只你一個。」舒靈雪道

  齊楚道:「看來魅凰的目的也不簡單,否則玉面人怎麼會費這麼多心思在你們身上。」

  舒靈雪臉色一變,她想不到齊楚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發現其中線索,並予以反擊,看來江湖人評價他謀略無雙還算中肯。

  齊楚又道:「玉面人利用小師妹在我心裡的地位,讓我產生好奇,然後娶了妳,接著我就會知道妳的身份。以我的性格勢必會追查到底。」

  舒靈雪點頭道:「玉面人實力雖強,但我們也知道他的一些事情。早就懷疑無名小鎮是他的一個窩點,所以我將計就計假裝嫁給你,然後在成婚當晚逃跑。」

  齊楚道:「我一直想不通妳的蹤跡為何會在無名小鎮外消失,其實妳的目的就是想引我進無名小鎮,然後查出其中隱藏的秘密。」

  舒靈雪道:「但不幸的是徐三老鬼自殺了,這條線索斷了。不過馬家村的事情我們略知一二,但隱藏秘密的地方都是危險重重,我們不能以身犯險。」

  齊楚道:「所以妳安排舍靈故意派假的鐵頭、鐵拳、鐵臂來刺殺我,為的就是讓施紫雨透漏出施紫闕被妳們綁架的事,然後引我去深山。」

  「不愧是和我拜過天地的夫君,說的完全正確。」舒靈雪看了徐錦魚一眼,又笑道:「引你去深山的目的不是殺你,啟動封山大陣也不是為了困住你。最終的目的就是引你去揚州,然後再去馬家村。」

  齊楚道:「舍靈戲演得不錯,真的是騙了我。」

  舒靈雪道:「與流光公子鬥智鬥勇,我們當然要有充足的準備。」

  齊楚道:「現在我明白了。玉面人想除去魅凰,而你們想破壞他的計劃。所以我成了你們雙方博弈的棋子。在這場博弈中,你們確定了無名小鎮是養鬼的最後地方,得知了他下一步要去翠微山找黃河圖。但我還是有許多問題想不明白。」

  舒靈雪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夫君只管問,能說的我一定知無不言。」

  齊楚道:「第一,玉面人養鬼和找黃河圖,他最終想做些什麼?」

  舒靈雪微微一笑,但搖頭不語。

  齊楚知道這是她不能說的,「那我想妳也不會告訴我魅凰為什麼要抓走施紫闕了。」

  舒靈雪點了點頭,「有些事情你慢慢就會知道,現在告訴你就沒意思了。」

  齊楚又問:「既然沒有幼童綁架案,那麼楊星的話就是假的。他和你們是一夥的?」

  舒靈雪道:「在魅凰的眼裡楊星只不過是一介書生,我們怎麼會和他合作?」

  齊楚心道:舒靈雪既然能主動現身,並告訴我魅凰和玉面人的諸多計劃。就沒有理由隱瞞楊星的事,那麼楊星背後的主使又是誰呢?

  接著他又問了一個藏在心底多日的問題:「君莫渡中在舍靈之前開棺的是不是玉面人?」

  舒靈雪道:「雖然我們未親眼見到此人,但應該就是他。」

  齊楚道:「那麼舍靈去君莫渡中的目的是什麼?又為何燒了我小師妹的棺材?」

  舒靈雪面帶歉意,「我們想到玉面人會對棺材動手腳,所以派舍靈在他離開之後檢查棺材。誰知道舍靈被通天神龍阻了行程,到君莫渡時天已經亮了。時間緊迫,舍靈沒有發現棺材裡面有何異常,她又擔心自己疏忽。如果被你發現玉面人留下的線索恐對魅凰不利,思前想後最後只有燒棺一個方法。」

  齊楚心中想不通的是既然玉面人想利用小師妹活著的事來牽制自己,又為何沒有把棺材中的屍體拿走呢?還有當年小師妹的青花翠玉釵明明丟了,這玉面人又從何得到青花翠玉釵的?自己要不是見了青花翠玉釵,也不會落入圈套。

  徐錦魚終於說話了,「那麼如今妳主動現身的目的又是什麼?」

  舒靈雪笑道:「目的就是魅凰想和你們合作。」

  齊楚聽她一說,立刻抓住主動權道:「魅凰是看玉面人實力太強,恐怕這次爭奪黃河圖不是對手,所以要我幫忙。但是整件事與我一點關係都沒有,現在我打算撤出。」

  舒靈雪聽了卻不急,好像早已知道齊楚會與魅凰合作。「整個計劃看似和你沒關係,但是馬家村那些胎死腹中的孕婦中的可是苗疆蠱毒。很不巧這下蠱的人就是殺了你小師妹的蠱王,難道你不想報仇?」

  齊楚一聽,仇恨湧上心頭,「當真?」

  徐錦魚明顯感受到他渾身散發著可怕的殺氣,急忙拉過他的手,不斷的向齊楚體內倒入真氣。但那殺氣不減卻增,還壓迫的徐錦魚心神疲憊,心知是心魔又出。

  「還不止這個,難道你就不想知道十四年前為何一夜之間冒出那麼多殺你的人嗎?據我所知燕寒自廢武功也和魅凰有關係,還有……」

  「夠了!我們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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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八章 同行 (第三卷完)

  齊楚二人回到客棧,嵐汀和楊憶簫聊得熱鬧,施紫雨無聊透頂,于也風像個木頭人一樣坐著。眾人見他二人回來,紛紛站起。

  「這麼激動幹什麼?」齊楚笑道

  「等你們吃飯啊,快餓死了!」嵐汀笑道,楊憶簫微笑點頭。

  施紫雨的目光來回在齊楚和徐錦魚身上遊走,誰知道她心裡想著什麼。

  徐錦魚笑道:「快坐下吃吧,我們也餓了。」

  今晚的菜都是嵐汀親自下廚做的,因為齊楚說明天一早離開梁溪去京師。黃河圖的事齊楚沒有瞞著于也風和施紫雨,他心裡知道想必翠微山藏有黃河圖的事現在天下人都知道了。時間緊迫,他們沒有時間會錦繡坊,只能直接去京師了。

  「于兄弟,明日你就送施小姐回逝水山莊吧。」齊楚邊吃邊道

  「我不回去!我也要去京師!」施紫雨放下筷子,心中不悅,為什麼齊楚總是管著自己呢。

  嵐汀道:「這次去找黃河圖相當危險,女孩子還是別去了。畢竟這可是進陵墓啊,萬一有鬼呢?」

  「有你個大頭鬼啊!」施紫雨瞪了嵐汀一眼。

  于也風鄭重道:「這一次無論如何我也要跟你們一起去京師。」

  徐錦魚總是覺得于也風讓人捉摸不透,上一次在馬家村自己和齊楚竟然都沒有感覺到他就在暗處,現在想想都後怕,幸好他不是敵人,否則突然襲擊,以當時的情況勝負難說。

  齊楚道:「我不是怕你去搶黃河圖,而是這次江湖上會有很多人去搶黃河圖。京師危險重重,除了玉面人,三邪兩正極有可能也在暗中,我只是不想讓你們冒險。」

  于也風不語,面色有些掙扎,「我不是去搶黃河圖的,我只想弄明白一些事情。」

  齊楚道:「可以說來聽聽嗎?」

  于也風目光凝重,「我去了絶不會添亂,而且還能幫助你們。馬家村的事情就是我暗中調查的,而且對於養鬼的事我比你們都瞭解。」

  嵐汀見他一說到養鬼,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就非常不對。心想:舍靈說此人沒有生氣,公子想必也能感覺出來吧。

  徐錦魚道:「于兄弟,容我說句實話。你認為有流光公子在,還用你幫忙嗎?所以除非有打動我們的理由,否則為了你們的安全,就不要參加這次京師之行了。」

  于也風長嘆道:「也罷,我看的出來大家都是好人,這件事我也不瞞著你們。理由就是我想查清楚我前生的身世和過往。」

  「前生?」嵐汀警惕起來,這人不會真是鬼吧?

  「是的,因為我早已經是個死人了!」

  「什麼!」嵐汀和楊憶簫嚇得站了起來,跑到齊楚身後。施紫雨微微側目,想不到她還挺有定力。

  齊楚道:「如果于兄弟信得過我,就把真相說出來。我保證在場沒有人會洩露。」

  于也風點頭,「在馬家村後山上當我說出養鬼的事時,你們一定非常驚訝。現在告訴大家,我就是那個養鬼術培育出來的。」

  施紫雨臉色慘白,想不到多日同行的人竟然不是人!

  于也風面色痛苦,「我就是玉面人成功培育的第一個鬼胎。或許是天意吧,我不但能和肉身完美融合,而且迅速有了自己的意識。但我卻不知道自己是誰,只是冥冥之中腦海裡總是浮現上輩子的前塵過往。而且一直有個聲音告訴我,前世我是被人害死的。」

  眾人靜靜地聽著,他們雖然有些害怕,但能感受到于也風的痛苦和無助。無論好人壞人都是有感情的,于也風雖不能算作是人,但此刻他的情感在流淌。

  齊楚問道:「你是不是從一個小鎮裡逃出來的?」

  于也風目光明亮,「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去過那裡,差一點就知道這個秘密。」

  「在小鎮裡有個血池,那裡面養著上千個鬼胎。玉面人經常會去查看,我跑出來的那晚恰好他不在。否則你們也見不到我,不過我還是被看守的人砍傷。」他指著自己脖頸處的傷疤道

  「原來這條傷疤是你逃出來時被人砍傷的啊!」施紫雨看著他的脖頸,當日進揚州城自己就是被這傷疤吸引。

  嵐汀忽然想起什麼事,「風大哥,那天要殺我和師弟的黑衣人見了你很是害怕,他一定認得你!」

  「你可知道那黑衣人的來歷?」于也風問道

  嵐汀搖頭道:「我不清楚,其實我也想知道他們為何要殺我。」

  齊楚道:「既然你從那小鎮出來,還能記得血池怎麼走嗎?」

  「當然記得,那是我重生的地方,我絶不會忘。」于也風道

  「你不是想去吧?」施紫雨看著齊楚,她真搞不懂流光公子怎麼總是喜歡往危險的地方鑽呢。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查清玉面人養鬼的目的就必須找到血池。」齊楚道

  徐錦魚道:「其實不用知道他的目的,只需要毀了血池,也就摧毀了他的目的。」

  嵐汀興奮道:「說的不錯,那我們是先去無名小鎮,還是先去找黃河圖?」

  楊憶簫道:「這兩件事都非常緊迫,實在不好選擇。」

  「明日一早我與舒靈雪約好在城外匯合,到時候再作打算。」齊楚道

  嵐汀聽見舒靈雪名字,忍不住問道:「公子找到媳婦啦?」

  卻聽徐錦魚道:「不但找到媳婦,倆人還如膠似漆呢。商量好一起去京師找黃河圖,然後再一起選走高飛。」她心裡清楚齊楚對自己的深情,但見了情敵不吃醋還能叫女人嗎?

  或許正是這樣的女人才可愛吧。

  齊楚藏在桌下的手慢慢向徐錦魚的手靠去,「舒靈雪就是魅凰的左護法清沐凝霞。」

  「啊!」嵐汀簡直不敢相信,「這個消息有點太、太、太,哎呀我都不知道怎麼形容了。」

  齊楚給眾人講了整件事的前後因果,並告訴大家此行已與魅凰合作。嵐汀心裡別提多高興了,這就意味著明天就能見到多日未見的舍靈了。

  晚飯之後眾人回房收拾行李,楊憶簫留下來道:「師父,神龍前輩明日約你見面。」

  齊楚點頭,先前楊憶簫已把自己在通州大牢遇見通天神龍的事情說了。也沒有隱瞞溫天橫的事,齊楚對於他學了遮天問道的劍法也沒有反對。

  通天神龍在楊憶簫走後帶著李贄和李雲溪回了老家,安頓好二人後又快馬加鞭的往梁溪趕。直到昨天才趕回梁溪,今日來客棧時齊楚已經走了。楊憶簫知道他為人俠義,把黃河圖的事說了。

  「神龍前輩說在什麼地方見面?」齊楚問道

  楊憶簫回答:「前輩說咱們此去京師的路上會路過香楠廳,他在那裡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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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九章 真言

  次日清晨,眾人收拾好行李準備出發。

  施紫雨卻擋在馬車前,「齊楚你不讓我一起去京師,我就躺在地上不起來!」然後堂堂逝水山莊的大小姐竟然不顧身份的躺在馬車前面,一副我就賴上你不走的樣子。

  嵐汀笑道:「不怕江湖有禍害,就怕禍害耍無賴。」

  可是任他怎樣嘲笑,施紫雨這次是鐵了心,有一股你不讓我跟著,我就死給你看的氣勢。

  流光公子自然是不講道理的,但徐錦魚有些心軟,畢竟她也算看著施紫雨長大,二人關係甚好。見她這般,徐錦魚心中不忍,道:「小雨你快起來吧,我同意你跟著我們了。」

  施紫雨一聽高興的跳了起來,徐錦魚都這麼說了,齊楚也不好反對。可是有一個于也風的加入,馬車已經有點擠了。這次施紫雨又厚著臉皮的跟著,狹小的空間立刻感覺擁擠起來。但施紫雨心裡樂開了花,這樣她就能名正言順的靠著齊楚了。

  嵐汀看在眼裡,竟然讓客棧老板又找了輛馬車,然後「請」施紫雨和于也風坐上了新車。施紫雨恨不得用眼神殺死他,但嵐汀眼珠一轉,讓楊憶簫趕新車。他自己跳上齊楚的馬車,一揮馬鞭飛奔而去。

  一路上施紫雨坐在車裡悶悶不樂,于也風又恢復了木頭人的樣子。

  「喂,我說你怎麼也不安慰我一下?」施紫雨喝了口水。

  「妳生氣的樣子挺美。」于也風認真說道

  施紫雨聽在心裡美滋滋的,「我笑起來好看嗎?」

  「好看。」于也風閉上眼。

  「好看你怎麼還閉上眼了呢?」

  「怕看多了喜歡上妳。」

  施紫雨小嘴一抿,別提多開心了。仔細看著于也風,瞧他眉目間有一絲憂愁,問道:「你在想自己的身世嗎?」

  「嗯」

  「別想啦,這件事又急不來。」

  「妳不會明白一個人不知道他自己是誰的那種痛苦。」于也風氣息沉重。

  「你是誰真的那麼重要嗎?或許在別人眼裡根本就不在乎,也不關心你是誰。」施紫雨道

  于也風睜開眼,歎息道:「妳說的對,像我這樣不人不鬼的怪物,誰會在意我是誰呢?」

  施紫雨笑道:「但是在我心裡你就是揚州城外的于也風啊,要是沒有你,我也不可能逃出逝水山莊來梁溪,更不可能跟齊楚去京師,所以對我來說你還是很重要的。」

  于也風眼神中突然有了光,「真的嗎?」

  「當然啦,無論別人怎麼看你,世上總會有人在乎你的。所以無論你是誰,在乎你的人永遠都在乎你;不在乎你的人,你又何必在乎他們的感受呢。」施紫雨安慰他道

  「說的不錯。」于也風臉上有了笑意

  施紫雨道:「那就是嘍,前路雖然危險,其實也不必擔心。我哥就教給我一句七字真言,每次我遇見危險時都念出來,可是非常管用呢。」

  于也風非常好奇,「是什麼七字真言這麼管用?」他豎起耳朵聽著,施紫雨見過太多大場面,能讓她推崇的七字真言會不會是什麼武林絕學?

  只聽施紫雨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來,「管、他、媽、的、豁、出、去。」

  「管、他、媽、的、豁、出、去?」于也風汗顏,心想這算什麼咒語。

  施紫雨認真地看著他,「對啊,管、他、媽、的、豁、出、去。難道不是七個字?」

  于也風笑道:「倒是七個字,可是大難臨頭念這個一點用都沒有。」

  施紫雨笑道:「才不是呢,不信你認真念一遍。」

  「管、他、媽、的、豁、出、去。」于也風還是忍不住笑了

  「這就對了,大難臨頭時你念出這七字真言首先就能緩解壓力,心情立刻就變好了。如果真能豁出這條命去,那你說困難還算困難嗎?」

  于也風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他仔細回味著施紫雨的話,然後在心中默念七字真言。這一次他很認真,放下了一開始的輕蔑,隨著自己每默念一遍,就覺身體裡有一股力量迸發,一遍遍的念著,他越來越激動。

  施紫雨口中的七字真言聽起來雖然有些隨意,但如果世人有「管他媽的豁出去」的心態和勇氣,那麼面對世上許多困難時就會有無窮無盡的力量。

  于也風欣慰地笑了,「管他媽的豁出去!」

  然後外面趕車的楊憶簫就聽見車廂裡傳出二人的笑聲,還有一遍遍的七字真言。起先他也不明其意,但慢慢地楊憶簫發現自己竟然喜歡上七字真言的節奏,不知不覺得也跟著念了起來。

  馬車行至城外,舒靈雪早已等候多時。嵐汀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心中激動不已,在心底不斷地呼喊著「舍靈」。

  雙方彙合,眾人跳下馬車休息。齊楚和舒靈雪商量無名小鎮的事。徐錦魚像個小姑娘一樣守在齊楚身邊,生怕舒靈雪用甜言蜜語拐跑了自己心愛的人。她與齊楚相愛難相守,分開十年也難怪她這般小心。

  嵐汀悄悄的挪到舍靈身旁,低聲道:「靈兒,我想你啦!」

  舍靈又何嘗不想他呢,心裡歡喜,但在齊楚面前又不好表現,含情脈脈地看著嵐汀,小聲道:「傻子你又傻了。」

  嵐汀「嘿嘿」一笑,「我是傻子,那妳就是傻媳婦兒了。」

  舍靈忽覺一顆心亂跳,「我才不是你的傻媳婦呢。」

  嵐汀迅速地摸了她的手一下,然後若無其事地抬頭看天。

  「喂,你色膽包天啊,不怕被你師父看見。」舍靈心裡幸福,低頭笑著。

  「我師父和他媳婦商量事呢,沒空管我。」嵐汀剛這麼一說,也不知道齊楚是否真的聽見。齊楚竟然回過頭看了他一眼,這一眼差點把嵐汀的魂嚇出來,「呼!嚇死我了!」

  「看來你是有色心,沒色膽兒!」舍靈笑道

  「色心肯定是有的,色膽嘛,以後妳就知道了。」嵐汀得意道

  「以後你還想幹嘛!」舍靈含羞地用眼角餘光瞟著他,只覺神魂飛到九霄之外,從頭到腳舒服極了。

  「就想幹點男孩女孩在一起應該幹的事唄,比如乾柴烈火。」

  「小無賴,不理你了!」舍靈嬌羞地轉過身去。

  嵐汀看著少女背影,恨不得衝上去抱住她。

  「生氣啦?」他挪了一步,想看清少女的面容。

  「生氣了。」舍靈也挪了一步,就不讓他看見自己。

  「求妳啦,讓我看一眼呀。」

  「不讓看!」舍靈得意道

  「難不成臉上長麻子了?」

  「你才長麻子了!」舍靈猛然轉身,那美麗容顏衝擊著嵐汀的內心。

  當真是:

  冰肌玉骨媚眼拋,

  嬌羞似火胸中燒。

  有女俏麗芳心亂,

  腮紅如血熱難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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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零章 癡情

  齊楚和舒靈雪商議過後決定分兩路行動。于也風帶著舒靈雪、舍靈和嵐汀前去無名小鎮摧毀血池。剩下四人先趕往京師,以免黃河圖落入玉面人之手。

  這樣一來,眾人重新上了馬車,在城外揮手告別。

  最高興的就是施紫雨和嵐汀了。能和齊楚同行簡直是施紫雨夢寐以求的事,而不和舍靈分開也讓嵐汀暗暗竊喜。

  舒靈雪有著自己的打算,魅凰和玉面人是敵對,齊楚雖然這次答應合作,但她還是不放心。于也風口中的血池除了養鬼之用,裡面會不會還有什麼神器,或者用它練什麼絕世武功。所以她不能讓齊楚去無名小鎮。

  齊楚知道她的想法,但是也沒放在心上。嵐汀機智聰明,能隨機應變,他武功不高舒靈雪不會在意。有嵐汀跟著,就算舒靈雪得了什麼神器絕學,最後都要與自己在京師彙合。只要嵐汀告訴自己在小鎮中發生的事,到時候把神器絕學搶過來就行了。

  要知道流光公子從來就是不講道理!

  楊憶簫趕著馬車,見前方有個村子,轉身對齊楚道:「公子,神龍前輩說進了村子往南走就是香楠廳了。」

  「好,抓緊時間。我們越早趕到京師越好。」齊楚囑咐道

  楊憶簫加快速度,只一炷香時間就到了地方。

  眾人下車一看,眼前是一座偌大宅院,他們一路向南而來,所以這宅院的大門正是向北開的。齊楚發現宅院寬闊,但門外並無鎮宅石獅,而是立著兩根粗大的青石柱子。青石柱子之上沒有雕刻任何圖案,多年的風吹日曬,柱子上已有歲月的痕跡,更像兩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在翹首以盼。

  這時忽聽楊憶簫道:「師父,這牌匾上的『讓裡世家』是什麼意思?」

  齊楚抬頭一看,正門牌匾上刻著「讓裡世家」四個大字。可縱使是才智無雙的流光公子也不解其意。

  「你們在外面等著,我去赴約。」齊楚推開門走了進去,這初冬的雪下得有些大,庭院之內的路上雪白一片。

  可是當他走在院內路上時,卻發現雪地裡好像閃著金光。停下一看才發現這庭院內的房屋竟然都是用金絲楠木建的。要知道金絲楠木可是極其珍貴,有權有勢的人只一個擺件就要花費黃金萬兩。而庭院裡的所有房屋的梁柱和門窗用的可都是極品金絲楠木,這可不是有錢就能辦到的。動用如此多的極品金絲楠木肯定是要驚動朝廷,除非有禦筆親批,否則就算有富可敵國的財富,踏遍千山萬水也別想找到如此數量龐大的極品金絲楠木。

  眼前這恢弘的建築讓齊楚暗暗心驚,歎道:「怕是有些人一生也沒見過這麼偉大的建築吧。」

  他走近一看那金絲楠木的門窗外面竟然包裹著金箔,所以陽光一照,雪地裡會發出閃閃金光。忽聽不遠處的屋子裡傳出琴聲,悲傷而孤獨。

  齊楚尋著琴聲走去,只見有間屋子的門窗大開,琴聲就是從那裡傳出。他在門口佇立,見到了通天神龍。

  「前輩,我來了。」齊楚彬彬有禮道

  但通天神龍卻不說話,眉頭緊皺,面色憂愁,他面前放著一張古琴,通體紅色,似玉非玉,也不知是什麼材質。再瞧那琴弦不是蠶絲,灰白的有些像乾枯的草根。

  通天神龍雙手按在琴弦之上,琴音忽停,齊楚心上不覺一陣劇痛。他走進屋中,在通天神龍的對面坐了下來。他們雖然都名列十大高手,但此時此刻卻只是兩個傷心人而已。

  「前輩,為何傷心?」

  「你又為何傷心?」

  「我為一個人。」

  「我也為一個人。」

  齊楚神色黯然,「前輩想必知道十四年前我親手殺了自己的小師妹。」

  通天神龍嘴角一絲淒然笑意,「可是你卻不知道身份卑微,武功不濟的我面對心愛之人含冤而死,無可奈何的那些年。」

  「我本名秦子豫,原本只是梁溪城中的一個窮酸少年。自幼酷愛詩書,只是不慕名利,亦不想考取功名。日子雖苦,但活得開心自在。那一年在此地遇見了一個美貌少女,兩人一見鍾情,從此日夜思念。」

  「她姓曹,閨名洛瑩,父親是戶部郎中,家裡自然是此地大戶。雖然我二人兩情相悅,但終不能白頭偕老。因為她父親嫌棄我身份卑微,有辱曹家名聲。」

  「她要與我遠走高飛,可最後我還是退縮了。她從小養尊處優,十指不沾陽春水,我怕給不了她幸福。在約定私奔的當晚,我躲在暗處看著她絕望的流淚,然後被曹家的人帶走。半個月後,她被迫入宮。」

  「至今我都還記得她上轎進京的那一次回眸,可是我卻不能出來見她。不久後曹家傳出消息,洛瑩因美貌過人和才思無雙深受嘉靖皇帝寵愛,過了些年又被冊封為端妃。我想她能變身鳳凰,在輝煌無量的皇宮裡享受榮華富貴也好。可是有一天卻傳來她的死訊。」

  「嘉靖皇帝苦求長生之術,不知聽了哪個道士的歪理邪說,相信只要每日服用晨露,就能得道成仙。為了長生不老,逼著宮女們淩晨在禦花園中採集晨露,天寒地凍哪裡有露水可採。宮女們頂著嚴寒,日積月累,漸漸體力不支,病倒病死的不計其數。」

  「本以為人命關天,嘉靖皇帝應該放宮女們一次,可是狗皇帝卻無動於衷。最後宮女們走投無路,私下謀劃意圖殺死狗皇帝。那一日夜裡狗皇帝留宿在洛瑩宮中,待他熟睡後,宮女們動手。可是計劃失敗,狗皇帝發現後大怒,下令大開殺戒,洛瑩也難逃一劫。」

  這刺殺皇帝的大事,齊楚也曾聽老人講過,江湖上流傳的故事是曹端妃蓄意謀反,組織宮女殺害皇帝,被發現後淩遲而死。讓齊楚想不到的是這真相竟然與端妃毫無關係,而曹端妃和通天神龍曾是情侶。

  時隔多年,通天神龍仍然無法釋懷心中的悔恨。

  「後來為了給洛瑩報仇,我日夜苦讀,一心想考取功名。兩年後中了狀元,本以為殿試時可以殺了狗皇帝,可想不到狗皇帝整日煉丹求道根本就沒有參加殿試。我只能潛伏下來,等待機會。」

  「天不如我願啊,狗皇帝身邊整日伴有高手,一介書生就算拚了性命也別想傷他一分。後來我心灰意冷,跳崖自殺,卻遇見奇人。授我武功,傳我衣缽,當我成為新一代的通天神龍后回去報仇時,可惜狗皇帝已經死了!可惜啊!」

  「狗皇帝生前迷信長生之說和風水之術,身邊僧道眾多,其中一個就是風水狀元廖文政。廖文政說就算活著不能長生不老,如果選了風水寶地當做墓穴,死後還能複生。狗皇帝相信了他的話,命他尋訪天下名山聖水找一處風水絕佳之地當做長眠之所,期待著死而複生。」

  說到這裡,齊楚明白了。廖文政絕對找到了這個地方,所以嘉靖皇帝死後秘密葬於此地。而天下無人知曉皇陵的位置,殊不知廖文政跟天下人開了一個大玩笑,幾十年來天下人費盡心思尋找的皇陵竟然就在京師翠微山。這麼說廖文政極有可能把黃河圖藏在陵墓之中,因為天下只有這個地方最安全。

  講到這裡,通天神龍已經是淚流滿面,他一邊回憶,一遍訴說,真如又經歷了一次,心中情感交織,糾結、掙扎、痛苦。

  齊楚能體會他的心情,一直以來自己也是這樣。

  只聽通天神龍又道:「這一次我約你來就是想跟你們一起去京師,你放心我對黃河圖不感興趣。洛瑩的屍骨應該就在皇陵之中,我能在臨死前看她一眼也就瞑目了。」

  這世上從來都不缺少癡情的人,只是他們已經把深情埋在心底。對於癡情的人來說,獨自回味這段感情才是對心底那個無法磨滅之人的最大尊重。而整日掛在嘴邊的深情,只不過是一個講爛了的故事而已。

  齊楚重情,他被通天神龍的往事打動了。在他面前,通天神龍雖然像一個比自己大幾歲的兄長,但那也不過是駐顏之術的功效。

  縱使容顏不改,但永遠也留不住那個人。

  這一刻他想起了徐錦魚,曾經為了自己咽下無數淚水的那個女子,這一生我怎能辜負妳?

  通天神龍雙手抬起,琴弦微鳴,那是歲月顫抖的聲音。因為歲月也被這個癡情的人感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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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一章 豬圈

  這一天舒靈雪四人終於到了無名小鎮外,為了不被發現于也風提議等天黑行動。

  四人找了一處隱秘的地方先做休息,舍靈和嵐汀坐在一起聊天。

  舒靈雪見二人關係非同尋常,心中也猜出一二,「丫頭,妳過來。」

  舍靈坐了過去,「清沐姐姐,怎麼了?」

  「妳和那小子是不是?」舒靈雪盯著她的俏臉笑道

  「是不是什麼呀?」舍靈明知故問,心中小鹿亂撞。

  「那個啊!」舒靈雪笑道

  「哪個呀?」

  「就是那個!」

  舍靈害羞的低著頭,「我聽不明白呢。」

  「私定終身!」誰也想不到舒靈雪大叫了出來,把一旁的嵐汀嚇得差點丟了魂。

  「清沐姐姐,妳可別亂說啊。」舍靈這下可是跳進黃河洗不清了,私定終身這可是天大的事。

  「那妳喜歡他吧?」

  舍靈點了點頭,「也不知道為什麼,跟他在一起就很開心。」

  舒靈雪笑道:「那就是喜歡唄。只是那小子的武功實在太差勁,配不上我們靈兒。」

  「他已經很努力了,我相信他會強大起來的。」舍靈充滿自信地說道

  舒靈雪憐惜地看著她,「靈兒,妳知道魅凰之人都不得自由,我們都是師父的一顆棋子,任他擺布。妳跟那小子說這事了嗎?」

  「沒」舍靈眼神一暗,「我不想說。」

  「如果妳真的想好好和他在一起,就要告訴他真相。否則有一天他突然知道了,我怕他接受不了。到時候最受傷的還是妳啊。」

  「可是我害怕把這一切都告訴他,他就會離我而去了。」舍靈心亂如麻。

  「如果真是那樣,倒不如現在就劃清界限,這樣的人也不值得我們靈兒喜歡。」舒靈雪撫摸著她的長髮,「此去玉面人養鬼老窩恐怕凶險萬分,晚上妳要保護好自己。」

  「嗯」舍靈悄悄地看向嵐汀,他正在和于也風說話。心想:如果他知道真相,還會和我在一起嗎?

  嵐汀發現舍靈在看自己,朝她笑了笑,揮了揮手。在他心裡,如今舍靈已經成為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他雖與舍靈年紀相仿,但心智還未成熟,將來遇見生死絕境時還會像現在這樣在乎她嗎?

  黑夜終於來臨,四人站在無名小鎮外。

  嵐汀記得,那日如不是在此失去了舒靈雪道的蹤跡,他和公子也不會進去,也不會知道自己就是義展雲飛燕寒的兒子,也不會和舍靈相遇。回想二人第一次相見,舍靈還要殺了自己,而如今他們都成了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命運就是這樣奇妙,猜不到開始,更料不到結局。但只要相信並不斷努力,結局總是好的。

  于也風帶著他們悄悄潛入小鎮,鎮上的環境未變,還是那樣空曠,只是今夜多了一絲陰森。小鎮上唯一一家客棧的燈還亮著,但是早已經換了掌櫃。

  嵐汀想到死去的徐三老鬼,心中難免害怕。緊緊跟隨于也風和舒靈雪,瞧向旁邊舍靈,見她無比鎮定,心中慢慢安穩下來。

  據于也風說這小鎮除了客棧,其他地方平時都沒有人住。而那客棧是專門給玉面人準備的。嵐汀這才明白上次齊楚住的那間豪華「天字一號房」原來是玉面人平時住的。看來他們和玉面人還挺有緣。

  當于也風停下來時,嵐汀不敢相信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豬圈?」舍靈走上前轉了一圈,「裡面沒豬啊。」

  「什麼時候還開玩笑!」舒靈雪正色道

  舍靈發現自從和嵐汀在一起後,自己也喜歡開起玩笑來。

  于也風道:「這就是血池的入口。」

  嵐汀道:「這也太難相信了,一個這麼重要的地方,它的入口竟然是豬圈。」

  「這才是玉面人高明的地方,他從不按常理出牌。所以沒有人能猜到他的心思。」于也風跳進豬圈,並鑽進豬窩,「你們跟著我走,一刻不要放鬆。」

  嵐汀發現他從豬窩裡在沒有出來,想必那就是入口了。心想:聽風大哥說起來,這玉面人怎麼和公子有點像呢,都是不講道理。

  舍靈扯了他衣服一下,「快跟上!」

  三人陸續地鑽進豬圈,裡面臭味撲鼻,這可把舒靈雪和舍靈給噁心壞了。她們雖然都是高手,但也是女人。要知道女人是最愛乾淨的,這一次真是難為了她們。

  豬窩裡是直接通往地下的階梯,只是裡面漆黑一片。四人沿著階梯向下走去,走了許久才接觸到地面。可是這裡依舊沒有燈光,嵐汀心中好奇,剛想詢問于也風。就聽不遠處有幾個人走來,他壓下心中疑問。

  修煉《象帝之功》讓他的目力有所提升,雖然四下漆黑一片,但仍然能隱約看見走來的是一隊人,右手拿刀,左手拿棍,應該是巡邏的,正向自己這邊走來。

  當這隊人快要走近時,于也風給了一個閉氣的手勢,三人屏住呼吸靜靜看著這隊人走過。嵐汀心中疑問更多,直到他們走遠才小聲問道:「風大哥,這裡連火光都沒有,如果真有人闖入,他們根本也看不見啊?」

  于也風小聲道:「他們不用看,他們靠聽。」

  嵐汀不明所以,「什麼意思?」

  舍靈道:「你沒看他們手裡除了拿著刀,還有一根木棍嘛,他們是瞎子。」

  嵐汀恍然大悟,原來這些人竟然是瞎子!那木棍就是他們的「眼睛」。

  于也風又道:「很多時候我們的眼睛會欺騙我們,但聽覺會更加準確。這些人雖然看不見,但他們的聽力極好,又經過專門的訓練,甚至有些高手的聽力都不如他們。」

  嵐汀道:「我明白了,這裡本就在地下,就算點上火把,火光也不會太亮。玉面人就乾脆讓這裡漆黑一片,然後訓練一批這樣的盲人,他們有過人的聽力。一旦有人闖入,他們會立即有所察覺,然後放出警報。而在這黑暗中,看不見就容易觸碰出聲響,所以更容易被發現。」

  于也風道:「說的不錯,這裡面有許多機關,一旦觸碰就別想走出去。」

  嵐汀又問:「既然這麼難逃走,上次你又是怎麼逃脫的?」

  等了一會兒也不見于也風回答,他還想再問,卻發現舍靈在後面掐了自己一下。頓時明白過來,每個人都有不想說的秘密,也就沒有再問。

  「血池在哪?」舒靈雪問道

  「你們跟著我走,血池離得很遠。這裡不過是外圍而已,切記不要亂摸亂碰,一旦觸碰機關。被人發現是小,就怕丟了性命。」于也風提醒道

  嵐汀知道他死而復生,想知道自己的前世過往,所以對生命非常珍惜。點了點頭,跟在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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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二章 血池

  在漆黑一片的路上實在不容易行走,要不是有于也風帶路,恐怕他們早都觸碰到機關身亡了。嵐汀腦海中不斷想著玉面人養鬼的目的。按道理來說如此耗費財力、物力、人力絕對應該幹一件大事,可是到底是什麼大事呢?

  正思索著前面停了下來,「風大哥,怎麼了?」

  「到了。」

  嵐汀挪出身子一看,遠處是一個大池子,裡面盡是鮮血。這裡比外邊亮堂許多,只見血池中不斷冒著氣泡,從上空垂下百十根鐵鏈,鐵鏈的一頭鎖著鐵籠浸在血池中。

  舒靈雪眉頭緊鎖道:「那鐵籠裡的東西是不是胎盤?」

  于也風道:「就是那未出生的死胎。」

  嵐汀看那血粼粼的胎盤,差點就彎腰吐了。舍靈見他面色痛苦,主動拉住他的手。這才讓嵐汀好受一些。

  四人慢慢的走向血池,可是每當走近一步,就會感受到那濃郁的血腥之氣。嵐汀武功最弱,此時只覺有一股陰風鑽入骨髓,緊緊握著舍靈的手,額頭上冷汗直流。

  走到離血池不遠處,于也風讓他們停下。只見他盯著血池,不知心中想些什麼。

  嵐汀暗道:風大哥就是被這樣培育出來的,也難怪他這個樣子。細數池中鐵籠,數量不足一百。心中犯疑:記得馬家村好多年前就出現胎死腹中的怪事,多年下來少說也要有幾千死胎了吧。可是血池中鐵籠的數量明顯不對啊?

  舒靈雪見于也風望著血池怔怔出神,催促道:「我們快點毀了血池,然後立刻離開吧。」

  不見于也風回答,舒靈雪推了他一下,「說話啊!」

  「不能毀!」于也風朝著血池邁進一步。

  「你說什麼?」舒靈雪無比震驚,當初可是他要帶著大家來這裡毀掉血池的,現在怎麼自己返回了。

  于也風目光迷離,「我說不能毀!」聲音中有一絲不容反抗的威嚴,只見那血池中飄出淡淡血霧,朝著他飄來。

  嵐汀發現血霧很快變成人形站在于也風面前,這情景好像親人相見。突然明白了,于也風可是血池中死胎培育出來的,雖說他有自己的意識和思維,前世還有親人父母。可是前世的他已經死了,而這一世血池就是于也風的父母,鐵籠裡正被培育的死胎就是他的兄弟姐妹。他怎麼可能殺了自己的親人呢!

  「小心,他迷失了心智!」舍靈自幼修煉蠱心術,所以對人的情感有極強的感知力。

  「不管他,我們毀了血池立刻離開!」舒靈雪已經感覺到有些不對,此地不可久留,只有速戰速決。她飛身而上,從腰間解下一個竹筒,裡面裝的炸藥。

  「別傷害風大哥!」嵐汀也衝了上去,當日若不是于也風相救,自己早已死在黑衣人的手上。這一刻少年牽掛著救命恩人。

  「回來!」舍靈伸手想抓住嵐汀,卻只扯下他一塊衣角。

  這時,舒靈雪已到血池旁,突然于也風轉過身來。只見他雙目通紅,從後頸中散發出濃濃黑氣。

  舒靈雪微微一怔,停了下來,此時就算是魅凰右護法的她也不敢輕舉妄動。

  于也風嘴角泛起一絲邪惡的笑容,「你看啊,鐵籠裡面的胎兒在呼吸呢,多麼美的畫面啊!」

  嵐汀見舒靈雪沒有貿然攻擊于也風,他往血池中一看,那鐵籠裡的死胎竟然真如于也風所說還在呼吸。他吃驚的發現有的死胎已經長成嬰兒,四肢健全,竟然還有一張人臉!那人臉卻不似嬰兒,更像成年人。他明白了,這些死胎已經和鬼魂結合了,只要再過些時日就會成長為「人」。

  嵐汀看著旁邊的于也風,現在他能明白于也風的心情。或許對於嵐汀他們來說,這鬼胎必須銷毀,留在世上就是禍害。可是在于也風眼裡,他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自己的親人,更不用說毀掉血池。

  舒靈雪把裝著炸藥的竹筒扔給了舍靈,「我牽制于也風,你去炸了血池!」

  舍靈當機立斷,拿著竹筒,雙腳踏地,騰空而起。

  于也風低吼一聲向舍靈衝去,舒靈雪身影一閃擋在他的面前。可是這時的于也風已經喪失了理智,不管不顧的攻擊舒靈雪。他沒有招式,沒有套路,強大的內勁迸發出來。舒靈雪不肯退讓,她第一次與于也風交手,不知道對方武功強弱,索性運起全身功力。

  嵐汀心懸一線,舍靈曾說清沐凝霞的武功比她還要高許多,于也風真能擋住嗎?

  二人鬥作一團,舒靈雪被包圍在血霧之中,血腥之氣讓她體內氣血翻騰。而于也風面對南詔右護法的強攻,竟然不落下風,甚至舒靈雪已經感覺到了壓力。

  嵐汀站在一旁不知幫助哪方,心想:風大哥前世到底是什麼人呢?竟然連舒靈雪都奈何不了他!

  此時的舍靈已經飛到血池上空,正準備點燃炸藥,可是驚險的一幕發生了。從血池中突然鑽出一個龐然大物,她仔細一看竟然是一隻丈餘長的血蜈蚣。雖說南詔稀奇古怪的物種繁多,但這麼大的蜈蚣舍靈還是第一次見,而且全身血色,幾近透明,體內臟器看得一清二楚。

  嵐汀瞧見這怪物,驚呼道:「你快回來!」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那血蜈蚣百足齊動,宛若幾十個武林高手同時出擊。舍靈勉強鎮定下來,把竹筒綁在腰間,雙手白光閃動,左手一抬,右手一揮,頂空百十根鐵鏈被白光切斷。

  這時血蜈蚣已經到了她面前,百足齊攻。但舍靈絕不是坐以待斃的人,身影虛晃,空中只留下她一個外套。血蜈蚣雖然龐大,但智力有限以為那外套就是舍靈本人。

  舍靈繞到牠的身後,伸手一招,近百鎖鏈朝著血蜈蚣飛去。血蜈蚣因為身體龐大,有欠靈巧竟被鎖鏈捆綁住。舍靈得意一笑,飛身而上,並指做劍,集全身功力於指尖。

  嵐汀突然看見她指尖光芒大漲,舍靈劍指向著血蜈蚣後脊梁點去。如果這一招擊中,血蜈蚣就算不死也爬不起來了。本是勝券在握,可是這一刻突變再生,要知道那血蜈蚣乃變異之種,又在血池之中吸取靈氣多年才長成如今這龐然大物。鐵鏈雖多,但也綁不住牠。

  舍靈先是一招金蟬脫殼,再來一招黃雀在後,可就算她聰敏過人,也還是低估了血蜈蚣的實力。只見血蜈蚣的足腳盤在鐵鏈之上,奮力一扯,鐵鏈盡碎。

  無數段鐵鏈向舍靈打去,她變指做掌,用盡全身功力一擋,但還覺眼前金星亂冒。舒靈雪想不到于也風的武功竟然如此之高,自己本想牽制住他,反而被他牽制。

  嵐汀站在血池旁急的上躥下跳,如此關頭,誰來拯救舍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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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三章 笑容

  舍靈身形一阻,雖然眼前景物模糊,但她心如明鏡,腦海中只一個念頭,那就是決不能讓血蜈蚣傷到自己。舍靈雙拳緊握,胸口出現白色漩渦。

  嵐汀記得上次在君莫渡中舍靈就是這樣對付公子的,但他不知這乃是南詔六術中的吞靈術。

  舍靈眉宇間一絲傲然,那白色漩渦越來越大。隨即四下的空氣開始扭曲,血池中的血水竟然沸騰起來,不斷冒出血霧向著舍靈胸口漩渦彙聚。

  再看血池中正在培育的胎兒,原本肥大的胎盤慢慢縮小,有些已經長成嬰兒形狀的四肢竟然也開始萎縮。前後只幾個呼吸之間,鮮紅的血池顏色變淺,池面高度下降。想必池中靈氣都被舍靈吸了過去,而此時的舍靈面色滴血,體型暴漲。她原本清瘦,但現在體態豐滿,真是判若兩人。

  隨著血池中鮮血顏色變淺,于也風通紅的雙眼也開始恢復。舒靈雪發現異樣,停手觀察。于也風站在原地,眼中現出瞳仁,黑白分明,顯然是恢復了意識。他發現周圍異樣,看著空中的舍靈,問道:「這是怎麼了?」

  舒靈雪瞪他一眼,「還不是你幹的好事!」

  于也風不明所以,想問嵐汀。就在這時,血蜈蚣發動了攻擊。牠乃天地異種,智商雖不如人,但比起鳥獸,還是要高出許多。眼看對手蓄力已久,沒有理由坐以待斃。

  當血蜈蚣撞向舍靈時,她也完成了這一擊的所有準備。那原本順時針轉動的漩渦突然逆轉,被吸進去的靈氣爆體而出,紅光大放,正面打向血蜈蚣的身體。只聽「轟」的一聲,血蜈蚣的頭被轟的粉碎。身子掉入血池,濺起無數血水。

  舒靈雪飛身而上接住落下的舍靈,嵐汀瞧見她面色蒼白,又恢復了原先的體態。

  「妳沒事吧?」嵐汀問道

  舍靈搖了搖頭,現在她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四人再看血池,那些猶如嬰兒的怪物竟然爬上沒了腦袋的血蜈蚣。血蜈蚣雖然沒了腦袋,但也沒有立刻死去。幾十個嬰兒咬破牠的身體,張開嘴吮吸牠體內的液體。這樣的場面真是讓人作嘔。

  只片刻時間血蜈蚣就放棄掙扎,漸漸地牠龐大的身體變得乾枯。血池顏色變深,嬰兒們吃飽喝足又爬回鐵籠。

  舒靈雪解下舍靈腰間竹筒,想點燃扔進池中。這時忽見對面牆上浮現一個人影,這裡不像外面沒有燈光,而是牆壁上插著火把,可是火光投下的應該是黑影。但四人見到的卻是血影!

  四人猛然回頭,身後卻沒有任何人。再瞧那血影竟然慢慢變大,直到鋪滿整面牆。出此異象,舒靈雪哪敢遲疑,拿出火折子就要點燃炸藥。可是火折子剛拿出來就滅了。四人心底一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嵐汀拿出自己的火折子,和舒靈雪的一樣,滅了!他回頭看著牆壁上插著的火把,明明燃燒得很好啊!

  舒靈雪也發現了這奇怪的現象,她把舍靈交給嵐汀,自己走到火把前把引線放在火焰上,這一次火焰沒有熄滅,但還是點不著引線。她換了幾個火把,都無法點著引線,漸漸的心上生出恐懼。莫非這裡被人下了禁制?

  忽聽有人笑了一聲,舒靈雪猛然轉過身,指著嵐汀道:「你笑的?」

  「不是我啊!」嵐汀有些緊張,他也聽見了笑聲,可是這裡除了他們在沒有別人了。

  舒靈雪又看向于也風,于也風搖了搖頭。舍靈就更不可能笑了,此時的她連睜開眼的力氣恐怕都沒有。

  「應該是幻聽吧!」嵐汀只能這麼理解。

  「應該是。」舒靈雪安慰自己,可是就在這時又有人笑了一聲。

  「誰!」舒靈雪汗毛都立了起來,她盯著嵐汀,走了過去,「是不是你笑的!」

  「真不是我啊!」嵐汀緊張得渾身發冷,皺著眉頭,哭的心都有了。

  舒靈雪卻發現嵐汀的表情很怪,明明是緊張和無奈,但嘴角竟然不經意的上揚。然後她又聽到了那怪笑,這一次她可以肯定是嵐汀笑的。

  「就是你!」舒靈雪後退一步,她恐懼地看著嵐汀。

  此時此刻于也風也看見嵐汀在笑,可是嵐汀自己卻感覺不到。

  他心裡委屈,嚇得眼淚都流出來了,「真不是我笑的,真不是我笑的!你們別逗我!」他急得直跺腳,看著舒靈雪和于也風一步步的遠離自己,這一次真不知道如何解釋了。

  舍靈聽見他們爭論,也睜開眼睛。她看見嵐汀的表情,心裡覺得奇怪,「你哭的時候為何還在笑!」

  經過一段時間,舍靈恢復些力氣,從嵐汀的懷裡掙脫。她疑惑地看著嵐汀,這個少年為何如此陌生?

  這一下嵐汀呆住了,舍靈絕不會騙自己。這麼說真是他笑的?

  舒靈雪提醒道:「你走到池子邊看看,就知道我們沒有騙你了。」

  嵐汀攥著拳頭,走到血池邊。他低頭向池中看去,然後看到了自己的臉,眉頭緊皺,眼神中充滿恐懼,可是他的嘴明明在笑!

  笑得非常詭異,笑得令人毛骨叢然!

  嵐汀心驚不已,腦海中「嗡」的一聲,想起了好多可怕的傳說。

  就在這時,剩下三人發現對面牆上的血影慢慢的變小,最後變得與一般人大小。

  于也風湊到舒靈雪和舍靈身邊,低聲道:「你們發現沒有,那血影好像就是嵐汀的。」聽他一說,二人定睛看去,血影的大小和形狀真的和嵐汀一模一樣。三人心中駭然,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忽聽有人說道:「千萬別害怕,否則會被嚇死的。」

  三人發現聲音就是從嵐汀哪裡傳來,舍靈對這聲音再熟悉不過了,因為就是嵐汀的聲音。此時的嵐汀彎著腰,雙手搭在血池上,背對著三人。明明是背對著,但他身體不動,腦袋轉到後面,面對三人。

  舒靈雪瞧見他面部表情,鼻子往上是緊張害怕,鼻子往下卻是得意無比,尤其是那詭異的笑容,真是害人心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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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四章 禁制

  「嵐汀」說道:「不用奇怪,是我笑的。」

  舍靈聽見這次的聲音變了,不再是嵐汀說話,而是完全陌生的聲音。

  「你不是嵐汀!」舍靈冷冷道

  「我如果是那小子,你們剛才已經死了。」這個「嵐汀」笑道

  三人心中一驚,想來後怕,剛才對戰之際無人戒備嵐汀。那時候「嵐汀」如果發起攻擊,肯定一擊必殺。但他們也想明白一件事,舒靈雪道:「你只能控制他的聲音和表情,卻不能控制他的思想,是不是?」

  「嵐汀」笑道:「算你們聰明!」

  「你想幹什麼!」舍靈心中沉重,現在嵐汀好像被附身了。

  「這小子乃是天生妖孽的命,卻不知怎麼了,如今都沒有墮入魔道,我幫他一把!」

  舍靈一驚,天生妖孽?可是怎麼看嵐汀也不像啊,他心地善良淳樸,怎麼會是妖孽呢?擔心道:「你別亂來!」

  話剛說完忽聽身後火光一晃,有人偷襲!

  三人飛向三處,但每人都接了一招。偷襲之人竟能在如此短的時間裡連出三招,幾乎同時地逼退三人。

  此人正是那晚躲在酒館暗處使用招鬼術的東方先生,剛才就是他控制了嵐汀。這個連廖不到見了都要畢恭畢敬的人,想必本領不小。

  嵐汀呆呆地站在血池邊上,沒有人知道他心裡想的什麼。但舍靈能感覺到他的氣息不對,時而緩慢,時而快速,似在掙扎。

  只聽東方先生說道:「孩子,這血池乃是孕育生命的源泉。你命中帶煞,心中有魔,本是執掌天地的一代妖王。如今沉睡多年,是該清醒的時候了,快走到血池中與它融合吧。」

  嵐汀仿佛聽懂一般,一腳跨進血池。池中血水立刻順著他的腳踝向上蔓延。

  舍靈看在眼裡,急在心上。她不明白為何那人說嵐汀是天生妖孽,但此時情景,她決不能讓嵐汀進入血池。縱使身體虛弱,也要奮力一搏。

  可是東方先生能一下擊退他們三人,又怎麼會是好對付的人?

  三人一起衝上,但東方先生以一敵三仍然遊刃有餘。嵐汀已經進入血池,他只覺頭腦發脹,身體裡好像有什麼東西要甦醒一般。

  忽然耳邊響起一聲呼喚,熟悉而又陌生,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曾經在哪裡聽過。他慢慢地坐在血池裡,鮮血從他的指尖流過,那是一種絲滑的享受。

  他慢慢地躺下,鮮血沒過他的身體。原本鐵籠中的嬰兒紛紛爬出來,爬到嵐汀身邊。嬰兒們的眼神中充滿著敬畏,他們把嵐汀圍在圈中,並抬起他的身體。這一刻池中靈氣流進嵐汀體內。

  舍靈雖焦急,但面對強大的東方先生根本無法脫身。眼睜睜看著嵐汀一點點地失去意識,她的心沉入谷底。

  嵐汀只覺頭腦昏沉,提不起半分精神。但這種沉淪的感覺卻讓他心頭一喜,索性就拋開一切墮落一次吧。剛才東方先生說的話他也聽見了,他不明白自己怎麼突然就成了天生的妖孽,也不明白自己為何主動地躺在血池中。可是他心甘情願地沉淪。

  舍靈見嵐汀漸漸失去意識,心道糟了。急忙對舒靈雪喊道:「清沐姐姐,求妳救她。」

  舒靈雪猶豫一陣,舍靈又道:「靈兒求妳了,他要是死了,我也活不成。」

  舒靈雪歎息一聲,橫眉冷對東方先生,雙手做拈花之狀護在胸前,口型連變,突然雙手外翻,霎時間周圍溫度驟然下降。

  血池竟也開始結冰,這突如其來的涼意驚醒嵐汀。然後他腦海中那金色的佛經再次出現,胸口潯江匕傳來暖流。本想就此沉淪的嵐汀意識到自己的情況,感知著周圍的環境。腦海中血色與金光互相碰撞,震得他體內翻江倒海。他想掙扎起來卻根本不能動得一下。

  東方先生只見憑空出現無數白花,空氣中彌漫著傷心的氣息。

  「忘無花!」東方先生驚道

  舒靈雪也是一驚,這忘無花除了三邪兩正的人,江湖人是不知道的。「你是誰!」說出了心底的疑問。

  不聽東方先生回答,但血池上空有人不屑道:「原來是魅凰左護法。」

  舒靈雪抬頭一看,高空中原本掛著數百鐵鏈的地方竟站著一個人。身材修長,面帶白玉,一望之下竟向後退了幾步。

  「玉面人!」舒靈雪脫口而出,她和玉面人相距甚遠,但玉面人強大的氣勢壓得她只能後退。

  空中忘無花顫抖不已,有的花瓣開始破碎。

  「清沐姐姐,別慌!」舍靈提醒道。

  這一呵驚醒舒靈雪,明明知道不是玉面人對手,但絕不能退縮。若是未戰先敗,所有人都要死。她咬著牙,右手伸向背後,指法連變,掌心慢慢出現一朵透明小花。

  玉面人全然未把她放在眼裡,只盯著血池中的嵐汀。此時的嵐汀身體上泛著金光,腦海中的佛經透體而出,護住他全身上下。蔓延到他身上的血色開始褪去,同時金色佛光也開始變淡。

  玉面人「咦」了一聲,「竟然是不滅佛印。若不是有它護著,你這天生妖孽早就霍亂蒼生了。」

  嵐汀聽得一清二楚,他不願意被別人叫做妖孽。可是今天已經有兩個人這麼叫他。

  玉面人又「咦」了一聲,「還有潯江匕!哈哈,真是天意,有這禁制和神器怪不得你活得好好的。可惜今天遇見我了。」他飛身而下,一指點在金光之上。金光震動,立刻產生裂紋。

  于也風知道玉面人的功力,當機立斷衝了過去。可是玉面人看也未看,伸手一揮。于也風只覺一股強勁打在自己身上,打得他倒飛而去。

  東方先生趁機而上,一個閃動就貼在于也風面前,一掌打在他身上。力道之大想一掌要了他性命。于也風先是受了玉面人的壓製,如今又受了一掌。他要想活命只能向後退去,借著後退之勢能化掉大半掌力。

  他身後則是漆黑一片的外室,沒有人知道外面什麼情況。但至少多活一刻就有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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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五章 就擒

  于也風和東方先生一逃一追,頃刻間不見了蹤影。留下舒靈雪和舍靈面對玉面人,舍靈現在身體虛弱,二人根本無法抵擋玉面人。看著嵐汀身上金光開始出現裂痕,舍靈清楚如果任由這樣發展下去,先不說嵐汀是否會墮入魔道,只他的身體就承受不住這樣的摧殘。

  舍靈不斷催發著蠱心術,腦海中萬千畫面如萬馬奔騰呼嘯而過。這蠱心術是南詔的千年秘術,原本只是用來蠱惑人心,令人迷失沉淪。但千年以來經歷了數代南詔人的改良,現在不僅用來蠱惑人心,更能激發潛力。

  此時緊要關頭,要救嵐汀只能兵行險招,冒險一搏。舍靈非常清楚舒靈雪擋不住玉面人一擊,而自己必須配合她才能救出嵐汀。

  這一刻她的肉體和感知是分開的,由於剛才全力攻擊血蜈蚣,讓她透支體力,身體虛弱無比。但蠱心術迅速發揮作用,舍靈只覺疲憊的身體漸漸變輕,身體裡好像有無窮力量任她使用。其實她的身體仍然是疲憊不堪,但只是舍靈再也感覺不到。

  舒靈雪藏在身後的手裡透明小花已然變成一朵黑色小花,形如鳶尾,看上去有一種令人窒息的美麗。

  黑色是死亡的顏色,忘無花是時光消盡的象徵。那麼黑色的忘無花又代表著什麼?

  玉面人饒有興致的看著地上二人,他好像在等待著她們一起攻來,這一刻他沒有做絲毫的準備。在他的眼裡,她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只有無比自信的人才會這樣認為!

  舍靈看了舒靈雪一眼,舒靈雪明白她的心意,二人同時發難。玉面人仍是不動,他就等待著她們一起攻來,然後自己只用一隻手輕而易舉的打敗她們。

  但剛才舍靈那一眼飽含深意,玉面人不懂,舒靈雪卻清楚這是讓她救嵐汀的意思。而舍靈要以命擋住玉面人,給舒靈雪贏得逃跑的時間。

  舍靈永遠記得在君莫渡和馬家村,嵐汀都曾不顧性命地救她。如今就算是死也不能讓嵐汀受到傷害。只是啊,那個少年,從今往後的日子我不能陪你了。你要開心,要幸福,如果真有來世,我不想再做什麼魅凰的護法,我只想做個普通的女孩,遇見你,愛上你,嫁給你,和你一起白頭到老,和你一起共赴黃泉,和你一起走遍萬水千山。

  生而為君生,死亦為君死。

  來世無所求,盼君仍相記。

  為君貼花黃,為君綰青絲。

  與君走天涯,生死不離棄。

  嵐汀看著她朝玉面人飛去,而自己說不出話來,只能在心底怒吼。那種無助之感讓他絕望,恨不得撕碎了自己。

  紅塵中最痛苦的莫過於那個少年深愛的人用生命保護他,而他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無能為力。

  如果真的能選,我要拚盡一切的讓你活著,就算是我墮入魔淵,就算讓我萬劫不復,又能如何?

  可是如今嵐汀不能動,不能喊,不能選!

  玉面人看著舍靈衝來,而舒靈雪卻飛向血池中的嵐汀。他想不到在明知是死的情況下,她們竟然還不肯放棄,竟然還想救下那血池中的少年。嵐汀身上金光消失大半,再有片刻就會迷失心智。這血池本是玉面人用來養鬼的地方,但今日遇見嵐汀實屬意外。每個人都有宿命,而嵐汀卻是天生的妖孽之命,生來就是霍亂蒼生的,只是不知道體內魔性為何被封印。

  對於正義之士定是要除魔衛道,但玉面人遇見嵐汀簡直就是如虎添翼。如果嵐汀能為他所用,用不了多久他的計劃就會實現。所以,他決不能讓任何人阻止嵐汀體內的魔性覺醒。

  一念至此,玉面人飛身而下,他一生殺伐果斷,絕不留情。大袖一揮有開山碎石之力,舒靈雪若是被這一袖掃到,必定筋骨盡斷。就在這時向上衝去的舍靈迅速折回,這是她的誘敵之計。舍靈審時度勢,知道玉面人看中嵐汀。所以自己故意襲擊玉面人,讓舒靈雪去救嵐汀。這時候玉面人肯定會阻止舒靈雪,這時候她就有了機會。

  玉面人已到了舒靈雪面前,但此時他背後空門大露。舍靈以最快的速度飛來,玉面人不懼背後攻擊。可是舍靈並沒有攻擊,她竟然從背後抱住玉面人,雙手環腰而過,死死攥住。

  舒靈雪左手抓起嵐汀,把他夾在腋下。玉面人想不到舍靈會這麼做,身子一阻,大袖帶起的勁風掃到舒靈雪肩頭。他可是半招重傷七浮屠的人,舒靈雪急於救嵐汀,只能咬牙受了這一袖,頓時雙眼一黑,胸口一熱,口吐鮮血。但她憑著多年來的對敵經驗,盡管在如此生死關頭,仍是頭腦清醒,迅速向後退去。與此同時藏在背後的右手向前一推,黑色忘無花脫掌而出,直襲玉面人。

  舍靈見黑色忘無花襲來,懸著的心也放下來,用最後的力氣發動了蠱心術。

  平日裡她用蠱心術時大多要看著對方的眼睛,或者用聲音來迷惑對方。而蠱心術的最高境界則是不見不語,無視無聞,千回百轉,只此斷魂。只要人的心底有慾望,有秘密,有過往就會被影響。換句話說,只要是人、只要有心就逃不過蠱心術!

  黑色代表死亡,但人死之後可以轉世投胎。忘無花代表時間消盡,三界之間有神佛萬千,邪魔無數,芸芸眾生。所有的一切都依附時間而存在,如果時間消盡,那麼目視之物、耳聽之聲、心泉之源都將徹底消失。

  黑色的忘無花,那是超越六道輪回的存在。神佛也好,邪魔也罷,在黑色忘無花的面前根本不能抵抗,那是永遠無法0輪回的死亡。

  舍靈先是用蠱心術影響玉面人的心念,舒靈雪再用黑色忘無花讓他感受到無邊無盡的死亡。

  一彈指六十刹那,一刹那九百生滅。彈指之間經歷了五萬四千次死亡,那會是怎樣的感受?而刹那和生滅都是時間的計量,如果連時間都沒有了,那又是一種怎樣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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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六章 前塵

  東方先生追著于也風已奔出十里之遠。于也風被玉面人所傷,雖然借著後退之勢化去大半勁力,但傷的仍然不輕。血池的外室漆黑一片,其中又布滿機關。于也風曾經從這裡逃脫,肯定有著自己的辦法。不過上一次沒有東方先生的阻攔,這一次應該是凶多吉少。

  于也風只覺體力漸漸不支,速度也慢了下來。但他心中疑惑,身後的東方先生武功明顯高過自己,為何追了這麼久卻還追不上呢?正思索著,只見頭頂黑影一閃而過,東方先生在他面前站定。

  他們早已出了無名小鎮,此地荒涼一片鮮有人來。于也風看著面前的人,「你是想在這裡殺我,還是把我抓回去再殺?」

  東方先生卻不回答,清冷月色下他目露寒光,死死的注視著于也風。因為穿著黑袍,又帶著黑巾,所以看不清臉上表情。但他的一雙眸子,明亮無比,竟有些興奮之意。

  「左右是死,我悉聽尊便。」于也風束手就擒,只可惜自己查不出前世的過往了。

  突然間,東方先生跪了下去。這讓于也風吃驚不已,「你這是?」

  東方先生單膝跪地,低著頭,肩頭微微顫抖,這個讓廖不到懼怕的人為何要給于也風下跪?

  他猛然抬頭,「將軍!我是小軒啊!」他摘去黑巾,可是這張臉看起來比于也風還要大上二十多歲,為何自稱小軒?

  「將軍你不認識我了?」

  「你認識我?」于也風開始緊張,他真的認識自己嗎?

  東方先生仍然跪著,但莊嚴無比,對面的于也風在他眼裡猶如神祇,只聽他鄭重道:「東海龍城,萬古以來,第一神將,殺神東方宇。」

  恍惚之間于也風只覺時光逆轉,眼前血流成河,塵土飛揚,四面八方傳來千軍萬馬廝殺的聲音,震耳欲聾,激奮人心。

  「我乃東海龍城,萬古以來,第一神將,殺神東方宇,爾等還不束手就擒?」

  「我乃東海龍城,萬古以來,第一神將,殺神東方宇,爾等如若抵抗,叫你屍橫遍野!」

  「我乃東海龍城,萬古以來,第一神將,殺神東方宇,爾等冥頑不靈,殺無赦!」

  在白骨遍野的戰場上,他雪馬金甲,銀槍天刀,長纓在手,所向披靡。

  「原來我就是東海龍城,萬古以來,第一神將,殺神東方宇!」于也風仰天長嘯,蒼穹驚雷炸響,嘯聲混著雷聲仿佛要毀天滅地一般,殺氣充斥天地,乾坤一震,輪回倒轉。

  這一刻,他終於知道自己是誰!

  于也風扶起了東方先生,「你也是東海龍城的人嗎?」

  「我是將軍的副將,東方玉軒。將軍曾三次救我性命,這些你都不記得了?」

  三十年前殺神東方宇在東海龍城手握兵權,乃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正在東方宇人生鼎盛的時候,他撫養的五個孤兒聯合起來謀反。上次要殺嵐汀的黑衣人名叫東方晁岩,當年東方宇最信任此人。也正是東方晁岩給東方宇下了破神散,然後與其他四人聯手謀害東方宇。曾經的殺神東方宇名聲太大,五人又覺心中有愧,但還是硬著心腸把東方宇挫骨揚灰,並把骨灰分處放置。這樣才覺心安,而後五人奪了兵權殺進龍宮,放了一場大火,龍帝葬身火海。第二天五人傳出消息東方宇密謀造反,火燒龍宮,殺死龍帝。他們大義滅親,冒著生命危險斬殺東方宇。

  原本東海龍城上下都懷疑此事,東方宇的舊部更是不肯相信對龍帝忠心耿耿的大將軍會做出謀反之事。但東方晁岩五人手握兵權,暗中謀害異己,勢要殺光東方宇所有舊部。東方玉軒察覺到危機,連夜離開東海,幾十年隱姓埋名,一直尋找復活東方宇的方法。

  于也風看著自己的黑髮,沉聲道:「如今算來,我也應該有六十幾歲了。」

  東方玉軒恭敬道:「是啊,若是晁岩五人不做那忤逆之事,如今的東海想必是歌舞升平,萬古盛世。」

  于也風道:「你離開東海後,怎會屈居玉面人之下?」

  東方玉軒流落江湖,雖說武功高超,但也不敢顯露。三邪兩正雖說不在江湖上走動,但江湖上卻有些人認識三邪兩正的武功。一旦自己被發現是東海之人,消息傳到東方晁岩五人耳中,自己想不死都難。所以這些年他過得辛苦。想起這些年的生活,他歎道:「一切都是為了復活將軍。那玉面人有一本古書,記載著復活死人的術法,而上面的文字他卻看不懂。我多年來暗中尋找復活之法,玉面人也在尋找能讀懂古書的人。或許是天意讓我們相遇,當我拿過古書打開一看,原來那文字正是東海千年前的一種文字。」

  于也風問道:「千年前的文字,你也認得?」

  東方玉軒知道他失去記憶,道:「將軍忘了我除了練功,酷愛讀書,尤其愛讀雜書,所以難免識得幾種字體。不過也認不全古書上的文字,只能半認半猜,這一看就是三年。終於研究個大概,本想再研究幾年。但玉面人籌劃之事很急迫,就讓我拿馬家村的死胎來做實驗。起先我只用幾個死胎來實驗,但失敗次數太多。玉面人就控制了鬼市蜃樓,讓他們協助我。」

  于也風點頭道:「所以這無名小鎮其實只是培養死胎的地方,待成功以後再轉到其他地方。」當初他就是在自己被轉運的夜晚趁機逃走的。

  「正是如此,當死胎和鬼魂完美融合並長大成人,有了行動能力在沒有恢復前世記憶前就會被運到別的地方。」

  「你可知道玉面人把他們轉往何處?」

  東方玉軒搖了搖頭,「玉面人行事謹慎,我只負責養鬼,不知道其他事情。」

  于也風繼續問道:「當你能完全掌握復活之法後就開始大量培養鬼胎,並暗中召回我的魂魄是嗎?」

  東方玉軒道:「不錯,玉面人選魂魄是有要求的,必須前世死於非命,這樣帶著仇恨,這些魂魄不能輪回,為了報仇只能選擇和死胎融合。而將軍正好符合要求,我就借機復活你。說起來上次將軍逃走,其實也是我安排的。我就是怕將軍被轉運別處後與我失去聯繫,那玉面人心狠手辣,難免做出什麼傷害將軍的事情。」

  于也風也想通了,如果不是東方玉軒在暗中幫助,以玉面人的心機轉運的流程肯定毫無漏洞,自己無論如何也逃不掉。

  「今晚其實你早就認出我了,是不是?」于也風問道

  「是,我和玉面人本來想趕往京師去找黃河圖。但上次你們查出馬家村之事,齊楚又來過無名小鎮,所以玉面人很不放心,就要繞路過來看看。想不到遇見了將軍,你們又要搗毀血池,剛開始我非常擔心怕玉面人傷害將軍。後來我發現與你們同來的那個孩子竟然是天生妖孽的宿命,於是就計劃如何讓將軍逃走。」這些年東方玉軒苟且偷生,漸漸地善於處理突發情況,又跟在玉面人身邊多年,心思也縝密起來。

  于也風問道:「天生妖孽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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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七章 宿命

  東方玉軒道:「天生妖孽是一種命格,只在古書中有所記載。若不是我曾經看了許多雜書,也認不出來。那玉面人所圖之事困難重重,要是有了天生妖孽相助,則有事半功倍的效果。我還發現那孩子體內魔性好像被什麼禁錮住無法釋放,真是天助我也。我讓那孩子進入血池,與你來的同伴定會不顧一切的救他,而玉面人也會護著他。這樣我就有機會救走將軍。」

  此時于也風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心思,看來自己被玉面人打傷後。東方玉軒是故意追來,表面上是想斬草除根,實則想救自己脫困。

  「我很是好奇玉面人到底所圖何事?以他的武功,能輕而易舉的掌控鬼市蜃樓。如果想要金錢和地位也是唾手可得,若是所圖之事困難重重,莫非是圖謀天下!」于也風震驚道,發覺自己好像知道了一個驚天的秘密。

  可是東方玉軒還是搖頭道:「此人以天下為棋嗎,執掌天下只是他的一小步而已。」

  「那、那究竟是什麼!」于也風真的無法想像。

  東方玉軒面色沉重,「我也不知道。」

  二人陷入沉思,許久之後于也風道:「雖然現在我的記憶還沒有完全恢復,但你如此費勁心力的復活我,所以我相信你說的話。從前殺神東方宇含恨而終,龍帝被大火化成灰燼。如今既然我活了,那就要報仇。我要他們血債血償!」人活著總要有個念想,于也風就是如此。

  換成是你,曾經被親信殺害,如果也能復活,那麼你會寬恕仇人嗎?想必不會,所以這就是人死不能復生的原因。

  東方玉軒面露喜色,「我就等將軍這句話呢!雖說將軍舊部慘遭殺害,但仍有部分人逃了出來。這些年我與他們沒有斷了聯繫,現在只要將軍一聲令下我們就殺回東海,手刃仇人!」他等了多年,終於復活東方宇,也有了報仇的機會。但仇恨卻會衝昏人的頭腦,若是真想報仇就要冷靜,比仇人要冷靜。

  于也風道:「報仇之事要從長計議,先不說我沒有恢復記憶,就是現在的實力也敵不過仇人。」

  東方玉軒才發覺自己亂了分寸,鎮定道:「一切聽將軍吩咐。」

  于也風道:「你繼續與我舊部保持聯絡,但不可告訴他們我復活的消息。如果此去京師順利,等我從京師回來,咱們還在此地相聚。」

  東方玉軒道:「將軍也要去奪黃河圖?」

  于也風點頭道:「聽說黃河圖蘊含無窮力量,能移山倒海,偷天換日。如果要報仇只有這一個辦法。」

  東方玉軒道:「將軍放心,我會暗中助你一臂之力。」

  于也風道:「你不能出來太久,現在就快回去吧,否則玉面人會起疑心。」

  東方玉軒從懷中摸出一塊石頭,「將軍把續陽石戴在身上,這樣散發出來的氣息就與常人無異。別人也不會懷疑了。」

  于也風接過續陽石,頓時一股暖流襲遍全身,說不出的舒服。

  「將軍保重,他日再見之時,就是我們殺回東海之日。」東方玉軒再不逗留,轉身離去。

  于也風抬頭望天,蒼穹深邃,想不到自己的前世竟是東海龍城的大將軍。他眯起眼睛,覺得整個夜空變得清晰,如果每個人都有宿命,嵐汀是天生妖孽,那自己的宿命又是什麼呢?

  這一世他沒有經歷正常人的出生,長大,成人。這一世他依舊為了前世而活。他不知道這到底對不對,但他如果不為了前世而活,又該為什麼活著呢?

  如果今夜沒有東方玉軒的出現,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

  現在,至少,他有了一個,活下去的理由。

  報仇!

  血池邊上舍靈安靜的躺在地上,起伏的胸口讓人知道她還活著。而舒靈雪和嵐汀早已不見,只是玉面人在此佇立良久。當前有黑色忘無花,後有蠱心術的那一刻,他感受到無邊無盡的死亡。舒靈雪就在那一刻帶著嵐汀離開。舍靈終於沒有了牽掛,體力透支後暈了過去。

  這時從黑暗的外室中傳來腳步聲,東方玉軒回來了。他身上有傷,那是為了不讓玉面人起疑而自己打傷的。身體雖痛,但是心中高興,因為自己多年了努力沒有白費。如今他只要幫助東方宇得到黃河圖,報仇就有了希望。

  但面對如今的殺神東方宇,他的感覺有些陌生,或許是太多年不見吧。走到血池旁,吃驚的發現玉面人還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然後他也站在一旁,這是他第一次如此仔細的打量玉面人。自己認識玉面人也有九年多了,可是卻也沒有見過他的真面目。有時候他真想摘下玉面人的面具,但是他不敢,見過了此人的手段。無論是誰都不敢與他為敵,可是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如今的玉面人好像一點防備都沒有。

  東方玉軒暗運掌力,心裡萌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趁機殺了玉面人!自己雖與他沒有仇恨,如果真的算起來玉面人還間接的幫助復活了東方宇。可是這人實在可怕,誰也不能確定以後他會做出什麼事。現在是除去他的機會,想到這裡,東方玉軒下定決心。

  他明白自己只有一次機會,如果失手,後果就只有死。

  突然,玉面人轉身看著他,這可把他嚇壞了。暗道自己幸好沒有下手,否則都不知是怎樣死的。

  「追丟了?」玉面人聲音平靜道

  「是」東方玉軒不敢多說,因為在此人面前哪怕多說一個字都有可能被他識破。

  看著東方玉軒身上的傷,玉面人英眉一挑道:「還有人能傷了先生嗎?」

  東方宇被害的事已過了多年,當初的東方玉軒已然變老。年紀比玉面人要大上不少,玉面人稱他為先生全因他懂得古書上的文字。

  「人外有人,我輕敵了。」東方玉軒不敢看玉面人的眼睛,低頭看著躺在地上的舍靈,「另外兩人呢?」他扯開話題道。

  「跑了。」

  這個結果是東方玉軒想不到的,還有人能在玉面人手裡逃走?

  東方玉軒道:「故意放走他們想必定有深意。」

  玉面人突然笑道:「先生想多了,是我失手了。」

  東方玉軒怔了一下,又聽玉面人說道:「說起來這還是我平生第一次失手。」他嘴角的笑意高深,低頭看著舍靈。

  少女身材嬌好,容貌傾城,如今雖然暈了過去,倒像個睡美人,別有一番風姿。

  「魅凰一直在暗中與我們作對,她是魅凰右護法,還是除去的好。」東方玉軒冷酷道

  「帶走」玉面人轉身離去,東方玉軒又是一怔,帶走?在認識玉面人的九年裡,可從未見過他這樣仁慈。

  東方玉軒蹲了下來,「這小女子長得還挺標致,莫非他要先享受一番再送她上路?」心道,看來說起對付敵人,還是他的手段高明。這應該叫得了夫人又損兵?

  抱起舍靈跟在玉面人後面走了出去,血池中的幼胎已經爬回鐵籠,而血蜈蚣的屍體已經不見,想必是化成血水了。插在牆壁上的火把安靜的燃燒著,奇怪的是火焰是藍色的,妖異的藍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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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八章 不殺

  舒靈雪因為受傷不能走遠,帶著嵐汀回到了他們原先落腳的地方。把嵐汀放在地上,發現他的身體熱的發燙。本想給他渡些真氣,但嵐汀體內竟有強大的真氣抵擋。試了幾次都失敗了,舒靈雪只能放棄。

  她盤膝而坐開始療傷,可是腦海中總是浮現舍靈的影子。她與舍靈交情很深,自己非常喜歡舍靈。不知道現在她怎麼樣了呢?魅凰和玉面人作對多年,舒靈雪深知玉面人的手段。舍靈怕是回不來了。

  想到這再沒心思療傷,站起來向遠處眺望,心中無比惆悵。只見遠處有人走來,立刻警惕起來,會是玉面人派來抓她們的嗎?可是那人的行進速度很慢,又是獨自前來,多半不是。難道是舍靈?

  雖然知道可能性很小,但還是竊喜,等那人走近了才發現是于也風。

  「怎麼是你?」舒靈雪對他沒有什麼好的印象,在血池附近要不是他阻止,自己早就把血池炸了。就不會出現嵐汀進入血池的事,舍靈也不會奮不顧身的救他。

  「我擺脫了那人,就回來看看。」于也風不能讓任何人知道自己和東方玉軒的關係。

  「我才不關心!」舒靈雪把頭轉向一邊,坐了下來。

  「舍靈沒回來?」于也風看著嵐汀道

  舒靈雪氣的淚水在眼角打轉,「若不是你反覆無常,也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想起自己在血池旁的所作所為,于也風心中虧欠,但自己是殺神東方宇不應該有憐憫之心,當下硬起心腸。可就算這麼想,心裡也覺難過。

  「對不起。」于也風還是道歉了

  「如果對不起有用,那我寧願說上三天三夜。」舒靈雪指著他的鼻子說道

  「明天我們啟程去京師。」于也風躺了下來,無論如何都要得到黃河圖。為了報仇今後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舍靈就算第一個吧。

  舒靈雪冷哼一聲脫下外套給嵐汀蓋上,現在看見他就如看見舍靈。心中祈禱嵐汀千萬不要出事,否則舍靈的一片苦心就白費了。她背對著于也風還是哭了,自己真的把舍靈當做親妹妹看待。

  夜冷的讓人心上發抖,舒靈雪哭過之後發現于也風已經入睡,心中對他的印象更加不好。但她知道于也風說的對,事已至此明日要立刻趕往京師。

  清晨,當嵐汀醒來的時候發現舒靈雪正呆呆地看著自己,他也不知怎地心中一痛,「舍靈呢!」

  「她、她怕你起來餓,所以去找水果了。」舒靈雪不想告訴他真相,只是怕他接受不了。重複一遍道:「對,她去找水果了。」

  于也風這時也醒了,看著嵐汀安然無恙,問道:「你身體怎麼樣?」

  嵐汀精心觀察,發現身體沒什麼大礙,只是有些虛弱。「沒事了,就是有點餓了。舍靈什麼時候回來啊?」

  「再等等,快了。」舒靈雪道

  嵐汀站起來東張西望,「去哪裡摘果子了呢?這大冬天的哪裡會有果子呢?」

  于也風看他期盼的眼神,心中很是不忍。本想告訴他真相,但又想還是再等等吧。

  嵐汀在四處活動下筋骨,覺得身體輕盈了許多。可是等了一個時辰也不見舍靈蹤影,心中焦急,「她是不是沒有去摘果子?」

  舒靈雪被他一問,不知怎麼回答,眼圈一紅,低下頭去。

  嵐汀回想昨日自己昏迷前的情景,舍靈為救自己向玉面人衝了過去,然後自己就昏迷了。

  「妳騙人!舍靈出事了!」嵐汀叫嚷著,只覺胸中那痛楚更深,捂著胸口「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那血是黑色的,吐出來就覺舒服多了。

  于也風欲言又止,忽聽身後有人說道:「誰騙人啦?」

  舒靈雪回頭一看,晨光之下,荒野之上,少女背手含笑,身影熟悉。

  「靈兒!」嵐汀衝上去抱起她,「我還以為妳出事了呢?」聲音哽咽,但舍靈能感受到他的關心和思念。

  「這輩子還沒嫁給你,才不會出事呢。」舍靈嫣然一笑,只要嵐汀安全,昨日自己做的就都值了。

  舒靈雪愣在一旁,玉面人怎會放了舍靈?忽見舍靈向自己招手,她走過去繞著舍靈走了三圈。

  「清沐姐姐,妳看什麼呢?」舍靈笑道

  嵐汀道:「她一定是在看你有沒有摘到果子。」

  舍靈是何等的蕙質蘭心,立刻明白了。想來舒靈雪應該隱瞞了昨晚的事情,說她去摘果子了。於是笑道:「果子沒摘成,但是有上好的西北風,要不要喝點?」

  于也風和舒靈雪一樣,不敢相信眼前的舍靈竟會安然無恙地回來。但回來就好,笑著走過去,「喝西北風管夠嗎?」

  「管夠!」舍靈點頭笑道,算是和他打過招呼。

  雖然沒有早飯,但四人心裡都很高興。還有什麼比劫後重逢還要高興的呢?又休息片刻,四人重新上路趕往京師。

  路上舒靈雪幾次想找機會問舍靈的情況,但嵐汀總是在她身邊黏著,索性就放棄了。直到正午四人來到一個鎮上,嵐汀說他去買四匹快馬,否則要是走到京師,黃河圖早就沒了。

  舒靈雪見嵐汀離開,把舍靈拉到一旁問道:「玉面人怎麼把妳放了?」

  舍靈也是一臉霧水,「不知道啊,我都做好了必死之心,可沒死成啊!」她能與嵐汀再見心中很是高興,直到現在還覺興奮。

  「別開玩笑,快說!」舒靈雪仔細打量著舍靈,從頭到腳,簡直像檢查罪犯一樣。

  「清沐姐姐,我是偷了妳什麼寶貝嗎?」舍靈笑道

  「他沒對妳做什麼吧?」舒靈雪擔心道

  舍靈頓時面紅耳赤,低下頭去,「妳想哪去了?我好好的,他對我禮待有加。」

  「禮待有加?我沒聽錯吧!」舒靈雪吃驚道

  「我保證妳沒聽錯啦。」其實舍靈也說不清楚,今日早上她醒來時發現自己在一個金碧輝煌的房間裡,就是上次齊楚住的那間「天地一號房」。桌上放著點心,玉面人正看著自己。

  「妳沒受內傷,只是體力透支。吃些東西就會好了。」玉面人的聲音很好聽,眼神中有一絲疲憊。

  「你想幹什麼!」舍靈警惕道

  「這小瓶中是九節蓮子,服用過後會很快恢復體力。」玉面人把小瓶放在桌上走了出去。

  「這就完了?」舒靈雪聽著舍靈的敘述。

  「完了啊!」舍靈一聳肩膀。「哦對了,這是九節蓮子,妳看看是不是毒藥。」舍靈把小瓶遞給舒靈雪。

  舒靈雪倒出一看,她也以為是毒藥。因為只有這樣才說得通,可是看到白色的種子時卻大失所望,「是真的九節蓮子。」

  「九節蓮子是什麼東西?」舍靈問道

  「九節蓮並不是真的蓮花,而是一種藥草。書中記載這種藥草每八年生八葉,每九年長一節。」

  舍靈笑道:「八年生八葉,那不就是一年生一葉嗎?」

  舒靈雪搖頭道:「不是的,前七年都不會長葉子,只在第八年突然長出八片葉子。八八六十四年後就會長出八八六十四片葉子,而這些葉子都是非常珍貴的藥材。只不過很少有九節蓮能活到那麼久。」

  舍靈吃驚道:「那九節蓮子,豈不是要九九八十一年才會結出種子?」

  「就是這樣,所以九節蓮子可是比葉子更加珍貴,乃是大補之物,有百年人參的功效。」舒靈雪看著一整瓶的九節蓮子,「就這一瓶九節蓮子拿到京師,賣個幾萬黃金不成問題。」

  「……」舍靈這次是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魅凰和玉面人明明是敵對,可是他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呢?

  這時嵐汀牽了四匹馬回來,看見于也風孤單的坐著,對舍靈二人道:「妳們在說什麼悄悄話呢?」

  舒靈雪把九節蓮子交給舍靈,「就說什麼時候能吃上飯。」

  「哈哈,這好辦中午我請客,吃完咱們再趕路。」嵐汀一拍胸脯,像個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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