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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橋底下說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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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郡主很醜

  聽唐儀話裡的意思,還有這位郡主突然在此現身,牛有道心裡暗暗嘀咕,看來那位寧王和東郭浩然交情不菲啊!難道東郭浩然做過寧王身邊的法師?

  唐儀又指向牛有道介紹:「郡主,這位就是牛有道,師叔遇難後,座下弟子僅剩他一人!」

  商淑清再次欠身行禮:「見過法師!」

  牛有道拱手還禮道:「郡主客氣了。」眼睛瞄了瞄唐儀,不知這女人帶這郡主來是什麼意思。

  「師弟,你不會想讓客人一直站在門口說話吧?」唐儀給了一句。

  師弟?牛有道眉頭微動,暗罵一聲賤人,以前來見還喊聲夫君,當著外人的面喊師弟是幾個意思?老子英俊瀟灑讓你老牛吃嫩草你還覺得虧了不成?

  這話只敢心裡說,嘴上是不敢說出的,趕緊伸手相請:「是我怠慢了,請!」

  幾人入內後,唐儀環顧四周介紹道:「郡主,這裡便是師叔生前的清修場所,如今師叔一脈只剩師弟一人,唉!」

  「清淨雅緻,好地方!」商淑清讚了聲。

  相繼在院子裡的涼亭落座,商淑清將身後背負的一個長匣子取下放在了一旁。

  唐儀給了圖漢一個眼色,後者斟好茶水後離開了。

  兩個女人用茶閒聊,牛有道在邊上基本不吭聲,也是因為不清楚上清宗的情況,不想說多了惹什麼麻煩。

  誰想唐儀放下茶盞後,說道:「師弟,郡主此來是找你的。」

  「我?」牛有道指了指自己鼻子,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滿腦門霧水。

  商淑清將一旁的木匣子端在了桌上打開,亮出了裡面的東西給牛有道看,裡面靜靜躺著一支長劍。

  牛有道還是不懂什麼意思,目露狐疑之色看向唐儀,貌似在問,送給我的?

  唐儀波瀾不驚地解釋道:「這是當年上清宗受寧王恩惠時,師叔送給寧王的一把佩劍,曾對寧王有言,但有所求,力所能及之內,當報此恩!如今郡主持劍而來,師叔不在了,這份恩情當由師弟去還!」

  「……」牛有道啞了,有沒有搞錯,這樣也行?可也知道這裡沒自己講道理的份,試著問道:「不知如何報恩?」

  唐儀平靜道:「郡主這次和小王爺一起出行,身邊缺個法師隨扈。」

  這報恩聽著簡單,可牛有道又不是傻子,又冒出個小王爺,人家什麼身份出行,按這個世界的情況,如此高貴的身份,身邊能沒有法師隨扈?堂堂郡主親自跑來請這裡還人情,就只為個普通法師隨扈?怎麼聽都覺得有問題。

  他看向商淑清,對方戴著紗笠,看不清反應。

  「這個…」牛有道不情願道:「我去怕是不合適吧?」

  唐儀起身道:「師弟,你來一下。」

  牛有道只好滿肚子狐疑跟了去。

  進了正堂,入了裏屋,唐儀霍然轉身盯著他,「我上清宗乃名門正派,一諾千金,絶沒有反悔的道理,師叔當年許諾於人,若是言而無信,我上清宗豈不遭人恥笑?如今師叔不在了,師叔留下的人情,你不還誰還?」

  牛有道嘆道:「人家要的是法師隨扈,我跑去算什麼,你覺得我能算個法師嗎?」

  唐儀道:「人家是什麼身份?你以為缺你一個隨扈嗎?門中不知多少人想去人家身邊當法師,可人家就是衝師叔來的,你說怎麼辦?」

  牛有道盯著她雙眼,平靜道:「我非去不可嗎?」

  此話之下的眼神,讓唐儀偏頭迴避了他的目光,「你不去就是敗壞上清宗清譽,按門規當嚴懲!」

  牛有道嘴角略露一絲自嘲意味,微笑道:「看來我沒得選擇,好吧,既然是師傅欠下的人情,我去還便是!」

  見他答應了,唐儀沒再說什麼,轉身離去。

  兩人回到庭院中,牛有道收下了那支劍,等於答應了下來,當著二女的面拿了劍在手,鏘一聲拔出一截劍身,寒光凌冽,劍身帶有紋路,隱有逼人殺機透著寒意,不禁讚了聲:「好劍!」

  靠近劍柄部位刻有『碧血丹心』四字,是不是東郭浩然的劍他不知道,但這刻字倒是有幾分悲壯意味。

  唐儀說道幾句後,商淑清對牛有道拱手相謝:「謝法師!」

  牛有道手中劍鏘一聲歸鞘,看著她,「郡主從頭到尾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話說一半,唐儀忽然喝聲打斷,「師弟不得無禮!」

  「無妨!」商淑清倒是坦蕩大方,說著伸手挽起了面紗,露出一張臉來。

  牛有道本有些期待,誰知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嘴角一抽,差點嚇一跳。

  聽聲音看身段,聲音那麼好聽,身段如此優美,舉止那般優雅,還以為哪怕不是個美女也該還過的去吧,誰知對方那臉簡直是張陰陽臉,大半面容長著青黑胎記,實在醜陋,大白天都能唬人一跳,終於明白了對方為什麼一直戴著紗笠。

  唐儀不以為怪,顯然是見過了的,冷冷瞪了牛有道一眼,貌似在說,你現在滿意了?

  「小女面容醜陋,讓法師受驚了。」商淑清露著淺淺貝齒抱歉一聲,又將面紗放下了。

  牛有道一臉尷尬,拱手道:「是牛某唐突了,郡主勿怪。」

  「好了!」唐儀打住了兩人客氣來客氣去,「現在天色已晚,出行不便,你趁今晚收拾一下,明天一早陪郡主下山。」

  「知道了。」牛有道點頭。

  唐儀伸手請了商淑清一起離去。

  牛有道送到門口,和守在外面的圖漢相視一眼,後者也尾隨走了,短暫的人氣就此散去,又恢復了平常的冷清。

  桃花依舊笑春風,牛有道又走到桃樹下坐下了,抽出手中寶劍,劍鋒在地面上不費力地一劃便是一道深痕,非常鋒利,心中嘖嘖,前有暗藏玄機的銅鏡,如今再看這寶劍,看來這世上的鑄造工藝的確超乎自己的想像。

  把玩著寶劍欣賞,心思卻不在劍上,想著終於可以脫困離開這裡正式看看外面的世界了,可是高興不起來,他明顯察覺到了這次的出行似乎有什麼貓膩,是好是壞,他卻一無所知。

  他真沒想到居然是以這種方式脫離上清宗的軟禁。

  日頭漸漸西下,躺在燦爛如霞的桃樹下,沐浴著夕陽餘暉,美雖美,卻一動不動,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冷清殿宇內,唐素素盤膝靜坐在蒲團上,唐儀款款入內,來到唐素素身旁行禮道:「長老!」

  唐素素問道:「掌門,事情都辦好了?」

  唐儀「嗯」了聲,沒多說什麼。

  唐素素:「掌門是不是覺得我這樣做有點過了?」

  唐儀:「我只是覺得既然是上清宗當年受了寧王的恩惠,就應該是上清宗去還,何必將責任全部推倒東郭師叔身上去。」

  唐素素:「他難道不是上清宗弟子嗎?何況當年贈劍許諾的也的確是他東郭浩然,現在寧王的兒女遇到了麻煩,師傅許的諾,弟子去還也算是天經地義,並無不妥。」

  唐儀低頭看著地面,輕嘆道:「他們兄妹又不是傻子,牛有道有沒有能耐,相隨他們身邊遲早要讓看出端倪,到時候自然會明白上清宗在糊弄他們。」

  唐素素:「那又如何?若真是聰明人,就該知道不該在這個時候來找上清宗,不該讓上清宗難做。他們找上門了,我上清宗名門正派也不好言而無信,自然是要兌現承諾的,人給了他們,他們還想怎樣?」

  唐儀:「可咱們這樣做,無異於讓牛有道去送命。」

  唐素素慢慢站了起來,盯著她的雙眼,「掌門,你不會是對他動了真情吧?掌門要弄明白一件事情,你肩負的是上清宗的復興大任,我們幾個老傢伙力頂你上位,對你抱著希望,你不可因兒女私情而忘卻大義!」

  唐儀搖頭:「長老想多了,我和他不過是名義上的夫妻,連面都沒見過幾次,哪來的什麼兒女私情。我只是覺得我們這樣做又豈是名門正派所為?」

  唐素素宛如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聲音變得尖銳起來,「那都是他東郭浩然自找的,明知道寧王的所作所為已經引起了天下修士的公憤,遲早要不得好死,他還敢和寧王眉來眼去,當年師兄想讓他接掌掌門的位置,被幾位師長壓下了,事實證明沒錯,如今寧王的下場如何?真要捲進去了的話,你以為那些人會放過上清宗?都這個時候了,他們還來找上清宗,不是給上清宗找麻煩是什麼?以上清宗如今的底子是真的經不起折騰了,搞不好會帶來滅門之禍,你是掌門,該知道輕重!」

  唐儀平靜道:「長老似乎忘了一點,他是我名分上的夫君,讓他出面,消息一旦傳出,和上清宗捲入其中有什麼區別嗎?」

  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唐素素情緒很快穩定了下來,淡淡道:「丫頭啊,這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已經安排好了,以後不會有什麼牽連的機會,如今你地位已穩,不需要再留下什麼後患!」

  唐儀悚然一驚,意識到了她話中的深意,驟縮瞳孔死死盯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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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下山

  唐儀走後沒多久,一個名叫田香的女弟子快步而來,走到唐素素跟前低聲耳語了幾句,唐素素眉頭挑了挑,發出一陣冷笑,復又低聲交代了幾句。

  稍候門外又來一人拜見,不是別人,正是宋衍青。

  得了允許進入的宋衍青見唐素素遞了一封書信給身旁的田香,並交代道:「讓牛有道下山後交給廣義郡小南山南山寺主持,順道的事,讓他務必送到!」

  「是!」田香雙手接了書信應下,轉身離去時悄悄瞥了眼宋衍青。

  宋衍青則盯著她手上書信頗為留意,回頭又對唐素素恭敬行禮道:「弟子拜見長老!」

  唐素素樂呵呵抬了下手,示意不用多禮。

  然宋衍青面無表情,平靜道:「長老,聽說牛有道要下山給商朝宗做法師隨扈?」

  唐素素稍頷首,「是有這麼回事。」

  宋衍青臉皮略繃緊了幾分,沉聲道:「長老,您之前剛剛保證過上清宗不會給商朝宗派隨扈法師的。」他是先商淑清先回到上清宗的,事先已經跟上清宗打過了招呼,現在上清宗又要派人給商朝宗,回頭這事他沒辦法跟家裡那邊交差。

  唐素素嘆道:「實在是事出意外,商郡主拿出了上清宗當年給予寧王的報恩信物,親自上山找上了門,讓上清宗如何推脫?上清宗乃是名門正派,欠了人家的恩情,人家現在要你還,若是不還的話,以後上清宗上下還有何面目在修行界見人?會被人戳脊樑骨笑話的,衍青,這可不是可有可無的小事,實屬無奈。」

  宋衍青道:「報不報恩的,弟子對那往事並不清楚,不便妄做評斷,弟子只知京城那邊的話已經帶到了上清宗,現在上清宗的舉動出乎京城那邊的預料,弟子想請問長老,弟子該怎麼對京城那邊交代?」語氣略顯深沉還有幾分咄咄逼人的意味。

  唐素素呵呵道:「多慮了,牛有道什麼情況有幾斤幾兩你還不知道嗎?就憑他能給人當隨扈法師嗎?純粹是敷衍商朝宗罷了。」其實這邊一開始的確沒想過要派人給商朝宗,但人家找上了門拿出了信物,事關一個門派的信譽,不好直接拒絶,不得不與之周旋。讓商淑清去見牛有道,也是想讓商淑清知難而退,畢竟牛有道的年紀擺在那裡,誰知商淑清不知哪根筋搭錯了,居然同意了,倒是搞得上清宗有些騎虎難下。

  宋衍青淡然道:「弟子這些年沒在上清宗,牛有道什麼情況弟子不知道,弟子只知京城那邊的意思是,不能派人給商朝宗,一個都不許!」

  「你呀!」唐素素指了指他,微微搖頭道:「我是在為你著想,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嗎?」

  「呃…」宋衍青愣了一下,「為弟子著想?弟子看不出哪裡是在為弟子著想!」

  唐素素漫不經心地點了一句,「有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掌門唐儀壓根就看不上牛有道,這麼多年連面都沒見過幾次,至今沒和牛有道圓房,掌門至今還是清白處子之身。如同我早年跟你說的那般,掌門只是為了擔負重任,並非是真想許身給牛有道,掌門怎麼可能看上一個山野村夫,你和牛有道比起來,掌門難道還分不清哪個好嗎?可掌門是上任掌門的女兒,有些責任她必須承擔,你身為男人要理解她一個女人的苦衷。」

  「……」宋衍青徹底怔住,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兩眼漸漸放光,一顆心又活絡了起來,什麼意思唐素素已經暗示的很明白了。

  唐素素留心了一下他的反應,又繼續說道:「商朝宗什麼情況大家心知肚明,注定危機重重不得善終,何況牛有道壓根沒有自保能力,跟著商朝宗和找死有什麼區別?有些事情上清宗是不好明著做的,道理你應該懂,人在上清宗出事不太合適,若是被商朝宗給連累了,那則是另外一回事。寧王和東郭浩然的關係你也知道,商朝宗指定找東郭浩然的弟子出山,上清宗其他弟子也能理解,不會有疑。」

  宋衍青目光忽閃,不知在琢磨什麼東西,總之繃著的臉色緩了下來。

  殿內靜默了一陣,察言觀色的唐素素忽又笑道:「當然了,凡事都有意外,也許商朝宗能渡過重重危機,順帶保了牛有道平安,那只能說是他的造化,那掌門和他的夫妻關係也就還得繼續維持著。衍青吶,上清宗有上清宗的苦衷,牛有道算不上什麼法師隨扈,情況你要幫宗門跟京城那邊解釋清楚啊!」

  宋衍青臉上擠出一絲笑意,連連點頭道:「弟子也是上清宗弟子,自然是幫著師門說話的,長老放心,弟子知道該怎麼跟京城那邊解釋。」

  唐素素頷首:「那就好,那就好,我果然沒看錯人。」

  「長老若沒其他吩咐,弟子先行告退!」宋衍青拱手告辭道。

  唐素素樂呵呵揮袖道:「去吧去吧。」

  宋衍青恭恭敬敬後退幾步,旋即轉身快步離去。

  一離開這邊,他立刻回去找到了許以天和陳歸碩這兩個跟班,一個讓準備馬匹,一個讓去跟宗門告假,理由是要回趟京城。

  一切準備好了,三人快馬加鞭離開了上清宗。

  這一路上,宋衍青心中是頗為興奮的,因唐素素的話而興奮,唐儀和牛有道竟然是有名無實的關係,實在是讓人意外,看來這朵鮮花還是要等他來採的,他下定決心這次勢必要將唐儀給弄到手,唐素素應該清楚再三糊弄他的後果,敢不配合試試看!

  「師兄,走反了方向,那邊不是去京城!」

  三騎跑出上清宗範圍,剛涉淺水灘跨河跑到對岸,領騎在前的宋衍青縱馬跑了個相反的方向,追上來的陳歸碩趕緊喊了聲提醒。

  「廢話!我又不是瞎子,跟我走就是!」宋衍青回頭罵了聲。

  許以天和陳歸碩面面相覷,不知道他要幹什麼,只好加速跟上……

  盤膝閉目在蒲團上的唐素素靜默無聲,殿內燈火併未挑的太明,光線半沉浸在昏暗中。

  田香快步從殿外闖入,跪坐在了唐素素跟前低聲道:「長老,人沒有往京城方向去!」

  「蠢貨倒是想得美!」唐素素睜眼冷笑一聲……

  次日,天剛濛濛亮,一名上清宗弟子來到『桃花源』,請牛有道下山,問有沒有什麼要幫忙收拾的。

  看得出來,這名弟子的眼神明顯對這位掌門夫君帶有好奇意味,然牛有道問他什麼時,他又小心著什麼都不肯說。

  牛有道也沒什麼好收拾的,帶了兩套換洗衣服之類的打了個包裹,連同商淑清送來的那把寶劍一起背在了身上,就這樣下了山。

  沿著山崖中間劈空陡峭之地的『之』字型台階一路到了山下,過了一道石橋,只見商淑清正在那等著。

  商淑清身後還跟了四名彪形大漢,兩人一身青色勁裝,另兩人一身土灰色勁裝,手腕上戴著皮革護腕,腰上也綁著護腰皮具,皆流露出一股肅殺凶悍氣息,身旁的馬匹上掛著弓弩刀劍之類的武器。

  「法師!」商淑清拱手見禮。

  牛有道點頭笑了笑,田香牽了匹毛色神駿的棗紅馬過來,見禮後指著馬身上掛的包裹道:「師叔,這裡有宗門給你預備的金銀細軟,還有一些路上用的乾糧。」隨後又從袖裡掏出一封封好的書信遞來,「這是掌門讓您途中順帶給廣義郡小南山南山寺主持的一封信,您途中會路過那個地方,詳細地點問問便知,掌門讓您切記送到。」

  牛有道接到手翻看了下,沒見信封上有署名,順手塞進了馬匹上掛著的包裹裡,抬頭看了看上清宮方向,問道:「我不需要去辭行嗎?」

  田香笑道:「掌門說不用了,說郡主他們還要趕路。」

  「哦!那就走吧。」牛有道嘴角略帶自嘲地笑一聲。

  這麼多年了,他在這裡一向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這次也一樣,說多了都是廢話,接了繮繩,俐落地翻身上馬。

  郡主一行亦迅速上馬,率先調頭馳騁而去,牛有道尾隨在後追去。

  一行縱馬狂奔,踏踏疾馳而去。

  上清宮山崖邊的一棵蒼松下,衣袂飄飄若仙的唐儀居高臨下,蹙眉看著騎行的一幕,對牛有道的來歷越發狐疑,看牛有道俐落馳騁的樣子,難道牛有道早年經受過騎乘訓練?一個山窩裡的窮小子有這條件?

  馬蹄急驟脆響聲中,牛有道回頭看了眼『桃花源』,只見桃花依舊燦爛,不知自己此去還有沒有機會再回來……

  上清宗的地域範圍不小,快馬在山林道路間馳騁了片刻,快要出地界時,前方數騎突然在林蔭道路上緊急立馬而停,逼得後面的牛有道也趕緊停下了,探首一看,只見獨眼瘸腿的圖漢攔在了前面的路上。

  「郡主,我有話和他單獨談談。」圖漢指了指後面的牛有道,聲音粗獷。

  商淑清回頭看了眼,見牛有道沒什麼意見,遂揮手帶著四名隨從先走了。

  牛有道跳下馬來,笑道:「什麼事需要在這劫道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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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法師請來了

  圖漢一瘸一拐地走近了,伸手摸了摸馬背的包裹,低聲道:「宗門給你的乾糧不要吃,可能不乾淨!另外記得,出了這裡後,找到機會立刻離開郡主一行,自己另謀地方去,不要再回來了,走得越遠越好,在沒有自保能力之前,最好讓上清宗的人永遠找不到你。千萬記住,不要向任何人提及你和掌門的夫妻關係,否則會惹來殺身之禍,明白嗎?你是聰明人,想必不用我多說。」

  牛有道聽出了他話中的深意,笑道:「我手無縛雞之力,你讓我一個人走,我能走哪去?」

  圖漢勃然大怒,一把扯了他衣襟,那張本就猙獰的臉變得更加猙獰,連那絡腮鬍子似乎都在根根抖動,「我呸,你少來這套,藉著我酒醉從我嘴裡套了不少話去,其中就有修行上的疑惑請教,手無縛雞之力?你當我不知道你一直在偷偷修煉?我不管你究竟是什麼來歷,既然東郭師叔能收你為徒,其他的我也不想知道的太多。」

  「原來你一直在裝醉!」牛有道笑了。

  「不想死就照我的話去做。」圖漢冷哼一聲,扭頭就走。

  牛有道喊道:「若是上清宗的人盯著我不放的話,我該如何自保?」

  圖漢腳步一頓,又轉身回頭,看了看四周,低聲道:「若真出現這種情況,你想辦法去妖魔嶺找一個叫趙雄歌的人,他是你師傅的師弟,被上清宗視為恥辱,早年被逐出了上清宗,但實力非凡,你找到他後憑你身上的護身符自然能證明你的身份,他會庇護你,在他身邊,上清宗不敢動你。」

  「妖魔嶺…趙雄歌…」牛有道默念幾聲記下了,旋即又奇怪道:「上清宗要對我不利,我一點都不意外,你讓我離開郡主一行是什麼意思,難道郡主請我出山就是為了害我嗎?」

  圖漢冷笑一聲,「你真以為那郡主身份地位崇高,去了就能跟著享受榮華富貴?」

  牛有道對此早有疑惑,表面卻兩手一攤道:「難道不是嗎?寧王商建伯貴為當朝大司馬,位列三公,乃是燕國一等一的權貴,跟著他們還能少得了榮華富貴?」

  圖漢哼哼道:「做你的美夢去吧!寧王五年前就死了,和東郭師叔還有上任掌門出事的時間應該差不離,宗門內部懷疑三人之間的死是不是有什麼關聯,但又不敢宣之於眾。寧王除了這個女兒外,還有個兒子,名叫商朝宗,你應該已經知道了。你不知道的是,商建伯在世時的主張比較極端,侵犯了天下修士的利益,據說也惹得皇帝對他不滿,商朝宗雖然繼承了王爵,卻聽說犯了點事,被皇帝藉機剝奪了官職,趕出了京城,此去蒼廬縣就是被趕回了封地。這麼跟你說吧,因為商建伯的原因,其子商朝宗也受到了影響,怕是有人不想給他活路。」

  「哦!」牛有道明白了,「我跟著他會被連累,是這個意思吧?」

  「知道就好。」

  「上清宗想讓我送死是不是?」

  「你覺得我會說自己宗門壞話嗎?」圖漢鄙視一聲,扭頭就走。

  「這就完了?別走啊,我對好多事情都不清楚,咱們再聊聊。」

  「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牛有道嘆了聲,笑道:「我知道你是看我師傅的面子,總之不管怎麼說,老圖,謝謝你這麼多年對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關照。」

  圖漢下意識摸了下自己的獨眼,偏頭一口唾沫,「我呸,走了!」

  閃身往林中一躥,腳在樹幹上一蹬,幾個起落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回味了下剛才的話,牛有道回頭看看來路,翻身上馬,一溜煙馳騁而去。

  出了山林,與外面等候的商淑清等人碰了頭,一起縱馬奔向遠方……

  瀑布飛流,橫掛前川,激流成河,湍急處改道往深山,平緩處慢慢流淌向平原。

  遠處官道上,數百騎蹄聲隆隆,一路飛馳而來,抵達淺水河灘時,紛紛停下,等候在了路邊。

  為首翹首以盼者正是商朝宗和藍若亭。

  經過途中的治療和調養,雖一路奔波辛苦,但商朝宗的氣色卻是好了不少,至少穿戴有模有樣不再破破爛爛,此時看來面容堅毅俊朗,精神抖擻,頗有男兒氣概。

  兩人身後是近五百名勁裝騎士,各攜刀劍弓弩之類的武器,中間還夾雜著上百匹良駒,有的空著留待換乘,有的駝負著消耗物資。

  一行停下後,綻露肅殺氣勢的五百騎迅速散開警戒四周,數騎馳騁到地勢較高處瞭望,配合嫻熟默契。

  靜候了快半個時辰,還不見人,商朝宗不無擔憂道:「說好了天亮碰頭的,清兒不會出事吧?」

  藍若亭道:「那倒不至於,上清宗再怎麼樣,好歹頂著個名門正派的牌子,不至於公然對郡主不利。」

  商朝宗眺望上清宗方向,喟嘆一聲,「東郭先生仙逝,這上清宗怕是要和我皇室漸行漸遠。」

  藍若亭捋鬚緘默一陣,他不好說是皇室先有負上清宗,當然,也不能全怪皇室,皇室也是迫於修行界勢力的壓迫不得已而為之,沉吟道:「某種程度上來說,上清宗的確是受了先王的連累,才遭至修行界各派的打壓,以至於加劇了衰敗,才落魄到這般地步。先王在世掌握兵馬大權的時候尚難以對抗修行界的勢力護他們周全,如今先王已故,上清宗連最後的有力屏障都沒了,處境已是相當艱難,不肯派人協助王爺也能理解,倒也不能怨他們。」

  商朝宗頷首:「我還不致於心胸如此狹隘因人家不肯幫自己而怨恨,若真如此,豈非成了小人!」似乎突然想到什麼,回頭看向他,「先生,我有一事不明,你明知上清宗不會派法師給我做隨扈,為何還答應讓清兒跑這一趟?」

  藍若亭微笑道:「王爺難道真的認為小郡主是為了去求隨扈?」

  商朝宗詫異,「難道不是嗎?」

  藍若亭輕嘆一聲,捻著下巴上的鬍鬚搖頭,「有件事情王爺不知,早年的時候,郡主剛出生,臉上並無那胎記,但是長哭不止,良醫無策,恰好東郭先生來訪,於是先王請東郭先生為郡主一看是否有什麼隱疾。東郭先生為郡主檢查後,說並無隱疾,只是生來命苦,因此而哭。」

  商朝宗滿臉不解,「出生王府,金枝玉葉,錦衣玉食,父母通情達理,何來命苦一說?」

  藍若亭搖頭:「當時我也不懂,但東郭先生對氣數命理之玄學頗有涉獵,說從郡主的根骨來看,乃是天生的紅顏禍水,長大後必然芳華絶代,在這亂世以色娛人豈能不苦?先王當即懇請破解。東郭先生說郡主出生王府,就算苦,也必然是先甜後苦,欲破之則必須改命。先王問如何改之?東郭先生說,先甜後苦可改成先苦後甜。先王請他施為,於是東郭先生施法,在郡主臉上種下了醜陋胎記。奇怪的是,胎記種下後,郡主啼哭立止,竟咯咯笑了出來,先王大喜,自然也對東郭先生的話深信不疑,只是苦了郡主這些年。當時東郭先生曾有言在先,待機緣合適的時候,可讓郡主來上清宗找他,他會還郡主真容。然而只怕連東郭先生自己也沒算到他會等不到那個時候便已仙逝。」

  聽到這裡,商朝宗恍然大悟,笑道:「我明白了,先生的意思是,清兒是想持劍找上清宗的人還她真面目。」

  藍若亭頷首:「法出一門,既然東郭先生會的本事,想必上清宗也差不離吧。上清宗若不願派修士協助,祛除郡主臉上的惡斑應該不會拒絶,人家正好可收了那劍以還人情,郡主也能得償所願。」

  「噓…」前方高坡上傳來警衛的哨聲,眾人看去,那警衛朝上清宗方向打了個手勢。

  很快,有隱隱馬蹄聲傳來,商朝宗放眼看去,暗暗鬆了口氣,回來了。

  只見六騎馳騁而來,一馬當先者是那熟悉的紗笠裝束,然多出一騎來不免讓商朝宗和藍若亭面面相覷,難道猜測有誤,上清宗竟敢派人隨扈?

  六騎濺起陣陣水花,衝過淺水河灘上了坡,與這邊會面而停。

  商淑清勒住駿馬,聲音清脆道:「哥,藍先生,幸不辱命,法師請來了。」

  商朝宗面帶狐疑之色,藍若亭略蹙眉,都在審視牛有道,覺得這人未免太年輕了一點,能有什麼法力修為?讓這小年輕當法師隨扈,簡直是在開玩笑,還不知道誰保護誰。

  兩人第一直覺都認為這是上清宗在敷衍了事,隨便派了個人來湊數打發。

  牛有道也在默默觀察他們,臉上始終掛著無害微笑。

  「這是我三哥商朝宗,這是我家先生藍若亭。」商淑清先為牛有道介紹了兩人身份。

  牛有道拱手笑道:「見過王爺,見過藍先生。」

  商淑清反過來又為兩人介紹牛有道:「這位是東郭先生的關門弟子,牛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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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此人不簡單

  東郭浩然的關門弟子?商、藍二人愕然,又忍不住相視一眼。

  儘管心存疑慮,在不明真相前,兩人還是保持著涵養和禮儀拱手道:「有勞法師。」

  客套過了,放下手後,藍若亭直言不諱道:「恕藍某無禮,藍某和東郭先生也算是舊友,彼此間多少算是瞭解一點,東郭先生的親傳弟子藍某都認識,從未聽說東郭先生有一個叫牛有道的關門弟子。」

  對此,牛有道倒是一點都不意外,從唐儀當外人面喊他師弟就能理解,壓根不想讓外面人知道他這號人的存在,遂笑道:「有些事情不便解釋,總之不會有假,其中內因有合適的機會自當告知。」

  藍若亭飽含深意地瞥了眼商淑清,他很清楚商淑清是個什麼樣的女人,絶非一般沒頭腦的愚婦,不知商淑清請這麼個人來有何用意。

  多話沒說,一行隨後繼續趕路,不過牛有道感受到了對方對自己似乎並不太熱情,被騎兵夾在中間,似乎在防範他。

  其實商、藍二人已經將上清宗的心思猜準了,估計是隨便派了個人來應付了事,同時還有點擔心牛有道會不會有什麼問題,因此而防範。

  途中拉開了與牛有道的距離後,找了機會,商朝宗趁機問了商淑清一聲,「清兒,可曾請上清宗幫忙祛除臉上胎記?」

  商淑清略默一陣後,回道:「王兄,真沒那必要。東郭先生有句話說的沒錯,這亂世之中以色娛人未必是好事,更何況我們如今的情況,女兒身太體面了反而可能會給咱們惹麻煩,醜一點又有何妨!」

  這話說的藍若亭直搖頭,哪有女人不愛美的道理。

  商朝宗沉聲道:「你遲早是要嫁人的,總不能一輩子蒙著臉吧!」

  商淑清:「哥,我非草木,也嚮往兒女之情,奈何生不逢時,這亂世之中你我出身注定拔劍四顧,兒女之情太奢侈。哥,真不用在乎我臉上的胎記,一般人我還看不上。我自詡明珠蒙塵,若真能遇上不嫌棄的,才是我真正想要的有情人,我必掃塵以明珠之身待之!緣來自來,無緣則靜候,不必勉強!」迎風馳騁垂紗飄飄。

  話雖有理,商朝宗也不吭聲了,然面頰緊繃,心中悲憤,一般女子十六七八就要嫁人生兒育女,只恨自己無能連累了妹妹,牢中一待數年,將妹妹拖成了年近二十的老姑娘,如今商家的情況,就算妹妹臉上沒那惡斑般的胎記,又有誰敢娶自己妹妹?堂堂郡主之身,隨便找個?他又不願虧待委屈了自己妹妹,父親在世時再三交代過要照顧好妹妹……

  一行途中或快或慢行進,輪流換乘馬匹,給馬匹恢復體力的空檔。

  行至傍晚,在一河畔安營歇息,有人紮營,有人取水燒火,有人警戒,有人專門打理坐騎。

  河畔一座座帳篷,一堆堆篝火,煮食的香味漸漸飄起。

  搬了塊石頭坐的牛有道取了包裹,掏出裡面的乾糧後,想起了圖漢的話,琢磨了一下,隨手將乾糧全部拋進了一旁的河裡。

  坐不遠處的商朝宗一直在悄悄觀察牛有道,見狀,忍不住冷哼一句,「如此精細的乾糧扔掉豈不可惜?這兵荒馬亂的世道,不知多少人食不果腹。當然,這些修士從不缺吃喝的東西,怕是吃慣了好的…」

  一旁拿了根樹枝撥弄火堆的藍若亭卻用樹枝碰了下海朝宗的腳,笑著搖了搖頭,還喊了人去請牛有道去另一邊的熱鍋旁去吃熱的。牛有道隱約聽到了人家的不滿,但是不當回事,有人來邀,欣然前往,有什麼事能比填飽肚子重要?

  回頭,商朝宗問道:「先生覺得我說過了?」

  藍若亭笑道:「之前我還擔心此人有什麼問題,現在看來,這人怕是不受上清宗待見,才被攆來了敷衍我們,我現在倒是有點相信他的確是東郭先生的弟子。」

  商朝宗哦了聲,「何以見得?」

  藍若亭:「王爺沒發現嗎?白日裡,他也是向我們討吃的,連那粗糙乾糧都能吃下,如此精細的乾糧反而不願享受給扔了,這不是犯賤嗎?加上能被上清宗派來跟我們,估計他對那乾糧有什麼疑慮,明日裡不用再把他看那麼緊了,不妨放鬆看管給彼此一個機會瞭解一下。」

  商朝宗看向和士兵坐一起吃喝的牛有道,露出若有所思神色。

  商淑清從河邊洗漱回來,夜間紗笠也摘下了,一頭秀髮放開了,在夜風中絲絲飄逸,透著柔情似水般的風華,到了這邊後,藍若亭問道:「郡主聰慧,不是魯莽之人,難道看不出此人年紀太輕沒什麼法力修為,何以會答應讓此人隨行?」

  商淑清坐在了一旁的馬紮上,捋了捋兩肩秀髮,沉吟道:「哥和先生的心思清兒都懂,怎麼說呢?首先是覺得有總比沒有好;其次,我覺得此人不簡單,哥正是缺人的時候,哪怕是能多半個能人相助也好過沒有。」

  聞聽此言,藍若亭頓時饒有興趣道:「郡主何以覺得此人不簡單?」

  商淑清坐姿側顏優美,但那張臉在篝火火光恍惚下,真宛若鬼臉一般,略作沉思,理了理思路道:「唐儀是現今上清宗的掌門,門中弟子哪怕是高一輩的弟子見了她都恭恭敬敬,然這牛有道見了唐儀雖然也算恭敬,可其中卻給人一種說不清的感覺,只感覺是表面上的恭敬,骨子裡似乎把唐儀視若平等。最奇怪的是,我隱隱發現唐儀面對他時有點色厲內荏,看似強硬且高高在上,實則似乎有些心虛,總會有意或無意避免與牛有道的目光對視。」

  「心虛?」商朝宗奇怪一聲。

  商淑清:「哥,別忘了我也是女人,對女人細微反應上的一些內心表現能有所理解。」

  藍若亭好奇道:「唐儀是上清宗掌門,此人看著年紀輕輕,唐儀面對他怎會心虛?」

  商淑清搖頭道:「先生,這一點我也很奇怪,一開始我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幸好我戴著紗笠可認真細細觀察,反覆留心注意後,覺得不會有錯,唐儀面對他應該就是心虛。」

  商朝宗和藍若亭相視一眼,不禁齊齊回頭看向不遠處篝火旁盤坐地上一手熱湯一手乾糧又喝又啃與人笑談的牛有道,倒似頗為灑脫的一個人。

  「桃花塢裡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

  清婉吟詩的聲音又將二人拉回了頭看向商淑清,二人皆有些愕然。

  商淑清略蹙眉,帶著思索神色將記憶中的詩篇完整唸出:「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復日,花落花開年復年。但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車塵馬足顯者勢,酒盞花枝隱士緣。若將顯者比隱士,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將花酒比車馬,彼何碌碌我何閒。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她天資聰慧,有過目不忘之能,記憶力自然也是超群的,牛有道唸了一遍的詩,她也只聽了一遍,居然就被她給背了下來。

  唸完後,抬目看著二人的反應。

  商朝宗呵呵道:「這是清兒你新作的詩嗎?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呵呵,好詩,聽著都逍遙,只是未免有些懶散消極,這是清兒你所期盼的生活嗎?」

  商淑清搖了搖頭,又看向藍若亭的反應。

  藍若亭稍作沉思後,徐徐說道:「東郭先生的清修之地我曾拜訪過,門前有一株千年桃樹,無論春夏秋冬,桃花燦爛如霞永不凋零,很是神奇,也的確是讓人印象深刻。郡主突然唸作此詩,莫非是見到牛有道時的第一印象?」

  商淑清繼續搖頭:「不是我作的,此詩是牛有道作的。當時我隨唐儀登門桃花源,牛有道就懶散在桃樹下的一張躺椅上睡夢正香,獲悉這就是要指給我們的法師隨扈後,我心中其實也不快,從牛有道的年紀上就能看出是在敷衍我們,既然如此無心,強求也沒用。正準備還劍告辭,誰想牛有道卻伸著懶腰如夢囈般隨口吟出此詩,當場給我一種才華橫溢的驚艷感,而對方詩中更是把自己自詡為隱士高人,頗有懷才不遇的味道,我這才有了耐心繼續看看再說,之後察覺到了唐儀的異常,最後才下了有不如無的決心,候了此人下山同來。對了,此人一開始明顯是不想下山跟我來的,後不知唐儀跟他說了些什麼,他才同意了。他離別時,上清宗連點正當的辭別都沒給他,就隨便派了個小弟子把他給打發了,能感覺到他的無奈。」

  「哦!」藍若亭捋鬚,目光瞟向牛有道那邊,「聽郡主這麼一說,這詩中的確有一股將自己自詡為隱士高人的味道。現在想想,這人氣質倒也不凡,是有幾分灑脫從容,還能有如此詩詞才華,不像以前見過的上清宗弟子,的確是有點意思,待我找個機會試試他,看看究竟有多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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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道爺、猴子

  是夜,該休息的基本上都休息了,牛有道觀察了一下一行人馬的防禦戒備布置。五百人馬雖然是輪值休息和戒備,但看樣子,估計方圓幾里之內有什麼異常難逃這邊的察覺,他也就放心了一些。

  一座帳篷內,垂簾撥開一道縫隙,藍若亭盯著牛有道的舉動細細觀察後,微微一笑,嘀咕自語:「有點意思…」

  稍作溜躂的牛有道回了自己帳篷內,摸出了那封信,藉著外面的篝火火光,拔出寶劍以劍鋒小心剔開了密封,抽出了裡面紙張翻來覆去看了看,竟然是張白紙,連一個墨點都看不到。

  對著外面的篝火火光反覆看過後,又將紙張放在鼻子前反覆嗅了嗅,最後還伸出舌尖在紙張上亂舔了一通,砸吧著品嚐了一下滋味。他還擔心用了什麼隱藏字跡的藥物,這一舔,什麼都明白了,敢情是封假信。

  「廣義郡小南山南山寺主持…看來老圖的提醒並非無的放矢,還真想害老子,真當老子是泥捏的……」牛有道自言自語地皺起了眉頭,琢磨著真要是被上清宗盯上了鬧個陰魂不散的話,怕是麻煩,畢竟許多事情他還搞不清深淺。

  反覆思索後,心中有了謀劃,又將白紙折好,重新裝回了信封……

  次日大早,天剛濛濛亮,眾人吃過東西準備出發。

  帳篷有人搭有人收,馬匹有人喂好了送過來,什麼都不用牛有道管,一切都有人打理的好好的,明顯是一群訓練有素的傢伙。

  一行再次出發,隆隆疾馳,牛有道察覺到了與昨日的不同,已經沒人再把他夾在隊伍中間看著他。

  跑了些路後,牛有道突然快馬加鞭跑到了前面,與商朝宗三人成排在前。

  三人看著他,牛有道隨口找了個話題,「王爺,以您的身份,身邊就五百人馬嗎?」

  商朝宗道:「本王的品級,沒有官職的情況下,按祖制,只允許有五百親衛。」

  「哦!原來如此。」牛有道點了點頭,其實就是找個話茬,說完了就賴在前排不退了,跟在後面吃灰多難受。

  藍若亭忽笑問道:「恕藍某見識淺薄,敢問法師,不知五陵豪傑墓在何地?」

  「呃…」牛有道立馬意識到了和自己的桃花詩有關,不禁看向商淑清,奈何人家遮著臉,看不清反應,看也是白看,遂呵呵一聲道:「瞎謅的。」

  這解釋還真讓藍若亭無語,隨後又向牛有道打聽上清宗的情況,牛有道雖在上清宗待了幾年,可壓根就不知道什麼,皆以『一言難盡』帶過。

  其實他說的都是實話,可在藍若亭等人看來,這傢伙沒一句實話!

  半上午過去,穿過山,越過荒原,道路又順到了河道旁,看著沿途的風景,牛有道神情中漸漸流露出思索回憶神色。

  直到河道對岸的山腳下出現了三棵併排的蒼勁老樹,牛有道才確認了過來,離五年前離開的那個山村應該不遠了。

  河流走向開始向山中迂進,快到前方通往山中的一條小路時,牛有道突然回頭道:「王爺,前面路口能不能停一下?」

  說話間已經到了,商朝宗抬手,人馬陸續勒住繮繩停下。

  商朝宗問道:「法師有事?」

  牛有道揚鞭指向一旁小路,「不瞞王爺,這裡面有個山村,正是我出身的地方,我少小離開,還不曾回去過,想回去看看怎麼樣了,不會耽誤太久時間,能不能請王爺稍候。」

  商朝宗看向藍若亭,有徵求意見的意思。

  藍若亭四周看了看,笑道:「既如此,王爺,不妨一起去看看能出法師的地方是何鍾靈毓秀之地。」

  商朝宗聽出了他話裡的意思,想趁機探探牛有道的底細,點頭道:「也好!」

  牛有道心知肚明,也懶得解釋什麼,笑回一句,「窮山窩子罷了,就怕王爺嫌棄。」

  「走!」商朝宗揚鞭一指,立刻有幾名前哨縱馬跑去探路,其他人不疾不徐地隨後。

  途徑山中林密之地,不用吩咐,左右人馬有人開始弓弩上弦,或抓住了武器,高度戒備著四周。牛有道回頭看了看這些人,能感覺到這些人都不是一般的軍士,極具實戰經驗。

  「噓…噓…噓噓。」

  山中突然傳來鳥鳴聲,牛有道似乎被電觸了一下般,猛然看向鳥鳴方向,瞪大了眼睛。

  「王爺,這鳥叫的不地道。」

  護衛軍士中突然有人出聲提醒,商朝宗等人立刻勒住了馬,高度戒備四周。

  有人馬護住了商朝宗等人,也有人開始將牛有道夾在了中間,弓弩已經隱隱對向了他,虎視眈眈,貌似把牛有道當做了故意誘他們進陷阱的人還是怎的,一旦不對隨時要發難。

  「噓噓…噓噓」

  遠處又隱隱傳來鳥鳴聲。

  牛有道立刻神色激動了起來,目光探尋著四周,也撮唇「噓…噓…噓」學了三聲鳥叫。

  四周陷入了安靜,等了一會兒後,才又傳來「噓…噓」兩聲鳥叫。

  牛有道頓時兩眼放光,無視身邊隨時帶來的威脅,怒喝道:「讓開!」

  藍若亭略默,擺了擺手,示意人馬讓開了。

  牛有道直接縱馬衝了出去,跑出不遠,又停下了,「噓……」再次撮唇發出一聲悠長鳥鳴聲。

  接著原地勒馬轉圈,不斷觀察著四周。

  沒多久,山林中嘩啦閃現一個人影,一個魁梧青年衝到半山腰,停在一棵大樹下,瞪大著眼睛盯著牛有道打量,絲毫不顧瞄準他的弓弩。

  牛有道亦驚疑不定地打量著對方,兩人就這樣彼此互相打量個沒完沒了,後面的商朝宗等人看著奇怪。

  魁梧青年明顯很激動,嘴唇嚅囁哆嗦了許久,最終顫音道:「道…道爺,是你嗎?」

  這一聲久違的『道爺』二字,真正是讓牛有道熱血沸騰!

  牛有道用力握拳收了下肘,猛然指著他,興奮異常地斷然道:「猴子!」

  『猴子』二字也讓那魁梧青年情緒徹底失控了,不顧荊棘衝了下來,跳落在了山道上。

  牛有道翻身跳下馬,兩人張開雙臂緊緊擁抱在了一起,互相用力拍打著對方的後背,那簡直比一對熱戀中的戀人還深情。

  藍若亭等人看的差點起一身雞皮疙瘩,不過算是看明白了,這個牛有道從見面就能看出是個從容淡定的人,頗為灑脫,如今居然如此失態,可見是遇上了交情非同一般的故人。

  但幾人身邊的護衛人馬卻沒敢放鬆警惕,高度戒備著周圍,到現在若還不明白那所謂的鳥叫是有人在發信號才怪了。而且有一點非常能肯定,牛有道對這種鳥叫信號也非常熟悉。

  外人是難以理解相擁二人在這個世界的寂寞的,那是一種心靈深處的寂寞,外人也無法理解二人的交情。

  待到雙雙情緒穩定下來後,兩人推開彼此打量對方,眼神中飽含太多太多的感情。

  看到猴子雄壯的塊頭,還有那個頭居然比自己還高半個腦袋,想想猴子以前那因瘦小身板才得來的『猴子』外號,牛有道突然笑得前俯後仰。

  猴子剛才的失控情形已經不見蹤影,似乎又恢復了從前那面無表情的冷漠樣子,很酷!

  有些骨子裡的來自靈魂的東西是改變不了的。

  「道爺,你笑什麼?」猴子問了聲。

  牛有道搖頭呵呵道:「你不覺得你現在的身材有問題嗎?」

  猴子愣了一下,意會到了什麼,嘴角略微翹了一下,代表自己也覺得好笑。

  摁奈下笑意,牛有道奇怪道:「你怎麼來了?我好像見你逃進了甬道。」

  猴子淡定道:「不進甬道也許還有活命的機會。」

  牛有道愕然:「這話怎麼說?」

  猴子:「整個甬道整體坍塌,我躲都沒地方躲。」

  「……」牛有道無語,還以為對方跑的快,沒想到下場更慘,嘆了聲,朝山路盡頭方向努了努嘴,問:「你也是從那小廟村冒出來的?」

  猴子點了點頭,問:「你是牛有道?」

  牛有道樂了,「你怎麼知道?」

  猴子:「醒來後,發現自己中了箭,才知村子不久前遭受過匪兵的洗劫。養傷的時候,聽說村裡有個叫牛有道的變得有點奇奇怪怪,跟傻子一樣找村裡人問東問西,說跟我一樣好像什麼都不記得了,什麼時候離開了村子村裡人都不知道。我當時就反應了過來,應該是道爺你,奈何我當時的身體傷得很重,不宜去找你,也不知道該去哪找你。」

  商朝宗等人看著這邊,距離稍遠,聽不到二人在說什麼。

  牛有道沉默著點了點頭,抬手拍了拍他肩膀,「我一直以為你當時脫身了,沒想到你也來了,否則我不會一個人離開小廟村。」

  猴子就一個字,「懂!」

  有這一個字就夠了,牛有道也不多解釋了,負手眺望四周山林,頗為感慨地嘆了口氣,又有點慶幸道:「幸好我這次順道經過這裡,想著過來看看那些村民,還點人情,否則怕是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與你再見。對了,憑你的本事,這山村怎麼能留得住你,你就沒想過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把誰家姑娘肚子禍害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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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這人有點不地道

  猴子自動過濾了姑娘大肚子的事:「想過。但當時的確傷得重,養了小半年才把傷養好,多虧村裡人照顧吧。後來地裡糧食熟的時候,又親眼目睹了匪兵搶掠,的確有點不像話,這裡的兵跟匪沒什麼區別,每次糧食熟的時候基本上都會來搶上一次。」

  牛有道能理解他的心情,知道猴子以前是特殊兵種出身,有某種情結在身。而自己若非無意中幫了猴子那孤寡老娘養老看病送終,憑猴子的本事怕是也不會投奔自己這種人,畢竟自己是另一條道上的人,猴子跟自己純粹是為了還不孝兒欠老娘的東西,之後漸漸結下了手足之情。

  「後來我想,去外面也不見得能找到你,估摸著你遲早要回這村裡看看,就像你說的要回來還人情,決定在這裡等你。而我也要還村裡的人情,為了避免他們屢次被搶,留下將村裡人組織訓練了一下。還有就是這身體底子不太好,我也趁這些年把這身體鍛鍊了一下,不然這世道這麼亂,跑出去沒點自保能力遇事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牛有道點頭,兩人都懂對方,看來兩人再見也是必然的事情。

  「你呢?」猴子朝商朝宗等人送了送下巴,「什麼情況?明明跟你一起來的,看起來對你似乎不太友善。」

  「呵!」牛有道回頭一看,才想到把那些人給晾下了,拍了猴子後背,「來,給你介紹一下。」

  帶了猴子過去,牛有道把商朝宗等人給介紹了一下,又介紹猴子,「這是我好兄弟,叫…」撓了下腦袋,回頭問猴子:「你叫什麼來著?」剛才忘了問他現在叫什麼。

  藍若亭等人的下巴差點掉下來,你好兄弟你不知道叫什麼名字?你們交情明顯非同一般,有這樣睜眼說瞎話的嗎?上清宗派來的這人有點不地道啊!

  猴子目光淡定掃視諸人,「袁罡!」

  「哦!對,袁罡,離開村裡太久了,你名字都忘了。」牛有道回頭朝眾人尷尬笑道:「我這人記性不太好。」

  這話大家信不信另說,不過都在仔細打量袁罡,目光下意識都注意到了袁罡綁在小臂和大腿上的匕首上,穿著看起來像山窩裡的村民,但那氣質明顯不像,目光中不把他們當回事的味道很明顯。

  一般的山野村民看到他們這陣容不嚇得戰戰兢兢才怪了,哪能這樣淡定?王爺!難道不知道王爺是什麼嗎?商朝宗等人相視一眼,不由心中狐疑,難道這村裡出來的人都這德性?

  念及此,他們有些好奇起來,還真想看看這究竟是個什麼樣的村子。

  「讓你們的人別亂動,否則別怪我不客氣!」袁罡盯著商朝宗冷冷警告一聲。

  商朝宗身邊的護衛頓時臉有怒意要發作,商朝宗卻伸手攔了一下。

  袁罡給了那護衛一個蔑視的眼神,轉過身,兩指摳進嘴裡,「噓」吹了個嘹喨的口哨。

  邊上山林裡立刻有動靜,陸續跑出了五六個小夥子,面帶警惕神色靠近了這裡,明顯有些畏懼官兵。

  藍若亭等人又相視一眼,覺得這反應才像村民的樣子嘛。

  「罡子哥,這是?」為首一個小夥子試著問了聲。

  袁罡一指牛有道:「大棒,回去跟村裡說一聲,就說牛有道回來了,我不回去了,要跟他走了,你們以後照我說的看家,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沒徵求牛有道的意見,他就直接幫牛有道做了主,不回村!

  牛有道微微點頭對幾人露出笑意,他明白袁罡的意思,不想外人跑進村裡探村裡的底,至於跟自己走,那是應該的。

  「牛有道?」大棒愣了一下,盯著牛有道上下打量,突面露驚喜道:「呀!道哥兒,真的是你啊!你變富貴了,罡子哥不提,我都認不出你了。道哥兒,我是大棒啊,以前常跟你屁股後面玩的大棒啊!」

  「還有我,我猛子啊!」

  「道哥,我小狗子…」

  「我大碗吶,道哥,你這些年跑哪去了?當時你不見了,村裡到處找你呢!後來還有人來村裡打聽你,還有人在城裡見過你……」

  幾個小夥子圍了過來,爭先恐後嚷嚷,高興的不行的樣子。

  有人來村裡打聽?村裡還有人在城裡見過我?牛有道愣了一下,隨後大概猜到了點什麼,哈哈大笑一聲,伸手將湊來的小年輕都指了遍,「大棒、猛子、小狗子……」反正把他們自我介紹的名都點了遍,「都記得,大碗當初跟我去河裡摸魚差點被淹死…」反正他一個都不認識,就照山村小子估摸著可能都會幹的事亂說了遍。

  袁罡嘴角抽了一下,發現道爺還是那個道爺!

  大碗樂呵呵點頭道:「是啊是啊!」心裡卻在納悶想,魚好像摸過,有差點被淹死嗎?

  「道哥兒,回來了不去村裡看看嗎?剛子哥說你們要走,要去哪啊?」大棒好奇問道,絲毫沒意識到袁罡所謂的要走是什麼意思,在他們的印象裡,這村裡人也走不了多遠。

  袁罡:「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別問那麼多。」

  看的出來袁罡在一群小年輕裡還是挺有威信的,他這麼一說,大家也就不問了。

  大棒撓頭道:「罡子哥,帶我們一起出去看看唄。」

  「外面亂著,待村裡好好活著比什麼都強,其他的以後看情況再說。」袁罡扔了句話,回頭問牛有道:「有錢嗎?」

  牛有道朝自己馬匹抬了抬下巴,「包裡,正要給村裡送去。」

  袁罡走去伸手到包裹裡一攪,扯了只錢袋子出來,手裡抖摟了一下,嘩啦作響。走回打開錢袋子一看,金錢、銀錢、銅錢一堆,金銀都是鑄造好的銅錢模樣,金錢居多,金燦燦晃眼。

  「哇!」幾個小子從未見過這麼多錢,一起圍了過來,都想伸手摸一下,頗有見錢眼開的味道。

  袁罡錢袋口繩子一拉,紮緊了,扔給了大棒,提醒道:「這錢交給村裡幾個老人集體保管,跟他們說,錢雖然多,但不要拿出去亂買東西,外面兵荒馬亂的,露財容易給村裡招禍,實在急用或必須要買的東西才能拿出來用,記住沒有?」

  聞言,藍若亭三人又相視一眼,看向袁罡的眼神越發感興趣了。

  牛有道也點頭道:「嗯,亂花的話,回頭別怪我讓村裡還錢,我的錢也是辛苦掙來的,是解難的,不是給人亂花的。」

  幾個小夥子連連點頭,大棒拍著胸脯道:「道哥兒放心,我們知道掙錢不易,你肯拿出這麼多錢給村裡那是好心,哪能亂花,回去定會說清楚的。」

  牛有道呵呵道:「那就好。」

  袁罡揮手道:「好了,都回去吧。」

  他的話還是挺管用的,幾個小夥子依言而去,一步三回頭地擺手,「剛子哥、道哥兒,我們先回去了,你們早去早回啊!」

  牛有道微笑擺手,袁罡筆直站那不動目送。

  等到人不見了,袁罡轉身對牛有道說:「走吧!」

  坐在馬背的藍若亭笑道:「袁兄弟,會騎馬嗎?」

  牛有道扭頭樂呵道:「別說騎馬,他飛機、坦克都能開。」

  「飛機?坦克?」

  藍若亭、商朝宗、商淑清異口同聲,一起傻眼,超級茫然的樣子,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以為自己聽錯了,看其他人也懵的樣子才知沒聽錯。

  「飛機、坦克是何物?」商淑清問了聲。

  袁罡神情冷酷,沒任何反應。

  牛有道也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呵呵笑道:「鄉下東西,你們也看不上,不說也罷。」

  「倒是我們孤陋寡聞了。」商淑清可惜一聲,見人家不願多提,也就沒再多問。

  藍若亭倒是朝山路盡頭送了送下巴,「法師既然回到了家鄉,不回去看看?」

  不願跟他們搭話的袁罡冷冰冰一句:「每次官兵來,都要進村洗劫一次,鄉下人見不得這大場面。」

  幾人都聽出了他話中的意思,藍若亭和商朝宗面色有些凝重,倒不是因為這話生氣,而是因為能充分理解這句話,不說以前,僅這次一路走來,就見過不少袁罡說的這種慘況。

  但商朝宗身邊的護衛卻怒了,揚鞭指著袁罡喝斥道:「大膽!王爺豈是…」

  袁罡冷眼一斜,商朝宗嗯了聲,示意那人閉嘴。

  見鬧得有些尷尬,牛有道忙樂呵呵圓場道:「主要是不願因為一點私事耽誤王爺的行程,不去也罷,不去也罷。」

  商朝宗回頭道:「給袁兄弟一匹馬!」看得出來,第一印象上,他對袁罡比對牛有道更有好感。原因很簡單,他只一眼就從袁罡身上看到了屬於英揚衛、武烈衛的氣質,看著都親近,而這個牛有道嘴裡沒一句實話,不像什麼好人。

  後面很快有人解來一匹坐騎,袁罡接了繮繩翻身上馬,動作乾淨俐落。

  藍若亭等人明顯留意了一下,看出了袁罡不像一般山野村民,對駕馭馬匹是有相當經驗的。

  商朝宗打了個手勢,一群人中止了繼續向前,後隊改前隊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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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你好

  牛有道和袁罡剛見面,有許多話說,溜躂在了隊伍的最後面。

  前面,商朝宗無意中聽到商淑清還在嘀咕「飛機坦克」的字眼,回頭看了眼遠遠跟在後面的二人,不由笑道:「人家不願說,清兒還在惦記?那之前為何不打破砂鍋問到底?」

  看不清商淑清紗笠下的神情反應,「人家是不願說,可我感覺那牛有道也不是隨口胡言亂語之人,這隨便溜出的話,給我一種奇怪的感覺,那種無心之言似乎並非是失言,更像是有些東西不屑瞞我們,而那袁罡看我們的眼神亦有不屑。」

  商朝宗狐疑道:「清兒,你這話自相矛盾,我怎麼聽的有些糊塗?」

  商淑清:「我也說不清楚,感覺好像是心態上對我們的不屑,隨口說就說了反正你們也不懂的感覺,在某種程度上,面對我們似乎有種高高在上的心理優勢。」

  商朝宗呵了聲:「可能覺得自己是法師,我們在他們眼裡只是凡夫俗子吧。」

  「也許吧!」商淑清沉吟了一聲,回頭又問:「藍先生,你覺得他之前答應我們一起去村裡,忽又拒絶是什麼意思?」

  藍若亭:「可能是對村民的一種保護吧,這個袁罡也許真的不想讓我們和村民接觸。」

  商朝宗:「地方都知道了,回頭若想接觸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藍若亭:「王爺剛才難道沒看到嗎?若山裡真存在什麼村子,這村子明顯不簡單,從那口哨上就能聽出,這個村裡有嚴密的自我保護措施,只怕外人一靠近,村裡人就有所防備,也許真如他們說的,被官兵給洗劫怕了吧。」

  一行出了小道,繼續在官道上馳騁。

  牛有道則和袁罡併騎在後,說著這些年的各自情況。再見高興,跟在隊伍後面吃灰也無所謂了。

  對於袁罡,牛有道沒什麼好隱瞞的,從破廟中醒來遇見東郭浩然一直到這次出山的經過原本告知,連從銅鏡中發現『乾坤訣』的事都沒有隱瞞。

  袁罡沒想到牛有道竟然被軟禁了五年,「道爺,照你這樣說,那上清宗想害你?」

  牛有道嘆了聲,「十有八九吧,從種種跡象還有那圖漢的提醒來看,應該是想讓我早點歸西,也不知哪招惹了他們,我對他們也無害,幹嘛跟我過不去?這事我至今摸不清頭緒。」

  袁罡:「在上清宗的時候,他們很好下手,為何要拖到現在?」

  牛有道:「這事我也費解。」

  袁罡:「道爺準備怎麼解決這事?」

  牛有道:「貌似跟著前面那幫人也不安全,等過了南山寺吧,等到上清宗以為我死了,斷了被糾纏的隱患後,咱們立刻甩開他們走人,此後天大地大,憑你我兄弟的本事,到處去走走看看。」

  兩人把這事給商量了一下後,為了讓袁罡的思維範疇超脫那個山村,對這世界有更多瞭解以便更能自保,開始把自己掌握的有關修行界的事情講訴給袁罡聽,可惜上清宗著述的有關修行界事蹟的書不讓帶出來,不然倒是可以省去這番口舌,袁罡跟著在『考古界』廝混了那麼多年,閲讀小篆也不是問題。

  一路聽,一路思考的袁罡突然冒出一句話來:「修行界的人介入俗世甚至摻和進了各國的爭霸中,我實在難以理解。」

  牛有道呵呵道:「有什麼不好理解的,無知才會覺得難以理解,無知的事物並不代表不存在,《封神演義》看過吧?裡面的商周之戰,多少修士介入其中,什麼姜子牙、哪吒、楊戩之類的,就跟咱們現在所處的這個世界情況差不多,你就當咱們進入了《封神演義》書裡面的世界,腦筋自然能轉過彎來。」

  袁罡有些無語,皺眉道:「道爺,照你說的,難不成這世上真有飛來飛去的神仙?」

  捉著繮繩馳騁的牛有道又是一笑,「所謂的神仙要看你怎麼去理解,若僅僅是指飛來飛去的能力,應該是有的,只是目前這世上修為到了那個地步的人似乎不多。真要有那修為,已經站在了食物鏈的頂端,下面應該有一堆人輸送利益,一般的事情估計已經不太容易讓他們露面。」

  「真能飛來飛去?」袁罡搖頭,儘管是他信任的人說的,但仍有些不相通道:「這不科學!」

  牛有道攤手:「很科學呀!只是你沒接觸到其中的核心要義理解不了而已。」

  袁罡詫異,「科學?科學在哪?」

  牛有道略微思索了一下,想了想該怎麼對他解釋,理順思路後,說道:「咱們來到這邊之前,我也如同你一樣,也不信什麼神仙,然而在上清宗修煉了五年後,兩相對比,我大概明白了其中的奧義在哪。你看!」

  他示意袁罡看來,手掌一翻,運功推出,立見前面馬匹馳騁而來的灰塵有一團在他掌心如氣旋般旋轉著不散,信手揮散後,又問道:「你覺得我剛才在做什麼?」

  袁罡:「這是道爺你修煉的氣功所產生的內力作用。」類似這種狀況他以前在牛有道身上見識過。

  牛有道頷首:「是氣功沒錯,但是運功後,這力從何來,你能解釋嗎?」

  袁罡沉默,這個他還真沒深刻去想過,只知道是氣功,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牛有道:「早年練氣,當身心感官打開的時候,能感覺到身體從冥冥中吸收了一種什麼東西到體內,按道家的說法,稱之為天地靈氣,我也一直是這樣玄而又玄迷迷糊糊理解的。到了這邊有過對比之後,我想我大概明白了這所謂的天地靈氣究竟是什麼東西。」

  任袁罡淡定,還是忍不住好奇問道:「是什麼?」

  牛有道:「用科學一點的詞來解釋,你應該就知道了,暗物質,聽說過暗物質沒有?」

  袁罡眼中閃過吃驚,「你是說那種比電子和光子還小,無法直接觀測到、科學家想盡辦法捕捉的物質?」

  牛有道點頭:「沒錯,我對比後仔細琢磨了一下,所謂的靈氣應該就是暗物質。以前所謂的迷信中有一個東西,鬼魂你應該不陌生,似乎存在,又似乎不存在,但是在上清宗我從一些典籍中確認了這邊真的有鬼魂的存在。我想所謂的鬼魂其實就是由肉眼看不到的暗物質所形成,人死後,思想和思維得以保留藉由暗物質為媒介而存在,便形成了所謂的鬼魂。這道理其實和你我如今佔有的肉身是一樣的,我們和鬼魂的差別應該就在於運作思想的媒介有所不同而已。宇宙浩瀚,多樣性共存,人類不理解的事情太多了,並不代表不存在,都有個接觸瞭解的過程。」

  「……」袁罡有些無語地看著他。

  「不用這樣看著我,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所謂的內力和法力高低其實就是駕馭暗物質釋放暗能量威力大小的一個結果而已。」牛有道微微一笑,揮袖擋了一下飄來的大團煙塵,繼續道:「我在這邊修煉後才發現,這個世界的靈氣,也就是你能理解的暗物質遠比我們以前所在的地方充沛,我反覆測試過,在這邊修煉的速度遠超那邊。從一些典籍上看,以前這邊也沒這麼多靈氣,自然也就沒這麼多修士,後來武國的開國帝王商頌,據說把天給捅了窟窿,於是不斷有靈氣漏入這個世界,具體怎麼回事我也不清楚。對了,你的硬氣功還在練吧?」

  袁罡頷首,「傷好後就一直在練,防身的本事總要有點。」

  牛有道一臉玩味道:「真正的硬氣功煉體其實也配合了一種吐納之術,同樣要吸收靈氣,也就是你能理解的暗物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如今修煉硬氣功的進度肯定也遠超以前。」

  袁罡沉默不語了,沒錯,的確被道爺給猜準了,他之前一直想不通怎麼回事,現在被道爺深入淺出的這麼一講,似乎有點能理解了。

  牛有道樂呵呵:「我修煉的乾坤訣還不錯,回頭我幫你檢查一下身體,看看你如今的體質適不適合修煉,若適合的話你也練上。」

  袁罡搖頭:「我對那打坐靜耗的事情沒興趣,有那時間寧願幹點有意義的事情。」

  牛有道:「你別傻了,這世道和以前的地方不一樣,自保的實力強一點不好嗎?延年益壽延緩衰老活久點也好。」

  袁罡還是搖頭:「將大量時間耗在打坐中,活得再久又有什麼意義?生命在於運動!」

  「猴子,我說你…」

  「道爺,別勸了,我不像你一貫痴迷這個,我對那玄而又玄的東西真沒興趣,我對生活的態度你應該懂的。」

  「得,我懶得說了。」牛有德嘆了聲,復又指著他提點道:「不過你那硬氣功不要放下,我估計你練的硬氣功不一般。以前那地方從一些道教傳說中可以窺見一些端倪,曾經的靈氣量應該也還行的,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靈氣極為稀薄。歲月悠悠,但凡感受和吸收能力差點的功法練不出效果肯定都被淘汰了,到了你我時期還有修煉效果的功法應該都不簡單,在這裡說不定能練出截然不同的效果,這點我不說你也應該感受到了。」

  袁罡嗯了聲,靜默一陣後問道:「道爺,你對以後有什麼打算?」

  牛有道環顧四周天地間,爽朗笑道:「既來之則安之,送這世界兩個字!」

  「兩個字?」袁罡不理解,困惑道:「哪兩個字?」

  「你好!」

  牛有道挑眉扔下話,揚鞭一抽,快馬而去。

  「你好?」袁罡愣了一下,看了看四周,隨後也快馬加鞭追去,一前一後追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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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圓方主持

  廣義郡,小南山。

  山青青,林木幽深,傍晚時分,三騎衝入打破山中寧靜,不時驚起山道旁的飛禽走獸。

  路旁林蔭間,一座小亭,為亭內一座立碑遮風擋雨,碑上刻有歲月侵蝕過的『南山寺』字樣。

  宋衍青、許以天、陳歸碩勒馬而停,瞅了瞅碑文確認沒來錯地方,抬頭看向眼前迤邐而繞上山的石階,隱見山上林密中有一角飛檐,應該就是寺廟所在。

  宋衍青偏頭示意了一下,許以天腳跟一敲馬腹,縱馬衝上了石階,宋衍青隨後,陳歸碩最後跟上。

  山頂古色古香寺院一座,環境清幽,門前掃地小僧看著跳下馬的三人,上前給禮道:「三位施主,天色已晚,不知…」

  宋衍青冷眼一睨,目中無人,一把撥開他,大步闖入院門,許以天、陳歸碩也直接牽了馬從正門進入寺院。僧人趕緊扔了掃把往回跑,通報。

  很快,十幾名青壯僧人衝了出來,提著棍子成一排,在大院內攔住三人,僧袍一個個洗得發白,有點寒酸。

  宋衍青從腰間錢袋抓了把錢,扔了出去,稀哩嘩啦的錢幣落在僧人們的腳下。

  黃燦燦,全部是金幣,這可不是一點點小錢,一群僧人面面相覷。

  「香火錢!廂房給我們準備好,馬要餵上等的草料。」宋衍青淡淡一聲。

  「幾位施主原來是香客!」正殿屋簷下的管事僧人哎呀一聲,快步走了過來,揮手招呼一群棍僧放下了武器,親自招呼宋衍青,「這年頭兵荒馬亂,山中土匪不少,見幾位施主牽馬硬闖,還以為是歹人,誤會,誤會,裡面請,裡面請。」伸手相邀去客廳。

  三匹馬自有人牽去照料,那些棍僧開始撿地上的金幣。

  「你是本院主持?」負手行走在屋簷迴廊下的宋衍青問了聲。

  「不是不是,貧僧如晦,是東院首座。」如晦客客氣氣地自報身份,看那樣子似乎把宋衍青當做了金主來巴結。

  宋衍青斜他一眼,「讓你們主持來見我。」

  如晦搖頭道:「不巧的很,主持外出訪友,明天才會回來!」

  是夜,宋衍青三人就在客房住下了。

  寺廟伙房那邊炊煙熄滅不久,有兩名小僧送來齋飯。

  齋飯擺放好,兩名小僧退下,許以天走到桌前看了看,就一鍋青菜泡飯,有夠簡單。

  許以天摸出一隻小瓷瓶,抖了點白色粉末進泡飯裡,拿著湯勺攪了攪,臉色很快一變,只見泡飯顏色有點發黑,回頭輕輕喚了聲:「師兄!」

  宋衍青和陳歸碩走近一看,臉色也跟著變了,這齋飯有毒,幸好檢查了一下,否則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事,誰能想到這看起來挺正規的寺院居然能幹出這種事來。

  「一群賊禿!」陳歸碩咬牙切齒一聲,扭身就要找一群和尚算賬。

  宋衍青卻出手拉住了他的胳膊,招了兩人近前,碰頭一陣嘀咕。

  回頭,許以天端了那鍋齋飯找了個角落處理了,將桌上東西稍作修飾後,三人互相點頭示意一番,陸續倒在了地上一動不動。

  半個時辰不過,角落的一扇窗扒拉開了一道縫隙,一隻眼睛朝屋裡瞄了下又消失了。

  不一會兒,外面一陣腳步聲傳來,推門進來兩個棍僧,後面跟入一個身穿袈裟的老和尚,個頭不高,清瘦,略顯佝僂,膚色黝黑,一掛白鬚,兩眼炯炯有神,正是南山寺主持圓方。

  外面跟著湧入數名棍僧,之前那個東院首座如晦跟在老和尚左邊,右邊則是西院首座如明。

  有弟子端著空鍋朝這邊亮了下,道:「都吃光了。」

  看看腳下躺著的人,西院首座如明合什嘆了聲,「罪過罪過,主持,我們又造了殺孽!」

  主持方圓嘆了聲,「世道這麼亂,民不聊生,百姓自己都顧不上,誰還來捐香油錢?南山寺又遠離城郭處在深山之中,不想點辦法哪來的香油錢,大家若是連肚子都吃不飽,若是人走沒了都散夥了,還談什麼振興南山寺?再給我幾年時間,攢夠了錢我一定在城裡修一座大寺廟完成主持的遺願,到時候天天有香火錢進賬,咱們也不用再幹這事了。」

  「唉!」幾聲嘆息在僧眾中響起。

  如晦揮手示意了一下,幾名棍僧上前搜地上三人的身。

  誰知異變突生,一名棍僧「啊」一聲慘叫,被許以天一腳踹飛了出去,一連撞翻數人。

  宋衍青亦霍然起身,一把掐住了一名棍僧的脖子,冷笑道:「好一群謀財害命的賊和尚!」話落,手一擰,落入手中的棍僧咽喉咔嚓一聲,被他直接擰斷了,回手虛空一抓,放在後面的寶劍出鞘,吸了過來,攝入手中。

  三道劍光驟起,一群棍僧揮舞木棍抵擋,哪擋的住,頃刻間被殺了個血肉橫飛,慘叫聲連連,餘者嚇得倉皇退出,只剩主持圓方揮舞禪杖叮叮噹噹抵擋,掩護僧眾撤離,身上隱隱有妖氣浮現。

  「原來是個妖精!」宋衍青一聲冷笑,一劍狠劈下去,圓方禪杖一擋,震得宋衍青胳膊發麻。

  圓方明顯不是宋衍青等人的對手,隨便哪一個幾乎都能打得他沒有還手之力,除了蠻力驚人外,修為的確不怎麼樣。

  可令三人稀奇的是,圓方已經連挨數劍,身上衣服已被劃得破爛,卻是劍鋒難傷其身,似乎穿了什麼護身寶甲,不然早就要了圓方的小命,從衣服破縫來看有毛茸茸的東西綻露,劍鋒劃過居然能發出金屬摩擦聲。

  不過三人很快發現了圓方的破綻,劍鋒砍劈沒用,只有用刺的才能刺穿圓方皮肉。饒是圓方皮糙肉厚屢屢避開要害,連挨幾劍之下也有些吃不消了,躲閃中鮮血一路滴答。

  幾人殺到院子裡,宋衍青略抬手示意了一下,許以天和陳歸碩罷手,停止了攻擊,三人成犄角將狼狽不堪一臉驚恐的圓方圍在了中間。

  寺院的僧侶似乎全部現身了,除了剛剛死在宋衍青三人手上的十餘人外,現場還有二十來名僧侶,手上拿著傢伙皆面有驚恐之色,見識了宋衍青等人的厲害不敢靠近,又不願扔下圓方逃跑的樣子。

  鮮血滴答的圓方喘著粗氣,橫了禪杖在手慢慢轉圈警惕三人。

  「想死還是想活?」宋衍青淡淡問了聲。

  圓方咬牙道:「我說想活你就能放過我?」

  宋衍青道:「當然沒那好事,想活就為我效命,只要乖乖聽話,你進城修建寺廟的願望我幫你實現,還能讓朝廷給你個正式身份,不然你這妖精跑到哪都有性命之憂,那些斬妖除魔的修士可不會輕易放過你!」翻手亮出了一塊令牌。

  令牌上的『刑』字讓圓方瞳孔一縮……

  片刻之後,兔死狐悲的僧侶們開始清理自己人的屍體,宋衍青等人去了另一套乾淨的客房。

  客房內,當著宋衍青等人的面,包紮好了傷口的圓方讓弟子退下,只是那一身的金毛讓宋衍青等人看了個明白,感情是個不成氣候的妖精,還不能完全化人。

  看著圓方重新套上衣服,宋衍青奇怪道:「據我所知,這南山寺好像有些年頭,一群僧侶怎會讓你一個妖精當主持?」其他僧侶他一交手就確認了,那都是真正的人,主持卻是個妖精,怎能不奇怪。

  避免拉開傷口慢慢穿衣的圓方苦笑道:「其實我不是圓方主持……」

  待他把真相娓娓道來後,宋衍青等人才明白,原來真正的圓方主持在兩年前就已經圓寂,而他則是兩百年前南山寺僧侶們從山中撿來收養的一頭熊,也許是常聞佛法的緣故,漸漸通了靈性,自己悟出了一套吸收天地靈氣的法門,慢慢有了修為,此後便在山中修煉。等他有了一定的修為開始化形時,化形的參照對象便是圓方主持,於是變成了圓方的模樣,只是修為不夠,化形還不完全,還有待進步。

  也如同他說的那般,世道太亂,南山寺維持起來很艱難,圓方主持還在世的時候便是他不斷從外面弄來財物供給,才讓南山寺勉強支撐著沒倒。圓方主持圓寂時也不希望南山寺垮掉,將南山寺託付給了他,只是這傢伙為了完成圓方主持的遺願,開始帶領一群僧侶幹起了見不得人的勾當,不但是在寺廟裡謀財害命,還帶著南山寺僧眾去路邊打埋伏劫道。然而,有些僧侶以前默默受他弄來的財物養活還行,真要親自幹這勾當有點受不了,佛門弟子打劫算怎麼回事?走了,上百號人只剩下了一半不到,結果這次謀財害命落在了宋衍青的手中。

  「我其實也幹了不少好事,這附近山林落草為寇的幾群土匪,都是我悄悄帶著南山寺弟子給肅清的,來一批我們就掃一批。那群土匪太可惡了,見到人就搶,見到女人就劫回山寨,我們不一樣,我們只劫有錢人,對窮人絶對秋毫無犯,碰上收穫頗豐的時候,我們偶爾還去附近的村莊佈施一些糧食。不信你們可以去打聽一下,自從我當上主持以後,附近的村莊再也不用擔心土匪了,夜不閉戶都行,儘管他們不知是南山寺幫他們解決了麻煩,但只會說南山寺好,不會說一個壞字,南山寺的口碑在附近一帶絶對沒問題!」圓方分外強調這點,意圖證明自己其實是個好人。

  宋衍青三人聽完後目瞪口呆,對這位主持驚為天人,這哪是寺廟主持?這分明是帶頭大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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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有夜宵吃嗎?

  一番交流後,圓方告退,宋衍青派了許以天去陪著,實際上就是看管著,別讓圓方跑了。對宋衍青來說,圓方接不接受招安的事情另說,起碼不能讓圓方壞了自己的好事,暫時要將這南山寺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圓方走後,宋衍青有些忍俊不禁地笑罵一聲:「這熊妖有點意思。」

  陳歸碩湊到他跟前,眨了眨眼,道:「熊,金毛,毛髮刀槍不入!師兄,你有沒有點印象?」

  宋衍青目光微凝,略頷首道:「他一脫衣服露出那一身金毛,我就看出來了,異獸錄上的金王熊,以其毛髮編織的衣甲具有很強的防禦力,很罕見的東西,居然被我們在這裡遇見了。看他那樣子,估計和修行界的人沒什麼接觸,否則如此低弱的修為焉敢輕易暴露自己?不急,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就看他識不識相,先把眼前要做的事辦好。」

  陳歸碩「嗯」了聲,發現這熊妖也算是命大,若非還未徹底化形成功有一身的金毛抵擋,怕是動手之初就被他們給宰了。

  隨後,陳歸碩又陪了宋衍青在南山寺到處走動查看,觀察環境以備。

  他們三個離開上清宗後,幾乎是一路馬不停蹄的趕路,就是為了早來布置,這一路得益於宋衍青的背景,沿途能找驛站換乘馬匹,不然三人的坐騎經不住這樣趕路……

  明月照大江,江畔一座座帳篷,江波滾滾映月。

  江畔岸岩上一座涼亭,顯得有些破敗,商朝宗負手憑欄眺望江上月色。

  藍若亭從不遠處走來,慢步走入亭內,問道:「王爺對江愁眠,有心事?」

  商朝宗輕嘆一聲,「我雖自信滿滿鼓舞士氣,但我們的情況自己清楚,身邊沒有法力高強的法師保護,也不知能不能平安抵達封地。過了廣義郡,離蒼梧縣就不遠了,越到最後我越是擔心。」

  藍若亭安慰道:「王爺放心,在沒得到那十萬鴉將之前,我們這一路不會有什麼太大風險,應該會平安抵達,我倒是擔心封地那邊,朝廷怕是事前已經做了準備。」

  商朝宗回頭道:「我在考慮,如今的情況之下,我們還有沒有必要去蒼梧縣。」

  藍若亭神情一肅,連連擺手道:「王爺,萬萬不可,這一路上朝廷肯定布置有眼線,我們若老老實實前去還能保平安,若是失控偏離方向,怕立馬要惹來人追殺。另外,屬下在京城費盡心思打點醞釀,推動他們把王爺的放逐之地定在蒼梧縣封地也不是沒原因的,先王在世時,蒼梧縣略準備有家底,這是王爺最後的希望,我們手上已經沒什麼可用的資源,不可輕言放棄!」

  商朝宗默默頷首,道:「希望能給這些誓死跟隨的弟兄們一個交代吧!」

  就在這時,五名百夫長之一的關鐵大步而來,後面還跟著一個腿有點瘸的白髮蒼蒼老翁。

  兩人一前一後進入亭內,關鐵抱拳稟報一聲:「王爺,方叔來了。」

  那白髮老翁單膝跪地行禮,語帶顫音道:「小人方平參見小王爺…不,參見王爺!」

  「方叔,快快請起!」商朝宗搶步上前,親自雙手將老翁給扶起。

  這老翁原是寧王商建伯麾下的一員親兵,後因在戰場上受了傷,腿腳不便而退役,歸了家鄉,家就住在這一帶。

  等他站起,藍若亭問道:「方平,我事先差人讓你準備的渡江工具可準備好了?」

  方平一臉羞愧搖頭道:「小人無能,至今只准備了幾隻木排而已。」

  藍若亭皺眉,「幾十個人,這些天只准備了幾隻木排,怎麼回事?」當年商建伯放了一些兵卒退役,特意安置在這一帶不是沒原因的,就是為了以備不時之需。

  方平嘆道:「藍先生有所不知,廣義郡太守鳳凌波擁兵自重後,與朝廷大軍發生幾次衝突,免不了波及附近的村子,加上強徵青壯為兵,我們這幾十人死了一半,還有一半被鳳凌波的人給抓走了,死活不知,也只有小人年紀太大,加上腿腳不便,人家看不上,因此躲過一劫。」

  藍若亭陷入了沉默。

  「原來如此!方叔,不用多慮,這怪不得你。」商朝宗聞言安慰一聲,回頭沿著大江上游指去,「我若沒記錯的話,上游江面狹窄處有橋,實在不行的話,咱們就繞點遠路。」

  藍若亭苦笑道:「王爺有所不知,鳳凌波與朝廷大軍的幾次衝突屬下皆有關注,為了防備朝廷大軍偷襲,這沿江船隻全部被鳳凌波控制了不說,江上但凡能來往的橋樑也全部被鳳凌波給毀了。真要繞遠道的話,起碼要繞道八百里外,咱們這些人沒個幾天時間怕是繞不過去,繞過江後又要繞遠路,得不償失,還不如紮木排渡江!」

  商朝宗略沉思,隨後斷然道:「既如此,天亮後伐木!」

  事情就這麼定了,關鐵剛將方平送走休息,戴著紗笠的商淑清抱了具古琴走來,身後跟著幾人提了食盒過來。

  商朝宗瞅她這情況,不禁樂道:「清兒,看來是有了雅興。」

  商淑清搖頭道:「哥,那兩位怕是不願跟咱們交心,如此良辰美景,不妨請來小酌幾杯,清兒願為諸位撫琴助興,來了興緻說不定能解開心結。」

  商朝宗猶豫道:「要你撫琴助興?堂堂郡主如此屈尊,清兒,你是不是太過看重他們了?」

  商淑清道:「哥,禮賢下士並不丟人。就算對方不是賢士,我們落得如此地步,哪還有什麼資格談什麼屈尊不屈尊,就當做是客人熱情招待一番也是應該的,並不虧什麼。萬一對方真是賢士,能得其助一臂之力則更好。哥,咱們的情況不怕多交朋友,就怕沒朋友,退一萬步說,好聚好散少一個仇人也是好的,你說呢?」

  藍若亭心中暗暗感慨,這位郡主聰慧無比,更有男兒難及的心胸,可惜是個女兒身,不然大有作為!

  「倒是我眼皮子淺,受教了!」商朝宗誠意拱了拱手,一副受教的樣子,惹得商淑清咯咯一笑。

  商朝宗亦莞爾,回頭朝藍若亭頷首,示意他去請來。

  誰知商淑清道:「還是咱們一起去請吧,也顯得有誠意一點。」

  商朝宗點頭,「也好!」

  於是商淑清擺放好了古琴,又吩咐了一聲,讓兵卒擺好酒菜,這才與商朝宗和藍若亭一起前往。

  三人找到牛有道暫歇的帳篷,剛靠近,走在前面的商朝宗腳步一頓,感覺腳上絆到了什麼東西。

  這邊還沒反應過來這麼回事,一道人影已從帳簾下翻了出來,袁剛那健壯體軀突然現身,攔在了外面,一支匕首倒握在腕後,虎視眈眈地盯著三人。

  商淑清和藍若亭皆注意到了商朝宗的異常,順著他腳看去,才發現商朝宗腳下絆到了一根絲線。

  三人不禁面面相覷,敢情有人悄無聲息地在這淺草叢中布下了預警裝置,一旦有人接近這帳篷周圍立刻會被帳篷內的人發現。之前的牛有道不會在帳篷周圍搞這東西,他們早先這般接觸過並沒有發現,這裝置是誰布置的已不用多說,三人一起看向了袁罡。

  商朝宗看向袁罡的眼神中越發流露出興趣,手下這麼多人盯著,居然沒人發現這個袁罡悄悄做了手腳!

  見是他們,袁罡的聲音和他的臉一樣冷酷:「什麼事?」

  商朝宗道:「這一路奔波,招待不周,難遇今日這般良辰美景,江邊略備酒菜,請法師和袁兄弟一起小酌幾杯!」

  袁罡冷冷道:「不用了,法師已經睡了!」

  三人一愣,正以為碰了一鼻子灰,誰知帳篷內突然冒出牛有道的聲音:「有夜宵吃嗎?」

  帳簾一掀,牛有道鑽了出來,順手一撣歪在肩頭的馬尾,瞅著三人,目光忽閃,又樂呵呵補了一句:「有夜宵啊?」

  「夜…宵?哦,是有夜宵,就在江邊亭中,請法師賞光!」商朝宗伸手相邀。

  牛有道夠著腦袋朝江邊的亭子方向瞅了瞅,又回頭問袁罡:「你餓不餓?不餓就去睡你的。」說罷又對商朝宗回禮道:「有勞有勞,請!」

  幾人轉身而去,袁罡閃身回了帳篷內。

  商朝宗三人以為袁罡真的回去睡了,誰知袁罡很快又閃身而出,手上多了一把寶劍,正是牛有道的隨身佩劍。他也沒說肚子餓不餓,默不吭聲地跟在了牛有道的後面,目光若有若無地警戒著四周。

  到了江邊亭子裡,牛有道來回晃悠了一頓,最後停步憑欄,瞅著明月江波感慨一聲:「的確是良辰美景!」

  「法師,請坐!」商朝宗站入座位熱情邀請。

  牛有道面帶微笑入座,藍若亭也做陪襯入座,反倒是袁罡沒那個意思,提把劍守在牛有道身後。

  「袁兄弟,請!」商朝宗伸手示意。

  袁罡冷冷道:「不餓!」一點面子都不給,鬧得商朝宗有些尷尬。

  倒是牛有道幫著解圍道:「他就這樣的人,一根筋,不通人情世故,我不知說過他多少回了,照樣沒用,王爺不必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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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作首詞又死不了

  「無妨,無妨!」商朝宗尷尬一笑。

  見商淑清沒有入席的意思,牛有道也忙邀請,「郡主請坐!」

  商淑清輕笑婉拒,「小女面容醜陋,怕影響法師食慾,我在旁為法師撫琴助興。」說罷走向了琴台旁坐下,調整人和琴的姿勢。

  牛有道也承認這女人的容貌的確長得有些嚇人,說不好看都是客套,實際上真的能影響食慾,人家真要坐下食用東西的話肯定要摘紗笠,可不是影響別人食慾麼。

  不過話又說回來,能這般笑著坦然自認自己長得醜的女人,這內心有夠強大的,兩世為人都難得碰上這種女人,商淑清越發引起了他的注意。

  然聽到這話的商朝宗多少有些神色黯然,若妹妹上回去上清宗真的錯過了祛除惡斑的機會,只怕要耽擱一輩子。

  見商朝宗走神,「咳咳!」藍若亭乾咳一聲提醒。

  商朝宗回過神來,舉杯相邀道:「法師,一路奔波未曾好好款待,今日賠罪,請滿飲此杯!」

  「王爺此話讓牛某汗顏,牛某敬王爺!」牛有道舉杯就要先乾為敬。

  誰想袁罡突然一手摁在了他的肩頭,提醒了一聲:「道爺!」

  多話就不用說了,別說牛有道,就連商朝宗和藍若亭都聽出來了,這是在提醒牛有道小心這酒有問題,惹得兩人不禁看牛有道如何回。

  牛有道什麼也沒說,繼續昂頭一杯飲盡,亮了杯底給對面二人看,以示磊落。

  見他不聽,袁罡手掌從他肩頭挪開了,也沒再說什麼,他只需提醒到位,盡到自己的職責,其他的不需要他多囉嗦什麼,相信道爺自有決斷。

  對於袁罡的行為,不相信他們,這邊也能理解,畢竟算不上熟悉,突然冒昧請酒,有所懷疑並不為過。不過令商朝宗這邊奇怪的是,這袁罡怎麼看都像是牛有道的手下,或隨行護衛,不像是同村兄弟,而從樣貌上看,這袁罡似乎還要比牛有道年長一些。

  更令幾人奇怪的是,這一路上,袁罡對牛有道口口聲聲的稱呼都是『道爺』,同村一起長大的兄弟有必要帶『爺』字來稱呼嗎?牛有道這般年輕,用『道爺』二字來稱呼實在是有點過了。

  叮叮咚咚舒緩的琴音響起,商淑清撫動琴絃,儘量調出柔和輕緩的調子,將現場的不融洽適時地掩飾了過去。

  亭外斜照進來的月光如水銀傾瀉在端坐撫琴的商淑清身上,令其周身隱隱籠罩朦朧月光,那優雅柔美的撫琴側坐身姿令牛有道為之側目之餘亦暗暗唏噓,這女人實在是被那張臉給毀了,不求臉蛋多美,但求正常一點不嚇人,憑這份內在只怕也能吸引不少男人,實在是可惜了,這老天爺有時候未免太不公平!

  有了優美琴聲助興,氣氛的確活絡了不少。

  趁著氣氛好,藍若亭有心用話試探虛實,依然是上清宗的情況,或和東郭浩然是怎麼回事,又或修為如何,皆被牛有道搪塞了過去。有些事不是牛有道不地道,還是那句話,上清宗的情況他的確不清楚;和東郭浩然的事情牽涉到那面銅鏡,對外人他也不想多提;至於自身修為,短短五年的進度太快,要說的話他只能講假話,不願講假話只能是敷衍。

  見這傢伙依然是口中沒一句靠譜的話,商朝宗心中再次給牛有道一記差評!

  藍若亭畢竟老成持重,對牛有道的胡言亂語不以為意,見對方有意迴避這些,也不好冷場,遂又換了輕快話題:「聽郡主說,法師才華橫溢,出口成詩,不知法師可願讓我等一睹高雅?」

  牛有道依然擺手含糊道:「郡主謬讚,隨口胡謅的罷了。」

  藍若亭哈哈笑道:「法師就再隨口胡謅一回又如何?」

  牛有道仍推辭:「詩詞乃是小道,上不了檯面,比不得王爺鐵騎縱橫,不提也罷!」

  藍若亭:「此言差矣,詩詞怎會是小道,所謂武能平天下,文能安邦定國…這也許說的大了點,往實在點說,一首好詩興許就能鼓舞將士士氣。再說的俗氣點,在京城一首好詩值千金,足夠普通人一輩子衣食無憂,大俗大雅共通,怎會上不了檯面?」

  牛有道眼睛一亮,試著問了聲:「可值千金?這麼值錢?」他心中已經在嘀咕,若真如此的話,回頭和猴子的經濟問題有辦法解決了,幹『考古』出身的,別的東西也許沒有,一肚子古代的東西倒是裝了不少,從宋衍青那邊試過貨色,應該還行。

  「當然!」藍若亭笑眯眯再請:「郡主親自為法師撫琴助興,又值如此良辰美景,想必法師不會掃興!」

  「詩詞我真不會。」牛有道仍有心掩飾,但見人家搬出了理來,遂決定勉強應付一下,免得沒完沒了,畢竟吃了人家的,後面有些事還要借用一下,於是手往後一指袁罡,「不過我這兄弟倒是略會一點,讓他代勞好了!」

  一直暗暗觀察四周耳聽八方保持警戒的袁罡聞言一愣,愣愣看著牛有道,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讓老子作詩?道爺,你腦子沒病吧?

  商朝宗一聽卻來了興趣,他對袁罡的興趣顯然是高於牛有道的,眼睛發亮,難道是文武雙全不成?當即舉杯相邀,「願洗耳恭聽!」

  袁罡一句話就堵了回去:「不會!」

  「……」商朝宗又尷尬了,手中酒杯放不是,不放也不是。

  氣氛又弄尷尬了,牛有道立馬回頭喝斥道:「我說猴子,你有勁沒勁,你隨便作一首不就完了!」

  袁罡瞪著他,想問候他祖宗十八代,我作鬼的詩啊!我就沒這套路,你讓我到哪作去,這是能逼出來的嗎?

  「趕緊的!隨便來一首,快點!」扭著頭的牛有道催促一聲,同時使了個眼色。

  兩人配合還算默契的,往往一個眼色就能明白對方的想法,袁罡一瞅他那意味深長的眼色,頓時明白了,道爺豈能不知自己不會作詩,如此強迫,敢情不是讓自己作詩,而是讓自己剽竊一首!

  袁罡心裡暗罵一聲算你狠,左右回頭看了看,目光在外面的江面頓了頓,再扭回頭,面無表情,挑眉瞅了瞅牛有道,眼神飽含深意。

  牛有道被他這眼神瞅的有些心驚肉跳,因為實在太瞭解他了,猴子也不是什麼善茬,絶對是個殺人不眨眼的貨色,感覺猴子憋了什麼壞,有點後悔這般相逼,有點心虛地回了頭默默品酒。

  袁罡忽硬邦邦脫口而出:「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只這一句,「嗯…」牛有道忍不住悶咳一聲,差點沒被嗆住,沒想到猴子倒騰出了這首詞。

  「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白髮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硬邦邦唸完的袁罡閉嘴了,一首好詞從他嘴中念出完全沒有任何韻律和美感可言。

  儘管如此,依然把商朝宗和藍若亭給驚呆了,這詞實在是太應景太應景了,稍作品味便讓二人心頭百感交集!

  琴聲也已經停下了,詞唸到一半,撫琴中的商淑清便下意識停下了細聽,情不自禁地停下了,此時偏頭看向面無表情的袁罡,垂紗下的明眸愣愣走神,盯向袁罡的目光旋即又綻放驚艷神采上下打量,沒想到真的沒想到!

  「好詞!當浮一大白!」商朝宗高聲叫好,興奮異常地站了起來舉杯。

  藍若亭跟著舉杯站起,搖頭驚嘆道:「沒想到袁兄弟滿腹才華深藏不露!」

  「嘿嘿!好詞,好詞!」牛有道也端著酒杯帶著幾分賤笑跟著站起。

  袁罡又淡淡來了句:「我哪會作什麼詩詞,這詞是道爺以前作的,我只不過拿來一唸罷了。」

  商朝宗、藍若亭、商淑清一齊愣愣看著牛有道。

  「別鬧了,是你作的就是你作的,作首詞又死不了。」牛有道回頭朝袁罡打了下手,還瞪了他一眼,敢情這傢伙在這裡打著埋伏,回頭又對三人笑道:「的確是好詞,當浮一大白,喝酒喝酒!」埋頭悶酒。

  誰知袁罡又冷冷道:「這首詞不但是道爺作的,而且道爺還給譜了曲,彈唱起來還很好聽!我這人一根筋,不通人情世故,從不說假話!」

  「噗…」牛有道一口酒硬生生沒憋住,噗了出來,在那連連撫胸咳嗽,差點沒被嗆死,還當猴子的壞使完了,沒想到更狠的招在後面憋著,悔不當初!

  對面三人愣愣看著他噗出的酒水噴灑一桌,都有些傻眼,全是這廝的口水,這酒菜估計是沒辦法再吃下去了。

  相對來說,三人還是比較相信袁罡的話,對於牛有道的話都覺得不太可靠的。

  藍若亭抹了一把臉上濺的酒水,試著問了聲:「彈唱?法師還會樂器?」

  袁罡繼續冷冰冰補刀:「豈止是會,古典樂器就沒他不會的,他最擅長的是拉二胡!」

  「咳咳…」咳嗽不止的牛有道一時沒緩過來,連連朝他打手勢,示意他閉嘴。

  「拉二胡是何物?」商淑清好奇一聲,這邊沒『二胡』這東西,誤以為『拉二胡』是一件樂器,不知『拉』是個動詞。

  這簡直是又補一刀,牛有道「咳咳」不止,差點沒斷氣,趕緊穩住情緒運氣壓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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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他說咱們是廢物

  嗆岔了氣雖迅速運功壓制了下來,可他卻似乎咳嗽得更厲害了,給人連肺都要咳出來的感覺。

  牛有道咳嗽著指了指自己,對幾人擺了擺手,表示自己不行了,沒辦法奉陪了,直接離席,咳嗽著離開了。

  就這樣跑了?幾人相視無語。

  商淑清靜默,聽袁罡那麼一說,她本還想請牛有道將那詞彈唱一曲的,結果人家壓根沒給她開口的機會。

  目送牛有道離去的背影,袁罡嘴角抽搐了一下,別人不清楚,他還能不清楚道爺是什麼樣的人麼?這是借咳嗽為由頭遁了,他還想反坑道爺一把,結果道爺就是道爺,連個解釋都不需要,就這樣順坡下驢,滾了!

  沒能坑上,枉做小人,袁罡也很無語,什麼都沒說,也沒跟幾位告辭,像個陌生人似的,提著劍轉身大步離去。

  商朝宗三人隨後也反應了過來,牛有道這是藉機遁了!

  看看桌上的酒菜,被牛有道噴了一遍,沒辦法再吃下去,藍若亭搖頭道:「詞的確是好詞,不知誰說的才是真!」

  商朝宗冷哼一聲,「你覺得誰的話更可信,還用說嗎?」

  商淑清蓮步輕挪,轉身走到了憑欄處,眺望月色下的滾滾大江,徐徐吟道:「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好一個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一個豪邁滄桑,一個詩酒田園,但兩者都透著淡薄世間名利之意,出自同一人是有可能的!只是依舊不肯交心,有意和我等保持距離,哥,此人我們怕是留不住了,恐遲早要和我們分道揚鑣!」

  商朝宗臉上有不快神色,「跟著我們危險,為求自保,情理之中的事情!」

  藍若亭嘆道:「不管怎麼說,至少對方的去意證明了一點,不是外部派來圖謀不軌的!」

  帳篷內,牛有道盤腿坐在一張氈子上打坐。

  帳簾掀開,袁罡進入,淡淡問了句:「夜宵好吃嗎?」

  「能有什麼好吃的,除了蒸、煮、烤,還是蒸、煮、烤,這邊的烹飪花樣太少,等安定下來了,這事要解決!」說到這,牛有道睜開了雙眼斜睨,沒好氣道:「猴子,你可以啊,胳膊肘往外拐!」

  你還有臉說?袁罡給了他一道鄙視的眼神,懶得跟他扯那不靠譜的事情,寶劍連同劍鞘插在了他的跟前,轉身在對麵舖地的氈子上坐下了,「道爺,離南山寺可是不遠了,你確認有人會在南山寺對你動手?」

  牛有道也立馬將剛才的事扔在了腦後,他們兩個之間,剛才的那點事對他們來說壓根就不算事,略琢磨後道:「圖漢不提醒,我只怕想不到,圖漢既然提醒了,有那封假信,事情怕是十有八九。要在南山寺對我動手,無非兩個可能,要麼是上清宗的人躲在南山寺對我下手,要麼另有人要在南山寺對我下手。」

  袁罡直問:「你想怎麼做?」

  牛有道:「首先,我還沒有活得不耐煩,我還不想死。理想中的解決辦法,最好是讓上清宗誤以為解決了我,那麼就斷絶了上清宗再盯著我不放的可能,可供我們從容離去,為我們提升自己的實力爭取時間,這樣就算以後上清宗發現了我還活著,我們自己有了實力,也不需要怕他,這是最穩妥的辦法,否則被上清宗的高手糾纏上了,怕是會很危險,我們人生地不熟相當吃虧,這也是我遲遲不敢離開這支隊伍的原因。商朝宗再不濟也是個王爺,沒大人物開口,公然襲擊商朝宗人馬的事上清宗還不敢做!」

  兩人多年的配合很默契,說到這,袁罡大概明白了牛有道想幹什麼,問:「李代桃僵?」

  牛有道頷首道:「如此一來,在南山寺的兩個可能意味著兩種結果,若是上清宗的人對我動手,對方十有八九認識我,李代桃僵也沒用,之後還是會追著我來。若不是上清宗的人,則可順利瞞天過海!」

  袁罡:「具體計劃?」

  牛有道:「人一定要從這五百人裡找,找個大致上和我輪廓差不多的,你想辦法把他修飾一下,送到南山寺去。若不是上清宗的人,見到假冒我的持信人必定下毒手,人一死,殺手以為得手了,商朝宗的人馬也必定會去找自己人,我們可趁機迅速脫離。若是上清宗的人,就不會下手打草驚蛇,你若見人安然出來,立刻發出求救信號,引商朝宗人馬去馳援,一是爭取讓商朝宗的人馬纏住兇手,二是為了吸引兇手的注意,至少不能讓兇手第一時間知道我們的去向,我們可趁機遁離!總之不管是哪種結果,咱們沒必要陪這兄妹倆冒險,點火後立刻走人!」

  袁罡點頭:「明白了,這事我去處理,你穩住商朝宗他們!」

  牛有道唉聲嘆氣道:「我剛不是想穩住他們麼,你搗什麼亂吶?」

  袁罡頭一扭,躺在氈子上閉眼睡覺,當什麼都沒聽到……

  次日天明,袁罡打了水來,幫牛有道把晨起需要的用水都準備好了。

  帳篷外洗漱之餘,東張西望的牛有道見人馬奔走,回頭問了聲:「什麼情況?」

  袁罡:「聽了一兩句,進山伐木,紮木排渡江。」

  「噢!」牛有道看向四周。

  洗漱完後,牛有道四處溜躂,見到江畔坡上指著江面指指點點的商朝宗等人,牛有道主動湊了過去,「王爺,這麼大動靜,是要紮木排渡江嗎?」

  幾人回頭一看,亦紛紛打招呼,藍若亭笑道:「是啊!若僅僅是人過江還好辦,這麼多馬匹,不紮個上百隻木排怕是不方便。」

  牛有道順上下游瞅了瞅,好奇道:「上下游沒橋嗎?」

  藍若亭:「法師有所不知,廣義郡太守鳳凌波擁兵自重,為防朝廷大軍,嚴控江上來往船隻,至於江上橋樑亦是燒的燒、毀的毀,繞道又太遠,咱們只能是紮木排渡江。」

  「擁兵自重?」牛有道走入幾人中間,眺望對岸影影綽綽的景物,「區區一地郡守就敢對抗朝廷大軍,這個鳳凌波很厲害嗎?」

  商朝宗兄妹互相看了眼,連這個都不知道,也不知道牛有道是不是明知故問。

  藍若亭微笑,捋鬚道:「一郡實力對抗整個朝廷自然是不行,不過如今的朝廷正面臨敵國大軍壓境,不宜造成內亂。而鳳凌波也的確是有幾分實力,有修行門派撐腰不說,麾下更有十萬精銳大軍,長子鳳若義、次子鳳若節皆是能征善戰之虎將,就連女兒鳳若男亦是巾幗不讓鬚眉的女將。鳳凌波有兩兒一女為將,連敗朝廷征討大軍數次,逼得朝廷暫時只能安撫,不敢將其徹底逼反。加之廣義郡地處魚米之鄉,氣候溫潤,糧食充足,人口自然也不少,可謂給了鳳凌波充足的先天自立條件,因此敢趁著朝廷內憂外患而對抗!」

  下面一個郡守都敢擁兵自重,看來這大燕國的麻煩不小!牛有道露出若有所思神色,嘴裡嘀咕了一聲:「鳳若男…」

  他想起了一件事,當年剛出小廟村順河漂流時,曾遇上一個女將,喊話時就曾讓他來廣義郡投奔,記得射給他的銘牌上就刻著一隻鳳凰,還有一個『男』字。

  聽見唸叨的藍若亭試著問了聲:「法師認識鳳凌波的女兒鳳若男?」

  「呵呵!」牛有道笑著搖了搖頭。

  就在這時,後方的臨時駐紮地突然出現一陣騷亂動靜,商朝宗霍然回頭,喝道:「怎麼回事?」

  回頭看了眼的牛有道見袁罡被一群人圍著,眉頭略動了一下。

  幾人隨後快步走去,百夫長關鐵上前開路,圍著的人群讓開。見袁罡明顯和自己親衛對上了的樣子,商朝宗再次喝道:「怎麼回事?」

  袁罡屹立原地一動不動,面無表情。他對面的另一名百夫長陳樹林指著袁罡,面有怒色道:「王爺,他說咱們英揚、武烈兩衛的人是廢物!」

  幾人迅速盯向袁罡,商淑清暗暗覺得奇怪,這袁罡絶對不是個多事的人,怎會說出這種話來?

  商朝宗:「袁兄弟,可有此事?」

  袁罡無動於衷道:「是我說的。」

  一句話越發激起眾怒,周邊人一個個面有怒色,連商朝宗亦臉色沉下,藍若亭和商淑清互相看了眼。

  手上拿著劍走哪都當枴杖用的牛有道單手杵劍,漫不經心地嚷嚷了一句:「猴子,胡說八道什麼?」

  袁罡淡然道:「沒胡說八道,說的是實話而已,誰若不服氣,可以比比看!」

  兩衛親兵立刻一個個摩拳擦掌,明顯準備狠揍袁罡一頓的樣子。

  商朝宗則是精神一振,他第一眼見到袁罡就對了眼,袁罡身上的那股氣質他相信自己不會看走眼,早就想探探袁罡的本事如何,此時機會送到眼前,不禁喝道:「好!哪位弟兄出來陪袁兄弟玩玩!」

  「我!」

  「我來!」

  「王爺,讓我來!」

  一群人爭先恐後,最後還是百夫長陳樹林一聲喝,壓下了其他人的意見,親自上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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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真乃虎將

  袁罡還是站那不動,明顯一副你們換誰上都行的樣子。

  牛有道也喝了聲:「猴子,別亂來,回來,這不是你瞎玩的地方!」

  「我沒瞎玩,我若輸了任由王爺處置。」袁罡給了個承諾。

  商朝宗聞言暗喜,正想將袁罡收入麾下,從小廟村那邊的山林見聞來看,能帶領村民抵禦匪兵的搶掠,就足以證明此人具備一定程度上的作戰指揮素養。

  而袁罡又朝對面的陳樹林微微抬了抬下巴,「你輸了又如何?」

  陳樹林也道:「我輸了也任由你處置!」

  袁罡淡然道:「你是王爺的兵,你的話能算數嗎?」

  「……」陳樹林被堵的啞口無言,不禁看向商朝宗求助。

  商朝宗哈哈大笑道:「准了!」

  袁罡偏頭看向他,「我不想處置誰,只是這一路奔波,想找個跑腿打雜的,我若贏了,王爺准我隨便挑人跑腿便可,不知王爺意下如何?」

  商朝宗大手一揮,「准了!」

  牛有道又喊了聲:「猴子,別鬧了!」

  不過他的話似乎沒什麼用,親衛們哪會聽他的,連袁罡都無動於衷,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

  比拚的賭注一擬好,眾人都來了精神,長途奔波的確枯燥無味,如今起碼有熱鬧可看,紛紛左右退開,讓出了開闊場地,兩匹馬牽到了二人跟前,另有親衛標配的斬馬刀奉上。

  陳樹林翻身上馬,接了拋來的斬馬刀,捉著繮繩縱馬跑遠了方停下轉身看著這邊。

  牛有道卻沒有退下,待到送馬送刀的人退下後,反而上前斥責袁罡:「你瞎鬧什麼!」後面又低聲輕輕補了一句:「你行不行?別逞強!」

  袁罡亦低聲回了句:「我在小廟村和匪兵打了幾年,你猜的沒錯,硬氣功在這邊的修煉速度遠超想像!」

  聽他這麼一說,牛有道放心了,有把握就行,遂又指著袁罡一頓罵,罵也沒用,最終甩袖轉身而去,陪在了商朝宗等人身邊觀望。

  遠處,陳樹林耀武揚威,揮舞手中斬馬刀對這邊擺出各種挑釁動作。

  袁罡看了眼,手中繮繩扔回了馬鞍上,手中斬馬刀拍在戰馬屁股上,戰馬吃疼,奮蹄跑開到一旁,被附近親衛給扯住。

  兩邊觀戰的人愕然,另一頭耀武揚威的陳樹林亦愣怔,不知道袁罡是什麼意思。

  然袁罡接下來的動作更讓人吃驚,只見袁罡隨手翻動斬馬刀,信手向身側一拋。

  嗖!斬馬刀飛來,應聲插在了商朝宗跟前的地上。

  眾人不禁面面相覷,什麼情況?難不成還想赤手空拳對戰縱馬馳騁的陳樹林不成?若真如此的話,在對決的力量對比上絶對是吃大虧的,戰馬的衝擊力量可是很驚人的,被戰馬撞上不死也得殘,人在戰馬上借勢一刀的威力更是可怕!

  商朝宗兩眼炯炯有神地盯著袁罡的一舉一動,從袁罡身上看到了臨陣從容不迫的氣度,頗有大將之風,心中越發欣賞不已。

  牛有道拄劍當拐,神態平靜,眼神中也略露饒有興趣的意味,也想見識一下袁罡如今的實力如何。

  眾目睽睽之下,忽見袁罡抬起了一隻胳膊,握拳對陳樹林豎起了一根大拇指,接著拳頭翻轉,大拇指朝下!

  儘管現場知道這動作是什麼意思的只有牛有道一人,但大家都不傻,都能猜出這是一種看不懂的挑釁手勢。

  對面的陳樹林面露冷笑,心中冒火,竟敢赤手空拳挑釁,未免太不把咱放在眼裡!

  「駕!」陳樹林揮刀後拍在馬屁股上,兩腳跟一敲馬肚子,座下戰馬立刻撒開四蹄狂奔而來,四蹄下的泥土和青草飛濺,人馬如一團疾風般衝來。

  放下胳膊的袁罡不動如山,兩腿岔立,自然垂放的雙臂漸漸繃緊握拳,身體骨骼隱隱發出咔咔悶響,雙眼緊盯衝來的戰馬,突然人如獵豹般驟然躥出,直線迎著戰馬當頭衝去!

  不少人倒吸一口涼氣,皆暗道這廝瘋了嗎?

  眼看人和戰馬要撞上,單臂拖刀,疾馳而來的陳樹林手中刀身一翻,刀刃換成了刀背,掄刀朝衝來的袁罡劈去。此舉也算是高抬貴手,身在王爺身邊多少看出了王爺對此人的欣賞,如此比試又不是殺人,遂臨時藏了刀鋒,改用刀背敲打教訓便可!

  一個假動作誘敵,引了陳樹林刀勢右劈,藉著衝勢的袁罡突然鏟足貼地左閃,避開了陳樹林的刀勢攻擊,人幾乎是貼著奮飛馬蹄邊上擦地而過,只見他順勢一手掄出,手掌在馬的左前蹄上撈了一把。

  「唏律律!」戰馬嘶鳴,猶如遭遇絆馬索,瞬間傾翻,倒地翻滾而出。

  馬背上的陳樹林被活生生拋空扔了出去,「啊!」兩旁觀戰親衛人員紛紛發出驚呼。

  陳樹林砸落在地翻滾還沒停下,疾衝的袁罡已經藉著馬蹄的絆勢力道停下,並帶起了整個人,順勢又倒衝了回來,直追翻滾的陳樹林而去。

  長期在馬背馳騁作戰的陳樹林也算是臨陣經驗豐富,摔馬後知道該如何自保,藉著力道在地面翻滾卸力,人剛借勢站起,還沒站穩,就聽到袍澤們一陣驚呼聲傳來:「小心!」

  他剛回頭一看,還來不及反應,衝來的袁罡已經是飛身一記側踹,正中陳樹林後背。

  砰一聲響,陳樹林又飛了出去,飛出兩丈遠,砸落在地,手中斬馬刀也砸飛了出去。

  袁罡急衝而來,腳尖在地面一撩,勾起陳樹林落地的斬馬刀,順勢抓刀在手,繼續朝翻滾的陳樹林衝去。

  商朝宗見狀急聲吶喊:「手下留情!」

  接連兩摔,又挨一記重踹,陳樹林人都摔懵了,口鼻沁出血絲,等他搖了搖腦袋,掙扎著欲站起,發現脖子上一涼,只見兩個人影在眼前晃著,實際上是摔花了眼,只有袁罡一人,單手持刀抵著他,刀鋒抵在了他脖子上!

  「嗬…」陳樹林喘出一口悶氣,徹底攤開了四肢,躺在地上苦笑。

  袁罡挪開刀鋒,信手唰一聲將斬馬刀倒插在了地上,面無表情地默默轉身而去,身形高大,步履沉穩,波瀾不驚的樣子,周邊驚嘆的眼光對他沒任何影響。

  拄『拐』而立的牛有道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發現猴子如今的硬氣功確實不得了,居然敢用手去撈疾馳的馬蹄。

  「真乃虎將!」商朝宗喃喃自語一聲,看向袁罡的眼神別提有多欣賞,就像看到了絶世美人一般,憑他的眼光能看出什麼樣的人在戰場上能發揮什麼樣的威力,並不僅僅是武力,戰場上處變不驚、臨機應變的能力非常重要。

  一旁的關鐵偏頭看了王爺一眼,看出了王爺對袁罡不是一般的心動,不禁暗暗苦笑。

  商淑清和藍若亭亦忍不住再次相視一眼,二人自然也明白能得一員良將意味著什麼,在戰場上兩軍廝殺時,能得一員良將可比得一個法師隨扈有用多了,法師有了條件自然能吸引來,良將卻是可遇不可求的,別人手上的可不會給你!

  左右親衛看著走來的袁罡則是暗暗咋舌,赤手空拳去碰疾馳中的馬蹄,一般人只怕早就被馬蹄給踢得血肉模糊掌骨粉碎了,這人居然還能將馬給絆倒,這力氣簡直大得嚇人!

  之前不少人還對袁罡的話感到憤怒,現在氣順了不少,不為別的,只為人家的確有那說大話的資格,也許人家不瞭解英揚、武烈衛的戰績!

  一隊人跑了過去,有人將摔翻爬起的馬匹牽走檢查是否有傷,要及時醫治,需知這個戰亂時代馬匹是很重要的資源。也有人將倒地的陳樹林攙扶起來,左右架了胳膊扶走。

  袁罡走到,和商朝宗正面對視了一眼,無視商朝宗那熾熱的眼神,又靜靜走向了牛有道的身後默立。

  倒是牛有道對商朝宗呵呵笑道:「比試而已,王爺不要往心裡去,賭注不算數也罷。」

  商朝宗倒是被提醒了,盯著袁罡道:「本王說話算話,五百親衛中,袁兄弟想要誰跑腿打雜儘管說!」

  袁罡淡然道:「到時候再說!」

  「瞎胡鬧!」牛有道回頭喝斥了一句,又對商朝宗笑道:「王爺,你們忙,我們就不打擾了!」拱了拱手,帶了袁罡揚長而去,引來眾人注目。

  目送的商朝宗忽忍不住扼腕嘆息一聲,「如此虎將,不去沙場名揚天下,居然跟在他身邊跑腿跟班,實在是浪費了,可惜了!」他真想拿一堆人跟牛有道去換一個袁罡,奈何他手上現在也沒什麼本錢跟牛有道去談,人家本就嫌棄他。

  商淑清和藍若亭皆輕嘆一聲,能理解商朝宗的心情,商朝宗如今正是缺人馬、缺戰將的時候,當然,法師也缺,也不僅僅是法師,什麼都缺。奈何這邊都看出來了,牛有道怕是去意已決,只是不知什麼時候辭行罷了!

  兩天後,大量木排紮好,這邊先派人乘了小筏去對岸,向廣義郡的人馬通氣,免得那邊誤會。

  得了對岸駐守人馬的允許後,這邊才將戰馬全部蒙了眼睛,牽上木排,成群結隊划向對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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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陷入危機

  抵達對岸,在駐守人馬的監視下,一行再次上岸。

  對方將領攜部將前來拜見商朝宗,這邊還沒有徹底造反,名義上還是朝廷的屬員,而商朝宗也還是朝廷的王爺,於情於理都要過來拜見。總的來說,這邊對商朝宗還算客氣有禮,也都知道商朝宗算不上朝廷的人,談不上是敵人。

  這邊將領本要設宴款待,商朝宗婉拒了,只要了些補給,對於這些擁兵自重的叛軍,他談不上什麼好感,他好歹也是皇族。

  然這邊依然客氣,特意派了一支十人小隊的人馬護送商朝宗一行,說是要護送商朝宗出了廣義郡為止。

  商朝宗沒有拒絶,也拒絶不了,知道名為護送,實際上是監視,畢竟他手上捏著的可是五百精銳騎兵,擺出陣勢來完全可以衝鋒陷陣,幾千步兵結陣怕是都擋不住,完全可以配合朝廷的行動,廣義郡和朝廷的關係擺在這,人家不得不防。

  一行再次上路,後面跟了支小尾巴,領隊的小將名叫屈五,一路不遠不近地跟隨監視,途經驛站會將沿途狀況傳遞上報。

  進了廣義郡境內,其實離小南山就已經不遠了,次日終於抵達了小南山腳下,官道旁的一片丘林地帶就是所謂的小南山。

  商淑清偏頭喊了聲:「哥!」

  商朝宗面色凝重地抬了一下手,之所以面色凝重,是因為這邊幾人已有判斷,牛有道遲早要和他們分道揚鑣,留不住了,之所以遲遲未離開怕是和送信的事有關,到了小南山怕就是牛有道辭行的時候。

  一行人馬見手勢令行禁止,皆勒住繮繩,人馬停在了路上。

  端坐在馬背,戴著紗笠的商淑清身子微微前傾,偏頭看向另一頭的牛有道:「法師,你不是要送信嗎?小南山到了。」

  「哦!到了嗎?」牛有道一副才知道的樣子。

  楚澤是負責前哨探路的百夫長,指著不遠處進山的路道:「南山寺由此道而入!」

  牛有道回頭指了指袁罡馬背上掛的包裹,道:「猴子,信在包裡,你幫我跑一趟吧!」

  袁罡默默點了下頭,一撇手上繮繩,坐騎出了隊伍,原地轉了半圈,揚鞭指向了隊伍中的一名親衛,一點都不客氣道:「你,陪我走一趟!」

  那親衛名叫蘇傑仁,見指了自己,不禁愕然,看向自己頭領。商朝宗回頭頷首示意了一下,他方縱馬而出。袁罡一甩繮繩,縱馬跑向山路,蘇傑仁追隨其後而去。

  「戒備!」藍若亭喊了聲,同時對一旁的關鐵使了個眼色。

  關鐵會意,微微點頭,領了一支人馬去了一個方向警戒,五百騎兵大部分奉命散開警戒。

  負責監視的廣義郡小將屈五領著人跑了過來,問道:「王爺,怎麼了?」

  藍若亭笑著代為回道:「沒什麼,派了人去南山寺送信,等人回來,要不了多少時間。」

  屈五「哦」了聲,領人退開,一直東張西望打量……

  「跟我來!」

  山路上馳騁的袁罡突然回頭喊了一聲,坐騎撥轉方向,拐下了山道,衝入一片地勢平緩的密林中。

  蘇傑仁跟著拐彎衝入。進了密林不遠,前面的袁罡忽又勒停了坐騎,默默觀察著四周。

  蘇傑仁近前跟停,狐疑道:「袁兄弟,不是要去南山寺送信嗎?」

  「下馬!」袁罡給了一句,掀腿跳下了馬,摘下馬背包裹,從裡面取了套衣裳出來,正是牛有道的衣裳。

  蘇傑仁剛下馬,措手不及地接了袁罡扔來的衣服,滿頭霧水地抱著。

  袁罡朝他抬了抬下巴,示意道:「換衣服!」

  「為什麼?」蘇傑仁不解。

  袁罡:「讓你換就換,哪來那麼多廢話!」

  蘇傑仁有些無奈,只好照做,動作稍慢,袁罡又喝了聲,「快點!」

  三下兩下換了外套,袁罡又上前扯他頭髮,要給他變變髮型。

  這次蘇傑仁不幹了,摀住髮髻後退,警惕道:「你究竟要幹什麼?」

  袁罡也不勉強,「你不願意就回去,回去告訴王爺你不願為我跑腿打雜,讓王爺換個願意的人過來。」

  「……」蘇傑仁無語,也無奈,最終從了。

  不一會兒,袁罡便將他髮型換成了牛有道那款很隨意往腦袋後面一綁的馬尾,一封信拍在蘇傑仁胸口,「要做的很簡單,假冒法師去南山寺送信,你就說你是上清宗弟子牛有道,奉掌門之命送信,求見主持!送信都是其次,最主要的任務是觀察寺廟內的情況,記住了嗎?」最後一句純粹是為了穩住蘇傑仁,模糊存在的危險。

  一番叮囑後,兩人再次上馬出了密林,回到山路繼續前行。跑到隱見山頂南山寺的位置,袁罡再次單騎躲進了山林,蘇傑仁獨自縱馬衝向了山頂。

  躲入林中偏僻處,袁罡將馬匹安置好了,迅速徒步向山頂潛伏而去,最後躲在了一棵大樹的樹冠中觀察著,親眼目睹蘇傑仁進了寺廟大門內。

  「主持,外面來了一人,自稱是上清宗弟子牛有道,說是奉掌門之命來給主持送信的。」

  後院正廳內,主持圓方正在與宋衍青等人喝茶談話,一弟子來到稟報了一聲。

  圓方還沒回話,宋衍青已霍然站起,兩眼冒光,嘿嘿一聲,「果然來了!」回頭又對圓方道:「讓人進來!」又朝許以天和陳歸碩招了下手,領著二人去了偏房小間內暫時迴避,隔間的窗戶紙被送宋衍青連戳了幾個窟窿眼。

  圓方挺無奈的,他不願介入修行門派之間的是非,那不是他一個小妖能惹得起的,可是沒辦法,只能對通報的弟子揮了揮手,「請進來吧!」

  很快,一路左右觀察著四周的蘇傑仁來到,面見圓方後見禮,從懷裡摸出了書信雙手奉上。

  偏房小間內的宋衍青眉頭皺起,他豈能不認識牛有道,來者只是作了個牛有道的扮像,壓根不是牛有道,回頭對許以天和陳歸碩道:「你們出去看看怎麼回事!」

  兩人領命直接從偏間裡走了出來,壓根不迴避這個假牛有道,快步離去了。

  圓方拆開了書信,抖出裡面的信紙,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翻來覆去的看,愣是沒看懂什麼意思,硬是沒找到任何字跡,分明就是一張白紙嘛!

  走出的宋衍青伸手一把將書信奪了過來,上下瞥了眼蘇傑仁,再回頭看手中書信內容,目光一愣,什麼情況?旋即也在那翻來覆去查看……

  南山寺大門口,許以天快速衝出,順著台階向山下跑去,目光一路兩邊查看。

  躲在樹冠中的袁罡悄悄注意著,目光忽又一閃,只見寺院圍牆內又閃出一道人影,頓足在牆頭一點,翻空而來,落在了寺院外的樹梢上,樹梢借力又再次輕身彈起,輕若飛燕般,一路踏著樹梢飄來,目光也是在左右搜尋的模樣。

  來者正是陳歸碩,與許以天一上一下聯手配合著查看。

  袁罡卻是暗暗叫苦,實在是巧的不能再巧,陳歸碩一路飄來的方向正是他所躲藏的位置,現在他想變動換位躲藏都不敢了,一動就很有可能被發現,遂一動不動,只能寄希望陳歸碩沒注意到。

  然而沒那麼幸運,從前面樹冠彈身飄來的陳歸碩還沒落到這邊樹冠上,目光一閃,就已經鎖定了他,瞳孔驟然一縮,鏘一聲,信手拔劍,甩劍抖出劍花,直接朝躲藏的袁罡凌空撲了過來。

  袁罡身形一矮下滑,踩中樹幹分叉,借力一個衝刺起跳,亦飛撲了出去,從這邊樹上飛撲向了另一邊的樹上。

  唰唰幾聲,枝葉粉碎飛舞,劍光閃爍中,遮擋礙事的樹冠枝葉被陳歸碩手中劍影絞了個粉碎,腳在樹上一蹬,不見停歇,人如穿雨飛燕直接洞穿樹冠,一人一劍繼續向袁罡追殺而去。

  飛撲到另一棵樹上的袁罡扯了一根樹枝墜彎落地,在樹林間閃身狂奔快跑,他一看對方身輕如燕能踩著樹梢飛行,就知道自己陷入了危機,那根本不是一般的武士。

  後面追來的陳歸碩足不落地,飛足在林中樹幹上左蹬右踩,速度不是袁罡的逃跑速度能比的,轉瞬攆上,凌空揮掌拍出,一記『玄清掌』迸發出呼嘯聲,隔空掌力轟向袁罡。

  察覺到危險的袁罡來不及躲避,後背硬邦邦繃緊了一拱,咣一聲震響,硬生生挨了一掌,人震得加速飛躥了出去,猛然拉開了和追殺者之間的距離,繼續狂奔。

  陳歸碩驚「咦」一聲,沒想到對方挨了自己一掌居然像個沒事人一樣,繼續躥身追向在林中借助樹木亂繞躲避的袁罡,再次追近,吸取了教訓,凌空一劍刺出。

  袁罡一個側閃避開,胳膊帶了下眼前的樹幹,身形順勢繞到了樹後,可謂繞樹轉了一圈,一拳呼嘯而出,狂轟向樹後陳歸碩。

  一劍貼著樹幹追去的陳歸碩不妨袁罡從另一邊殺出,更沒想到袁罡居然還敢反攻,聽拳風,力道似乎還挺剛猛,倉促之下一掌拍出,硬接一拳。

  咣!一聲震響,袁罡震的身形失去了控制,向後翻滾下山。

  陳歸碩亦震的落地連退幾步,後腿一撐斜坡才穩住,有些心驚,這廝好大的蠻力!

  袁罡這一拳也徹底激起了陳歸碩的殺心,再次飛身而起,很快再次追上,劍光騰空而下,罩向下面的袁罡,這次沒了留活口盤問的意思,而是要痛下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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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計劃出漏

  可就在這時,急驟嗖嗖聲起,騰空的陳歸碩劍勢一改,側甩挑出劍花。

  叮零噹啷聲中,五六支射來的箭矢被陳歸碩亂劍挑飛,只見下方埋伏的上百號人在關鐵的帶領下突然衝出,端著弓弩徒步往上衝來。

  關鐵之前受了藍若亭的示意,帶著自己麾下人馬悄悄前來查看,誰知剛好遇上了袁罡遇險,知道王爺極為欣賞這位,他焉能不救。

  藉著一波箭矢攻擊,袁罡迅速脫險下衝。

  陳歸碩倉促落地,來不及躲藏,又是一波箭矢射來,而且數量頗多,有幾十支密集射來,揮劍也難以全部封擋住,迅速振臂施法,法力外放結成護體法罡。

  幾十支箭一射到陳歸碩跟前,迅速凝滯,憑空停止,硬生生被他的法力給陷住,箭鋒離陳歸碩近的近、遠的遠,近的離陳歸碩的眼球只有一指的距離,差點將陳歸碩驚出一身冷汗。

  陷住的箭矢鋒芒之所以遠近不一,是因為箭矢連續攻擊下差點破了陳歸碩的法力防禦。道理很簡單,箭矢接連射到,先到的面對的防禦力較強,同時也消耗了部分防禦力道,後到的箭矢遇到的阻力自然小了,攻擊距離自然更靠前。

  這還沒完,關鐵一揮手,又是一波箭雨射來。

  陳歸碩哪還敢硬抗,煉氣境界的修為根本無法擋住太多箭矢的連綿攻擊,揮手一甩,將陷在身前懸空的箭矢給掃飛了,側身一撲,閃身藏到了一棵大樹後。哚哚聲急驟響起,有箭矢釘在了樹幹上箭羽顫動,也有箭矢從大樹旁擦過。

  陳歸碩被壓制住了,袁罡也衝入了一群人之中,在眾人的保護下,暫時脫險。

  一手提刀的關鐵上下打量袁罡一眼,見應該沒事,問:「怎麼回事?」

  袁罡漠然道:「不清楚。」

  見只有他一人,關鐵似乎想起了什麼,急問:「蘇傑仁在哪?」

  袁罡看向山頂,「還在寺廟裡!」

  關鐵二話不說,立刻對手下弟兄揮手道:「上!」就要去南山寺內去救人。

  袁罡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警告道:「應該不止一個修士,危險!」

  關鐵沉聲道:「英揚、武烈衛沒有扔下弟兄不管的事!」

  袁罡神情一頓,怔怔看著他,眼神複雜。

  關鐵沒做多想,再次朝手下人員甩頭,「走!」

  一群人開始向山上衝去,逼向陳歸碩的藏身之地。

  欲按計劃趁勢脫身的袁罡,回頭看了眼下山方向,又再次回頭看向衝上山的一群人,臉頰緊繃了一下,最終沒有按擬定的脫身計劃走,而是跟著人群衝了上去,從一端弩箭的親衛身後借了柄背著的斬馬刀一用,加快了速度前衝,衝到了最前面壓陣。

  就在眾人接近陳歸碩藏身之地的當口,上空樹冠上突然一人倒飛而下,正是許以天,一入人群,劍光四閃,頃刻間間撩出朵朵血花,轉瞬被他連放倒五六人,令結陣人群一陣混亂。

  許以天直接衝進了人群中,周邊人不敢放箭,怕傷到自己人,紛紛拔刀衝上來硬拚,然而哪是許以天的對手。

  眼見弟兄一個個倒下,關鐵雙目欲裂,怒吼:「響箭!」

  袁罡剛回頭看究竟,樹後的陳歸碩驟然閃身而出,一劍刺來,有所察覺的袁罡回刀橫斬。

  噹!一聲脆響,刀劍相碰,陳歸碩再次領教了袁罡的蠻力,震得劍身發出陣陣顫鳴,手掌亦震得發麻。

  反倒是袁罡似乎沒什麼事,掄刀照著陳歸碩一頓狂砍亂劈,一力降十會,反而逼得陳歸碩連連後退躲藏。陳歸碩反手一記『玄清掌』拍出,隔空掌力轟在袁罡身上,打得袁罡踉蹌後退,然袁罡一蹬腿穩住身形,又立刻揮刀衝了上來狂砍。

  幾支響箭陸續被拉響,幾道流光咻咻衝天而起,在空中砰砰接連炸開。

  一聲驚響,官道上等候的人群霍然回頭看向南山寺方向,只見一道紅光在上空炸開,緊接著又是數聲炸響,數道紅光在空中閃現,緊急求援信號!

  無論是商朝宗還是商淑清,所有人第一時間衝上了馬背,遠遠近近分散的戒備人馬火速衝來,蹄聲隆隆,數百人馬弓弩、戰刀在手,緊急拍馬而去,火速集群趕去馳援。

  牛有道眉頭深深皺起,什麼情況?怎麼冒出了好幾道求援信號?

  事情有點出乎計劃外,擔心猴子出事,牛有道亦縱馬追了去。

  廣義郡這邊的屈五等人愕然,見商朝宗等人火急火燎地跑了,屈五亦跳上馬揮手道:「走,去看看怎麼回事!」

  十人上馬疾馳,也追了去。

  南山寺客廳內,聞聽求援信號,正在答話周旋的蘇傑仁亦猛然回頭。

  宋衍青和圓方亦愕然,幾人第一時間跑了出來,見到了在空中綻放的信號。

  蘇傑仁臉色劇變,鏘一聲拔劍在手,就要衝出去。

  宋衍青目光一閃,翻手一記『玄清掌』轟出,正中蘇傑仁後背,將蘇傑仁打得噗血撲飛了出去砸落在地。

  「看管起來!」宋衍青回頭對圓方喝了聲,一個閃身而出,縱身跳上了前殿的屋頂,飛速跑去看動靜。

  林中激戰處,見到對方發出了求援信號,知道不宜糾纏下去,又見陳歸碩被逼得手忙腳亂,許以天亦反手一記『玄清掌』轟出,一掌轟翻數人,身形一閃,挑劍殺出重圍,飛劍直挑背對廝殺的袁罡。

  「小心!」關鐵一聲提醒,人也橫衝了出來阻攔,一刀狂劈向許以天。

  噹!許以天一劍就將劈來的斬馬刀挑開了,順勢一劍濺起一朵血花,劍鋒直接沒入了關鐵的胸口。

  得了提醒的袁罡回刀怒斬向許以天,然許以天已經縱身翻空而過,飛腳一蹬樹幹,喝了聲:「走!」

  陳歸碩立馬調頭急閃脫身。

  嗖嗖箭矢急射而出,衝上來的一群親衛弓弩急射,在密林中終究是難以發揮最大的效果,許以天和陳歸碩藉著樹幹遮擋,幾個縱身上了樹冠,飛身而逝,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中。

  一群人衝到前面端著弓弩戒備,另有人扶著倒地的關鐵,悲聲道:「大人!大人…」

  眾人簇擁下的關鐵伸出了一隻血手,伸向一旁靜默站立不語的袁罡,滿臉期待地看著袁罡。

  眾人也都看向了袁罡,有兩名簇擁的人給他讓了路。

  袁罡上前,抓了關鐵那隻血手,慢慢蹲下了。

  關鐵用力抓著他的手掌,鼓著力氣對他說:「袁兄,留下,留…下……」

  袁罡沒有吭聲,只是靜靜看著他,直到關鐵沒了聲響腦袋一歪,倒在了旁人的懷裡,袁罡也沒有給他想要的答覆。

  無視周邊悲憤看來的目光,袁罡神情漠然,單刀拄地,慢慢站了起來,放眼看去,只這麼一會兒的工夫,關鐵帶來的上百名親衛就倒下了三十多個!

  南山寺外,飛掠而回的許以天和陳歸碩在寺廟門口和宋衍青碰了頭。

  見許以天身上染了不少的鮮血,宋衍青立問:「得手了?」

  許以天搖頭:「沒看到牛有道,倒是撞上了一群精銳軍卒,打了起來,應該都是商朝宗的親衛人馬!」

  「小賊倒是狡猾得很,難不成以為商朝宗能護住他?」宋衍青冷笑一聲。

  也就在這時,山下隆隆蹄聲傳來,儼然是在向山上衝來。

  陳歸碩有點擔心道:「師兄,應該是商朝宗的其他人馬來了,我們要不要避一避?」

  宋衍青回頭喝道:「怕什麼,就憑商朝宗的人還能留住我們不成?」

  陳歸碩憂慮道:「商朝宗畢竟還是堂堂郡王,咱們對郡王動手是不是不太合適,傳出去的話,怕是麻煩不小,哪邊都吃罪不起。」

  「誰說要對商朝宗動手了?我不想惹他,可他也不要惹我,一個過氣的郡王能怎樣?」宋衍青不屑一聲,冷笑道:「我既然來了,商朝宗就要給我一個交代,必須交出牛有道!」

  許以天和陳歸碩相視一眼,想想也是,憑商朝宗目前的實力想留下他們幾個基本沒有可能。

  「把寺裡的人都集中過來,免得那熊妖跑了!」宋衍青又回頭吩咐了一聲,隨後踱步到下山的台階上,負手冷冷看著下面上山的路,一副恭候大駕的樣子。

  陳歸碩則迅速去了寺廟內集合人。

  數百人馬衝到了半山腰,與關鐵所部人馬會合了,跳下馬的商朝宗緊急步入上山道路一側的林中,站在了關鐵的屍體前,目光在幾十具屍體上來回掃視。

  四周人馬保持高度戒備。

  隨後而來的牛有道亦快步趕到,見到靜靜默立安然無恙的袁罡,終於重重鬆了口氣,只是有點不明白袁罡為何不遵計劃離開。

  喉結上下聳動了一下,商朝宗滿臉陰霾地問了聲:「怎麼回事?」

  「王爺,我們來此查看,撞見袁兄弟遇襲,遂出手解救……」一名親衛將事發經過詳細講了遍。

  聽完事發經過,牛有道深深皺眉,盯著靜默不語的袁罡。

  獲悉蘇傑仁可能還在寺廟裡,商朝宗目光落在袁罡臉上又轉到牛有道臉上,最終揮手一喝:「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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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沒見過這麼裝的

  事實上關鐵帶來的人已經有一部分先摸上了山頂四周監視。

  隨著商朝宗一聲令下,數百人馬結陣推向山頂,商朝宗本人提了斬馬刀在手,商淑清亦利劍出鞘跟隨在哥哥的身邊。

  屈五等人見這狀況,也只好跟著上了山。

  經過袁罡身邊的牛有道,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什麼話都沒說,也跟著上了山。

  南山寺外,下山的台階上,宋衍青負手而立,居高臨下瞅著一群推上山的人,許以天和陳歸碩護衛左右。幾人身後是以主持圓方為首的二十來名僧眾,一個個手提長棍,口角掛血的蘇傑仁押在他們手上。

  見到商朝宗等人身後的牛有道,宋衍青嘴角泛起笑意,還擔心牛有道跑了找起來麻煩,人還在就好。

  一想到能把和唐儀拜過堂的男人給宰了,心中就有抑制不住的興奮,雄性驅逐競爭對手霸佔雌性的快感。

  跟在眾人身後上山的牛有道見到山上扼守路口的宋衍青三人多少一愣,剛才聽商朝宗親衛講交手經過時,就斷定襲擊者的實力不會太高,沒想到竟是這三個傢伙,和唐儀成親後,與這三人有個幾年沒見過面了,上清宗就派這三個傢伙來殺他?

  轉念一想,上清宗應該也沒有瞧不起自己的意思,自己在上清宗刻意保持著低調,能一下派出三個這樣的傢伙來對付自己已經算是很看得起自己了。

  他之前還擔心有什麼高手,現在看來,這人吶,平常低調點沒什麼壞處。

  路口被扼守住了,商朝宗也沒有見宋衍青繞道的打算,只能止步在台階下,抬頭看著上面,喝道:「你們是什麼人,竟敢動本王人馬!」

  宋衍青是認識商朝宗的,以前偶爾回京城時見過商朝宗,只是那時寧王還在,那時的宋衍青還沒什麼資格往商朝宗身邊靠。而他早年長期待在上清宗,回京城這幾年商朝宗又在坐牢,倒是商朝宗不認識他。

  手裡提了支劍的藍若亭立刻在旁低聲提醒,「此人名叫宋衍青,是宋九明的孫子,宋舒的兒子,父子二人皆是上清宗弟子。」他是認識的。

  上清宗弟子?商朝宗霍然回頭看向後面的牛有道,很想問問牛有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商淑清見到了被押的蘇傑仁,一看蘇傑仁類似牛有道的打扮,瞬間明白了什麼,暗暗心驚,亦猛然回頭看向後面的牛有道,心想,此人看似從容懶散,沒想到竟是個城府極深、心狠手辣之輩!

  宋衍青面對商朝宗也沒有曲意降格的意思,依然居高臨下在上,拱了拱手道:「早年在京城見過小王爺,今日再見,分外感慨,宋衍青有禮了!至於我是什麼人,想必你身邊的藍先生是清楚的,呵呵!」明知商朝宗已經是正式的郡王,依然稱呼為小王爺,什麼意思都能理解。

  後面的圓方心驚肉跳,上清宗他惹不起,京城宋家他更惹不起,如今又冒出個什麼小王爺來,自己究竟捲進了什麼事裡?

  商朝宗:「原來是宋廷尉的孫子,本王問你,你憑什麼對本王的人下毒手?」

  宋衍青搖頭:「小王爺,你要搞清楚一件事,不是我們對你的人下毒手,而是你的人先對我們放箭下殺手,我們只是在自衛,這個道理去哪都講得通,就算去京城打官司,我也理直氣壯!」他心裡清楚,就算他沒理,商朝宗如今在京城的影響力也比不過宋家,更何況宋家手上執掌著司法大權。「不過看在小王爺的面子上,只要你交出此人,這事我就不追究了!」手指向了牛有道。

  眾人皆看向牛有道。

  牛有道沒什麼反應,提在手上的劍又落地了,饒有興趣地看著宋衍青,沒吭聲,也在等著看商朝宗怎麼回覆。

  商淑清等人已經習慣了牛有道持劍的風格,別人劍如君子,這位卻是劍如枴杖。

  商朝宗目光從牛有道身上挪開,盯向了宋衍青,沉聲道:「殺了我的人,還要我的人,姓宋的,你好大的威風!」

  宋衍青:「牛有道明明是上清宗弟子,什麼時候成了小王爺的人?」

  商朝宗:「至少他現在還是本王的隨扈法師!」

  「隨扈法師?」宋衍青忍不住呵呵一樂,至於牛有道夠不夠資格成為隨扈法師,他就不在這當眾鬥嘴了,「我勸小王爺還是把他交出來的好。」

  商朝宗冷然道:「本王不交又如何?」

  宋衍青:「我也是為小王爺好,這一路上山高路險,帶著他是個累贅,小王爺怕是不能平安抵達目的地。」

  「你在威脅本王?」商朝宗驟然瞇眼,冷冷道:「宋家果真是好大的威風,看來連大燕皇室也不放在眼裡!」

  「……」這帽子有點扣大了,堵的宋衍青臉色一僵,他膽子再大也不敢當眾說出褻瀆大燕皇室的話來,一旦傳到京城去,別說皇宮那位,怕是連大司空童陌都要讓宋家好看,得做出個樣子給所有商姓皇族一個交代。當即辯解道:「小王爺,話不能亂說,他牛有道還沒資格代表大燕皇室!」

  商朝宗突然暴怒一喝:「本王不給又如何?你有本事動本王一根手指頭試試看!」

  宋衍青臉一沉,眼中同樣有怒火,可的確如商朝宗所說,他不敢亂動,已經挑明了身份,再公然動一國之郡王,那是給宋家找麻煩,要動也是是暗中下手,不能留下話柄,出身於宋家那樣的家庭不會連這種道理也不懂。

  商朝宗大手一揮,「反抗者格殺勿論,全部給我拿下!」不知宋衍青身份還罷了,知道了宋衍青的身份,他倒要看看宋衍青敢不敢造次!

  數百親衛立刻一擁而上,聚向山頂。

  商朝宗以勢壓人,宋衍青等人為之色變,沒想到商朝宗竟如此強硬,不敢輕舉妄動,被擁來人群逼得後退。

  「師兄,令牌!」許以天小聲提醒了一句。

  宋衍青醒悟過來,翻手亮出了一面令牌,當眾推向商朝宗,「奉令辦差,商朝宗,你想造反嗎?」

  令牌上一個『刑』字顯眼,乃是廷尉左右監的令牌,專司緝拿事宜。

  圍來的親衛見令牌皆腳步一頓,就連商朝宗自己也面露猶豫忌憚之色。他以勢壓人,宋衍青卻是以權制人,所謂權勢,權在勢的前面,有權才能有勢,宋衍青手上的令牌代表的就是當權者!

  「王爺,讓你的人退下吧!」人群後面傳出牛有道的聲音。

  眾人看去,只見牛有道分開人群慢慢走上前來,走到了商朝宗邊上。商朝宗盯著他,對他並無好感,商朝宗也看出來了,今天這事怕就是這位搞出來的,折損了他幾十名弟兄!

  牛有道對他略欠身道:「王爺,讓人退下吧,既然是衝我來的,這事我自己解決。」

  商朝宗:「他殺了本王的人,抓了本王的人,已經不單單是你的事!」

  「這事我儘量給王爺一個交代!」牛有道也不囉嗦,話點到為止,又看向了宋衍青,「宋師兄,咱們的事自己解決,犯不著牽連其他人,把王爺的人放了吧!」他朝蘇仁傑那邊抬了抬下巴。

  宋衍青要的就是他,沒打算跟商朝宗死槓到底,哼哼冷笑一聲,抬手撣了下,一旁的陳歸碩立刻揮手示意圓方放人。

  圓方那邊立馬將蘇仁傑這個燙手山芋給推了出去,親衛這邊有人迅速上前扶了蘇仁傑退下。

  藍若亭碰了一下商朝宗的胳膊,示意先看看再說,商朝宗這才抬了抬手,圍著的人慢慢後撤開了距離。

  劍鞘杵地,牛有道一手撐在了劍柄上,淡淡問道:「宋師兄,這事我有點看不懂了,你們追到這來找我是什麼意思?」

  宋衍青反問:「重要嗎?」

  牛有道看了看四周,問:「就你們三個?」這事還是想確認一下的,別藏了什麼高手才好。

  宋衍青:「你以為你是誰?」言下之意有我們三個還不夠嗎?

  牛有道笑了,問:「你想怎樣?」

  宋衍青:「你觸犯門規,我們是來清理門戶的!」

  「觸犯門規?還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看來宋師兄是不準備跟我講理了。」牛有道很是無奈地嘆了聲,旋即又溫言細語道:「其實我這個人,最討厭打打殺殺,實在是生生死死的事情見的太多了,所以希望宋師兄能高抬貴手放我一馬!」

  宋衍青歪嘴一樂,見過裝的,沒見過這麼裝的,就你這麼個一直被軟禁的傢伙,也敢說出生生死死見的太多了的話?待會兒看你怎麼哭!他偏頭示意了一聲:「抓活的!」

  敢搶我的女人?一想到牛有道和唐儀拜堂成親的一幕,他心中就憋屈得難受,準備抓了牛有道好好虐待一番,狠狠出口惡氣,不會讓牛有道死的太舒服。

  一旁的許以天驟然閃身而出,一手提劍,一手抓向牛有道,連劍都懶得出鞘,可見是何等的輕視。

  在眾人看來,許以天的速度已經夠快,轉瞬就到了牛有道的跟前,一爪抓向了牛有道的肩膀,而無動於衷的牛有道似乎還沒反應過來。

  然變化就在剎那,就在許以天五爪即將碰到牛有道肩膀的當口,一手扶劍的牛有道動了,另一手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掌印在了許以天的胸口,發出砰一聲悶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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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你以為我怕你宋家?

  果斷而鏗鏘有力的一掌,正中許以天前胸!

  悶響中帶著一聲骨骼咯嘣脆斷的聲音,便見許以天倒飛了出去,「噗!」當空一口鮮血狂噴而出,令觀者觸目驚心。

  落地的許以天踉蹌中蹬蹬後退不止,口鼻一個勁的湧血,同時瞪大著眼睛看著牛有道,眼中滿是不可思議神色,他太大意了,大意到了意識到不對時已經來不及抵擋,同時未將防禦提升到最高。

  對旁觀者來說,這一幕看得有點眼花錯亂,包括商朝宗等人都有些心驚,一招就將對手給傷成這樣,難道雙方的實力差距竟如此之大?若如此之大,這人為何看起來有些輕敵?

  牛有道印出去的一掌還定著,一掌擊退對手後,方緩緩放下了,本人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神色依舊平靜,心裡卻在琢磨,這還是第一次正兒八經在人身上試驗自己的『乾坤掌』,不知對方滋味如何。

  蹬蹬後退不止的許以天被陳歸碩出手扶住了才停下,宋衍青和陳歸碩一看許以天口鼻鮮血仍然抑制不住的往外冒,便知被牛有道一掌給打成了重傷!

  兩人不禁暗罵許以天輕敵,竟被一掌給打傷成這樣,也都認為許以天是太過輕敵了,輕敵到了有點沒譜,你起碼得忌憚一點對方身上的傳法護身符吧?

  殊不知許以天是有苦難言,他此時的體內竟有一陽剛霸烈勁道和一陰柔勁道相互作用,一冷一熱糾纏不休,攪得他體內的法力一片紊亂,根本無法施法壓制調和氣息,內息紊亂的一塌糊塗,硬是被搞得張不了嘴,無法開口說話。

  他心中對牛有道的震驚之情無法形容,他可以肯定牛有道修煉的肯定不是上清宗的《上清心經》,上清宗的功法沒這麼霸道!

  奈何他心中的震驚無法傳遞給身邊二人。

  宋衍青心中也有幾分懊惱,當初悔不該說服上清宗給牛有道修煉功法,看來那廝這些年多少修煉出了點成果,否則也不可能將許以天給打傷。

  不用他招呼,陳歸碩放開了許以天,健步而出,騰空而起,當空拔劍,一道劍光直指牛有道,凌空撲來。

  牛有道一如之前,依然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眼看陳歸碩要當空撲到,持劍的胳膊一撐,整個人以劍為中心支點撐地,整個人旋身倒翻而起,兩腿當空連踢。

  一腳踢中劈來的劍身側面,將劈來一劍盪開,一腳踢開陳歸碩另一手劈來的一掌,旋迴的另一腳正中陳歸碩的胸口。砰一聲震響!眾人眼花繚亂之際,只見剛撲來還沒落地的陳歸碩已被牛有道一腳給踹飛了回去。

  那邊見勢不對的宋衍青已經衝出,騰空而起,凌空在倒飛而來的陳歸碩身上踩了一腳,避開的同時,亦再次升空拔高,嗆一聲劍鳴,凌空出劍,劍光凌厲閃爍,從天倒蓋而來,罩向下面的牛有道。

  支撐在劍身上翻飛的牛有道同樣還沒落地,整個人在凌空旋轉時,身形陡然一弓如蝦米,又猛然施展開來,倒著旋轉的姿勢已經翻了過來,嗆一聲寒光出鞘,腳在支地的劍鞘上一點,整個人悍然升空而起,揮劍迎向上空,抖出凌厲光影,此劍招名為:太乙分光劍!

  這一劍憑牛有道前世的修為根本施展不出來!

  一片劍光如幕揮灑,陽光折射下劍光刺眼。

  凌空倒翻而下的宋衍青嚇得魂飛魄散,那凌厲衝天而起的劍影從上往下看去,如同綻放的蓮花,他已分不清哪是真哪是假,不知該如何抵擋,此時此刻他方知牛有道壓根不是他想像中的牛有道。

  噹啷一聲亂響,宋衍青一隻胳膊飛了出去,連同握著的劍一起飛走。

  當空與宋衍青錯身而過的牛有道旋身斬出一片血光,騰空一記側踹,砰一聲,正中宋衍青胸口,一腳將宋衍青當空踹飛,當空留下兩條翻飛濺血的大腿。

  立在地上的劍鞘要倒,騰空的牛有道凌空擲劍,嗆一聲劍鳴,一道寒光當空射下,正入劍鞘,將要倒的劍鞘定住。

  陳歸碩咣噹砸落在地。

  緊接著,宋衍青又咣噹砸落在地。

  稍候才見一道人影衣袂翻飛,輕飄飄從天而降,落地的牛有道輕輕探手,順手扶在了劍柄上。

  無人見到劍鋒上染的血,這殺傷利器依然如一根枴杖一般扶在牛有道手中,劍名:碧血丹心!

  兩條被整齊切斷在空中翻飛的大腿砸落在左右。

  周圍眾人靜默無聲,剛才一幕真正是看得他們眼花繚亂,掌敗許以天,腳敗陳歸碩,劍敗宋衍青,前者還罷,大家看了個清楚明白,後兩者的交手過程那真是兔起鶻落、亂花迷人眼。

  等到兩條斷腿落地,眾人再看倒在地上苟延殘喘蠕動的宋衍青,才知道宋衍青的一條胳膊和兩條腿已被牛有道給斬了,一個個暗暗心驚,修士果然是修士,非一般武夫能比!

  之前不知多少人因牛有道的年紀而看輕他,包括商朝宗、商淑清和藍若亭,此時方知自己看走了眼,頃刻間連敗上清宗三位修士,就算上清宗派三個這樣的修士給自己也抵不過這位看似年輕的牛有道啊!

  以貌取人愧對先父的說教!商朝宗不禁暗暗羞愧,是自己無識人之明,途中言語中頗有怠慢。

  他想起了見牛有道扔掉乾糧時,自己忍不住冒出的冷嘲熱諷,真正是人家大度不跟自己計較。

  站在人群中的袁罡默默看著牛有道,心中一聲輕嘆,道爺的實力遠勝當初!

  一群棍僧,尤其是其中的圓方主持,面有驚慌忐忑之色,心中發出哀鳴,自己本就不想捲入這種大人物之間的是非,現在好了…他現在想跑又不敢跑!

  支撐著爬起的陳歸碩摀住胸口,看向倒在地上悽慘無比的宋衍青,臉色越發慘白,有些驚恐地看著牛有道,往事歷歷在目。

  他站起來了,又有人倒下了,勉強支撐站立的許以天又「噗」出一口血來,站不住了,體內翻江倒海一般,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不過一口血吐出,氣息終於順暢了些,勉強能提氣調息壓制體內的紊亂。

  他的跌倒讓眾人漸漸回過了神來,藍若亭暗暗輕嘆一聲,不知牛有道為何寧願對那兩位手下留情也要對宋衍青下如此狠手,難道不知宋衍青的背景嗎?你把人家弄成這樣,宋家豈會放過你?宋家能驅使動的修真門派怕不是一個上清宗能比的。

  殊不知對牛有道來說,從看到宋衍青在這裡,獲悉是宋衍青來殺自己後,就知道跟宋衍青和平不了,不說什麼因當年軟禁羞辱之恨,自己橫刀奪愛娶了唐儀就是原罪。他兩世為人,對宋衍青這種人太清楚了,你這次放過了宋衍青,宋衍青也不會放過你,照樣會驅使更厲害的人來找你麻煩,既然放不放過的最後結果都一樣,那只能是先撈夠本再說!

  他道爺前世在江湖上能容事,也能嚥得下氣,卻也不是什麼沒見過血的善茬!

  冷眼盯著倒地的宋衍青,牛有道拄劍慢慢走過去,居高臨下站在了宋衍青跟前,劍鞘輕輕拍了拍宋衍青的臉,「喂,我說了,我不喜歡打打殺殺,咱們和氣收場多好,大家都不吃虧,你非要逼我出手,這又是何苦?你以為我怕你宋家?你宋家在老子眼裡就是個土包子,算個屁!」

  商朝宗等人聞言很是無語,宋家這樣的豪門在你眼裡是個土包子?

  宋衍青費力抬頭,一張臉痛的變了形,卻強擠出笑臉,「師弟,師弟,是我錯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放了我,放了我好嗎?你想要什麼都可以提,只要你肯放過我!」

  牛有道懶得理,回頭看向商朝宗,「王爺,讓你下面人迴避一下,我有點事要問問這王八蛋!」

  商朝宗當即揮手示意左右退下。

  圓方主持腦袋一縮,調頭就想跑,誰知牛有道淡淡一聲:「我讓你們走了嗎?王爺,把這些人控制起來審一下,回頭若是跟這王八蛋說的對不上,再算賬也不遲!」連同許以天和陳歸碩也指了指。

  不消說,一群親衛衝來,直接將這二十來名和尚給綁了,一群和尚沒一個敢反抗的,連圓方都乖乖束手就擒,南山寺僧眾就這樣被帶走了。許以天和陳歸碩自然也是同樣下場,見識了牛有道的厲害,加之有傷在身,知道跑不了。

  四周清淨了,牛有道手中劍鞘輕輕拍打著宋衍青的臉,「說吧,為何要殺我?」

  宋衍青哀鳴道:「師弟,不是我要殺你,是唐長老授意的,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啊!」

  他壓根就不是什麼有骨氣的人,只知活著比什麼都強,哪會講是因為橫刀奪愛,自然是能推脫掉責任就推。

  「唐長老要殺我?」牛有道愣了一下,倒是記得那老太婆似乎對自己一直沒什麼好感,第一次見面就差點殺了自己。「我從入上清宗開始,便一直被軟禁在桃花源,自認沒幹過任何對不起上清宗的事,她為何要殺我?」

  商淑清等人聞之詫異,一直被軟禁?

  「原因很簡單,想也能想到,唐長老是想讓唐儀坐穩掌門的位置,只要你在一天,唐儀那個掌門就名不正言不順,就隨時可能有人會為你翻案……」宋衍青哀鳴著講出了一個外界不知道的驚天大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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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恩斷義絶

  這個秘密一爆出,真正是把牛有道給驚呆了!

  掌門?牛有道做夢也沒想到,就因為在破廟中被東郭浩然收為弟子,自己居然就成了上清宗的掌門?

  這個秘密令牛有道好一陣才慢慢消化了下來,依舊是難以置信。

  此時此刻,許多的不解終於解開了,許多的疑惑如撥雲見日終於明朗。

  終於明白了為何唐素素一見自己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就痛下殺手。

  終於明白了為何要把自己給軟禁在桃花源不讓和外面任何人接觸,因為不想讓他知道上清宗的狀況,不想讓他知道上清宗的門規,否則他一旦跳出來,上清宗門規在上,不好壓制他。

  終於明白了為何突然有一天要把自己給叫到上清宮當眾詢問自己願不願做掌門,這是故意設了個套,逼他不接掌門的位置。

  終於明白了為何突然逼自己和唐儀拜堂成親,說白了就是給上清宗上下一個交代,表示沒有虧待他牛有道,也是為了讓唐儀接掌掌門之位更名正言順,掌門都變成了他老婆,多好的說頭?

  終於明白了為何不給自己這個上清宗弟子分毫的修煉資源,怕他崛起後有些事情紙包不住火。

  終於明白了為何要在上清宗之外殺自己,上清宗上下那麼多人看著,在他牛有道沒有犯任何錯誤的情況下,誰敢在上清宗殺他這個原本應該是掌門的人?把他推給了商朝宗這邊,商朝宗的處境出點意外太正常了。

  牛有道也理解了唐素素為何非要殺自己,誠如宋衍青說的那般,上清宗很多人都清楚,唐儀那個掌門的位置來得不光明,誰敢保證以後會不會出什麼情況讓一些人跳出來拿這個說事?於是唐儀坐穩掌門的位置後,他就成了隱患,哪怕是為了維護上清宗內部的團結,也是要除掉他的。

  「呵呵!可悲呀,可笑……」牛有道搖頭輕嘆著發笑,笑容有幾分苦澀,爾虞我詐竟弄出這麼個結果來。

  敢情鬧了半天,他才應該是上清宗的掌門,東郭浩然給他的那面銅鏡用不著交給唐牧,也用不著交給上清宗,他拿著也是一樣的。若是上清宗堂堂正正,讓他做掌門,全力以修煉資源支持他,他覺得自己肯定會安心修煉,也會將上清宗視為自己在這個世界的家,自己也當全力以報,那該是多麼美好的事情,又何必搞成這個樣子?

  袁罡沉默不語,之前聽道爺說過一些情況,也沒想到這背後居然還藏了這麼個隱情。

  商淑清垂紗下看向牛有道的明眸中滿是同情意味,桃花源初見這位,還以為這位過的悠然自在,沒想到竟然是被長期軟禁在那,連山都不讓下一步。

  商朝宗也沒想到眼前這位竟本該是上清宗的掌門,竟是被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強行剝奪了掌門的身份,還要在半途中害這位的性命,其間的爾虞我詐果然是凶險!

  藍若亭輕嘆了聲,道:「上清宗的門規我大概是知道一些的,是有這麼個規定,為了防止過分的內亂爭奪,歷代掌門都是由上任掌門指定的,為了防止其他老資格的人奪權,譬如長老之類的也都有門規來制衡,一旦晉陞為長老就失去了再染指掌門權位的機會,奈何世間無絶對安全法,終究是還是被人鑽了空子!」

  總之不管怎麼說,三人算是確認了,這個牛有道還真是東郭先生親自收下的貨真價實的弟子。

  「師弟,不關我的事,真不關我的事,我也是奉命行事,師弟救我…」

  使勁往外推了責任的宋衍青躺在地上苟延殘喘,不但是外傷嚴重,內傷也同樣嚴重,失血過多,臉色蒼白沒任何血色,哀鳴求救。

  幾人看向牛有道,看他怎麼處理,總之今天這仇算是和宋家結下了,兩條大腿、一條胳膊,等於把宋衍青給廢了,宋家豈能善罷甘休?想必你牛有道也沒條件拿出讓宋家罷手的理由!

  牛有道沒有理會宋衍青的哀求,拄劍慢慢轉過了身去,背對。

  袁罡緩步上前,蹲下去扶宋衍青。宋衍青如蒙大赦,以為是要救自己,奈何感激的話還沒說出口,袁罡突然從大腿上拔了匕首,一道寒光在宋衍青脖子上抹出一道血花,又順勢雙手用力,咯嘣一聲,直接將宋衍青的脖子給擰斷了,腦袋轉了個圈,正面朝向了背面,瞪大著眼睛,有點死不瞑目的味道。

  商朝宗等人無語,還真敢將宋家子弟直接給宰了,難道真的不知這後果有多嚴重?哪怕捏在手裡當人質也好啊!

  幾人算是看出來了,這牛有道和袁罡應該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情,配合太默契了,牛有道甚至不需要吭聲和任何表示,袁罡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手法乾淨俐落的袁罡在宋衍青衣服上擦乾淨了匕首上的血跡,匕首收回了大腿刀鞘裡。

  背對的牛有道又輕輕交代一聲:「另兩個傢伙審一下。」

  袁罡默默點頭一下,轉身大步進了寺院內,招呼許以天和陳歸碩去了。

  「樹欲靜而風不止!」牛有道略顯惆悵一聲,拄劍走到了山緣邊,眺望起伏山巒,眼神凝重。

  後面三人相視一眼,不知是不是錯覺,總感覺牛有道身上老成的一面實在是和年紀不符,灑脫之下兼具陰狠的一面,利用親衛之事就不用說了。三人都不是愚蠢之人,剛才發生的事情很顯然,怕是上清宗都不知道這位的真正實力,否則不會派宋衍青幾個來送死,上清宗將其軟禁了幾年都不知道這位的底,可見一斑。

  商朝宗和藍若亭隨後也進了寺院之內,死了幾十個弟兄,有些事情要處理,不能放任不管。

  至於害死幾十名弟兄的罪魁禍首牛有道,從確認了對方的確是東郭先生的弟子後,不管是不是憋火,衝著東郭先生的面子已經是不好再追究下去,也見識了對方的本事,就算追究,怕也很難奈何對方,此事只能暫時放在一邊再說。

  夕陽晚照,暮風徐徐吹動垂紗,商淑清款款走到了山緣邊,與牛有道並肩站在了一起,試著問了聲:「法師想回上清宗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

  牛有道知道她指什麼,無非是上清宗掌門的位置,雙掌搭在了,杵劍身前,淡淡笑道:「沒那個必要,都過去了,也沒打算再回上清宗。」

  商淑清訝異道:「不再回去?掌門之位就這樣放棄?是因為唐儀嗎?」

  牛有道聳聳肩,「和唐儀無關,本就是機緣巧合,牛某何德何能去坐那掌門的位置?更何況事情明擺著的,有些事情並非唐素素一人之力能做到,門規在上,唐素素豈能一手遮天?顯然也得到了其他人的默許!既然整個上清宗都不希望我當掌門,既然都不歡迎我,我又何必跑回去看人臉色,又何必跑回去為難別人也為難自己?」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商淑清感覺從這番灑脫的話中聽出了酸澀,「法師大度,可唐儀怎麼辦?她畢竟是你拜過堂的妻子!」

  「重要嗎?大家都不願再見面,已經過去了!」牛有道嘴角勾起一抹自嘲意味。

  商淑清欲言又止,還想問問他是不是準備離開了,然話到嘴邊終究是沒說出來,沒捅破那層窗戶紙。

  沒多久,袁罡回來了,看了眼商淑清,站在了牛有道身邊不吭聲。

  商淑清很識趣,看出了兩人有私話說,遂主動找了個藉口迴避。

  待商淑清離開了,袁罡方對牛有道低聲道:「道爺,那兩人比宋衍青有骨氣,嘴比較硬,其他亂七八糟的倒是招了出來,有關上清宗的事卻是一句都不肯提,要撬開他們的嘴巴可能要點時間。」

  牛有道隨意揮了下手,「算了,放了吧,放他們回去。」

  袁罡提醒道:「宋衍青背景不小,這兩人不如滅口。」剛才當著商淑清面不願說的就是這個。

  牛有道知他意思,放那兩人回去,肯定會說宋衍青是栽在了他牛有道的手裡,會惹來宋家的報復,微微搖頭道:「這麼多人看到,要滅口除非將這裡所有人殺光,何況三人是幹什麼來了上清宗心知肚明。先解決上清宗那邊的麻煩,希望宋家對這事不知情、唐素素能把宋家給糊弄過去,把他們兩個帶過來吧,我有話讓他們帶回去。」

  見他有了決斷,袁罡也就沒再說什麼,回了寺院,將五花大綁的許以天和陳歸碩推了出來。

  見到外面宋衍青的屍體,二人心中發寒,皆有惶恐不安神色。

  牛有道轉過身來,直言不諱道:「麻煩兩位幫我帶話回上清宗,上清宗把事情做得這麼絶,我也沒什麼好說的,念及師傅恩情,我也不怨,不過從此以後,我與上清宗恩斷義絶,再無任何瓜葛!讓他們放心,我對那掌門之位沒興趣,不會再回上清宗,希望上清宗也不要找我麻煩,不要再逼我,否則我就把上清宗那點破事全部抖出來,讓天下人來評評理!」說罷手一揮,「放他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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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有眼不識金鑲玉

   完了!許以天和陳歸碩心中一聲嘆息,本來獲知要放他們離開是可以鬆口氣的,卻因牛有道的話而心情猛沉,不用多猜,肯定是宋衍青沒骨頭,把什麼都招了出來,否則牛有道焉能知情說出這樣的話來?

  宋衍青把這種隱秘說了出來,等於讓牛有道抓住了上清宗的把柄,回頭二人都不知道該如何向唐素素交差,怕是要令唐素素惱羞成怒啊!

  袁罡手起刀落,匕首劃斷了陳歸碩身上的繩索,一腳踹在了陳歸碩的後背,將陳歸碩踹的翻滾下了台階。

  待陳歸碩爬起回頭一看,瞳孔驟然一縮,滿臉驚恐,只見一道寒光在許以天的脖子上劃過,熱血噴灑而出。

  一刀劃斷了許以天的脖子,袁罡又是一腳將瞪大了眼、嘴裡咕咕冒血泡的許以天踹翻了下去。

  看到滾到自己腳下抽搐的許以天,陳歸碩喉結聳動,不敢輕舉妄動,牛有道的實力擺在那,自己又有傷在身,這種情況下想跑是跑不掉的。

  雙手杵劍身前的牛有道面無表情,也沒問袁罡為何要殺許以天,對袁罡的動靜看都沒看一眼。

  倒是袁罡給了他一個交代:「回去帶話,一個人就夠了!」

  牛有道依舊沒吭聲,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從之前在半山腰聽到親衛講廝殺過程的時候,他心中就已經有了猜測,因為他太瞭解猴子了,眼前許以天的死無非是印證了他心中的某個判斷,許以天殺了那麼多親衛,猴子不會讓其活著離去!

  「滾!」袁罡又對下面的陳歸碩喝了聲。

  陳歸碩不敢停留,得了允許,立刻扭頭,迅速下山離去。

  牛有道神色平靜,提了手中劍,轉身進了寺廟參觀……

  條件有限,不方便一路將三十多具親衛的屍體帶走,如今的情況也不便逐一送還家鄉。所謂青山處處埋忠骨,一群人就在附近山林選了個藏風聚水之地,就地掘墓,將戰死的親衛逐一安葬。

  多人一起動手速度也快,有人劈了木頭做墓碑,刻上碑文後,一個個打樁在了一座座墓碑前。

  這邊眾人忙活之際,商淑清卻找到了事發時的當事人,再次詳細詢問具體事發經過,獲悉關鐵臨死前曾經挽留過袁罡,她又細問了一下有關袁罡當時的前後詳細舉動。

  將情況略有掌握後,商淑清陷入了沉思中。

  所有戰死親衛全部安置好了,商朝宗招呼上了商淑清過來,一起敬酒、上香、送別,焚香是從寺廟裡拿來的。

  一應儀式走完,天已暮色,眾人陸續散去,該戒備的戒備,該回寺廟休息的休息,總之心情都很沉重,還沒到封地,就損失了三十多名精鋭。

  商朝宗、藍若亭、商淑清剛回到寺廟門口,忽有一親衛跑來對商朝宗稟報一聲,「王爺,袁罡去了弟兄們的墓地。」

  商朝宗點了點頭,也沒多想,正要進寺門,商淑清卻道:「哥,我回趟墓地。」

  商朝宗偏頭嘆道:「死了這麼多弟兄,大家心情都不好過,有些事情心裡記住便好,想想怎麼安置他們的家人才是上策,不用太過刻意注意表面形式,都是老兄弟,心裡都有數,不興那套。何況這邊情況我們不熟悉,你一個女人勢單力薄在外不合適,不要想多了,回去歇著,養足精神,明天一大早還要趕路。」

  商淑清知道他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以為自己要去守墓,「哥,我去見下袁罡,說不定能幫哥說服他留下!」

  「嗯?」商朝宗慢慢轉身,藍若亭也轉身看著她,皆一臉疑惑。

  商淑清朝兩人頷首示意了一下,旋即轉身快步而去,優美身姿飄然下山。

  「清兒什麼意思?真能說服袁罡留下?」商朝宗回頭問藍若亭。

  藍若亭搖頭,「估計夠嗆,袁罡明顯以牛有道馬首是瞻,牛有道雖是東郭先生的弟子,卻沒受過東郭先生的教誨,心態和其他修士無異,怕是不願招惹這麻煩。不過郡主天資聰慧,不會無的放矢,既然能這樣說,想必有什麼原因,王爺不妨拭目以待!」

  天色半暗,青山中,新墳座座。

  袁罡在附近徘徊了一陣,採了一堆野花,紮成了一束漂亮鮮艷的花束,拿著花束到了新墳塚前。關鐵的墓碑就在正中最前,很好找。袁罡走到跟前,彎腰低身,花束端正擺在墓碑前,起身後站那筆直,靜靜看著墓碑上的名字,眼神似乎有些恍惚,不知在想些什麼。

  一陣蹚過雜草的輕微動靜傳來,袁罡霍然回頭,手已經下意識摸到了匕首把柄上,結果見到是頭戴紗笠的商淑清,驟然緊繃如獵豹的狀態才緩緩鬆懈了下來,手指也從匕首上挪開了。

  商淑清停步在他身邊,盯著墓碑前的花束,道:「墓碑前獻花的儀式,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袁罡漠然道:「沒什麼儀式。」

  看看天色,商淑清也沒準備跟他繞圈子,「關鐵臨終前希望袁兄留下,袁兄一直沒給答覆,如今能不能給他一個答覆?」

  袁罡波瀾不驚道:「我們不是一條路上的人,我不可能留下。」

  商淑清:「為什麼不能留下?」

  袁罡:「因為道爺不會留下。」

  這話令商淑清有些無奈,道:「他是修士,我兄妹二人的處境,沒修士敢苟同,否則必然會遭到其他修士的聯手打壓,何況他又招惹上了宋家,目標固定的話容易遭到宋家的狠手,他不願留下我們也能理解,但你和法師不一樣,你留下沒人會故意針對你,宋家不會注意到你的。袁兄,我哥很欣賞你,他看你這種人是不會有錯的,我相信他這方面的眼光,我們兄妹如今也拿不出什麼東西來,也僅有一片赤誠之心,我們兄妹真心實意邀請您留下,我想這也是關鐵希望看到的。」

  袁罡:「我知道你們兄妹怎麼想的,你們覺得道爺的修為不高,那是你們有眼不識金鑲玉,對你們的處境來說,道爺那個人比他的修為重要,你們挽留錯了對象!」

  商淑清饒有興趣道:「願聞其詳!」

  誰知袁罡面無表情,「道爺留,我留,道爺走,我走!」

  敢情白說了一通,商淑清苦笑道:「那怎樣才能讓法師留下?」她對留下牛有道真的不抱任何信心。

  袁罡淡然道:「道爺以前常說一句話…江湖走馬,風也好,雨也罷!」

  商淑清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這話的意思,能讓牛有道在乎的事情不多,不過卻從對方話中聽出了一絲希望,否則對方沒必要提及牛有道的曾經,看來自己的判斷沒錯,遂有些興奮道:「不知什麼才能讓道爺江湖勒馬?」

  袁罡靜默了好一陣,最終盯著關鐵的墓碑給了句:「道爺對修行中的事情比較感興趣!」說罷立馬大步回頭而去,一句話都不願多說了,實在是他今天已經做了不該做的事,也說了不該說的話,已經讓道爺陷入了麻煩之中。

  商淑清轉身目送,紗笠下明眸閃爍,露出振奮神色,之前接觸牛有道發現其人沒句靠譜的話,油鹽不進,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方向,袁罡的話無異於指點了那個方向……

  南山寺內,到了飯點,還不見商淑清人影,案上已擺上飯菜,盤坐的商朝宗問對坐的藍若亭:「清兒怎麼還沒回來?」

  藍若亭微微搖頭,伸手道:「王爺先用吧,飯菜會給郡主熱著,郡主那邊不用擔心,有人盯著,有事會及時通報。」

  這裡話才剛落,門外有一親衛進來,拱手稟報導:「王爺,郡主傳話,讓王爺和藍先生先用膳,不用等她。」

  商朝宗皺眉:「郡主有什麼事嗎?」

  親衛回:「不知,只知她去了法師那邊。」

  商朝宗和藍若亭面面相覷……

  屋內一盞油燈昏暗,牛有道盤坐在一塊蒲團上,跟前一張小几,上面放了一隻盤子,盤子裡裝著一大塊肉,冒著騰騰熱氣的很大一塊瘦肉,據說是不久前獵殺的一頭野豬。

  「唉!」牛有道拿著筷子撥了幾下,忍不住唉聲嘆氣,又是白水煮肉,還這麼一大坨,讓人怎麼下嘴啊!

  當然,他也必須承認,商朝宗一行在伙食上是沒有虐待他的,每次都是把最好的讓給他。一開始,路上遇上有吃肉條件的時候,下面親衛首先就把最大的一塊肥肉端給他,白花花一團肥肉看得人眼花,看得人想吐。可他也能理解,對那些人來說,對一些食不果腹的亂世百姓來說,對一幫體力消耗巨大的武夫來說,這絶對是好東西,最大的肥肉都給了你,對你已經好得不能再好了。

  可他無福消受,之後叮囑,說自己不吃肥肉,只吃瘦肉,眼前這一大塊就是結果之一。

  瘦肉是瘦肉,你們起碼切小塊弄精細一點吧,這麼大一坨,隨便白水一煮撒點鹽巴就端上來了?這時代的烹飪花樣,他實在是不敢恭維,對他來說,哪怕來點小蔥拌豆腐也比這個強。

  這已經是他心裡不知道第幾次告訴自己,等穩定下來了,飲食問題一定要好好改善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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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你有事,我扛!

  暫時就這條件,你也不能逼人家弄那沒有的東西出來,暫時將就著過吧。

  剛抓了切肉的小刀在手,正準備切肉,門口出現了一個窈窕身影,除了郡主商淑清還能是誰。

  不見猴子人影,這女人卻來了,有點意思!牛有道微微眯眼微笑,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也放下了手上小刀。

  商淑清走到小幾旁,跪坐在了牛有道對面,「打擾了道爺用膳,罪過!」

  道爺?牛有道露出似笑非笑意味,對方居然改口成了『道爺』,這稱呼在這世上可是猴子的獨家,笑道:「無妨無妨,也沒什麼胃口。」

  商淑清:「可是下面人的手藝不合道爺的胃口?」

  那也配稱手藝?牛有道腹誹不已,懶得打擊對方,搖了搖頭,「是今天的事影響了胃口,怕王爺和郡主責怪啊!」

  商淑清默了默,徐徐道:「逝者已逝,但求活著的人能活得更好,能給死去的人一個交代,比什麼都強,所有人都應該向前看,沉湎於過去而無法自拔沒必要。」

  兩人都在含糊其辭,都沒把事給捅破。

  牛有道笑道:「郡主怎有雅興跑來找牛某聊天?」

  商淑清直奔主題道:「道爺是不是要準備離開?」

  牛有道莞爾,「有這想法。」

  商淑清挺直了胸脯,堂堂正正道:「清兒此來是希望道爺能留下助我兄妹一臂之力!」

  牛有道笑眯眯,「我不過一煉氣境界的小修士,怕是沒能力助你們一臂之力,還是另尋高人吧。」

  商淑清:「不瞞道爺,也不是對道爺無禮,我兄妹落魄到如此地步,前途叵測,危機重重,已經沒人願意跟我們沾邊,人人避之如蛇蝎,我們兄妹也沒了挑三揀四的資格,但凡是有本事的人,我們兄妹都要儘力爭取,積少成多,聚沙成塔,相信終有浩瀚澎湃的那一天,更何況道爺是東郭先生的弟子!」

  牛有道呵呵道:「我並不清楚我師傅跟你們的關係,那層關係綁不住我,拿我師傅說事沒任何意義,還是就事論事的好,我憑什麼留下為你們賣命?」

  商淑清:「道爺助我們一臂之力,我們盡全力為道爺提供修煉資源!」

  牛有道挑了挑眉,慢吞吞道:「你們自身難保,有修煉資源可提供給我嗎?」

  商淑清:「所以願同道爺攜手共同努力,而不是讓道爺為我們效命!不說道爺得罪了宋家,就憑道爺是上清宗弟子,這天下修士怕就很難容下道爺,道爺想獲得修行資源很難。雖然我們兄妹現在沒什麼修行資源可提供給道爺,可只要有寸許所得,都是道爺的,道爺助我們一臂之力,我們全力為道爺掙取修行資源!」

  牛有道拿著桌上小刀把玩,聽完後,貌似有些不耐煩道:「行啦,囉里囉嗦沒什麼意義,就這麼定了吧!」

  「嗯?」商淑清有些不解,疑惑道:「道爺的意思是?」

  牛有道漫不經心道:「我答應留下!」

  「呃…」商淑清愣住,滿是難以置信,這麼容易就說服了?她做了攻堅的準備,醞釀好了一大套說辭,結果還沒用上,這就成了?驚疑不定道:「此話當真?」

  牛有道抬眼看向對方,反問:「莫非牛某在郡主眼裡是個出爾反爾之人?」

  商淑清聞言大喜,趕緊站了起來,整了整衣裳,長鞠一躬,旋即又直起身興奮道:「道爺稍候,我這就請我哥過來答謝!」

  「謝就免了,你們也拿不出什麼東西來謝,虛頭虛腦的東西沒那必要,還是先聽我把話說完吧。」拇指撥弄著手上刀鋒,牛有道目光沉冷盯著對方,道:「留下可以,但我有條件,不許讓猴子衝鋒陷陣,不許把猴子當槍使,否則別怪我不客氣!」手中小刀一抖脫手,插進了盤中肉裡。

  商淑清一怔,陷入了兩難之中,自己哥哥要留袁罡不就是覺得袁罡有那方面的能力嗎?若是不讓袁罡去衝鋒陷陣,那要來幹什麼?若只為個人武力的話,那牛有道的確比袁罡更合適。

  猶豫再三,這件事不難做出抉擇,不答應的話,對方就走了,什麼都得不到,答應的話至少還留下了兩個人手。本著已經到了這般地步,有比沒有強,商淑清最終還是點頭道:「好,我答應道爺,我哥那邊我可以代為保證!」

  牛有道頷首,「那就一言為定!」

  兩人客套一番後,商淑清告辭,來時抖擻了精神來的,去時卻有些意興闌珊,人留下了,卻沒有達到預想中的效果。

  商淑清走後不久,門外又出現了一人,袁罡默默走了進來。

  牛有道盤膝打坐,瞅著眼前盤子裡食物一動不動,袁罡盤腿坐在了他對面道:「剛看到郡主從這出去,什麼事?」

  牛有道平平靜靜道:「還能有什麼事?就她那醜八怪樣,看了都倒胃口,我還能跟她談情說愛不成?她希望我們能留下助他們兄妹一臂之力…我答應了!」

  袁罡微微垂首,道:「這事怪我…」

  話還沒說完,牛有道一口打斷道:「和你無關,她提出的條件我難以拒絶,她答應了以後若能成事兄妹兩個全力提供我修煉資源。」

  袁罡垂首默然道:「道爺,今天的事我做錯了,是我說了不該說的話,對不起!」他心裡清楚,有些事情是瞞不過道爺的,彼此都太瞭解對方了,道爺是因為他的原因才留下的。

  牛有道在那漫不經心慢吞吞道:「說什麼對不起有點過了,兩世為人,一世兄弟,你有事,我扛!」

  袁罡靜默無語,臉頰緊繃了一下。

  牛有道伸手敲了敲桌子,沒好氣道:「你看看,你看看,又是這麼一大坨,大家都是斯文人,還能不能讓人有點吃相?天天這種飯桶吃法,看了都上火,回頭安定下來了,你想想辦法。」

  袁罡沒說什麼,伸手拔了那一大坨肉上的小刀,開始將肉一塊塊切片,刀法嫻熟,肉片薄厚均勻。

  牛有道這才拿了自備的筷子,夾起肉片納入嘴中慢慢咀嚼。

  將一坨肉全部切完了,袁罡直接用手抓,一片片塞入嘴裡細嚼慢嚥。

  兩人就這樣不說話,對坐著慢慢將一盤肉給吃完了。

  待到袁罡將現場收拾乾淨了,牛有道伸了個懶腰,抓了擺一旁的劍當手杖,杵著站了起來,「走,吃飽了溜溜!」

  來到屋外,庭院幽暗,屋簷下燈籠搖影,有的亮著,有的不亮。

  東逛西逛,逛到了商朝宗落腳的院落,有人進去通報了一聲,商朝宗、藍若亭和商淑清都出來了。

  「道爺!」見面打招呼,居然都換了稱呼,只是這稱呼從年紀比較大的藍若亭嘴裡出來感覺有些怪怪的。

  牛有道稍怔,看了眼商淑清,很顯然這女人的保證有效,這邊都答應了。

  既如此,他也就不繞彎子了,「一直在上清宗軟禁著,對外面的情況不瞭解,諸位的出身,想必地圖是常備的,我要地圖,還有掌握周邊的態勢和情況,尤其是蒼梧縣封地一帶的!」放在之前,他壓根就沒想去商朝宗的封地蒼梧縣,所以就沒放心上,但是這次不一樣了,開始關注。

  隨從在旁的袁罡精神一振,牛有道這話一開口,這作派,讓他又看到了那個曾經在江湖上叱吒風雲的道爺的影子,意識到道爺這回要動真格的了,真的要正式介入這群人的事情當中。

  幾人面面相覷,在他們的印象中,隨扈修士通常就是保護目標的安全,或者幹些平常武夫不能做到的事情,聽這要地圖的口氣似乎有點不對。

  不過商朝宗還是頷首道:「有,道爺裡面稍候!」伸手邀請入內。

  一群人進入,很快有人取了幾份地圖過來,小到蒼梧縣的詳細地圖,大到大燕國的略圖都有。

  這邊正要幫他攤開地圖,牛有道抬了抬手,「不急,先問些情況,希望王爺能如實告知。」

  幾人相視一眼,商朝宗點頭,「道爺但說無妨!」

  牛有道皺眉道:「非去蒼梧縣不可嗎?」

  幾人大概知他意思,藍若亭接話道:「道爺有所不知,若敢偏離路線,怕是立馬會惹來朝廷的追殺,憑我們的實力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這個風險我們承擔不起!」

  牛有道哦了聲,「朝廷既然這般對待,又何必放你們出京,難道這蒼梧縣是什麼了不起的地方能似囚籠般困住王爺、讓王爺脫不了身嗎?」

  其中的真正原因讓商朝宗幾人有些難以啟齒。

  牛有道一瞅這幾人反應,淡然道:「跟在你們身邊就是玩命,我兄弟倆就一條命,不想死得糊里糊塗,我要聽真話!願說則說,不願說,我們兩個立刻走人!」

  「哥,藍先生!」商淑清忽然出聲,對二人點了點頭。

  於是商朝宗也慢慢點了點頭,藍若亭嘆息一聲,苦笑道:「當初朝廷尋藉口抓了王爺,分明是想將王爺置於死地,我見狀不對,於是放了個風聲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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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賭還是不賭?

  所言之事,無非是那十萬鴉將。

  聽了真相後,牛有道明白了,朝廷本要將寧王的勢力斬草除根,商朝宗本來是必死無疑的,這位藍先生為了保住商朝宗而故意造謡,眼瞅大燕國內憂外患、風雨飄搖,知道可趁之機到了,又加了把火,將那十萬鴉將的所藏之地暗指向了蒼梧縣,這才讓商朝宗重見天日出了天牢。

  他也明白了幾人為何不願告知真相,萬一他是朝廷派來的探子,一旦從他們口中套出了真相,讓朝廷知道了十萬鴉將乃是謡言的話,後果可想而知,事關這麼多人的生死,可以理解。

  他不由再次多瞟了眼商淑清,剛才明顯是在這女人的示意下對方才鬆了口,發現這女人的確有點意思。念頭一轉,牛有道又問:「藍先生應該不會無緣無故將十萬鴉將所藏之地指向蒼梧縣吧?」

  藍若亭給了個解釋:「蒼梧縣地勢險要,易守難攻,王爺去後便於立足。」

  牛有道冷眼一睨,「五百騎兵在平地作戰尚可,地勢險要反而成了騎兵軟肋,根本施展不開。就算蒼梧縣地勢險要又如何?區區五百人馬守在蒼梧縣能擋住朝廷大軍?藍先生莫非欺我年輕好糊弄?」

  此話弄的藍若亭有些尷尬,商淑清忙出聲圓場道:「父王在世時多少還有些舊部潛隱,正是安置在了蒼梧縣。」

  牛有道問:「有多少人?」

  商淑清輕嘆了聲:「父王生前雖執掌大燕兵馬,但所謂樹倒猢猻散,加上當今的強力清洗,忠心可靠者不多,僅有千餘人在蒼梧縣等著哥哥,一般人也不敢輕易招往。」

  說到這事,牛有道倒是有幾分奇怪,「寧王威名我也曾聽說過,沙場名將豈是無腦之輩,就算要恢復武朝盛況壓制天下修士,也犯不著明著說出來,何苦將天下修士得罪個遍?」有句話沒說出來,若非如此,堂堂兵馬大元帥身邊有一群修士高手保護的話,豈能那麼容易遇刺?

  提起這個,又是件讓幾人尷尬的事情,寧王的主張侵犯了天下修士的利益,這位道爺畢竟也是修士。

  一直在默默觀察牛有道的商朝宗徐徐道:「這事怕是和當今聖上脫不了干係。」

  牛有道哦了聲,「此話怎講?」

  藍若亭嘆道:「天下修士、各門各派,需要扶持世俗代言人為己輸送利益,也就是所謂的修煉資源。而那些代言人也不甘心作為傀儡一直被人控制,遂居中拉攏各門各派互相牽制打壓,不讓一家坐大,不然隨時會有性命之憂,於是形成了如今的天下格局。其實各國朝廷沒誰願意被修行中人挾持,心裡想的估計和寧王都差不多,只是沒人敢表現出來罷了,寧王又不傻,怎會公然引起眾怒,這事說到底還是有人在背後作祟。當年,先皇其實有意傳位於寧王,卻突然爆出寧王的極端主張,在各方修行勢力的壓迫下,先皇壓力之大是外人所無法想像的。最終,先皇突然駕崩,死得不明不白,接著又是遺詔傳位於當今,其中透著太多太多的蹊蹺!」

  這麼一說,牛有道懂了,這背後說白了就是皇權之爭。

  他對這事沒興趣,只是瞭解下情況,知曉後也就不多說了,找到大燕國地圖在桌上攤開。

  商朝宗有幾分冷眼旁觀的味道,倒要看看這位道爺要幹什麼。

  商淑清紗巾下的目光不時瞟向牛有道,略有期待。她記得袁罡之前說過,對你們的處境來說,道爺那個人比他的修為重要。對此她雖懷疑,卻也並非一點都不信,早先就因人家年輕而小看了人家的修為,結果一出手驚人,頗有深藏不露的味道,因此頗為期待。

  地圖上,大燕國的國土面積不如其他國家,東有宋國、北有韓國、西有趙國,南臨茫茫大海。蒼梧縣隷屬於燕國南州青山郡,正好處在青山郡臨海的位置,東邊靠近廣義郡,西面隔了一個縣,快接近趙國。

  南州下轄十一郡,青山郡和廣義郡都隷屬於南州,州牧周守賢乃是燕國當今聖上的心腹大臣,為當今鎮守一方,頗有幾分能力,一直壓制著廣義郡太守鳳凌波……

  絮絮叨叨一大堆,聽藍若亭介紹完蒼梧縣周邊態勢後,牛有道指著地圖上的廣義郡,問道:「鳳凌波區區一郡之地敢擁兵自重,其背後的修行門派實力怕是不弱吧?」

  藍若亭撚鬚頷首:「的確如此,背後支持鳳凌波的是天玉門,是燕國數得上的修行大派,鳳凌波的妻子彭玉蘭乃是天玉門現任掌門彭又在的女兒。鳳凌波能在廣義郡成氣候,可謂成也彭玉蘭,敗也彭玉蘭。」

  「哦!此話怎講?」牛有道討教。

  藍若亭解釋道:「正因為娶了彭玉蘭,得了天玉門的大力支持,鳳凌波才敢、也才有了今天的氣象。卻也因為娶了彭玉蘭,其他修行門派不敢讓鳳凌波坐大,怕鳳凌波得勢後令天玉門獨佔大頭利益,因此而壓制。」

  「原來如此…」牛有道摸著下巴思索著,盯著地圖沉吟了好一陣,徐徐道:「不知王爺去了蒼梧縣後有何打算?」

  商朝宗一字一句道:「道爺,這不是信任或不信任的問題,你問的都是要命的問題,一旦走漏風聲,不知道多少人要人頭落地。」言下之意是有些事情不便告訴你。

  牛有道微微一笑,對方不說,他還在懷疑,這麼一說,他反而有了幾分把握,手指點在了地圖蒼梧縣位置,「彈丸之地,就算還有一千後備人馬又怎樣,十萬鴉將的事能糊弄朝廷一時,糊弄不了長久,一旦朝廷要動手,王爺手頭上的那點實力根本擋不住。更何況朝廷敢放王爺來,在蒼梧縣必然就有所準備。想必王爺這邊已經謀劃好了後路,出路無非就那麼幾條,東邊的宋國相隔遙遠,王爺沒機會去投奔,西邊的趙國倒是有些機會,不過觀王爺途中能對牛某扔掉乾糧而不忿,估計王爺投敵的可能性不大,何況趙國也未必會給王爺再起的機會,那麼想來想去…」

  他手指向下一滑,指向了蒼梧縣南邊的海域,「也只有出海這條路了!王爺這邊在蒼梧縣經營多年,想必有辦法避人耳目脫身,到了蒼梧縣可視情況而定,一旦情況不妙,立刻收攏人馬,經秘密渠道南下出海!先自保,而後圖東山再起,不知牛某猜得對不對?」

  此話一出,商朝宗、藍若亭和商淑清皆面露駭然。商朝宗之前在天牢還不知情,藍若亭和商淑清在牢外為了準備後路卻是密謀了多時,商朝宗也是後來才知曉,僅有三人知道的秘密,卻不妨被牛有道一語道破,這真要洩露出去的話,那可真是斷了他們最後的退路。

  袁罡觀察了一下三人的反應,估摸著被道爺給猜準了。

  牛有道的手指又點在了廣義郡,「王爺,依我看,蒼梧縣暫不急著去,不妨在廣義郡內多拖延上一陣。」

  商朝宗的態度已是瞬間改變,拱手請教道:「願聞其詳!」

  「現在去了蒼梧縣的結果基本上沒了其他路可走,寧王的兒子,哪個國家都不敢輕易收容,王爺只有南下出海避禍,這一走,等於放棄了在燕國的最後立足之地。王爺這一逃,搞不好就要扣上個叛國的帽子,不利今後收攏燕國百姓人心,只要燕國不垮,只怕王爺此後很難再有機會回來,又焉知當今不會派人海上尋找繼續追殺?」牛有道指著廣義郡道:「鳳凌波擁兵自重就是王爺的機會,可聯合鳳凌波以抗朝廷!」

  商朝宗苦笑:「我手上這點實力,鳳凌波怕是連正眼都不會瞅上一瞅,怎麼可能和我聯合?再說了,天玉門怕是也不樂意看鳳凌波與我攪和在一起。」

  「王爺此言差矣,王爺的硬實力是差了點,不過軟實力還是有一點的,就憑王爺是寧王兒子這塊招牌,就大有可為。」牛有道安慰一句,又露詭笑道:「不如牛某和王爺打個賭如何?」

  此話一出,商淑清和藍若亭面面相覷,商朝宗哦了聲,饒有興趣道:「不知作何賭?」

  牛有道笑言:「我願為王爺走一趟廣義郡,向鳳凌波借一支人馬,可保王爺在蒼梧縣安穩立足,不知王爺意下如何?」

  「……」商朝宗三人全部愣住,那樣子似乎在說,你說夢話呢?別說跟人家聯合,鳳凌波不趕咱們走都是好的,還指望人家借人馬給你,這豈不是在開天大的玩笑,鳳凌波傻子還差不多。

  在場諸人,唯有袁罡波瀾不驚。

  商淑清出聲道:「道爺,此事可開不得玩笑!」

  牛有道擺手,「只問王爺賭還是不賭?」

  商朝宗斷然道:「好!本王賭了!不知賭注為何物?」

  牛有道指向袁罡:「我若不能借來人馬,讓猴子在王爺帳前聽令,我若能借來人馬,怕是要讓王爺受點小小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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