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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橋底下說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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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我們是王爺的護衛

  話畢,兩人對視一眼,袁罡不吭聲了,轉身走了。

  牛有道目送,咂嘴,「那妖精不會又挨揍吧?」

  小院,一群和尚倒是佛心不泯,似乎保持著南山寺的作風,讀經的讀經,掃地的掃地,院裡倒是不需別人清掃,他們自己就打掃得乾乾淨淨。

  袁罡一到,一群和尚猶如驚弓之鳥,不管幹啥的,都放下了手裡的活,一個個盯著他,都覺得袁罡可怕。別人的可怕是喜怒無常,這位是臉上看不出喜怒,沒任何道理可講,說動手就動手,令人防不勝防。

  最近他們可是天天目睹袁罡把圓方往狠裡揍,袁罡每次一來,就是打主持,這又跑來了,一天打兩次,今天不是已經打過兩次了嗎?怎麼又來了?

  聞訊而出的圓方迎接不是,不迎接也不是,心裡也是同樣的想法,今天不是打完兩次了嗎?

  極度擔心畏懼,可還是覥著臉湊了過去,點頭哈腰道:「袁爺,有什麼吩咐?」那姿態有損堂堂住持的形象,不過如今這鼻青臉腫的尊容也談不上什麼形象。

  跟著牛有道叫『猴子』,失口叫了兩次被打了兩次狠的,改了口。

  「進來一下。」袁罡扔下話,與其擦身而過,直接進了一間沒人的屋,也是第一次揍圓方的那間屋。

  圓方提心吊膽,不敢進去,可是對方那一不高興就下狠手的習慣他又吃罪不起,拳腳太硬太重,不敢拖延,硬著頭皮趕緊了跟了進去,咣!門被關了。

  院內的其他僧眾面面相覷,盯著,豎起耳朵聽著,有人開始撥動手中念珠為主持祈禱。

  都在為主持擔心,就算是妖精,也經不住這樣天天打吧?

  似乎祈禱有效,屋內挺安靜的,沒大家擔心的動靜出現。

  不過屋內很快傳來圓方吃驚的聲音,「袁爺,我不幹這種事的。」

  「你說什麼?我沒聽清,你再說一遍?」

  「那個…袁爺,我真沒那東西,咣!啊…」

  眾人汗毛豎起,熟悉的咣咣狠揍動靜又出現了,夾雜著圓方的慘叫聲。

  「袁爺,別動刀,別動刀,會死人的。」

  「你是人嗎?」

  「袁爺,有,我有!」

  「沒騙我?」

  「我對天發誓,有,絶對有,有半字虛言你剁了我!」

  「能不能辦好?」

  「包在我身上,袁爺等我好消息就是,若有半分失誤,我提頭來見!」

  屋內似乎又陷入了心平氣和的安靜中,偶有嘀咕聲,不一會兒門嘎吱一聲打開了,袁罡若無其事地走了出來,大步而去。

  等到袁罡的身影徹底從小院消失了,僧眾哄搶著跑到了房間門口,只見圓方正坐在牆角抹鼻血,狼狽不堪,一臉悽慘哀怨。僧眾紛紛跑入,東院首座如晦和西院首座如明,兩人聯手將其給攙扶了起來,扶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如明痛聲道:「主持為我等受委屈了!」

  「無妨!」圓方抹了把鼻血,看到手上的刺眼殷紅,神情抽搐道:「那猴子欺人太甚!好漢不吃眼前虧,這賬暫且記著,我遲早剝他的皮、抽他的筋…」

  外面突然傳來「啪嗒」一聲,驚得圓方猶如被刀捅了屁股,猛然站起,一臉驚恐。

  僧眾亦被那動靜嚇了一哆嗦,還以為袁罡回來了,結果門外有一僧弱弱回了句:「掃把沒放好,倒了!」

  「呼!」眾僧鬆了口氣。

  圓方合什:「阿彌陀佛,心有魔障,佛祖怪罪了,罪過,罪過!」

  「阿彌陀佛!」眾僧跟著一起合什,宣了聲佛號。

  圓方雙手放下,眼珠在眾人臉上滴溜溜轉了圈,朝眾人招了招手,示意靠近了點,抹著鼻血低聲道:「有件要緊事要抓緊辦,不然那瘟猴子又要找我等的麻煩,他這回可是放了狠話……」

  郡城內敲鑼打鼓聲一路,商朝宗披紅掛綵騎在高頭大馬上,左右親衛提著錢袋子不斷向兩邊人群中拋灑兌換好了的銅錢,換來一路的叫好聲和道喜聲。

  太守府熱鬧非凡,賓朋滿座,能有幸進入的都是廣義郡有頭有臉的人物,一般的富戶雖奉上了厚禮,卻未必能進入,府外成片的露天宴席是為他們準備的。

  除了調集了重兵戒備四周外,太守府起起落落的屋簷上有人站在上面,警惕目光囊括了太守府里奇外外。

  人馬護送簇擁下的新郎官到,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恭喜王爺」的聲音此起彼伏,跳下馬的商朝宗朝左右只能在外面喝喜酒的賓客抱拳不止,不管認識不認識都陪著笑臉,一路表示謝謝。

  真到了臨場的時候,商朝宗反而不緊張了,與生俱來的貴族底蘊非常人能比。

  抵達府內,有人引了商朝宗去鳳若男的閨房,這是商朝宗第一次見到鳳若男,不過也沒看到臉,蒙著紅蓋頭。

  但是商朝宗能感覺到鳳若男那藏在鳳冠霞帔下的塊頭,一朵喜結連理的紅綢花團牽了鳳若男出來時,商朝宗明顯比較出了鳳若男的個頭似乎比自己還略高,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對方帶著鳳冠的原因。

  須知,他商朝宗也算是魁梧的身段,在男人中也算是較高的個頭,能跟他比個頭的女人不得了!

  不過這都沒什麼,娶鳳若男早就有心理準備,這是他必須做出的犧牲,只是在途中藍若亭悄悄叮囑他的事情讓他滿心惆悵啊!

  一對新人到了正堂,拜堂儀式無非也就那麼回事,鳳凌波和彭玉蘭高坐在上。

  看著終於嫁出去了的女兒,彭玉蘭喜憂參半,忍不住淌下了動情的眼淚,反覆抹去。

  儀式完成,眾人夾道歡送,出了太守府,鳳若男上了花轎,商朝宗上了馬,一行返回落腳的園子。

  太守府的賓客們開始熱熱鬧鬧暢飲,主人熱情招呼客人不提。

  迎新返程的隊伍中又多了不少人,修士明顯增加了,一路高度戒備著四周,打量兩旁恭賀聲不斷的百姓……

  暫當新娘子過門地的園子裡,也同樣準備好了酒菜,商朝宗在這裡沒什麼親朋好友,招待的都是隨行親衛。

  主院落的後院,正是一對新人的洞房地,兩名丫鬟捧著酒水托盤而來,還沒到洞房門口,忽然冒出數人,嚇兩名丫鬟一跳。也的確嚇兩人一跳,為首一掛白鬚的老頭有點面目猙獰,確切的說是鼻青臉腫模樣,正是圓方。

  數名南山寺弟子以圓方為首,攔住了兩人,質問道:「幹什麼的?」

  兩名丫鬟畢竟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倒也沉的住氣,不太怕事,一人答:「新人快到了,給洞房準備交杯酒和茶水,你們是幹什麼的?」之前兩人在這院子數度進出,也沒見到過這幾個帶氈帽的傢伙。

  圓方淡定道:「我們是王爺的護衛,負責檢查這院子的安全。」

  兩名丫鬟相視一眼,倒是沒有懷疑,這地方防守嚴密,沒有人放行的話,外人不太可能進的來。

  「這個我們要檢查一下。」圓方指了指兩人手上托盤裡托的酒水及器皿。

  一名丫鬟搖頭道:「不用了,這些東西都是經過嚴格檢查的,不會有問題。」

  圓方一本正經道:「太守府那邊檢查歸太守府那邊,我們王爺這邊再檢查一下莫非不行?」這話說的兩名丫鬟不知該如何回,圓方也不給兩人解釋的機會,揮手示意了一下,幾名僧眾湧來直接搶了二人手上的東西。

  「你們…」兩名丫鬟對這般粗魯行為顯然不高興,還沒來得及斥責,圓方又出聲吸引了二人,「我現在倒是懷疑你們兩個的身份,你們能證明你們是太守府的人嗎?」

  兩名丫鬟回頭看來,對此問似乎好氣又好笑,一人道:「這位老先生,還需要證明嗎?若不是太守府的人,我們能出現在這裡嗎?」

  圓方問:「你們叫什麼,我要核實一下。」

  「文心」「文麗」。二女雖然不高興,可還是回了。

  二女身後,一名僧人對圓方微微點了一下頭,給了個眼色,道:「應該沒什麼問題。」

  圓方揮手道:「東西給她們,去個人問一下,這裡是不是安排了這兩個人。」

  托盤還給了二人,一名僧人小跑著出了院子。

  雙方僵持之際了,盯著圓方上下打量的文麗忍不住問了句:「老先生,你臉怎麼了,被人打了嗎?」

  「呃…」圓方摸了下自己的臉,觸之生疼,嘴角抽搐了一下,放下手又一本正經道:「摔的。」心裡在咒某人。

  文麗嘖嘖:「摔成這樣,摔得可真夠厲害的。」

  圓方:「縱馬馳騁,馬失蹄,故摔得狠了些…」猛然反應了過來,有必要跟她們解釋嗎?遂瞪眼道:「問那麼多幹嘛?」

  文麗嬉笑:「我們跟著小姐陪嫁,你們是王爺的人,以後咱們應該會經常見面的。」言下之意是現在先認識一下。

  這話讓圓方有點心虛,這個時候在這裡出現過,還是儘量不讓對方記住的好。

  這時,剛跑出去僧人又快步回來了,對圓方點頭道:「是有這兩個人。」

  「走吧!」圓方揮手,乾脆俐落地領著幾名南山寺弟子大搖大擺地走了。

  文心、文麗轉身忙自己的去了。

  出了院子,圓方揮手讓跟著的人先回去了,自己則跑去了袁罡落腳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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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定讓他後悔娶了我

  一對新人駕到!

  這邊都是商朝宗的親衛,不像太守府那邊有頭有臉的人要注意形象。商朝宗下馬,花轎中牽出新娘子,「噢!」眾人立刻歡呼起鬨,紛紛簇擁了過來。

  軍中上下級不像文官有那麼多的規矩,一個好的統帥不會對弟兄們擺架子,對下面人馬的要求有令行禁止的時候,也有輕鬆活潑的時候。令行禁止時是上下級,輕鬆活潑時就是兄弟,譬如寧王在世時甚至會跟下面的小兵勾肩搭背,這在文官中是不敢想像的情形,而被一群小兵圍在一起跟大家吹牛,或跟一群小兵擠在一起同吃同住,幫小兵夾菜、遞水,打賭輸了臉上被小兵塗墨,那都是常事。

  商朝宗從小在父親身邊耳染目睹,也受到了影響,自然不會跟弟兄們擺什麼架子。

  面對弟兄們的起鬨,他只有連連拱手求饒的份。

  而一群親衛大多都是第一次見到新娘子,僅看那往王爺身邊一站的塊頭,皆暗暗咋舌,如此健壯的王妃估計全天下獨此一號!

  站在一旁假山涼亭裡的牛有道笑眯眯看著這一幕,袁罡悄悄來到了他身旁,一顆丸子悄悄塞入了他手中,他回頭看了眼,袁罡微微點頭,牛有道笑意愈濃,回頭繼續看熱鬧。

  「抱進洞房!」不知人群中誰起鬨喊了聲。

  大家立刻響應,振臂高呼:「抱進洞房!抱進洞房!」

  藍若亭連連揮手卻沒用,只能是苦笑,弟兄們一路上難得輕鬆歡快一回,他也不好強行阻止掃大家的興。

  商朝宗拱手求饒也沒用,沒辦法了,只好雙袖一抖,準備照做,要將鳳若男給抱進洞房去。

  誰知鳳若男的眼睛像長在了紅蓋頭外似的,啪!側拐出一腳,踢在了商朝宗的小腿上,猶如無影腳。

  商朝宗身形一個踉蹌,差點沒被這一腳給撩翻,幸好邊上一堆人扶住了他。

  鳳若男不讓商朝宗碰的意味很明顯,擺明了不願配合大家的熱鬧。

  現場瞬間安靜了下來,剛還熱鬧起鬨的一群人靜默了,雖都是下面的小兵,親疏還是分得清的,都有一顆敏感的心,聚在一起的親衛慢慢退開了,默默讓開了路,臉上都有些尷尬,熱鬧氣氛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商淑清看著這一幕無言,藍若亭看著這一幕皺眉。

  商朝宗小腿被踢痛了,可是環顧四周弟兄們的反應,心卻更痛,這都是給他賣命的人!

  霍然看向鳳若男,他怒了,一把抓了鳳若男的手腕扯過來。

  鳳若男只是略甩手掙扎了一下,也許也是因為軍旅出身,對有些東西能感同身受,她那一腳造成的突然靜默似乎讓她意識到了什麼,接下來倒是沒怎麼反抗,略有掙扎的不甘中被商朝宗橫抱了起來!

  「去洞房!」商朝宗氣勢十足地吼了聲,抱著鳳若男大步而行。

  「噢!」一群親衛猛然歡呼,王爺霸氣,降得住這女人,不用擔心什麼!

  一群人追在商朝宗身邊,拍掌歡呼叫好,還有人一個勁地吹口哨,那叫一個熱鬧。

  只是那躺在臂彎中頭回被男人這樣抱的鳳若男心情如何無人知曉。

  「你小看了王爺,人家臂力還是挺不錯的嘛!」亭子裡的牛有道樂呵呵揶揄一聲。

  一旁的袁罡看向商朝宗的眼神中略有欣賞意味浮現。

  將鳳若男抱進了洞房安置好後,商朝宗又出來了,對一群人大手一揮,大聲宣布:「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開席!」

  「噢!」親衛們再次歡呼,簇擁著商朝宗離去,帶走了一路的嘻嘻哈哈歡笑,還了小院寧靜。

  小院四周的屋頂上或制高點上,出現了幾個人觀察著四周,抱了支劍在懷裡的白遙赫然是其中之一,冷冷目光慢慢流轉四周打量著……

  喜宴上,親衛們扯著嗓子喧嘩,觥籌交錯間坐沒個坐像、站沒個站像,有點放浪形骸,因為真的高興。

  大喜的原因不說,鳳若男過了門,事情就徹底定下了,這意味著什麼大家多少都知道點,本來前途未明,如今緊繃的心弦總算是可以鬆上一鬆了。

  一群人穿梭在各席間,你敬我,我敬你,嗓門不小,商朝宗走到哪都是被一群弟兄摁住灌酒的對象。

  盛情難卻,卻也挺高興的,商朝宗似乎因為之前的不快對弟兄們心懷愧疚,所以端著酒杯來者不拒,異常豪爽。

  商淑清、藍若亭、牛有道和袁罡坐在一張桌上,圓方也在這一桌,是牛有道特意從南山寺僧眾那邊桌上喊過來一起坐的。與他們平起平坐,倒是讓圓方有幾分受寵若驚,發現牛有道為人著實不錯,袁罡和牛有道比起來,為人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眼見一群人逮住商朝宗灌酒,牛有道面帶笑意看著,偶爾舉杯動下筷子。

  他也有口腹之慾,但是不貪,暴飲暴食的事情他不幹,平常行為舉止雖然比較隨意,卻有一定的矜持度,再高興也不會放浪形骸,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個內斂的人。

  「王爺再這樣喝下去,怕是要醉了。」牛有道忽對藍若亭舉杯笑道。

  藍若亭明白他的意思,也覺得商朝宗有點過了,放下酒杯起身離了桌,把幾名百夫長叫到了一旁竊竊私語,也不知交代了些什麼,總之那幾位百夫長回來後,便開始聯手為商朝宗擋酒。

  商朝宗走回這邊一桌時,牛有道拿了一直護在跟前的酒壺,親自為商朝宗倒了一碗酒奉上,「王爺,我單獨敬你一杯!」

  他的酒自然是要喝,商朝宗道了聲好,接了酒碗與之一碰,昂首一口乾了!

  牛有道笑了!

  之後藍若亭又與商朝宗一陣耳語,勸他不要喝了,洞房的事要緊!

  商朝宗有點尷尬,不過鳳若男今天的行為讓他有點生氣,加之剛灌了一通酒,所謂酒壯慫人膽嘛,膽氣一生,決心今晚定不對鳳若男客氣手軟,轉身回了洞房休息!

  牛有道也沒了在這熱鬧下去的興趣,他一起身,袁罡和圓方都跟著離席走了……

  洞房花燭夜,是件美事,卻不宜與外人分享。

  留了一對新人在屋內,文心和文麗雙雙出來,將門給關好了。

  文心等在了門外聽吩咐,文麗則出了院子準備向外面的人報信,好讓太守府那邊知道該走的儀式都走完了,一切順利。其實太守府那邊也知道鳳若男的態度很勉強,也知道鳳若男的脾氣,擔心鳳若男會惹出事來,一直盯著。

  文麗剛走出院子,便碰上了外面徘徊的圓方,一見便「咦」了聲,問:「你在這幹嘛?」

  圓方呵呵道:「今夜我值守護衛!對了,裡面還順利嗎?交杯酒喝了嗎?」

  「順利,喝了,放心吧,不會有什麼事。」文麗笑道。

  「哦,那就好,那就好…」圓方剛樂著點了點頭,洞房那邊卻傳來一陣異常動靜。

  緊接著,只見文心手忙腳亂地跑了出來,著急道:「不好了,小姐和姑爺在洞房內打起來了!」

  「呃…」圓方愣了一下,扭頭就跑。

  門口守衛也迅速報信去了。

  面無表情站在屋頂上的白遙偏頭看向洞房位置,眉頭皺了一下,身形一閃,飄落在了洞房門口,側耳一聽。

  也不用細聽,裡面絶對是打鬥的聲音,拳腳呼呼生風,外帶桌椅器皿之類的物品被砸壞的動靜。

  白遙想推門進去,又怕看到不雅的一幕不合適,遂在外面喊道:「若男,怎麼回事?」

  裡面傳來鳳若男的冷笑聲,「白叔,不關你的事,居然敢對我動手動腳,看我怎麼收拾他,定讓他後悔娶了我!」

  「……」白遙啞口無言,這叫什麼話,沉聲道:「若男,大喜的日子別亂來!」

  鳳若男聲音清脆爽朗地笑道:「白叔,這裡面可是洞房,我沒穿衣服呢,你千萬別進來!」笑的那叫一個痛快,憋屈了這些日子,總算找到機會算賬了。

  正要推門而入阻止的白遙手一僵,也不知鳳若男說的是真是假,不過估計十有八九是假的,擺明了是不想讓他進去干預,可萬一真的沒穿衣服,那就尷尬了。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鳳若男能邊打邊說話,說明遊刃有餘,肯定是佔著便宜的,忙得連分心說話機會都沒有的商朝宗肯定吃著虧。

  鳳若男的身手他也知道,那是馳騁沙場的猛將,一般人還真不是她的對手,這商朝宗估計也夠嗆。

  白遙頭疼啊,喊道:「若男,別鬧了,注意分寸!」

  「放心,不會弄死他,弄死了我也沒辦法跟爹娘交差,但今天得讓他長點記性,寧王的兒子又怎樣?」鳳若男一聲冷哼。

  白遙抬手拍了拍額頭,不過有鳳若男這話交底,他也就放心了,只要不把事情鬧大就好。

  文心和文麗面面相覷,新姑爺這是在挨打嗎?

  不一會兒,得了圓方通知的牛有道和袁罡跑來了,得了守衛通知的藍若亭和商淑清也跑來了。

  洞房窗戶紙上,燭光搖影,打鬥的人影來回閃動不停。

  商淑清焦慮地喊道:「哥,怎麼了?」

  她聲音剛落,屋裡的打鬥動靜也停下了,倒是商朝宗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來,「放手!你給我放手!」

  鳳若男冷笑的聲音傳出:「給我老實點,再動,信不信我把你胳膊掰下來!」


  藥力還沒發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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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一聲尖叫

  洞房之夜打新婚丈夫,丟人吶!白遙輕嘆了聲,心裡嘀咕,怪不得一直嫁不出去,否則早就嫁了,又豈會落得個聯姻的下場,你這樣哪個男人敢娶啊,你又不是什麼貌美如花,就不能女人點?

  新婚之夜就被老婆打,堂堂男子漢被老婆這樣欺負,丟人吶!牛有道搖頭唏噓感嘆,看來還真被袁罡說準了,商朝宗還真不是鳳若男的對手。他偏頭對袁罡使了個眼色。

  袁罡立馬拉扯了一下圓方,帶到了一旁秘密問話。

  藍若亭和商淑清也聽出來了,商朝宗在洞房裡被鳳若男給收拾了。

  商淑清一臉焦慮擔心哥哥的安危。

  藍若亭則皺眉,最擔心的事情果然發生了,鳳若男能在洞房肆無忌憚的這樣對商朝宗,今後會是個什麼樣的態度可想而知,就算借到了兵去蒼梧縣,也是個麻煩,休想人家配合。

  「你放手!」

  「不放又怎的?敢對我動手動腳,沒把你爪子卸下來已經是客氣,你當我是那種隨便任由你們這種紈褲子弟欺負的弱女子嗎?」

  「簡直是天大的笑話,你是我娶進門的,嗯…」

  「娶進門了又怎樣?是你能碰的嗎?」

  聽到哥哥發出痛苦悶哼聲,商淑清急得大聲喊道:「嫂子,今後都是一家人,千萬不能亂來啊!」

  「外面是淑清妹子吧?一家人怎會亂來,要亂來也是你哥亂來,你放心,我會幫你把你這沒出息的哥哥管教好的,保證讓他以後乖乖的。」鳳若男的語氣對商淑清還可以,是因為她自知自己的容貌不好,而商淑清比她還不堪,她至少只要堅強面對還可以堂堂正正出來露面,而商淑清卻是連面都不宜外露,聽說奇醜無比,會嚇到人,同病相憐能理解自然比較寬容,加之商淑清又落得個落魄奔波,她其實挺同情商淑清的,自己比起商淑清來,真的是幸運太多了。

  袁罡回到了牛有道邊上,貼耳微聲道:「交杯酒已經喝了,他保證有效,他估計差不多快發作了……」

  商淑清走到了洞房門口,對白遙道:「前輩,讓我進去談談好嗎?」

  白遙抱著劍讓開到一旁,並未阻止,他也希望這鬧劇快點結束,真要把商朝宗弄出個三長兩短來,那就麻煩了,不說太守府,掌門那邊他肯定沒辦法交差。

  然而屋裡的鳳若男立刻警告道:「淑清妹子,還是不要進來的好,裡面是洞房內,我和你哥夫妻恩愛都沒穿衣服,你一個黃花大閨女跑進來瞎看不合適。」

  商淑清知道她在瞎說,「嫂子,我就進去一會兒…」

  鳳若男出聲打斷,「我說不行就是不行,我這人容易緊張,一緊張就會管不住自己的手腳,你一進來,我十有八九要朝你哥襠下來一腳,搞得你們家斷子絶孫就不好了,你說是不是?」

  牛有道聞聽差點沒樂出來,發現這女人有夠彪的啊!

  這話也只有鳳若男這種黃花大閨女才說的出口,沒辦法,長期廝混在軍伍男人堆裡,一幫臭男人的亂七八糟話聽的多了去,偶爾還會跟下面人對上一兩句的人,有時候連她自己都差點忘了自己是個女人,所以說點這種話壓根不覺得有什麼害臊,說她是男人婆一點都不為過。

  總之,她今天肯定要將商朝宗好好折磨一下,前段時間委屈壞了,多少年沒哭過了,這幾天哭了個夠,如今罪魁禍首已經落在了她的手上,休想她輕易放人,她又豈會輕易讓人進來幫商朝宗解脫,沒門!

  「嗯…」商朝宗又發出一聲痛苦悶哼。

  商淑清著急道:「嫂子,你別亂來,有什麼話好好說。」

  鳳若男:「妹子,你這就不懂了,我和你哥這叫打是親、罵是愛,恩愛著呢,這裡沒你什麼事,不想讓你哥受罪,就老實點退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賤人!」商朝宗咒罵一聲。

  「啪!」一記掌嘴的脆響聲跟著傳出,鳳若男道:「再嘴賤一個試試,牙給你敲掉!」

  門邊上的白遙聽得暗暗直搖頭,發現商朝宗這是自作自受啊,娶誰不好,偏偏娶這位,這便宜不好佔吧?

  聽完了袁罡的密語,牛有道暗暗唏噓,暗罵商朝宗活該,明知道人家鳳若男既能打又對你沒好感,還那麼猴急幹嘛,長的又不漂亮,至於麼?稍等上一等也不用受這罪吧?

  他稍微估計了一下屋裡的情況,心中大概有底後,出聲喊道:「郡主,王妃說的沒錯,這是人家夫妻間的事,外人不宜干預,洞房趣事,隨便他們鬧吧,翻不了天,咱們該幹嘛幹嘛去。」

  商淑清愕然回頭看來,皺著眉頭的藍若亭聞聲亦偏頭看來。

  屋內鳳若男爽朗的聲音傳出,「牛有道,你這個騙子總算說了句人話,來日方長,改天咱們再好好認識一下。」

  牛有道無語,他一開口對方就能聽出是他的聲音,看來這女人是記住了他,這是想改天算賬的意思嗎?

  「唉,王妃,你們慢慢快活,我們就不打擾了。」牛有道嘆了聲,又朝商淑清連連招手道:「郡主,走吧!」

  商淑清疑惑,就這樣放下哥哥不管了?萬一出事怎麼辦?

  牛有道又朝她招手示意了一下。

  商淑清有點猶豫,但是因為莫名的信任,居然真的走了回來。

  牛有道又對其他人揮手道:「散了吧,都散了吧,人家洞房,咱們湊什麼熱鬧。」重點對白遙揮了揮手,還有文心和文麗,「用不著你們照顧了,散了吧。」

  在他的不斷招呼下,眾人陸續離開了院子,圓方縮了個腦袋,悄悄跟在牛有道的身後,眼神有點飄。

  見人都出去了,白遙回頭對屋裡叮囑一聲:「若男,我再說一次,注意分寸!」

  鳳若男:「白叔,你放心吧,我若連這點分寸都把握不好,還如何統兵作戰?」

  白遙搖頭嘆了聲,閃身飛掠而出,又輕輕飄落回了對面的屋頂上,抱著劍默默守候在皓月下。

  然沒多久後,洞房內忽又傳來一陣噼哩啪啦聲,似乎又打了起來,不過這次的打鬥似乎很短暫,很快就結束了。站在屋頂的白遙盯著看了會兒,等了好一會兒,都沒再聽到有什麼動靜,不禁再次輕嘆一聲,這丫頭真是沒辦法說了……

  「道爺,我哥不會出事吧?」

  牛有道登上一座三層高的觀景樓閣,負手憑欄眺望星空,藍若亭和商淑清尾隨而上,商淑清牽掛哥哥的安危,忍不住追問。

  牛有道樂呵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商淑清無語,她都急的難受,對方還有心思開玩笑,不過話又說回來,這位還真是出口成章,這詞頭回聽說。

  藍若亭嘆道:「道爺,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鳳若男的態度你也看到了,保不準真會對王爺做出什麼不利的事情來。」

  牛有道笑道:「能有什麼事?她還敢殺了王爺不成,王爺頂多受點皮肉之苦罷了。」

  藍若亭和商淑清都以為他有什麼把握和論斷才敢招呼大家放心撤離,敢情鬧了半天就這說辭,藍若亭不得不鄭重提醒道:「道爺,皮肉之苦也分很多種的,萬一鳳若男下毒手將王爺弄成了殘疾,豈不悔之晚矣?」

  「不會有事的。」牛有道背對著搖了搖頭,徐徐道:「藍先生,還是考慮下到了蒼梧縣後該怎麼立足吧。」

  問不出什麼結果,兩人有點失望,最終告辭離去,站在樓閣上的牛有道目送了一陣,見到兩人還是往洞房所在的院子去了,「呵」了聲,目光偏離,皓月輝灑大地,令人情不自禁想眺望那迷茫夜色的最深處……

  「刀,誰有刀?」

  回到自己院子的圓方四處詢問僧眾,眾人不知他要刀幹什麼。

  有人摸了支匕首出來,問:「主持,這個行不行?」

  圓方眼睛一亮,連連點頭:「可以可以。」坐在了燭光旁,指了指自己下巴上的那掛白鬚,「幫我刮了,刮乾淨……」

  天際剛露出一絲魚肚白,一聲尖鋭刺耳的尖叫聲打破了清晨的寧靜,「無恥下流!」

  那聲音尖鋭的程度似乎能把窗戶紙給刺破,是鳳若男的聲音。

  四周屋頂上的修士霍然回頭看來,一直守在院子外面昏昏欲睡的藍若亭和商淑清亦驟然驚醒。

  閉目在晨曦中的白遙猛然睜眼,一個閃身到了洞房前。

  還不待他問話,屋內又咣咣打了起來,白遙皺眉,一晚上沒打,還以為消停了,怎麼又打起來了?

  鳳若男尖銳的聲音沒刺破窗戶紙,砰!一道人影倒是撞破了窗戶,撞得窗戶木塊亂飛。

  商朝宗破窗而出,砸落在地,他是被鳳若男一腳給踹飛出來的。

  光著膀子,上身沒穿衣服,赤著一雙腳的商朝宗幾乎是連滾帶爬地爬了起來。

  咣!房門被人一腳踹翻了,同樣光著一雙腳的鳳若男衝了出來,披頭散髮,如同女瘋子一樣,不過她還好點,至少還套了那件大紅的禮服,只是衣領子似乎都沒來得及扣,脖子下面一抹雪白。

  「若男,怎麼了?」白遙攔住她急問。

  鳳若男也不解釋,似乎也來不及解釋,伸手抓了他手中劍柄,鏘一聲拔劍而出,光著腳朝商朝宗急追而去,口中厲吼,「我殺了你!」

  商朝宗倉皇,地上爬起,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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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事有蹊蹺

  什麼情況?白遙有點懵,新娘子打出洞房追殺新郎官?

  聽到動靜從院外跑進院內的商淑清和藍若亭也懵了,赤著雙足的商朝宗只穿了條褲子就這樣光著身子跑了出來?

  更讓商淑清感到震驚的是後面狀若瘋魔持劍追殺的鳳若男,穿成這樣就跑出來了?光著腳,裙襬下一雙雪白小腿不時飄出,裡面似乎沒穿褲子,領口下半露的那抹雪白…商淑清實在是難以置信,對她來說,把小臂輕易在外人面前露出都是有失貞節的事,一個女人怎能暴露成這樣公然往外跑?

  她無法想像,若是父母還在世看到這樣的兒媳婦會不會瘋掉,估計父王會下令亂箭射殺!

  藍若亭亦目瞪口呆,鳳若男的行為有違他對這個時代女子德操的觀念,他難以想像鳳家這樣的大戶人家的女兒竟然能這樣,無法想像!

  商朝宗邊跑邊回頭,赤手空拳都不是人家的對手,人家拿上了武器就更不用說了,立刻加速狂奔!

  「無恥狗賊,休跑,拿命來!」追在後面的鳳若男厲聲尖叫。

  周圍屋頂上的修士看著這一幕,皆有些無語。

  回過神來的白遙一個閃身,急速掠出,凌空撲下。聽到風聲,扭頭一看的鳳若男揮劍便撩,連白遙是自己人也不管不顧了。白遙手中劍鞘一抖,唰一聲,空鞘套了劈來的寶劍,探手一把抓在了鳳若男的肩頭,硬生生將鳳若男給定在了原地,沉聲道:「若男,別鬧了!」順手劍鞘一別,奪了鳳若男手中寶劍。

  「放開我!放開我!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鳳若男歇斯底里地掙扎著,眼眶都紅了,看向商朝宗的目光中隱有淚光,死死盯著商朝宗。

  白遙皺眉,「若男,怎麼了?」

  鳳若男咬牙切齒,「卑鄙無恥小人!」

  見她不明說什麼事,白遙大概猜到了點什麼,估計是發生了那件她不情願幹的事,有點哭笑不得,你都嫁給人家了,若真發生了那種事情也是正常的,你為此殺人家?放之天下,到哪都說不過去啊!

  不過他又感到奇怪,昨晚打起來的時候不還佔著上風怎麼勸都不讓別人插手嗎?你若不情願,人家能奈何你嗎?難道是後面睡著了被那啥了…不至於如此輕敵吧?

  她不說出來,洞房中的事他白遙也不好細問,回頭對驚慌失措的文心和文麗示意了一下,讓鳳若男這個樣子站外面成何體統。他施法強行將鳳若男給拖了回去。

  衝到到了門口在藍若亭和商淑清還有門口幾名守衛掩護下的商朝宗鬆了口氣,這輩子都沒這麼尷尬丟人過。

  見鳳若男被制住了,藍若亭方回頭,見商朝宗的形象有點不像樣,立刻讓值夜的親衛解了下禦寒的披風,披在了商朝宗身上,一名親衛還脫下了靴子暫借給商朝宗遮醜。

  藍若亭和商淑清迅速簇擁了商朝宗回自己那邊的院子。

  途中,藍若亭試著問了聲,「王爺,莫非得手了?」他顯然也看出了點什麼。

  這事說起來令商朝宗有些難以啟齒,點了點頭,算是承認了,不過見妹妹在身邊不好明說什麼,妹妹畢竟還是個沒出嫁的女兒身。

  他一點頭,商淑清臉已經紅了,不過心中也納悶,鳳若男這個樣子明顯不願意,怎會讓哥哥得手?

  回到自己院子,藍若亭讓商朝宗進屋先換好衣服再說。

  商朝宗卻乾咳一聲,「先生,進來一下。」

  藍若亭下意識看了商淑清一眼,聽出了話裡有迴避商淑清的意思,不知什麼事還需要瞞著商淑清,不過還是略點了下頭,跟了進去。

  見閉了門,商淑清也感覺到了哥哥迴避自己的意思,遂主動退開了。

  屋內的商朝宗找到了自己的衣裳,慢慢穿戴著,眉頭一直皺著,顯然有心事,藍若亭在邊上等著。

  換穿完畢後,商朝宗雙手撐在了桌子上,低個腦袋沉默了許久後,才悶悶出聲道:「先生,這事有點蹊蹺。」

  藍若亭慢慢走到他邊上,問:「怎講?」

  商朝宗:「昨夜我其實已經被鳳若男給制住了,後來見她臂力漸鬆,我還以為她力氣耗得差不多了,猛然掙脫,將她給打倒了,後來就…就那個了!那個以後,我也以為她認命了,然而就在之前,她似乎又有了精力,開始罵我,說我對她下了藥…之後的情況你也看到了。」

  「下藥?」藍若亭驚疑不定,「你確定?」

  商朝宗沉吟道:「昨晚被那女人給氣到了,衝動之下沒注意,現在想想她昨晚的情況,的確有些不正常,之前還生龍活虎,後來…後來就任由擺佈了,的確事有蹊蹺,只怕她說的十有八九屬實。」慢慢回頭,試探著問道:「不是咱們這邊幹的嗎?」

  藍若亭忙擺手,正色道:「咱們這邊怎會行此下作手段,再說了,這邊的一應飲食全部是太守府那邊派來的人操辦,我們擔心他們做手腳還來不及,洞房那邊的安排更沒有經我們的手,不可能是我們幹的。」

  商朝宗苦笑道:「總不至於是太守府那邊對她做此手腳吧?」

  「也是,若真有此事,那會是誰呢…」藍若亭說到這一頓,目光閃爍,似乎想到了什麼,臉上神色疑雲重重,他聯想到了牛有道昨晚的行為,大家都擔心商朝宗會出事,唯獨牛有道把大家給招了回去說不會有事。

  昨晚他還奇怪,鳳若男明顯是在報復,牛有道何以篤定商朝宗不會有事?現在聽商朝宗這麼一說,似乎明白了點什麼,若有所思道:「怕也只有那位了。」

  商朝宗直起身,疑惑道:「誰?」

  藍若亭輕嘆道:「讓王爺娶親又督促王爺房事,這般順理成章下來,除了那位估計也沒別人了。」

  商朝宗愕然:「先生是指牛有道?」

  藍若亭道:「昨晚有些跡象顯示,現在聯想起來,十有八九和他有關。」

  商朝宗疑惑:「先生不是說洞房那邊的安排沒經我們的手嗎?他怎會有機會做此手腳?再說了,洞房內的東西我也吃了,鳳若男有事為何我沒事?」

  藍若亭唉聲嘆氣道:「怎麼做到的我也不知道,蛇有蛇路,鼠有鼠路,總之不是什麼正常的路子。咱們這位道爺,行事風格帶著幾分邪氣,從之前找鳳…王妃借錢置辦彩禮的事就能看出,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不像是正道上的人。不過這人的確是個有手段的人,眼界和見識似乎都超人一等,能人所不能!我一直想不通,憑他的年紀,那個小山村能給他這般底蘊?也不像是上清宗能調教出來的,更何況他一直被上清宗給軟禁著。唉,東郭先生這究竟是收了個什麼樣的弟子啊!咱們身邊有個這樣的人,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不過目前看來,似乎不算是什麼壞事,倒的確是在幫咱們。」

  商朝宗快哭了,一張臉成了苦瓜,「這叫什麼事,讓我如何見人……」

  一番交流後,留了他在屋內獨自懊惱,藍若亭出去了。

  在外面找到商淑清後,藍若亭請了商淑清到一旁的僻靜地說話。

  「哥沒事吧?」商淑清惦記著問了聲。

  藍若亭搖了搖頭,有些欲言又止,似乎有什麼話不知該不該說。

  見狀,商淑清道:「先生有什麼事不妨直言,你我之間想必不需如此為難。」

  藍若亭略作沉吟,道:「我是想提醒郡主一句,若非必要,儘量不要和牛有道單獨相處。」

  商淑清詫異:「先生何出此言?」

  藍若亭想了想,還是低聲提醒道:「洞房的事有蹊蹺,鳳若男很有可能被牛有道下了藥,否則王爺怕是不能得手。」

  「啊…」商淑清失聲驚呼,意識到有些失態,捂了捂紗巾下的嘴,復又低聲道:「這怎麼可能?」

  藍若亭:「應該是這麼回事,王爺也是事後才反應過來……」他把商朝宗的話大概複述了一下。

  商淑清若有所思,同樣聯想到了牛有道昨晚的異常,也明白了藍若亭的意思,擔心她會和鳳若男那般吃虧,輕嘆一聲,「先生多慮了,先不說這事是不是他幹的,就我這樣子,怕也不太可能的。」意指自己的長相醜陋。

  藍若亭:「只是提醒郡主注意點,這人有點邪門。」拱了拱手,轉身離開了。

  商淑清目送,靜默許久……

  南山寺僧眾落腳的小院內,袁罡又來了,圓方在他跟前點頭哈腰一臉陪笑,已經做好了又挨揍的準備。袁罡倒是沒急著揍他,而是有些詫異地打量著他,這老和尚居然把那一掛招牌式的白鬍子給刮了個乾乾淨淨,年輕了不少,差點沒認出來……

  洞房內狼藉一片,坐在榻旁的鳳若男以淚洗面,也實在是沒地方坐了,椅子、桌子全打爛了。

  昨夜的畫面不時在腦中浮現,由她控制的局面突然翻轉,渾身無力,一想到被商朝宗任由擺佈的羞恥畫面實在是太過不堪,她就恨不得一頭撞死。也不知自己倒了什麼楣,最近的羞辱事接二連三降臨,真正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文心和文麗小心翼翼地收拾著屋內的亂糟糟,卻還是不小心踢到了地上的金色酒壺,噹啷一聲脆響,把倆丫頭自己嚇一跳。鳳若男目光一轉,盯在了酒壺上,眉頭一動,胡抹了把眼淚,問道:「這酒水哪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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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黃豆

  之所以有此一問,是有件事情她遲早得想起來,只不過是看到酒壺提前想起罷了,來到這邊後基本上滴水未進,也就是走儀式的時候喝了一杯交杯酒,怎會著了道,難道是這酒水的問題?

  文心回:「家裡那邊送來的。」

  鳳若男又問:「這酒水檢查過嗎?」

  文心:「奴婢親眼看到管家帶人把送這邊的吃用物品仔細檢查過,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鳳若男默了一下,家裡那邊擔心朝廷對商朝宗這邊下毒手,肯定是會仔細檢查的,應該不會有問題,按理說家裡也不應該這樣對她才對,那問題出在了哪?

  她又追問:「這酒水中途可有經過其他人的手?」

  兩人一起搖頭,文心道:「其他宴客的酒水不知,送到洞房的酒水是最上等的一罈,來到後特意直接交到了我們的手中,不曾經過其他人的手。」

  鳳若男沉聲道:「確認沒其他人碰過?」

  兩人心想這是怎麼了,難道還有人在酒水裡下毒不成?再次一起搖頭。

  那是怎麼回事?鳳若男心裡嘀咕,目光落在了燭台那邊,起身慢慢走了過去,步幅不敢太爽快,昨晚被某人給禍害的不輕,今早追殺是一怒之下顧不上。走到燭台,發現兩支大紅燭已經燃盡,只有銷融的蠟塊斑駁。

  她伸手剝了一塊蠟,拿起放鼻子前嗅了嗅,正準備吩咐人拿去檢查一下,文麗突然哦了聲,「小姐,這酒好像是有人接過手。」

  鳳若男霍然回頭。

  文心驚訝道:「有嗎?」

  文麗問:「你忘了嗎?昨天那個白鬍子老頭不是攔住了我們檢查嗎?」

  文心一愣,想起來了,立刻也對鳳若男點了點頭,表示確有其事。

  鳳若男咬牙道:「這裡哪來的什麼白鬍子老頭?」

  文麗:「奴婢也不知道,他說他是王爺的護衛。」

  一聽說是商朝宗的人,鳳若男立馬追問:「快說,怎麼回事?」

  「昨個,奴婢二人端著酒水過來時……」文麗把當時的大概情況詳細講了遍。

  聽完後的鳳若男快步過去,撿起了地上的酒壺,打開壺蓋聞了聞,聞不出什麼名堂,朝裡面瞅了瞅,發現大部分酒水都傾覆打掉了,裡面只有一點殘餘。她推壺到文心跟前,沉聲道:「喝掉!」

  「呃…」文心愕然,不知她究竟要幹什麼,本不以為這酒能有什麼問題,結果被鳳若男神神鬼鬼這麼一搞,弄她都有些害怕了,可是沒辦法,只能是接到了手中,戰戰兢兢地對著壺嘴,慢慢倒進了自己口中,硬著頭皮咕嘟嚥下肚,壺裡也就剩下了一口的量。

  接下來就是等,走回榻旁坐下的鳳若男閉上的雙眼,靜靜等候,似乎已經冷靜了下來。

  盞茶的時間過去後,文心忽發出微弱聲音,「小姐…」

  鳳若男猛一睜眼看去,只見文麗搖搖欲墜,眼看著身子骨軟了下去,噗通坐倒在了地上。

  「姐姐。」文麗驚呼,趕緊蹲下去扶。

  鳳若男亦搶步過來查看,文心四肢軟趴趴的,有氣無力的樣子,雙眼似乎瞌睡了一般,半睜不睜的。

  她一看就明白了,這狀況和她昨晚一般無二,那酒果然有問題!

  「小姐,姐姐她怎麼了?」文麗著急問道。

  鳳若男揮手示意她將文心扶到榻上去,自己搭手幫了一把。榻上放倒了文心,鳳若男對文麗道:「放心,她沒事。我問你,那個白鬍子你知不知道叫什麼?」

  文麗搖頭:「奴婢不知。」

  鳳若男:「再見到他,你能認出來嗎?」

  文麗連連點頭:「能認出。」

  鳳若男咬牙切齒嘀嘀咕咕了一些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狠話,心態似乎轉變了過來,開始找自己的衣服穿。

  前面為了追殺商朝宗,她裡面不著片縷,只套了身上這件外套,這種事情在這年頭還真不是一般女人敢做的,不愧是長期混在男人堆裡的女人……

  太守府,鳳凌波和彭玉蘭坐在桌前用著早點,一旁有人彙報著鳳若男那邊的情況。

  聽到鳳若男一大早將商朝宗打出洞房,一路提劍追殺,夫婦二人提著筷子目瞪口呆,小汗一把,知道自家女兒彪,沒想到這麼彪。

  鳳凌波揮了揮手,示意稟報者退下後,苦笑著搖了搖頭,繼續埋頭用餐。

  彭玉蘭卻是一臉擔憂,伸手一把抽掉了他手上的筷子,「昨晚打一場,一早又提劍追殺,都鬧成這樣了,你還有心思吃得下去?」

  鳳凌波攤手:「那能怎樣?人家兩口子的事,清官難斷,總不能因為這個連飯都不吃了餓死吧?再說了,情況很明顯,商朝宗壓根不是你女兒的對手,打不贏你女兒,你女兒不吃虧,挨打的是商朝宗,你有什麼好擔心的?」

  彭玉蘭瞪眼道:「你這叫什麼話!總不能長期這樣下去吧?」

  鳳凌波嘆道:「要我說呀,你當初就不該讓她練武,得虧是商朝宗娶了她,換了一般普通人擋不住她的拳腳,只怕新郎官洞房晚上就得被你女兒給活活打死,那才真叫笑話!」

  彭玉蘭愁眉苦臉道:「現在說這個有什麼用,你想想,商朝宗以後能對她好才怪了。」

  鳳凌波低眉垂眼淡然道:「你以為不打就能好了?商朝宗娶若男什麼目的你不是不清楚,放心吧,還是那句話,只要他還依附於鳳家,就不敢對你女兒怎麼樣,有我們的人看著,他也不能怎樣。若男現在和他保持距離未必是壞事,等到那事解決了你再教你女兒怎麼過日子也不遲……」


  旭日初昇,花壇前,牛有道躬著身子,彎腰湊在一朵花前仔細觀望,一朵他沒見過的品種,採下一朵仔細甄別。

  啪!一隻裝了半飽的麻布袋扔在了他的腳下,牛有道回頭看了眼,又看看站在跟前的袁罡,問:「什麼東西?」

  袁罡:「你自己看。」

  牛有道腳尖踢了踢,細碎碎的東西,不知是什麼,隨手將花別在了耳朵上,俯身解開了袋口,扒拉開一看,只見裡面裝了半袋小黃粒,捧了一把在手,愕然抬頭道:「黃豆?」

  他還以為是什麼稀罕東西,值得袁罡親自拿來給自己看,原來是這麼個玩意。

  袁罡:「這東西在這邊種植得好像不多,我在小廟村沒見過也沒聽說過,這是昨天太守府送過來的食物之一,剛無意中看到。問了下廚子,黃豆因為產量不高,所以這邊種的人不多,一般人很少吃到,大多人沒吃過。」

  牛有道狐疑:「你千萬別告訴我說,你想推廣種植這東西,還是說,你想弄點去讓小廟村的人種?若是這樣,我勸你打消這個念頭,你剛才也說了這東西產量不高,亂世中大家以吃飽為第一,沒產量的東西沒人願意種的,推廣也沒用,省省力氣吧。」

  袁罡:「問了廚子,沒聽說過豆腐,你做點吧。」

  現成的豆腐拿來燒菜他倒是會,但是將黃豆變成豆腐他不會,方法他略有耳聞,但從未嘗試過,不過他知道道爺肯定會,道爺對傳統的東西一向感興趣,傳統技藝方面的東西會的不少。

  「沒有豆腐?」牛有道愕然,再看看袋子裡的黃豆,不禁唏噓搖頭,被袁罡這麼一提,他倒是懷念起了那味道,也明白袁罡的心情,跟他是一樣的,點了點頭道:「改天有時間再說吧,明天就要動身了,現在做也來不及。」

  說話間商淑清來了,得了藍若亭提醒後,就奔這邊來了。遠遠見到兩人圍著一袋東西,不知什麼東西值得二人煞有其事的討論,近前一看,才發現是黃豆,有點訝異。

  牛有道笑道:「郡主氣定神閒,看來王爺那邊沒什麼事。」

  商淑清:「下藥的事是你做的嗎?」

  看來對方已經知道了!牛有道也知道這事做的有點明顯,不過依然搖頭道:「不是我做的。」這事他不會承認的。

  商淑清:「道爺不問問是什麼事就一口否認?」

  「我需要問嗎?首先這事不是我做的,其次,假如這是我做的…」牛有道回頭看向袁罡,「我做錯了嗎?」

  袁罡知道他指的不是下藥本身這事,而是為何要去下藥,搖頭道:「沒做錯!」

  牛有道立馬再回頭盯向商淑清,「那麼,郡主是不是認為我做錯了?」

  只要商淑清說他做錯了,對他來說,那就好辦了,多話也不用再說了,途中找到合適的機會,他會立馬帶著袁罡遁走,連聲招呼都不會打。他如今為商朝宗兄妹所做的一切其實並非是為兄妹兩人,兄妹兩個還不值得他為之效力賣命,憑什麼?影都看不到的所謂修煉資源就能讓他冒險留下來?開玩笑還差不多!

  他才不管這江山是哪個帝王的江山,更不會管什麼皇族內部的爭鬥誰吃了虧誰受了委屈,無論前世還是今生,他都沒有為別人賣命的習慣。之所以留下幫忙,是因為他讓袁罡去辦事,結果袁罡虧了心,他這個主使人難辭其咎。兩世為人,一世兄弟,講的是義氣,他不想自己兄弟覺得虧欠了別人的而因此負一輩子的良心債,欺人不欺心,他留下是幫兄弟補虧的。

  已經幫兄妹兩個開好了局,鋪好了路,搭好了橋,其價值相對來說,袁罡欠人家的已經足夠還上。若對方覺得他費盡心思的幫助是錯誤的,那他倒要問問袁罡,咱們該做的已經做了,人家不領情,咱們還有必要留下嗎?袁罡心結一了,他自然要帶袁罡遠離這是非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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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別離

  他知道袁罡身上有某種情結,那是曾經的火熱集體生活在袁罡身上打下的烙印,是袁罡心中引以為傲的人生經歷。儘管這種情結有時候顯得迂腐,但他不認為那是壞事,且認為彌足珍貴,是袁罡身上最寶貴的東西,願意幫袁罡好好維護好那份情結,不希望因為跟著他而慢慢受到侵蝕而改變。

  虧心事做多了,以後漸漸會變得無所謂,他不願看到袁罡變成另一個他,因此而守護。

  說白了,他壓根沒打算臣服於商氏兄妹,商氏兄妹想收他的心也沒那麼容易。

  商淑清欲言又止,很想說這樣做是錯的,可她是個極為敏感和敏銳的人,意識到了牛有道的話中有深意。

  她猶豫,可牛有道卻有點逼迫的味道,再次逼問:「郡主認為我做錯了嗎?」

  面對他,商淑清最終還是妥協了,「道爺沒做錯,是為了我們兄妹好。」

  牛有道有些無語,他倒希望商淑清堅決一點,然後大家互不相欠、恩斷義絶,他立馬帶著袁罡拍屁股走人。

  他有種感覺,感覺他們兄弟倆被這女人給陷住了,南山寺的時候兄弟倆就是被這女人給留下的,那感覺就好像他們兄弟倆是百煉鋼在這女人的手上卻化作了繞指柔,硬又硬不了,軟也軟不下來。

  女人比男人麻煩,牛有道心裡嘀咕了一聲,攤手道:「既如此,還有必要再問嗎?」

  商淑清心中暗嘆,換了個口吻和說法,「鳳若男已經知道自己被人下了藥,我哥今後還怎麼和她相處?」

  牛有道一聽樂了,耳朵上的花摘下,鼻前嗅了嗅,「郡主擔心得太多了,只要主方向不歪就行,至於怎麼和老婆相處是王爺自己的事,是福王爺自己享,是罪王爺自己受,這事我們好像沒必要太在乎吧?世上哪來圓滿如意的事,是人總會有點坎坷,你說是不是?」他本就不認為商朝宗被老婆打有什麼不妥,又不是他挨打。

  「……」商淑清無語,事是你搞出來的,你居然無所謂,這也太無恥了!發現這位還真是只管辦事卻不負責任,真正是管殺不管埋啊!她哭笑不得道:「道爺,這事若是傳出去,讓我哥如何見人?」

  牛有道反問:「咱們這邊會對外宣揚這事嗎?」

  商淑清搖頭:「自然是不會!」

  牛有道兩手一攤:「難道鳳家知道這事後還會對外宣揚不成?鳳若男強勢得很,你放心,這事她頂多會想辦法報復,是不會對外宣揚的,準保一個字都不會對外吐露。咱們不說,鳳家不說,鳳若男自己也丟不起那個臉不會往外抖,有什麼好擔心的?退一萬步說,就算洩露出去了,人家夫妻之間的閨房趣事,想怎麼鬧都行,關別人屁事!王爺再藥翻她幾回又如何?天王老子也管不著,用得著郡主你幫王爺擔心丟人嗎?」

  商淑清輕嘆了口氣,發現自己有夠無聊的,敢情自己認為很嚴重的事情在人家的眼裡根本就不算事,就沒必要跑來說這事,說了也白說,人家做了就是做了,無所謂的。

  不說這個了,商淑清目光落在那半袋黃豆上,轉移了話題:「道爺,你們弄這黃豆作甚?」

  「呵呵,袁罡嘴饞了,讓我弄點吃的給他。」牛有道指了指袁罡,又指向黃豆,「改天弄點新鮮玩意,邀郡主一起嚐嚐鮮。」

  黃豆還能弄出什麼來?蒸?煮?燉肉?還是烤了當零嘴?商淑清琢磨了一下他所謂的新鮮玩意,點頭道:「好!是我的口福,改天見識一下道爺的烹飪手藝。」

  「包郡主滿意!」牛有道爽快應下,回頭又對袁罡道:「以後想吃好的,眼睛就放亮一點,注意收集一下調料。」

  在這邊也算待了幾年,發現這邊的飲食調料品種有些單薄,和這邊的烹飪手法單調自然有因果關係。

  袁罡點了點頭。

  說到吃的,吃早點免不了,商朝宗兄妹、藍若亭、牛有道和袁罡,幾人基本上是吃在一起的。

  幾人碰頭一坐,牛有道忍不住調侃坐在上首的商朝宗:「王爺,你的臉怎麼青一塊腫一塊的?」

  商朝宗本要和鳳若男一起去鳳府拜見的,但是被打成這樣,不好意思出去見人,找了個托詞,說身體偶感不適。鳳家那邊也十分體諒,派人回了話,讓他好好休息。

  商朝宗翻了個白眼,「道爺何必明知故問。」

  牛有道樂了,「怎麼感覺少了一人,王妃不一起用膳嗎?」

  除了面無表情的袁罡,還有愁眉苦臉的商朝宗,其他人都有些忍俊不禁。

  這裡正吃著,外面來了名親衛,請藍若亭出去了一下,藍若亭回來落座後,對牛有道說:「道爺,那個圓方找親衛借了套衣裳。」

  「衣裳?」咬著手中麵餅的牛有道抬頭,「借什麼衣裳?」

  藍若亭道:「說是挨了袁兄弟的拳腳,幾件置換的衣裳都弄破了,沒了合適的換,借一件穿穿。」

  牛有道哦了聲,頷首道:「一件衣裳借就借了吧。」

  藍若亭笑了笑,也沒再說什麼,他特意說一下只是讓牛有道心裡有數,免得那熊妖圖謀不軌。

  「王爺,用膳何故扔下妾身不管?」

  鳳若男的聲音陡然出現在門外,人也出現在了門外,雙目飽含煞氣!

  廳內幾人陸續站起,商淑清離席過來給禮:「嫂子!」

  藍若亭等人也給了禮:「王妃!」

  鳳若男不管幾人,走到了商朝宗跟前,面對面盯著,個頭明顯比商朝宗略高,雙手漸漸握成了拳頭,給人隨時要向商朝宗臉上砸過去的感覺。

  商朝宗高度戒備著,儘量保持氣勢不弱,「來了就一起用吧!」

  「說說而已,已經用過了。」鳳若男看了看四周,道:「妾身到處走走看看,王爺沒意見吧?」

  商朝宗:「隨便!」

  鳳若男也不客氣,帶著文麗把這屋裡的幾間房都看了遍,隨後又出去了。

  不一會兒,又有親衛來報,說王妃正到處闖,看起來像是在找什麼東西……

  是夜,鳳若男派人接二連三催商朝宗回新房休息,商朝宗找了藉口死活不去過夜……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廣義郡郡城外,數里外的長亭邊,彭玉蘭淚灑,揮手送別女兒。鳳凌波靜默眺望離去的人馬,面容於這亂世中有幾分蕭瑟。

  馬背上的鳳若男不時回頭,回望長亭邊的父母,回望那座熟悉的城廓,心中憂傷。

  那座城,她不知多少次來來回回、進進出出,從未像這次這般感傷過,不管她願不願意嫁給商朝宗,這次離開她感受到了不一樣,真正意識到了,自己已經嫁人了!

  聯姻只是手段,男女雙方都知道有更重要的事辦,兒女情長得讓步於大事,大婚後沒有太多的繁文縟節,只在郡城休整了一天,商朝宗便帶著手下弟兄還有新娶的夫人告辭了。

  從京城一路奔波至此,出行陣容更加龐大了,多了五百鐵騎,是鳳若男的親兵衛隊。

  整個廣義郡,鳳凌波麾下有十萬精兵,其中鐵騎五千,這回撥了五百給鳳若男,另有四千步兵給鳳若男,這些也都是表面上答應借給商朝宗的,實際上誰都知道兵權掌握在鳳若男的手中,沒有鳳若男的軍令,商朝宗根本無法調動一兵一卒。借給商朝宗的人馬也許不多,但意義不凡,隊伍中有鳳凌波的女兒,還有鳳凌波的女婿,人馬也是鳳凌波的人馬,誰敢輕易攻打試試看!

  包括商朝宗的親衛在內,一行鐵騎近千的樣子,四千步兵並未從這裡劃撥,帶著步兵同行的話,行進速度太慢。鎮守廣義郡西邊要地的鳳凌波次子鳳若節已經接到了軍令,商朝宗一行經過時,鳳若節會從那邊直接劃撥四千人馬給鳳若男帶去青山郡那邊,回頭這邊會另行補充四千人馬給鳳若節。

  鳳凌波已經向青山郡那邊通了氣,要求那邊放行,表示並無歹意,藉口是護送女兒、女婿,等到人馬抵達蒼廬縣後,會不會撤出就另說了。面對這個藉口,青山郡那邊也無奈,鳳凌波敢對抗朝廷,實力不是青山郡能擋的。

  朝廷那邊派人下旨,改了主意,不讓商朝宗再去蒼廬縣,命商朝宗回京,表示另有任用。

  猛虎已經出籠,蛟龍已經入海,想再關回籠子裡去哪有那麼容易。

  傳旨人員繞道的話要繞不少時間,而進了廣義郡又莫名消失了,旨意短時間內根本傳不到商朝宗手上,就算到了商朝宗也不會承認。這自然是鳳凌波幹的好事,朝廷越是心急,反而讓鳳凌波越發確信,十萬鴉將果有其事!

  鳳凌波越發鄭重對待,天玉門聞訊後再次加派修士趕往支援。

  鳳若男隨行親衛才五百騎,修士卻已經多達三十人,白遙也調離了太守府,親自帶領一群同門隨行保護。

  一對新人因大婚堆積的禮物和輜重都沒有隨行,人先走,禮物和其他的東西鳳凌波隨後會派人押送去。

  遠離了郡城後,鳳若男收拾了心情,對隨行的文麗和文心道:「去,把那個大鬍子給我找出來,找到後先別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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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鶴立雞群

  之前在郡城的園子裡並未找到那個白鬍子老頭,找到了她暫時也不會動手。

  她心裡清楚,她那事雖然受了欺辱,可在世人看來夫妻行房再正常不過了,你不配合反而是你不對,沒人會幫她出頭,父母反而會阻止她亂來。到了外面就不一樣了,手握兵權,一切都由她來掌控,該怎麼處置由她說的算!

  在園子裡沒找到那白鬍子老頭,她估計人已經躲了起來,於是她也不吭聲,怕打草驚蛇,等著,人馬離開郡城時,那老傢伙總該露面了吧?

  文麗和文心的行為明顯不對,在一行人馬左右來來回回、快快慢慢,查看。

  牛有道注意到了,不時回頭看看,好一會兒後,問一旁並行的袁罡,「老熊跑哪去了?」

  袁罡道:「後面第二排那個黑臉。」

  牛有道扭頭一看,果然看到個黑臉,親衛打扮,混在親衛當中,不是袁罡提醒的話,他還真沒認出來是那熊妖,不禁再次回頭問袁罡,「他臉上抹了什麼?」

  袁罡:「他說被我打傷了,配了點藥擦拭…其實是廚房那邊弄的醃製的醬料,靠近了能聞到一股醬味。」

  牛有道一聽樂了,「這老貨的風險意識還挺強的嘛,就是小家子氣了點,有什麼不敢當的。」

  袁罡嘴上不再吭聲,心裡卻明白,也算是認識了,那熊妖貌似忠厚,實則精奸,早就意識到了風險,刮了鬍子說是許下宏願南山寺不興不蓄鬍鬚,借了親衛的衣服說是被他打破了沒衣服換,臉上抹了醬料又說是被打傷了抹的藥。既想躲過鳳若男的算賬,又想以忠厚老實面貌糊弄這邊。若不是得了道爺的提醒,他一直在暗中注意觀察著,怕是要被這妖怪給糊弄過去。

  至於這熊妖為何要以忠厚老實面貌呈現給這邊,想想也能猜到,想麻痹這邊放鬆警惕,好伺機逃跑。

  袁罡等著瞧,看這熊妖還能玩出什麼花來,看他怎樣帶那二十來名和尚一起逃走。

  說到這點,其實袁罡如今對圓方談不上反感,反而隱隱有一絲欣賞,他之前試探過,給了圓方逃走的機會,不過卻扣住了南山寺那群和尚不放,結果圓方沒有趁機獨自一個人逃跑,出去買了東西後,又老老實實回來了。

  之後,袁罡意識到了那些和尚為什麼在南山寺明明可以撇開圓方卻沒那麼做,而是一路跟了圓方來冒險。他知道圓方不是什麼好人,但的確有可取之處。真正意義上的江湖中人都知道,誘惑無數,生生死死相託付,面對明槍暗箭背靠兄弟,沒什麼比『義氣』二字更無價,因此江湖上有句老話,義氣千秋!

  所以他心中認可了道爺的話,這熊妖除了人生觀、價值觀有點問題外,底子還是不錯的,是個可塑之才,可以拉一條道上來。

  商朝宗等人自然也注意到了鳳若男那邊的異常,只是都不清楚在找什麼……

  轟隆!天空一聲雷鳴。

  天公不作美,離開郡城時還艷陽高照,走了還不到半天就被烏雲籠罩,隨著一聲雷鳴,豆大的雨點開始打落,越來越密集,一場驟雨來臨。

  騎行隊伍立刻加速,在雨中狂奔,趕往下一個驛站,因輜重並未隨行,帳篷之類的未帶,不過沿途的驛站都有提前準備。暴雨中的圓方起先還能施法抵禦,不讓雨點近身,然而持久下來,經受不住這連綿不斷的侵襲,法力吃不消這連綿不絶,不得不無奈地接受了老天爺的洗禮。

  眼看驛站在即,就在前方時,暴雨來的快,也去的快,轉眼烏雲蕩走,滾向了別的地方。

  馬背上的圓方抬頭看向碧藍如洗的天空,喃喃自語一聲:「佛祖啊!」

  廣義郡內的驛站早已不為朝廷發揮作用,專為鳳凌波所用。

  驛站接到上一家驛站的快報,知道鳳若男一行快到這邊,一見下起了大雨,驛站內的人立刻全體出動,在外面搭建帳篷。此地驛站也知道,正常情況下,鳳若男一行應該不會在這裡停,這一下雨就說不定了。

  然而還沒搭建好幾座帳篷,天就晴了。

  之所以要搭帳篷,是因為驛站的入駐空間有限,容不下這上千人馬,鳳若男等主要人物有房入駐,下面的兵卒是沒辦法全部住進來的。

  鳳若男要來,哪怕平常再懶散,驛站中人此時也不敢馬虎,鬧不好是要掉腦袋的。一見雨停,驛長立刻吩咐下面人煮薑湯,雖已春暖,但春雨一淋,還是照樣凍人的,加之又在馬背上迎風。

  果然,驛長的話才剛吩咐下去沒多久,隆隆蹄聲傳來,大群人馬由遠而近,駿馬嘶鳴聲開始在外面此起彼伏,騎行隊伍已減速停在了外面,十幾騎率先衝入檢查。

  鳳若男沒有穿戰甲,一身女裝,濕透的衣裳貼身,儘管她身軀健壯,但女性的凹凸曼妙一樣不缺,儘管是大號的曼妙,但還是有些惹眼。文心已經抖開了披風給她包裹。

  鳳若男並未急著進驛站,作為一個優秀的將領,她第一反應是查看暴雨侵襲後對手下人馬的影響。

  這裡剛撥轉坐騎回望,鳳若男便忍不住吸了吸鼻翼,聞到了一股濃郁的類似汗臭味的味道,目光在人群中搜尋。

  起先馳騁的時候有風吹還不覺得,此時停下,不少人都聞到了這氣味,陸續,聞到味的人的目光漸漸都集中在了圓方的身上。

  圓方哭的心都有了,抹在皮膚上的醬料乾著的時候還沒什麼,被雨這麼一衝,頓時發味,臉上的黑顏色全部漫到了脖子下面的衣服上,這特殊形象實在是太顯眼了,簡直是鶴立雞群,想不被人注意到都難。

  他自己都認為自己聰明反被聰明誤,不抹這醬料的話,人家未必能注意到他。

  儘管他知道那事能瞞一時,瞞不過一世,遲早要被揪出來,但他只是想儘量延遲那個後果,說不定能提前找到機會帶著僧眾們脫身,其次是受害者火氣過了興許就不追究了。

  他現在唯一遺憾的是自己當初行事時考慮不周,見到商朝宗洞房挨打的一幕,他才意識到自己有麻煩了,王妃太彪悍了,王爺也降不住啊!洞房裡敢打王爺的王妃,想想都害怕。

  其實這也不能怪他考慮不周,他是從南山寺被硬拖來的,什麼情況都不知道,無法作出準確判斷,否則他當時辦事的時候不可能暴露真容。

  鳳若男的目光緊盯他一陣,回頭問道:「是他嗎?」

  文心、文麗仔細打量後不敢確定,不僅僅是因為鬍子的問題,還因當時的那個白鬍子老頭鼻青臉腫的。

  殊不知事發後,圓方立馬刮鬍子,又躲進屋內趕緊施法運功,努力活血化瘀,才讓舊貌換了新顏。

  「眼睛好像有點像……」文心、文麗嘀咕著把情況說了,都表示不敢肯定。

  商朝宗等人有些奇怪,奇怪鳳若男盯著圓方不放幹嘛,不過圓方刻意刮了鬍子被雨淋後的情形也讓他們生疑,搞什麼鬼?

  知情的袁罡面無表情,牛有道卻是咧開嘴樂了,還故意大聲喊了句:「老熊,你那掛白鬍子怎麼刮了?身上染的烏不溜秋的是怎麼回事?」

  此話一出,緊盯圓方的鳳若男瞳孔驟然一縮,嘴角泛起一絲冷笑。

  圓方聞言卻是差點暈倒,差點沒從馬背上一頭栽下來,心中一聲哀鳴,道爺,不帶這麼坑人的!

  袁罡嘴角抽了一下,能體會到圓方的心情。

  鳳若男也沒什麼表示,照常將隨行人馬稍作檢查,這才進了驛站跳下馬。

  驛站周圍搭起的幾座帳篷,還有未完工的,空氣中飄蕩出的薑湯氣味,讓鳳若男心情稍微舒緩。她很清楚這遠離城郭的驛站不大,沒幾個人手,面對突發情況能準備到這個地步相當不容易,眼前的所見所聞無一不證明這驛站用心了。作為一名統軍將領,她深知軍情暢通的重要性,一個運轉良好的驛站也是很重要的一環。

  看著眼前來拜見的驛長,鳳若男淡淡一聲:「通告本地縣令,此人可為承驛吏!」

  承驛吏,一縣之地統管境內驛站的官吏,她一句話無異於改變了這位驛長的命運。驛長其實算不上官,承驛吏才算是正式邁入了官的門檻。

  驛長大喜,鳳若男卻懶得跟他客套,已大步入內。

  一群人陸續進了驛站房間換衣服,女人自然是優先,下面的兵卒則輪流去帳篷內換。

  牛有道注意到了,儘管經歷了一場暴雨侵襲,以白遙為首的數人身上依舊乾爽,不見雨水濕過的痕跡,他自己身上卻是濕透了。

  「道爺!」圓方在外面喊住了要進驛站的牛有道,請到了一旁說話。

  牛有道揮手在鼻子前扇了扇,皺著眉頭,明知故問道:「你身上怎麼這麼大的味?」

  圓方連連拱手哀求道:「道爺,您就放我們走吧,再不走,我怕是小命不保!」

  牛有道一臉詫異道:「好好的,何出此言?」

  圓方瞅了眼不遠處盯著這邊的袁罡,低聲將袁罡讓他辦的事情說了遍,最後愁眉苦臉道:「再不走,王妃怕是要殺我!」

  牛有道哦了聲,「還當是什麼事,這事啊,這事是我讓袁罡吩咐你去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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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確定要留下?

  「呃…」圓方愣愣盯著他,其實他早就有點懷疑,現在對方如此坦白出來,坦白到如此理所當然,讓他有點難以置信,想起之前這位故意當眾暴露他,不禁低頭哀怨:「道爺,何故害我?南山寺幫宋衍青我也是情非得已。」他還以為人家還在記恨南山寺的事,除了那點事,自己跟這位也沒仇啊!

  牛有道拍拍他的肩膀,「你想多了,不是害你,是在幫你。」

  圓方愕然抬頭,「幫我?」臉上神色分明在說:是在坑我吧?

  手拍得有些黏糊糊的,牛有道收手聞了一下,醬味很濃,順手在圓方衣服乾淨的地方擦了擦,邊說道:「你這樣藏頭縮尾也不是個辦法,當時你又不是一個人露面,一群光頭,她現在是丟不起那人還沒大張旗鼓來查,一旦動真格的,你這樣能藏得住?所以說嘛,夜長夢多,不如痛快點解決。」

  就怕痛快死了!圓方心中嘀咕,嘴上繼續懇求:「道爺,您就行行好吧,放了我們行不行?我回南山寺在佛祖坐像前給您立長生牌位,日日給您祈福求長生好不好?」

  牛有道拄劍在地,正色道:「要走可以,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面,踏出了這驛站,咱們可就恩斷義絶了,想再回來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鬼才想跟你有情有義,貧僧巴不得跟你恩斷義絶!圓方腹誹不已,待在這幾乎天天挨揍,哪還願意待下去,連忙合什道:「道爺若能成全,南山寺佛祖坐像前絶不食言,否則定讓貧僧下地獄。」

  牛有道點了點頭,嘆道:「強扭的瓜不甜,既然你非走不可,那就去吧,牛某在此祝你們一路順風,保重!」說罷回頭朝袁罡招了下手。

  袁罡走了過來,牛有道嘆道:「猴子,得饒人處且饒人,別為難他們了,讓他們走吧。好人做到底,各送一匹馬給他們當腳力。」話畢,順手提劍,轉身走人,乾脆俐落。

  袁罡怔住,放他走,還送馬,真的假的?有點不信這是道爺的決定,不過深知道爺既然這樣說肯定有他的道理,遂嗯了聲,對圓方道:「不送!」

  圓方萬分感激地合什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佛祖面前的長生牌位必不忘袁爺。」

  長生牌位?袁罡才不信他這鬼話,這老妖怪不咒他死都是好的,不理這虛偽客套,轉身跟了牛有道大步而去。

  進了驛站屋內,問了商朝宗這邊的親衛留給他們換衣服的房間,入內換衣。

  牛有道沒有換衣服,拄劍在地,閉目運功,身上漸漸冒出霧氣,霧氣漸濃。

  袁罡邊換衣服邊問道:「道爺,真的放那熊妖離去?」他其實有點不捨,覺得老妖怪挺適合跟他們一路的,不管在哪裡混,身邊多點幫手總不會是壞事,何況收了熊妖就等於收了南山寺的僧眾,身邊一下多出不少人跑腿呢!

  閉目中的牛有道淡然道:「離去?他能跑哪去?我的船是想上就能上、想走就能走的嗎?你信不信他待會兒得哭著喊著求著留下。」

  剛換上褲子的袁罡愣住,怎麼可能?略一琢磨後恍然大悟,明白了道爺之前為何要故意暴露圓方,嘴角一翹,表示笑了。

  果不其然,牛有道身上的衣服剛烘乾,外面便傳來了「篤篤」敲門的聲音,圓方沒底氣的弱弱聲音也在外面響了起來:「道爺,袁爺,我能進來嗎?」

  袁罡走到門口將門一開,見到門外圓方那點頭哈腰的諂媚笑臉,很不客氣道:「要走就走,不需要囉嗦,滾!」咣!門又關了,差點沒撞圓方臉上去。

  屋內的牛有道微微一笑,順手推開了窗戶,看著外面的藍天白雲,嘖嘖道:「這雨呀,來得快,去得也快,反覆無常啊!」

  他這裡話剛落,外面敲門的聲音再次響起,附帶圓方弱弱的聲音:「道爺,袁爺。」

  收撿濕衣裳的袁罡又回頭喝了聲:「滾!」

  嘎吱門開,圓方不但沒滾,反而覥著臉開門擠了進來。

  袁罡手上濕衣服一扔,握拳走來,就要揍人的樣子。

  圓方退到牆邊,連連擺手道:「袁爺且慢動手,先聽我一言,袁爺,袁爺…」

  「猴子,你這急性子什麼時候能改改?雖然是恩斷義絶、大路朝天各走一邊,聽個話也不費什麼事,聽人家把話說完也不遲嘛!」面對窗外,背對屋內的牛有道淡淡一聲。

  袁罡舉起要砸的拳頭懸停,放下,「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雙手抱頭就要往牆角蹲的圓方如蒙大赦,站起連連感謝道:「道爺果然是大人大量。」

  牛有道看著窗外問道:「你不是急著離開嘛,又跑回來作甚?」

  圓方臉上表情精采,他倒是想離開,召集了僧眾正準備離開圈著驛站的柵欄時,外面眾多軍卒打量下,忽然發現不對,被那王妃盯上了,現在走,能跑哪去?那王妃手下可是有不少的高手,比牛有道這邊可怕多了,被人盯上了還想在人廣義郡的地盤上逃跑?

  稍微想一下就能明白鳳若男為何暫時沒動手,因為他是站在牛有道這邊的,屬於商朝宗這邊的人,硬對他動手,兩邊必然要發生衝突,若是脫離了這邊的庇護,到了外面沒人的地方,想也能想到是什麼後果,現在走簡直是找死!

  還想各牽一匹馬走?這麼大動靜人家發現不了才怪!徒步走?南山寺僧眾用腳跑,只怕跑不了多遠就得被攔下!

  至此,他才發現,牛有道送他們馬匹跟沒送沒什麼區別,這嘴上的大方讓人硬生生消受不起。

  發現被坑了,他有點懷疑牛有道是不是想故意放他們走,好甩開他們撇清那晚那事的干係,畢竟對他來說,並不覺得自己這些人對牛有道有什麼用處。

  「那個,道爺,我們暫時不想走了。」圓方在那乾笑。

  「剛才死活要走,現在又暫時不想走?那就是說以後還得走!老熊啊,你這樣就沒意思了,耍我玩嗎?」牛有道依舊背對。

  「不敢不敢!」圓方連忙擺手,繞開袁罡快步到了牛有道身邊,「道爺,我不是那意思,是這樣的…」

  牛有道壓根不聽他解釋,「送客!轟出驛站,順帶交代外面一聲,這人和我們沒了任何關係,再敢擅闖,殺無赦!」

  圓方驚恐瞪眼:「道爺,噢…」

  袁罡閃來,咣一記重拳搗在了他腹部,讓他閉了嘴,一把揪了他衣服往外面拖。

  「道爺,你不能這樣,你不能過河拆橋啊!」圓方掰著袁罡胳膊,和袁罡較上了勁,不肯離開,在那連連鬼叫。他目前的力氣其實不輸袁罡,往日裡只是顧及南山寺僧眾的安全不敢還手罷了。此時真的是急了,牛有道這樣搞,簡直是要他們的命啊!

  牛有道霍然轉身回頭,「過河拆橋?好!別說我這人不講道理,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讓你重新選擇一次,是走還是留!」

  「……」和袁罡掰著腕子較勁的圓方愣了會兒,最終弱弱道:「暫時不走了!」

  牛有道:「暫時?繼續白吃白喝一頓,然後拍屁股走人?世上哪有這好事?走還是不走,就一句話的事情,你自己選吧,我耐心有限!」見他猶豫,立刻偏頭示意袁罡,「送客!」

  圓方立馬喊道:「留!我們留!」

  牛有道撣了下手,袁罡鬆手放開了,牛有道近前道:「老熊,這可是你自己的抉擇,是你自己決定要留下來的,路是自己選的,要負責任的,確定要留下?」

  圓方哭的心都有了,低頭道:「留!」心裡卻在嘀咕,好漢不吃眼前虧,只要有機會,再跑也不遲。

  就在這時,外面有人敲了下門,緊接著門被直接推開了,文麗出現在了門外,走了進來,目光盯在了圓方身上,指著說道:「你,跟我來一下,王妃要見你!」

  圓方頓時一臉驚恐,那女人可是敢在洞房裡打丈夫的人,忙看向牛有道求救:「道爺!」

  牛有道拄劍站在了他前面擋著,對文麗道:「不去!」

  文麗一愣,這人誰呀,這麼囂張,臉一沉道:「你聽清楚了,是王妃讓他過去!」

  牛有道淡然道:「王爺說了,凡事要經過他同意,尤其是王妃那邊。」他才不管,直接將黑鍋往商朝宗身上甩,反正只要他不願意,商朝宗也指揮不動他,正好拿來擋槍,反正鳳若男也不敢殺商朝宗,頂多再把商朝宗給打一頓。

  「……」文麗被堵得沒話說,扭身就走,砸下了一句狠話,「你們等著!」

  牛有道回頭轉身,對鬆了口氣的圓方道:「沒事,有我在,不會讓她動你。今天我把話撂這,今後有肉一起吃,有酒一起喝,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謝道爺,謝道爺!」圓方連聲感謝,沒把牛有道的話當真。

  然而還沒一會兒,一陣急促腳步聲傳來。

  咣!房門被人一腳給踹開了,正是鳳若男,一臉煞氣,身後跟著數人。

  見這陣仗,牛有道不禁皺眉,覺得這男人婆有毛病,夫妻之間洞房那點破事,鬧個沒完沒了有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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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挾持

  這殺氣騰騰的,圓方怕了,正兒八經藏身在了牛有道的身後不敢冒頭。

  「王妃這是想幹什麼?」牛有道淡淡問了聲。

  鳳若男邁步跨過門檻,「你說我想幹什麼?」

  牛有道:「難不成想殺我這個媒人?」

  還敢自稱媒人?鳳若男一想起借錢的事,簡直是奇恥大辱,心火騰一下冒出,冷冷道:「你當我不敢殺?」

  牛有道:「怕是沒王妃不敢做的事情,不過王妃是不是要考慮一下王爺那邊,王爺好歹是你的丈夫?」

  鳳若男提手搭在了腰間的劍柄上,冷眼斜睨,「先殺媒人,再殺丈夫,如何?」

  牛有道驚為天人,這話也能說出口?他後面的圓方更是心驚肉跳。袁罡腳步慢慢挪動,換了個有利站位。

  鳳若男一手指來,「不想死就把人交出來!」

  牛有道瞅了瞅她左右的梅蘭竹菊四人,手中劍杵在了身前,「事是王爺吩咐的,也是王爺幹的,王妃何必跟下面人較勁過不去,有什麼事去找王爺,不然,我不答應!」

  這裡話剛落,又是一陣急促腳步聲傳來,鳳若男搞這麼大動靜,同在一個驛站內,商朝宗等人不可能沒有耳聞。

  「怎麼回事?」商朝宗一聲喝,領著驚疑不定的藍若亭和商淑清等人擠了進來。

  牛有道瞟了他一眼,淡淡解釋道:「王妃不分青紅皂白,要帶走我手下弟兄!」偏頭示意了一下身後人。

  商朝宗霍然轉身,面對鳳若男沉聲道:「你想什麼?」

  鳳若男唰一聲拔劍,指去,「讓他把人交出來!」

  商朝宗怒了,「不交又如何?」

  牛有道聞言,倒是對商朝宗有了一絲讚賞,這種情況下沒問怎麼回事,先幫自己人出頭再說。

  人都有個慢慢接觸瞭解的過程,有了這句話,牛有道算是不反感這位小王爺。

  「你不交試試看!」鳳若男手中劍指向他,也怒了,一看到這傢伙,洞房之夜的不堪回首一幕再次浮現眼前,無恥之輩,還敢跟自己猖狂。

  「王妃,別鬧了!」白遙漠然的聲音從外面傳來:「都堆在裡面幹什麼,想自相殘殺嗎?」

  他一開口,雖然還沒見人,梅蘭竹菊四人頓時不安了,顯然比鳳若男的話更管用,四人先陸續退了出去,只剩個文心和文麗陪著鳳若男。

  此時抱個劍在懷裡的白遙才出現在門口,再次出聲喊道:「王妃!」

  「走著瞧!」鳳若男劍指了指商朝宗,扭頭而去。

  藍若亭趕緊朝外面的白遙拱了拱手,表示謝過。

  白遙淡淡瞥了屋裡人一眼,慢步轉身離去。

  牛有道亦回頭轉身,對圓方道:「暫時跟在我身邊別亂跑,若有人想動你,先過我這一關!」

  圓方連連點頭,哪還敢跑,現在趕他走他都不敢跑。

  藍若亭卻是上前對牛有道拱手,「道爺,究竟怎麼回事?」

  牛有道指了指圓方,「這傢伙在南山寺黑吃黑的習慣難改,王爺洞房之夜,他一不小心在王妃吃的東西里放了點東西助王爺一臂之力!」知道這事瞞不過去,鳳若男這樣鬧下去遲早要揭穿,繼續瞞這幾人也沒什麼意思。

  圓方弱弱低頭,滿心哀怨,什麼叫我一不小心…不過事到如今,看起來似乎也只有牛有道能為他出頭,他也只能是默認了。

  商朝宗的表情頓時很精采,「胡鬧!」扔下一句話,甩袖而去,又提那事,情何以堪。

  藍若亭與商淑清面面相覷,有些事情總算搞明白了,儘管牛有道把黑鍋甩到了圓方身上,可兩人又不是傻子,知道幕後的指使者肯定是牛有道。

  藍若亭苦笑道:「目前的情況,有些事情,還請道爺多加忍耐,不要讓矛盾升級。」

  牛有道笑著點頭,「藍先生放心,該忍的我會忍,不該忍的也沒必要忍。」

  藍若亭無語,說了跟沒說沒區別,但這邊也左右不了這位,只能是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走了。

  事情看起來暫時消停了,圓方暫時也消停了,不惦記走人了,連輕易出門都不敢,打定了主意,暫時緊跟在牛有道身邊避避鋒頭再說。

  然而消停了沒多久,便有一名南山寺的僧人急匆匆跑了進來,驚慌失措道:「主持,不好了,王妃的人抓了我們兩個人……」他稍微一解釋,圓方大概明白了,抓走的兩個人正是商朝宗大婚那晚跟他去『辦事』的人當中的兩個,估摸著是被認出來了。

  圓方立刻對牛有道著急求救:「道爺,還請救救他們,那兩人正是那晚隨我去下藥的人,一旦王妃用刑,他們怕是要開口把我給招出來的!」其實他清楚,能一路跟隨他的人,嘴巴沒那麼容易張開,但他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人多吃苦頭而不管。

  牛有道也意識到這事麻煩了,真要是讓人把圓方招出來了,對方手上抓到了證據,要處置起圓方來,他就會很被動。鳳若男對那事的態度,明顯有些不依不饒,所以這事是不能有證據落在那女人手上的。

  側身站在窗前不時觀察外面的袁罡突然翻身一起,縱身跳下了二樓。

  牛有道迅速閃身到窗前一看,只見跳出去的袁罡直奔外面一人衝去。

  到驛站外對外面臨時駐紮人馬交代了兩句什麼的文心剛走回驛站的院子裡,便被衝來的袁罡嚇了一跳,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便被袁罡一把掐住了脖子,轉瞬一支冰涼的匕首橫在了她的脖子上。

  文心驚恐道:「你,你想幹什麼?」

  牛有道和圓方也已經跳下了樓,朝這邊走來。

  袁罡挾持的動靜立刻引的一大堆人注意,連白遙也迅速冒頭出現在了屋頂上。

  走到袁罡身邊,牛有道回頭問報信的僧人:「抓走的人在哪裡?」

  那僧人連忙指向了幾座帳篷中的一座有一圈人馬圍著的帳篷,「就在那帳篷裡。」

  牛有道提劍大步走去,袁罡挾持著人跟隨,警惕著四周,手中鋒刃隨時要劃破文心脖子的樣子。

  此時,商朝宗等人也聞訊跑了出來,見狀快步跑來,問:「出什麼事了?」

  牛有道不理會這管不住自己女人的人,寒著一張臉,大步行進在前,直逼關人的帳篷。

  藍若亭有些唉聲嘆氣,怎麼又出事了?還能不能消停!

  圓方一揮手,南山寺僧眾全部跑了過來,跟隨。

  那邊人馬圍著的帳篷帘子一掀,鳳若男鑽了出來,見狀怒聲道:「竟敢挾持我的人,好大的膽子,放人!」

  牛有道腳步一停,杵劍在身前,「放人沒問題,王妃是不是該先把我的人放了?」

  聽到這裡,商朝宗等人大概明白了怎麼回事,商朝宗臉上漸漸湧起怒色,這女人還沒完沒了!

  鳳若男怒道:「這裡輪不到你討價還價,我讓你立刻放人,否則後果自負!」

  牛有道不吭聲了,略顯高傲地微微抬起了下巴。

  啪!啪!啪……

  清脆的耳光聲接連響起,袁罡掐住了文心的脖子,輪開胳膊,當著眾人的面,一記又一記耳光狠抽在文心的臉上,很快便打得文心口鼻濺血,眼冒金星。

  鳳若男雙目欲裂,這哪是打文心,?簡直是在當眾打她的臉!手一揮,帳篷內立刻拖出兩名被打的鼻青臉腫的僧人,怒道:「立刻放人,不然宰了他們。」

  下面立刻有人將刀架在了兩名僧人的脖子上,南山寺僧眾敢怒不敢言。

  牛有道依然傲立不吭聲,袁罡立馬抓了文心的胳膊一擰,骨頭嘎嘣一聲脆響。

  「啊!」文心當眾發出一聲淒厲慘叫,一條胳膊當眾被袁罡卸了下來,無力晃蕩在身前。

  跟在鳳若男身邊的文麗臉都嚇白了,商朝宗等人皆看向袁罡這邊,都意識到了這位是個辣手摧花的狠人!

  鳳若男指來怒吼,「你當我不敢殺不成?」

  袁罡立馬換手,又抓向了文心另一條胳膊。

  「住手!」站在屋頂上的白遙一聲厲喝。

  牛有道微抬手,袁罡立馬停止了繼續下一步,匕首又橫到了文心的白皙脖子上,依舊高度警惕著四周。

  此時,鳳若男那邊的人馬,還有商朝宗這邊的人馬,都迅速集結了,雙方人馬對峙在了一起。

  白遙身形一閃,從天而降,落在了對峙雙方的中間,冷冷道:「都給我把人放了!」

  鳳若男銀牙咬唇,白遙放了話,她不敢不放,可她不甘心就這樣放人,指著牛有道喝道:「小賊,先把欠我的錢還了!」

  「白前輩既然開口了,我這裡沒二話,相信白前輩的為人!」牛有道手一揮,「放人!」

  氣魄略顯大度,讓不少人為之側目,白遙也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袁罡匕首一收,一把將幾乎快疼暈了過去的文心給推了出去。

  暈暈乎乎的文心踉蹌而回,對面有人迅速過來攙扶了走。

  白遙朝另一邊盯去,梅蘭竹菊立刻上前,也不管鳳若男的態度,直接將兩名僧眾給解救了下來,同樣推了出來。

  南山寺眾也有人上前將人接了過來。

  牛有道打量了一眼回來的二人,見應該沒什麼問題,又出聲道:「既然王妃提到還錢的事,趁著現在有白前輩作證,其中過結不妨解開個明白,免得有人老是沒完沒了鬧事傷了雙方和氣,不知白前輩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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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現在,不行!

  白遙沒有吭聲,也不好吭聲,雖然他贊成解決掉這事,免得鳳若男老是折騰,搞不好要壞事,可他畢竟是鳳若男這邊的人,他可以出面壓住鳳若男,卻不好當眾偏向牛有道那一邊。

  不過他不吭聲也是一種態度,默許了。

  牛有道自然是會意,繼續說道:「大家也許奇怪究竟是怎麼回事?許多事情的前因後果可能大家不清楚,王妃說我欠她的錢,沒錯,我的確是因為囊中羞澀向王妃借了一筆錢,不少,一萬金幣!王妃討賬,理所當然,我也沒說不還。不過有件事情須聲明,錢是為王爺借的,我一文沒花,至於這筆錢,太守大人已經開口了,說免了。太守大人雖然說免了,可王妃非要追債不可,那我也沒話說,在這裡請白前輩做個主,我手上目前實在拿不出這筆錢,王爺手上也拿不出來,能否寬限一下?等到了下一座城廓,等我們王爺把戰馬賣掉,一定能湊出這筆錢來還上,不知如何?」

  商朝宗等人無語,尤其是商朝宗有點尷尬,又說是他借的錢,偏偏他還沒辦法否認,又要賣他的戰馬…

  白遙嘴角抽了一下,鳳若男差點氣得吐血,聽牛有道前面講的道貌岸然,還以為他請求寬限一下會硬氣點還錢,鬧了一通敢情又要賣戰馬,這事若是讓鳳凌波知道了不發脾氣才怪!說到底,說了一大堆都是廢話,說白了還是不想還錢!

  牛有道本來就沒打算還這筆錢,他也不是欠錢不還的人,可是這錢他一分沒花,都是商朝宗花掉了,如今商朝宗和鳳若男又成了夫妻,憑什麼由他來還這筆錢?根本沒道理嘛!

  白遙斜了牛有道一眼,這人倒是無恥得理所當然!

  可其他人不知情吶,有人暗暗嘀咕,多少有點覺得鳳若男是在無理取鬧,既然這錢是商朝宗借的,你又和商朝宗成了夫妻,再說什麼還錢的事的確有點過了。

  尤其是商朝宗的一些親衛更是心中嘀咕,賣掉戰馬讓我們走去蒼廬縣不成?

  這就是鳳若男差點氣得吐血的原因之一,反倒成了她無禮了!偏偏這事她也沒什麼名正言順的理來扯,越扯越顯得她胡鬧,一口氣憋得難受!

  她之所以忍不住想鬧,和牛有道也不無關係,自從軍營那天和牛有道見面伊始,就成了她倒楣的開始,一口氣沒出不說,屈辱事又一件接一件壓她身上,換誰都嚥不下這口惡氣,尤其是她這種爽快慣了的女將軍,什麼時候這麼憋屈過?

  白遙出聲道:「既然太守已經開口說這筆錢免了,那這事就過去了。」他算是看出來了,再揪住錢不放,憑這牛有道的無恥,真有可能繼續幹出賣戰馬的事來,消息一回去,鳳凌波不發火才怪了,到時候下不了台的是鳳若男自己。

  「好!白前輩既然這樣說了,那這事晚輩就不提了。」牛有道拱了拱手表示謝過。

  藍若亭忍不住抬手撫了撫額頭,滿臉無奈,發現牛有道這是和王妃槓上了,這哪是解決問題,這分明是想氣死王妃!

  鳳若男咬牙切齒,有拔劍殺人的衝動!

  牛有道又繼續說道:「說另一件事,也算是今天這衝突的起源,也許大家都奇怪,為什麼?其實也沒什麼,王爺和王妃大婚洞房那天,王妃不肯和王爺行夫妻之實,於是剛才被王妃所抓之人做了點手腳,讓王妃雌伏,讓王爺顯了大丈夫威風,王妃嚥不下這口氣,要找我們算賬!」至於『下藥』之事被輕描淡寫了。

  雙方對峙的人馬面面相覷,還有這事?竟是外人幫了一把才洞房成功了?有人忍俊不禁。

  商朝宗神情抽搐,有點牙癢癢,這事怎能拿出來說?

  「無恥!」鳳若男瞬間惱羞成怒,沒想到牛有道竟然幫她當眾公開了這糗事,以後還不知要被人在背後拿來討論多久,唰一聲拔劍,直接衝來。

  白遙一偏頭,梅蘭竹菊四人一個閃身,一起攔住、摁住了掙扎的鳳若男。

  牛有道:「白前輩,洞房那天你也在,發生了什麼別人不清楚你清楚,多的我就不說了,總之今天這事就是因那晚的事而起,王妃若真要算賬直接找王爺便可,幹嘛非跟我們下面人過不去,還請白前輩主持公道。」轉身又對商朝宗道:「王爺,借來的錢是你花了,王妃是你娶了,洞房也是你快活了,後果不能由我們下面人承擔吧?這事今天還須做個了結,再糾纏下去沒意義,你看怎麼辦吧?」說完他不管了,招手領了袁罡和圓方等人後退,把商朝宗晾在了前面對陣。

  對他來說,實力不濟,該退的時候就得見好就收,始終站在最前面硬抗不合適。

  商朝宗恨不得撲上去咬死牛有道,男人洞房哪能說不行,還要人幫忙?讓他男子漢的顏面掃地!

  白遙也有點受不了牛有道,這種破事也好意思當眾拿出來提?還讓我來主持公道?

  牛有道才不管這些,這對狗男女,該幹的都幹了,憑什麼一個不吭聲,憑什麼一個拿別人來撒氣?

  「我誓殺汝!」鳳若男怒吼,今天她不但丟了臉,還讓下面人認清了一個事實,她是女人,女人就是女人,對她統軍的威信影響還是挺大的。其實這些年她在軍中一直有意淡化自己的女性色彩,軍中嘛,男人對女人上陣殺敵的看法嘴上不說,心裡也是『呵呵』二字,什麼意思不言而喻!

  「夠了!此事到此為止,以後不許再鬧,誰再扯,別怪我不客氣!」白遙喝了聲,冷目左右,沉聲道:「都散了!」

  藍若亭趕緊朝商朝宗的親衛揮了揮手,很快,兩邊對峙的人馬放下了刀槍,大多都在心裡憋著笑散了,沒有殺氣,都純當是看了場熱鬧。

  左右散盡,鳳若男氣得一臉通紅,拄劍氣喘吁吁。

  「別再鬧了。」白遙上前警告了一句,又靠近她身邊低聲道:「我知道你因遭受一系列屈辱心中不平,可是你應該知道輕重,誤了大事,你我誰都承擔不起後果!在此我給你一個承諾,只要東西找到,你想對他們怎麼辦都行,現在,不行!」

  鳳若男咬唇,嫁人之事迫不得已,郡王又如何,不過一喪家之犬,她壓根就看不起商朝宗,也知道商朝宗不是真心想娶她,純粹是為求生存而不得已娶了她,她又豈會委屈自己真願意嫁給商朝宗。她本就是想著大局為重虛與委蛇一頓,大不了背個名分,不想和商朝宗有夫妻之實,待到任務完成,再宰了商朝宗,誰想居然失身於商朝宗,更甚至她在乎的東西除了她自己外,似乎壓根沒人在乎,都覺得商朝宗睡了她理所當然一般,讓她心中憋屈無處傾訴。

  一場鬧劇似乎結束。

  事情挑明了,有白遙做主壓著,事情似乎也暫時過去了。

  因一場暴雨,一行稍作休整,再次啟辰出發。

  坐在馬背的文心算是遭了趟無妄之災,那條被卸脫臼的胳膊雖然重新複位,卻用木板吊在了脖子上,不敢輕舉妄動,鼻青臉腫著。

  圓方這回是緊跟在了牛有道的身邊,任誰都看出了鳳若男那口氣並未消,只是暫時被壓了下去。

  不過圓方這回倒是對牛有道有了些好感,人家那是真的為他出了頭,真的出面幫他扛過了危機,不是說說的。對袁罡也有了些好感,人家第一時間衝出去挾持了鳳若男的貼身丫鬟,還當眾動手打了鳳若男的丫鬟,這絶對是為他擔了風險的。這讓圓方有點茫然,自己值得兩人這樣做嗎?他不覺得自己有多大的價值!

  經歷了一場事,圓方心裡儘管還想著找機會逃跑,可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跟在這兩人身邊有了些許莫名的安全感。

  南山寺僧眾也有同樣的心態,對牛有道和袁罡的感觀大大改善,覺得這兩人也不壞。

  此行途中,之前巴不得避開兩人的南山寺僧眾在不知不覺地漸漸朝兩人靠攏,之前是覺得這群人都危險,現在覺得這群人當中還是跟在牛有道和袁罡身邊比較安全點……

  南州,青山巍巍,碧水悠悠,一艘小船,泛舟湖上。

  小菜小酒小桌案,陸聖中與安小滿對坐小酌,安小滿是其師弟,兩人雖非師承同一人,卻都是五梁山的平輩弟子。

  來到了南州境內的陸聖中並未急著趕往青山郡,而是先來了師弟這裡打探消息,雖得了王橫的吩咐,卻忌憚天玉門不敢魯莽趕去動手。安小滿是南州州牧周守賢麾下的法師之一,兩人之所以一人在王橫身邊,一人在周守賢身邊,自然是因為王橫和周守賢都是當今聖上的心腹手下。

  一青年踏波飛奔而來,呈上一小卷密報紙軸,復又踏波而去。

  安小滿撥拉開小捲紙軸,看過其中內容後,遞給了對面的陸聖中,「陸師兄,你要的消息來了。鳳凌波對商朝宗空前重視,居然派出了數十名修士隨行保護,金丹期的修士就有好幾個,更有金丹丹榜上掛名的高手白遙親自領隊護送,哪是你一個築基期的修士能對付的?你想取那個牛有道的首級怕是不太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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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宮裡下了決心

  所謂金丹丹榜,乃修行界冰雪閣所為,名曰:八百金丹,名動天下!

  既然是金丹榜,自然是指修為已達金丹境界的人,其實修行界金丹期修為的人遠不止八百名,但是能上榜的只有八百名額。這八百位金丹修士也不是上了榜就能永遠佔據在榜上,丹榜屬於隨時更新那種,譬如有人打敗了榜上的某人取而代之,或者某人死了自然榜上除名。

  許多人對這丹榜是不屑的,因為榜單並非絶對,考究出來的過程被人所詬病。

  有些金丹修士不願揚名而隱居,甚少與人交手,真正的實力如何不為外人所知。有些金丹修士勝者不炫耀、敗者不吭聲。試問這種情況下,如何能保證榜單的絶對公平?

  冰雪閣也許是考慮到了這一點,具體有排名次序的只是前十名。這十大丹榜高手,那絶對還是有實力的,總體來說天下修士有意見的不算太多。至於剩下的七百九十名,只是榜上有名,未分名次先後。

  八百金丹,名動天下!還真是名動天下,不管其他修士服不服,沒人搞得清天下金丹修士之間真正詳細的實力高低情況,那些掌握資源的權貴自然是往榜單上瞅,照著榜單上的人下筷子,提供修煉資源,弄個丹榜高手做隨扈法師之類的保平安或辦事。

  如此一來,榜上有名的人就麻煩了,經常會有人找上門挑戰,跑來挑戰的大多都是那些缺乏修煉資源的修士。找茬的人也是沒辦法,同樣是金丹修士,宿主提供的聘用價碼卻不一樣。打個比方,同樣的東西拿出去賣,一個包裝精美有名有號的商舖產的東西能賣十個金幣,一個沒有包裝擺在地攤上賣的只能買一個金幣,憑什麼一樣的東西價錢差這麼多?

  放在人身上也是一樣的道理,但是你說東西質量是一樣的或比有字號的更好沒用啊,宿主不認可,你說一樣就一樣?你說更好就更好?證明給我看吶,你去打敗一個丹榜高手試試!繞了一圈還是要去比一下,何必在宿主面前受辱,不如先去挑戰了,榜上掛名後再說。

  當然,榜上有名的若有門派背景,一般也沒人敢挑戰,除非你能幹贏人家整個門派,否則是你今天上了榜,明天就有可能被一群人弄死。而有門派背景的金丹修士一般也不會去做那挑戰者,資源自有門派會提供,犯不著去幹那沒事找事的事,挑戰那些沒門派背景的基本上沒必要,挑戰有門派背景的就更沒必要,會造成兩派衝突。

  如此一來,丹榜自然容易被人詬病,考究不全面嘛!可人家冰雪閣也有話說,你覺得榜單上的哪個人不合適,不妨拿出真本事來說話。然而誰會吃飽了沒事幹點名道姓說榜單上的誰誰徒有虛名?這不是上趕著找人結仇嗎?

  不滿的人自然怪冰雪閣那群閒的沒事幹的女人瞎搞亂來,可是也沒人敢找冰雪閣的麻煩,冰雪閣閣主是修行界實力屈指可數的元嬰期老怪物雪婆婆的孫女,那是站在修行界巔峰的幾個人之一。丹榜是上任冰雪閣閣主手上就弄出來的,上任是雪婆婆的弟子。

  連其他元嬰期老怪物對這丹榜都不吭聲,其餘天下修士自然就那啥了。

  倒也沒人刻意跟冰雪閣過不去,人家雪婆婆是站在食物鏈頂端的人,有這背景,冰雪閣不缺修煉資源,也不缺名和利,犯不著跟別人爭奪結仇,算是比較超然的存在。

  相對來說,丹榜也不是沒有可取之處,多少還是能反應一定的實力的,還是因為雪婆婆的背景,人家冰雪閣的人脈不用說,掌握的天下消息比一般人更全面一些,更容易做出評比。譬如某某和某某在某地打了一架,勝負如何,許多人也許聞所未聞,冰雪閣卻已獲得了消息修改丹榜,不少人還是經由丹榜才知誰跟誰幹了架。

  至於為何不弄出元嬰期和築基期或煉氣期的,冰雪閣顯然也不敢對元嬰期的妄加論斷,下面的築基期和煉氣期則因多如牛毛,哪評斷得過來。

  看過密報的內容,陸聖中苦笑:「丹榜高手白遙都親自出馬了,這鳳凌波還真夠看得起這落魄郡王的。」

  安小滿摸著下巴,顯然也有些納悶,「也是,這鳳凌波對商朝宗未免也重視過頭了,不但嫁女兒,還派出白遙護衛,至於麼?想來想去也只有一個解釋,看來當年的寧王對鳳凌波的影響不小,可是天玉門怎麼說?寧王對天玉門有這麼大影響力嗎?想不通…」搖了搖頭,費思量的樣子,「陸師兄,你這事我建議還是三思吧!」

  陸聖中噓長嘆短,「咱們五梁山並非什麼大門派,不能自主一方,只能是依附,隨時可能被取代,王橫非要這麼幹,我能如何?若不能給他一個交代的話,憑王橫的關係,隨時可能將咱們五梁山踢出局,影響的不止我一個人啊!」

  安小滿聞言陷入了沉默,的確如此,不說別的,王橫和自己這邊的宿主周守賢都是保皇派,真要惹得王橫不高興了,隨便跟周守賢打個招呼,周守賢不可能為他一個小門派的弟子得罪京城那邊的王橫,連他都有可能從周守賢身邊滾蛋,那些對保皇派有影響力的大門派只怕未必會幫他們講話,能取代他們的小門派實在是太多了。

  「可這事幾乎不可能辦成,別說師兄你,就算是咱們五梁山一起出動,只怕也幹不過白遙一個人,白遙可是一個人打垮過一個門派的人吶!」安小滿輕嘆。

  陸聖中仰天嘆道:「事在人為,既然不能力敵,就想辦法智取吧!」抓起酒杯一口飲下,拍杯案上,忍不住咒罵了一聲,「媽的,那個什麼牛有道應該叫牛有病才對,殺誰不好,殺宋衍青幹嘛?明知道宋衍青那麼大的背景還敢招惹……」


  燕國京城,大司空府正堂內,宋九明快步而入,恭恭敬敬對上座的童陌行禮。

  童陌揮手屏退了堂內其他人,起身繞出長案,走到門外屋簷下。

  宋九明陪在旁靜默不語,等著吩咐。

  沉默許久的童陌忽徐徐道:「宮裡下了決心,除掉商朝宗,咱們得不到的,也不宜落在鳳凌波的手中。」

  「……」宋九明愣了一下,「鳳凌波豈能善罷甘休?」

  童陌:「陛下這邊忌憚鳳凌波那邊洩露消息,鳳凌波又何嘗不忌憚陛下這邊會洩露消息,唯一的差別在於,陛下要顧及大燕天下,不想看到大燕內亂給外敵可趁之機,而鳳凌波卻無此憂慮,這就是所謂的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因此才讓鳳凌波有恃無恐。若能一舉解決掉商朝宗,大不了給予利好安撫鳳凌波,他也不損失什麼。若是失手,鳳凌波也不敢反撲過甚,那秘密洩露了出去對他也沒什麼好處,但陛下也不敢再逼迫第二次。」

  宋九明思索中微微點頭,明白其中意思,一旦讓鳳凌波誤以為皇帝仗著那個把柄可以屢屢對其動手,鳳凌波吃不消也無法承受,發現那東西對皇帝沒有威脅效果,必然要狗急跳牆,這是大燕難以承受之重。他徐徐道:「所以只有一次動手的機會!」

  童陌頷首:「對,只有一次機會……」

  南州刺史府,亭台水榭間的樓閣之上,錦袍玉帶憑欄而立的周守賢撚鬚沉默不語。

  一名絡腮須的青衣壯漢快步登上樓閣,走到周守賢身邊拱手道:「不知州牧招我來有何吩咐?」

  周守賢放下手,負手身後踱步回閣內,「嚴奪,有件事!」

  青衣壯漢嚴奪跟隨在旁,「州牧但說無妨!」

  周守賢沉吟道:「陛下有旨,商朝宗不可留,要我處決掉他!」

  嚴奪跟著思索道:「聽說商朝宗成了鳳凌波的女婿,要動的話,豈不是要發動大軍進攻?大燕如今的情況,跟鳳凌波撕破臉似乎有所不妥吧?這邊大軍一動,各地擁兵自重者怕也會蠢蠢欲動,星星之火搞不好就要成燎原之勢,再加上週邊各國虎視眈眈,極有可能趁亂而入,如此形勢,這樣做妥當嗎?」

  周守賢停步:「正因為不想和鳳凌波撕破臉,所以陛下下的是密旨,對商朝宗要秘密處決,所以才招你來!」

  嚴奪試探道:「刺殺?」

  周守賢沒否認,又補充道:「剛接到消息,商朝宗一行已經抵達青山郡境內,隨行有一千騎兵,四千步卒,另有天玉門派出的三十餘名修士護送,為首領隊的是天玉門的白遙!」

  「白遙?」嚴奪愣了一下,旋即苦笑道:「白遙乃天玉門的俊傑之一,丹榜上掛名的高手,曾以一人之力摧毀一個門派,還有三十名同門協助,再有數千人馬圍攻能讓人如陷泥澇。州牧,恕我直言,這種情況下能有絶對把握殺目標者,除非元嬰期高手,至少也得是丹榜上的前十大高手才有可能。」

  周守賢:「元嬰期高手不問世事,就算是陛下親自出面也未必能請動,而丹榜前十高手也不會無緣無故捲入此事。至於其他門派中人,有天玉門震懾,也不敢輕易與之開戰。」

  嚴奪明白了,所以才找他這個散修,嘆道:「州牧,非我推辭,而是能力有限,無法做到,怕會壞了州牧大事,州牧還是另請高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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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上清之劫

  他也知道拒絶周守賢的後果,你在人家手下討好處,遇事卻不肯出面,這世上哪有這樣的好事?今後還能不能在人家手下拿到好處另說,這事傳出去後,其他勢力也不敢聘用他,遇事就退的人,誰會用這種人?

  後果不可謂不嚴重,等於自毀前程,可他更明白,這事他根本沒辦法做到,跑去就是送死。他雖然也是金丹修士,但很清楚自己不是白遙的對手,更不用說白遙背後的天玉門,事發後天玉門不可能會放過他,那些門派中人都不願明著跟天玉門翻臉,他一散修哪來那麼大的膽子,活得不耐煩了還差不多。

  拒絶周守賢也許毀了前程,但至少保下了性命,只要還活著,一切就還有可能,死了可就什麼都沒了。

  他能說出『另請高明』的話來,就說明他自知對不住周守賢的給予,不用周守賢趕他走,他自己會走。

  周守賢擺了擺手,好言相勸道:「先聽我把話說完,並非讓你一個人去,我已提前秘調一萬精兵埋伏在了商朝宗的必經之路上配合你們阻擊,另有五十名修士聽你調用,其中金丹修為的包含你在內就有十人。無論是大軍人馬,還是修士數量都勝過對方,拖住廣義郡的人馬和白遙等人應該不成問題,應該有足夠的機會讓你解決掉商朝宗。」

  嚴奪愣了一下,一萬精兵,五十名修士,內有十名金丹修士,就為殺一個商朝宗,陣容不可謂不龐大,稍作掂量,這樣動手的話,的確有把握。可他想了想,還是拱手慚愧道:「州牧,恕罪!」

  言下之意還是拒絶了,關鍵問題還在天玉門,他有家有小的,一個散修惹不起天玉門。

  周守賢微微眯眼,語調徐徐道:「嚴奪,周某這些年沒有虧待過你吧?」

  「州牧厚恩,今後定當圖報,決不食言,告辭!」嚴奪拱了拱手,轉身就走。

  周守賢喊道:「不急,有樣東西給你看,看過了再走也不遲。」閣樓外閃入兩人,站在了他的左右,正是他的貼身隨扈法師。

  走到樓梯口的嚴奪身形一定,慢慢轉身,保持著高度警惕,擔心對方要殺他滅口。

  誰知周守賢左邊一人隨手拋了兩樣東西過來,嚴奪五指一張,吸附到了掌中,只看了那麼一眼,瞬間臉色大變,猛然抬頭道:「州牧,你什麼意思?」

  接到手的是兩塊玉珮,別人不認識,他卻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是他老婆和女兒身上的玉珮。

  周守賢心中冷笑,平常提供資源養著,有事立馬扭頭就走,哪有這樣的好事,當我這裡是你想來就能來、想走就能走的地方?不過表面上還是心平氣和道:「放心,尊夫人和令嬡好著呢,我南州境內倒也有些風光秀美之地,有人陪她們遊山玩水去了,她們心情愉悅歡快,什麼都不知道,待到嚴兄返回,自是一家和和美美團聚的時候,不會讓她們受到任何驚嚇。」

  這分明是挾持了自己妻女做人質,擺明了在警告他,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嚴奪可謂滿腔憤怒,恨不得撲上去拿了周守賢做人質交換自己妻女,然看看對方身邊左右的護衛就知道了,人家早有準備,自己基本上沒有得手的可能。

  事情明擺著,自己不答應,別說妻女的性命不保,只怕他自己也別想輕易脫身。

  思慮再三,不得不壓下怒火,沉聲道:「不知那五十名修士是哪個門派的弟子?」

  周守賢:「和你一樣,都是散修。他們暫時還不知道要幹什麼,為免走漏風聲,這種事情也不宜事先太過張揚。」

  都是散修?嚴奪沉聲道:「州牧確認他們知道情況後,敢對天玉門的人動手?」

  周守賢:「召集的人員都是經過衡量的,不會胡亂招人。動手前,你給他們看些東西,他們自然會聽你的。」他右邊一人又從背後拿了只布袋拋了過來。

  嚴奪接到手中,打開袋口一看,裡面有玉珮、有髮簪之類的各種雜物,一瞅便明白了,那些修士和他一樣,只怕由不得他們不幹。一下捏了這麼多修士的軟肋在手中,絶非普通人能做到的,他想也能想到,必然是那些門派中人暗中所為,恐怕還不止一兩個門派,他心中好恨,那些門派中人自己不敢明著和天玉門撕破臉,怕遭天玉門的報復,卻逼他們幹這種事!

  「州牧還真是好手段!」嚴奪冷哼著誇了聲。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陛下有旨,做臣子的自當鞠躬盡瘁!」周守賢低眉垂眼地回了聲,不管對方的嘲諷,眉眼一抬,正色提醒道:「醜話說在前面,動手的所有人必須全部隱藏身份,此事不管成與敗,和朝廷,和我,都沒有任何關係。」

  嚴奪:「州牧的吩咐,焉敢不從!」

  周守賢:「不作停留,立刻出發,到了地方自有人接應你們去伏擊的地方。」很顯然,現在還不會將全部布置告知。

  話落,他身邊一人走到了嚴奪身邊,伸手相請道:「嚴兄,請!」

  嚴奪朝周守賢拱了拱手,轉身大步而去,眼中仍有難消的怒氣……

  咻!啪!

  一支響箭衝出山林,在上空炸響,報警!

  緊接著,後方警戒人員發現,迅速再放響箭,一支又一支警訊接連升空,一直到上清宗所在的腹地。

  咚咚咚!警鐘長鳴,敵襲!

  多年未響過的警鐘敲響,上清宗各山巒屋舍內的弟子紛紛衝出,聚集。

  唐儀、羅元功、蘇破、唐素素,以及一干上清宗弟子聚集在一片空地,一個個神色凝重地看向警訊傳來的方向。

  宋衍青出事後,上清宗高層一直在擔心的事情,似乎終於來了!

  也的確是來了,一群修士從後山方向遠遠而來,在蒼翠山林的上方飛掠樹梢而來,不時能聽到打鬥動靜,負責警戒的弟子略作反抗的後果可想而知。

  「孽徒!」唐素素咬牙罵了聲。

  羅元功等人知道她罵的是誰,除了宋舒應該沒別人,事實上他們都認為是因宋衍青的死惹來了宋家的報復。

  殊不知,宋家一開始忌憚於某些原因就沒打算對上清宗下手,只是想給點顏色看看,上清宗純粹是在大勢博弈之下遭受了連累,不是宋家,而是有其他人不希望再看到上清宗繼續存在。

  對有些人來說,滅掉上清宗只是一句話的事。

  「是留仙宗!」羅元功語調沉重。

  已經能看清突襲人員的輪廓,起碼有上千人飛掠而來,人人攜帶著兩隻彎月般的月輪。

  唰!唐儀這個掌門率先拔出了寶劍,神色異常凝重。

  唰唰拔劍聲響起一片,皆做好了拚死一戰的準備。

  對方能看到的就有上千人,而整個上清宗能擺出來的只有數百人,現在若退,和潰敗沒什麼區別,將面臨一場殘酷追殺,修為弱的弟子根本跑不快,一退等於扔下他們送死。更何況還不知對方暗中埋伏了多少人,對方突襲之下,現在才反應過來,已經有些晚了,要麼扔下少部分人突圍,要麼死戰到底。

  上清宗雖然落魄了,可在還未交戰的情況下,還不到最後就扔下弟子逃跑的事情是幹不出來的。

  然而有些弟子卻無法承受這個壓力,眼見大敵來臨,有人慢慢後退,稍微退開了點,突然扭頭就跑。

  一人逃跑,瞬間動搖決一死戰的士氣,接連又有數十人臨陣脫逃,拼了命地朝山林深處逃去。

  「叛徒!」羅元功回頭看了眼,氣得瑟瑟發抖。

  回頭看了眼的唐儀滿懷悲憤,深切體會到了上清宗落魄的滋味,人心真的是散了,大敵來臨,不思禦敵,居然有弟子臨陣脫逃,而且一逃還是數十人,讓她這個掌門情何以堪!

  然而這個時候,大敵當前,不是分散精力清理門戶的時候,否則就是自亂陣腳,只能是任由那些弟子逃了!

  留仙宗上千人陸續騰空翻落,以長老烏少歡為首的留仙宗弟子迅速呈半月形陣勢圍上了上清宗弟子,與之對峙在一起。

  羅元功揮劍指去,喝道:「烏少歡,我上清宗和你留仙宗無冤無仇,為何強闖我山門?」

  烏少歡平靜道:「羅兄,靈山寶地有德者居之,上清宗這麼點人,佔著這麼好的地方,是不是有點過了?享用了這麼多年按理說也應該享受夠了,我留仙宗也不想為難上清宗,只要上清宗答應將靈山寶地送給我留仙宗,我們立馬放你們走,絶不為難,如何?」

  說上清宗佔的地方是靈山寶地並不為過,上清宗開山祖師乃是大燕國師,宗門選址之地在燕國境內自然是上上等的,早就不知有多少人覬覦。

  然而對上清宗來說,宗門所在之地,歷代先師皆安葬在此,若將傳承這麼多年的祖業拱手送人,以後哪還有臉在修行界立足,上清宗不可能答應這條件,人家提這條件分明是故意找茬。

  「想搶先看你們有沒有命來拿!」掌門唐儀厲聲嬌喝,怒容滿面。

  烏少歡冷笑,「這位應該就是唐掌門吧?看來上清宗還真是沒人了,居然讓個黃毛丫頭來當掌門,果真是氣數已盡!依我看…」

  「吼!」一聲震撼山林的咆哮聲迴蕩。

  驚得眾人紛紛四顧,只見一側的山巔之上,一隻似獅而非獅子的猛獸仰天怒吼,渾身金光油亮的毛髮,在陽光下金燦燦發亮。

  「金毛吼!」有人驚訝一聲。

  留仙宗不少人為之色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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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師叔

  見到這頭凶獸,識貨的人聯想到了一個人,上一代魔宗聖女,那魔女的坐騎便是一頭罕見的金毛吼。後來那魔女和一上清宗的弟子糾纏在了一起,情愛難分,因此而罹難,而那上清宗弟子也因那魔女被逐出了師門。

  之後,那頭罕見的金毛吼便跟隨在了那上清宗棄徒的身邊。

  結合當年那段往事,此時一頭罕見的金毛吼出現在上清宗,絶非偶然,識貨的人大概都明白,妖魔嶺的那位來了!

  剛才還氣勢洶洶的留仙宗眾人臉色變得難看,似乎都沒想到。

  看著那隻霸氣十足屹立山巔金光閃閃雄視下方的金毛吼,唐素素的臉色同樣有點難看,因為她很討厭金毛吼的主人!

  金毛吼這個時候出現,在上清宗最危急的時候出現,羅元功的神情很複雜,心情也同樣複雜。

  「師叔!」唐儀自言自語了一聲,實在是太意外了,目露驚喜無比的神色,那人是她從小仰慕的人,沒有讓她失望。

  蘇破的眼中亦閃過一絲喜色,他不敢保證那人能來,只是讓圖漢去試試,沒想到那人真的來了。

  很顯然的,那人應該早就到了,一直守候在上清宗的附近,否則不可能這麼巧,剛好在上清宗遇上大難的時候出現,應該是見到了報警的響箭,聽到了長鳴的警鐘才現身了。

  聽說上清宗有難,一直守候在上清宗的附近,僅憑這份心,蘇破就老懷大慰,心中感慨無比,師兄啊師兄,你在天之靈可以瞑目了,還是師兄你有慧眼啊,收的三個弟子個頂個都是好樣的!

  有些人只知這金毛吼是異獸錄上的異獸,上古遺種,如今已是十分罕見,不知為何出現在這裡,根本不知內因。

  烏少歡臉色緊繃且難看,環顧四周,沒見到金毛吼的主人,不過與左右師兄弟交換了個眼色後,都知道不宜再輕舉妄動了,妖魔嶺那位可是個出了名的瘋子,憑一人之力橫掃了十幾個門派,而且還都是不小的門派,丹榜上排名第九的高手,根本不是留仙宗能惹得起的。

  這邊怎麼都沒想到,上清宗那位被逐出師門的棄徒居然會為上清宗出頭,金毛吼一出現,烏少歡不敢再造次,否則會給留仙宗惹來滅門之禍,現在也沒那底氣造次。

  烏少歡雙手上的月輪合在了一起,沉聲道:「走!」

  有些留仙宗弟子詫異,什麼情況?氣勢洶洶而來,狠話都說了,啥也沒做,就這樣回去?

  可是其他長老都在揮手打招呼,示意立刻撤離,而且臉色都明顯有些凝重。

  這邊留仙宗諸人剛陸續轉身,四處巡視周圍山頭的唐儀目光一落,突然一聲厲喝:「都給我站住!」

  那人來了,她有了底氣!

  留仙宗諸人腳步一頓,烏少歡等人轉過身來,烏少歡沉聲道:「是我留仙宗有眼無珠,冒犯了貴派,在此告罪一聲,還望海涵!」

  唐儀厲聲道:「闖我上清宗山門,殺我守山弟子,一句告罪就過去了?」

  「……」烏少歡欲言又止,最終果斷從身後撈出一隻月輪,伸出一隻胳膊,另一手的月輪一揮,唰一聲,鋒刃劃過,血花四濺,一隻胳膊齊膀子而斷,飛了出去落地。

  「師兄!」留仙宗幾名長老驚呼,上前扶了他,出手為他點了穴道,止住了狂噴而出的鮮血。

  不明就裡的留仙宗弟子震驚,留仙宗弟子善使雙輪,廢掉一隻胳膊,無異於廢了一半的實力,什麼情況能讓金丹長老自斷一臂?

  臉色有些慘白的烏少歡搖身晃開左右師弟,對著上清宗眾人欠身鞠躬,「告罪!」

  說罷轉身而去,面露驚疑不定神色的留仙宗弟子迅速跟在了他的身後,快速撤離。

  不少留仙宗弟子已經意識到了什麼,都看向了山頂上那只威風凜凜獠牙猙獰的金毛吼,事情的變故轉折就在這隻金毛吼出現之後,有人琢磨著回去後定要弄明白是怎麼回事。

  一群上清宗弟子目送倉皇而退的留仙宗弟子,再看看烏少歡自斷賠罪留下的斷臂,有人愕然、茫然,搞不懂究竟是怎麼回事,有人神情複雜。

  見留仙宗弟子遠去,「吼!」山頂上的金毛吼再次仰天咆哮一聲,聲音在山林中迴蕩,隨後那金毛吼亦慢慢轉身,身姿雄健,甩著尾巴消失在山巔。

  唐儀突然飛身而起,一個縱身飄落就是百丈外,直飛向金毛吼消失的山巔。

  「掌門,回來!」唐素素一臉憤怒地嘶吼,她知道唐儀想要去找誰。

  她正要閃身追去將唐儀勸回,一旁的羅元功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死死拉住了她。

  羅元功知道她有多恨那位,輕嘆道:「師妹,不管怎麼說,他幫上清宗化解了一場大劫,於情於理都該謝人家一聲。」

  唐素素一張老臉綳的緊緊的……

  唐儀沒管唐素素的嘶吼,飛身上了山巔張望。

  飛奔中的金毛吼在山林中疾馳如履平地,身影閃沒在密林深處,唐儀立刻閃身急追,追向金毛吼消失的方向。

  片刻後,在一山間溪流旁見到了泡水抖甩一身金毛的金毛吼。

  一旁的溪澗大石上有個邋遢漢子,曲了條腿而坐,捧了隻酒罈子仰天嘩啦啦往嘴裡倒酒。沒錯,不是喝酒,而是往嘴裡倒酒。酒水在臉上飛濺,金毛吼抖出的水花濺在他身上,或許還濺進了他嘴裡,也不管,繼續喝自己的。

  放下酒罈打了個飽嗝,正眼看向了落在跟前的唐儀,微微一笑。

  再見此人,唐儀難以置信,印象中那個詩詞歌賦一身白衣如雪丰神如玉的儒雅男子居然邋遢成了這樣,亂糟糟的頭髮沾著草屑,似乎在草堆裡躺過,亂糟糟的鬍子,臉上污跡證明不知多久沒洗過臉,身上衣服應該不是本色,而是長久未洗髒成了濃淡相宜的黑色。

  想起小時候,對方教自己學習的情形,再對比一下對方現在的情形,唐儀有點不知該說什麼好。

  本是上清宗最具天賦的弟子,本是上清宗最看好的上一任掌門繼承人,上清宗多少人將振興上清宗的厚望寄託在他身上,然而他卻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女人,魔道中人,還是魔宗的聖女,最終被逐出師門。

  唐儀後來聽說過他的事蹟,不愧是她從小仰慕的人,也不愧是上清宗上上下下那麼多人公認且看好的人,一身實力突飛猛進,威震天下,丹榜前十名的高手中也有他一席之地。父親唐牧接任掌門後,她時常聽父親感嘆,說三師弟可惜了,若不走入邪路,這上清宗掌門也輪不到他來做。

  在唐儀心目中,這位應該是縱橫天下、笑看風雲的人物,怎麼也沒想到那個丰神如玉的師叔居然會落魄邋遢成了這樣,為了一個魔女值得嗎?

  「師叔!」唐儀鼓起勇氣喚了聲。

  「呃…」邋遢漢子又打了個飽嗝,搖頭笑道:「丫頭,這裡可沒有你師叔,不能亂喊。」

  唐儀還是肯定道:「謝師叔挽救上清宗於危難。」

  邋遢漢子拍了拍身邊的兩隻酒罈子,「當年我和你爹,還有東郭浩然,一人在這山裡埋了罈酒,約好了若干年後同飲…聽說你爹和東郭浩然都過世了,念想到這酒,不知還在不在,特跑來一看,竟然還在,好酒,美酒啊!我是來找酒的,可沒有幫上清宗什麼,上清宗的事和我也沒任何關係,你想多了。」

  見對方不承認,唐儀沒有與之爭辯,拱手道:「上清宗如今的處境十分艱難,師叔名震天下,正是上清宗急需的倚靠,還望師叔能留下相助!」

  邋遢漢子不接這茬,笑問:「丫頭,聽說你嫁人了?」

  說到嫁人這事,唐儀頓顯尷尬,其中的是非曲直實在是難以啟齒。

  「我身無長物,也沒什麼東西給你,埋了三十年的好酒送你一罈當賀禮吧!」邋遢漢子揮袖一掃,一酒罈呼嘯飛出。

  唐儀接到手中,有點沉默,輕輕拍著上面的泥土,也不知這酒是不是自己父親埋的。

  邋遢漢子抱著酒罈又灌了口,呵呵道:「東郭浩然那張烏鴉嘴,當年他曾說我為人與我名字不符,終有一變,不想一語成讖。你那個夫君聽說是他的關門弟子吧?雖是臨終收徒,有點倉促,可他不會亂收徒弟,他那麼做必然有原因,若能挽回,不妨想辦法和好吧。」

  說罷起身,又提了另一隻酒罈,縱身而起,飄然騎坐在了那只戲水的金毛吼身上。

  見他要走,唐儀急忙喊道:「師叔,難道你真的願意看到上清宗就此倒下嗎?」

  「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回頭也無法挽回,大家眼前都沒有昨日,只有明日天涯。上清宗走到今日這個地步,守成是沒用的,只會越來越糟。丫頭,你不笨,不管你是怎麼做上掌門的,既然你已經當了掌門,就不要再唯唯諾諾,該拿出掌門的魄力時就不要猶豫,按自己的想法勇敢去面對,否則上清宗要你這個掌門有何用?走了!」

  邋遢漢子背對著留了幾句話,話畢,座下金毛吼突然撒開四肢狂奔,在溪流中狂奔,逆流而上,一路激盪出水花,狂蕩而去。背上坐的人,在激濺的水花中昂頭灌酒,猶如一朵盛開花朵中的花蕊,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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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數典忘宗

  唐儀回來時,聚集的弟子似乎已經散去,羅元功、蘇破和唐素素還在原地等著。

  見到她從山中抱了罈酒回來,唐素素瞬間臉色一沉,當場發作了,「是他給你的?」

  唐儀目光對上了她,前所未有的認真,倒是反逼得唐素素冷靜了不少。

  「這罈酒可能是父親埋在山中的。」唐儀淡淡說了聲。

  「……」唐素素欲言又止,她本想叫唐儀扔掉那人給的東西,一聽可能是唐牧的遺物,倒是說不出口了。

  蘇破朝她來的方向看了眼,試著問道:「掌門,他人呢?」

  唐儀輕嘆道:「他不肯留下,走了!」

  唐素素冷哼一聲,「上清宗敗類,虧他還有臉踏足上清宗境內,當年若不是掌門師兄護短,哪還有他命在!」

  「別說這沒用的氣話。」羅元功這個師兄喝斥了一聲,復又對唐儀道:「掌門,有他出面震懾了一番,估計短期內沒人敢再找上清宗的麻煩。現在我們要做的是清理門戶,那幾十個之前叛逃的弟子已經派人去追了,這茫茫大山一時間想找到估計也困難,還請掌門發令,通知外界的暗線注意,一旦發現立刻通報,也好及時派人去剷除這些叛徒!」

  唐儀道:「這些叛徒走了也好,不願和師門共患難,留下也沒用,其中說不定就有外部的眼線,經此事,未必是壞事,說不定反而因禍得福將外界埋在上清宗的內線給清除了。」

  此話倒是讓三位長老或點頭或默許,的確如此,外部埋伏在內的眼線不太可能和上清宗共患難,極有可能在之前迫於壓力遁逃了。只是三人似乎都從唐儀身上察覺到了一絲異常,平常唐儀都是看他們三位長老擬定的意見,這回針對此事,唐儀似乎正兒八經站在了掌門的位置考慮事情主動發表意見。

  唐素素恨聲道:「決不能輕饒這些叛徒!」

  唐儀:「叛徒自然不能放過,不過現在不是把主要精力花在這個上面的時候。如同羅長老說的,那人出面幫我們震懾了一番,短期內應該沒人敢動上清宗,但也僅僅是短期內,所以該趁這有利於我們的間隙做應有的準備。通知追尋的弟子回來吧,至於那些叛徒,我上清宗當向修行界公開發聲,揭穿這些叛徒,讓他們聲名狼藉,增加他們在外界立足的難度,事後找機會再慢慢清算也不遲。另外,宋舒,我以掌門的名義宣布,宋舒指使其子謀殺同門牛有道不成,反而栽贓師門,還勾結留仙宗襲擊師門,當一起列入欺師滅祖的叛徒名單中,讓天下人共唾棄!」

  「……」三位長老愣住。

  將宋舒列入欺師滅祖的名單?三人倒不覺得不該,說勾結留仙宗欺師滅祖也不為過,說不定本就是。只是這殺牛有道的事明明是唐素素指使宋衍青干的,現推到宋舒頭上去,簡直就是栽贓啊!不過有了留仙宗突襲的事,加上這邊搶先發布聲明,先聲奪人,只怕宋舒辯解之言也無人能信。

  辦法倒是好辦法,還把唐素素給摘了出來,以後外面再傳什麼唐儀謀奪掌門的言語只怕外人都會以為是宋家在報復,『先聲奪人』這招用的好啊!

  這辦法倒是讓唐素素有點不自在,看向唐儀的目光略顯柔和,發現親侄女就是親侄女,不枉自己費盡心思扶上掌門的位置,終究還是向著她這個姑奶奶的,一家人終究是一家人!

  總之此刻,三人都意識到唐儀言談間有了明顯的變化。

  羅元功沉吟道:「掌門,這辦法是不錯,只是這樣一來,就徹底和宋家撕破臉了,宋家大可明著報復,今後上清宗想在燕國立足怕是難上加難。」

  「我自有決斷!」唐儀抬頭看向上清宮方向,明眸中透著從未有過的堅定,抱著酒罈子脫離幾人前行,扔下一句話:「給祖師爺上香!」

  給祖師爺上香?三長老又是一愣,面面相覷,只能是跟上了,給祖師爺上香什麼時候做都不過分,誰都不好拒絶。

  一行來到上清宮,唐儀酒罈放在了一旁,走到正中祖師爺坐像前,點了三炷香,又退後三步,抬頭仰望著高高盤坐的坐像,凝視不語。

  三長老也分別上前點了香,復又走回站在了唐儀的身後成排,一起瞻仰祖師爺聖容。

  靜默許久的唐儀忽然慢慢跪下了,突然行此大禮,令後面三人愕然。

  跪祖師爺沒什麼,不過通常都是逢大典或有事的時候才會行這麼大的禮。

  連掌門都跪下了,三人輩分雖然高,可不得不跟著掌門一起跪下了。

  雙手秉持香火的唐儀抬頭看著坐像,一臉虔誠道:「祖師爺在上,歷代先師在上,上清宗第十一代掌門唐儀,跪拜告罪!今上清宗陷入危局,難以自拔,皆怪弟子無能。今,上清宗生死存亡之際,弟子在祖師爺和歷代先師座下起誓,定竭盡全力振興上清宗,若有任何過錯,弟子願一人承擔,懇請在天之靈保佑!」說罷三俯首貼地叩拜。

  後面三人皆面有動容之色,大家都知道,上清宗淪落到如今的地步,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絶對怪不到唐儀一個人的頭上,但是唐儀當著祖師爺的面卻一個人把責任全部包攬了。

  三人相視一眼,也跟著持香三叩首。

  唐儀起身上前,三炷香插入了神壇香爐內,又慢慢退開,等到三位長老也上了香退回後,她方轉身面對了三人,嚴肅目光在三人臉上來回掃過後,問道:「上清宗如今的處境,三位長老可有什麼擺脫困境的方法?」

  三人沉默,哪有什麼好辦法擺脫困境,有的話早就提出了。

  羅元功試著問道:「掌門可是有什麼想法?」

  唐儀:「好辦法沒有,但不能守在這裡眼睜睜看著上清宗消亡,不能守在這裡等死,若真如此的話,我等便是上清宗的千古罪人!」

  千古罪人一詞說得有點嚴重,令三人神色皆凝重,因為這樣說也不是不行,真讓上清宗倒在了他們這一代的手上,無顏面對歷代先師。事實上,完全有這可能!

  羅元功:「掌門有什麼話不妨明說。」

  唐儀:「上清宗目前的處境不用我多說,就算沒人殺上門,我們也被切斷了謀取修煉資源的條件。宋家那邊,應該也不會再提供修煉資源給我們,如此下去,斷了供給,怎麼給下面弟子交代?人心何在?只怕到時候叛離的就不止之前那些人,而是整個上清宗徹底分崩離析,又憑什麼去清理門戶?樹挪死,人挪活,我欲暫棄宗門,帶領上清宗上下弟子另赴他地謀取修煉資源,以圖振興!」

  羅元功和蘇破一起瞪大了幾分眼睛。

  唐素素猶如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尖叫道:「你堂堂掌門居然要放棄宗門祖庭,有沒有想過讓天下人怎麼看你?天下人會笑你無能!你想過沒有,祖師爺和歷代先師的骸骨都葬在這山山水水之間,包括你的父親,就這樣一走了之任人踐踏嗎?你怎可在祖師爺和歷代先師面前說出這般數典忘宗之言!」

  有句話她沒說出來,她的丈夫,她的兒子,也同樣是葬在這裡,她怎能讓外人平掉她兒子和丈夫的墳墓。

  而有些先師的骸骨都爛成了渣,你就算是想挖出來遷葬都沒辦法遷,只遷走一部分又有什麼意義?

  事實也的確如此,如同留仙宗說的那般,上清宗佔著靈山寶地,只要上清宗一走,立馬會有人來佔了。

  離開容易,憑上清宗目前的能力,想再搶回來就難了,是你們自己放棄的,是你們自己不要的,你憑什麼讓人家再搬走還給你們?

  唐儀出言反駁:「若維護上清宗的人都沒有了,還如何保這祖庭,還不是一樣要被人給佔了!只要上清宗能振興,只要上清宗有了實力,自然會有奪回來的那天!我也不想眼睜睜看著祖師爺和歷代先師的墳塚遭人侮辱,但這是振興上清宗必須付出的代價,否則只有坐以待斃等死,我想祖師爺和歷代先師也能理解我們!」

  「你…」唐素素揮袖指著唐儀,怒極反笑道:「好好好,暫且算你說的是對的,老身倒要問掌門一聲,大燕國雖大,我們能去哪?你告訴我能去哪?難不成要學牛有道跑去投奔鳳凌波不成?」

  唐儀道:「面對上清宗的困境,我也曾日夜苦思過,獲悉商朝宗得了鳳凌波的接納,我的確想過投奔鳳凌波的可能性,然而不妥!鳳凌波可以接納商朝宗,卻不見得會接納我上清宗,鳳凌波收容了商朝宗已經是承受了壓力,天玉門不得不在修行界四處發帖解釋了一通,若我上清宗再和寧王的兒子捲到一起去,這壓力估計天玉門也不願承受。就算對方能承受,鳳凌波的勢力還是小了點,目前也看不出他有什麼能力擴張,他還沒實力與朝廷的實力對比。而大燕國本身也處在風雨飄搖之中,隨時面臨被諸國瓦解瓜分的可能,鳳凌波的勢力若面對如此大勢怕也是難以抵擋,所以說這大燕境內無論哪方諸侯都不適合我上清宗謀得長久發展。」

  唐素素呵呵譏諷道:「難不成掌門還想帶領上清宗投奔他國不成?排外的事情哪都有,別國勢力可不會輕易容納他國勢力進駐分一杯羹!」

  唐儀:「我準備帶人北上,投奔大燕叛將邵登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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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過河拆橋

  投奔邵登雲?三人同時一愣。

  唐儀繼續道:「邵登雲本是寧王舊部,本是寧王麾下大將,曾與我上清宗也有過來往,奈何朝廷清洗寧王勢力,逼得邵登雲不得不叛國開關,領敵國大軍殺入大燕攻城略地。如今邵登雲雖然成了敵國臣子,可坐擁的一州之地本就是燕國舊土,相對來說邵登雲在韓國的地位也比較獨立,他背後的門派也曾是燕國境內的修行門派,我們前去投奔,比較容易被接受;其次,邵登雲新佔了大片土地、新擴充了大批人馬,手下也的確需要可靠的修士相助,而我們的處境邵登雲應該知曉一二,再加上上清宗曾經本就和他有些交情,我想我們前去投奔,被接納的可能性應該比較大!」

  唐素素稍怔,旋即又揮袖指向她,勃然大怒道:「是誰讓你這樣做的?是不是姓趙的叛徒教你這樣做的?」

  羅元功和蘇破正皺眉思索唐儀所言的可行性,聞聽此言,亦抬頭看向唐儀,皆有狐疑之色,受了唐素素的提醒,也都有點懷疑是不是妖魔嶺那位教的,因為掌門今天的做派實在迥異於平常。

  唐儀搖頭道:「唐長老想多了,沒有任何人指點,是我自己琢磨的,我早就有這想法,只是一直沒說出來罷了。」

  唐素素大手一揮,「不可能!你是我看著長大的,你絶不可能做出此等數典忘宗之事,倒是符合那趙賊的作風!」

  唐儀嘆了聲,將語氣放緩了幾分道:「我知道因為姑爺爺和表叔的死,你一直記恨他,恨不得殺了他,但我可以當著祖師爺的面發誓,絶不是他教的,這的的確確是我個人的想法。」

  唐素素面容扭曲了一陣,忽擲地有聲道:「我反對拋師棄祖!」猛一回頭,「二位師兄,你們是不是也要拋師棄祖?」

  『拋師棄祖』這帽子扣得有點大,讓羅元功和蘇破欲言又止。

  唐儀眼中閃過堅決,硬邦邦的話頂了上去,「唐長老還請自重,究竟你是掌門,還是我是掌門?」

  「你…」唐素素指著她,差點冒出一句,若不是我扶你上位,你能做上掌門嗎?

  她指過來,唐儀卻摸出了一面令牌迎了過去,正是掌門令牌,「我以掌門的身份,正式宣布法旨,即刻免去唐素素上清宗執法長老之位,貶為護法弟子,執法長老之位由本掌門親自兼任!」

  「……」羅元功和蘇破目瞪口呆,沒想到會看到這一幕,沒想到唐儀這個溫柔漂亮的女人今天居然這麼大的脾氣,居然會如此硬頂唐素素,平常在唐素素面前一直文靜乖巧的很。

  唐素素明顯也驚住了,這就是自己的侄孫女?這就是自己一手扶起來的一家人?

  羅元功勸道:「掌門息怒,唐長老有自己的想法發表自己的意見也僅是一家之言,可供參考而已,不用這般大動干戈,還請掌門收回成命!」

  唐儀明眸一轉,目光盯向了他,掌門令牌也亮給了他看,「羅長老,不知我這執掌掌門令牌的掌門在上清宗發掌門法旨還算不算數?」

  羅元功和顏悅色安慰道:「自然是算數,只是這事不能一時衝動魯莽做決定。」

  唐儀:「既然算數,那麼依門規,掌門有獨斷專行的權力,若大家都覺得掌門做錯了,上清宗上下可集體罷免掌門,只要超過八成的人贊成罷免,我這掌門便可換人。如今我堅持發掌門法旨,解除唐素素執法長老之位,若有人覺得我做錯了,可依門規召集上清宗上下弟子聯合罷免本掌門,我絶不阻攔!總之我這道掌門法旨不會收回,要麼解除唐素素的執法長老,要麼罷免我這掌門,由上清宗上下弟子自行抉擇!」

  羅元功和蘇破神情抽搐,沒想到這和氣溫柔又美麗的女子今天竟然這麼狠,要拿掌門的位置來硬槓唐素素那個執法長老下台,這還真是豁出去了!祖師爺雖然為後人定下了罷免掌門的門規,可那也是為了避免有某個人會危及整個上清宗,上清宗還從未有過罷免掌門的事。這條罷免掌門的門規也不是沒道理的,一旦門中超過八成的人反對掌門,說明那個掌門已經不得人心,再做下去也沒辦法再帶領上清宗前行,不如換人。

  殊不知對唐儀來說,她早就意識到了唐素素是她執行掌門權力的最大阻礙,可是有些事情她之前沒勇氣去做,那是她的姑奶奶,做了的話,擔負的名聲可想而知。有些事情只能是在腦中默默想一下,直到之前見到了那人,聽了那人一番話,上清宗走到今日這個地步,守成是沒用的,只會越來越糟,不能勇敢去面對,上清宗要你這個掌門有何用?

  直到聽了那人的話後,她才下定了決心,但還是不想和唐素素撕破臉,打算提出自己的意見試試看,希望能說服唐素素,結果唐素素不吃這一套,堅決反對!這也讓她看清了,有些事情無法逃避,是要去面對了,遂毅然決然下定決心搬除唐素素這個障礙,要解除唐素素的權力!

  「好啊好,真好!行,這個執法長老我不做了也罷!」唐素素仰天慘笑連連,做夢也沒想到真正捅她刀子的居然是自己最信任的人,心中的悲涼無人能知,揮手道:「要走你們走,我要留在這,我不會做出拋師棄祖的事來!」

  唐儀盯著她說道:「我們都走了,一旦有人上門找麻煩,你一個人能改變什麼,白白犧牲有意義嗎?姑奶奶,我需要你的協助!」

  唐素素慘笑道:「何必說的那麼冠冕堂皇,過河拆橋,你還用得著我來協助嗎?」

  唐儀櫻唇綳了一下,平靜道:「不走也得走!若不走,我便頒布掌門法旨將你逐出上清宗,永遠不得踏足上清宗半步!」

  唐素素怒懟,「憑什麼?」

  唐儀:「就憑你唆使宋衍青在南山寺設伏殘殺同門弟子夠不夠?」

  這事,羅元功嘴角抽了一下,蘇破眼皮子直跳,兩人發現這位掌門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你…」唐素素怒指,氣得瑟瑟發抖,她費盡心思密謀幫對方坐穩掌門的位置,卻不想一片苦心反倒成了對方針對她的利器,對她來說,這簡直沒天理了,一顆心哇涼哇涼!最終仰天悲笑,「權力慾望迷人眼吶,翻臉無情吶,唐儀,你終有一天會後悔的!」

  「後悔也比坐在這等死強,我意已決,若決斷有誤,我一人承擔責任,自辭掌門之位謝罪!」唐儀又看向另兩人,「還有誰反對遷徙?」

  沉默中的蘇破忽拱手道:「蘇破謹遵掌門法旨!」

  羅元功看向師弟愣了一下,沒想到師弟竟如此配合,他陷入了猶豫不決,拋棄宗門祖庭不是小事,會被天下人恥笑。

  唐儀目光灼灼地盯著他。

  羅元功最終嘆了聲,上清宗到了這個地步,似乎也沒有了更好的辦法,只能是拱手道:「謹遵掌門法旨!」

  唐儀暗暗鬆了口氣,頷首道:「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必須抓緊時間集中弟子轉移,秘密潛行,途中嚴格控制門中弟子與外界的接觸,避免走漏任何風聲,暫時不得告知下面弟子真實意圖。另外,我需要一人先行前往北州面見邵登雲,先把投靠事宜談妥,以免有不測發生,不知誰願前往?」

  殿內就這幾人,羅元功和蘇破知道,指望的無非就是他們二人中的一人,唐素素是肯定指望不上的。

  又是蘇破先行拱手道:「我與邵登雲見過幾次面,算是熟識,願先行去找邵登雲,為掌門探明風險鋪平前路!」

  「好!不破不立,就這樣定了!」唐儀最終定調。

  出了上清宮,快步而出的蘇破愣了一下,只見圖漢等候在外面,圖漢回來了。

  兩人會面,蘇破微笑道:「做得不錯,另有事辦,隨我出趟遠門……」

  「妖魔嶺的趙雄歌?他?」

  京城宋府內,宋九明徘徊在院子裡,緊皺眉頭,疑惑道:「趙雄歌不是已經被逐出了上清宗嗎?據說當年差點死在上清宗,按理說應該恨上清宗才是,為何還要幫上清宗出頭?」

  管家劉祿在旁道:「這個不得而知,留仙宗那邊傳來的消息是這麼說的,留仙宗說惹不起趙雄歌,再三向老爺表示歉意。留仙宗的實力也的確不太敢招惹趙雄歌。」

  宋九明擺了下手,「子魚還要在留仙宗混,這事就不要為難他們了,免得子魚難做,寬留仙宗心為子魚落好的話你自去說。不過大司空已經把事交代了下來,辦不成我也不好交差,只是這趙雄歌敢惹的人的確不多…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修士屢屢以武犯禁,不受約束,目無王法,實在可恨!這樣,你讓留仙宗暫時將此事保密,不要走漏消息,你另外再聯繫一個門派去趟上清宗,再出手試試看,探探這趙雄歌的態度,若他非要對著幹,那只好想辦法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人來解決掉他!」

  「是!」劉祿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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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埋伏

  青山郡,狼牙嶺,山高林密,座座山體聳立如大大小小的錐子,算是較為奇特。

  山林深處,秘密率眾抵達的南州四品驍騎游擊將軍向武仁陪著嚴奪在山中瞭解情況。

  站在林蔭遮蔽的山坡上,看著四周或躺或坐在樹蔭下的人馬,所有人全部換下了朝廷的制式軍裝,穿上了雜色勁裝,若不是身邊都擺著武器,看不出是一支隊伍。一個個抱著雜麵餅子啃,不敢生火起煙。

  「狼牙嶺本有一夥山賊,被人稱為狼牙賊,已在昨日被我率部一舉剿滅,回頭目標來了,咱們就舉狼牙賊的旗,假冒山賊進攻。」向武仁指著身穿雜服的手下解釋。

  嚴奪譏諷道:「上萬人馬,騎兵上千,還敢襲擊正規大軍,我就算不懂軍事也明白是有人假冒。」

  向武仁搖頭:「這不重要,只要一動手,對方應該就能猜到,只是一個藉口罷了,實在不行,我這邊會承認自己早已與山賊勾結,下面人聽令行事並不知道真實情況。」又伸手請了他到另一邊看。

  越過一座山坡,下方便是在崇山峻嶺中開闢出的官道,向武仁指著說道:「此乃進入蒼廬縣的必經之地,目標人馬一到,我這邊立刻左右夾擊圍攻,纏住他們,至於亂軍中取目標首級的事就要看法師你們的。」

  嚴奪觀察了一下地形,微微頷首。

  兩人下了山坡,跨過官道,又上了對面的山坡,深入林中不久,來到了潛藏在另一邊的人馬身邊。

  嚴奪揮手讓向武仁忙自己的,本人則到了一座山腳,這裡或站或坐著數十名修士,沒一個臉色好看的,有人手上還拿著要挾他們的信物,嚴奪輕嘆了聲。

  在山中躲著等了小半天,快要臨近傍晚時,埋伏的人馬躁動起來,紛紛起身。

  山腳下盤膝打坐的嚴奪等人亦被驚動,嚴奪一個閃身,起落間飄到了向武仁的身邊,不待他詢問,向武仁已經頷首道:「前沿探子報信,應該是目標來了,法師還請做好準備。」

  嚴奪立刻回身召集一群修士準備……

  曠野蒼涼,農田荒蕪,路有白骨,一行數千人不疾不徐而行,鳳若節劃撥給妹妹的四千步卒已經到位。

  坐在馬背的牛有道不時打量四周,自從進了青山郡境內後,所見所聞明顯比廣義郡差了一大截,滿目儘是民不聊生景象,途中偶爾能見到倒在路上發臭的屍體,也沒人管,被什麼東西啃得乾乾淨淨的白骨更不是什麼稀罕物。

  由此可見,此地郡守的能力比之鳳凌波差了不止一點點,也難怪鳳凌波那邊人力充足,敢對抗朝廷,試問這邊百姓為了求生,還不得想盡辦法逃往廣義郡。

  同樣在馬背的藍若亭卻是不時捧出地圖查看,他忽然偏頭對商朝宗說了句什麼,商朝宗看了眼前方曠野盡頭聳立的座座山峰,抬手喝道:「停!」同時也對鳳若男打出了暫停行進的手勢。

  鳳若男揮手停止了人馬行進,等到商朝宗和藍若亭靠近過來,漠然道:「又有什麼事?」

  藍若亭指了指前方盡頭的山勢,「王妃,前方山地名狼牙嶺,地勢險要,乃通往蒼廬縣的必經之路,若有人欲對我等不利,這便是最佳的下手之地!」

  鳳若男放眼打量了一下,淡然道:「能在這裡伏擊數千大軍的,除了朝廷也沒別人,你覺得朝廷敢嗎?來回探子也並未發現什麼端倪,你想怎的?」

  藍若亭笑道:「王妃,還是小心點好。」他看向了一旁的白遙,「若是能派出幾名能高來高往的法師深入探查一下確認,則最為妥當!」

  「哼!」鳳若男不屑冷哼一聲,其實她也不覺得小心點有什麼壞處,只是不喜歡商朝宗這邊的人對她指手畫腳,指向了牛有道,「你們身邊不是有法師嗎?讓你們的法師去探探好了。」

  牛有道回頭看了眼,立刻握了隻拳頭捶著後腰,唉喲道:「騎行了許久,什麼時候才能歇下,這腰都快累斷了!」

  鳳若男鄙視一眼,「無膽鼠輩,卑鄙小人!」

  既然對方提出了這個要求,白遙也不覺得穩妥點是什麼壞事,回頭對身後的天玉門弟子道:「你們幾個去看看。」

  立刻有四名天玉門弟子騰空掠出,一個起落就差不多是百丈外。

  這彈跳距離一下就是兩三百米外,對袁罡來說,有點不科學,眼神中略露羡艷,倒也不至於無法理解。

  途中的時候牛有道向他解釋過其中的門道,這不過是彈射出去後藉著射速御氣滑行罷了,也就是氣勁外放成翼狀,借助空氣浮力滑翔。氣翼這東西他袁罡看不見,但牛有道這種修士若運氣於眼便能看到掠行修士的翼展,這種氣勁外放的翼展是有淡淡色彩的,以另一種能量形式存在的色彩,好比需要戴上濾鏡才能看見,此中原由和牛有道曾經對他解釋過的所謂暗物質有關,普通人是看不見的。譬如鬼魂,普通人就看不到,但牛有道運氣於眼的話就能看到,這也就是所謂的法眼。

  而能一次掠出這麼遠的人,估計修為都已經達到了築基期。金丹期的修為倒是能滑翔得再遠一點,可那也是因為修為更高彈射力更強大,然而到了該落地的時候還得落地,沒辦法,你就蹦那麼點高,又沒有加持的持續動力,不可能無限制滑翔下去,落地也是要再次尋找借力點產生再次彈射的滑行動力。

  不過若是站在高山上往下蹦,倒是能滑翔出很遠,但築基期和金丹期之間的差距不小,空氣阻力這東西沒辦法忽視,氣勁成翼不是實物沒有足夠的密度和質量,高空滑行時空氣阻力與氣翼高速摩擦,外放氣勁的損耗其實是非常大的,處於飛快流逝的過程中,法力消耗也快,時間一久,築基期的修士也吃不消。

  相對來說,金丹期比築基期的修為更高深,也更強大,法力更能持久消耗,同時氣勁的密度和強度也非築基期能比,高速滑行時的摩擦損耗自然也更小,持續的滑行時間和距離非築基期能比。

  儘管如此,可在不知情的非修士普通人看來,不管是築基期還是金丹期,那般情形下和飛行已經沒什麼區別了,足夠讓凡夫俗子震驚,視若飛天遁地的仙人。

  若修為到了更高境界的元嬰期,那又是另一回事了,所謂元嬰期本就有新生或脫胎換骨的意思,修為已經修煉到了能超脫肉身的境界,氣勁可自由在天地空間內施展,金丹期和築基期所面臨的問題對元嬰期來說都已克服,譬如氣翼摩擦損耗問題、空中的動力推進問題都不是問題,那等境界可以說是真正的飛行,可在天地間自由翱翔,對凡夫俗子來說真可謂是神一般的存在!

  牛有道目前的修為還不如眼前所見這些人,自然也掠不到這麼遠,不過輕鬆一個起落蹦躂個幾十米還是沒問題的,借助水面張力玩個踏波而行讓凡夫俗子驚為天人也沒問題,可以臭顯擺一下。

  很快,天玉門的修士起落中消失在了前方的群山之中。

  這邊的人目送消失,躲在群山中的人卻是目睹而來。

  「不好!」向武仁叫苦。

  藏身在荊棘掩護中的嚴奪偏頭看向身旁的驍騎游擊將軍,「對方這是要深入查探,這邊聚集了這麼多人,怕是藏不住了!」

  向武仁雙手握拳,伏擊的計劃怕是已經破滅,忍不住咬牙咒罵一聲,「探路的探子不是已經來回探了幾遍麼,怎麼還要派出法師再來查探一遍?竟小心成這樣!」之前為了防止被探子發覺,他一直將人馬藏在深山深處,就算是現在也沒敢太過靠近路邊,他又何嘗不是小心再小心。

  眼見四名修士朝這邊分了四路插向深山查探的樣子,向武仁還是抱了一絲希望,回頭吩咐道:「讓大家都藏好!」

  身旁人迅速向後面打出隱藏的手勢,後方人員一陣騷動,紛紛找地方鑽。

  不一會兒的工夫,前來查探的人已經飛掠在樹林的上方,目光向下四處探尋,他剛才注意到這邊有飛鳥騰起,仔細一看,明顯察覺到了草木荊棘被人蹚過的痕跡,那麼多人臨時鑽動不可能不留下痕跡,順著某些痕跡去向一看,立馬發現了隱藏的某些人員。

  唰一聲,來者拔劍在手,陡然發出警訊,「小心,有埋伏,撤!」

  同來的另三人中也有人發現了異常,聞聲迅速飛掠折返。

  四名法師探子快速飄遠,嚴奪等人慢慢從藏身地走了出來,嚴奪回頭看向那位將軍,「被發現了,已經打草驚蛇了,伏擊是不可能了,纏不住對方想再追上目標的可能性不大,還是撤吧!對方實在是太過小心了,失手原因你好好跟州牧解釋一下。」他正愁找不到收手的藉口。

  「你怎知對方就一定會逃?鳳若男這種人只怕未必肯望風而逃,也許還有機會!」向武仁咬牙一聲,霍然回頭喝道:「傳令,人馬集結,奔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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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名不虛傳

  嚴奪無語,他又不好繼續阻止對方執行任務,否則回頭這位把責任往他身上推的話,他反而要吃不消。

  殊不知向武仁在來之前已經在周守賢跟前立下了軍令狀。

  也由不得嚴奪再說什麼,向武仁的人馬在快速集結,藏在山中較遠處的戰馬已經聞訊而出。

  四名探路的修士快速飛掠而回稟報:「山中有伏兵,具體人數不知,應該不少!」

  居然真的有埋伏?鳳若男一驚,長纓操在了手上,氣勢一變,揮槍喝道:「列陣!」

  隨行來的騎兵和步兵迅速擺出了作戰陣型,盾牌豎起,弓箭手箭壺抽箭搭在了弓上準備著。

  商朝宗一個手勢,所部騎兵也迅速操持上了武器戒備。

  白遙偏頭對左右的同門示意了一下,同門會意準備。

  不一會兒,隱見前方山林衝出了大群人馬,對在戰場上稍有經驗的人來說,稍一估量便有了個大概,不下上萬人馬。

  向武仁一槍在手,縱馬衝出了山林,來到了陣前,嚴奪等修士騎著馬慢慢來到了他身後。

  「不出所料,並未逃竄!」向武仁哈哈一笑,突然揮槍向前指去,「騎兵衝擊,步兵殿後,務必纏住他們!」

  身旁立刻有人取了牛角號,鼓著腮幫子吹出沉悶「嗚嗚」聲,發出了進攻號令。

  「殺!」騎兵統領揮舞長纓一聲怒喊,剎那,上千戰馬馳騁而出,成錐陣一路喊殺衝鋒,大地隆隆震顫。

  騎兵戰陣後方,向武仁拍馬不疾不徐壓著陣腳,身後九千名步卒組成的步兵進攻方陣跟在後面衝擊。

  眼見敵方直接發動了衝擊,如此進攻陣勢沒見過的人是能感受到震撼的,牛有道前世再見過世面,也沒見過這種上萬人以冷兵器血拼的場面。

  白遙等修士施展法眼迅速打量對方的衝鋒陣營,不知道在觀察什麼。

  鳳若男斜眼瞅向商朝宗,「王爺,捉拿你的人來了,敵眾我寡,你怕是不怕?要逃就趁早,晚了就來不及了。」

  商朝宗回頭,怒目相視。

  鳳若男不屑道:「倒是久仰寧王征戰的威名,不過和你沒什麼關係,你們這些人擋在前面也沒什麼用,還是躲到後面去吧!趕緊帶著你的人後撤,別擋前面礙事,本將軍會保護你的,不用擔心!」

  這次不僅僅是商朝宗,所有親衛都緊繃著腮幫子朝這看來,想當年英揚武烈衛威震天下,那是他們的驕傲,什麼時候被人這般瞧不起過,還需要一個女人來保護!

  牛有道一看這幫傢伙的樣子,就知道不妙,暗暗叫糟,忙勸商朝宗:「王爺不可意氣用事!」

  商朝宗不理他,回頭看向了妹妹商淑清,自己抽出了斜掛在馬背的斬馬刀。

  商淑清抬手摘了紗笠,信手一扔,露出了那張醜臉,從馬背包裹裡抽出了一塊布,迎風抖開,一張如烈焰般的紅色大旗,一隻金色雄鷹猶如浴火鳳凰振翅翱翔。

  戰旗上有幾個孔眼,似乎是被箭矢射出來的。

  數百親衛的目光都盯在了戰旗上,一個個胸脯起伏,情緒莫名,一名親衛遞來一支長槍。

  長槍當旗桿套了戰旗,商淑清扛起長槍,豎起了那面戰旗,迎風飄揚。

  鳳若男等廣義郡人馬亦紛紛看向了這面迎風招展的破旗!

  見勢不對,白遙沉聲道:「王爺,對方的目標是你,不可魯莽!」

  商朝宗不理他,看向了前方,敵方騎兵已經衝近了不少距離,手中斬馬刀揚起,吶喊:「誰願赴死!」

  身後親衛突然齊聲嘶吼:「英揚武烈!」紛紛抽出了斬馬刀,一股強烈的肅殺之氣瀰漫開來。

  集體陡然這麼一吼毫無徵兆,倒是把鳳若男這邊的人馬嚇一跳。

  商朝宗再次怒吼:「誰願赴死!」

  身後親衛集體怒吼:「我!」

  商淑清亦在其中扯著嗓子吶喊「我!」此時長的醜不醜已經沒人會在意,沒人會再注意她的長相。

  藍若亭那個書生模樣的人亦跟著高喊,他拔出了腰間佩劍!

  誰願赴死?我!這一問一答令廣義郡上下無不莫名震撼!

  牛有道回頭看著這群瘋子,圓方等南山寺僧眾皆愕然,袁罡則是猛回頭緊繃著面頰看著這些人!

  「王爺…」牛有道還想出聲阻攔。

  商朝宗已經勒得戰馬立起,馬蹄落地便如離弦之箭般衝了出去,一馬當先,揮舞著斬馬刀衝在了最前面。

  沒有高聲喊殺,數百親衛迅速縱馬而出追隨,肅殺之氣恍如隨著隆隆蹄聲瞬間咆哮噴射而出。

  貌似弱女子的商淑清,那個女人的瘦小孱弱背影扛著戰旗緊緊追隨在哥哥的身後,藍若亭那一貫理智的書生亦如此。

  為了尊嚴和榮譽!這支殘餘的弱小的寧王舊部全部衝了出去,彷彿為了死去的和活著的人發出了最後歇斯底里的無聲吶喊,無論是弱女子,還是書生,無人苟且,一往無前,向成倍於己的敵軍騎兵正面衝殺而去。

  這群人,面對這樣的場面,似乎全部失去了理智!

  牛有道手中劍鞘一橫一伸,攔住了差點縱馬跟著衝了出去的袁罡!如此多且如此狂暴的戰馬衝擊陣容已經成勢,亂刀亂槍之下連他對上都不敢說能自保,哪能讓袁罡去冒險!

  這支人馬衝出去的剎那,明明沒多少人,但瞬間凝聚出的氣勢卻在鳳若男的心房上狠狠撞擊了一下,她也是識貨的。

  鳳若男目光盯著那身先士卒衝鋒在前的男人,用力撇了撇嘴,貌似鄙視道:「身為主將,不思如何指揮,反而如無頭蒼蠅般帶頭衝擊,逞匹夫之勇!」話雖這樣說,然而她心裡清楚,面對這種情況,商朝宗手下這麼點人集體出擊,已用不上什麼指揮。

  「王妃,現在可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還不出兵?」白遙沉聲喝斥。

  鳳若男:「不急,讓他試試對方虛實再做應對不遲,你們注意盯好他便可!」

  她這樣說了,白遙也就沒再說什麼,論戰場上的指揮作戰是鳳若男擅長的。

  白遙揮手示意了一下,立刻有兩名同是金丹期修為的同門快馬衝了出去,目的自然是為了保護商朝宗避免出意外。

  其實兩軍廝殺正常情況下,修士是不會直接衝入廝殺戰場搏殺的,關鍵少量修士衝入戰場的作用也不大,你就算能攆著大軍跑又能殺幾個?大軍不跑照著你衝來,你又能擋住多少?士氣崩潰兵敗如山倒時,你個人武力強大也沒人聽你的。少量修士與大軍直接廝殺頂多增加一些殺傷數量,作戰規模越龐大修士參與打殺時對戰局的影響力越小。而那些修為真正高到憑個人武力能扭轉一場戰爭勝負的人,已經站在了食物鏈的頂端,只需左右一些人便可,參與這樣的屠殺背負一些殺孽有什麼意義?

  如鳳若男說的那般,主將不是用來衝鋒陷陣的,是用來指揮的,而隨扈法師的作用就是為了保護主將。

  轟隆!雙方騎兵猛烈衝撞在了一起,商朝宗雙臂掄刀,砸開敵將刺來的一槍,雙方交錯而過的瞬間,回手一刀,將那敵將斬落馬下,殺得乾淨俐落,可見他也是熟稔馬上廝殺的人。

  雙方人流交織衝撞,人仰馬翻,馬跳,人吼。

  商朝宗揮舞斬馬刀一路左劈右砍,鮮血濺了一臉又一身。其左右後翼的親衛不惜代價緊跟,不讓他落單,有人被挑落馬下,後面立刻躍馬狂衝,拚命補位,既是為了保持攻擊節奏,也是為了保護商朝宗。

  整支英揚武烈衛的配合十分嫻熟,有人甚至是不惜一死也要維護衝擊陣勢的完整性,維護衝擊陣勢的最大威力。

  在一群男人當中,身形顯得瘦小的商淑清擒著戰旗扛在肩頭銀牙緊咬,曾經雖然也算是在軍營裡見識慣了,但真正進入沙場搏命還是頭一回,不像哥哥還在少年時就被父親逼著上戰場,若說心裡一點都不害怕和緊張,那是假的,可是她也沒得選擇。

  眼見砍飛的斷肢,斬飛的頭顱,淒厲的慘叫,亂舞的刀槍,飛濺的血水,還有那濃鬱血腥味。撞擊個不停的金鐵交鳴聲中,商淑清嗅著刺鼻的血腥味有想吐的感覺,強忍住甩了甩頭,眨了眨濺在眼睛上的血水,咬牙拚命緊追哥哥身後,幾乎是將旗桿抱在了懷裡,單手抽了支劍在手操控繮繩之餘,遇上偶爾亂入刺來的刀槍,也要奮力擋上一擋,幸好大部分威脅都有左右親衛抵消。

  藍若亭雖懂劍術,此時也用不上什麼花招,劍在手上就是亂劈亂砍,他那點劍術只能說是強身健體,平常只能做點簡單的自衛,上了戰場就是花架子,不夠用,也虧有親衛護衛。

  雙方騎兵人馬很快互相殺了個對穿分離開來,打著狼牙賊旗幟的騎兵明顯被殺亂了套,衝過之後人馬散亂,已不成集群陣型。反觀商朝宗所部仍然鐵板一塊,戰旗所到之處,人人緊隨,那情形儼然是這五百不到的騎兵只一個衝擊便將敵方千騎給殺了個對穿!

  人仰馬翻倒地的也大部分都是打著狼牙賊旗號的騎兵,只一個迎面衝擊,便倒下了兩三百人,商朝宗所部人馬的損失明顯不大。

  以多打少,居然一個照面就打成這樣?後面領著步卒壓著陣勢而來的向武仁嚇一跳,此時也隱隱看清了商朝宗陣容中飄揚的戰旗,倒吸一口涼氣,驚疑不定道:「英揚武烈衛?難怪…」

  同樣在壓著陣勢推進的鳳若男屏住了呼吸,銀牙咬了咬唇,心中隱有震撼,這就是傳說中寧王那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英揚武烈衛嗎?心中也隱隱泛起一絲羞愧,戰場上這般人人爭先赴死、勇往無前的人馬誰都沒資格羞辱!

  白遙徐徐道:「據說寧王當年率領一萬英揚武烈衛救駕,於十萬韓國大軍中如入無人之境,今日一見方知名不虛傳!」

  只見商朝宗領著人馬迂迴馳騁,弧形繞回,一馬當先,再次衝著已被打亂的敵方騎兵衝殺而去,後面扛著戰旗的瘦弱身軀緊抱旗桿,緊緊追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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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潰敗

  這頭,人馬被衝擊得散亂不成陣型,騎兵統領還在高喊,準備將人馬重新集結成陣型。

  另一頭,殺個對穿的商朝宗人馬陣型不亂,已經迂迴,不給敵方喘息之機,又隆隆殺了回來。

  兩相對比之下,一邊散亂集結,一邊集群衝鋒,後果可想而知,戰場上這是要命的差距。

  眼見隆隆疾馳而來的衝擊陣勢,狼牙賊騎兵統領聲嘶力竭地揮槍怒吼,「集結!快,快…」沒喊兩句已經是目露驚恐。

  商朝宗揚著斬馬刀已直奔他而來,一刀斬下,被其揮槍撥開,然商朝宗身後接連揮舞而來的刀光行雲流水般閃過,接連補刀,令人措手不及,在他身上連斬出幾道飛濺的血水,其人翻落馬下,被衝過的亂蹄踐踏得血肉模糊翻滾。

  騎兵統領被陣斬,還沒完全集結成型的陣營別說衝擊,面對對方的衝擊連有效的反抗陣勢都來不及構造。商朝宗抓住戰機,一馬當先率領英揚武烈衛如疾風烈火般掃過,以撕毀一切的氣勢,一路殺的人仰馬翻,慘叫聲連連,有不少狼牙賊面對如此衝殺之勢迅速撥轉戰馬逃竄,士氣潰散。

  上千騎兵面對不到五百騎,只經受了兩次衝擊,便徹底潰敗!

  這種氣勢的廝殺場面,對牛有道來說,有夠震撼,從未見過這種鐵血的廝殺,江湖幫派上百人的械鬥倒是見過不少,但是跟這個完全不能比,跟這個比起來簡直就是烏合之眾,小孩子過家家般上不了檯面。哪怕他不懂騎兵征戰也能看出兩支騎兵的好賴差別,一支需要指揮員隨時指揮調遣,顯得比較鬆散,一支所到之處渾然一體,高度有效地互相配合著,戰旗所到之處所向披靡!

  袁罡只感覺熱血沸騰,雙拳握了又握。

  「英揚武烈衛的練兵方法我必想法弄到手…」鳳若男自言自語嘀咕了一聲,五百騎不到,對上千騎,兩次衝擊便將對方給擊潰,帶給她的同樣是震撼。

  連她自己都不得不承認,換了自己統領上千騎和商朝宗對上,只怕也是同樣的下場。

  戰場的局勢由不得她多想,商朝宗正面擊潰了對方的騎兵,讓她迅速捕捉到了戰機。

  她深知這種平原作戰騎兵才是威力最大的攻擊利器,敵方最強大的利器已被商朝宗擊潰,剩下的步兵方陣將很難擋住這邊騎兵的衝擊,迅速揮槍下令,「左騎由左路攻擊敵方步兵方陣左翼,右騎攻右翼,兩翼夾擊!」

  「殺!」左路騎兵統領一聲高喊,領著兩百騎兵衝去。

  「殺!」右路騎兵統領領著兩百騎兵衝向敵軍右翼。

  「全速進攻!」穿著紅妝的鳳若男高聲令下,揮舞長纓,領著身後的四千步兵全速衝擊。

  「英揚武烈衛!沒錯,領騎的那人便是商朝宗!」壓著步兵方陣逼近了不少距離的向武仁終於確認了,他見過商朝宗,這也是上面派他來的原因之一,指著商朝宗喊著。

  嚴奪等人神色凝重,有點沒想到,沒想到商朝宗這個主將居然在身先士卒衝殺,還想著大軍纏住對方後方便伺機下手來著。

  向武仁急催:「拿下他,快拿下他!」他知道,只要解決了商朝宗,他這裡就算是戰敗了,也是勝利。

  「走!」嚴奪一聲喝,數十名修士隨同他一起騰空而起,飛掠而去。

  這邊動靜一出,對面嚴密關注的白遙瞬間從馬背上飛起,除了一名金丹修士護衛鳳若男,其他天玉門弟子全部出擊。不是白遙絶情,而是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鳳若男的重要性還不如商朝宗。

  天玉門事先派出的兩名抵近戰場的金丹修士第一時閃出,從天而降,對商朝宗喊了聲:「撤!」

  兩人雙雙落在商朝宗的馬背伸足一點,各夾了商朝宗一隻胳膊,將商朝宗帶離了馬背,飄然將商朝宗抽離了戰場。

  「郡主,跟著王爺!」藍若亭掃視著四周喊了聲。

  商淑清立刻撥轉坐騎,扛著戰旗,追著飄走的商朝宗而去。

  戰場上的隆隆動靜,距離稍遠點的人是聽不清說什麼的,一群親衛只知道跟著戰旗走,商淑清扛著戰旗往哪跑,親衛們的鐵騎便跟著朝哪追去。

  上空人影飄閃,率先衝來的白遙已和率先衝來的嚴奪凌空怒戰在一起,寒光一閃,白遙長劍出鞘,嚴奪一聲慘叫,從空墜落。腳在失手的嚴奪後背一蹬,白遙人在空中又起,撲向了另一人。

  「放箭!」向武仁怒吼。

  面對騎兵左右夾擊,步兵方陣已經列起了盾牌方陣,盾牌之後的弓箭手嗖嗖射出箭雨。

  左右衝擊的騎兵撈起了盾牌迎在前方抵擋,不時有戰馬傾翻,倒在箭雨下。

  左路衝擊在前的騎兵戰將一手揮舞出流星錘,轟隆一聲,撞翻前排阻擋的盾牌,戰馬亦狠狠衝撞了上去,如此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盾牌陣衝出了一道豁口,一支支長矛從後方刺出,戰馬發出悲鳴噴血。拖著流星錘落地的戰將連滾帶爬,揮舞手中盾牌咚咚抵擋刺來的長矛,手中流星錘貼著地面橫掃,撩翻一片。

  在他頭頂上,隨後衝來的戰馬起跳,紛紛從他頭頂上越過,直接殺入了步兵方陣內,頃刻將防線撕出了一道裂口,後續騎兵直接衝入。

  右路騎兵同樣攻入,騎兵衝入步兵當中,造成的威脅極大,人根本擋不住戰馬的衝撞,更何況是組成衝擊戰陣的衝殺騎兵,那簡直是一路的屠殺,勢不可擋,所到之處慘叫聲不絶於耳。

  帶著人馬衝來的鳳若男無視繞過的英揚武烈衛,見敵軍陣營進入了弓箭射擊範圍,一聲令下,牛角號沉悶的嗚咽聲吹響,殺入敵軍戰陣內的騎兵立刻往外衝。鳳若男這邊有三千步兵高聲喊殺,全速衝了出去,一千弓箭手張弓拉弦斜對天空,一聲「放箭」,箭雨嗖嗖破空而去,從在空中起落交戰的白遙等人頭頂呼嘯而過,嚇了白遙等人一跳,趕緊落地,激戰之下身上不宜布有護體法罡遲滯動作,被這麼多冷箭射中可不是開玩笑的。

  箭雨急促連射,空中飄過一波又一波的箭影,傾瀉在了敵方陣營中,不知放翻多少人,慘叫聲不絶。

  等到那邊有了防備開始舉起盾牌抵擋上面,沉悶的牛角號聲再次吹響,兩翼騎兵再次殺入狼牙賊陣營。

  此時,狼牙賊陣營幾乎陷入了混亂中,鳳若男的三千步卒又高聲喊殺衝來,士氣幾乎是一面倒。狼牙賊陣營士氣崩潰,開始有人逃跑。而迫於箭雨落地交戰的一群修士亦淹沒在三千衝擊的大軍中,數不清的亂刀亂搶砍來,一群散修不停揮動武器,劍氣迸發,真正是劍氣如虹,刀氣縱橫,一出手就是撩翻一片,殺傷力驚人,然對這群衝擊人潮來說卻不算什麼。有人硬擋了天玉門弟子一劍,不防身後幾支長槍扎進了體內,仰天發出一聲悲吼之餘回手放翻一群,又立刻被淹來的亂刀亂槍砸翻,後續人群踩著他的身體衝了過去。

  鳳若男揮指長纓,身旁的一千弓箭手放下了弓箭,操起刀槍高聲喊殺,亦向敵方陣營衝去。

  商朝宗的人馬已經折返到了她的身邊。

  連殺十幾名散修的白遙從亂軍中衝出,飛快折返,追向數名飛掠向鳳若男的散修。

  將商朝宗帶回的兩名金丹修士,對保護鳳若男的金丹修士點了下頭,掠空而出,阻攔撲來的幾名散修。然兩人一下只能阻攔一人,有三人撇開他們朝鳳若男那邊飛去。

  鳳若男沉著冷靜揮手,身旁拱衛的一百騎兵,張弓拉弦,嗖嗖箭雨飛逝,射向了撲來的修士。

  三名修士凌空連劈出掌力,將射來的箭矢成片轟飛。

  「弓弩手!波次射擊!」商朝宗在鳳若男下令的同時也喝了聲,英揚武烈衛迅速撈出掛在馬背的弩箭,數百人分波次連射,阻敵接近,遲滯了對方,給追來的白遙爭取了時間。

  見殺神般的白遙回來,那三名散修立刻向兩側散去,急逃,知道已經錯失了機會,起落間遠遁向荒原深處。

  向武仁這邊士氣崩潰,兵敗如山倒,向武仁高喊幾聲也難阻潰勢,「嗨!」用拳重重擂了下胸口,一千騎兵,一萬精銳啊!竟敗得這麼慘,沒想到自己一千騎兵面對商朝宗人馬的衝擊竟是如此不堪一擊。

  知道大勢已去,再難挽回,向武仁領著十幾騎在撒足狂奔的逃兵中急逃,後方有一支騎兵追著他殺來。

  見大軍戰敗,白遙又回了目標身邊,知道沒了機會,廝殺中的五六名散修亦迅速脫離對手,快速掠空而去,四散逃離,天玉門弟子並未追擊,而是迅速折返這邊護主。

  直到見潰敗人馬四散逃入了山林中,難再聚集,鳳若男方鳴金收兵。

  歪倒的戰旗被一旁的藍若亭出手扶住,藍若亭回頭一看,悚然一驚。

  見商淑清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方有人驚呼一聲,「郡主受傷了!」

  商朝宗猛然回頭,快步過去,張開雙臂將商淑清抱下了戰馬,一檢查才發現,商淑清後背不知道被什麼利器劃出了一道大口子,身上濺滿了別人的血,不注意的話不知道她受傷了。

  久經沙場的商朝宗一看就知道妹妹是失血過多的症狀,妹妹之前沒吭聲,一直在硬撐著不讓戰旗倒下,商朝宗立刻紅了眼,嘶聲怒吼道:「法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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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此乃魔道中人所為

  他心中的悲憤無人能知,家道中落,居然落得要個手染墨香的弱女子上戰場幫著鼓舞士氣的地步,妹妹真要出了什麼事的話,他萬死難辭其咎,無顏面對死去的父母和兄長們。

  「哥,我沒事。」商淑清有些虛弱地搖了搖頭。

  牛有道倒是閃了過來,迅速出手點了商淑清的穴道,給止了血,又給商淑清把了把脈,檢查了下商淑清後背的情況。對於這個女人,牛有道實在不知該說什麼好,本來吧,如此危險的事,他覺得自己規避風險天經地義,犯不著為人家賣命,結果這個女人也衝向了戰場,倒是搞得他內心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算是有點慚愧吧。

  當然,他臉上是看不出有任何慚愧跡象的。

  他現在倒是擔心袁罡,連他都有點內疚了,被他攔住的袁罡還指不定是什麼樣的感受,心中略有苦笑意味。

  「王爺,郡主沒什麼事,就是失血過多,調養一段時間就能恢復,只是背後的傷口有點大,怕是要進行縫合,不然以後會留下一大塊傷疤。」檢查後的牛有道提醒了商朝宗一聲。

  聽說沒什麼事,商朝宗略鬆了口氣,聽到傷口縫合,又狐疑道:「縫合?怎麼縫合?」

  「呃…」牛有道愣了一下,才想起這裡沒這個說法,解釋道:「就是把傷口像縫衣服一樣,用針線縫起來,不但有利於傷口癒合,還能最大程度減小傷疤,比讓傷口這樣開著有很多好處。」

  商朝宗倒吸一口涼氣,被砍一刀都不會覺得有什麼,把皮肉當衣服用針線來縫,聽的他頭皮發麻,「血肉之軀又不是衣服,道爺在開玩笑嗎?」

  牛有道摸了摸額頭,觀念問題很難扭轉的,估計再怎麼解釋都沒用,想了想,也懶得解釋了,隨便!

  商淑清卻虛弱地問了聲,「道爺,傷口縫合後能利於傷勢恢復?」

  牛有道點頭:「當然。」

  商淑清:「能麻煩道爺幫下面受傷的弟兄們縫合一下嗎?」

  「嘶…」邊上的親衛有受傷者倒吸一口涼氣,感覺後脊背直冒寒氣,摀住傷口下意識後退一步,和商朝宗同樣的感受,把自己皮肉當衣服縫來縫去,開什麼玩笑?

  商朝宗皺眉道:「清兒,這種事豈能…」

  商淑清出聲打斷道:「哥,我相通道爺不會無的放矢,有效果的話對受傷的弟兄們都是好事。」她看了眼周邊滿臉驚恐的親衛,果斷道:「道爺,先給我縫吧!」顯然是要先做出表率。

  牛有道呵呵一笑,回頭道:「猴子,準備東西,燒點開水消毒!」

  袁罡點了點頭,轉身準備去了,一招手,圓方等南山寺眾立刻屁顛顛跟著打下手去了。

  藍若亭在一旁蹲下了,提了只包裹,從裡面摸出了兩隻瓷瓶,倒出了一隻紅藥丸和一隻綠藥丸,讓商淑清服下了。

  這藥丸牛有道看著有些眼熟,在書籍上看到過描述,剛見到不少受傷的人似乎都在服用這個,試著問道:「益氣補血丹和清涼丹嗎?」

  「是!」藍若亭點了點頭。

  牛有道哦了聲,益氣補血丹好理解,那綠色的清涼丹服下後能防止傷口化膿,實際上他的理解應該就是消炎藥,都是這個世界戰場上常備的東西。

  商朝宗沒有光陪著自己妹妹,這個時候也不能這樣,下面受傷的弟兄不少,還有戰死的,哪怕放心不下妹妹,也還是把商淑清交給了牛有道看護,自己去處理其他事情去了。

  待到三十來名親衛的屍體找到後集中在了一起,商朝宗靜默無語,默默抬頭看著插在身邊飄揚的英揚武烈衛戰旗。

  三十三人戰死,百來人受傷,輕重傷不一,對於戰果來說,絶對是勝利,但對於他現有的人手來說,他的損失不小,經不住幾次這樣的消耗。

  不遠處的鳳若男不時偏頭看看渾身血染的商朝宗,又偶爾回頭看看受傷後的商淑清,想想之前的那一幕,堂堂郡王奮不顧死身先士卒,弱女子扛起戰旗衝鋒陷陣,寧王家的家風帶給她的是震撼,不得不感慨難怪寧王能帶出一支威震天下的大軍。她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帶有成見看走了眼,小看了這兄妹倆,不過她嘴上是不會承認的。

  不過她最終還是走到了商淑清那邊,淡淡問了聲:「郡主沒事吧?」

  「嫂子,沒事!」商淑清虛弱著回了聲。

  鳳若男嗯了聲,注意到邊上的牛有道時,目露厭惡,當時這邊所有人都衝了出去,這個法師反而躲在了後面,沒見過這樣的隨扈法師,不禁冷哼道:「無恥鼠輩!」

  「……」牛有道想反駁,想了想,算了,這回忍了。

  鳳若男回頭喊了文麗過來照顧商淑清,商朝宗這邊也沒其他女人,一群男人照顧一個受傷的女人不方便。

  臨時搭了個帳篷,袁罡把所有東西都準備好了,商淑清趴在了一張氈子上。

  一旁準備動手的牛有道朝她後背伸了下手僵住,想起男女授受不親來,不禁猶豫道:「郡主,我可能要將你後背的衣服扯開點。」

  商淑清明白他的意思,會見到自己後背的肌膚,銀牙略咬了咬唇,暗暗羞臊,嘴上卻道:「戰場上救死扶傷不講究那個,我相通道爺也不是無禮之人。」最後一句顯然還是暗示了一下,你不要亂來!

  牛有道呵呵一聲,將她後背衣服撕開了些,幫她清理創口血污時發現,這女人的臉雖然難看,但後背的皮膚卻是細嫩白皙如瓷,罕見的好皮膚遭這麼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的確是造孽。

  「可惜沒酒精消毒,有機會整一點出來…」牛有道嘀咕了一聲,抄了煮過的針線,針線顯然也不適用,針是縫衣針,線是棉線,但這種條件下只能是將就著來了。

  眼見牛有道在那穿針引線,商淑清亦看的心驚肉跳,趕緊扭過頭去不看。

  牛有道給她點了麻穴止痛後,迅速將創口進行了縫合,細緻用心,希望傷口能儘量癒合的好點看不出什麼傷疤,算是略表內心的愧疚吧。

  一旁觀看的文麗才知道是要幹什麼,滿臉驚恐神色,看得胸悶氣短,手腳發涼,怎麼能把皮肉當衣服般折騰,太嚇人了!

  一切都弄完之後,牛有道扶了商淑清起來,「好了,注意不要拉扯傷口,等到傷口癒合好了拆掉線,應該看不到太顯眼的傷疤。」

  「傷疤無所謂的。」商淑清搖了搖頭,身上的傷疤再難看也比不過她臉上的惡斑難看,她在乎的是不是真的能幫弟兄們儘快恢復創傷,她們兄妹手下可用的人本就不多,能儘快恢復一個是一個。身體略微動了一下,發現似乎也沒什麼,沒想像中那麼可怕,當即笑道:「勞煩道爺再幫受傷的弟兄們縫合一下。」

  牛有道呵呵一笑,對袁罡道:「你去處理吧,順便帶上老熊他們,讓他們跟著上手練練。受傷的人不少,會的人多點也快些。」他才沒工夫親自幫每個人都來。

  袁罡轉身離去了。

  文麗幫商淑清披上了一件袍子。

  牛有道回頭看看臉色蒼白的商淑清忍不住嘆了聲,「你呀,明明不擅長衝鋒陷陣,幹嘛跑出去硬逞強?」

  「我們兄妹沒資格藏私心看弟兄們去送死,若人人自私自利,也就沒有英揚武烈衛。」商淑清淡淡解釋了一句,倒是又讓牛有道尷尬了,他就是那群人中藏私心的。商淑清看他一眼,忽又問道:「道爺,如果是袁爺衝向了戰場,你會去嗎?」

  「看情況而定。」牛有道笑著扔了句話,鑽出了帳篷,不想多說這個。

  安置好了商淑清,文麗快速回了鳳若男那邊,把看到的告知了,鳳若男聞言色變,把人活生生的皮肉當衣服縫?

  白遙來了句:「此乃魔道中人所為!」看向遠處牛有道的目光略帶深沉。

  然而商淑清都以身作則了,商朝宗的那些受傷的親衛們躲不過去了,袁罡帶著南山寺眾給傷員們縫合,這東西很簡單,學起來很快,就看敢不敢下手了。面對袁罡的拳腳,圓方等人不敢下手也得橫下心來下手,只是縫合的手藝有好壞不敢恭維罷了。

  於是商朝宗那些受傷的親衛們一個個發出殺豬般的慘叫,一群大老爺們不怕掉腦袋,卻怕這個,背個手到處查看的牛有道直搖頭。當然,和袁罡他們不懂點麻穴止痛也有點關係。

  聽說英揚武烈衛的傷員都在那樣接受治療,鳳若男狐疑,難道這是英揚武烈衛的特殊治療手段?她現在對英揚武烈衛的種種有觀摩學習的意圖,不禁親赴現場查看,結果女人的天性難免,看的她心驚肉跳,胸悶氣短,不忍直視,再加上親衛們殺豬般的慘叫聲,令她趕緊打消了幫自己人也這樣治療的念頭。

  天色已晚,一行並未摸黑通過狼牙嶺,而是找了個易守難攻的山嶺聚集,準備天亮後再出發。

  戰損情況以及事發狀況已經用金翅傳訊急報鳳凌波那邊,天玉門修士也損失了十幾個,需要天玉門再調派人手來補充,這些都是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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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我沒你這麼陰險

  「一萬精銳人馬,竟如此不堪一擊,向武仁罪該萬死!」

  南州刺史府,正廳內,周守賢咆哮聲差點掀翻屋頂,茶盞砸碎在地,讓向武仁領精兵助攻不成反而成了敗事的拖累,以至刺殺失敗!不僅僅是誅殺商朝宗失敗,更如同他所言,他麾下的一萬精銳人馬如此不堪一擊,讓人怎麼看?

  憤怒咆哮也只是發洩,坐回椅子上後,又緩緩閉上了雙眼,陷入了沉默……

  廣義郡,接到傳訊的鳳凌波震怒,事情明擺著的,大家都不是傻子,狼牙賊?猜也能猜到是南州人馬幹的,不管是不是狼牙賊,總之這筆賬鳳凌波都算到了朝廷的頭上。

  廣義郡人馬擺出進攻態勢,一開始調動,立馬有南州刺史府的客人登太守府的門,找鳳凌波談判,許了什麼好處安撫不知,總之雙方都不想把事情鬧大,眼看要搞大的事又迅速平息了下來……

  京城,宋府,雅緻小庭院內,宋九明臨池不語。

  管家劉祿快步而來,稟報導:「三爺知道消息後很憤怒,正在大發脾氣。」

  宋九明略皺眉,能體會到兒子的感受,上清宗在修行界廣發消息,列舉了他兒子宋舒的種種罪狀,宣佈逐出師門,並在宋舒頭上扣上了頂欺師滅祖的大帽子,這頂帽子戴下來,哪怕是世間的凡夫俗子也吃不消『欺師滅祖』的罪名,可謂把宋舒的名聲搞臭了,讓宋舒以後怎麼出去見人?偏偏這事很難解釋得清楚,世間道理有時候是很容易站在弱者那邊表示同情的,誰能相信上清宗會以卵擊石主動找宋家的麻煩?

  這邊怎麼都沒想到上清宗居然敢主動和宋家撕破臉,唆使去上清宗的另一個門派趕到上清宗時,結果發現上清宗已經是人去山空,也撲了個空。宋九明徐徐道:「還沒有上清宗的消息嗎?」

  劉祿:「走得突兀,不知去向,還在查!」

  宋九明負手不語,眉頭緊鎖,最近不知怎的,似有異象,發現突然間許多事情都起了變化,都超出了控制之中,上清宗擺脫了宋家的控制,商朝宗也擺脫了朝廷的控制,南州那邊的刺殺也失手了……

  有了步兵的拖累,騎兵的行進速度也快不起來,一兩天能走完的路程硬是走了好幾天。

  途中幾天過去後,鳳若男察覺到了異常,同樣是騎馬,從突襲人馬那邊繳獲了大量的戰馬給自己這邊的傷員騎坐,自己這邊的傷員幾天過去還不敢太過亂動,怕弄崩了傷口。而商朝宗那邊的傷員卻可以自己在戰馬上爬上爬下了,已經不需要人攙扶,有些還能瘸著腿自己小心著溜躂。

  商朝宗那邊傷員的傷勢恢復情況明顯大大快過自己這邊,鳳若男自然知道戰場上的傷員能提前恢復意味著什麼,能減輕後勤負擔不說,還能快速恢復一批兵力,這對作戰來說可不是小事!

  而商朝宗那邊受傷的親衛們見自己恢復得快,發現縫針果然有好處,對縫針的恐懼陰影也一掃而空。傷勢恢復得快,某種程度上減輕了後顧之憂,人都開心快活了不少。

  沙場征戰的軍士對能救自己命的人都是尊敬的,再見到袁罡和南山寺僧眾都恭敬得很。

  「大師,這是弟兄們剛從樹林子裡的鳥窩裡掏的幾個鳥蛋,已經煮好了。」

  夜晚臨時紮營時,一名接受過圓方救治的傷兵走來,將幾顆雞蛋那麼大的青殻鳥蛋塞進了圓方的手裡,圓方不受都不行,人家硬將東西塞給他就走了。

  感謝南山寺僧眾的救助是一回事,起了尊敬之心也是一回事,還有就是聽說回頭還要這群僧眾幫他們拆線,大家對未知的事情都是有些恐懼的,說是提前拍馬屁回頭好讓人家手下留情也不為過。

  入手的幾個鳥蛋明顯是剛煮好的,抓在手裡還有些燙手,圓方:「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吃鳥蛋也是殺生,圓方下不了嘴,把蛋給了僧眾,讓拿去給傷員用。

  一群和尚面有笑意,接了鳥蛋照辦去了。

  圓方臉上也有笑意,最近連他在內的一群和尚明顯感覺到了大家對他們的尊敬,有好吃的大傢伙首先想到的就是他們,吃用之物都是挑好的最先送到他們的手上。

  這種受人尊敬的感覺著實不錯,一群和尚發現跟著這些人其實也挺不錯的,而圓方也覺得佛祖的道理是沒錯的,開始向僧眾們嘮叨向善、助人為樂之類的。

  坐在篝火旁的商朝宗四周看了看,見弟兄們的狀態都不錯,露出了幾日來少有的笑意,「還是清兒有眼光,看來道爺的療傷手法的確有效。」

  商淑清抿嘴笑了笑。

  藍若亭頷首,表示贊同,他是清楚戰場那些傷患情況的,譬如腿上被刀砍上一刀深口子,正常情況下沒個半個月一個月的,誰敢下地走動,但眼前才幾天?他沉吟道:「那些和尚也是現學現用的,看來這療傷手法並不難學,若是道爺肯傳授給咱們,對今後的戰場救治大有裨益。」

  商朝宗沉默,就怕人家是傳承的手藝不肯輕易教人,不禁對商淑清試著說了句:「清兒,要不你找個機會試試道爺的態度?」

  「好!」商淑清點頭。

  這裡正說著,己方人員這邊起了陣騷動,鳳若男帶著人過來了,也不知她幹嘛,杵在了一名親衛的身邊。

  商朝宗等人立馬起身走了過去看情況。

  「王妃!」那名篝火前爬起的親衛行禮。

  鳳若男繞著他轉了兩圈,突然道:「把褲子脫了。」

  「呃…」那親衛愕然,看向走來的商朝宗。

  聞聽此言的商朝宗臉色一沉,鳳若男畢竟已是他的女人,說出這話讓他情何以堪。

  然鳳若男下句話便讓人釋然了,「看看你腿上的傷。」

  儘管如此,商淑清還是有些無語,這嫂子有夠猛的,就算有原因,一個女人當眾說出讓一個男人脫褲子的話,成何體統?有事一旁說清楚不行嗎?

  最終那親衛還是褪下了褲子,露出了腿上縫合好的刀傷。

  觀察確認後,鳳若男示意了商朝宗等人到一邊,方面無表情道:「你這邊傷兵恢復得不錯。」

  商朝宗淡然道:「是道爺出手不凡。」

  鳳若男:「既然都是一家人,沒道理厚此薄彼,你讓他幫我這邊的傷兵也治上一治。」

  原來是這事,藍若亭神情有幾分古怪,能讓這女人對王爺說出一家人的話來不容易啊!不過也能理解鳳若安的心情,身為統軍將領,在有辦法的情況下,哪能看著下面弟兄的傷勢不管,某種程度上算是對王爺低頭了。

  商朝宗沉吟道:「這是道爺的手藝,怕還是要看他願不願意。」

  鳳若男早有此判斷,之前在戰場上看到牛有道龜縮不出就明白商朝宗對牛有道的影響不大,似乎交情有限,但是她和牛有道的關係鬧得有點僵,不好直接去找牛有道,找商朝宗就是想找個中人幫忙說話。

  商朝宗倒也沒多想,沒推辭,領了她一起去見牛有道。

  牛有道正在帳篷裡盤膝打坐修煉,一群人還沒靠近牛有道的帳篷,袁罡便不知從哪冒了出來,攔住了他們。

  圓方也有些底氣不足地冒了出來攔著,和袁罡一左一右,哼哈二將一般。

  袁罡已經給了交代給他,保護道爺的安全有他一分責任,道爺若出了什麼事,你也別想好過。

  圓方也知道自己目前還需要牛有道的庇護,不管情願不情願,也只能是照辦。

  南山寺僧眾也陸續冒了出來盯著這邊,這些人已經逐漸隱約形成了一個以牛有道為中心的小團體而不自知,在牛有道潤物細無聲的有心駕馭下,這些人不受商朝宗和鳳若男的約束,聚在了牛有道的身邊為夥。

  鳳若男一看到圓方就牙癢癢,不過有事要辦,也就忍了。

  帳前這麼一搭話,帳篷裡傳來牛有道的聲音:「讓他們進來吧。」

  帳外阻攔這才放行,一行陸續擠進了帳篷內,裡面盤膝而坐的牛有道站了起來拱手見禮。

  這邊商朝宗講訴了鳳若男的來意,牛有道卻注意到了藍若亭在對他使眼色微微搖頭,貌似在讓他不要答應。

  商淑清是個善於觀察的人,留心到了藍若亭的反應。

  聽完來意後,牛有道嘆道:「現在再縫針有點晚了。」

  鳳若男臉一綳,道:「之前若有什麼得罪的地方,都是我的錯,道爺不要往心裡去,我在這裡向道爺賠個不是,還希望道爺能既往不咎,高抬貴手!我保證以前的事情就此揭過,以後不再糾纏找茬。」

  牛有道抬手撓了撓鼻子,知道這女人誤會了,苦笑道:「王妃,你怕是有點想歪了,若當時及時縫針還行,拖了這些天傷口已經開始長肉癒合,再縫針真的不太合適。」

  鳳若男再三懇求,結果還是一樣,最終一聲冷哼扭頭而去。

  牛有道無奈,估摸著自己小人的形象已經深入了這女人的心中,還是誤會了。

  一群人陸續離去了,剩下個笑眯眯的藍若亭後,牛有道湊近了問:「藍先生讓我別答應是什麼意思?」

  藍若亭鬼鬼祟祟的樣子,跟他咬耳朵道:「王妃至今不願和王爺同宿,道爺之前將鳳凌波的人馬變為王爺人馬的想法我頗為贊同!王妃身為統軍將領,必不忍下面將士受苦,道爺若是能以醫治妙法撮合王妃和王爺同居,可謂成人之美!兩人畢竟已有夫妻之實,又有夫妻名分,對王妃來說,也不算什麼不可接受的事。」

  牛有道恍然大悟,說這麼冠冕堂皇幹嘛,不就是以救治為手段來要挾鳳若男和商朝宗睡一起嗎?發現這傢伙有夠陰險的,瞪眼道:「藍先生,我沒你這麼陰險,不是我不答應,我說的句句屬實,現在真的不適合再對傷員縫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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