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KF 捷克論壇

搜尋
天橋底下說書人
Crawler | 2017-9-5 19:44:34

第八十章 蒼廬縣

  「……」藍若亭凝噎無語,還當他是看到了自己的示意而故意拿捏鳳若男。

  就算不是,他也納悶了,什麼叫我陰險,餿主意誰出的?你藥都下了,究竟誰陰險?

  這裡藍若亭剛走沒一會兒,商淑清又來了,試探著問道:「是藍先生不讓道爺為嫂子的手下療傷麼?」

  「也不是不讓療傷,藍先生想撮合王爺和王妃……」牛有道把藍若亭的意思直接挑明了。

  商淑清哭笑不得,發現這些男人怎麼盡想這些壞事,不過這事她也不好作什麼評價,回到想問的正題:「道爺,你這醫治手段對沙場征戰的將士有著莫大的好處,不知方不方便傳授給我們?」

  牛有道不以為然地揮了揮手,「沒什麼大不了的,想學找猴子,外傷方面的救治他比我厲害。」

  這世上許多手藝都是不外傳的,商淑清還擔心對方敝帚自珍,沒想到對方答應得這麼痛快,欣喜若狂道:「好的,清兒代廣大將士謝道爺厚恩!」

  對沙場征戰的將士來說,這的確不是小事,但對牛有道來說,真不算什麼事,他樂呵呵道:「一點小事不用謝。對了,這事你跟藍先生商量下,他想藉此使壞坑你嫂子哦!」

  又說這個,商淑清有點羞臊,不過還是點了點頭……

  當晚,鳳若男這邊注意到了一個情況,有一騎從蒼廬縣方向來,被守衛攔下後,對方自報是商朝宗的人,後商朝宗這邊來人確認了。不知那人帶來了什麼消息,總之商朝宗和藍若亭等人進了帳篷後,帳篷裡的燈火似乎亮了整晚,也不知在密謀個什麼東西。

  同樣的情況,南山寺僧眾也注意到了,袁罡已經將這些僧人做了布置,採集到情況後這邊也告知了牛有道。

  次日,一行繼續趕路,半下午的樣子,終於了抵達了目的地,進入了蒼廬縣境內。

  縣令盧林茂、縣丞方明照等人已經率領縣衙屬員及地方頗有名望的鄉紳提前趕到了境域口迎接。

  照上面後,蒼廬縣等人客客氣氣行禮自是不說,坐在高頭大馬上的商朝宗卻沒有下馬的意思,面無表情地盯著眾人。

  待眾人行完禮後,商朝宗冷冷道:「爾等可知罪?」

  滿面堆笑的眾人一愣,別說他們,就連鳳若男和牛有道他們也有點不明所以。

  縣令盧林茂一臉詫異地拱手道:「不知王爺何出此言?」

  商朝宗:「身為朝廷命官貪贓枉法,身為本地鄉紳欺田霸產、欺男霸女,該當何罪?」

  盧林茂肅然道:「王爺,這定是有人誣陷。」

  商朝宗不跟他們囉嗦,揮手示意了一下,「全部拿下!」

  一群親衛跳下馬來,當場將縣令和縣丞等人摁翻在地給綁了,其餘縣衙從屬雖也有帶刀的,但面對這般如狼似虎的親衛哪敢反抗,連同那些鄉紳一起,全部被逼得老老實實跪在了地上。

  突然來這麼一出,可謂將一群前來迎接的人嚇得夠嗆。數名不知哪個門派,負責在此收集靈草的小修士一驚,嚇得閃開,驚疑不定地瞅著這一幕,商朝宗這邊也沒有動他們的意思。

  鳳若男等人有點奇怪商朝宗管這事幹嘛,蒼廬縣雖然是商朝宗的封地,可也僅僅是封地,自從武朝諸侯大亂後,各國都吸取了教訓,所謂封地大多是名義上的屬地,某種程度上享有封地的稅賦,官員的任用權已歸於朝廷,商朝宗級別高於這些地方官員,卻無權管轄他們。

  縣令盧林茂掙扎吶喊道:「王爺,就算我們有罪,也該由朝廷來審訊判罪,王爺豈能僭越!」

  商朝宗漠然道:「是非曲直,本王自會上報朝廷!本王封地,豈容爾等禍害,不殺不足以平民憤!」手一揮,「砍了!」

  幾名親衛手起刀落,幾聲慘叫,鮮血迸射,縣衙幾名主官的人頭落地。

  其餘衙役和鄉紳們做夢都沒想到會有這出,如此血淋淋的場面將這些人嚇得面如土色,戰戰兢兢。

  隨後風光而來的本地豪紳全部在押,商朝宗留了一部分人馬押送,其餘隨他迅速趕往縣城。

  到了縣城後,鳳若男和牛有道等人才明白了商朝宗想幹什麼,並非是什麼要除暴安良,而是要直接控制整個蒼廬縣,徹底清除朝廷的勢力,也根本不想慢慢來,而是直接動用武力強行清洗,擺明了是要擁兵自重。

  一到縣城,商朝宗又多出上千人馬,早已安排至此潛伏的寧王舊部冒了出來,配合現有人馬行動,幾乎將整個縣城所有官員的家給全部抄了。雖是初來乍到,可是當地有人帶路,名單在手,情況和路線摸得很準。很顯然商朝宗等人在這邊早有準備,殺了縣令和縣丞等人,立馬有一套現成的班子冒出填充補位。

  縣城內,借了點鳳若男的人手,人馬四處出擊,不但抄了那些官員的家,和那些官員鄉紳有關的商舖亦是一律查抄。

  同時數十支人馬奔赴蒼廬縣各鄉各地,查抄某些鄉紳的家,根本不給那些人喘息之機,也沒道理好講,早已摸清的罪名直接往頭上扣,直接用武力來清洗。

  接下來的數日,整個蒼廬縣一片沸沸揚揚,新上任的縣令吳甫等人壓根沒經朝廷的許可,是商朝宗直接任命的,商朝宗到了這裡也不會再接受朝廷的任命。新上任的官員有商朝宗撐腰,大刀闊斧整頓,快速張榜安民,將大戶人家的田地分給鄉民百姓,查抄的部分糧食放出救濟災民,以糧收集一些青壯編練,商朝宗手下又迅速擴充出了上千人馬協助,快速將蒼廬縣局勢安頓了下來。

  白遙這邊知道了商朝宗的意圖後,也傳了消息回去,準備從天玉門調派一些小修士來,接手這邊的靈草收集事物。

  蒼廬縣的具體政務有安排好的人手去處理,留下了部分人馬協助後,商朝宗便帶了主力人馬出城。

  離縣城不遠,在與縣城遙相呼應的山中,有寧王早年修建好的莊園,容納上萬人不成問題。最主要的是,易守難攻,安全上有一定的保障,縣城內每天有複雜人員進出,不可能封城,加之已經深入青山郡腹地,鑒於多方面原因而轉移。

  途中,看到一車車的糧草排成長龍,牛有道湊近了藍若亭身邊詢問:「這些糧草都是從那些富戶手上抄來的?」

  藍若亭嘆道:「百姓手上哪有什麼餘糧,這麼多人馬的糧草也不可能老是依賴廣義郡那邊的輸送,隨時會被人給切斷供給,只能是從那些平日裡為富不仁的富戶手上下手,目前抄出來的錢糧足夠用上個一年,只要蒼廬縣治理好了,稅賦穩定,今後就能周轉下去。」

  牛有道嘖嘖道:「還是你們來錢快。」

  藍若亭苦笑:「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朝廷的勢力不清除,我們不徹底掌控這裡,就沒辦法立足,沒有錢糧就沒有底氣,大家總要吃飯吧?」

  牛有道:「看來你們是蓄謀已久啊!」

  藍若亭:「也談不上什麼蓄謀已久,若不是道爺的辦法聯姻成功,我們也不敢走這步棋,既然有了好的開局,我們自然是要謀劃長遠。」

  牛有道:「蒼廬縣可是在青山郡腹地,三面環敵,你們這樣對抗朝廷自立就不怕?」

  藍若亭:「途中朝廷先動的手,他們理虧,這一縣之地就當是討個說法吧!天玉門和鳳凌波那邊也沒表示反對就是倚仗,朝廷不敢輕舉妄動!」回頭瞥見牛有道似笑非笑的樣子,知道對方看出了什麼,遂放低了聲音道:「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回頭再說。」

  牛有道左右看了看,鳳若男和白遙等人離得不遠,有些事情的確不好多說。

  山上的莊園,也不知是和寧王帶兵出身有關,還是早有預謀,建築明顯帶有軍事用途。

  雖然顯得破敗老舊了些,不過已有人先一步打掃清理乾淨了,直接入住沒問題。

  糧草屯聚到位,人馬安置好了,天色已晚,一行用過晚飯,藍若亭主動挽留了牛有道,幾人來到了一間地下石室。

  室內牆壁上已經掛好了一張圖,藍若亭和商朝宗、商淑清兄妹忽走到一起站了一排,一起面對牛有道和袁罡長鞠一躬。

  牛有道和袁罡面面相覷,牛有道乾笑道:「三位,何故行此大禮?」

  商朝宗萬分感慨道:「只是略表感謝罷了,目前的局面是我離京脫困時無法想像的,是道爺你出謀出力為本王重新打開了局面,實在是無以為謝!」

  牛有道呵呵道:「心意我領了。」環顧了一眼石室,「只是似乎沒必要特意跑到這裡來感謝吧?」

  藍若亭道:「之前道爺問話,顯然已在懷疑我們為何如此倉促動手,說來還是因為道爺的謀劃為我們打開了局面。道爺說鳳凌波只是個傀儡,真正說話算的還是天玉門,只要王爺對天玉門有價值,就算十萬鴉兵不存在,天玉門也不會割捨王爺,對此我們深以為然。也正是介於此,我們有了新的謀劃…」轉身走到了地圖旁,手在地圖上青山郡的位置一敲,「奪取青山郡,與鳳凌波分庭抗禮,只要王爺能展現出實力能坐擁一郡之地,天玉門必然不會輕易放棄到嘴的肥肉,也不會放棄王爺,必然像支持鳳凌波一般支持王爺!」
引言 使用道具
天橋底下說書人
Crawler | 2017-9-5 19:44:34

第八十一章 要走

  「奪取青山郡?」牛有道半邊眉頭挑了一下,他雖然不清楚也沒見識過這邊是個怎樣的攻城掠地法,但商朝宗這邊的手段還真是越來越激進,一來就強佔了蒼廬縣,如今更是揚言要直接吞下青山郡,有那胃口是好事,可也得有那個量,否則得撐死。翹了翹嘴角,淡淡笑道:「就算是鳳凌波也不敢輕易說這樣的話,王爺才借了鳳凌波幾千人馬,這算盤是不是打得太大了點?」

  藍若亭露出神秘一笑,側退幾步,手指向了隔壁的趙國,「趙國!皇太后商幼蘭是寧王的親姑母。」

  「哦!還有這事?」牛有道嘖嘖有聲道:「皇親國戚還真是走到哪都是皇親國戚,燕國公主成了趙國太后,莫非也是早年和親過去的?」

  商朝宗在旁嘆了聲,「一段恥辱罷了,當年曾祖剛登基,局勢有些不穩,遂嫁女和親,當年只怕誰都沒想到那位姑奶奶最後會成為趙國皇后,如今的皇太后!事實上很早以前武朝崩盤前,商氏下嫁了不少的公主安撫諸侯,說起來,如今各國皇族或多或少都沾了些商家的血脈,商幼蘭並非特例,只是其他人沒能走到她這般地位罷了。」

  牛有道頷首,前世幹那個行當的需要,也算是熟讀史書的人,類似的情形能理解,正因為熟知類似的情況,所以表示質疑道:「若說早年商幼蘭出嫁,會心念故國,我認可。可如今的商幼蘭貴為一國皇太后,趙國的當今皇帝是她的兒子,只怕她考慮更多的是兒子的江山,維護的是她子孫的江山,相對於燕國來說,趙國才是她現在真正安身立命的家,否則怕是也不能成為如今的趙國皇太后,她應該不可能讓趙國出兵幫王爺吧?退一步說,燕國朝廷是她娘家,她也沒必要為了王爺和燕國朝廷作對吧?」

  藍若亭擺手,「道爺說得沒錯,商幼蘭在趙國位極巔峰,自然是不會幹出有損趙國利益的事。不過各國國力都有此消彼長的時候,後來趙國勢弱時,趙國皇帝也就是商幼蘭的丈夫曾派出一兒一女來燕國為人質,這一對兒女都出自商幼蘭,兒子便是如今的趙國皇帝海無極,女兒名叫海如月。那時的海如月年紀不大,在燕國為人質時,和那時的寧王關係交好,在燕國京城頗得寧王關照。海如月回到趙國後,和寧王也一直有聯繫。不過各國內部擁兵自重的情況多少都有,趙國的金州刺史蕭煌就是其中的諸侯之一,當時的趙國皇帝為了安撫蕭煌,將海如月嫁給了蕭煌那個體弱多病的兒子蕭別山,蕭煌過世後,蕭別山自然是繼承了父業。等到海無極登基成了趙國皇帝,一心圖強,要對趙國境內的諸侯下手,蕭別山形勢危急,而此時的寧王兵鋒正盛,威震天下,面對兄長的逼迫,海如月聯繫上了寧王,希望寧王看在舊日情分上救助一把。而燕國也不希望看到海無極徹底掌控趙國,一個權力一統的趙國對燕國威脅太大,於是寧王順應了海如月的請求,對趙國大軍壓境,逼得海無極不得不撤回力量防禦,因此讓蕭別山、海如月夫婦順利渡過了難關。」回手又指了指青山郡對面的金州。

  牛有道若有所思,道:「王爺的意思是想借金州人馬來取青山郡?」

  商朝宗頷首:「當年海如月發誓會報答父王,但凡力所能及的請求在所不辭,我這裡有海如月寫下的血書,她若毀諾,也得掂量下我會不會公開血書對她的聲譽造成影響。只希望她能擺出進攻態勢配合我一二便可,並不要她出多大的力,想必她也不會拒絶,估計趙國也不會反對,趙國又何嘗不想看到燕國內部四分五裂。只要她兵鋒施壓南州,南州必然集中人馬來應對,便是是我趁機奪取青山郡的大好良機。只要我佔了青山郡,海如月又擺出配合的態勢,讓燕國明白,只要朝廷敢攻打我,海如月就會出兵相助,朝廷自然投鼠忌器。而天玉門看到了我對海如月那邊的影響力,只有我能佔住青山郡這塊地盤,天玉門又豈能不支持我!」

  牛有道狐疑道:「海如月在金州有那麼大的影響力嗎?」

  藍若亭笑道:「道爺可能有所不知,蕭別山自幼體弱多病,並未活太久,已於七八年前病逝。蕭別山的兒子蕭天振還未成年,如今的金州實權其實就在海如月的手中,王爺這邊已經派人秘密前往聯繫,估計要不了多久就會有答覆。」

  牛有道表示懷疑:「難道你們真的以為有一份血書就一定能讓海如月答應幫忙?我覺得還不如要些實際點的東西更實在,譬如錢糧之類的,她興許更容易答應。」至少他是表示懷疑的,這般戰國爭雄的亂世,你死我活,國與國之間隨時能撕毀承諾,別說血書,就算是血盟也未必可靠。

  藍若亭:「試試也無妨,若她真的不肯配合,那我們只能是放棄吞併青山郡的計劃,就像道爺說的,拿血書找她換點錢糧更實在。」

  牛有道和袁罡相視一眼,對方能向他們吐露此等機密,也算是與他們交心了。

  既然對方已經預謀有計劃,這是好事,牛有道樂見其成。

  對此牛有道也有幾分感慨,不管對方的計劃能不能成,人家商朝宗再落魄,出身的底蘊還是在那的,又弄出一張海如月的牌來,一般人就算不落魄也難搭上這些資源。

  「鳳凌波和天玉門那邊怕是會催促尋找那東西,得做好應對拖延。」牛有道還是提醒了一聲。

  藍若亭道:「天玉門之所以默許了我們強占蒼廬縣,正是我們這邊給了藉口,要徹底控制蒼廬縣才便於尋找,如此一來對蒼廬縣起碼的整頓是要的,這般整頓下來拖上三個月左右應該是沒問題的,金州那邊不管怎樣,應該都有了結果。」

  這位謀士也不是吃素的,連環套已經弄好了,牛有道發現倒是自己多慮了,略猶豫一番後,說道:「王爺,我和猴子可能要離開一段時間。」

  此話一出,商朝宗三人愕然相視,這邊剛袒露心扉告訴了你這秘密,你就要走?

  商朝宗忙問:「可是本王有什麼怠慢的地方?」

  牛有道知道對方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以為自己要走,擺手道:「王爺誤會了,我修煉上有點狀況,需要尋覓一絶對安全的地方閉關修煉,此地畢竟入駐了其他勢力,對我閉關多少有些風險。告知王爺,是希望王爺這邊找個合適的機會掩護一下我離開,避免被人盯上。」

  倒不是虛言,他早就到了煉氣境界的巔峰,在路上就感覺到了,內息衝撞越來越厲害,已經到了突破築基期的當口,他已不敢再煉化體內的傳法護身符,怕自己壓制不住,必須得找個安全的地方閉關了,也跟袁罡通了氣。

  袁罡知道這是大事,對道爺很重要,自然是要跟隨護法的。

  他這樣說了,幾人還能說什麼,不過多少還是有些擔心這位一去不復返。袁罡好說,這邊都能看出牛有道是個極為理智的人,這種人不容易被左右,一直不肯跟這邊交心。

  幾人一番交流出了地下室各去各處,倒是商淑清沒多久又來到了牛有道居住的小院,親自送了壺茶來。

  院中擺了一張小桌,三人小坐對月,商淑清斟茶之際,問了句:「道爺,我們這邊挑選了一些適當的人手,那個縫針救治的手段,明天能不能請袁爺…」

  牛有道隨手朝身旁的袁罡指了下,「教不教是他的事,別問我。」

  商淑清又試探道:「我嫂子對這個也比較感興趣,也想派一部分人來學,甚至可能會親自來學,不知方不方便?」

  牛有道又朝袁罡捅了捅大拇指,「不關我事,找他說。」說罷端了茶盞自喝自的。

  商淑清看向袁罡,袁罡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茶也沒喝,就起身離開了。實際上袁罡有個習慣,別人主動送上門的食物都會引起他的警惕,一旦道爺吃了,他就不會急著去碰,茶水也是一樣,必然要過上一段時間才有可能會去食用。

  不是讓牛有道去試毒,也不是不相信商淑清,而是萬一有什麼問題的話,兩人都倒下了,屆時連個應對的人都沒有。

  月下兩人,商淑清數次欲言又止,其實很想問問牛有道要去哪閉關修煉,不過最終還是沒問出口,倒是盯著牛有道那隨便紮的馬尾問了聲:「道爺為何不束髮?」

  牛有道呵呵道:「沒束過,搞不來,也就懶得束了。」

  商淑清哦了聲,沒再說什麼,稍坐了一陣便離開了。

  當晚,袁罡來到牛有道屋內,對盤膝打坐的牛有道提醒了一聲:「鳳若男去了商朝宗的房間過夜,一些生活用品也搬了過去,似乎正式住在了一起。」

  牛有道睜開了雙眼,嘿嘿一聲,「這藍若亭有夠無恥的,還真這樣幹了。」嘖嘖搖了搖頭,又說:「明早咱們早點起來!」
引言 使用道具
天橋底下說書人
Crawler | 2017-9-5 19:44:34

第八十二章 哪跑來這麼個二貨

  他沒說明早早起幹什麼,直到次日大早,袁罡才知道他要幹什麼。

  袁罡有點受不了這位的惡趣,居然帶著他去商朝宗那邊堵門去了。

  似乎猜到了鳳若男會早起早出一般,門嘎吱一開,鳳若男快步而出,剛走到小院門口,便被慢悠悠晃出的牛有道給堵在了院門口。

  「咦!」牛有道一驚一乍的樣子,上下看了鳳若男一眼,又朝院子裡瞅了下,戲謔拱手道:「王妃昨晚休息得可好?」

  鳳若男罕見的害臊了,臉忽一下紅成了猴屁股一般,卻強有底氣地瞪眼道:「關你什麼事?」

  院內聞聲而出的商朝宗一見門口狀況,一臉汗顏,趕緊轉身溜了回去。

  實際上牛有道目光已經瞥見了,當沒看到,嘆道:「唉,我怕你又揍我們王爺,所以守在了這。」那意思是告訴對方,昨晚你主動來此過夜的事我知道。

  鳳若男恨得牙癢癢道:「無恥小人!」

  牛有道正色道:「王妃,這次我保證,絶對沒人下藥!」

  哪壺不開提哪壺,鳳若男一把抓住了劍柄,恨不得拔劍劈了他。

  「看來王妃對我有意見。」牛有道轉身對袁罡揮了下,「走吧,那縫針救治的事我看也沒必要再談了。」

  鳳若男瞪著眼,很想砍他一萬刀,最終咬牙道:「站住!」

  最終她還是服軟了,賠禮道歉了!

  牛有道也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跟在身旁一起的袁罡提醒了一聲:「你這樣做,她只會更記恨你。」

  「記恨就記恨吧,憑什麼咱們出力那個王爺落好?罵我那麼多回,我也得出口氣不是?」牛有道樂呵呵玩笑一句,隨後又漫不經心道:「堵不如疏,還不如挑明了,沒事吵吵,讓她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習慣了就正常了,真要讓對方悶在心裡記恨上了,那才麻煩,不吭聲咬起來才狠!再說了,若連她都治不了,我也不用出來混了!」

  早餐時,牛有道才發現桌上多了兩個人,鳳若男開始跟這邊吃在一起了,還有一個白遙。

  仇人見面不說分外眼紅,至少也尷尬。

  一大早逗過鳳若男,牛有道換了調侃對象,針對上了商朝宗,開口就問:「王爺,昨晚沒挨揍吧?」

  事發突然,藍若亭噗一聲摀住了嘴,商淑清忍俊不禁,白遙嘴角抽搐了一下。

  鳳若男當什麼都沒聽見,抓了塊麵餅狠狠撕咬下一塊,桌下忍不住踢了商朝宗一腳。

  這裡正搞的商朝宗難堪,外面忽有人來報,「王爺,外面來了個自稱魏多的人,說是上清宗弟子,要見法師。」

  幾人看向牛有道。

  牛有道皺眉嘀咕:「魏多?」想起來了,這世上能認識他,且叫魏多的人,怕也只有唐牧的那個大徒弟了。

  他聽圖漢提起過唐牧的這個徒弟,據說是個結巴,為人忠厚,尊師重道。

  對於這個魏多,他沒什麼印象,見是見過的,初到上清宗差點死在唐素素掌下的時候照過面,後面就一直沒見過,不知道跑來找自己是什麼意思。

  「不見!告訴他,我和上清宗已經恩斷義絶,沒有任何關係。」牛有道回了句。

  他這樣說了,商朝宗自然是示意下面照辦。

  待通報者離開後,白遙突然開口說話了:「上清宗出了點事。」

  眾人目光立刻被他吸引,牛有道問:「不知出了什麼事?」

  這話有明知故問的嫌疑,按照他的估計,上清宗應該已被滅門,懷疑這魏多是不是僥倖逃脫的。

  白遙道:「不久前收到消息,上清宗在修行界廣發公告,列出了一些欺師滅祖的叛徒,廷尉宋九明的兒子宋舒也在其中。說宋舒的兒子謀害同門,還說宋舒勾結留仙宗偷襲上清宗,這事在修行界鬧出的動靜不小,那個宋舒的名聲算是搞臭了。有傳言還說,上清宗差點被滅門,關鍵時刻上清宗逐出師門的棄徒,妖魔嶺的趙雄歌出現了,驚退了留仙宗,才讓上清宗躲過一劫,目前上清宗什麼情況不太清楚。」

  躲過一劫?上清宗沒被滅門?牛有道愣了一下,妖魔嶺趙雄歌他也聽圖漢提過,還讓遇上麻煩去找趙雄歌庇護,若上清宗沒被滅門,這個魏多跑來找自己幹什麼?

  鳳若男忍不住問了聲:「可是丹榜上排名第九的那個趙雄歌?」

  白遙慢慢細咬著麵餅,「是他。」

  鳳若男好奇,「趙雄歌居然是上清宗的弟子?如此高手,上清宗為何將其逐出師門?」

  白遙:「據說此人本是最有希望繼任上清宗掌門之位的,只是後來和魔宗聖女相戀,惹出了一些麻煩,師門難容,才被逐出,具體細節我也不清楚,傳言種種也未必屬實。」

  這裡說著,外面通報的人又來了,「王爺,那個魏多說,見不到法師他就不走。」

  「毛病,讓他來。」牛有道嘴上沒好氣,其實獲知上清宗沒被滅門後,也想看看這魏多找自己究竟什麼事。

  沒多久,外面來報,人已經帶到,在外面候著。

  牛有道手上麵餅扔回了桌上,起身離席,其他人也陸續離席想看看怎麼回事。

  庭院外,一名漢子束手而立,身材適中,一看面向就屬於忠厚老實人那種,正是一路打聽而來的魏多。

  牛有道走了出來,和魏多互相打量著對方,兩人都只是見過對方一面,之後多年未見。相對來說,牛有道變化多點,少年郎長大了只有一些原來的輪廓,倒是魏多外貌上沒什麼變化,牛有道一眼就認出了是當年見過的那個傢伙,應該不會有錯。

  牛有道杵劍在地,淡漠道:「找我什麼事?」

  確認是他,魏多情緒明顯激動了起來,拱手鞠躬道:「弟子,拜…拜見…掌門!弟子來…來遲…掌門…受…受苦了!」說罷居然噗通跪下了,眼睛紅了,要哭的樣子。

  如此大禮倒是把牛有道嚇一跳,什麼情況?

  商朝宗等人除外,白遙和鳳若男明顯有些訝異地看向牛有道,掌門?哪家的掌門?

  牛有道:「我說這位大哥,我已經和上清宗沒任何關係了,你行這麼大的禮,我受不起。那個,你有事說事,沒事走人,我還有事,沒時間跟你囉嗦。」

  「掌門受…受委屈了…他們不…不該…那樣做…我一直反…反對…被罰後山面壁…不…不知他們那樣對…對掌門……」魏多結結巴巴個沒完。

  牛有道聽的看天又看地,聽這人說話怎麼這麼累?

  其他人聽的也累,不過最後聽明白了,白遙和鳳若男這才知曉,感情牛有道本該是上清宗的掌門,被人謀奪了掌門之位,還在途中謀殺,這番際遇不免讓人感慨。

  「好啦好啦,你說的我都明白了,我相信這事和你無關,不過我和上清宗恩斷義絶,也沒了關係,你請回吧?」牛有道撣了撣手,一副好走不送的樣子。

  魏多似乎急眼了,「我們一起…一起回去…我定為掌門討…討個公道!」

  牛有道繼續揮手,「不用了,好意心領了,你回吧!」他有病才回去,軟禁那麼多年好不容易才脫身,回去找死嗎?

  魏多:「那我留下保…保護…掌門!」

  開什麼玩笑,牛有道怎麼可能留個莫名其妙的人在身邊,怎知這不是上清宗派來的第二個宋衍青,喝道:「滾!」

  魏多搖頭:「不走!」

  牛有道挑眉道:「這裡可不是上清宗,由不得你撒野,信不信我殺了你?」

  魏多搖頭:「東郭師…師叔的弟子…不會這樣待…待我!」

  牛有道對他壓根沒任何感情,還真沒什麼會不會的,也沒打算對他客氣,不過倒是被『東郭浩然』這個名字在心裡壓了一下,旋即不耐煩地招了招手,「來人,把他轟出去!」

  幾名守衛過來驅趕,魏多依然不肯走,結果被架了出去,他也不敢用強反抗,一路哇哇喊著掌門。

  「腦子有病!」牛有道甩袖一聲,大步回了自己那的院子。

  不過隨後有人來報,「法師,那人跪在了山莊的大門外,說法師一日不答應,他就一日不起來。」

  哪跑來這麼個二貨!牛有道好氣又好笑道:「他喜歡跪就讓他跪好了,等他跪的不願跪了,自然就走了。」

  次日早上,房門一開,發現門外站了個窈窕身影。

  窈窕身姿轉身,笑道:「道爺,早!」

  牛有道邁步出門,「郡主一大早等候在此,有事吩咐?」

  商淑清道:「前日裡聽道爺說不會束髮,我倒是會,道爺若是不嫌棄的話,我願略盡綿薄之力。」

  牛有道似笑非笑道:「怎敢讓郡主為我束髮。」

  商淑清轉身離去,再回來時,搬了張椅子放在了屋簷下,示意請坐。

  有句話說的好,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牛有道心裡嘀咕,琢磨著這女人肯定有什麼事,絶不會無緣無故跑來給他盤頭髮,遂走了過去坐下了,倒要看看這女人搞什麼鬼。

  商淑清走到椅子後面幫他解開了馬尾,拿著帶來的梳子幫他細細梳理著。

  袁罡不動聲色地靠近了這邊盯著。
引言 使用道具
天橋底下說書人
Crawler | 2017-9-5 19:44:34

第八十三章 文房店

  還別說,這女人的手感不錯,間由頭髮傳來的輕柔讓人身心舒坦。

  牛有道閉眼享受著,等著,估計對方有什麼事,等著對方說出來。

  「道爺,那個魏多還在外面跪著呢。」商淑清提醒了一聲。

  牛有道淡然道:「上清宗可是要殺我!他愛跪就讓他跪吧!」

  商淑清又沉默了,直到幫他綰髮髻時,又出聲道:「道爺如果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閉關,我們這邊倒是有個絶對安全的地方,至少目前為止還沒對外人暴露過。」

  牛有道哦了聲,「這裡有嗎?哪裡?」

  商淑清:「不瞞道爺,我們兄妹在蒼廬縣的根基不僅僅是眼前看到的,還有一處秘境!」

  「秘境?」牛有道慢慢睜開了雙眼,問:「什麼樣的秘境?」

  商淑清:「事關重大,具體情況現在還不便告訴道爺,如果道爺願意去那閉關修煉的話,到時候自然會看到。」

  牛有道略琢磨了一下,「如果能保障安全的話,去也無妨。」

  商淑清:「好!立刻給道爺安排,不過可能要稍等幾天略作掩飾,否則道爺突然消失的話,容易被嫂子他們懷疑。」

  「幾天還是等得起的。」牛有道算是答應了下來,不過略沉默一陣後,又問:「讓我去那秘境閉關修煉,是你說服的王爺和藍先生吧?」

  商淑清愣了一下,不知他是怎麼猜到的,那地方事關重大,讓牛有道去那裡,商朝宗和藍若亭的確很猶豫,也的確是她力主之下說服的。她沒接這茬,問:「道爺有髮簪嗎?」

  她已經將牛有道的髮髻綰好了,才發現差根簪子固定。

  見她迴避那個問題,牛有道也就不問了,實際上心知肚明,讓自己去什麼秘境閉關,多少還是擔心他一去不復返,癥結不在他回不回來,有了天玉門的支持,他的作用已弱化,關鍵在之前向自己吐露了重大計劃,加之他知道十萬鴉將的真相,一旦走漏消息,將要讓這邊萬劫不復。

  換了一般心狠點的,怕是要將他滅口,然商朝宗想悄無聲息殺他沒那麼容易,借用鳳若男那邊的修士下手也難,沒辦法對鳳若男和天玉門那邊解釋,不是說他牛有道對找到那十萬鴉將有幫助嗎?沒有正當理由動手,天玉門肯定要弄清楚是怎麼回事。

  「我從不用髮簪,哪來的髮簪?」牛有道笑了笑。

  商淑清猶豫了一下,抬手從自己髮髻上拔下了一根比較中性的,落手插在了牛有道的髮髻上。不外出的時候,她不戴紗笠,只在臉上半蒙了塊紗巾。

  端詳了一下收拾的整整齊齊絲毫不亂的髮型,商淑清笑問:「道爺覺得怎樣?」

  「鏡子。」牛有道招了下手。

  袁罡很快拿了面銅鏡過來,牛有道接了銅鏡照了照,問袁罡:「覺得怎麼樣?」

  袁罡:「不錯,精神了不少。」

  銅鏡還給了他,牛有道起身轉身,摸著髮髻笑道:「郡主親手所做,我都不捨得散開了。」

  商淑清抿嘴一笑:「無妨,道爺若是不嫌棄,以後這事就由我代勞了。」

  牛有道擺了擺手,哪能把人家郡主當丫鬟使喚……

  蒼廬縣城,一場清洗過後的風波已經迅速平復,幾家歡喜幾家愁各家自知,小民無法對抗大勢,只能隨波逐流。

  街頭一家名為『靜墨軒』的文房店,乃是縣城內最好的一家文房鋪子,鋪內筆墨紙硯之類的檔次在這縣城也是最好的。靜墨軒看似照常營業,檯面上卻換了人打理,原掌櫃的受最近風波影響,說是避風頭去了。這不是特例,不少商舖老闆目睹了一些商舖被抄的情形後,似乎都保持了類似的觀望態度,躲著觀望。

  新掌櫃一身素衣,清瘦身段,拿了隻雞毛撢子撣著陳設上的灰塵,細緻認真。

  街頭閒逛的三人走到靜墨軒外,抬頭看了看招牌,悄悄留心了一下四周,陸續進了商舖。

  「三位客官要點…」新掌櫃聞聲轉身,剛招呼一聲,話還沒說完,見到三人中的為首一人後,愣住。

  為首身材魁梧的漢子打量著商舖裡的陳設,慢慢走近了新掌櫃的身邊。

  新掌櫃聲音低沉道:「劉兄,你怎麼來了?」

  那漢子亦低聲道:「陸聖中,王橫讓你來為衍青少爺報仇,你倒好,跑這賣起筆墨紙硯來了,裝什麼風雅?」

  如他所言,這位新掌櫃不是別人,正是奉王橫之命來取牛有道首級的陸聖中。而這漢子也不是別人,京城廷尉府宋家管家劉祿的兒子,留仙宗弟子劉子魚,也是得了宋家那邊的話而來的。

  兩人雖然不算很熟悉,但因為宋家和王家是姻親,兩家有來往,所以兩人也照過面,自然是認識的,也知道對方的底細。

  你才裝風雅!陸聖中腹誹一句,一個家奴罷了,也好意思跑出來頤指氣使。

  不好聽的話放在肚子裡,表面上還是客氣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來後堂。」看了眼外面的動靜,放了雞毛撢子,轉身裡走,掀開了一道帘子入內。

  劉子魚三人尾隨而入,後堂一碰面,陸聖中再次問道:「你怎麼來了?」

  劉子魚淡然道:「還用說嗎?怕你一個人吃不住,讓我來坐鎮盯著。家裡這般重視,你倒好,悠哉得很,是不是準備隨便糊弄一下回去交差?」

  陸聖中苦笑道:「我說劉兄,你既然來了,這蒼廬縣什麼情況你還不知道嗎?牛有道身邊那麼多高手,哪有那麼容易下手!我這不是正在尋找機會嗎?」

  劉子魚冷哼:「你少來這套,糊弄誰呢?我盯你已經不是一兩天了,你躲在這鋪子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也不出去打探消息,這樣能尋找到下手的機會?」

  陸聖中嘆道:「如今這邊已在商朝宗的掌控下,鬼知道有沒有布置暗哨,四處打探消息引人注意才是找死,就算探到消息又如何?白遙在牛有道的身邊,你我能直接下手嗎?所以只能是智取,不可力敵!」

  劉子魚挑眉道:「躲在這文房店裡就叫智取了?」

  陸聖中搖了搖頭,似乎有點無奈,「劉兄,你既然盯了我不止一兩天,想必也知道點情況,我問你,我這靜墨軒在這蒼梧縣城裡對比其他類似商舖的檔次如何?」

  劉子魚皺眉,「算最好的,這和你智取有關係嗎?」

  陸聖中攤了攤雙掌,「你想啊,商朝宗那麼多人,不可能不用筆墨紙硯吧?在這塊地面上,商朝宗那些人的檔次,所用文房自然不會差,要來採購的話這靜墨軒必然是首選之地,這就是接觸的機會,也是最不容易引人懷疑的!」

  這裡話剛落,守在布帘子後面挑開一道縫觀察外面的一人忽「噓」了聲,示意噤聲。

  外面緊接著有人嚷了聲:「掌櫃的在嗎?」

  陸聖中對劉子魚抬手示意稍等,自己快步揭開帘子出去了,見到外面一名壯漢的穿著,愣了一下,別人不認識,他卻是認識的,正是英揚武烈衛的裝束,更何況對方腰間還掛著佩刀。他頓時笑容滿面地迎了上去,「客官,要點什麼?」

  來人詢問了一些筆墨紙硯的價錢,然後各點了一些,付了錢,讓打包。

  陸聖中也並未多說什麼,只是打包時,提筆寫了張便筏,吹乾後放入了其中一起打包。

  來客見狀,好奇問道:「掌櫃的,你寫的甚東西置入其中?」

  陸聖中呵呵道:「文房店嘛,賣的是個雅趣,隨便作了首詩放入,博貴客雅興,盼再來光顧。」打包好的東西放在了對方面前。

  來客呵呵道:「你們讀書人就是講究。」搖了搖頭,提了東西走了。

  送客到門口,街頭左右張望了一下,陸聖中又快速回了後堂,撞見了在帘子後面偷窺的劉子魚。

  劉子魚轉身而隨,道:「英揚武烈衛的人?」

  「還真是說到就到,看來我的判斷沒錯。」陸聖中興奮地搓了搓手,「聽說商淑清是個精通琴棋書畫的人,我放了首好詩入內,英揚武烈衛的人帶回,必然會傳入她的耳中引起她的注意,這便是漸行接觸的機會,之後再伺機行事!哪怕引起其他內部人與我來往也行。」

  「好詩?」劉子魚上下看他一眼,「你還會寫詩?你確認你寫的一詩就能引起他們對你的興趣?」

  陸聖中呵呵一笑,走到裡面的小案旁,略磨墨,提筆沾墨在一張紙上唰唰寫下一首詩來,擱筆,揭了紙一抖,轉身遞與,「劉兄鑒賞一下這首詩如何。」

  劉子魚滿面狐疑,接到手一看,嘀咕念叨:「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看過後嘖嘖點頭,看向對方的眼神頗為驚訝,「好詩,果然是好詩,沒想到陸兄還有這才華!」神態間明顯多了幾分敬佩。

  陸聖中擺了擺手,「見笑了,這其實不是我的詩,是你家少爺宋衍青送我的詩,借來一用罷了。」說到這事他頗有些感慨,在京城突聞宋衍青冒出了詩詞才華,某次宋衍青來王家拜見岳父王橫時,他恭維了一句,結果宋衍青還真的寫了送給他,而且一寫就兩首。他本不屑的,然而見過後大為驚訝,還真都是好詩啊!

  「衍青少爺寫詩?」劉子魚神情抽搐,宋衍青肚子裡那點墨水他太清楚了,寫詩?開什麼玩笑?低頭看看手裡的詩,心裡嘀咕,也不知是找誰代的筆…



  宋家餘孽在此,這來抓我!
引言 使用道具
天橋底下說書人
Crawler | 2017-9-5 19:44:34

第八十四章 好詩,好詩

  某種程度上來說,他是看著宋衍青長大的,宋衍青打小就不喜歡讀書,剛好在上清宗修行,宋家一逼其讀書,宋衍青立馬往上清宗躲,所以宋衍青什麼底子他自然清楚,憑宋家的背景找人代筆寫幾首詩詞倒不是什麼難事。

  他一看到手中的詩就能肯定不是宋衍青寫的,只不過人都死了,也沒必要再說什麼,更不會在外人面前貶低什麼。

  不過話又說回來,不管什麼詩不詩的,他也算是服了這陸聖中,居然能想到從文房這方面做下手的切入點。開始還覺得對方在糊弄人,現在細想一下,可不是麼?商朝宗那麼多人筆墨紙硯的使用不可或缺,由此下手的角度不起眼也不容易引人注意,可謂十分刁鑽,這不就被人家給等到了。

  「借宋衍青的詩一用,為他報仇,也算是因果有報吧,希望宋衍青在天有靈保佑!」陸聖中嘆了聲,又對劉子魚道:「此事不可操之過急,有天玉門的高手在,也沒辦法急,還望劉兄多些耐心。」

  劉子魚點頭:「好!一切就按陸兄的謀劃來!」態度之所以有了改變,自然是因為看到了陸聖中的能力,剛才外面人來採購的事實也證明陸聖中的辦法的確不虛。

  陸聖中出手謝過他的體諒,又問:「不知劉兄這邊這次來了多少人?也好讓我謀劃時心裡有個底。」

  劉子魚:「還有一位師兄和師姐,都是金丹期的修士,到了該露面的時候自然會露面。」

  陸聖中暗暗唏噓,有權有勢就是好,為給宋家一個不成器的孫輩報仇,留仙宗居然出動用了兩名金丹修士……

  山莊內,一棵蒼勁老樹下,陽光暖意,牛有道單手拄劍站那,神態站姿中透著一股慵懶,是慵懶,卻不是懶散,精氣神上的區別,神色平靜地看著坎下忙碌的一群人。

  坎下是一塊荒地,袁罡指使南山寺僧眾將其開發成了一塊菜地,正在教南山寺僧眾種菜。南山寺僧眾是會種菜的,不過明顯的,袁罡的種菜理念更先進,牛有道有點懷疑袁罡哪天會不會整出大棚蔬菜來。

  途中,牛有道讓袁罡收集一些烹飪用的調料,然而袁罡順帶收集了不少的蔬菜種子,蒼廬縣城又讓人弄了些。

  別人不知道,牛有道卻知道袁罡身上有個毛病,那就是走到哪都喜歡種菜。袁罡不喜歡盤膝打坐修煉這玩意,喜歡做所謂的有意義的事,譬如種菜,至少種菜在袁罡看來比打坐修煉有意義,兩者之間的價值高低牛有道沒辦法跟他理論,各有各的看法和理念,他也不會強行逼迫袁罡幹不喜歡的事。

  當然,種菜也算不上什麼毛病,牛有道也知道,那是袁罡在曾經的集體生活中形成的習慣,袁罡曾經所在的那個群體好這口。

  只是,種菜是需要時間的,菜種下去到長出來總得有一個生長週期!

  明知道他要離開,要去閉關修煉,袁罡還帶著南山寺僧眾去種菜,牛有道暗暗一聲嘆,很顯然袁罡認為還要回來,至少從另一個角度證明袁罡潛意識裡不想離開這裡,讓他頗為無奈。

  有些人對有些事的想法,牛有道感覺沒辦法講道理,不知是自己的問題還是別人的問題。譬如眼前這群南山寺的和尚,明明黑道上的事情幹了不少,日常寺廟生活中的早課、晚課只要有空卻不會落下,敲木魚唸經什麼的,晨鐘暮鼓般的生活一直堅持著,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圓方的長期灌輸,似乎每個人都惦記著要振興南山寺,如同每個人的信仰。

  一邊殺人放火,一邊卻不肯吃肉!這讓牛有道感覺不可思議,真他媽有病,一隻熊妖居然心心念念伺候佛祖,經常開口閉口幻想著要建一座很風光的南山寺,想著給佛祖塑金身。

  一隻熊妖居然拉著一群和尚不斷灌輸不要忘了佛祖,完全顛倒了,這不是有病是什麼?

  一路的長途奔波,這好不容易歇下來了,大家一停下,似乎各人的各種毛病全出來了,外面還有個跪了幾天的結巴,讓人心煩……

  窗戶敞開著,門也大開著,以示屋裡的孤男寡女光明磊落,沒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對窗的梳妝台前,牛有道坐著,看著鏡子裡的商淑清給自己盤頭髮。

  從有了第一次後,這女人每天大早都會準時出現在他門口,差點讓牛有道誤會堂堂郡主喜歡干丫鬟幹的活。

  接連幾天下來,牛有道自己差點都習慣了,差點習慣以為身邊有個伺候的丫鬟。

  他甚至有些懷疑,這女人不會是喜歡上了自己吧?若真是這樣的話,他是拒絶排斥的,倒不是以貌取人,可你也不能長得嚇人吶,這個實在不容易接受。

  不過他心裡清楚,人家主動獻慇勤和喜不喜歡自己沒關係,純粹是放低身段挽留客人的手段。

  人家的好意自己這般看待,這就是看得清楚明白的煩惱,所以他也裝糊塗,沒有怎麼拒絶,免得人家多想。

  「道爺,準備的差不多了,明天就可以動身去秘境。」商淑清提醒了一聲。

  「哦!」牛有道平靜道:「好!知道了。」

  商淑清做好了他問點什麼的準備,誰知對方的反應如此簡單,靜默了一下,又說:「道爺,你詩詞寫得不錯。」

  又來?牛有道苦笑:「我真不會寫什麼詩詞。」

  商淑清也沒有跟他爭辯,「道爺誤會了,我這裡新得了一首詩,相請道爺鑒賞一二看看寫得如何。」

  牛有道呵了一聲,有點自嘲的意味,「那倒是要洗耳恭聽。」

  商淑清手上沒停,稍作醞釀,聲音輕柔婉轉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略頓,因為明顯察覺到牛有道端坐的身子動了一下,只聽牛有道笑言:「不錯,繼續!」

  商淑清遂重新開始,「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道爺,這詩怎樣?」

  「好詩,好詩,不錯,不錯。」牛有道大大讚賞了一番,又盯著鏡子裡的女人問:「不知詩中的巫山在何地?」

  商淑清:「未曾聽說過這地方,不過天下山川眾多,想必是題詩者遊歷過的地方,詩中意境此山倒也讓我嚮往,改天得空倒要向題詩者討教一番,得了確切地址再告訴道爺也不遲。」

  牛有道哦了聲,「得空討教?難道題詩者就在蒼廬縣不成?」

  「沒錯!詩在採購來的文房用品中……」商淑清將遇見詩的大概經過講了下,頗為感慨道:「如此好詩我自然要過問來歷,一問才知是城中一家叫『靜墨軒』專賣文房用品的商舖掌櫃所題,真沒想到這小小縣城還有如此賢人雅士,得空得當面請教。」

  「的確是賢人雅士,有機會倒是要見識一下。」牛有道表示贊同。

  頭髮盤好後,牛有道起身拉了拉衣服,順手撥拉了擺一旁的寶劍杵在手中,親自送了商淑清出門。

  走到外面院門口時,牛有道忽然道:「郡主,前往秘境的事能不能稍作推遲?我突然想起一點事,不知更改時間方便不方便?」

  商淑清愣了一下,不過還是點頭道:「無妨,道爺想閉關的時候再說也行。」略欠身告辭。

  目送她離去後,牛有道轉身而回,走到了坐在亭子裡擦拭匕首的袁罡身邊,手中拄著的劍鞘碰了下袁罡的腳。

  袁罡抬頭看來,等他的話。

  牛有道平靜道:「剛聽了首詩,你要不要聽一下?」

  袁罡沒說話,繼續埋頭擦拭匕首,一副你愛說不說的樣子。

  牛有道徐徐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這詩怎麼樣?」

  袁罡頭都沒抬,只是手上擦拭動作稍微停頓了下,「你是不是太無聊了,有意思嗎?」

  他雖然沒牛有道博古,但還不至於連這詩也沒聽說過,他好歹在涉古的行當幹了那麼多年。

  牛有道垂眼看著他:「郡主剛才唸給我聽的,我從未對她唸過。」

  袁罡愣了下,慢慢抬頭,道:「你知道我不幹這附庸風雅的事。」言下之意是聲明自己沒把這詩告訴過郡主。

  牛有道:「這事有點意思,郡主說是城裡一家專賣文房用品的商舖掌櫃題的詩,難道除了我們還有其他人也跑到了這個世界來?這也不是沒可能,可若也出現在了這蒼廬縣,那就未免也太湊巧了點。」

  袁罡狐疑,「你確認你沒把這詩告訴過第二人?」

  「問到了關鍵!」牛有道慢悠悠轉身,目光遠眺,「這詩我的確告訴過一個人,不過那人已經死了,在南山寺被你給宰了,那人名叫宋衍青!」

  和宋衍青有關,還出現在了蒼廬縣,衝誰來的已經不用多猜!袁罡手中匕首唰一聲歸入了腿上的鞘中,站了起來,盯著他。

  「店名叫『靜墨軒』,把情況摸一下。」牛有道背對著淡淡一聲。

  袁罡什麼話都沒說,快步離去……
引言 使用道具
天橋底下說書人
Crawler | 2017-9-5 19:44:34

第八十五章 有人要殺我

  英武堂,招牌繼承自寧王,乃謀劃軍機大事的要地,商朝宗和藍若亭在地圖前推演各種將來可能會遇到的情況。

  如今商朝宗的麾下多出了上千名寧王舊部,又擴招了上千名新壯維護地方秩序,操練新丁的人手麾下不缺,蒼廬縣政務也有人打理,佔據易守難攻的險地,背後有天玉門和鳳凌波的支持,局面和境況已經大大改變,有了立足迴旋的餘地,開始謀劃長遠。

  軍機要地,一般人不得擅闖,商淑清顯然是個例外,可以不經通報而直接進入。

  商淑清把牛有道那邊的情況一講,商朝宗愕然道:「有事推遲閉關?」

  盯著地圖琢磨的藍若亭亦慢慢轉身回頭看來,問道:「郡主,他可有說因何事而推遲?」

  商淑清:「他沒說,我也沒問,他那個人,哥和先生都知道,不願說的事情,你問也問不出什麼來。」

  是這麼回事,商朝宗和藍若亭相視一眼,都在琢磨牛有道在這裡能有什麼事。

  總不至於是因為種菜吧,最近袁罡領著南山寺僧眾種菜倒是挺起勁的,那塊空地商淑清本來規劃著種些花花草草,袁罡那麼一插手,商淑清只好不吭聲了,讓下面人算了。

  因種菜而推遲閉關修煉?怎麼想都覺得不太現實。

  就在這時,外面有人求見,一名親衛進來稟報:「王爺,袁罡找了我們這邊,讓我們的人去摸一家叫『靜墨軒』的文房商舖的底,還特意再三細緻交代了不要打草驚蛇!」

  商淑清當場愣住,明眸中透著濃濃的疑惑神色。

  「靜墨軒?」商朝宗嘀咕一聲:「我怎麼聽著有些耳熟?」

  藍若亭倒是捋鬚提醒道:「王爺,就是那個『曾經滄海難為水』。」

  「哦!」商朝宗恍如大悟,想起來了,都說好的那詩,可反而讓他更奇怪,「好好的,摸一個文房商舖的底幹嘛?」

  藍若亭微微搖頭,「這般令人莫名其妙的行為怕不是袁罡,而是那位道爺,道爺慣幹事先讓人摸不著頭腦的事。」

  商朝宗對此深以為然,他也是最深有體會的一個,那位道爺說是跑去廣義郡借兵,結果弄出個聯姻來,提醒他洞房,結果又來個下藥。

  商淑清回頭對那親衛道:「你們照他的吩咐去辦吧。」

  那親衛見商朝宗沒反對,遂拱手道:「是!」轉身快步離去。

  商朝宗和藍若亭皆盯著商淑清,後者沉吟道:「推遲閉關修煉的事怕是和這靜墨軒有關。」

  藍若亭詫異:「何以見得?」

  商淑清:「剛剛不久前,我提了一下這首詩請他鑒賞,他還問了一下這首詩的來路,誇好詩來著。」

  藍若亭奇怪道:「這和摸靜墨軒的底有什麼關係?一家文房商舖,就算詩好有意結識,還用的著特意交代不要打草驚蛇嗎?」

  商淑清:「先生有所不知,就在剛剛,我提到去秘境,他還答應的好好的。在我提這首詩之前,他已經答應了去秘境,待我提了這首詩之後,他忽又改變了主意。不要打草驚蛇…看來很有可能是他察覺到了那個商舖有什麼問題。」

  英武堂內暫時陷入了靜默中,都在思索這事,其實都想問問牛有道是怎麼回事,然而又如商淑清說的那般,牛有道不想說的事,你問不出什麼實話來。

  最終還是商朝宗徐徐道:「不妨靜觀其變!」

  當天下午就有消息回來,袁罡回到小院。

  一張躺椅,牛有道躺在樹蔭下悠哉,閉目假寐中。

  杵在躺椅扶手外的寶劍,扣在劍柄上的手指有節奏地慢慢點擊著,證明他根本沒睡。

  躺椅邊上準備好了一張凳子,袁罡走到一旁直接坐下,正好靠近在牛有道的耳邊,也不廢話,直接說道:「靜墨軒是城內最好的一家賣文房用品的商舖,原本的掌櫃不在,據說因為縣城的風波有些害怕,暫回了老家避風頭,最近城內類似的情況不少。現在的掌櫃據說是原掌櫃的表弟,暫時幫原掌櫃看鋪子。左右鄰舍說,鋪子裡暫時就他一人打理,目前還未見有夥計幫忙。目前確認了的情況就這些,為免打草驚蛇,暫未太深入摸查。」

  牛有道靜默不語,似乎睡著了,但扣在劍柄上的五指依然在動彈,五指停下不動後,他也開口了:「不要再查了,現在還不知對方布置的情況,再深入下去容易打草驚蛇,布暗哨盯著那鋪子就行了。」

  袁罡:「道爺,你想怎麼弄?」

  「對方應該不知道這詩和我有關,否則不會拿出來打草驚蛇,那對方拿出這詩來是什麼意思?」牛有道緩緩睜開了雙眼問了句,又自我解答道:「想以此接近這邊,以便尋找機會,否則是沒辦法靠近的。如此一來又證明了一點,來人忌憚天玉門的實力,不敢輕舉妄動,也就是說,對方此來的實力有限,不是天玉門的對手,我們在這山莊裡是安全的。」

  袁罡聽著,沒吭聲,等他的具體行動計劃。

  牛有道呵呵笑了聲,繼續慢吞吞道:「居然能想到從文房鋪子那邊下手,你想啊,這裡這麼多人,筆墨紙硯的採購免不了,坐那守株待兔也能輕易接觸到這邊,還不容易引人懷疑,不知是哪位想出的辦法,有點意思,我還真想見上一見。」

  身子一起,離開了躺椅,站了起來,躺椅在身後晃蕩,雙手杵劍身前,目光深沉道:「明知道有天玉門的人保護,還敢找上來,看來我一天不死,宋家一天不會輕易罷休!」回頭對跟著站起的袁罡說道:「你想辦法安排那商舖掌櫃來跟我見一面,就說郡主喜歡他的詩,邀請他來,以詩會友!對了,城中其他有點名氣的文士也請上幾個。動靜嘛,不大不小,既不張揚,也不保密。」

  袁罡能領會他的意思,轉身離去。

  牛有道隨後也出了院子,直奔莊園裡白遙的住所。

  這裡不是他能隨便進的地方,被門口守衛攔了下來詢問,牛有道說:「請代為通稟一聲,牛有道求見白遙白前輩。」

  門口等了一會兒,裡面有人出來請進,將他帶入到裡面的一座亭子裡,白遙正與同門對坐,不知在談些什麼。

  「見過二位前輩。」牛有道拱手行禮。

  無動於衷背對的白遙端著茶淡淡問道:「什麼事?」

  「有人要殺我!」牛有道笑著給了句。

  白遙一頓,慢慢回頭看來……

  「我以詩會友?」

  英武堂內,聽到通報來的消息,商淑清凝噎無語,這明擺著是在打她的幌子騙人。讓這邊人手去操辦的事,顯然沒打算瞞這邊,這不是明擺著打她的幌子騙人是什麼?

  藍若亭皺眉,「還請了其他文士來掩飾,如此小心謹慎,看來那商舖真的有問題。」

  就在這時,又有人來報:「王爺,法師去了白遙法師那邊。」

  藍若亭問了句,「是那邊請過去的嗎?」

  來人道:「沒有,是法師自己過去的。」

  三人面面相覷,還是頭次見牛有道主動去找白遙,不找他們反而去找白遙,結合上眼前的事,三人皆感受到了一股濃濃的要搞事的節奏,問題是他們不知究竟是怎麼回事,牛有道那人的辦事風格好討厭……

  城中,一狹窄幽仄小巷內,一位衣服洗得發白的瘦弱書生足下生風,匆匆來到了家門口,咣當推開了小院門,驚的小院裡的小雞趕緊朝母雞那邊跑。

  院裡一位面帶菜色的小婦人正在收取晾曬在竹竿上的衣物,也被這動靜嚇一跳,見是自己丈夫回來了,忍不住瞪了一眼,拍著胸脯鬆了口氣,道:「嚇死個人,還以為又要抓人殺人搞到我們家來了,你這是作死想把門給推倒嗎?」罵了聲。

  書生興奮不已,晃著手中的一張精美帖子,攤開出裡面的字跡內容道:「夫人,你看看這是什麼?」

  小婦人白他一眼,「我又不識字,怎知是什麼?臉紅成這樣,吃耗子藥了?」

  書生不理會自己婆娘的嘲諷,依舊興奮道:「請帖!郡主商淑清發給我的請帖,邀請我明日去庸平郡王的山莊聚會,以詩會友!」

  小婦人愣了一下,也有些驚訝,旋即又不屑道:「什麼以詩會友,不就是不說人話、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話麼,然後再吃吃喝喝一通,能頂什麼用?頂多頂你一個人飽一頓,能頂全家人不餓嗎?要我說呀,還不如給一袋白麵最實在!」

  這興掃的,書生沒好氣道:「庸俗!」

  小婦人鄙夷道:「你有本事不庸俗個給我看看,有本事以詩會友吃一頓回頭一年不吃東西!」

  書生晃著手中帖子,梗著脖子道:「婦人之見!你以為郡主的請帖是誰都能得到的嗎?你也不看看現在這蒼廬縣是誰做主,若是文采能得郡主的欣賞,這亂世勝過進京趕考,說不定直接就能做官,以後就能吃俸祿!」

  聽到能當官吃俸祿,小婦人狐疑道:「真的?」

  書生指著外面說道:「你沒看那開酒樓的吳甫都直接做縣令了?」

  小婦人眼睛眨了眨,立馬道:「反正你也沒什麼正事,去就去吧,權當去吃酒了,嗯,明天把那件壓箱底過年穿的衣服穿上。」

  恰逢母雞帶著一群小雞從跟前走過,書生眼睛一亮,指著母雞道:「把雞殺了,我今晚吃了補補腦子,明日裡也好發揮。」

  小婦人立馬火冒三丈咆哮道:「還指望它孵小雞,還指望它下蛋賣錢,你還不如它掙錢,殺了你去賣都不如它值錢……」
引言 使用道具
天橋底下說書人
Crawler | 2017-9-5 19:44:34

第八十六章 以詩會友

  有人想吃雞,有人面前擺著燉好的雞卻食不知味,噓長嘆短。

  蒼廬縣城地處偏僻之地,真正的博學大儒沒有,就算有,小地方也留不住,早就離開了。林上坡在縣城中也算是頗有學問的人,因此也收到了請帖。

  桌上葷素搭配,林上坡提起筷子又放下,拿起擺一旁的請帖反覆看了又看,似乎想看出花來,最終拿著請帖離席,扔下了飯桌上的老婆和兒女,在屋外的竹林旁徘徊。

  林夫人很快跟了出來,問道:「郡主的請帖,別人想要都要不到,何故如此憂慮?」

  林上坡搖頭嘆道:「京城才是真正名士風流、匯聚博學之士的地方,人家郡主什麼沒見識過,這小地方哪來什麼精通詩詞之人,以詩會友怎麼看都是藉口。你沒看最近蒼廬縣的動靜嗎?富戶人家幾乎被抄了個遍,那位王爺擺明了是在斂財,咱們家境頗為殷實,這請帖,就怕筵無好筵會無好會啊!」

  林夫人頓時緊張道:「那怎麼辦?」

  林上坡嘆氣道:「還能怎麼辦?被盯上了,怕是跑也跑不了……」

  粉牆黛瓦的蘇府,算是縣城內少有的名門,老爺子蘇德康也算是蒼廬縣有名的有學問之人,早年在京城讀過書,據說和如今的某位封疆大吏年輕時是同窗,而祖上也是做過朝廷大官的人,如今的家業也算是蒙祖上餘澤。

  上回遠迎商朝宗的人當中就蘇德康,本是坐著馬車去的,結果看了一場血淋淋的場面不說,最後還是走回來的,一大把年紀被逼走那麼遠的路,差點沒把命給丟了。不幸中的萬幸,活著回來了,而蘇府也算是少有的幾個沒被抄家的,有驚無險。

  管家手上拿著請帖,陪著拄拐而行在庭院中散步的蘇德康,問了聲:「老爺,這位郡主弄出個以詩會友是什麼意思?」

  枴杖戳了戳地,蘇德康冷哼道:「還能是怎麼回事,無非是殺孽太重想收買人心,在那故意做做樣子給別人看罷了!」

  管家:「老爺,那去還是不去?」

  蘇德康琢磨了一下,亦是一聲嘆:「我也是左右為難吶!不去,一家老小的性命堪憂!去吧,這庸平郡王擺明了是亂臣賊子,圖謀不軌,一旦朝廷大軍來到,其必定土崩瓦解,屆時我蘇家可就貼上了與逆賊為伍的標記,搞不好也要遭清算吶……」

  臨近傍晚的蒼廬縣城,因為十幾張請帖的撒出,略有騷動。

  靜墨軒,陸聖中站在門口連連客套拱手,終於將左右前來看熱鬧的鄰舍給打發了。

  原因自然是因為那張請帖,左右商舖的人看到官兵騎著馬來給陸聖中送請帖,一聽官兵說是郡主發出的請帖,自然惹來一陣驚嘆和圍觀。

  得了清淨,走回櫃檯後面,陸聖中打開那請帖細看了一陣,最終請帖收入了袖子裡,像個沒事人一樣。

  夜幕降臨時,門口的兩隻燈籠,他只點亮了一隻。

  約莫半個時辰後,有客進了商舖,待了好一陣方離去……

  次日大早,牛有道一開門,不出所料,商淑清已經等候在門外。

  「道爺,早。」

  「郡主,早。」

  多話不用,牛有道先將所有窗戶打開了以示光明,然後自覺坐在了梳妝台前。

  商淑清也順其自然地走到了他身後,開始幫他整理頭髮。

  正常來說,商淑清每次來都會說點事,這回卻是一聲未吭,直到幫牛有道盤好了頭髮也沒說什麼。

  最終還是牛有道盯著鏡子裡的人問道:「郡主不準備問點什麼?」

  商淑清反問:「道爺會告訴我嗎?」

  牛有道:「其實也沒瞞你們,辦事的都是你們的人。」

  商淑清:「可還是糊塗著。」

  牛有道:「每日有勞郡主這般,實在過意不去,回頭請郡主看一齣戲如何?」

  商淑清明眸眨了眨,笑道:「好!」

  旭日金光遍染層林,城外遙望的山腳下,昨日接到請帖的,有坐牛車而來者,有坐轎者,有徒步者。

  陸聖中是徒步而來的,戴了頂軟帽子,目光不時打量四周。昨夜就聽到了點風聲,知道收到請帖者不止自己一人,讓他放鬆了警惕。

  此時所有接到請帖的全部等候在山下的一座長亭裡,來者手持請帖,紛紛互相打招呼。縣城就那麼點大,能來的就算彼此不熟悉,大多也都是曾經照過面認識的。也只有陸聖中顯得比較另類,大家都陌生得很,獲悉是靜墨軒的新掌櫃,有人免不了問原掌櫃哪去了,陸聖中自然有編排好的說辭。

  等候的過程中,眾人神色各異,有繃著臉不說話的,有神情凝重者,也有神色興奮的,談論的主題也無非是郡主這次的以詩會友。

  陸聖中不太言語,始終面帶微微笑意,對誰都客客氣氣,聽著眾人的談論,心裡卻在嘀咕,以詩會友?沒我那首詩能有這事?

  他也能理解商淑清為何搞出個以詩會友,商淑清畢竟是個未嫁女子,單獨見他一個男子也說不過去。

  只是不知這次的以詩會友是個怎麼會法,他這裡還準備了宋衍青送他的兩首詩中的另一首,必定能更加吸引商淑清的注意。也不知那個牛有道會不會露面,露面了有沒有下手的機會,下手了能不能安然脫身?

  就在他思緒百轉間,一名便裝親衛進了長亭,滿面笑容地朝眾人拱手道:「有勞諸位貴客久等,怠慢了。」

  「無妨無妨!」有人客套,有人不吭聲。

  那親衛也不囉嗦,伸手相邀:「諸位,郡主有請,請跟我來!」

  眾人陸續出了長亭,卻被告知,隨行下人和代步工具都不得進山,需徒步前往,說是這裡的規矩,大家沒辦法,有些事情是由不得他們這些平民做選擇的,只得遵守。

  途中,有雅興者,一路誇好景緻,鍾靈毓秀、藏龍臥虎之地之類的。

  年紀一大把的蘇德康卻是雅興不起來,進山的路雖不崎嶇,也沒有台階,卻是徐徐蜿蜒上升的,等於是一路爬坡,他這年紀自然有些吃不消。不過這種情況下,自然不乏尊老者,有年輕點的左右攙扶。

  來到了重兵戒備的山莊外,已在能眺望整座縣城的山頂。

  眾人進入山莊時,門口一側跪著的漢子令不少人心中嘀咕,也不知是犯了什麼錯,看起來很憔悴的樣子。

  眾人被帶到了山莊裡的主花園後,親衛又對眾人笑道:「這裡給每人準備了一處雅間休息,內有筆墨紙硯,郡主先請諸位留下墨寶,詩詞歌賦皆可,限時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後郡主會來此與大家各持所作會面共賞。」

  也不管大家答應不答應,已有一群下人過來,分別各請一人跟自己走。

  有人意興滿滿地朝大家拱手,「諸位,半個時辰後見!」

  陸聖中跟了一下人進入花園深處,眼睛餘光一直暗暗左右打量著,從進莊園開始,他就一直在留意內部環境。

  他所到之處是一坐落在花園深處的幽靜小閣,下人將其領入了閣內,斟上茶水後請他自便,然後退下了。

  陸聖中環顧閣內,茶水果點俱全,案上有擺放的整整齊齊的筆墨紙硯。

  在小閣內慢慢轉了圈,茶水果點都沒碰,走到了案旁,滴水硯中,慢慢磨墨。

  就在他準備留下宋衍青贈予的另一詩篇時,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進來了四個人。一個戴著紗笠的女子;一個抱劍的中年男子白髮宛若銀霜,神態平靜;一個略帶慵懶神態的青年,進來後手中劍隨手就杵在了地上,邊上跟著一個身材高大的神情冷漠的青年。

  只掃了一眼,陸聖中大概就辨別出了幾人的身份,商朝宗剛抵達蒼廬縣剛進城的時候,陸聖中就在人群中認識了牛有道,沒想到剛來山莊就見到了目標。但是他不敢下手,那個懷中抱劍的白髮男子讓他心弦暗暗繃緊,生怕被看出什麼端倪。

  一見人來,陸聖中連忙繞出長案執禮,儒生舉止倒是裝的像模像樣。

  牛有道笑容可掬地介紹商淑清,「方平先生吧?這位便是郡主!」

  陸聖中忙行禮:「小人拜見郡主!」

  商淑清頷首示意了一下,心裡嘀咕,不知牛有道請自己來是要看什麼戲。

  牛有道伸手,請了商淑清去案後落座,自己和袁罡護衛在了商淑清的左右,而白遙則不動聲色地挪步在了陸聖中的身後,令陸聖中渾身不自在。

  「聽說方平先生的詩寫得不錯?」牛有道又笑著問了聲。

  陸聖中謙虛道:「不敢不敢,難登大雅之堂。」

  牛有道笑言:「我也作了首詩,想請先生指教一二。」

  陸聖中客氣道:「指教不敢,願洗耳恭聽。」

  牛有道貌似斟酌了一下,繼續笑眯眯吟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不知我作的這首詩如何?」

  「……」陸聖中愕然看著他,心道,這是想施壓於我剽竊為己有嗎?

  商淑清亦有些狐疑地看向牛有道。
引言 使用道具
天橋底下說書人
Crawler | 2017-9-5 19:44:34

第八十七章 死纏不放

  然變故就在陸聖中愣怔愕然走神的瞬間。

  白遙手中劍柄突然捅了出去,狠狠撞擊在了陸聖中的腰間穴位上。

  待到陸聖中警覺過來已經晚了,如此近的距離下,加之他與白遙的實力差距,就算他沒走神怕也是難躲。

  劇痛襲腰,一股衝撞的法力貫擊全身,毫無防備下,巨大壓力從口鼻噴出,同時「噗!」噴出一口鮮血。

  還不待他人撞開,白遙一隻手已經同時摁在了他的肩頭,將他摁定在了原地,連連出重手戳在他身上,直接封了他的奇經八脈。斷了他施展法力的可能後,白遙才一推手放開了他。

  陸聖中一個踉蹌,頭暈目眩,氣息急促難平,體內翻江倒海般,跌坐在地,又連嗆出兩口鮮血來。

  好不容易緩了過來,陸聖中用力搖了搖頭,清醒了一點後,心中一聲哀鳴,不用猜也知道,對方應該是識破了自己的身份。但仍抱著一絲希望,猛然回頭看向白遙,悲聲道:「何故打人?」

  白遙淡然道:「你體內有法力反彈。」提示對方不用再裝了。

  陸聖中:「難道我就不能修煉嗎?」

  「看這邊!」牛有道喂了一聲,招呼了陸聖中扭頭看來,方笑道:「自我介紹一下,牛有道,上清宗弟子!我在上清宗有一位師兄,名叫宋衍青,他曾讓我作了幾首詩送給他。」說到這,他自己都忍不住了,樂不可支,想想都好笑。

  一開始聽到那首詩的時候,他立馬就聯想到了兩個人,一個是宋衍青,還有一個是宋衍青取悅的唐儀,不過唐儀只是在腦子裡轉了下便直接排除了。

  陸聖中瞬間傻眼,終於明白了對方剛才為何說那首詩是他作的。

  剛才受襲的瞬間,他還奇怪對方為何能識破自己的身份,不知自己哪裡露了破綻,遂抱著一絲希望狡辯。現在終於明白了,詩的原作者就站在自己眼前,虧自己還自鳴得意,估計人家看自己和看白痴沒什麼區別。

  念及此,愧煞死,陸聖中恨不得一頭撞死,從未這般丟人過,這次真是丟到姥姥家去了,別人眼睜睜看著他傻乎乎送上門來找死,估計得笑掉別人的大牙!

  他心裡已經在問候宋衍青的祖宗十八代,那王八蛋居然說別人寫的詩是自己寫的,剽竊誰的詩詞不好,居然剽竊自己同門師兄弟的,就不怕在師門丟人嗎?

  宋衍青廝混於京城風月場所時,以詩詞撩撥美人,他其實就懷疑過那些詩不是宋衍青寫的。不過那並不重要,有一點他是篤定的,宋衍青既然敢說那些詩詞是他自己寫的,肯定就擺平了原作者,否則被人跳出來指責的話丟臉的不是他個人,而是整個宋家,宋衍青不至於連這個也不懂。

  然而他做夢也沒想到,宋衍青比他想像的更猖狂、更厚顏無恥,居然剽竊了同門的詩,你剽竊一個關係好點的也罷了,居然還剽竊了一個不太對頭的同門的詩,這得多傻才能幹出來?

  陸聖中真是連挖宋家祖墳的念頭都有了,自己費盡心思幫那王八蛋報仇,誰想那王八蛋不但活著的時候蒙他,連死後都還在坑他。

  他有所不知的是,牛有道之前一直被軟禁在桃花源,宋衍青是知道情況的,估計牛有道這輩子都不太可能活著離開桃花源,所以才敢放心剽竊,所以才敢公然說那些詩是他寫的,後面一路追著要弄死牛有道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商淑清扭頭看向牛有道,恍然大悟,明白了。

  明白了怎麼回事後,可謂好氣又好笑,這位道爺死活不肯承認自己會寫詩,現在終於承認了吧。

  再看看陸聖中,商淑清有點同情,這也能碰上,這得多倒楣?

  陸聖中慢慢露出一絲苦笑,抬手抹了抹口鼻間的鮮血,乾脆攤開雙腿坐在了地上。

  牛有道朝白遙拱手道:「謝白前輩援手,接下來的事情晚輩自己處理便可。」

  白遙斜了眼地上坐的人,面無表情地抱劍轉身而去。

  牛有道又對商淑清笑道:「郡主,那些文人雅士麻煩郡主幫我穩住他們,不要讓他們察覺到什麼不妥。」

  商淑清搖了搖頭,感到好笑,起身離去。

  屋裡就剩下三個人後,牛有道拖了椅子擺在陸聖中對面,杵劍坐下了,「若還想狡辯,我聽著。」

  陸聖中偏頭吐了口血沫子,呵呵一聲,無奈道:「你既然早就識破了我,為何不早動手?」

  牛有道:「你不過是一個受人差遣的殺手而已,已在我的掌控中,什麼時候動手重要嗎?」

  陸聖中呵呵一聲,「那你為何還要請來一些酸儒來掩飾麻痹我?」

  牛有道:「居然能想到從文房店入手,設了個守株待兔的安穩局,自己不找上門,我這邊主動找上的你,很難懷疑到你頭上,若不是這首詩,搞不好還真要被你給得逞了。和聰明人過招,自然是要小心謹慎點,你一個人來很容易疑神疑鬼,一群人,你看多好,讓你往這走就往這走。」

  陸聖中哭笑不得,「一個沒什麼價值的殺手而已,直接拿下就好,犯得著這般費盡心思嗎?」

  「你自己也承認了你沒什麼價值,所以你的作用是…你幕後的人通過你,目標指向的是我!也就是說,我真正的對手不是你這個中間人,我也想通過你,和你幕後的人交手,你應該懂我的意思。」牛有道慢吞吞解釋了一下。

  陸聖中呵呵著微微點了點頭,「明白了,解決一個殺手不足以洩你心頭之恨!」

  牛有道搭在劍柄上的手指慢慢點擊著,「姓甚名誰,何門何派,什麼來歷,不想吃苦頭就自己說吧!」

  落到了這個地步,無非兩個下場,要麼死,要麼活,陸聖中自然是選擇後者。

  待對方把該交代的都交代了,牛有道盯著陸聖中琢磨了一會兒,給了袁罡一個手勢。

  袁罡快速出去了,不一會兒,圓方領著兩個僧人跟來,居然還帶了傢伙來。

  確認目標後,圓方一揮手,兩名和尚立刻衝了上去,先往陸聖中嘴裡塞了塊破布,接著用鐵鏈子將陸聖中綁了個牢靠,然後一隻麻布袋將陸聖中從頭罩到腳,隨後二人合力將陸聖中給扛走了。

  目睹過程的牛有道嘴角抽搐了一下,發現這群和尚幹這事果然熟練。

  他和袁罡隨後也出了小閣,再次來到了白遙居住的小院。

  站在亭子裡等了會兒,才見白遙慢慢從屋裡走出。

  在亭子裡落座的白遙沒請他們坐,淡淡問了句:「有結果了?」

  牛有道笑道:「名叫陸聖中,不是宋舒的人,是王橫的人,五梁山弟子。另外還有五個留仙宗弟子,其中有兩名金丹修士,五人中有一人是宋府管家劉祿的兒子,名叫劉子魚。」

  白遙冷哼一聲,「五梁山也敢摻和我天玉門的事,還真是活得不耐煩了,好了,這事我會處理。」

  牛有道:「前輩,劉祿的兒子不能讓他跑了,其他人殺不殺都無所謂,最好留個活口回去通風報信。劉祿就這麼一個兒子,一旦知道陸聖中出賣了他兒子,必然會找五梁山的麻煩,區區五梁山還不值得天玉門興師動眾,不妨讓他們狗咬狗。」

  白遙不置可否,沒表態接這茬,反提醒了一句:「剛接到消息,上清宗已經拋棄了宗門祖庭,全員撤離了上青山。」

  「呃…」牛有道愣了一下,上清宗連宗門祖庭都不要了?不過想想也不難理解,估計是為了避禍。問了句:「去了哪?」

  白遙:「不知道!從時間上看,那個跪在外面的上清宗弟子應該還不知道這事,他這麼多天滴水未進,應該堅持不了多久了。」

  牛有道:「沒人讓他跪,他隨時可以離開……」

  離開這邊,回了自己院子後,牛有道立刻交代袁罡,「讓商朝宗的人將那個商客秘密控制起來,不要讓鳳若男那邊知道風聲。」

  所謂的商客是南州那邊陸聖中的師弟安小滿派來的信使,陸聖中為了保密行事身邊不敢攜帶傳訊的金翅,於是安小滿安排了一個人過來配合陸聖中行動,來人喬裝成了商旅潛藏在城內,專門負責為陸聖中傳遞消息。

  「另外,你去跟那個結巴說一聲,就說上清宗的人已經拋棄山門跑了,讓他趕緊滾蛋找去,別跪在門口噁心人!」牛有道有些心煩地揮了下手。

  袁罡點了點頭,轉身而去。

  牛有道又躺在了院子裡樹下的躺椅上,在桃花源養成的毛病。

  而袁罡再次回來後,給了他一個不太好的消息,「道爺,那個結巴說掌門在這裡,還是不肯走!」

  「……」牛有道無語,兩輩子頭回碰上這麼一根筋的二貨,嘀咕罵了聲:「娘的,這是在跟老子耍苦肉計嗎?」

  他想不通魏多是怎麼想的,瞎子都能看出上清宗上下不歡迎他,而且還要弄死他,他不可能回上清宗找死,也不可能勢單力薄地跑回去跟唐儀搶掌門的位置,死纏著他不放有意思嗎?
引言 使用道具
天橋底下說書人
Crawler | 2017-9-5 19:44:34

第八十八章 簡直是妖孽

  縣城城南,有一塊空地,販賣山貨的地方,城外鄉民弄來的山貨大多會拿來這裡。

  已經到了下午,此地已沒什麼人聚集,只有少量抱著出售希望的鄉民。一灰衣漢子背個手漫步在此,不時蹲在鄉民擺出的山貨前查看成色,或詢問一下價錢。

  溜了一圈,灰衣漢子去了附近的茶館,茶館內坐下朝夥計嚷了聲:「來壺茶!」

  「好嘞,您稍等。」夥計回了聲。

  門外來了輛馬車剛好堵在門口停下,引起了灰衣漢子的注意,卻不見有人下馬車,正打量之際,忽發現腰部有什麼東西頂著自己,低頭一看,發現是一支匕首頂著自己,猛抬頭迴首,左右出現了兩人將自己夾在中間。

  「……」他剛要開口說什麼,便被匕首刺疼警告了一下。

  左右二人一聲不吭,桌上扔下了數枚銅錢,一人夾了他一隻胳膊,不動神色地將他挾持了出去,直接推上了馬車。

  一進馬車便被人摀住了嘴,摁翻在車上,綁了個嚴嚴實實,馬車快速掉轉方向而去。

  茶館內的夥計提了泡好的茶出來,卻發現客人不見了,放下茶壺,掃了桌上銅錢到手,跑到門口左右張望了一下,還是不見人,不由撓著頭一臉奇怪地回來了……

  山莊外,一群蒼廬縣名士告辭,藍若亭親自送了眾人出來,送到了下山的地方。

  「藍先生留步!」一群人再三不敢,直到藍若亭止步,眾人才返身下了山。

  下山途中,眾人腳步輕快,今天可謂盡興,不少人臉上帶著回味餘興。

  郡主親自露面接待,與眾人品論詩詞歌賦不說,還陪眾人用了午飯。雖然郡主戴著紗笠不見真容,但那婀娜身段,那優雅舉止和風度,那溫婉柔美的聲音,令人神往。還有那談吐間的見識和言談間刻度,無不彰顯出極為良好的教養,不愧是皇族出身,絶非這小小縣城能養教出的人物,令人欽慕不已。

  有傳言說,郡主是醜八怪,但今日所見所聞,無論是身材還是風度,還有那聲音,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是醜八怪?有男子心中已經在遐想,若是能一親芳澤,那該是多麼美好的事情啊,可惜人家的身份地位注定不是自己能企及的,也只能是放在心中遐想一番。

  午飯後,又換了藍若亭出面與眾人面談,詢問請教了一些有關蒼廬縣的情況及看法。

  總之這一遭下來,氣氛良好,臨別前,藍若亭又每人奉上一百枚銀錢,說是郡主贈予的程儀,讓眾人不要嫌棄。

  來前忐忑的林上坡,此時亦是心情愉悅,發現是自己想多了,腦海中依然在回味與郡主相處的時刻,想想自己的夫人,再對比一下郡主,那風采簡直無法相提並論,心中略有遺憾。

  大多人的心情都非常不錯,只有類似蘇德康者,似乎早已識破了商朝宗的收買人心之舉,繃著個臉不說話,憂慮將來。

  至於陸聖中為何不見了,商淑清這邊的答覆是提前回去了,大家也沒當回事。事實上本就有人覺得陸聖中不配來這種場合,就因為是城中最好文房店舖『靜墨軒』的掌櫃沾了個『文』字就敢跑來充當文人雅士,不是自取其辱麼?

  至少這群人都自認為自己是這蒼廬縣的文人雅士。

  下山後,各回各家,眾人回到城內時,時間已近乎傍晚。

  幽仄窄巷已處處飄起炊煙,推門而入回家的書生嚷了聲:「明日裡把那母雞給殺了燉了!」宣示了自己的歸來。

  小婦人從廚房內鑽了出來就罵:「郡主沒管飯餓著了你還是怎的?」

  書生趾高氣昂地進了正堂,當著跟進來的夫人面,摸出了錢袋子,往桌上丁零噹啷倒出了一堆銀幣。

  小婦人捂嘴驚呼,「你也敢做偷搶的事?」至少有一點她是能肯定的,沒人肯一下借這麼多錢給他們家。

  「偷搶?虧你想的出來!」書生翻了個白眼,旋即又神采飛揚道:「郡主贈送的程儀,現在還覺得讀書人不能掙錢嗎?」頗有揚眉吐氣的味道。

  「郡主送的?」小婦人兩眼放光,轉身立刻將堂前的門給關了,生怕別人看到似的,回到桌前趕緊數錢,手興奮的有些發抖,家裡從未見過這麼多錢。

  「不用數了,一百枚整,足夠咱們家吃嚼一年的!明天給你添兩件新衣裳,那隻母雞明天記得殺了……」

  就在一群蒼廬縣名士剛回城不久,一輛馬車隨後也進了城,直接停在了『靜墨軒』門口。

  車伕恭恭敬敬請了陸聖中下車,隨後駕車離去。

  左右鄰里見狀趕緊從商舖裡出來,圍了上來問郡主邀請的情形。

  「不可說,不可說!」陸聖中諱莫如深地朝眾人拱手求放過。

  見不能說,眾人也只好作罷,逐漸散去,不過看向陸聖中的眼神還是有些羡慕的。

  陸聖中四周觀察了一下,略有猶豫,法力受制,最終還是沒敢跑,走到鋪子門口卸下了門板。

  一入內,立刻快步去了後堂,結果掀開帘子一進後堂便愣住,只見白遙正坐在裡面冷冷盯著他,也不知從哪進來的。

  看了眼窗戶,陸聖中苦笑。

  夜幕降臨後,陸聖中又到門口點亮了兩盞燈籠中的一盞。

  一個時辰後,街角出現了一個人影,正是略作喬裝打扮後的劉子魚,來到了靜墨軒門口觀察了下四周,徑直走了進去。

  沒一會兒,屋內傳來了打鬥聲。

  咣!一道人影撞碎門板飛了出來,砸落在街頭吐血,正是劉子魚。

  如此動靜,立刻引得街頭黑暗角落中冒出數人,朝這邊閃來,結果衝到半途,便被冒出的人攔下了截殺。

  白遙從靜墨軒內閃了出來,一腳將欲爬起的劉子魚給踩趴在了地上,手起劍落,一道寒光閃過,直接斬下了劉子魚的首級。

  前來營救劉子魚的同門此時當然知道中了陷阱,見劉子魚喪命,已經沒了營救的必要,又見白遙現身,自知不是對手,有人高喊一聲:「走!」

  夜幕中傳來兩聲慘叫,另有兩人騰空飄逝於夜幕中,後方有人影追殺而去。

  四周商舖內的人被打鬥聲驚動,隔著窗戶縫隙和門縫往外看了眼,皆嚇得夠嗆。

  城中巡邏官兵迅速趕來,一輛馬車來到,車上鑽出商朝宗的一名親衛,對巡邏官兵亮出了令牌,直接接手指揮。

  袁罡也從馬車上鑽了出來,進入靜墨軒將陸聖中給拽了出來,送上了馬車迅速離去。

  白遙等人亦閃身掠空而去,消失在了夜色中。

  城頭上,有人點燃了火堆,澆了油的柴堆瞬間冒出衝天烈焰。

  山莊內,站在高閣上憑欄眺望的牛有道見到了遠處城頭上發出的信號,淡然道:「老熊,放吧!」

  後面的圓方立刻從籠子裡抓出了一隻金翅,走到憑欄處拋向了夜空,只見金翅迅速振翅消失在朦朧月色下。

  陪在一旁觀望的商氏兄妹和藍若亭互相看了眼後,商朝宗忍不住問道:「刺客已經落網了嗎?」

  「刺客落不落網不重要,幕後的人才是真正的麻煩,偏偏一時間也拿人家沒辦法。」牛有道轉身,面對他笑道:「王爺若是能拿下青山郡,屆時我便送王爺一件厚禮!」

  厚禮?三人面面相覷,藍若亭饒有興趣地問道:「不知是何厚禮?」

  牛有道笑而不答,藍若亭無語,知道又白問了,這位不想說的,問也是白問。

  牛有道似乎將這事拋到了腦後,岔開了話題,「若是方便的話,明天便可前往秘境閉關。」

  商朝宗點了點頭,「好!會幫道爺安排好。」心裡還在惦記著對方說的厚禮究竟是什麼厚禮,有點撓人心癢。

  牛有道拱手告辭,轉身領了圓方下了高閣。

  閣樓上的三人憑欄目送二人回了自己院子那邊,藍若亭忽有感而發,「這位道爺不簡單吶!」

  商朝宗問:「先生指何事?」

  藍若亭反問:「王爺沒發現嗎?那個熊妖已被他馴服得惟命是從,南山寺眾對我們依然有隔閡,卻對他服服貼貼頗顯親近…這麼年輕就有這般手腕,簡直是妖孽!」

  月下庭院幽幽,袁罡回來了,帶回來的還有滿臉苦澀意味的陸聖中。

  「已經妥了。」簡單四個字從袁罡嘴裡出來,算是把城內發生的事做了個圓滿交代。

  牛有道對圓方道:「老熊,人帶下去,吩咐下面人看好了,絶不能讓他跑了,不許任何人和他說話,必要的情況下可採取極端手段!」

  「道爺,您放心。」圓方給了保證,轉身一把扯了陸聖中的衣襟,直接拖走了。

  夜深,南州城內的一棟庭院內,一隻金翅從天而降,落在了屋簷下的鷹巢橫木上「咕咕」。

  安小滿迅速出來,抓了它,從它腳筒內取了密信出來。

  回到屋內一看密信,是師兄陸聖中的傳訊,說自己不小心露了破綻,為了自保,只好出賣了劉子魚等留仙宗弟子,如今劉子魚已斃命被殺,偏偏留仙宗還有漏網之魚知情,想必劉祿很快便會知曉消息,讓他趕緊聯繫師門避禍云云。

  看完密信的安小滿大驚失色,劉祿是什麼人?別看劉祿只是宋府的一個管家,可能量不可小覷!劉祿就這麼一個兒子,被五梁山的人害死了,劉祿一時間動不了商朝宗那邊,區區一個五梁山還動不了嗎?必然要拿五梁山出氣,就算劉祿不吭聲,留仙宗也必然要給劉祿一個交代,五梁山危矣!
引言 使用道具
天橋底下說書人
Crawler | 2017-9-5 19:44:34

第八十九章 密道

  「陸師兄啊陸師兄,何故如此大意?」安小滿扼腕跺足哀嘆。

  事關重大,情況緊急,他不敢拖延,迅速在燈下寫了一道密報,用和師門聯絡的金翅緊急將情況發了出去。

  事後,屋內一陣徘徊,各種思緒雜念湧上心頭,劉祿對周守賢有多大影響力?周守賢會怎樣對他?各種考慮一番後,安小滿還是果斷決定離開這裡,若沒事再回來也不遲,若等到有事再考慮離開怕是就來不及了。

  連屋內的燈都沒熄,收拾好了東西,招呼上了同門,連夜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窗外,山中薄霧若隱若現。

  梳妝台前,牛有道端坐,看著鏡子裡的女人為自己梳頭盤髮,銅鏡的照明清晰度有限。本想說以後有機會弄個清晰照明的鏡子給對方以作報答之類的,但考慮到對方的臉,送個清晰照面的鏡子豈不成了埋汰人家,遂摁下了這個念頭。

  「道爺,藍先生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用完早點後隨時可以出發。」商淑清提醒了一聲。

  「好的!」牛有道應了聲,閉目靜默了一會兒後,忽睜眼道:「待會兒我去王爺那用膳。」

  商淑清愣了一下,點頭道:「好!我回去通知。」

  她之所以愣了一下,是因為這些日子以來,商朝宗已和鳳若男正常同居在了一起,每日用餐也在一起,大家感覺到商朝宗已不再是以前的單身漢,再經常攪在一起吃飯不合適。先是牛有道和袁罡退出了,後來藍若亭也退出了,等到她商淑清也退出後,白遙似乎也覺得自己有點多餘,也退了出來。

  牛有道突然說要回去用膳,多少讓她有些意外……

  到了飯點,牛有道一到商朝宗那邊的庭院,便發現藍若亭和商淑清也來了,估摸著想看他突然跑回是什麼意思。

  之後從校場回來的鳳若男也愣了一下,自然發現今早人多了,她每天早上騎馬、射箭、練武之類的已成習慣。

  「見過王妃!」牛有道主動湊了上來拱手見禮。

  雖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但鳳若男對他的氣也不至於消得這麼快,當初被耍的那叫一個悽慘,冷冷「嗯」了聲,卻又發現牛有道很不對勁地上下打量自己,似乎在盯著自己的腹部打量。

  有這樣盯著女人看的嗎?怎麼感覺不把自己當女人!鳳若男頓時上火了,喝道:「看什麼?」

  牛有道摸著下巴嘀嘀咕咕道:「還沒懷上嗎?」

  一旁的藍若亭等人有點無語,哪有這麼快懷上的,就算懷上了,現在也看不出來啊!

  商朝宗頭疼,發現這位道爺怎麼跟鳳若男過不去似的,見面就掐。

  「……」鳳若男愣怔,很快反應了過來,明白了對方說的是什麼,惱羞成怒道:「關你屁事!」

  牛有道頓時沒了好臉色,「王妃,怎麼說話呢?難道我有說錯嗎?寧王可就王爺這麼一個兒子,若是娶了你連個子嗣都生不出來,王爺豈不是要斷子絶孫了?王妃,你不會是征戰時負過傷生不出來吧?若是這樣的話…」他回頭看向一臉尷尬的商朝宗嚷道:「王爺,要不我給你物色兩個美妾吧?」

  鳳若男氣得雙拳一握,「放狗屁!」

  牛有道:「王妃,好好說話幹嘛罵人?我知道廣義郡那邊未必將我們這邊放在眼裡,可你又能好到哪去?你以為廣義郡那邊很在乎你嗎?太守那邊為了利益,還不是把你當東西一般送給了王爺,有把你的感受當回事嗎?我只是想提醒王妃,將來太守那邊的基業是會傳給他的孫子,還是會傳給你的子嗣?勸王妃想清楚自己的將來,好好考慮一下自己該站在哪邊!」

  鳳若男怒極反笑,「你這是想挑撥離間嗎?」

  「你愛怎麼想都行,反正將來受苦受難、寄人籬下、看人臉色的又不是我的子嗣,後悔的也不是我。」牛有道聳聳肩,無所謂地轉身而去,向袁罡招了下手,「猴子,人家不歡迎,何必吃這憋氣的飯,走吧!」

  商朝宗欲挽留,一旁的藍若亭卻悄悄拉了一下他的衣袖,對他微微搖頭,旋即拱手道:「王爺,屬下想起一些事要處理,先行告退。」走時,又對商淑清使了個眼色。

  商淑清遂跟了離去。

  鳳若男手抓在了腰間劍柄上,心情莫名有些沉重,轉過身來與商朝宗的目光對上了,大眼瞪小眼,忽吼了聲:「看什麼看!」

  商朝宗無語,他夾在中間左右不是人,是最難受的。

  庭院外,商淑清和藍若亭碰頭在了一起,兩人一起漫步,藍若亭輕嘆了聲,「道爺這是考慮到要離開這邊,不放心這邊,有意在王妃心裡種下一顆種子,希望王妃考慮一下後路,免得為了急著找那東西逼王爺太過!有些話咱們不好說,他反正和王妃關係不好,乾脆繼續做那個惡人,什麼話都能往外冒…道爺有心了!」

  商淑清輕聲回了句:「雖是刻意的攻心之言,只是這些話未免歹毒,讓天下女子聽了心寒。」

  藍若亭愣了一下,怎忘了身邊這位也是女人……


  京城,宋府,一名美姬從屋內開門,晨起的宋九明邁步而出,一眼看到了等候在外的管家劉祿,發現劉祿的神情明顯有些不對,且透著憔悴。

  劉祿露出悲傷神色,雙手奉上一份密報,「老爺,事情沒辦好,老奴對不住老爺。」

  他其實早些時候就收到了留仙宗的密報,但是牽涉到自己,沒好打擾宋九明休息,一直等到現在。

  什麼事?宋九明皺了下眉頭,接了東西到手一看,才知道劉祿的兒子劉子魚慘死在了蒼廬縣,不由看向劉祿,哪是人家對不起自己,是自己對不起他才對,是他發了話,劉子魚才去的蒼廬縣。

  「老劉,節哀!你放心,這事一定給你個交代!」宋九明沉聲安慰,他自己的孫子死了,如果需要忍耐,他反而能摁下,反倒是劉祿這個忠心耿耿多年的管家的兒子,他不好摁下,否則易失人心。

  劉祿欠身道:「是他自己辦事不利,怪不得別人。」

  宋九明冷哼,「五梁山的人膽子不小,連我的人也敢出賣,通知留仙宗,務必給我個交代!」

  「是!」劉祿應下。

  宋九明又走近他身前,輕撫他後背,「老劉,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再說什麼話安慰你也沒用,往現實了看,再找幾個年輕的…這次你聽我的,趁著身子骨還硬朗,多生幾個,我保你子孫的前途!」

  劉祿紅著眼眶點了點頭,心中無奈,再生幾個長大了,你都不知道還在不在世,廟堂之上最是無情,別看宋家現在風光,一旦你不在了,什麼光景誰知道?傾覆也許就是旦夕間的事……


  商朝宗和鳳若男居住的院子是整個山莊的主院,半上午的時候,幾人再次碰頭在此。

  商淑清換了身幹練的勁裝,牛有道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不知這女人穿成這樣是什麼意思,難道這女人也要一起前往?

  商朝宗三人卻是忍不住看向了牛有道和袁罡身邊跟著的圓方,這邊欲言又止。

  見牛有道的確沒有讓圓方離開的意思,藍若亭挺不住提醒了一聲:「道爺,所去之地比較隱秘。」目光朝圓方瞟了一下,暗示牛有道。

  牛有道明白他的意思,笑道:「自家弟兄,沒什麼不放心的,正要帶他一起同往。」

  圓方眼睛眨了眨,他還不知道要幹什麼去,只知牛有道讓他把手頭上的事情安排了下去,說是要離開一段時間。

  他這樣說了,這邊只好作罷,藍若亭走到一旁,拍著案上堆放的大包小包道:「這是準備好的路上用的乾糧等物品,需要帶上。」

  牛有道走去查看了一下,發現的確是乾糧等東西,不禁狐疑道:「帶這麼多乾糧,很遠嗎?」心裡估算了一下,這起碼得是好幾天的乾糧,隨隨便便足夠吃出蒼廬縣,別說蒼廬縣,離開青山郡的口糧都夠了,不是說秘境在蒼廬縣嗎?

  商朝宗道:「回頭道爺自然會明白,清兒會陪同一起前往。」

  牛有道訝異:「郡主也去?」

  商朝宗:「所去之地,必須我們三人中的一人陪著前往,否則會有不便,回頭道爺會明白的。奈何我和先生所攬事物不宜離開太久,否則容易惹人懷疑,只好讓清兒辛苦一趟。清兒一弱女子,體力不便,途中還煩道爺幫忙多照顧。」

  牛有道點了點頭,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有商淑清在身邊做人質,倒是免了某方面的擔心,提醒道:「王妃那邊還需遮掩好。」

  藍若亭道:「放心,已經準備好了掩飾的藉口。事不宜遲,趁王妃那邊在練兵,儘快離開……」

  一番交代下來,牛有道才知道並非要出山莊,而是要走密道,密道入口就在後院的一口水井中。

  那水井並非湧水井,而是蓄水井,防備戰時水源被控制而挖出用來儲備水的,類似水窖,類似的水井在山莊內有好幾處。要蓄水也方便,流經山莊的溪水導上一根竹筒就能把水給引入井中,這座山莊當年設計時顯然是花了心思的。

  幾人各挑了個包裹背在身上,來到後堂出口,卻並未急著出去。

  雖說藍若亭已事先在周圍布置了暗哨戒備有人靠近,可為了小心起見避免太惹眼,還是建議一個一個出去。

  牛有道示意了袁罡先去打開密道機關。
引言 使用道具
天橋底下說書人
Crawler | 2017-9-5 19:44:34

第九十章 很長很長

  出了後堂來到後院的袁罡警惕著四周,靠近水井後,突然縱身一跳,整個人直接插進了水井中,動作迅捷,消失得突兀。

  一入水井,袁罡兩腿劈叉,撐住了兩邊井壁,把控著撐力,不疾不徐地向下滑去,放開雙臂保持平衡,同時注意著四周井壁的壘磚。下到三丈深的位置,兩腿發力蹬住了井壁,人固定在了井道上,目光落在了前面一塊邊角略有破損的壘磚上。

  壘磚邊角有破損的很多,這塊也沒什麼稀奇之處,只是得了提醒的袁罡能發現其異常的地方,此磚上下各有一處破損是對稱的。

  袁罡身子前傾撲上,伸手摁住了那塊磚發力,很實在,若非得了提醒,推著也不像是有機關,發了大力氣才將那塊磚推出沉悶聲陷了進去。那塊磚推入後,袁罡再用力推向整面弧牆,牆體一大塊如軸轉活動門般,開了個口子出來,只能半開。

  伸手一攀斜出的牆體,袁罡閃身鑽了進去,拔出火摺子一照,發現邊上有放置的火把,點燃在手,四處看了看,發現了門為何只能半開的原因,門後有一座石槽擋著,槽內放著一根大大的長條石,剛才推動的明顯就是這根石條,怪不得這麼沉。

  稍微一打量他就明白了這個機關是怎麼回事,有這石條插在入口牆上補缺,等於將活動門給卡死了,不找準這個點先推開的話,那麼厚的活動門休想輕易打開。這個機關看似簡單笨拙,卻十分實用,不知道訣竅的人,就算下了井四處探尋也很難發現入口。

  轉身在入口處探了個腦袋向上張望,順手從井壁上摘了塊青苔,發力拋出了井。

  見到拋出的青苔,牛有道朝圓方偏頭示意了一下,圓方快步而去,打量著四周,迅速跳入了井內。

  「郡主,你爬下去不方便,我帶你下去吧。」牛有道回頭對商淑清提點一聲。

  商淑清點了點頭「嗯」了聲。

  商朝宗立刻對牛有道拱手道:「道爺,萬望保護好清兒。」

  「放心,只要我在,就不會讓郡主出事。」牛有道給了承諾,言下之意,就算有事,除非我先倒下。

  藍若亭亦拱手道:「郡主,道爺,保重!」

  牛有道和商淑清點頭示意了一下,一起走向了後院。

  觀察著四周走到了井旁,牛有道突然撥掌一提,地上被袁罡拋出的那塊青苔憑空挑起,被他順手掃回了井中,胳膊一伸,直接攬了商淑清的柔軟腰肢一起起跳,落向了井中。

  站在後堂門口看著的商朝宗見到這一幕,不禁露出了牙花子,雖說有事的時候講究什麼男女授受不親有點太過迂腐,不過就在自己眼前,眼睜睜看著自己妹子就這樣被別的男人給抱了,實在有點那個,清兒可還是黃花大閨女啊!

  商朝宗忍不住回頭問了聲:「清兒每天一大早就往他那跑,不會是喜歡上了他吧?」

  藍若亭愕然,「郡主是有分寸的人,王爺何出此言?莫非看出了什麼端倪?」

  商朝宗發現自己有些失言,這種事情哪能亂說,有損妹妹清白,尷尬擺手,「沒有,是我想多了!」

  而商淑清本人,猛然被牛有道那麼一抱,也嚇了一跳,身子緊繃著。

  一到井內,牛有道立刻施法,氣機外放借助空氣浮力,攜帶著商淑清憑空徐徐下飄。

  如此近距離和一個男人貼在一起,還是被男人給摟著,感受著男人的健壯臂彎,還有那股雄性氣息,商淑清思緒凌亂,心跳加速。

  牛有道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心跳有點加快,輕聲安慰一句:「不用怕,不會有事。」這蓄水井不淺,還以為這樣直接下跳的方式嚇到了對方。

  飄到了入口位置,手一搭打出的門牆,順手將商淑清先送了進去,自己隨後也閃了進去。

  兩人一進來,袁罡便把活動門給復位了。

  慢慢深吸了口氣平復了一下心緒的商淑清指了指石槽中的石條,道:「要將這個頂上複位,不然入口容易被發現。」她倒是想親自動手,卻知那石條的份量不是她能輕易推動的。

  袁罡回來上手,扳住石條末端一拉,兩百多斤的石條咚一聲卡了回去,到頭有卡槽,不用擔心頂過頭。

  收手後的袁罡見牛有道四處尋找什麼,提醒道:「看過了,這裡就一支火把。」

  牛有道側身讓路,撥了下手,示意他前面開路,回頭又問商淑清:「怎麼就一支火把?」

  「下面沿途定點存放有大量的火把,足夠上千人途中使用。」商淑清回了聲,又好奇地問道:「道爺,你身上沒有『小月』嗎?」

  牛有道呵呵道:「那發光的蝴蝶只認一個主人,我還沒機會養過,改天肯定弄一隻養養。」

  他沒有,圓方也沒接觸過,也沒有,一行暫時只能靠袁罡手中的一隻火把前行。

  火光在地道內一路搖影,腳下是一路無規則蜿蜒向下的石階,估摸著下行了數百米深的樣子,盡頭隱隱傳來嘩嘩流水聲,牛有道又立刻問了句:「地下河?」

  商淑清回:「是的,很長的一條地下河。」

  走到下行台階的盡頭,已見水流,幽暗中水流湍急,袁罡手中火把一照,不小的地下空間,帶著嗖嗖涼意的水流從上來往下去,藉著火把的光芒居然看不到對岸。

  「火把!」圓方指著一旁喊了聲。

  幾人回頭看去,只見一旁有個洞穴,堆滿了碼放的整整齊齊的火把。

  幾人過去各拿了一支在手點燃,可視距離立刻廣泛了許多。

  「往哪邊走?」袁罡問了聲。

  商淑清:「上游。」

  幾人遂沿著河邊往上游而去,在蜿蜒而下的石階上轉了那麼多圈,現在連牛有道也搞不清了此時的東南西北,不知在往哪個方向而去。而這裡的道路明顯是天然形成的,崎嶇不平,可沒之前人工開鑿的通道那麼好走。

  「郡主,東西給我。」牛有道指了指商淑清斜揹在身上的一大堆東西,路本就不好走,這女人再揹個沉甸甸的包裹不方便。

  商淑清婉拒道:「不用,我能揹動。」

  牛有道直接上手,直接將包裹從她肩頭取了下來,順手遞給後面的圓方,「老熊,揹著。你在山林中待慣了,去前面領路。猴子,後面斷後。」

  「嗯!」圓方點頭,接了包裹套進脖子,又斜掛在了另一邊的肩下,舉著火把乖乖跑前面去了,聽話得很。

  商淑清無語,還以為牛有道要發揚風格幫她揹呢,沒想到是給別人揹。

  不但如此,牛有道摘下了自己身上的包裹,順手遞給了擦身而過的袁罡。

  袁罡不用招呼,直接接到手揹在了自己的身上。

  牛有道跟在了圓方的身後,把商淑清置在了自己後面,最後是袁罡,幾人就這樣崎嶇不平前行。

  走了一程之後,牛有道問了聲:「郡主,你以前來過這?」

  商淑清:「沒有,第一次來。」

  牛有道停步轉身,皺眉道:「你沒來過這跑來給我們領路?」

  商淑清解釋道:「這一路上有不少岔路口,我知道辨別的暗記,能免走冤枉路。」

  「不少岔路口?」牛有道狐疑,「要在這地下走很久嗎?」

  商淑清:「正常情況下,要走好幾天,這地下河真的很長。」

  好幾天?要在地下走好幾天?幾人難以置信,一起看向她,終於明白了為什麼要帶這麼多乾糧,還真用得上。

  牛有道稍微一估計,那秘境十有八九不在蒼廬縣境內,只是入口在此罷了,不由呵呵了一聲,「寧王還真會找啊,這麼遠的間隔都能關聯上。」

  商淑清:「也並非是有意找到的,而是父王早年在這一帶徵戰,下面走散的將士無意中發現了這地下河,等到走出才發現到了另一個地方,父王后來才組織人手來此將路線確定了下來。」

  牛有道哦了聲,想起了一件事,當初在南山寺磋商的時候就懷疑商朝宗有秘密途徑出海,他不禁回頭上下游看了看,不知道出海的秘密途徑是否與這地下通道有關,水流去向一般最終都是匯往大海的,多看了眼下游方向,放在了心裡。

  繼續前行,前路多變,大多都是天然崎嶇地貌,實在艱險的地方有稍作開鑿便於通行的痕跡,有的地方需要貓著身子才能經過,有的地方需要爬坡而上,有的地方根本無法涉足通過,利用壁上釘著的鐵鏈子幫助才能過去。當然,後兩種情況對牛有道這種人來說,費不了什麼事,爬坡或過鐵鏈子的地方,牛有道扯著商淑清飛足而過。

  正常情況下的崎嶇路段對商淑清的影響也不大,寧王府敗落後,商淑清為了自強,多少練過一段時間,手腳還算矯健,比待在閨房繡花的普通女子還是強上不少的。

  這般速度走下去,牛有道將馴養照明蝴蝶『小月』的事放在了心上,有小月照明探路的話,完全可以帶著商淑清在這地下空間飛快掠行,用火把則不行,快速掠行會被吹滅。
引言 使用道具
天橋底下說書人
Crawler | 2017-9-5 19:44:34

第九十一章 地下魅影

  地下河道有寬的地方,也有窄的地方,因此在地下形成了各種別樣風情。

  千姿百態、奇形怪狀的地貌是在地表難得一見的。途徑的鐘乳石地域的筍林和倒刺蔚為壯觀,人在其中猶如在怪獸的巨口獠牙之中。有些特殊地方,火把一照,折射出迷幻光彩。

  「這地下河道都是地下水沖刷而成,河道之所以有寬窄,和地質經受水流沖刷的易溶解度有關,易溶解的地段在河水年長日久的沖刷下自然擴寬,狹窄的地方自然就是不容易溶解的地段……」

  「洞天福地?想多了,這鐘乳石是石灰岩裡面滲入了含有二氧化碳的水,溶解了其中的碳酸鈣,說了你也不懂,總之就是石灰岩裡面滲水溶解其中的某種物質,下滴的時候水乾了,溶解出的東西重新固化,一點一滴經過千萬年的累積成了這般。不信你可以仔細觀察一下,看看筍尖部位是不是有滴水……」

  對於商淑清對地下某些地貌的某些驚嘆,牛有道受不了這般聰慧的女人竟能如此無知,忍不住隨便解釋了一下。

  他走在前面信手亂指,隨便一解釋,商淑清卻是頗為動容,跟在後面看著他的後腦勺,目露複雜神色道:「道爺,你懂得真多,連這地下的變化也知道。有機會的話,還請道爺不要嫌清兒無知,多多賜教!」

  懂得多?後面的袁罡嘴角抽了一下,心裡嘀咕,你怎麼不問問天上的變化?

  「懂得多嗎?」牛有道哈哈一笑,搖了搖頭,簡單的常識好不好,不過這個也沒必要多解釋,越解釋疑惑會越多,剛才就不該開這口。

  這一走也不知走了多久,商淑清越走越慢,累得夠嗆。

  關鍵一路緊急快走才能趕上三個男人的速度,腳底已經磨出了泡,火辣辣的疼。

  「注意水溝!」牛有道提醒了一聲,回頭查看時,發現商淑清走路的姿勢有些不對,問:「扭到了腳嗎?」

  商淑清沒說腳底磨出了泡,硬逞強道:「沒有,只是走這種路有些不習慣。」

  於是繼續前行了一段時間,最後發現這女人氣喘吁吁、香汗淋漓,實在是走不動了的樣子,走到了一塊合適的地方,存放有大量火把的一個點,牛有道方出聲讓休息。

  牛有道三人倒是體力有餘還能走,走這點路對三人來說也不算什麼。

  其實牛有道的意思是想背著商淑清繼續走,可商淑清死活不肯,冒出了男女授受不親的話來,牛有道只好作罷,反正也不急,慢慢走就慢慢走吧。

  殊不知,對商淑清來說,摟抱一下已經很過分了,之前下井的時候要不是牛有道已經突然那樣做了,她最多讓牛有道拉著她的手下井,哪能讓個男人隨便那樣摟抱。讓人家背就更過分了,叉開腿趴人家身上?胸貼人家身上?自己想想都無法接受,自然是死也不肯答應。

  怎麼說呢?牛有道對這個時代女人的貞操觀念也能理解吧,不過心裡還是補了句:道爺我對你一點興趣都沒有!

  估計是從小到大也從未走過如此艱難道路的原因,這一路非正常坦途的走法,上上下下、蹦蹦跳跳的,實在是將商淑清給累得夠嗆。

  到邊角一塊較乾淨的地方坐下後,商淑清很快歪著腦袋睡著了。

  這地下涼颼颼的,牛有道從包裹裡拿了件衣服出來,蓋在商淑清身上時,商淑清居然一點察覺都沒有,睡得很沉。

  而看商淑清那累慘了的樣子,估計一時半會兒也醒不來,可能要睡好久,牛有道遂安排輪值,看守火把不熄滅之類的。在地下通道一路行來雖然沒什麼不安全的,但多少還是要保持一些起碼的警惕。

  牛有道個人為一班,圓方和袁罡一班。

  信任歸信任,圓方還沒到能徹底放手的時候,讓袁罡陪同一起也是為了防範意外,別迷迷糊糊中全被圓方給收拾了。

  袁罡一班先看著,牛有道盤膝打坐在那閉目調息。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牛有道於清明中忽感受到了一絲寒意,很不正常的寒意,正常的寒意是整體襲來的,這卻是一絲若有若無地飄過,是那種能滲透進毛細孔抑制生機的寒意。這種寒意,在古墓中遇見不乾淨的東西時才會感受到,牛有道猛然睜開了雙眼。

  恰逢圓方也湊了過來,圓方見他猛然開眼的樣子,知道他也察覺到了,在他耳邊低聲道:「道爺,這裡好像有陰魂存在,剛才我法眼看到角落有東西一閃而過,鬼鬼祟祟的,未必懷好心。」

  牛有道回味了一下剛才的感覺,那感覺比他曾經在陰地感受過的都強烈,顯然已經成了氣候,而非一般的幽魂,通俗點講,已經變成了鬼!

  「查看一下!」牛有道給了一聲,圓方點點頭,轉身連點幾支火把,投擲去了各個方向,包括河對岸,然後自己又拿了支火把飄去四處查看。

  牛有道看了看四周,在這黑漆漆的地方,首先想到的就是照明問題,法眼的視距雖然超於常人,可那也是在有光源的情況下,徹底漆黑一片的地方也沒什麼用。

  他朝存放火把的地方偏頭示意了一下,袁罡立刻從包裹裡拿了件衣服出來,走到存放火把的位置,連續動蠻力掰斷了好幾根,往衣服裡面包了一堆折斷後的火把頭,太長了包不下,做成了包裹背在了身上。

  牛有道拄劍而起,走到了商淑清身邊,結果發現這女人不知在做什麼噩夢,竟然在夢中淚水漣漣,那張醜八怪臉蛋上掛滿了淚水,一副無比淒涼無處可依的神情。累成這樣還能在夢中哭泣,可見心中該是藏了何等悲傷之事。

  「郡主,郡主……」牛有道喚了兩聲,喚不醒,遂伸手在她臉上拍了兩下。

  商淑清受驚般地坐直了起來,愣愣看著眼前的牛有道,隨後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哭了,有些尷尬地抬袖擦去了淚水。

  爬起時發現自己身上蓋了件衣服,認出了是牛有道的衣服,心中一暖,又有幾分羞澀,「道爺,我是不是睡過頭了。」

  牛有道注意到了她站起後,腳踩地有些不自然,說道:「你不能再走了,我背你。」

  商淑清哪能接受那般親近的行為,忙搖頭道:「我腳沒事,我能走。」

  牛有道:「你想多了,我們被人盯上了,你慢慢走會連累大家。」說話的同時在打量四周。

  「……」商淑清愣住,才發現圓方不在了,遠處還有扔出去的火把。

  很快,她又看到圓方從另一頭飄了過來,對牛有道說:「道爺,不知藏哪去了。」

  「耗在這裡不是個事,走!」牛有道偏頭示意道,手中劍遞向商淑清。

  商淑清愣了一下,將劍接到手中時,卻被牛有道順勢將她整個人一把拽了過去,

  牛有道也不管她有多忸怩,人拉了過來後,反身雙手撈了她兩條大腿,直接將人背在了身後。他答應過商朝宗只要他還在就會護商淑清安全的,這裡幾人的實力他是最強的。

  這姿勢太羞人了,商淑清那粉嫩的耳根子瞬間紅透了,上身不敢貼他後背,拿著他的劍抵在他肩頭,支撐著上身不貼近。誰想袁罡又順手遞了只點燃的火把給她,不接都不行。

  幾人迅速離去,除了商淑清在牛有道的身上,幾人保持著原有隊形,依舊是圓方在前。

  前後的圓方和袁罡手上都各拿了兩根點燃的火把。

  沒了商淑清這個累贅,三人的行進數度快了不止一點點,火把在風中呼呼。

  融化的火油滴火,怕落到牛有道的身上,一陣起起落落的蹦蹦跳跳後,商淑清不得不趴在了牛有道的肩頭,胸口兩團隨著奔走起落在牛有道背上磨蹭,把她給羞臊的不行,趴在牛有道臉頰旁吐氣如蘭。

  對她來說,豈止是行進速度快了,這樣行進比她走路肯定舒服得多。

  快速抵達了下一個火把存放點後,空空如也。

  袁罡走入壁洞伸手摸了摸牆壁上的油污放鼻子前聞了聞,回頭道:「有過。」

  趴在牛有道肩頭的商淑清道:「不可能沒有的,這裡是儲備用地,一般不會擅用,就算有人用過了,也會上報的,除非是被外人給拿走了。」

  「繼續走!」牛有道偏頭示意了一下,三人繼續快速前行。

  又連過兩個火把存放點,發現依舊空置,而他們手上的火把也快燒得差不多了。

  牛有道四周看了看,忽道:「老熊,注意一下河裡。」

  圓方立刻閃身飄出,在河面踏波起落,不出牛有道所料,圓方很快發現了從上游飄來的火把。

  道理很簡單,按照商淑清說的,沿途存放點肯定布置有火把的話,按照之前的堆放程度來看,起碼是上千根,就算有人拿走也不便一起全部端走。而照之前發現的異常,若是現在才有人搞鬼的話,最方便的處理方法就是直接扔河裡去。

  圓方撈了兩根火把飄了回來,用點燃的火把過火,燒得滋滋啪啪,已經被水浸透了,難以點燃。

  「有人想黑咱們,別落貧僧手裡……」扔掉濕火把的圓方環顧四周,嘴裡罵罵咧咧,臉上浮現戾氣。

  任誰都看出了有人意圖對他們不利,否則沒必要毀掉火把坑他們,擺明了是要對付他們才會這樣做。
引言 使用道具
天橋底下說書人
Crawler | 2017-9-5 19:44:34

第九十二章 守護神

  「對方熟悉這裡的環境,在此待過的時間應該不短。」袁罡提醒了一聲。

  牛有道微微頷首,表示贊同,這裡有些地段被河水侵蝕的跟迷宮似的,這邊若不是商淑清指路很難摸順,對方不熟悉的話自然就不能輕易找到火把的位置做手腳,偏頭問身後的商淑清,「郡主,以前在此來往的人沒發現什麼異常嗎?」

  商淑清:「沒聽說過,應該是沒有。」

  牛有道:「這地道多久沒用了?」

  商淑清:「我也不清楚,至少父王出事後朝廷的清洗之下一些東西就保持了靜默,就沒再啟用過。」

  幾人明白了,也就是說,對方在這裡有可能待過幾年的時間,熟悉這裡的環境完全有可能。至於對方是從哪進來的,未必是在寧王規劃好的出入口,這麼長的地域範圍誰敢保證沒個其他洞口之類的。

  牛有道沉默了一會兒,道:「其實也沒什麼好擔心的,對方的實力應該有限,否則大可以直接找上來,犯不著這樣。我們不能讓對方牽著鼻子走,否則這一路跑下去把我們自己耗虛弱了,反而容易讓對方得手,咱們自己得沉住氣,不能讓自己處在弱勢。」說罷放下了身後的商淑清,偏頭示意了一下,「老熊,河裡的火把多撈點上來。」

  圓方愕然道:「點不著,弄來有什麼用?」

  袁罡立刻一句話甩去:「廢什麼話,道爺讓你做,你照做便是!」

  圓方乾笑一聲,不過卻看了看手中火光漸弱的火把。而袁罡已經解下了身上的一隻包裹,放地上解開了,扔了一隻折斷的火把頭給他,把柄雖然不長,但是手持位置的長度還是夠的。

  圓方愣了一下,不知道袁罡什麼時候準備了這麼多的火把頭,再看看理所當然一點都不奇怪的牛有道,算是服了這兩人,心裡嘖嘖一聲,這兩位厲害呀!連這都準備上了,難道早就猜到了對方要在火把上做手腳?

  這倒是他想多了,牛有道之前也沒想到對方會在火把上做手腳,畢竟還不清楚敵我狀況,不知對方是不是有歹意,僅僅是發現異常後,結合身處的環境,身為老江湖,第一念頭便是判斷可能會出現的不利,黑暗中照明問題是首要的,果斷先把這個問題先做了一定的掌控,防範於未然而已!

  商淑清之前睡得沉,也不知道袁罡什麼時候準備了這麼多的火把頭,也有些訝異。

  圓方點燃手中另一隻火把後,不憂照明問題,飄向了河邊幹活去了,發現河面飄來的火把立刻撿了往這邊岸上拋。

  由此也可見,對方一直在毀壞沿途的火把存放點,想把這邊徹底置於不利之地。

  牛有道從商淑清手中拿了劍回來,順手杵在了身前,對商淑清笑道:「你也累了,之前沒睡多久就把你叫醒了,繼續休息吧,不會有事的。」

  商淑清搖了搖頭,出了這意外,哪還睡得著,靠石壁坐在了一旁,不時觀察四周。

  袁罡將揹來的火把頭留了兩隻備用,其餘的全部成堆點燃了,火光熊熊燃燒後,把幾人那快滅的火把也扔進了火堆當柴火,又把扔上岸的濕火把收集了一堆,也照樣濕著扔進了火堆,邊烤邊燒同樣當柴火。

  之後又收集了一堆濕火把,擺在了火堆旁烘烤,一個人忙著。

  在河面來回奔波的圓方見狀後,恍然大悟,終於明白了牛有道讓他撿濕火把的用途,心中有數了,懸著的心也放下了,遂一個人在河裡撿火把撿的上勁,一支支地往岸上扔。

  牛有道身形筆直,杵劍屹立在火堆旁,冷目徐徐掃視著四周。

  坐在一旁抱膝的商淑清看到現在自然也明白了是要幹什麼,看到這邊有條不紊的準備,她也心安了不少,再看向獨自杵劍屹立在火堆旁的身影,感覺就像是她的守護神,也是大家的守護神,有這屹立的守護神在,似乎沒什麼困難能難住他們,令她感受到了莫名的安全感。

  明白了怎麼回事後,商淑清也起身了,和袁罡一樣坐在了火堆旁,幫忙烘烤那些濕透的火把,算是能出一份力就出一份力。

  杵劍而立的牛有道只是掃了她一眼,也沒說什麼,注意力又放在了觀察四周。

  等到岸上的濕火把已經堆成了小山般,圓方再次回來換火把時,牛有道出聲道:「老熊,夠了,你先吃點東西,先休息。」

  圓方也的確累得夠嗆,有點氣喘,這一直在河面上施法踏波而行,時間一久,法力消耗得厲害,不過卻笑道:「沒事,我還…」結果看到袁罡斜眼盯來,立刻閉嘴了,知道,老規矩,道爺讓做什麼照做就行。

  圓方乖乖到一旁解開了包裹,掏了乾糧出來,坐在火堆旁啃著。烤著火,吃著東西看別人幹活,尤其是看袁罡幹活,莫名覺得在這種環境下也是種享受,臉上不時掛著樂呵呵的笑意,已經漸漸習慣了與牛有道和袁罡相處。

  牛有道對商淑清道:「郡主,你也吃點好好休息。」

  商淑清搖頭道:「我不餓!」

  袁罡淡淡一句:「這個時候,不懂,就要聽話,放下郡主的面子,讓你做什麼就做什麼,沒人害你。」

  啃著東西的圓方忍不住樂了,還是袁爺有個性。

  牛有道打量著四周,同時微笑著解釋道:「他沒別的意思,這種情況下,務必讓體力儘快恢復到最佳狀態,以防不測!」語氣和態度溫和,不像平常那麼隨意,讓人感覺溫暖。

  倒不是他對商淑清的態度突然有了什麼扭轉,他是個一貫理智清醒的人,太過理智清醒有時候就會顯得不近人情,甚至是冷血,所以少有人和事能讓他為之衝動之類的,所以也不會因為商淑清而突然轉了性子。

  安撫商淑清,是因為他知道,這個女人現在肯定是忐忑擔心的,這個時候不宜再給這女人壓力讓她害怕,弄得她方寸大亂反而有可能越添累贅,對誰都不好。何況這女人在這種情況下能表現出不害怕,不給大家添麻煩,在女人中已經算是少有的堅強了,應該給予安撫和信心,沒必要撕毀她的堅強外殼看她的軟弱。

  兩世為人,牛有道見識過的女人不少,能讓她欣賞的女人不多,某種程度來說,商淑清算是一個,就是太醜了點,讓人不忍直視!

  商淑清明白了袁罡沒歹意,銀牙咬了咬唇,摸了邊上包裹裡的乾糧出來,低頭小口啃著,照做。

  圓方吃飽喝足了,就在火堆旁盤膝打坐調息,恢復!

  商淑清吃飽後,牛有道又微笑道:「就在火堆旁睡會兒,不冷,暖和,好好休息。」語氣平靜溫和。

  商淑清點了點頭,乖乖聽話,拿了包裹當枕頭,取了件衣服遮擋了身體曲線,側躺下了。

  烤著火把並不時往火堆裡添加柴火的袁罡忽低聲問了句:「道爺,對方能在黑暗中視物嗎?」

  言下之意是,對方若是在黑暗中佔不到便宜的話,為何要毀掉火把?

  警惕著四周的牛有道解釋道:「陰和陽的差別罷了,適應各自的生存環境而已,同時又相生相剋,生活在陽光下的東西大多不習慣在黑暗中生存,生活在黑暗中的東西大多也同樣不適合在陽光下生存。彼此間想要融合的話,需要一定的條件,譬如人要在黑暗中生存需要借助火光照明。」

  袁罡:「那所謂的『鬼』若要在陽光下生存需要借助什麼?」

  牛有道:「陽氣!」

  「陽氣?」袁罡疑惑。

  牛有道:「按照我的理解,暗物質在特殊條件下對某些事物存在一定的可塑造性和被塑造性,肉身對暗物質應該存在塑造功能,譬如功法修煉的不同對肉體的調節就能造就截然不同的冷熱效果,甚至是各種效果。反過來,肉身對暗物質也存在被塑造,譬如西方的狼人,應該就是被塑造的結果,老熊就是例子,變化時人與熊之間的轉換其實和西方傳說中的狼人沒什麼區別,換個方式說,西方傳說中的狼人就是東方傳說中的妖怪。修士的吐納調息之術可以吸收塑造暗物質,普通人的呼吸之間也存在對暗物質的吸收和塑造,改造後的結果應該就是人體所謂的陽氣,和修士的修煉結果一樣,陽氣也是一種能量的存在,支撐血肉之軀在陽間運行的能量方式之一,這也就是為什麼人沒了陽氣就和死人沒什麼區別,因為失去了某種動能。鬼魂是不以血肉之軀形式存在的,所以無法造就人體的陽氣,缺了這個難以在陽間自由來往,所以需要採取不勞而獲的形式,譬如吸取人體的陽氣,眼前這位對我們估計就有這念頭。」

  袁罡:「有意義嗎?既然已經成了鬼魂,何必還要惦記陽間。」

  牛有道:「所謂『孤魂野鬼』,成了鬼魂是件孤獨淒涼的事情,偏偏思維和思想沒有消失,依然借助某種能量載體存活著,眼睜睜看著世間繁華而不能融入,想想生前,少有鬼魂能抵禦人世間的誘惑。」

  袁罡:「難道鬼魂之間就不能集體生活?」

  牛有道:「當然可以,可鬼魂畢竟稀缺,不是人人都有條件在死後繼續以這種方式存在,就算能聚在一起,陰氣太盛的後果是很容易被人發現,那些修士或法師是不會放任的,譬如分散各地收集靈草的修士就是一張網,一旦發現不會坐視,每個物種都有守護自己族群的天性。」
引言 使用道具
天橋底下說書人
Crawler | 2017-9-5 19:44:34

第九十三章 世外桃源

  此並非定論,是他結合兩世修行和吸收前後兩個世界的經驗得出的個人結論,再以袁罡能理解的方式論述出來。

  手上烤著火把的袁罡陷入了思索中。

  側臥而眠的商淑清明顯還未睡著,眼瞼下的眼球在滾動,牛有道的話她聽得懵懵懂懂,什麼是暗物質?東方傳說?西方傳說?狼人又是什麼?迷迷糊糊思索著,太累了,想著想著不知不覺睡著了。

  別說她,盤膝打坐中的圓方其實也豎著耳朵不動聲色地偷聽了一陣,照樣聽的迷糊,似懂非懂的……

  等到袁罡將火把烘烤乾了一堆後,牛有道低聲道:「吃點東西,抓緊時間休息,待會兒我讓老熊接著烤。」

  在他、圓方和袁罡三人中,其實這一路的奔波中袁罡體力是消耗最大的,袁罡是純體力消耗,不像他和圓方可以御氣節省體力。當然,袁罡也是幾人中體力最好的一個,沒辦法,袁罡本就是煉體的。可話又說回來,純體力的恢復是最慢的,沒他和圓方恢復得快。

  袁罡沒有多話,立馬停手了,摸了乾糧出來就狼吞虎嚥地往嘴裡塞,吃飽喝足後搬了包裹當枕頭,躺下了安心而眠。有道爺親自守著,儘管是在這樣的環境中,他依然睡得很安心,這一路也的確是累了,很快便沉沉睡去。

  幽暗的地下世界,嘩嘩流淌的黑河之水,倒映著岸上的一堆篝火,搖曳火光不時讓遠近的嶙峋怪石顯猙獰。

  大家都安靜歇下了,只有牛有道一人在火堆旁拄劍而立,在這深沉的地下世界獨自警惕著四面八方,一雙法眼四周巡視不停,手上劍不時挑撥幾根濕火把入火堆,維持著火勢不衰。

  兩個時辰後,圓方睜開雙眼活動了下四肢站起,打了個手勢表示自己休息好了,示意牛有道休息,他來看守。

  牛有道示意他繼續烤火把,圓方只好照做,而牛有道繼續警惕著四周。

  又差不多兩個時辰後,商淑清似乎醒了,覆蓋的衣裳下略有動作,卻沒起來的意思,內心似乎在做著什麼掙扎,不過最終還是爬了起來,不聲不響地朝一旁的偏僻地走去。

  休息了一陣後,腳上磨出的血泡走起路來似乎更痛苦了,明顯一瘸一拐的。

  「別亂跑。」牛有道提醒了一聲。

  商淑清停步轉身,有些忸怩,欲言又止的樣子。

  牛有道恍然大悟,明白了什麼,對圓方道:「老熊,看著點。」回頭從商淑清身邊走過,尋了塊犄角旮旯,指了指,他自己則站在了犄角旮旯外的一塊石頭後面背對警戒。

  商淑清慢慢鑽進了犄角旮旯,站在裡面遲遲沒動靜,很糾結的樣子。

  石頭外面露個上半身的牛有道背對道:「放心,我不偷看。」

  商淑清的身子慢慢矮進了犄角旮旯裡,很快,略有不雅動靜傳出。

  再出來時,商淑清明顯尷尬得不行,發現自己在牛有道面前真的是醜態百出,心裡啥滋味只有她自己最清楚,低聲一句:「好了!」深一腳、淺一腳地回了火堆旁,臉和耳朵羞紅著。

  牛有道再回來時,發現袁罡也醒了過來。

  袁罡發話道:「老熊,你戒備。道爺,你休息吧。」

  牛有道盤腿坐下,取了乾糧用過後,閉目調息。

  又大概兩個時辰後,重新恢復飽滿精神的牛有道站了起來,一行開始收拾出發。

  圓方捆綁了一百根烤好的火把揹上,袁罡則背負了五十根。商淑清也知道自己雙腳的情況,自己徒步的話不說還能不能走,至少很慢,沒再推辭什麼,老老實實趴在了牛有道的後背舉著火把。

  一行再次出發,這次大家養足了精神,一路上幾乎不停,一直在快速行進。

  沿途又發現十幾處存放火把的地方都空了,顯然都是被那躲在暗中的人給毀了。然而也只有這些地方被毀了,再後面的存放點,火把擺放的好好的,沒有再遭損毀的跡象。也不知是對方知道這樣做沒了效果,還是再後面的路段不熟悉一時間沒辦法摸到火把存放點。

  地下也並非完全一片黑暗,偶爾能見上方有窟窿眼滲透天光。

  足足走了差不多一天的時間沒有停歇,當發現河道旁有一座類似臥虎的石頭時,趴在牛有道肩頭的商淑清興奮道:「快到了,前方約一里的地方有個洞口直接上去就到了。」

  如她所言,走了約一里路的樣子,果然看到了一個有人工開鑿痕跡的洞口,台階一路向上,半人工半天然。

  沿著曲折蜿蜒台階而上,上行了數百米的樣子,見到了光明。

  哪怕是一路有火把照明,陡然置身在覆蓋的光明中也有些刺眼。

  撥開遮掩洞口的藤蔓,幾人發現身處在半山腰,身在秀麗的群山之間,不遠處一座飛流直下的瀑布,瀑佈下是一塊碧綠的水潭,能看到有孩童在水潭裡嬉戲打鬧。山間有零星分布的屋舍,似乎是一個村莊,坐落在此風光秀麗之地,宛若世外桃源。再遠處似乎有一座死寂的火山,至少牛有道和袁罡一眼就看出了那是座火山。

  半山腰一側的不遠處有一座茅亭,亭子裡有位年輕人,年輕人見到山洞裡出來的幾個人後,迅速「咚咚」敲響了掛在茅亭裡的一口鐘。鐘聲悠揚迴蕩在山谷間,年輕人一臉警惕地拿起了斬馬刀注視著突兀冒出的幾人。

  鐘聲一響,水潭裡嬉戲的孩童立刻爬出水潭飛奔躲藏,村莊裡似乎一陣騷動,有一隊拿著武器的人朝這邊跑了來。

  「道爺,沒事的,放我下來吧。」趴在牛有道身後的商淑清說了聲。

  牛有道放了她下來,沒多久一群拿著武器的漢子也衝到了山上,不少人端著制式弓弩。

  商淑清摸出了一面令牌,對著圍來人群中的一名虯鬚漢子亮出,同時喊了聲:「羅叔,我是清兒,還認得嗎?」

  她從地下一路而來並未戴面紗,那虯鬚漢子看到令牌,再看到商淑清那張醜陋的陰陽臉,頓時激動道:「郡主!」旋即趕緊朝左右揮手喝斥,「放下!放下!不得無禮,是郡主來了,快放下!」

  他手上的斬馬刀插在了地上,搶先快步而來,近前單膝跪地,拱手道:「卑職羅安參見郡主!王爺他…他…」搖了搖頭,已經哽咽的泣不成聲,潸然淚下。

  商淑清知他指的是罹難的寧王,一瘸一拐地上前,雙手攙扶了起來,「羅叔,都過去了。」

  羅安抬袖抹了把眼淚,既傷心又高興道:「這些年輕人沒見過郡主,有什麼衝撞之處,還望郡主恕罪!」回頭朝一群年輕人喝道:「還不快拜見郡主!」

  一群年輕人面面相覷,發現這位郡主好醜,不過還是紛紛單膝跪地,「參見郡主!」

  商淑清趕緊上前示意平身,羅安注意到了她的腳,驚問:「郡主,你腳怎麼了?」

  商淑清這才吐了老實話,「路上難行,腳上可能磨出了泡,無妨的。」

  羅安連連點頭,表示理解,下面的密道他是走過的,一般男人行走都困難,何況是郡主一個女人。

  然而男女授受不親,一群男人不便攙扶,他趕緊吩咐下去,讓人去村裡喊兩個女人來照顧。

  商淑清腳不方便,羅安也就不急著下山了,陪著寒暄道:「一別七八年未見,郡主長大了,卑職差點沒認出來。」

  商淑清自我調侃道:「我臉上的胎記應該很好辨認才對。」

  這是郡主的短,羅安趕緊擺了擺手,不提這事。

  後面的牛有道抬頭看了看天上的艷陽,又回頭看了看出來的洞口,上前問羅安:「最近村裡可有出過什麼怪事?」

  羅安的注意力這才到了牛有道三人身上,問商淑清:「郡主,這三位是?」

  「牛有道、袁罡、圓方主持,都是自己人。」商淑清把三人做了介紹後,又特意介紹了一下牛有道:「這位是郡王的隨扈法師。」反過來又為幾人介紹羅安,「羅叔乃我父親麾下的將領,原是英揚武烈衛的統領將軍之一。」

  「隨扈法師?」羅安皺眉,上下打量了一下牛有道,覺得未免也太年輕了一些。

  商淑清提醒道:「道爺是東郭先生的關門弟子!」

  一聽是東郭先生的弟子,羅安肅然起敬,不敢再輕視,他知道東郭浩然和寧王是莫逆之交,趕緊拱手道:「拜見法師。」

  牛有道拱了拱手,復問那句話,「羅將軍,最近村裡可有出過什麼怪事?」

  「怪事?」羅安愕然,「什麼怪事?一直好好的,沒見有什麼怪事,村裡幾個孩子打架算嗎?」

  牛有道呵呵道:「村裡有沒有法師?」

  羅安搖頭:「沒有,這地方很安全,外人很難找到的。」

  牛有道:「村裡人多久沒進過密道了?」

  羅安神情有些沉重:「老王爺遇難後,我們接到了藍先生的傳訊,一部分人從蒼廬縣的山莊撤退過來後,就切斷了和外界的直接來往,村裡人未經允許是不能進密道的,入口一直有人守著,得有五年沒人再進過密道了。法師問這個,莫非有什麼事?」

  「沒什麼,安全起見,隨口一問。」牛有道笑了笑便不再打擾,轉身和袁罡交換了個眼色。
引言 使用道具
天橋底下說書人
Crawler | 2017-9-5 19:44:34

第九十四章 山上山下

  袁罡心領神會,知他的意思,這一路上遇到麻煩之後卻是一路順利,沒再見那個鬼魅露過面,多少讓人有些奇怪。

  從火把存放點的毀壞情況看,半途就停止了,當時這邊就有過估量,要麼是對方見這邊破解了其手段,再毀壞下去也沒意思,要麼就是不熟悉後面的路段,一時間找不到了火把存放點再進行破壞,或是兩種可能都有。

  現在一問村裡的情況,試問那鬼魅連修士都敢下手,這村裡沒修士卻反而沒遭受過襲擾,那就說明那鬼魅還沒摸到過這裡。

  不管什麼情況,有一點是可以確認的,那鬼魅一路毀壞了那麼多處火把的存放點,跑了可不止一點點路,其迫切謀害之心可想而知。對方費了那麼大的勁,雙方又沒交過手,根本不知彼此實力的深淺,就這樣輕易放過是何道理?

  唯一的解釋是,並非輕易放手了,而是那鬼魅非常小心,沒把握的情況下不敢輕舉妄動,也從另一面證明了牛有道的說法,那鬼魅的實力有限。

  山下很快來了兩名婦人,同來的還有一張很簡單的抬轎,兩根抬竿一張椅子那種。

  這裡剛扶了商淑清上轎,牛有道突然出聲道:「猴子,你陪郡主先下山。」又給了個眼色。

  袁罡知道是讓自己先去摸下村裡的情況。

  商淑清等人聞聲回頭看來,羅安問道:「法師不下山嗎?」

  牛有道:「有點事。羅將軍,這裡的看守能不能借用一下?」朝茅亭那邊抬了下下巴。

  羅安奇怪道:「不知法師有什麼事?」

  商淑清知道牛有道的習慣,喜歡留有餘地,不願說的事再問也沒用,遂出聲道:「羅叔,聽法師的安排吧。」

  她都開口了,羅安只好朝一人招呼道:「山虎,聽到了沒有?」

  之前敲鐘的年輕人點頭道:「聽到了。」

  一群人隨後簇擁著、抬了商淑清下山,袁罡收拾了幾隻包裹一起背上,也跟下了山。

  牛有道微笑著目送,發現出身不一樣就是不一樣,跑到這偏僻山野來照樣有不尋常的待遇,再家門破落也比尋常人強百倍,有什麼苦可言?這就是底蘊吶!

  「道爺,你想收拾那鬼鬼祟祟的傢伙?」圓方湊了過來,低聲問了句,他顯然也看出了端倪。

  牛有道低聲道:「我此來要閉關,不能受到打擾,這鬼魅不除,我心難安!」

  「哦!」圓方明白了,點了點頭。

  牛有道又低聲道:「我估計那鬼魅並未輕易罷手,搞不好在一路尾隨,想伺機下手。現在艷陽高照,陰陽相隔,應該不敢出來露面,天色一暗,很有可能會出來探尋,你現在回裡面去,找個地方潛藏,一旦他露面,立刻斷他後路,我守在外面,會接應你。」

  圓方嗯了聲,「明白。」說罷轉身就要進去,不過身形一頓,又轉身道:「道爺,他搞不好就躲在入口處,我一進去很有可能會被他發現,我有一計可免此憂。」

  牛有道哦了聲:「說來聽聽。」

  圓方在他耳畔嘀咕了一陣,牛有道點了點頭,旋即與他一起轉身回到了洞口。

  洞口之前卸下的火把,圓方一個人扛了,牛有道點了支照明在前引路,兩人故意說話發出了聲響,陸續鑽回了洞內,大大方方地回到了地下河邊,將火把放回了那個放置點,然後又一起返回。上到半途時,圓方身形一閃,藏在了一側的犄角旮旯中,牛有道則一路出了山洞,熄滅了火把隨手扔在了邊上,朝那茅亭走去。

  「法師!」名叫山虎的年輕人行了個禮,問:「有什麼吩咐嗎?」目光還朝洞口瞄了下,似乎在奇怪圓方怎麼沒出來。

  牛有道:「就你一人看守嗎?吃飯有人送?」

  山虎:「這裡也沒什麼事,白天就一人看守,到了飯點有人來換。晚上有兩人作伴,兩個時辰一換。」

  牛有道笑道:「知道了,這樣吧,今天白天我幫你們守著,你回去吧。」

  「啊!這怎麼行?」山虎連連擺手。

  牛有道手中劍杵在了身前,雙手搭在劍柄上,很嚴肅道:「那我再去找羅將軍重新商量一下?」

  「呃好吧!」山虎撓了撓頭,似乎有點怕羅安,出了亭子又轉身道:「到了飯點我給你送飯過來。」

  牛有道感受到了這裡人的淳樸,微笑道:「不用,誰若有意見,可問郡主!」其實他的修為隔個兩三天不吃東西也沒關係,頂多體力虛弱點。

  目送有點納悶的山虎下山後,牛有道好好欣賞了一下周圍的山景,順帶觀察了一番地形,最後在茅亭裡盤膝坐下了,閉目調息。在密道里走了整整一天,也的確有些乏了

  「蒙伯伯!」

  山下,一群人迎接,為首一個頭髮花白的男子坐在一張木製的輪椅上,面容清瘦淡雅,眼神溫和而有力,渾身上下打理的整整齊齊,能看出是個很自律、是個一絲不苟的人。

  下了轎的商淑清不顧腳疼,跑上前,蹲在了其身邊,眼眶紅了,看的出與這人感情不一般。

  此人名叫蒙山鳴,原本是寧王商建伯麾下的頭號大將,是一員文武雙全的儒將,後來在那場一萬英揚武烈衛衝擊敵方十萬大軍的大戰中負了重傷,兩條腿受損嚴重,基本上是廢了,再也站不起來了,這也是他坐輪椅的原因。寧王本意是讓他安享餘生,但他對寧王與朝廷的關係心懷憂慮,主動捨去了榮華富貴,帶了家人來這裡隱居,結果不幸被他料中,某種程度上來說,來了這裡隱居反而躲過了朝廷的那場清洗。

  如今,這處秘密之地正是由他負責。

  「郡主長大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蒙山鳴撫著她的腦袋連連感慨,眼眶也有些濕潤,「之前接到了小王爺的傳訊,知道郡主要來,估計著時間起碼還得要兩三天才能到,不想這麼快就到了,未能及時迎接啊!」

  「蒙伯伯見外了。」商淑清搖了搖頭,她之前也沒想到能這麼快到,得虧牛有道一路背著她加速前行,好幾天的崎嶇路程硬是花了兩天左右的時間就到了。

  只是這被牛有道背著行走的事,她自己都難以啟齒。

  「一路辛苦,累了吧?別蹲這裡,有話回家慢慢說去。」見她蹲著不自在,知道她腳不舒服,蒙山鳴揮了揮手。

  一行轉身,來到了一座廟堂般的院子裡,也可以說是這村莊裡放眼看去最好的建築。

  主堂屋內寬敞,香火味濃郁,香爐後的檯子上分階梯擺滿了靈牌,一個個名字寫在上面,都是一些故去將領的牌位,寧王商建伯及其兩個兒子的牌位居中在上。

  商淑清上前上了香祭拜,隨後就在堂內,一張椅子坐在蒙山鳴身邊,講訴著寧王過世後兄妹兩個的經歷,言談間對蒙山鳴沒什麼隱瞞。其他人被蒙山鳴屏退了,有些事情不好讓太多人知道。

  其實大致的情況蒙山鳴是知曉的,畢竟一直和藍若亭那邊保持著密信來往,然而密信中有些事情不好談的太詳細,也說得比較隱晦,怕金翅不小心落在別人手上會出事,此時自然是要好好過問一下。

  兩人聊了一陣後,羅安快步而入,欲對蒙山鳴耳語。

  蒙山鳴抬手,一把揪住了羅安臉頰的絡腮鬍鬚,看著儒雅下手卻挺重,羅安「唉喲」一聲。

  啪!蒙山鳴手一放,順勢以掌背在羅安臉頰上敲了一記,「郡主又不是外人,你偷偷摸摸個什麼勁?有什麼話是不能當郡主面說的?」

  羅安搓著臉頰,鬧了個尷尬,「一時沒注意,忘了。」看著是個虯鬚粗魯大漢,在蒙山鳴面前卻老實的很。

  商淑清抿嘴一笑,「看來蒙伯伯手上的武藝沒放下。」

  「殘了,不行了。」蒙山鳴笑著擺了擺手,回頭問羅安,「什麼事,說吧。」

  羅安:「跟郡主來的那個人在村裡到處亂逛,有些地方,不知道該不該阻攔。」

  商淑清一聽就知道說的是袁罡。

  蒙山鳴淡然道:「王爺能讓來這裡的人,自然是可靠的人,有什麼好攔的,去知會一聲,別鬧出誤會來。」

  商淑清也補了句,「對他的確沒什麼好隱瞞的,既然來了,有些事也瞞不住。」

  羅安立刻快步離去。

  蒙山鳴注意力也到了這茬上,「見到郡主太激動,差點忘了,聽說東郭先生的關門弟子來了,為何不見露面?」

  商淑清神色略顯凝重,「估計是有事,密道中遇見了點麻煩」她把密道中遇見的意外情況說了遍。

  蒙山鳴神色也凝重了起來,「竟然有鬼魅寄宿其中,若不除掉怕是有些麻煩。」

  商淑清:「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沒下山應該就是解決這事去了。」

  蒙山鳴:「可有把握,要不要派人去配合?」

  商淑清:「他既然有動作,想必是有把握的。」

  蒙山鳴疑慮道:「密道中未曾交過手,不知道對方深淺,郡主何以如此篤定?」

  商淑清:「蒙伯伯,你有所不知,這位東郭先生的關門弟子在東郭先生的弟子中也許修為不是最高的,但能力絶對是最強的。算起來,他其實應該是上清宗的現任掌門」將牛有道被軟禁在桃花源的事情講了下,自己如何將牛有道請下山的,南山寺發生的事,牛有道又是如何幫商朝宗娶親的,如何借鳳凌波的勢在蒼廬縣立足的,再之後來此的經過,原原本本道來。
引言 使用道具
天橋底下說書人
Crawler | 2017-9-5 19:44:34

第九十五章 陰陽殊途

  蒙山鳴仔細聽著,聽完後,露出若有所思神色,道:「的確是個有能耐的人,就是手段不太光明,此人亦正亦邪之間!不過這亂世之中,太過光明未必能匡扶正義,這上清宗錯過了一個人才,不過倒是幫了王爺大忙。唉,可惜了東郭先生的一片苦心,上清宗算是徹底沒落了…王爺受委屈了!」

  回頭看向了堂內正位上的寧王牌位,一聲長嘆,堂堂寧王之子居然落得個要依附鳳凌波的地步,估計降貴紆尊娶了鳳凌波的女兒還得被人小看,覺得便宜了商朝宗。

  之後,商淑清又對他講訴了商朝宗和藍若亭擬定的佔據青山郡的計劃,這不是她自己的主意,而是來之前商朝宗和藍若亭交代過她的,想聽聽蒙山鳴的意見。還是那句話,金翅傳訊未必穩妥,事關重大,有些事情不便在書信中詳述。

  而蒙山鳴曾是寧王麾下頭號大將,戰略方面自有一套,那邊想徵求一下他的意見。

  蒙山鳴略作思索,徐徐道:「外面的局勢我脫離太久,一時間我也不好說,郡主先容我好好考慮一下再做應答。」

  隨後又問了些其他事情,便讓人帶了商淑清去洗漱休整。

  之後輪椅被推去了書房,蒙山鳴親筆寫了封密信,讓人發了金翅傳訊給商朝宗那邊,表示商淑清已經安全到達,請商朝宗那邊放心……

  傍晚時分,站在山上杵劍看日落的牛有道神色平靜,誰也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

  山虎和另一名叫陸大勝的年輕人上了山,一起來到了牛有道跟前見禮,「法師!」

  牛有道轉身,笑問:「你們今夜當值嗎?」

  山虎道:「我們今夜值守頭班。」

  牛有道叮囑:「你們值守你們的,不過記住,沒我的允許,不管看到或聽到什麼,不許敲鐘報警。」

  兩人點了點頭,來之前已經得到了山下的叮囑,讓二人聽牛有道的。

  目送紅彤彤的夕陽隱沒在山的那頭,天漸漸黑下。

  明月升空,牛有道坐在茅亭外的一塊石頭上,一手扶劍,靜默閉目,恍若睡著了一般。

  清風,明月,蟲鳴,偶爾一兩聲夜梟的鳴叫,遠處瀑布嘩嘩聲隱隱傳來。

  夜色幽幽,山下村莊裡的點點燈火對應夜空繁星。

  換了平常,兩名值夜的在此免不了談笑打發時間,今天有了牛有道在,兩人不免覺得時間難熬,不敢亂走動,也不敢亂說話,怕打擾牛有道。

  兩人也不明白牛有道靜坐在這是幹嘛。

  兩個時辰後,夜已深,又來了兩人換班,山虎二人離開時輕輕將牛有道的叮囑轉告給了換值的人。

  換值的人也同樣搞不明白牛有道坐這裡是什麼意思。

  一直到下半夜,不遠處的山洞內,砰!傳來一陣異常動靜。

  動靜接連響起,似乎在山洞內的位置頗深,傳到外面的動靜不大,但夜深人靜,在外面卻聽得很清晰。

  靜坐中的牛有道霍然睜眼,提劍起身,飄然而起,閃身落在了洞口,正欲闖入,卻發現裡面的動靜停止了,當即對著洞內喝了聲:「老熊!」

  裡面很快傳來圓方飄忽的回應:「道爺,抓住了!」

  不一會兒,圓方從裡面揪了個人出來,一個披頭散髮的白衣老頭。

  茅亭那邊的兩人卻看不見這個白衣老頭,只發現出洞的圓方動作有異,似乎扯了個什麼東西。

  「抓住了!」出洞後的圓方樂呵道:「沒什麼本事還敢使壞,不出道爺所料,果然在往這出口摸。我躲邊上本想等他出來好斷他後路,誰知這老鬼小心得很,居然一路查探,我躲的地方也沒放過,沒辦法,只能暴露動手了。」

  牛有道一雙法眼上下打量了對方一番,問:「途中是你在搞壞毀了火把?」

  白衣老頭惶恐不安道:「法師饒命!法師饒命!小人再也不敢了!」

  牛有道問:「同夥在哪?」

  白衣老頭愣了一下,惶恐道:「沒有同夥,沒有同夥,就小老兒一人。法師,小人真的再也不敢了。」

  牛有道:「你怎麼進的那地下?」

  白衣老頭戰戰兢兢道:「幾年前被人追殺,躲入山中時無意中發現一個洞鑽了進去……」囉囉嗦嗦了一堆。

  牛有道沒興趣聽他繼續囉嗦下去,轉過了身去,杵劍在地,「老熊,繼續回裡面盯著,若發現他還有同夥,敢騙我們就立刻將他宰了!」

  白衣老頭:「法師,小人保證,真的沒有同夥,若有,認殺認剮!」

  鏘!一聲劍鳴,牛有道陡然拔劍出鞘,月色下一道寒光閃過。

  「啊!」一聲淒厲慘叫迴蕩。

  唰!長劍一閃而沒,已歸入立在地上的劍鞘,牛有道扶劍背對,整個人似乎沒動過,月色下的表情冷酷。

  圓方嚇了一跳,沒想到牛有道會突然下殺手,已鬆手放開了那老頭,實在是不放也不合適,白衣老頭已被牛有道一劍斜劈成了兩半,只見飛煙冒出,不見血。

  這一幕落在茅亭值守二人的眼中,卻是牛有道揮劍斬出一聲尖銳慘叫,憑空出現了個白衣人倒在了地上。

  月色下,一劈兩半的白衣人似乎還在抽搐著,倒在地上冒著滋滋黑煙,殘軀很快灰飛煙滅,消失得乾乾淨淨。

  這一幕,讓亭子裡的人有些不寒而慄,意識到了牛有道斬殺的是什麼東西,沒想到平常守著的地方居然有這鬼東西,想想都害怕。

  待到灰飛煙滅了個乾淨,偏頭盯著地上動靜的牛有道才回頭看向了山間的村莊,神色平靜。

  一般情況下,他不太喜歡親自動手打打殺殺,更不喜歡動手殺人,這種事情幹多了容易影響自己心性,好武者嚐慣了那痛快不願動腦,往往控制不住自己的衝動,必然喜歡以武力解決問題。

  他常說一句話,江湖走馬,風也好,雨也罷!

  出來混,什麼事情都可能遇上,能和氣點還是和氣點的好,老是打打殺殺總有打殺不過去碰上硬茬踩進坑裡失蹄的時候。

  不嗜血,不喜歡打打殺殺,不代表他沒幹過這種事情,也不代表他不會幹這種事情!

  圓方有點不明白,剛還說讓他回去繼續盯著看有沒有同夥再處置之類的,怎麼才一轉身就將這鬼修給殺了?這般反覆無常,有點嚇人!

  殊不知,這鬼修若承認有同夥或者死不鬆口,牛有道暫時還不會殺他,得想辦法解決掉他的同夥再說,誰知這鬼修認殺認剮也要保證自己沒有同夥,讓圓方回去蹲守也嚇唬不住,牛有道還留他作甚?

  和當初留下圓方的情況不一樣,牛有道現在沒精力慢慢耗下去,也沒時間慢慢瞭解這鬼修的品性如何,更沒時間慢慢去尋找,加之陰陽殊途,果斷殺之!

  圓方扭頭看了看那山洞,試著問道:「道爺,我繼續去裡面蹲守?」

  「用不著你費這勁。」牛有道淡淡一聲,又抬手朝茅亭裡的人招了招手。

  茅亭裡的兩人趕緊跑了過來,心有餘悸地行禮,「法師!」

  牛有道:「去個人,請羅將軍帶幾個人過來一趟。」

  「是!」兩人應下,彼此間略你我兩句,隨後其中一人快速下山。

  山下村莊很快有火把閃動,一路朝山上來,沒多久,羅安領著十來人到了,袁罡也跟來了。

  去通報的人也把剛才的情況講了,羅安已經知道這邊剛誅殺了一個鬼魅。

  「法師,有什麼吩咐?」羅安上前拱了拱手。

  牛有道側身指了指洞口,「麻煩羅將軍組織人手搬點石頭來,先把這洞口堵了,多派幾個人輪流守上一個月。」

  羅安試著問道:「法師不是已經將厲鬼誅殺了嗎?」

  牛有道微笑:「以防萬一嘛,一個月之內若是沒什麼動靜,應該就不會有事了。」

  他的確是在以防萬一,不管還有沒有後患,他都要預防,閉關突破的時候是他最虛弱的時候,屆時沒什麼反抗能力,有事得提前預警便於撤離。一個月後等他正常了,遇事也能應對。

  見他這樣說,羅安一口應下:「好!」

  「那就有勞將軍。老熊,你在這守著,等洞堵好了再下山。」牛有道叮囑了圓方一句。

  圓方點了點頭,明白他的意思,假如還有鬼魅進出的話,一般人看不到,等到洞堵上了,鬼魅進出就有了動靜,一般人也能察覺到,現在需要他幫忙盯著。

  牛有道朝羅安抱了下拳,隨後徑直轉身而去,袁罡隨同他一起下了山。

  山下遇見了因為這動靜而等消息的蒙山鳴和商淑清,蒙山鳴與之客套一番自然是免不了,隨後問了點剛才的情況。因太晚,也沒有過多聊下去,先讓人領了二人去休息。

  休息的地方自然是早早準備好了,兩人一到屋內,袁罡倒了杯茶水放在牛有道跟前。

  端茶潤了潤口,牛有道淡淡問道:「這裡什麼情況?」

  袁罡:「點有些分散,時間短了些,具體情況摸不清,人數暫時不明。有不少手腳殘疾的人,看傷疤應該都是上過戰場的,應該都是隱居在此的寧王舊部,還有不少工匠,大多有家眷。確切地說,這裡更像是個生產軍械的秘密據點。」
引言 使用道具
天橋底下說書人
Crawler | 2017-9-5 19:44:34

第九十六章 閉關

  「軍械?」牛有道略有詫異地抬頭。

  袁罡轉身向窗檯走去,拿了幾塊放在窗檯上的石頭走來,逐一擺在了桌上,擺在了牛有道的跟前。

  總共三塊形狀不一的石頭,有黑色的,有暗紅色的,還有黃色的。

  牛有道拿了黑色的在手查看,摸了摸發現手指變黑了,皺眉道:「煤塊?」

  放下又拿了那塊暗紅色的在手,仔細查看後,嘀咕一聲:「鐵礦石?」

  袁罡點頭,「沒錯,就是煤塊和鐵礦石,是我在村裡查看時見到小孩拿在手上玩的,這兩樣東西應該不是偶然湊巧同時出現在村裡的。還有,村裡有些人的手,像是經常接近高溫的鐵匠的手,鐵匠應該還不少。」

  牛有道明白了他的意思,這兩樣東西在同一個地方出現不尋常,具備了製造鐵器的基礎,一個隱居的村莊要那麼多鐵匠造那麼多鐵器幹嘛?結合寧王軍方的背景,答案呼之欲出:製造軍械!

  放下手中的鐵礦石,牛有道又拿了那塊黃色的石頭查看,細看後又放在鼻子前嗅了嗅,「硫磺?」

  袁罡頷首:「也是小孩手上玩的,這個應該和那座火山有關。」

  放下了手上東西,牛有道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露出若有所思神色,製造大量軍械在這深山中運輸方便嗎?想到了那條地下河,可通往蒼廬縣的山莊,也許還能通往入海口,不禁呵呵一笑,「這村莊選在這個地方,看來還真是花了心思!」


  次日,牛有道一開門,又見到了熟悉的身影,與門外商淑清相視一笑。

  牛有道走下台階,商淑清怔了一下,發現牛有道的頭髮又在身後隨便束起,恢復了原來的隨意髮式。

  她心裡想的很多,略顯沉默。

  還是牛有道主動解釋道:「我要花三天時間靜心,放鬆自我排除雜念,閉關這段時間不想有什麼束縛。」他準備趁這閉關期間把這女人幫自己梳理頭髮的事給斷了,免得盛情難卻,老是讓人家郡主幫你梳頭算怎麼回事,時間久了孤男寡女的扯不清楚,搞不好會讓人誤會。

  另就是,他現在也懂得怎麼盤髮了,看也看會了。

  原來如此!商淑清略笑道:「也好!」

  牛有道看了下她的腳,「郡主最近還是多休息吧。」

  商淑清點了點頭。

  用過早飯,袁罡和圓方跟在了牛有道的身後,在村子裡到處閒逛。

  牛有道也的確是放鬆身心的樣子,衣不束腰,寬鬆著晃蕩,長髮在背,連劍也不拿了,在袁罡的手上。

  農田,桑園,還有陽光下隨微風輕輕搖曳的菜花,婦人身影在其間忙碌。

  「好一個田園風光。」深呼吸後,牛有道讚了聲,忽又來了聲:「老熊,我跟他們說一聲,讓他們在這幫你把南山寺建起來如何?」

  圓方毫不猶豫地一口拒絶,「不要!」

  牛有道停步轉身,張開雙臂詫異道:「如此山清水秀環境優美之地,自己豐衣足食,不再受人侵擾,為何不要?」

  圓方低眉垂眼道:「這裡人太少了,香火不能興旺,南山寺怎能躲在這寂寂無名!」

  「老是惦記那點香油錢,沒出息。」牛有道鄙視一眼,轉過身繼續前行,他不過開玩笑一說而已。

  一旁不太說話的袁罡來了句:「想讓南山寺出名,寺廟未必要大,地段未必要繁華。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只要你這個主持能有名望,南山寺再偏僻,也有達官貴人想盡辦法找上門送香油錢,到時候只怕你巴不得躲清靜。」

  牛有道抬手往肩後點了點,「老熊,聽聽,猴子這話在理,你這個主持還不如讓給猴子去當。」

  圓方猶如遭到當頭棒喝,愣在了原地,怔怔看著袁罡走神,嘴中喃喃自語:「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

  牛有道和袁罡陸續停步,皆轉身看著他。

  圓方忽快步上前,對著袁罡雙手合什,一臉激動道:「阿彌陀佛,若非袁爺真言,貧僧還不知要執迷到何時!」說罷深深鞠了一躬。

  牛有道和袁罡相視無語,心裡皆有同樣嘀咕,這妖精當真了!

  圓方直起身又補了句:「不過把南山寺建在這還是不行,太偏了,達官貴人怕是想盡辦法也找不到門路。」

  兩人扭頭就走,當他的話是放屁,鬼才有心思幫你在這建寺廟。

  兩人也早就領教了,只要談到南山寺的事,這妖精就格外認真,好好的妖精不做,偏偏鐵了心要做主持!

  順路繞到一座山背,有條激流小河,河中的熱鬧情形吸引了三人駐足。

  岸邊有人扛著大圓木往上游去,河中有人如同騎馬般坐在圓木上隨激流迅速衝下來,還不是一個人衝,一波一波地往下衝,坐在圓木上的人手持木棍當刀槍使,木棍上裹著厚厚的泡了水不知有多重的麻布,一個個揮舞著木棍左刺右殺,一個個發了狠似的,紛紛要把身邊人挑翻到河裡去。

  哪怕牛有道不懂戰場廝殺也看出來了,這分明是騎兵廝殺訓練,只是這訓練未免有些危險,被這大圓木在激流中撞上一下可想而知,訓練者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來小心都不行。

  在激流中騎在圓木上想掌握平衡太困難了,比馬背上困難多了,何況還要相互廝殺,也不知這些人練了多久才練出這平衡反應來。只見不斷有人被打落水中,漸漸飄向了遠處的水流平緩地帶,然後又拖了木頭上岸,一起扛著往上游跑。

  後面車軲轆聲傳來,三人回頭看去,只見坐在輪椅上的蒙山鳴被人推了過來,停在了三人身邊。

  「本來,他們的父輩,傷的傷,殘的殘,死的死,想讓他們在此避開亂世隱居,過些安穩日子…寧王遇難的消息傳來後,這裡也不是長久安穩之地,沒有永遠保密的地方,是非遲早要席捲到此,為自保提前做準備,也是在為小王爺!」蒙山鳴看著廝殺訓練的小年輕們嘆了聲。

  這裡有點吵,不是說話的地方,他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幾人陪著輪椅在小路上漫步。

  打量著四周,牛有道問了聲:「此地大概在什麼位置?」

  蒙山鳴:「已經出了青山郡,確切地說,大概的位置應該到了趙國境內。不過此地處在茫茫大山深處,地勢險峻不適合人居住,加之天生的環境獨特,山中大部分地方被瘴氣所覆蓋,外部的人很難找到這裡,若無那條密道,這裡的人也很難出去。就算沒有瘴氣干擾,地形原因,普通人想翻越周圍那茫茫險峻山嶺進出也困難,你師傅東郭先生來過這裡,他特意進出勘探過,估計普通人沒幾個月的時間怕是別想進出這裡。我們在這茫茫大山中只占這小小一域,如滄海一粟,外面人就算有心,想找到這裡也是不容易的,所以你大可安心在此閉關修煉!」

  東郭浩然來過這裡?連這地方都來過,看來和寧王關係的確是非同一般!牛有道心裡嘀咕了一聲,問道:「我師傅既然在地面上進出過,也就是說,這山中瘴氣你們有辦法克服?」

  「嗯!」蒙山鳴點了點頭,「在這山中躲久了,多少能觀察出一些端倪來克服……」

  三天後,牛有道站在了一座山洞前,雙手自然下垂,閉目靜默。

  這山洞也在半山腰上,有些歲月,是最早來此的人開鑿出來的。獲悉牛有道想要的理想閉關環境後,蒙山鳴讓他看看這裡行不行,牛有道說可行,這邊立刻安排了人徹底打掃乾淨,地上還灑了硫磺粉。

  周圍安排了人日夜戒備,不讓閒雜人等靠近。

  之所以找山洞,是因為夠厚實,只要有人守住洞口,不容易被人偷襲,住在村裡的房子裡則有諸多擔憂。牛有道沒有過突破到築基期境界的經驗,有的經驗也是從典籍上看來的,加之他沒有突破境界所需的丹藥,需要用自創的方法來突破,而他也不像那些門派弟子,門派中能提供安全的閉關保障,不用擔心被人打擾,所以他這情況只能是自己小心點。

  袁罡和圓方從洞內走了出來,袁罡道:「道爺,仔細檢查過了,不會有什麼問題。」兩人將裡面徹底檢查了好幾遍,每個角落都沒有放過。

  牛有道睜開了雙眼,神色平靜道:「這段時間有勞二位了。」

  袁罡沒說什麼,圓方卻是嘿嘿道:「應該的。」

  沒有多話,牛有道無喜無憂,神色平靜,不疾不徐地走入了山洞內,孤身消失在了洞內黑暗中。

  袁罡和圓方放下了洞口臨時設置的厚厚布幔,避免風雨吹擾進去,繼而轉身守在了洞口。

  需要多久突破,牛有道自己也不清楚自己這種情況下需要多久,總之從今天開始就由他們兩個來護法,片刻不得離開,頂多輪流稍入裡面躲在布幔後面休息。

  山洞內的空間不大,洞口小裡面寬倒是真的,類似葫蘆狀,略分了幾層平台,最裡面點了一盞油燈放地上。

  走到最裡面,牛有道轉身盤膝坐下,呼吸勻稱後,慢慢閉眼的同時大袖一揮,一股勁風熄滅了油燈,洞內徹底陷入了黑暗中……
引言 使用道具
天橋底下說書人
Crawler | 2017-9-5 19:44:34

第九十七章 突破

  山崗上一座涼亭,涼亭旁蒙山鳴坐在輪椅上,商淑清推著輪椅在後面,兩人看著對面的山洞,看著牛有道進去,看著布幔放下,看著袁罡和圓方緊守在了洞口。

  蒙山鳴出聲問道:「看模樣,他的年紀應該不大吧?」

  商淑清思索了一下,「少年時去的上清宗,在上清宗軟禁了五年被我請下山,算起來年紀肯定不大,應該和我相仿。」

  蒙山鳴盯著山洞微微頷首,竟發出感慨語氣道:「了不起啊了不起!東郭先生看人果然有一套,怪不得臨終前收他為弟子,上清宗怕是錯失了一個大機緣!」

  盯著山洞的商淑清目光落在他身上,好奇道:「蒙伯伯,修士閉關修煉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您為何如此感慨?」

  蒙山鳴:「我雖然不是修士,但早年畢竟接觸得多,對修士多少還是瞭解一些的。閉關修煉雖正常,但不至於像他這樣,正常修煉隨時可以停下,有什麼突發情況自己都可以做應對。還有一種非正常的閉關修煉,修為要突破瓶頸進階到下一個大的境界,這個時候的修士是脆弱的,沒什麼自衛能力,一個三歲小孩都有可能殺了他,受不得干擾,否則輕則修為終身受限,重則走火入魔,更嚴重者有性命之憂。你看他這如臨大敵的樣子,還請了我們派人在四周戒備,郡主覺得他是哪種閉關修煉?」

  商淑清有些心驚肉跳,「像是後者!」

  蒙山鳴頷首:「我看著也像!你說在南山寺見過他動手,三個師兄都輕易敗在他的手上,結合現在的情況看,這位怕是正在閉關衝擊修行中的築基境界,十有八九如此!如此年輕,便要衝擊築基境界,在修行界應該是非常罕見的,假以時日前途不可限量啊!他若能順利出關…郡主,務必提醒王爺,要與此人交好,不要做第二個上清宗!」

  商淑清點頭嗯了聲,「蒙伯伯,我記住了。」心裡卻在想,我一直都是這麼做的。

  「短期內應該不會出來了,走吧!」蒙山鳴淡淡道。

  商淑清推著輪椅轉身,慢慢下山,下山的坡前有人過來搭手,抬了輪椅下山……

  洞內,隨著油燈的熄滅,牛有道的身心也漸漸沉寂於黑暗中,沒有任何雜念。

  黑暗中突然一點光亮擴散開來,身體之門打開,心神隨之進入。

  修行中人也稱之為內視,對體內情況感察到了某種極致的地步時,當所有情況完整彙總在一起,結構、形態自然會形成,體內的一切自然會在腦海中幻化成清晰的圖象。哪怕是其他事情,當掌握所有細節時,起碼也就掌握了事物的大概輪廓。

  心神集中在體內的瞬間,體內的一切變化已全部在牛有道的腦海中。

  金光和銀光對繞著徐徐旋轉,任督二脈中各有一對,充盈氣勁縈繞,隨時能迸發出強大的氣機。

  對修士來說,這是很奇特的現象,一般修士的真氣源頭靜下時都存在於丹田氣海中,牛有道的真氣源頭卻有兩道,分別存在於任督二脈中,這有個好處,氣機能最快觸發對外做出反應。

  體內剩下的三十一道傳法護身符還在,依舊如蛛網般盤踞在原來的三十一處穴位當中。

  原本三十六道,小廟村對烏鴉毀了一道,竹排漂流快凍死時用了一道,抵禦唐素素攻擊時用了一道,修煉乾坤訣用了兩道,還剩三十一道。

  離開上清宗後,他基本上就沒再敢煉化,再繼續煉化吸收的話,真氣越來越飽滿強勁,非得將經脈給崩了不可。

  築基,顧名思義,築造更牢靠的基礎,行氣的基礎就是經脈。

  這次閉關的目的就是突破築基境界,突破築基境界就是鑄造更強大的經脈,讓只能承受小溪流水的渠道變成能承受奔騰大江的河道。

  精氣神調節到了最佳的狀態後,任督二脈中的兩對金光和銀光迅速施法調動了起來,兩對光芒匯合到了一起,一起衝向了一道盤踞在穴位中的傳法護身符,圍繞著快速旋轉,冷熱氣勁交織煉化。

  正常情況下,修士突破築基境界需要不少的『靈元丹』,此丹也正是天下修士最重要的修行資源,採集靈草煉製而成,蘊含大量靈氣。各門各派中,當門內弟子面臨突破時,都會提供靈丹助力,然而牛有道沒有這條件,上清宗軟禁了他五年,一顆都沒給過他,至今為止還沒嚐過『靈元丹』’是什麼滋味

  幸好東郭浩然以本命法源在他體內打下了三十六道傳法護身符,幸好他修煉的乾坤訣能煉化體內的異種真氣為己有。

  從實質意義上來說,東郭浩然打入他體內的傳法護身符擁有更龐大的靈氣蘊含量。

  打個比方,靈氣好比是揮灑出去的灰塵,本命法源則是灰塵凝聚成的堅硬石頭,其中的差距可想而知,這也是為什麼一道傳法護身符以能量方式釋放出來後其威力能擋住唐素素那個金丹修士一擊的原因!

  兩對金銀光球圍繞著那道傳法護身符急轉,牛有道將煉化速度放開到了最快。

  兩對光球不斷將東郭浩然的本命法源煉化,煉化出的真氣直接吸收,如饑似渴般暢飲,吸收得越多,兩對光球好像越是精神抖擻,光彩熠熠。

  然而身為容納它們的載體的牛有道卻是壓力越來越大,兩對光球吸收的真氣越多,其散發出的充盈氣勁就越發蓬勃強勁,牛有道能感受到氣勁的充斥下體內經脈正逐漸充起,逐漸膨脹。

  這種狀況一直在持續,也意味著經脈承受的膨脹壓力越來越大。

  漸漸的,身在黑暗中的牛有道臉上浮現痛楚神色,臉上有細密汗珠滲出。

  體內的經脈正在一點點的被漲裂,他偏偏還不能停下,還要繼續,還要控制膨脹壓力的導向,不能有的地方被漲爆了,有的地方還沒裂開,必須保持體內所有經脈的同等漲裂進度,這是真正的自找罪受。

  在體內這般撕裂自己,其痛苦可想而知,這個過程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直到渾身上下所有經脈幾乎被拓寬了一倍,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裂痕。

  直到牛有道感覺不行了,感覺再持續下去整個經脈就要崩潰掉,感覺到經脈已經到了承壓的極限,他才停止了繼續煉化吸收輸出壓力。

  疼得哆嗦顫抖的雙手在身前慢慢抬起,做抱球裝在胸前徐徐團動。

  體內兩對金銀光球開始奔赴四肢百骸的經脈,不斷地行大周天運轉,同時在潰散自身能量,一路揮灑出金色的和銀色的星光點點,揮灑出無數的星光點點。不斷揮發出來的點點星光開始滲透進密密麻麻的經脈裂縫中,這個時候可謂苦盡甘來,無數星光點點滲入創口的感覺是溫暖、是清涼,舒服的整個人的魂魄都想飛出來。

  極度疲倦下的舒坦,舒坦得人想睡著,牛有道拚命保持意識,保持清醒,不讓自己睡著,若不能在這個時候將改造經脈的能量注入讓經脈變得強大堅韌的話,不但將前功盡棄,破損後的經脈也就廢了,再也無法行氣。

  原因很簡單,經脈擴充到這個狀態已經到了承壓極限,一旦體內經脈遍布的創口癒合了,你沒辦法再讓它漲裂第二次,再施強壓漲裂的話,立馬會爆破掉。

  隨著無數點點星光不斷揮發出來,兩對光球上的光芒也越來越淡。

  這個過程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牛有道已沒精力去計算時間,只知堅持再堅持。

  一直到兩對光球身上籠罩的光華徹底沒了,露出了金銀色的本尊,本尊亦黯然失色,幾乎都旋轉不動了後,牛有道才停止了繼續施展,慢慢睜開了雙眼,眼前一片黑暗,什麼也看不見。

  他想動,卻發現連根手指頭都難以動彈,略一動就疼得不行,幅度略大就有要倒下的感覺,肉身已經難以自我控制平衡,遂在那微弱發聲呼喚:「猴子…猴子…猴子……」

  不知叫了多少聲,外面隱隱傳來圓方的聲音,「袁爺,道爺好像在叫你。」還是他的聽覺靈敏。

  洞口方向猛然露了下亮光,有人掀開了布幔,待真的聽到、確認了牛有道的呼喚聲後,兩個人的腳步聲快步而來。

  一道火摺子的光芒亮起,點燃了一角的油燈。

  袁罡端著油燈和圓方一起湊近了牛有道,先是聞到了血腥味,待看清牛有道的樣子後,把二人嚇了一跳,只見牛有道如同被血糊過一層般,體表已經結了一層殻,面無全非,眼神黯然無力。

  「道爺,你怎麼了?」袁罡大驚失色,扶了他。

  「沒事,沒事,別亂動我,我現在不能亂動…」牛有道虛弱地搖了搖頭道,他自己清楚自己身上的血是哪來的,是修為突破時從毛細孔一點點滲出來的。

  袁罡聞言趕緊放開了,向來面無表情的臉上露出緊張神色,「道爺,現在要我怎麼做?」

  牛有道虛弱問道:「我閉關多久了?」

  圓方立馬接話道:「九天!道爺,您整整閉關了九天!」

  九天?牛有道慘然一笑,九天滴水未進,怪不得這麼渴,嗓子眼裡飄出聲音來,「水…渴…水…」

  袁罡連連點頭,扭頭一看,發現圓方湊了個腦袋正一臉好奇地上下打量牛有道的狀況,袁罡頓時火氣,一腳飆了出去,直接將措手不及的圓方給踹得滾下了台階,並怒吼一聲:「看什麼看?水!沒聽到?還不快去拿!」
引言 使用道具
天橋底下說書人
Crawler | 2017-9-5 19:44:34

第98章 陽光正暖

  「啊?」蹦了起來的圓方有些莫名其妙,「哦!」旋即反應了過來,趕緊跑了。

  不一會兒,又跑了回來,手裡捧著一隻瓦罐。

  他想給牛有道餵水,袁罡不讓,一把搶了過來,小心翼翼地將壺嘴對在了牛有道的嘴上,慢慢一點點地將水渡入牛有道的口中。

  慢慢嚥下不少水入腹,牛有道閉了嘴,袁罡方將瓦罐放下,神色凝重地看著他。

  牛有道又弱聲道:「有點餓,弄點粥。」

  袁罡立馬回頭,圓方下意識往後蹦開了,且連連道:「我這就去搞。」一溜煙似的跑了。

  袁罡盯著牛有道,語氣沉重道:「道爺,怎麼弄成這樣?」

  牛有道:「沒事,正常現象,一個月左右應該可以恢復,不過我暫時還不能動,估計要在這裡靜養個三天等經脈穩定了才能出去。」

  袁罡:「道爺,突破這個境界的人都這樣嗎?」

  牛有道:「應該差不多吧,只不過那些有條件的有靈丹幫助修復受損的經脈,恢復得快,而我之前的處境被人盯著不好與外界來往,加之不想引起天玉門的關注,只好拿身體來硬抗。」

  看著他這悽慘樣,袁罡臉頰狠狠繃緊了一下,「上清宗該死,我遲早將上清宗夷為平地!」

  牛有道無力一笑,知道他怪上清宗無情以致於讓他拿身體來硬抗,「就憑你?你打得贏他們?」

  袁罡:「你忘了這裡有硫磺?」

  牛有道愣了一下,『炸葯』字眼在腦海中閃過,瞬間聯想到了猴子的出身,猴子可是軍火武器方面的使用行家,土法配製一些炸葯不在話下,想想上清宗炸塌的情形,猴子還真有可能幹出這事來,不禁有些無語。

  「你呀,上清宗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只要他們不找我麻煩,我也不想再跟他們有什麼牽連,說到底他們也不欠我什麼,而我能有今天這修為進度,算是承了東郭浩然的情,東郭浩然畢竟是上清宗弟子。上清宗可以對我不仁,我也可以對上清宗不義,但我不能對上清宗揪著不放。江湖走馬,風也好,雨也罷,只要他們不再過分,這事就算過去了,這就是我的江湖,你別亂來!」牛有道絮絮叨叨叮囑一番。

  見他說了一堆說的費力,袁罡道:「我知道了,你別說了,歇著吧!」說著轉身去挑撥油燈的燈芯,將燈給挑亮一些。

  「我本是臥龍崗散淡的人,憑陰陽如反掌保定乾坤……」

  一陣低弱的京劇唱腔聲慢吞吞響起。

  袁罡霍然回頭看去,只見牛有道盤坐在那低垂著腦袋輕輕哼唱著。

  盯著看了會兒,袁罡慢慢坐在了台階上,耳畔聽著斷斷續續的唱腔,兩眼盯著昏黃的燈火陷入了沉靜中……

  蒼廬縣的寧王山莊門口,跪在那,風吹日曬雨淋的幾乎不成人樣的人終於一頭栽倒在地。

  這動靜,立刻引來守衛們的騷動,陸續出來了人圍著看動靜。

  「好像死了?」

  「我看看…沒呼吸沒脈搏了。」

  「居然跪死了。」

  「你說的輕巧,別說跪這麼多天,讓你跪一天你都受不了,他這麼多天可是滴水、粒米未進吶!」

  「這人腦子有問題吧?」

  門口的騷動引來了山莊內輪值戒備修士的注意,很快驚動了白遙。

  白遙出來時,聚在門口的守衛已將魏多給抬了起來。

  白遙冷冷一聲,「你們幹什麼?誰讓你們動他的?」

  一名抬著的守衛道:「法師,他已經死了,剛倒下的,已經跪死了,我們抬去埋了。」

  跪死了?白遙眉頭一顫,看向魏多的眼神滿是動容,沒想到這世上還有如此愚笨之人,竟能自己把自己給活活跪死,這該是多大的毅力和恆心?

  不禁快步上前,親自出手查探,結果發現還有一絲微弱的脈搏,脈搏太弱,幾近於無,普通人根本發現不了。

  「取水來!」白遙喝了聲,立刻有人聽命跑去。

  白遙又迅速從腰帶間摸出一顆小小的蠟丸,破殻捏出一粒小小的藥丸,捏開了魏多的嘴巴,藥丸被他指力碾碎,喂入了魏多的口中,轉而提氣一掌摁在了魏多的心臟部位。

  水來到,他又叮囑道:「慢慢餵給他。」

  見此狀,眾人大概明白了,這人還沒死,當即有人幫著抬起魏多的腦袋,幫忙餵水。

  好一陣後,白遙收了手,使喚了兩人將魏多給抬進了莊園內……

  三天後,牛有道也從山洞內抬了出來,抬到了洞外的一張坐轎上,之前抬過商淑清下山的那張,被圓方給借來了。

  蒙山鳴、商淑清、羅安,三人都在山下等著,瞅著一身血殻包裹的牛有道從跟前抬過,三人駭然,商淑清更是驚的摀住了嘴,愣是沒人能說出一句話來,目送著人被抬走了。

  回到幽靜的單獨小庭院內,牛有道被剝光了,圓方施法震掉了他體表的血殻。

  之後牛有道泡進了燒好的熱水裡,袁罡站在浴桶旁小心幫他清洗,不敢太用力。

  幾天後,牛有道才出了門,能自己慢慢到處走動了,看著挺悠然,挺愜意。

  袁罡幾乎寸步不離地跟在他身邊,圓方被使喚著跑腿。

  次日大早,牛有道哭笑不得地坐在了梳妝台前,商淑清正在為他梳理頭髮。

  人家一片好意,執拗地把他當成了病號照顧,拒絶了,拒絶不了,他又不好把話講得太那個,結果又這樣了。

  接下來的日子,牛有道難得的清閒,不用修煉,暫時也不適合修煉,就在外面散散步,在木匠特意給他造的躺椅上打個盹,然後就是研究那面銅鏡上的東西。

  陽光正暖,牛有道在躺椅上曬著太陽。

  圓方很苦惱地站在石磨旁磨黃豆,他也不知袁罡從村裡哪弄來的黃豆,好像要做什麼吃的,於是牛有道隨便說了兩句,又從鄰家搬了石磨過來,讓他把黃豆給泡了,反覆磨出了一些白白的漿糊。

  而袁罡受了牛有道的指點後,又從人家裡倒騰來了一罈大顆粒的粗鹽,在那用水洗鹽,洗出了一些黑乎乎的液體,圓方也不知這是要幹嘛。

  「老熊,你別唉聲嘆氣,你不是吃素嗎?回頭你感謝猴子還來不及。」瞇眼曬著太陽的牛有道指了指覺得很無聊的圓方。

  待到兩邊都弄完了,牛有道終於起身了。

  三人帶了東西去廚房,磨出的東西又是放進鍋裡煮,又是紗巾過濾的,之後牛有道親自動手調了那黑乎乎的液體灑進了鍋裡,再舀出來時已經變成了白乎乎、嫩滑滑的東西,看得圓方眼睛一眨一眨的。

  紗巾置入在了竹子做的籠屜內鋪好,白乎乎的東西出鍋倒入,紗巾再包上,壓了塊洗乾淨的石頭上去。

  做完這些,牛有道收了手,在一旁洗手之餘,對袁罡道:「一刻之後就好了,會了嗎?」

  袁罡點了點頭,看著那壓著石頭的東西,眼中露出難得的溫情道:「會了,挺簡單的。」

  鍋裡還有沒用完的白乎乎、嫩滑滑的東西,袁罡乘了一碗,灑了點糖霜進去攪拌好了送到了牛有道的跟前。

  牛有道搖了搖頭,背個手出去了,躺在了院子裡繼續曬太陽。

  沒多久,袁罡也出來了,圓方手裡拿了只碗放嘴邊大舌頭舔著,追在袁罡後面呵呵道:「袁爺,咱們再弄點吧。」

  袁罡:「沒了。」

  圓方:「還沒吃飽。」

  袁罡懶得理他,出去了,好一陣回來後,手裡提了條洗剝好的鮮魚回來,沒多久廚房裡飄出誘人的香味。

  恰逢商淑清來到,見牛有道在打盹,遂聞香去了廚房。

  中午,商淑清沒有離去,跟幾人圍了一桌,品嚐鮮魚燉豆腐。

  看幾人吃得痛快,圓方看看自己碗裡的豆渣,再看看人家下筷子的盆裡的鮮香,眼神中有幾分可憐巴巴,最終合什唸唸有詞,忍住了沒破葷戒。

  飽食後,商淑清放下了筷子,有些靦腆道:「這豆腐真好吃,真的是黃豆做成的嗎?」

  圓方立刻連連點頭,「郡主,沒錯,簡直聞所未聞,見所未見。還有那豆腐腦,放上糖霜太好吃了,不信你讓道爺再做上一鍋,推磨的體力活交給我了!」拍了拍胸口。

  商淑清看著牛有道試探道:「這豆腐若能輸出去賣,必是一筆可觀的財路。」

  牛有道淡淡一笑,道:「我對這個不感興趣,郡主想學盡可找猴子討教。」

  他知道這女人不是沒見過錢的人呢,可能又往軍資上琢磨了,而他對這個財路的確不感興趣,沒相當的實力護衛,這財路在這亂世是守不住的,越是稀罕掙錢的買賣越是自找麻煩,何況這東西的技術含量實在不高,很容易被學走的……

  半下午的時候,袁罡從外面回來了,肩頭扛了一捆木棍,對圓方吆喝了一聲:「把門關上。」

  圓方跑去關了大門,回頭走到擺弄一堆木棍的袁罡邊上,好奇道:「袁爺,這又是要做什麼吃的嗎?」

  袁罡遞了根木棍到他嘴前,「你吃嗎?」

  圓方輕輕撥開,呵呵道:「袁爺真會開玩笑。」

  袁罡不像是開玩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問:「我經常打你,你心裡是不是恨我?」

  圓方擺手,「沒有的事。」

  袁罡:「我給你個報仇的機會要不要?」

  「過去了,都過去了,自己人打打鬧鬧傷不了和氣,談什麼報仇。」圓方感覺有些不妙,扔下話扭頭就走。

  袁罡橫棍一攔,「今天給你個打我的機會,我不還手,不躲,也不報復!」
引言 使用道具
天橋底下說書人
Crawler | 2017-9-5 19:44:34

第九十九章 蚩尤無方

  屋內的牛有道聞聲慢慢走了出來,站在了屋簷下看著。

  打不還手?不躲?還不報復?圓方打死也不信袁罡這鬼話的,正色道:「袁爺,貧僧絶對沒想過要報復你。」

  他以為袁罡在試探他。

  袁罡不管他想不想報復,棍子遞給他,「我讓你打!」

  圓方不接,雙手合什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一個勁地搖頭。

  袁罡臉一沉,揮棍嗚一聲,打到了他的耳邊懸停,「你不打我,我就打你!」

  「……」圓方無語,這叫什麼道理?不禁看向了牛有道求救:「道爺,這事你要做主啊!」

  站在台階上的牛有道笑眯眯道:「讓你打就打,有什麼好怕的!男子漢大丈夫,一口唾沫一口釘,他既然說了不還手,就不能還手,你放心,我在這裡盯著,他若敢報復,你找我!」

  「這…」圓方很猶豫,這不是強人所難麼?

  袁罡豎棍在他跟前,「我再說最後一次,你不打,我就打你!」

  從未見過如此不講道理的要求,圓方太無奈了,慢慢伸手抓了棍子。

  袁罡後退到了院子中間,朝他招手,「打!」

  圓方可謂被逼得退無可退,真恨不得找把殺豬刀捅袁罡一萬刀,可他終究是不敢,走上前來,棍子在袁罡身前比了又比,反反覆覆伸出又收回,彷彿不知該挑哪下手似的,實際上是不敢下手。

  「打!」袁罡忽猛喝一聲。

  圓方見勢不妙,對方明顯沒了耐心,再不打就得他挨打了,琢磨著左右都要倒楣,乾脆豁出去了,提棍狠狠一棍砸了過去,不過力道最後還是收了,繡花似的,輕輕在袁罡肩頭小打了一下。

  「用力!」袁罡又是一聲喝。

  圓方又稍微加了點力道打了一棍,袁罡冷眼瞅著他,有殺氣,貌似在質問,你耍我?

  嗚啪!圓方終於狠狠一棍砸在了袁罡的肩頭,棍子很快又一收,心驚肉跳地警惕著。

  誰知袁罡扭頭就走,要找傢伙報復似的,朝一旁的石磨走了過去。

  要搬石磨砸嗎?圓方膽顫心驚,扔掉棍子扭頭就跑,飛快躥到了牛有道的身後躲著,求救:「道爺,您都看到了,是他讓我打的,我也是被逼無奈啊!做人不能不講道理啊!」

  牛有道伸手身後,將他拉了出來,指向了袁罡,示意圓方自己看。

  圓方愣住,只見袁罡在脫衣服,脫了往石磨邊上的籮筐裡扔,衣服脫得只剩件褲衩,連鞋襪都脫了,露出一身的腱子肉,那一身完美如石雕的肌肉體型,在陽光下勾勒出的線條陰影,似乎蘊含著爆炸性的力量,絶對能看得女人心神蕩漾暗嚥口水。

  「你想多了,他怕打壞了衣服而已。」牛有道呵呵一聲。

  袁罡回頭看了眼躲躲藏藏的圓方,順手抓了放在石磨上的一塊青石板,雙手把了石板兩頭,突然一頭狠狠撞去。

  砰!一腦袋將石板撞的粉碎。

  圓方嘴角抽搐了一下,發現袁罡果然是一貫幹變態的事情,虐他也就罷了,現在是連自己也不放過啊!

  袁罡走回院子中間,朝他招手,「再來!」

  「……」圓方無語。

  牛有道伸手在他背後推了一把,「去吧,他在讓你幫他練功!」

  練功?被推下台階的圓方若有所思,似乎明白了點什麼。

  心裡有了這個底後,撿起了地上的棍子,上前道:「袁爺,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少廢話!」袁罡冷冷一聲。

  嗚啪!圓方陡然出手一棍,將袁罡打的身形略晃,後背打出了一條鮮紅的印記。

  「呼!」袁罡長長吐出一口氣,收雙臂握拳在兩腰,蹲成了馬步,又深吸一口氣,渾身腱子肉明顯能看出繃緊了,喝道:「輕了,重點!」

  嫌輕?圓方雙臂掄棍,啪一聲砸在了袁罡後背,棍子咔嚓而斷,袁罡馬步原地,紋絲不動。

  「繼續!」袁罡斜了眼。

  這回圓方終於明白了對方為什麼要扛一大捆棍子回來。

  也不多說了,走去又抽了根棍子在手,走回又是一棍狠砸在袁罡的身上,啪一聲又斷了。

  站在台階上的牛有道出聲了,「老熊,你這樣打的話,山上樹木砍光了都不夠用,適當加點內力。」

  圓方點了點頭,又撿了根棍子過來,注入了內力在棍子上,提醒道:「袁爺,力道差不多了你就吱一聲。」

  袁罡「嗯」了聲,圓方一棍呼嘯而出,袁罡挨了一棍出聲道:「輕了。」

  又一棍,袁罡:「再重點。」

  又一棍,袁罡:「加力!」

  直到力道每次都打的袁罡身形晃動,袁罡才不吭聲了。

  於是圓方就照著這個力道下手,一根棍子在手上虎虎生風,照著袁罡一頓狂敲。

  而袁罡則不斷變換身形,時而馬步,時而前後弓開兩腿,時而蜷身弓背,時而伸出雙臂,甚至把腦袋迎了出去,不斷換出各個身體部位承受圓方的打擊。

  圓方打得那叫一個過癮,兩眼冒光,帶著一絲興奮,被袁罡打了那麼多回,這回總算找到了發洩報仇的機會,繞著圈揮棍狂砸個不停。

  嗚啪聲不斷在袁罡身上炸響,沒多久,袁罡身上便布滿了恍如血痕般的鮮紅印記。

  而袁罡似乎也因為遭受連續不斷的擊打而不堪重負般,又像是因為擊打而觸發了體內的什麼東西,呼吸漸漸沉重,不是一般的沉重,氣息長進長出,到最後呼吸聲猶如鼓風的風箱一般,夾雜在擊打聲中的呼吸聲連站在屋簷下的牛有道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隨著沉重呼吸聲的起伏,袁罡的腹部也出現了變化,漸漸鼓脹出一隻球體滾動,吸氣時腹部的球體下沉到小腹部位,呼氣時腹部的球體又滾到腹上。

  而隨著腹部球體的滾動,袁罡身上亦出現了驚人的變化。

  渾身上下被打出的血痕般的印記似乎活了起來,似乎在體表流動,似乎如小蛇般遊走,游著游著鑽進了蛇洞內消失了一般,身上遍布的血痕到處遊走著,逐漸一條條消失了。

  體表成千上萬條血蛇遊走消失的一幕看著相當詭異,那密密麻麻蠕動的情形普通人看到估計得害怕。

  這一幕令牛有道瞳孔驟然一縮,他注意到了,那如小蛇般遊走的血痕所消失的部位全部是人體的穴位。

  血痕如蛇,穴位如洞!

  袁罡修煉硬氣功的場景,牛有道前世是見過的,但從未見過今天這詭譎情形。

  此時牛有道才真正意識到了袁罡所練硬氣功的不簡單。

  圓方也驚訝了,身為妖怪,看袁罡的眼神卻像是看妖怪,打妖怪!

  不過這令人頭皮發麻的一幕持續了也沒多久,待到體表密布的血痕全部消失後,袁罡身上每打出一道血痕,便遊走消失一道,看著正常多了。

  一頓暴打持續了差不多一個時辰,袁罡才出聲喊停。

  放下棍子的圓方有點氣喘,再看袁罡的眼神依然如同看妖怪。

  挨打的人像個沒事人一般,他打人的反而有點累了。

  沒辦法,動手的過程中,袁罡不讓他停,還要求他保持攻擊節奏和頻率,而力道的拿捏上還有要求,輕了不行,重了又怕袁罡吃不消,這打人打得跟繡花似的,要求太高了,一個時辰持續下來,的確有點吃不消。

  圓方還是頭回發現,打人也是一樁苦差,不比他挨打的時候好過。

  袁罡站在原地活動著身體,脖子一扭,骨骼嘎嘣脆響,肩骨、腰骨以及各關節放鬆收緊活動著,皆發出嘎嘣脆響。

  待到渾身緊繃的腱子肉放鬆下來後,體表漸漸泛起了一層淡淡的粉紅色。

  袁罡到一旁撿起衣服穿回。

  圓方將手中棍子扔回了那一堆,一屁股坐在了屋簷下,終於可以緩口氣了。

  待到袁罡走到屋簷下,牛有道遞了一壺水給他。

  袁罡接了昂頭對嘴直灌,牛有道在旁道:「你這硬氣功好像跟以前有點不同。」

  放下壺罐,袁罡沉默了一下,道:「跟之前沒什麼不同,今天覺得身體狀況不對,感覺體內有力無處發洩,似乎有什麼東西堵著要發洩出來,到處找事幹還是不行,所以練了下,好像…好像突破到了另一個層次。」

  牛有道:「你這硬氣功有名字嗎?」

  剛剛如此詭異的情形讓他覺得這硬氣功應該不會籍籍無名才對,肯定有個什麼說法,他也想搞清袁罡練的這詭異硬氣功是個什麼名堂。

  袁罡一愣,「就稱為硬氣功,哪有什麼名字?呃…」露出思索神色,似乎想起了什麼。

  牛有道沒打擾,等著。

  袁罡漸露遲疑道:「好像是有個什麼叫法,當年記得我們的總教官提過一次,好像有個古名,叫什麼蚩尤來著…」

  「蚩尤?」牛有道疑惑道:「遠古時期和黃帝大戰的那個蚩尤?」

  「對!」袁罡猛然大悟,似乎得了提醒想起了什麼,點頭道:「當年總教官也提到了這個,說咱們練的這個硬氣功有個古名,叫『蚩尤無方』,『蚩尤』就是和黃帝大戰的那個蚩尤,『無』是無法無天的無,『方』是方法的方。沒錯,想起來了,名字就叫『蚩尤無方』。」

  「蚩尤無方?」牛有道嘀咕一聲,居然有這麼怪的名字,思索了一下,自己看過的古籍中似乎沒這名字的印象。
引言 使用道具
您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加入會員

建議立即更新瀏覽器 Chrome 95, Safari 15, Firefox 93, Edge 94。為維護帳號安全,電腦作業系統建議規格使用Windows7(含)以上。
回頂部 下一篇文章 放大 正常倒序 快速回覆 回到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