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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章 逐步熱化

  興許是被王繼眼中閃現瞬過的落寞所驚住,慕瑩一時竟沒有反駁王繼。靜靜地盯著這個高大英俊的男子,慕瑩臉上冷意淺淡一分,她輕輕點頭:「我不會給你添亂。」

  與此同時,光影閃過,柳毅已經向這個方向掠來。柳毅面有苦澀,隔著慕瑩、王繼兩人五六丈遠,還真一動不動地盯住慕瑩了。

  王繼長袖一拂,身形獵獵抖動間,再度掠向沈路。

  兩人相對,沈路目中忽有一分玩味般的笑,輕挑英眉,道:「你很在意慕瑩師妹?」

  「怎麼說?」王繼面無表情,淡淡而問。

  沈路啞然失笑,輕輕伸個懶腰,道:「剛才,你收手了。在你眼中,這一拳取得的戰果,還敵不過慕瑩師妹的安危。所以,你在意慕瑩師妹。」

  王繼輕輕搖頭:「一個蠢女人而已。我只是不想讓人攪亂我們的戰鬥。我王繼,不屑那般低劣手段得來的優勢。我的……朋友。」

  「也許吧。」沈路不與王繼爭論。整個星辰主界內,真正瞭解王繼之人,或許僅有與之惺惺相惜沈路。

  沈路知道,王繼冰冷麵容下,亦有一顆灼燙搏動的心。這是一個不善表達感情的男人,其心非鐵,卻被鐵一般僵硬的外表所屏蔽遮掩。

  或如天方夜譚般不可思議。但沈路心中卻篤定堅信。因為……有淚為證。

  光影再起,王繼冷哼之下,再度攻向沈路。光影急閃中,兩人身形交錯不斷,在虛空之中勾勒瑰麗浩瀚畫面。似如,當空驕陽,也被璀璨驚人的兩人壓下色澤。

  五息之後,沈路無可奈何地嘀咕了一聲:「這般交鬥,似難有結果。」

  十息之後,沈路右臂一閃破碎,肌肉處淤青一片,已經浮腫起來,是碰撞中遭受王繼一拳。而王繼亦不可安然而退。看似無礙的王繼實則右胸捱了沈路一掌,體內亦受到不小衝擊。

  王繼目光閃過鋒銳之芒,與沈路對轟的同時,王繼話音如刀:「那麼,速戰速決!」

  話落,王繼身形猛然一退,甩開沈路。同時,王繼雙掌一合,全身元力淌動,冷聲:「一步一天!」

  恐怖如若巍峨山嶽陡然壓下的恐怖力量令沈路一瞬受挫,身子顫抖著竟有些難以移動。

  沈路雙目微眯,面頰有些扭曲難看,但他臉上有笑意,道:「在畫地為牢的陣法中,你的一步一天,也不可徹底束縛我!」

  沈路猛然咬牙,顫抖著將手伸進懷裡,輕輕一抓,又一粒黑葡萄般的石頭被他託在手心。沈路冷聲低喝,手心石頭猛然拋向虛空。

  黑色石子在虛空中流溢出玄奧紋路,再度化作一方陣圖。

  「重力武學,確乎棘手,可卻並非無懈可擊。萬千陣圖中,總會有那麼一些陣法可以針對重力!」

  沈路目有精光,掃過王繼,進而冷聲一哼:「逆空六合陣!」

  盤亙淌動的陣圖中盪出玄奧力量,黑色的牢籠中,再有光束升騰,那是六道色彩繽紛的光柱,亦是沖天而起,仿若是為漆黑牢籠再披一層厚牆。

  擂臺上,山嶽般驚人的壓力陡然散去。甚至於,王繼與沈路本身重力都位置削減,兩人如若氣泡一般漂浮了起來。

  這道陣法,竟是有著逆轉重力場的詭異能力。

  沈路尷尬地笑了笑:「僅是為針對你的武學而刻畫的陣圖。不久之前才匆匆完成,似乎其中出現了一些紕漏,並非完美化解你的武學。」

  「已經很了不起了。」王繼淡淡地看了沈路一眼。

  忽然,沈路感到一絲不安。因為王繼的臉上有一抹突兀閃過的異芒。那感覺,像是嘲諷。

  「一步一天,僅僅是想牽制你一時而已。我真正的目的,還是你的陣法。」

  王繼輕笑著出聲,被他負在身後的右臂猛然騰出,佩戴戰神護手的右拳閃耀著氤氳光華,流淌著驚人壓迫。王繼幽幽說道:「這一式武學,也是我為破你陣法才鑽研的。修習時間尚短,施展起來需要一些時間。倒是與你的境況相差不多。」

  話落王繼右臂猛然轟出,並非對著沈路,而是轟向沈路身後的兩道銅牆鐵壁般的陣法。

  「奇蹟閃光!」

  王繼冷喝聲中,一道帶著濃郁毀滅力量的光束猛然轟向了邊緣陣法。霎時間光華閃耀,奪人眼球。

  沈路面生冷汗,作為煉陣師的沈路能感覺到,王繼這一式武學的力量其實是不足以崩潰自己兩方大陣的。但其中有著詭異的力量,如若陣圖符文一般有序運轉,正好與自己陣法流動同步。就如同兩條流速不同的溪水在某處相匯之時,溪水流速會發生鉅變一般。王繼的武學碰撞到沈路的陣法,亦將令陣法流轉發生變化,進而攪亂陣圖運轉,導致崩潰!

  當即,沈路想也不想,極速後退。在沒有陣法加持的情況下,沈路在王繼面前是討不到半分好處的。

  沈路剛剛與王繼拉開距離,身後銅牆鐵壁般的陣法光柱陡然崩潰,散作星星點點的能量光束向著各個方向肆掠中,漸歸平靜了。

  王繼輕輕喘息兩聲,臉上忽然露出微笑:「這樣一來,你就僅剩最後一招了。我的朋友。」

  沈路無奈地笑了笑,隨手輕輕一抓胸膛,撕碎上衣,露出胸膛處的玄奧陣圖。沈路幽幽說道:「與你戰鬥,果真是少不了施展這一招。」

  王繼亦笑了,目中卻有一分凝重。上一次,就是沈路這一道恐怖陣法,將王繼幾近擊潰。

  「我倒想看看,這一次,你的血藤蘿是否又有成長。」

  沈路攤攤手,卻是忽然轉頭,目光落向了站在遠處的柳毅與慕瑩身上,忽然道:「不管他們?」

  王繼似漠不關心一般:「一個蠢女人而已,他死不了。」

  沈路啞然,自己這位「朋友」嘴巴還真是硬。沈路其實並不擔心柳毅的,雖然這小子平時不怎麼靠譜,關鍵時候還是挺有用的。就算是自己與王繼的最強碰撞,隔著上百丈的柳毅也可自保,能全身而退。

  沈路輕輕吸了口氣,既然王繼都這般說了,自己也就管不了這些了。

  沈路雙手猛然一張,恐怖如若翻騰大海般磅礴的力量瘋狂淌動,整個擂臺,瞬息被滔天血色所渲染。

  「血神陣法,血藤蘿!」

  沈路胸膛,血色紋路瘋狂遊走,叢生的血色藤蘿瘋狂蔓延,一瞬之間便已有鋪天蓋地之勢。若同翻滾咆哮的浪花,起伏著向王繼瘋狂蠶食而去。

  王繼微微皺眉:感知中,沈路的血藤蘿比之上一次要強大太多太多。單憑自身武學,已經很難抗衡。或許,又將舊事重演,藉助比翼之力,擊潰血藤蘿?

  王繼猛然搖頭,泯滅這個念頭。他有種感覺,如今沈路的最強手段已然不是這一式血藤蘿。沈路手中,還掌有更強的底牌!

  眼下,王繼決計不可動用比翼共生的力量。作為王繼最強底牌的手段,卻是一次性的力量。如若比翼共生不能打敗沈路,那麼潰敗的便會是王繼。

  心中打定注意,王繼目中亦露出了一分癲狂。

  雙手猛然一張,全身力量瘋狂呼嘯,迎著恐怖蔓延而來的血色藤蘿,王繼冷聲:「皇天后土禁!」

  這一式武學,與仙皇七踏、一步一天相同,依舊是束縛鎮壓類型的武學。可其力量,遠超仙皇七踏第七步,亦凌駕於一步一天之上。甚至在力量雄厚程度上,已可比肩皇極!

  皇天代天,后土指地。天地之禁,力量理當強大絕倫。

  恐怖的鎮壓力量若同潮水般瘋狂呼嘯。漫天蔓延而來的血色藤蘿竟是一分分粉碎消退。一時之間,王繼堪堪擋住了沈路的血藤蘿。

  可惜,這僅僅是暫時的。血色藤蘿,無窮無盡。就若同毅然赴死疆場的英烈戰士,不知疲憊地衝擊。用無盡鮮血開闢制勝之路。

  數息僵持,王繼終於顯露頹態。藤蘿河流,蔓延到王繼的身體,開始將之一分分蠶食。

  「啊啊啊!!」

  王繼仰天嘶吼,身體傳來的劇烈痛楚令他面色猙獰,目生血絲。僅僅片刻,王繼已經全身透紅,不知究竟是依附在他體表的血藤蘿,還是他自己的鮮血。

  「皇天后土禁!給我鎮壓!」

  嘶吼中,王繼全身肌肉鼓動,露出肌體部分,筋脈浮動。此刻的王繼如若浴血而生的修羅,說不出的恐怖駭人。

  他怒吼,更為強大滔天的力量湧動,竟是一分又一分碾碎了茹毛飲血的血色藤蘿。一時之間,兩者力量再度達到一個詭異又危險的平衡。

  沈路面色蒼白,因為極力催動血藤蘿,沈路本身伴隨著恐怖消耗。在沈路看來,這一式陣法,理當逼出王繼的最強手段。沒想到王繼竟會選擇這麼一式明顯不敵血藤蘿的武學進行抗衡。多出來無法泯滅的力量,便用自己身體承受。

  這又是何等的瘋狂?

  沈路輕嘆一聲,充斥體表的血色光霧漸漸散去,沈路主動停止了陣圖的運轉,滔天蔓延的血色藤蘿漸漸消退下去。不消片刻,整個擂臺再度歸於平靜。

  並非沈路不想憑這道陣法耗死王繼。而是沈路不敢讓自己的力量進一步消耗下去。因為自己的最強手段千羽幻陣,需要極為磅礴的力量支撐。如若因為血藤蘿,將自身力量耗過了支撐千羽幻陣的底線。而王繼陡然翻開最後底牌,沈路會敗。

  此刻,王繼渾身是血,目光猩紅,如若嗜血凶獸。他冷冷一笑:「為何收手?」

  「血藤蘿,耗不死你。」

  沈路淡淡回答了一聲。忽然,沈路臉上露出了冷酷的笑意:「用你的最強手段吧。那一聲銀瓶乍破、刀槍忽鳴的鷹啼之音,我可是至今尤記。」

  王繼輕輕搖頭,泛紅的目光緊緊鎖在沈路身上:「那不是鷹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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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一章 非我不敵

  柳毅發現一件很奇怪的事:當王繼與沈路爆發最強烈摩擦碰撞之時。血藤蘿以及皇天后土禁的力量早已經滲透整個擂臺戰場。柳毅與慕瑩自然也在恐怖能量的波及範圍內。雖然隔著百丈遠,以柳毅本身王座巔峰的力量,也才堪堪抵擋這一陣陣能量餘波。而慕瑩區區王座初期,卻能相安無事地立於恐怖的能量爆破之中。此事,奇怪至極。

  柳毅一時之間思緒亂飛,猜測慕瑩本身也是個扮豬吃老虎的主。目光幾番打量慕瑩,卻是無論怎麼看,這位師妹也是僅有王座初期的武道境界。

  這便令柳毅百思不解了。正當血色藤蘿散去,場面漸漸平靜之際,柳毅便傻乎乎地向沈路這邊掠來。他感覺,這個信息絕對是有必要告知沈路。

  此刻,沈路盯著王繼透著血色的雙目,露出了沉思之色,有那麼半響的靜默——並非鷹啼,又是指什麼?

  猛然地,沈路想到了一個恐怖的猜測。轉而,沈路猛然回頭,正見百丈外身著純白長衫的女孩正亭亭玉立靜默著。沈路心頭一顫:那般恐怖的能量威壓中,慕瑩毫髮無傷?

  就在這時,柳毅已經掠近,急促出聲:「沈師兄,你聽我說。這慕瑩師妹,很是古怪啊!」

  沈路頓時來了怒火——那慕瑩好端端地站在那兒,老子又不是傻子瞎子,難道還看不出古怪?

  沈路如若看白痴的目光狠狠瞪了柳毅一眼,柳毅似乎有些後知後覺,一時間還不明白沈路為何會露出這般詭異又嚇人的表情。他咬牙,繼續說:「沈師兄,以我的能力都才勉強自保其身。可慕瑩師妹明明僅有王座……」

  「滾!」

  沈路面生黑線,真不知道這個平時機靈的不行的混蛋今天怎麼就這麼白痴。沈路對著柳毅惡狠狠地捏了捏拳,指節處發出「咔咔」聲響,頗為帶感。沈路道:「不想死的話,給我滾!你這個白痴,有多遠給我滾多遠!」

  柳毅此刻才反應過來,似乎自己真的是犯傻了。盯著沈路幾欲噴火的眸子,柳毅脖子直縮,如若受驚的小雞仔,一溜煙地閃人了。

  到此刻,沈路漸漸洞悉王繼手中的最後底牌了。

  大姜王朝有四大家族:王家、沈家、趙家、舒家。能在大姜這等霸主王朝獲得「大家族」這等稱謂的家族,自然有著不可小覷之處。或許這些家族比之大姜皇室遠遠不及,但在姜王朝內,亦是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趙家是煉器大家族,大姜王朝絕大多數兵器出自趙家,而趙家本身亦有帝星高階武者坐鎮。能在受姜王朝重視,理所當然。

  舒家是雷帝后裔,家族本身流淌雷帝之血,傳承香火不斷,代代均有至強者誕生。一如上一代的舒青,這一代的舒龍。均可看出舒家本身的雄厚底蘊。

  而沈路所在的沈家自然不用多說。本身就是煉陣大家族,單是陣法造詣上,沈家已經凌駕整個王朝之上。沈家在大姜王朝的地位自然極高。

  至於王家,也就是王繼所在的家族。這個家族並非四大家族中最強家族,卻是四大家族中最為神祕,也是地位最高的家族。

  沈路是沈家下一任家主的繼承人,對於其他三個家族或多或少是有些瞭解的。或許別人不知道王家能在大姜王朝獲得與之實力完全不對等地位的原因,沈路卻有些瞭解——王家掌握著一類血脈之力,是某種上古異獸的血脈力量。達成血脈契約的兩人,共同催動這股血脈力量,力量強度可直接跨過一個武道大階位!

  沈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至這一刻起,沈路忽然感受到了沉重若山的壓力。這壓力並非來自於王繼,而是源自王繼與慕瑩兩人。

  或許……真該聽信柳毅之言,趁早將慕瑩逐出賽場。

  眼下,沈路看到慕瑩正緩步向王繼這邊走來。他們兩人似乎心照不宣,彼此都明白接下來要幹什麼。沒有半分言語溝通的情況下,慕瑩靜靜地站在了王繼身側。

  這一瞬,沈路額間忽生冷汗。心裡第一次生出了濃厚的無力之感。哪怕王繼與慕瑩不動聲色,就靜默而立。沈路心頭亦感到莫名的驚恐。

  沈路心頭苦笑,滿腔自信在這兩人並肩而立之時,已然分崩離析。沈路忽然頹然一笑:原來,同輩之中,還有人能給予自己如此沉重的壓抑。

  經過劇烈的心理掙扎,沈路臉上表情變幻不斷。終是在沉默兩息之後,沈路臉上露出了釋然的笑意,緊捏的雙拳,不知何時也已經輕輕鬆開。

  沈路露出了溫和的笑意,目光掃過並肩而立的一男一女,心頭有種恍惚之感:多麼瑰美的畫面,多麼契合的兩人。

  輕輕地,沈路張口:「我認輸!」

  話音很輕,卻如若晴空驟卷的颶風,一瞬間將天宇攪得支離破碎。驚人的震駭之感陡然席捲了整個比天峰廣場。一雙雙瞠目結舌的臉齊齊望向了沈路。

  「沈師兄說什麼……認輸?」有人不可置信地喃喃著,在眾人眼中,佔據優勢的分明是沈路啊。

  此類話音在廣場內交織不斷,久久不絕,接連過去數個呼吸,亦沒有半分平息下來的趨勢。

  「做了一個明智決定。」南宮婉美目盯著擂臺上衣衫亂舞的沈路,忽然抿嘴而笑,眸光帶水,繼續說:「可惜是個煉陣師,如若是煉丹師的話,能有這般果決灑脫的態度,我定收其為徒。」

  韓石蒼老的臉上亦閃過一抹莊重,輕聲說道:「不動聲色的兩人,瞬息之中已然有了凌駕王座之上的壓抑。真動起手來,王繼與慕瑩組合的下一招應該能有皇極三重以上的力量強度。就算沈路驚才絕豔,本身境界卻只是王座巔峰。就算他戰力超絕,也不可能抗衡皇極三重的力量。沈路,果真是做了一個明智決定。」

  頓了頓,韓石蒼老的話音陡然盪開:「王繼、慕瑩一組獲勝!」

  滿場譁然聲中,沈路靜靜地盯著王繼,認真說道:「非我沈路不敵王繼。而是我沈路不敵王繼與慕瑩。」

  語罷,沈路拂袖回身,有風迎面而過,其長髮飛揚,忽有那麼一分放浪灑脫的闊達之意。

  柳毅此刻仍有些傻眼,見沈路已經快要下臺,急匆匆地追上,滿眼珠子的不解之色,問:「沈師兄,為什麼認輸啊!你手上可是還執掌著最強的陣法未曾展露啊!」

  沈路斜斜地瞥了柳毅一眼,冷聲:「你覺得一個破魂境的武者有可能抵擋王座的力量嗎?」

  柳毅瞪圓了眼,氣鼓鼓反駁:「沈師兄,你可是王座巔峰啊!甚至一些初入皇極的武者都未必是你的對手。難不成他們兩人還能爆發出皇極中期以上的力量?」

  沈路微微笑了笑,那笑容看得柳毅有些發悚:「初入皇極的力量強度我沈路固然無懼。而他們也無法逆天打出皇極中期以上的力量。可如若是皇極二重以上的力量,已經足以將我碾碎。你可知道,他們兩人的下一招將強大到何種程度?」頓了頓,沈路幽幽說道:「是皇極三重以上!哪怕是我全盛狀態下催動千羽幻陣,也將瞬息而滅。甚至,我本身都將跟著隕落!」

  柳毅傻眼了,久久說不出話來。片刻後,柳毅苦澀低喃:「終究是因為我吧。我沒有如你這般的陣法天賦。如若,我們能共同催動千羽幻陣,就算是皇極三重,我們也未必不敵。」

  沈路沒再說話,沉默著往前走。廣場上密集的觀客們很自覺地為沈路騰出路來。柳毅跟在身後,感覺沈路的腳步尤為沉重。似乎,這一結果,對於這位似可頂天立地的男子造成了毀滅性的衝擊。

  閉關六十年,換來的卻是這般沉重打擊。這一次,沈路跌的不可謂輕。縱然沈路向來慵懶灑脫,對一切都漠不關心,亦是很難擺脫眼下這道濃郁陰影吧。

  忽然,柳毅聽到了熟悉的聲音。那是這百年內柳毅常聽到的聲音。慵懶卻又隱隱帶著一分堅毅的聲音。沈路臉上露出懶洋洋的笑意,自然地伸了個懶腰,打著呵欠說了一聲:「該回陣堂主殿睡覺了。」

  柳毅一驚,旋即跟著笑了起啦:「這一次,我陪沈師兄一起睡。我們趴下睡個三五天再說!」

  隨著沈路與柳毅退去,王繼與慕瑩亦並未在臺上久待,也是聯袂而退。很快,喧囂至極的比天峰廣場漸漸冷卻了下來。有諸多不滿與埋怨之聲迴旋著不散。顯然是沒想到這麼精彩的一戰會這般戲劇性地落幕。但這終究事不關己。諸多好事者稍微抱怨幾聲,也就跟著沉默下去了。

  「你是故意的?」王繼與慕瑩並肩退走之時,王繼輕聲問了一句。

  「能兵不血刃地逼退沈路,這不是最好的結果嗎?還是說,你感覺我妨礙到你與沈路的公平一戰了?」慕瑩似笑非笑地反問,話帶譏諷。

  王繼輕輕搖頭,目中有深邃異芒:「你做的很對,如此結果的確是很好了。但你卻不懂我與沈路之間的關係。比翼共生,我一個人也可催動,雖然力量大打折扣,卻也算是我一個人的力量。因為你,我錯過了一次與沈路真正意義上一較高低的機會。」

  慕瑩秀眉微微一蹙,抿著嘴卻是再不言語了。

  陸峰等一行人回逐日峰的途中,陸峰思緒萬千。雖然不明白沈路為何會突兀認輸,但陸峰清楚,這其中恐怕孕育著可怕的原因——王繼與慕瑩那詭異並肩的姿態,已經有了完全碾壓沈路的力量!

  輕聲嘆息中,上官貞卻是輕笑著出聲:「不用擔心的。」

  「我怎麼可能不擔心。千年龍血蔘可關係到你的安危啊。如若決賽之中無法擊潰王繼,那麻煩就大了。」陸峰憂心忡忡,隨口應了一聲。

  上官貞眼睛一片雪亮,自信滿滿地說:「以我們現在的武道境界合力催動馨靈花的力量。想來,我們應該可戰偏近皇極中期層次的武者。呃……大概就是皇極三重到四重的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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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二章 不死不休

  那般絕望苦痛的悲泣,那般失魂落魄的神情,女孩扭曲妖豔的瑩白臉頰,似如一根冰冷鋼針,狠狠扎破自己心。或是從那一刻開始,自己與外表同樣冷漠的心臟也漸生溫度。那是源自心靈深處的信念——窮盡心力,哪怕血肉消磨,哪怕骨髓成粉,只要活著,就必將守護這個女孩!

  王繼記不起淚水的滋味了。隱隱記得,六十年前在雪界一戰之時。面對沈路嗜血滔天的血藤蘿之時,自己哭了。或許,那是自己有生以來唯一的一次哭泣,充斥絕望與不甘的淚水。

  如若深邃煉獄中的永夜,一分分蠶食王繼的身心——死亡將至。

  或許,能死在宿敵手中,可無怨懟。可她呢?共生詛咒中,兩人早已生死同存。自己死亡,便意味著……她亦將死!

  不行!絕對不行!

  極致的絕望與不甘中,王繼體內的血脈力量終於覺醒了。在幾近死亡的一瞬,翻轉乾坤。瘋狂滋生的血藤蘿被王繼體內陡然甦醒的血脈力量鎮壓了。沈路由此重創昏迷。

  那時候的王繼對沈路是有濃烈殺心的。他絲毫不懷疑:若非當時還有吳瀟在場,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殺死沈路。因為,這個人威脅到她的生命!

  …………

  臺上,陸峰與上官貞若神仙眷侶般並肩而立,闊步同進。凌厲的攻勢帶著嘶啞破風之音呼嘯而來。

  多麼美好的畫面……

  王繼忽然感覺,其實自己是很羨慕陸峰的。這個男子,有著太多太多自己渴求卻不可觸摸的東西。如有可能,王繼真想與他成為朋友。至少,看著他,能有一分身臨其境的幻想。

  可惜,這分幻想早已經湮滅於鐵錚錚的事實。王繼與陸峰之間,早已是不死不休!

  王繼其實並不在乎王瑞的死。即使是手足兄弟,但王繼與王瑞之間並無兄弟之情。他們從某種意義上而言,反而是仇人。王繼是大姜王家的繼承人,單憑這一點,王瑞就欲除王繼而後快。哪怕王瑞對王繼至始至終保持著尊敬,這也僅僅是掩飾惡毒內心的虛表。

  作為王家嫡系血脈的王瑞,怎可能不覬覦王家家主的位置?

  陸峰殺死王瑞,很大程度上也算王瑞自食其果。王繼心底,實則沒有為王瑞復仇的打算。

  王繼真正欲殺陸峰的原因是慕瑩的一句話:我感覺,陸峰能夠殺死你。

  這個蠢女人!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死去的話,她亦將死亡啊!

  迎著陸峰與上官貞的凌厲攻勢,王繼抬手,狠狠一抓,竟是以強勁元力捏住陸峰呼嘯刺來的熔岩焱魚劍。同時另一手對空一拍,雄勁的掌風將上官貞擊退。

  「人屠!」

  陸峰忽然冷笑一聲,騰出來的另一隻手忽然高舉,化作手刀,對著王繼猛然劈下。

  王繼眉頭猛然一皺,陸峰的手刀竟孕育著恐怖滔天的殺伐力量。這分明就是不久前唐興對陸峰施展過的三魂刀法。而且,力量上居然與唐興的刀氣相差不多。

  這等刀芒,對王繼已然構成威脅。

  王繼急急後退,險之又險地避開鋒銳刀芒,但胸前還是被些許刀芒切割,浮出了幾道血痕。

  「唐興的刀氣,果真是屢試不爽。」

  陸峰淡淡說了一聲,目光炯炯地盯著王繼。

  王繼皺眉,旋即啞然而笑——自己與陸峰果真不同。剛才的刀氣,必然是唐興用自身力量凝練壓縮,贈送給陸峰的。而自己,身邊卻是不可能擁有唐興這等朋友。

  與此同時,上官貞身化純白光虹,猛然掠向了慕瑩。

  王繼大驚,以上官貞的能力,慕瑩絕對是沒有反抗能力的。王繼眉梢一挑,閃過陰霾。進而大手對著上官貞的方向狠狠一捏:「一步一天!」

  王繼猛然向前踏下,整個擂臺的重力場忽然百倍增長,上官貞嬌弱的身子難承其壓,一時受挫。

  可僅有一瞬,陸峰淡漠的話音響起:「蒼穹業火!」

  上官貞體表忽有熾盛火光升騰,不可見的重力場竟為之焚燒。上官貞身形再不受阻,猛然衝向慕瑩。

  「果真很在意慕瑩啊。」陸峰似笑非笑地盯著王繼,目中盡是冷意。

  王繼沒有回答陸峰,身形猛然一閃,嚮慕瑩的方向掠去。但陸峰怎可能令他得逞,幻影天步施展,直接擋在王繼身前。

  「蒼天霸拳!」

  轟!

  陸峰與王繼直接拳拳對碰,全力催動蒼天霸拳的陸峰竟不敵王繼信手揮動的拳勁。陸峰身形微微後退一分,便猛然咬牙掠近,揮動熔岩焱魚劍,虛空之中,奇幻劍影極速閃動:「煙雨劍影!」

  「給我滾!」

  那麼一瞬,王繼雙目中似有血絲浮動,恐怖的殺意瘋狂流轉。王繼翻手一抓,極速刺來的長劍被王繼捏住劍尖,另一手猛然轟向陸峰胸膛。

  陸峰臉色一變,同樣捏拳抗衡:「星辰借力!」

  低沉碰撞音再度迴旋,陸峰噴血倒飛。即使藉助星辰借力扭轉了一些力量差距,但也絕對無法徹底顛倒。陸峰依舊受到極大衝擊,已經無法拖住王繼了。

  不過,這麼幾息時間,也足夠上官貞動手了。

  陸峰猛然回頭,竟見上官貞被一抹恐怖無匹的力量擊退。分明是王座初期的慕瑩,居然一瞬間擁有了凌駕上官貞之上的力量!

  陸峰忍著體內傳來的陣陣疼痛,猛然飛掠,接住極速倒飛回來的上官貞。

  「慕瑩很奇怪,她體內隱藏著一股及其強大力量,甚至超越了我。」

  上官貞美目有些凝重,輕聲提醒陸峰。

  陸峰輕輕點頭,道:「那麼我們就合力對付王繼!」

  此刻,王繼已經掠至慕瑩身邊,盯著女孩微微泛白的臉,輕聲:「對不起。」

  「你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的。是我太過弱小,成為你的累贅了。」慕瑩冷冷地看著王繼,話語帶刺。

  王繼沉默了一陣,輕聲說:「以你現在的能力,單獨使用比翼共生的力量,對你傷害太大。陸峰不是沈路,他不會選擇與我公平一戰。這一次,我們共同催動比翼共生,一擊定勝負!」

  慕瑩冷笑:「你是害怕他們先一步擊潰我,你一個人難以獨掌大局?」

  「我是擔心你。」王繼認真回答。

  慕瑩面帶譏諷之笑:「你是害怕敗北。就如同在流螢界之時一般。如若沒有我,你便會輸。當年陸峰與白林可以聯手鎮壓你。如今的陸峰與上官貞,亦有合力擊潰你的能力。」

  王繼心頭一沉——果然,你真的很蠢。這麼多年過去,你難道一點都沒有察覺到嗎?我是……真的很在意你啊!

  卻在這時,陸峰手持熔岩焱魚劍已經掠來,火紅長劍揮動,忽然孕育了恐怖滔天的毀滅力量。陸峰面目冷酷,厲聲:「誅神滅魔!」

  陸峰不僅得到唐興的幫助,百里傾心亦下了血本。百里傾心全力凝聚了一式誅神滅魔的力量注入熔岩焱魚劍內,算是百里傾心本人的全力一擊。

  就算是王繼,也絕對不敢忽視百里傾心的全力一劍。

  更可怕的是,上官貞凌空而立,若同出塵高潔的仙子,全身籠罩氤氳光霧。純白能量流溢中,滔天霜花綻放粉碎,盪出充斥毀滅力量芬芳。

  「霜花劍雨訣,霜花之芳!」

  兩股毀滅性的力量交織,一瞬形成絕殺之局,境況根本就是刻不容緩。

  王繼猛然回身,高大的身軀毅然擋在慕瑩身前。

  忽然,王繼身體綻放璀璨光華,恐怖力量節節攀升,似有那麼一瞬,王繼本身已經突破王座極境,登臨皇極。

  一聲清脆鷹啼之音猛然迴旋而開。

  同樣是強大到令人窒息的力量陡然傾瀉,兩股絕強之力一瞬交織,勾勒出了這場大賽以來最為瑰美的畫面。

  虛空扭曲爆破中,擂臺破碎,亂石橫飛。一片混亂中,隔離戰場的守護結界,再一度崩潰!

  一片驚人喧譁聲中,韓石蒼老的身影猛然掠近。伴隨著一聲冷哼,韓石乾枯大手對著擂臺方向猛然一拍。一道光幕再度在擂臺邊緣升起,防止力量外洩,波及場外。

  「看來星辰閣是缺少一個像樣的煉陣師。星辰閣弟子之間的戰鬥,已經先後兩次轟碎守護結界了。」

  韓石退回之後,嘴裡喃喃輕語了一聲。

  南宮婉抿嘴而笑,她清楚:結界會崩潰並非墨炎長老的能力不夠,而是術業有專攻。星辰閣內的確是沒有一個像樣的煉陣師。就算陣堂長老,其實相對其境界而言,煉陣造詣也是極低。說到底,真正在陣法上有造詣的天才,均是在窺天內修習萬象誅天法。

  南宮婉似安慰韓石一般,說了一聲:「以韓閣主的能力,就算並非煉陣師,這些小傢伙也絕對無法衝破守護結界了。」

  一片混亂氤氳中,慕瑩看到身前高大若偉岸戰神的王繼。明明是那麼強大的人,此刻身體亦頹然顫抖,透紅鮮血汨汨淌動間,已滲透他整個身軀。

  「陸峰!你怎麼可以趁勢偷襲!」

  慕瑩動容,終是忍不住怒叫出口。

  亂石煙塵中,慕瑩看不到陸峰與上官貞的身影,卻聽到陸峰冷漠的話音從不遠處傳來:「你不要會錯意了。我不在乎用任何手段打敗王繼。你可知道,我與他之間,早已是……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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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三章 火熱的心

  冷漠話音迴旋中,迷濛煙塵中有兩道黑影極速掠來。毫無疑問,那定然是聯袂而來的陸峰與上官貞。

  慕瑩的心咯噔一跳。因為,那個渾身是血的男子露出了溫和之笑,張開透紅雙臂,用血肉身軀死死抵擋在了自己身前。

  這般高大偉岸的身體,與昔日總是沉默的一個影子似如瞬息重疊——雷天?

  慕瑩幾乎脫口而出。此刻的王繼,竟與已經死去的雷天一模一樣。那個……自己一直一直都喜歡著的男子。

  恍惚中,慕瑩回想起了昔日流螢界的一幕——

  你這個蠢女人。你難道不知道,剛才你差點死在我的手上嗎;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陪我安靜看看這裡的夜色……

  原來,他口中一直說的「我在意你」。

  是真的?!

  嘭!

  嘶啞沉重的轟擊聲陡然響起。陸峰手持熔岩焱魚劍刺穿王繼手掌,殷紅鮮血至手心破口處不斷溢出,輕輕滴淌。猛然地,王繼似無力的手忽然有了無窮的力量,手掌狠狠一握,手心血肉摩擦著鋒銳劍刃,發出艱澀聲響,入骨劍刃已然無法再動分毫。

  同時,王繼另一手捏拳,狠狠轟向身若白虹的上官貞。能量爆破中,王繼的手崩潰,瞬間血肉模糊一片。然則,他不退分毫,因為身後便是慕瑩!

  淡漠的臉似已不知疼痛。忽然,一聲清脆鷹啼再度迴旋而起,恐怖若火山迸發的力量霎時爆炸。能量亂流中,陸峰、上官貞遭受恐怖衝擊,噴血倒飛。

  到了此刻,王繼的身體似已到達極限,搖曳著膝蓋一屈,浴血修羅一般慘烈的身體跪倒在地。

  同樣的,陸峰與上官貞亦受到極大創傷。即使是以二對一,即使王繼分出極大心力守護慕瑩,陸峰與上官貞亦難以取勝。

  場面忽有那麼一陣詭異的靜默。陸峰與上官貞相互攙扶,身體一如浴血般透紅,顫抖著卻未曾倒下。

  「你們打不倒我的,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不管是陸峰與白林,還是陸峰與上官貞。只要是你陸峰,你就永遠也不可能打敗我!」

  王繼忽然似如瘋狂般笑了,英俊帶血的臉妖異瘮人。隨著笑,大口鮮血至其口中不斷溢出。他破碎的手狠狠一撐地面,猛然起身,忽顯單薄消瘦的身子卻似有了頂天立地的偉岸。有風過,漆黑長髮、殷紅長袍拂動,獵獵而響,似正敲響一曲震人心魄的律動。

  那是……王繼的決意!用身與血誓死守護身後之人的無窮意志!

  慕瑩怔怔地盯著他透紅的背影,恍惚間,她明白了——這個男子是真的在意、疼惜自己。

  她眸光抖動,已帶晶瑩霧水。模糊的視線,似能看穿了歲月。與王繼相識至今六十數年的歲月,如若頁頁翻過的圖冊,有些畫面已經模糊,有些畫面卻銘心刻骨。

  慕瑩時常會想:自己應該是恨他的,恨他沒能救回雷天,恨他強勢與自己結下共生詛咒。可若時間回退,事實也不會有半分改變——王繼,從始至終都未有過半分過錯。

  那是一個皎潔清美的夜晚——流螢界的夜色,一直都帶著誘人心魄的美。

  而厄難,亦是發生在那個夜晚。

  漫天流螢中有震天嘶吼迴旋,向是一雙至天際張開的猙獰巨手,撕破清美的夜,揮灑殷紅的血。至那一天開始,慕瑩的記憶永恆停頓在這血色的恐懼之中。

  那是一隻數百丈高大的火紅朱厭,若血一般殷紅的身體似可頂破天宇。嘶叫怒吼中,漫天流螢潰散,森木橫飛,大地粉碎,亂石激盪,似整個天地都隨之支離破碎。

  初入星辰閣的兩人對於星辰十八界並沒有過多瞭解,聽聞流螢界並無凶獸出沒,且景色優雅,是星辰閣弟子閒暇休憩的好地。情愫漸濃的兩人自然心之所向,欣然而往。

  這是一場甜蜜的旅程,兩人並肩而行,漫天流螢作伴,似如也在為這對新人祝福。悄悄然間,三個月過去。兩人輕步慢移,亦走入流螢界深處。

  然而,就在一個月前,星辰主界探星峰任務殿多了一則界內任務——平息流螢,擊殺朱厭!

  這是一個難度極高的任務,簡介中,朱厭已是王座巔峰甚至比肩皇極的絕強凶獸。哪怕任務殿開出一百萬以上的靈值回饋,一時亦無人願接。

  大半個月後,剛剛出關的王繼接下了這則任務,隻身前往流螢深處伏殺朱厭。

  血光瀰漫的夜色中,慕瑩初見王繼。

  記憶中,那是一個高大偉岸,卻又冷酷若冰的男子——他救下了自己,卻遺棄了雷天……

  「為什麼!為什麼不救雷天!」

  目睹雷天在朱厭滔天神威下化作血霧的慘烈畫面。慕瑩失聲慟哭,花顏蒼白,盯著這個剛剛救下自己的男子,已是滿目毒怨。

  王繼皺著眉頭,聽著慕瑩狀若癲狂的嘶嚎,面有不耐,冷冰冰說了一句:「救不了。」

  「怎麼可能救不了!既然你能救出我,就一定可以救出雷天!即使你不能同時救出兩人,你也該選擇雷天的!」

  王繼冷聲一笑:「當生死危機將臨之際,男人理當挺身於女孩身前。你口中的雷天,當是死得其所。」

  話罷,王繼不再理會被自己攬在身畔不斷掙扎慟哭的慕瑩,將凝重目光落在咆哮著呼嘯追來的朱厭身上。

  王繼感到難以形容的壓力——這隻朱厭,力量強度根本就已經超過王座極限。

  以當時王繼的能力,根本就不敵朱厭。在帶上一個慕瑩的情況下,王繼甚至不能全身而退。

  「你走!」

  沉吟片刻,王繼對著慕瑩說了一聲,便輕輕鬆開手,準備隻身應付朱厭,給她爭取時間。

  卻不知,這個蠢女人彷彿已不知生死。王繼剛剛鬆手,她便飛蛾撲火般衝向了朱厭。似乎,雷天死後,她也已經沒有半分生念。

  王繼目中閃過冷芒,身形一閃,便一把抓住慕瑩,厲聲:「蠢貨!」

  「你、你放開我!」、

  慕瑩掙扎之時,卻是「啪」的一聲脆響迴旋而開。王繼抬手就是一耳光扇在了她早已無色的臉上。

  「聽著!如果你想死,我不阻攔。我只想問:你就不想殺了這隻朱厭為雷天報仇?」

  王繼的話顯然是令慕瑩忽地一怔。弱小之人在失去至關重要的人或物之後,接踵而來的不僅僅是哀傷與痛心,還有著濃烈百倍的仇恨。若力量足夠,必將殘忍掠殺始作俑者!

  「做不到的,我殺不了它。我……太過弱小。」

  慕瑩搖頭,臉上淚水卻是更多。不經意間,她竟無知無覺地靠在王繼肩頭慟哭起來。

  「做得到的!你要你願意,就做得到。」

  王繼冷酷地看了一眼靠在肩頭的臉,目中突兀多出一分狠厲。

  「真的?」

  「你願意?」

  「我當然願意!我要殺了它!我要讓它死無葬生之地!」

  聽著女孩毒怨到不似人聲的話語,王繼依舊面無表情,就輕輕點頭,說了一個字:「好。」

  王繼猛然抬手,一把捏住慕瑩的手掌,進而十指相扣,合捏成拳。

  「共生……」

  王繼輕聲喃喃中,全身有氤氳光華湧動,熾盛若冉冉升騰的初陽,意欲照亮整個天地。

  一聲清脆鷹啼猛然盪開,恐怖若海濤翻滾的力量瘋狂咆哮,向著迎面而來的朱厭碾壓過去。僅僅一瞬,數百丈龐大的朱厭發出驚天痛嚎,山嶽一般的身體在能量潮汐中寸寸崩潰,數個呼吸,朱厭煙消雲散,再無半分痕跡!

  啪!

  剛剛殺死朱厭,慕瑩竟輕捏空間戒指,取出一柄劍,切向了自己光潔頸脖。王繼眼疾手快,一把搶過慕瑩手中長劍,反手一巴掌打在她的臉上。

  王繼目有怒火,盯著眼前的愚蠢女人,罵:「你瘋了!」

  「我的死活,跟你沒有關係。」慕瑩冷眼看過這個救下自己,更幫助自己殺死朱厭的男子。目中沒有半分感激,有的只是凍如嚴冬的冰霜。

  王繼冷聲:「怎麼會沒有關係。因為我們剛才結下的共生契約,我們生死已經相系。你死,我亦死。所以,你這個瘋子,不要隨意尋死!」

  慕瑩怔怔地盯著王繼,一時說不出話來。

  「當然,這共生契約可破。你殺了我,或者我殺了你,共生契約便失效。」王繼冷酷地盯著慕瑩,繼續說:「我不會殺你,你可以嘗試著殺掉我。殺掉我之後,你就有選擇生死的自由。在這之前,你必須跟著我——我不允許你自殺!」

  話罷,王繼抬手一拍慕瑩的後頸,慕瑩沉睡了過去……

  …………

  陸峰攙扶著上官貞搖曳的身子,盯著她蒼白麵頰,目中已有決意,輕聲:「貞兒,用馨靈花吧。」

  上官貞咬了咬牙,點頭。

  兩人同時抬手,手心之中,各有一枝淺藍色花蕾。兩人攜手相視,目中有笑意,更有濃厚的決意。

  就賭,這最後一擊!

  同時,慕瑩滿面晶瑩,忽然上前,一把扶住全身浴血,搖搖欲墜的王繼。

  此時此刻,慕瑩看王繼的目光,再沒了半分陰寒之色。到了如今,她才明白,這麼多年裡,一直是這個男子在陰暗處支撐著自己——如若所愛之人已墜入黑暗深淵,已然觸摸不到半分曙光。那麼,自己就化作深淵更底層的墊腳石,支撐所愛之人,不再下墜……

  王繼便是這樣一個人。他用他的冷漠冰冷一分分逼迫慕瑩,卻讓早無生唸的慕瑩一直抱著「殺死王繼」的念頭頑強活到今日。

  原來,這個男子,冷漠面龐下,一直都有著一顆火熱的心——他可以默不作聲地為自己所在意自人,做任何事。哪怕……被在意之人所憎恨。

  此刻,王繼飄忽的雙目中有疑惑。即使身體沉重的傷勢已經嚴重影響視線,他還是能清晰地看到慕瑩眼中的柔和。

  「你……」

  慕瑩忽然抬手,捂住他的嘴,輕輕搖頭:「不要說話。這一次,我要替你守護你心中不可玷染的高傲!

  就算是陸峰與上官貞,也絕不可褻瀆於你!

  這一戰,我們不可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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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四章 夢幻(完結)

  遙遠綿長的歲月河流上游,曾有一個由萬獸主宰的大時代。所謂上古異獸青龍、白虎、饕餮、獬豸、禍鬥、夔牛、鬼車等等等等恍若神話般的名字,均是源自那個人族微弱、萬獸主宰的大時代。

  其中,有一靈獸,名喚比翼。其形似鳥,僅有一目一翼,需雌雄並翼,方可凌空而翔。在浩瀚的大時代中,比翼鳥單體顯弱,而比翼並肩,卻有難以想象的力量。故,比之當下武者世界更為殘酷的萬獸時代,比翼鳥一族亦有一席之地。哪怕時代破滅,歲月流轉至今,比翼鳥之名,亦淵源流淌。

  大姜四大家族的王家家主,多年前曾在機緣巧合下偶得無盡歲月裡殘存下的一粒比翼鳥精血。由此,王家崛起,成為大姜王朝不可撼動的強大家族。

  王繼,大姜王家下一任家主,順理成章執掌了這一粒關乎家族興衰的比翼鳥精血,並借之與慕瑩結下比翼共生的契約。如若比翼齊飛一般,當王繼與慕瑩共同催動比翼共生的力量,兩者之力,將發生飛躍性的質變!

  這便是,當初沈路甚至連千羽幻陣都未施展便選擇放棄的原因。這便是,王繼與慕瑩所執掌的最強力量,亦是當下兩人所擁有的最後力量。

  清脆鷹啼陡然迴旋而開,並肩二戰的王繼與慕瑩周身綻放絢爛光華,繽紛能量光束若潮汐翻滾,瞬間彌散,透著神威不可敵的恐怖壓抑。

  氤氳璀璨中,一雙巨翼陡然張開,拍動間,似若鯤鵬扶搖而上,王繼與慕瑩隨絢爛羽翼凌空而翔。那一瞬的二人,若如將臨凡塵的神祗,正張著淡薄的雙眸,藐視人間。

  「這一戰,我們不會輸!哪怕是大黎忠義侯之子陸峰,哪怕是南方北斗宮公主上官貞!」

  慕瑩話音若銀鈴,清靈動聽,卻有著無法動搖的堅定意志。

  到了此刻,她已下定決心,窮盡心力,亦將守護王繼心頭那永不磨滅的高傲。

  往昔,自己總是居於雷天身後,心安理得地直視他的背影,輕享雷天用血與淚換回的安穩。當雷天厚實臂膀已無法阻攔前路風雨,進而支離破碎之時。她才後知後覺地明白:其實,雷天一直一直都需要她的力量。

  而今,慕瑩不可能再犯同樣的錯——王繼,需要自己。而自己……亦開始依賴王繼。

  臺上,陸峰與上官貞手持淺藍色馨靈花,兩人共同催動間,滔天符文淌動,有著晦澀玄奧的規則生成。藉助馨靈花的至高規則力量,陸峰與上官貞亦擁有無窮力量。哪怕面對比翼共振的二人,陸峰與上官貞亦無半分懼意。

  「那可真不巧了。這世間,從來都沒有共贏之說。我們不能輸。因為,我們有絕對不能輸的理由!如此,就只能將你們雙翼折斷!」

  陸峰話語冷冽,冰冷地盯著空中似如神靈的二人。進而,陸峰雙手猛然一合,死死捂住手心的淺藍花朵,漫天規則符文中,陸峰嘶啞的話音冷漠迴旋:「蒼穹業火!」

  同一時間,上官貞咬著銀牙,周身透發純白光虹,隱隱中,有刺骨寒意淌動。

  「鐵馬冰河!」

  滔天氤氳白虹交織著,盪出冰晶破碎的清脆之音,化作晶瑩透亮的純白冰川,向著空際中的二人瘋狂蔓延而去。與此同時,瘋狂生長的冰川表面燃燒出了熾盛火光,那是業火。

  藉助馨靈花的規則,陸峰與上官貞的力量達到了完美融合。冰與火死死交融,似如一體。就如同一開始就陌路而行的兩人,經歷千般劫難之後,亦可死死相擁,不離不棄。

  不遠處,韓石蒼老雙目閃過一陣幽光,喃喃而語:「居然是南方珊瑚海的馨靈花,如此一來,哪怕是上古異獸比翼鳥的精血力量,也未必穩勝。」

  旁側,南宮婉淺淺一笑:「時代主角的順位序列中,王繼是遠遠排在陸峰之前的。若是單獨一戰,陸峰不會是王繼的對手。而以組隊形式的角逐,陸峰與上官貞反而有了一分勝利的契機。

  似乎,肖智肖盟主早就算到這一點,才會以這種形似逼迫陸峰去爭奪吧。」

  韓石微微皺眉,似乎對肖智極為反感,卻是沒有說話。

  南宮婉秀眉輕輕一挑,又道:「這場比鬥,勝負之數,連我都難以預測。真是些了不得的小傢伙。」

  臺上,已經化作繽紛絢爛的能量海洋,連虛空都為之嗚咽扭曲,似如一切都將隨之湮滅。

  燃燒著璀璨業火的冰川呼嘯轟向展翅而翔的兩人。

  「比翼夢幻!」

  時間似有那麼瞬息的靜默,寂靜中,王繼嘶啞卻堅定的話音陡然迴旋。

  雙翼展動,綻放絢爛若彩虹般的能量光華,在清脆鷹啼音中,陡然鎮壓而回。

  冰川寸寸崩潰,業火紛紛潰散,似乎僅一瞬間,王繼與慕瑩二人的力量便凌駕在了陸峰與上官貞之上。

  但事實並非如此。上官貞咬牙,全身力量瘋狂淌動,在馨靈花的牽引下,粉碎的冰川再度凝聚。陸峰透紅身體顫抖,虛空之中,湮滅的業火再度綻放。

  瞬息之中,兩者的力量似乎達到了一個艱澀詭異的平衡。勢均力敵,卻又搖搖欲墜。只要隨便一方稍微鬆懈半分,便會頃刻潰敗!

  轟隆!

  終於,詭異的平衡持續了五個呼吸。劇烈碰撞的能量潮汐終於爆破了,恐怖的能量亂流瘋狂激盪,在臺上肆掠流散,似欲撕毀臺上存在的一切……包括已然力竭的四人。

  那一瞬間,驚為天人的一幕出現了。

  王繼與陸峰,完全處於兩個世界的人,卻又有了一個驚人的共同點。

  極限爆破中,陸峰與王繼竟是同時上前,將衣衫沾血的女孩護在了自己身後!

  呼呼呼……

  亂流呼嘯,綿長不斷。氤氳朦朧一片中,有女子驚恐的慟哭聲交織。

  「王繼!你才是蠢貨!你真的是個白痴!」

  那是慕瑩痛徹心扉的嘶叫音:「明明、明明只要用我做盾,你就可以贏下這場比斗的……」

  千鈞一髮的一刻,慕瑩心中已有覺悟——這一次,她要擋在王繼身前,用自己的身軀,為他開闢一條不敗之路!

  可惜,終究是晚了一步。還是說,有些事情,終究是男子要領先於女子?

  另一邊,上官貞攙扶著陸峰已然血肉模糊,難辨容顏的身體。

  她笑,眼角卻有淚。盯著陸峰黯淡無神的雙目,輕語:「我知道你會這麼做的。」

  陸峰努力張嘴,卻吐出一大口鮮血。努力喘息幾聲,勉強露出一個鮮血淋淋的笑容,道:「死不了的,我有十色王座與天心焰。只要……」

  說著,陸峰又猛然咳血,因為咳嗽劇烈,有血濺在上官貞臉頰。他努力抬手,顫抖著擦去上官貞臉頰血跡,道:「只要保護好你,我們就贏了。」

  上官貞使勁點頭,露出美麗笑顏,眼角淚光卻越加透亮:「嗯,我們贏了。」

  漫天光華已經散去,呼嘯激盪的能量亂流已經漸漸沉澱下去。慕瑩緊緊抱著王繼頹然無力的身體至天空緩緩落下。進而,她小心翼翼地攙扶著王繼,一步步向陸峰這邊走來。

  「你們……贏了。」

  即使身體上的創傷已經到了維持神志的極限,王繼仍保留著最後一分搖搖欲墜的意識,盯著狀態同樣糟糕的陸峰,露出了無垢的笑意。

  「慕瑩是打不過貞兒的。這一戰,我們終究是贏了。」

  陸峰同樣笑了,不帶半分冷意,是會心的笑。

  半響靜默,陸峰勉強問了一句:「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王繼搖頭,說話卻已經極為竭力:「這個蠢女人的安危,比之我心中的高傲,更加重要。」

  陸峰沉默下來,靜靜地盯著王繼。半響後,王繼黯淡的雙目終是輕輕合上,陷入了深度沉睡。如此慘烈的身體,在陸峰眼中,看起來卻是尤為安詳。或許,是因為有慕瑩守著他,他才能安然入睡吧。

  慕瑩將王繼手彎輕輕搭在自己雙肩,單薄嬌小的身子將王繼高大的軀體緩緩背起,轉身遠去。直到兩人消失在擂臺邊緣,直到兩人穿過熙攘人群,已完全不見蹤影。陸峰的目光,依舊定格在他們離去的方向。

  「陸峰、上官貞一組獲勝!」

  當韓石蒼老的話音盪開,場外已是喧囂鼎沸一片之時,陸峰仍有種飄忽夢幻之感。

  贏了?

  真的戰勝不可一世的王繼了?

  最後的最後,王繼用自己的身軀保護了慕瑩。否則,贏的人或許會是王繼吧……

  總之,贏了。

  可以拿到千年龍血蔘為貞兒壓制體質反嗜了,可以拿到琉璃天雨石煉化雨之精魄了……

  可是,心中為什麼會有空蕩蕩的失落?

  陸峰想起了多年前自己對蒼茫宇宙的猜疑。

  時間、空間、物質、能量四大元素,真的蘊含世間一切?

  無形無質,又確乎存在的天心焰,卻打破了這條鐵則。無關時間、無關空間甚至無關於物質與能量而單獨存在之物。

  這究竟是個怎樣的世界?

  冥冥之中,仿若一切都已被固定。像是某個至高存在信手書寫了一切。而自己,就似如書中或畫中亦或是某人思想中的存在,一切宛如夢幻。

  一念生而一念滅。

  多麼悲哀的世界,多麼殘酷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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