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KF 捷克論壇

搜尋
ccccpppp
Crawler | 2017-9-7 15:31:42

戰隋正文 第二十章你還有什麼?




「阿兄要殺何人?」

李風雲冷笑不語,專心致志磨刀。

徐世勣呆立良久,心裡的不安越來越重。

李風雲神秘莫測,為人行事迥異於常人,那日白馬城若不是他發現了蛛絲馬跡並推斷出被崔氏出賣,後來又以血腥手段挾持了崔氏十二娘,不要說營救翟讓了,大家都要身首異處,一起玩完。既然李風雲的本事難以估量,那麼問一下徐氏能否從這場正在東郡愈演愈烈的風暴脫身而出,也是可以的。事實上他匆忙來尋李風雲,除了想瞭解李風雲之前危言聳聽的原因,也想為徐氏的未來問計於李風雲,雖然這有些「急病亂投醫」之嫌,但也不排除李風雲或許真有好辦法。

「阿兄為何認定單氏必死?」

李風雲停止了磨刀,低頭冷笑道,「不但單氏必死無疑,還有你徐氏,凡與翟讓有牽連的人,都會在這場風暴灰飛煙滅。」

徐世勣大驚,「阿兄為何如此肯定?」旋即想到一件事,臉色大變,「莫非博陵崔氏要置某等於死地?」

「崔氏是山東豪門,豈會做出此等仇者快親者痛之蠢事?」李風雲嗤之以鼻。

「莫非因為阿兄……」

李風雲苦笑點頭,「你做錯了一件事,那就是把某從白馬大獄裡救了出來。他們找不到某,自然就要對你們大開殺戒。」

徐世勣悔之莫及,半晌無語。

「不能怨你輕率衝動,也不能說你幼稚,只能說,你對權爭的殘酷性沒有深刻認識。」李風雲抬頭看了徐世勣一眼,語氣突然冷肅,「但翟讓做為東郡的主要胥吏,理所當然略知一二,他怎麼會像你一樣輕率?難道他像你一樣年輕衝動?你說把某救出來,以此來報復御史,他就沒有考慮後果?」

徐世勣驟感窒息,眼裡掠過一絲惶恐。

「某無意挑撥你們之間的關係。」李風雲繼續說道,「翟讓要越獄,但必須得到郡守的暗相助,而郡守不可能無條件幫他。某能逃出來,不是因為你要救某,而是因為郡守要某越獄。」

徐世勣驀然頓悟。原來這背後牽涉到了關隴貴族和山東貴族之間的鬥爭。那麼,郡守暗幫助李風雲越獄的目的何在?

「你是山東人?」徐世勣問道。

李風雲沒有回答,而是繼續剛才的話題,「東郡郡守助我越獄,目的是激起關隴貴族之間的鬥爭,而山東人則可以坐收漁翁之利。」

徐世勣越聽越是心驚,不禁想問一句,你到底是什麼人?身上到底又藏著什麼秘密?

「關隴人固然要自相殘殺,但面對居心叵測的山東人,則非常有默契,必然會聯手打擊。」李風雲說到這裡,慢慢舉起手的橫刀,輕輕擦拭了一下刃口,然後長長吁了一口氣,「現在,你明白了嗎?」

徐世勣明白了,那位監察御史不但不會因為白馬大劫案而倒霉,反而會得到東都方面更大的授權,會在東郡及其周邊地帶大肆剿賊,藉機掀起一場血雨腥風,在狠狠打擊河南地方勢力的同時,給山東貴族集團以重創。

既然有如此結果,東郡郡守為何還要以放走李風雲為條件,暗助翟讓越獄,繼而把翟讓及其家眷親族、親朋故舊全部推向死亡之深淵?翟讓及其勢力的滅亡,對他郡守只有壞處沒有好處,郡守為何還要這麼做?還有翟讓想必早已知道這個結果,但他為何還會答應郡守?難道郡守給他翟氏做出了什麼特別的許諾?

徐世勣不敢再往下想,也想不透,再說想透了也沒用,對他而言,當務之急是如何自救,是如何從這場風暴拯救自己和整個家族。

「阿兄,可有拯救之策?」

「有!」李風雲擲地有聲,大手一揮,豪情萬丈,「造反,舉旗造反。」

徐世勣的心臟驟然猛跳,強烈的窒息感讓他頭暈目眩。造反?他從沒有想過造反,即便謀劃了白馬大劫案,他想到的最壞的結果也就是由明轉暗,由白道轉黑道,做一個隱姓埋名、長年藏匿的賊而已。造反意味著什麼?意味著與皇帝作對,與東都抗衡,與強大的衛府軍作戰,意味著死亡,族盡誅。

難道東郡郡守的最終目的,就是要逼著翟讓造反?翟讓造反了,對東郡郡守,對他背後的大權貴,對整個山東貴族集團來說,又有什麼好處?徐世勣想不通,想不明白,他毫不猶豫的否決了自己的假設。

「膽怯了?」李風雲緩緩站起來,望著徐世勣,目露不屑之色,「畏懼了?害怕了?」

徐世勣低頭不語。

「你、翟讓、單雄信都不敢造反,都不敢像當年的陳勝吳廣一樣義無反顧的舉起義旗,以破釜沉舟之決心與貴族鬥,與官府鬥,與命運鬥,與天地鬥,為什麼?因為你們有家有口有親朋故舊,你們都放不下曾經的地位、權勢和財富,你們始終抱著一絲幻想,幻想這天上的陰雲總會散去,陽光總有一天會重新照射到你們身上,正義終究會戰勝邪惡,你們的冤屈終究會昭雪,然後你們重新回到過去的生活,翟讓還是做他的沒落貴族繼續奔走在仕途上,單雄信還是做他的一方富豪繼續享受衣食無憂的生活,而你還是做你的巨商富賈繼續為財富而勞心勞力。」

李風雲猛地舉起橫刀,架在了徐世勣的脖上,厲聲叫道,「你錯了!你們都錯了!看看這把刀,這把刀已經架在了你的脖上,你已經一無所有了,你除了在臨死之前發出一聲不屈的吶喊,你還有什麼?你什麼都沒有!今日的你,就如當年被困大澤鄉的陳勝吳廣,除了五尺身軀,除了一身力氣,除了滿腔憤怒,除了對正義和公正的渴望,你還有什麼?」

徐世勣心神顫慄。李風雲振聾發聵的一番狂吼,就像一柄從天而降的大鐵錐,撞碎了他的心,撕裂了他的信念,讓他轟然崩潰。他就那樣呆呆的站在湖邊,一動不動,身心完全沉浸在一個黑暗的世界裡,他在暗黑尋找著光明,而光明杳無蹤跡。他恐懼,前所未有的恐懼,在恐懼無助的哭號。

阿兄要造反!徐世勣終於撥開了籠罩在李風雲身上的迷霧,看到了真相。原來李風雲要造反,他是土律法最為深惡痛絕的叛大逆者,怪不得有人不惜代價要殺他,而又有人不惜代價要保護他,挖掘他的秘密。

阿兄蠱惑我們造反!不論之前做大賊還是做小賊的爭論,還是早間在庫房對翟讓的怒目相向,都在蠱惑我們造反。仔細思量,他的蠱惑之語倒不是沒有道理,只是一針見血,剖開了我們內心裡的隱秘世界,而那裡偏偏是我們最為軟弱之處,我們總是在不惜代價保護它,不到水窮山盡決不拋棄。

阿兄卻已將其徹底拋棄,所以他非常決絕,矢志要造反,而我們目前還做不到,不要說明公和俺了,即便是單雄信阿兄,在他的家人親族的頭顱還沒有落地之前,他依舊會抱著一絲幻想,一分希望,而那正是單雄信阿兄內心深處最為軟弱之地。

徐世勣黯然歎息,只覺陰霾重重,遮天蔽日,根本看不到希望。

李風雲任由徐世勣呆立沉思,重新坐回湖邊青石上繼續磨刀。

「阿兄因何磨刀?」徐世勣再問。

李風雲的手停下了。他望著波光粼粼的湖面,望著遠處搖曳的葦蕩,聞著風傳來的清新芬芳,他忽然明白,指望這些在波濤洶湧的大潮死死抓住救命稻草的人放棄一切,以「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之心與死神做最後的搏鬥,根本就是不現實。只有等到那根救命稻草折斷了,毀去了,最後一線生機斷絕了,他們才會做垂死的掙扎,才會舉起大旗造反。

徐世勣反覆權衡思量的結果,還是不願意造反,他寧願隱姓埋名逃亡天下,寧願在黑道上做個小賊,寧願苟且偷生,也不願意造反,不願意放棄那可能存在的一點點希望。

李風雲非常失望。自從他來到這個世界,他就一直為活著而奮鬥,他活得很辛苦,他一直在拚命掙扎,他祈禱命運之神睜開眼睛,給他一個逆轉命運的機會。終於有一天,當有個人站在他面前,告訴他,某是東郡翟讓,他差點淚如雨下,他知道命運之神終於聽到了自己的祈禱,賜予了自己一個機會。然而,他悲哀的發現,他抓不住這個機會。翟讓並沒有雄霸天下的志向,他只想做個黑道老大,他甚至幻想著有一天能昭雪沉冤,重新過上貴族的生活。至於單雄信、徐世勣之輩,亦是如此,造反對於他們來說,是絕望之後的最終選擇,但他們現在還沒有絕望。

「某要殺人!」李風雲抬頭望向徐世勣,冷聲說道。

「阿兄要殺誰?」徐世勣追問。

「從東都來的監察御史。」

徐世勣駭然變色。





引言 使用道具
ccccpppp
Crawler | 2017-9-7 15:31:42

戰隋正文 第二十一章故技重施




徐世勣接觸李風雲的時間雖然很短,但他知道李風雲絕對是個大丈夫,是個仗義之士。

當日白馬劫獄,若沒有李風雲的接應,他已經死在了白馬都尉的別居裡,而隨著徐世勣身份的暴露,整個離狐徐氏都將死於非命。當時李風雲不知道這些,他僅僅是出於義氣,或者說僅僅是出於其性格原因,他就毫不猶豫的留了下來,殺退了追兵,救了徐世勣一條性命。今日單氏落難,涉及一百多條性命,這其與李風雲也有一定的關係,李風雲豈會袖手旁觀,置之不理?早間與翟讓怒目相向,縱聲咆哮,就已經表露了他極度惡劣的情緒,也正因為如此,翟讓等人並沒有因為他的暴戾而耿耿於懷,甚至反目成仇。

只是,徐世勣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李風雲為了營救單氏,竟然要重回白馬,竟然要斬殺那位引發東郡風暴的監察御史,這簡直太瘋狂了,太不可思議了,他怎麼會想出此等瘋狂之策?不過想想當日他在白馬城竟然以挾持嬌弱的崔氏十二娘來威脅白馬城的官員們打開城門,那麼此舉也就不以為奇了。試想他連土第一豪門崔氏都敢得罪,又豈會懼怕一個監察御史?

徐世勣漸漸冷靜下來,從震驚恢復平靜,思考李風雲此策的勝算和它可能達到的目的。

徐世勣驀然驚覺,李風雲不是要殺那位監察御史,而是故技重施,要綁架、要挾持那位監察御史。

一位關隴籍的京官,而且還是專門負責監察百官和巡視州縣的監察御史,御史台的高級官員,他代表的是皇帝和央,代表的是央權威,這樣一位顯赫官僚一旦在東郡出了事,給叛賊綁架了,挾持了,甚至殺了頭,損害的是皇帝和央的顏面,丟掉的是央的權威,皇帝和央豈肯善罷甘休?那第一個要負責任的就是東郡郡守,最起碼要撤職查辦。東郡郡守倒台了,追隨他的一大幫官僚也跟著倒霉,而尤為嚴重的是,它必然會觸及到山東貴族集團尤其是河南本土勢力的利益。

所以,可以預見,那位監察御史一旦被人綁架,被人挾持,東郡郡守首先就要不惜一切代價把他救出來,實際上也就是救他自己。這時候,只要不嚴重危及到東郡郡守利益的條件,東郡郡守都會答應,諸如給瓦崗人救走單氏一百多口人提供方便,簡直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好計啊,當真是一劍封喉。

徐世勣怦然心動。此策與翟讓的營救之計相比,優勢很明顯,簡單有效,出敵不意、攻敵不備,還正敵人的要害,攻敵之必救,勝算非常高。

但是,此策的缺點也是顯而易見,自絕生路,把瓦崗人僅存的一點生存希望徹底斷絕。翟讓等人若想逆轉命運,過上正常人的日,其前提只有一個,始終保持與東郡郡守以及其他河南貴族的關係,始終不能得罪當權貴族,就算飽受屈辱也要忍耐,唯有如此,當機會來臨,才能倚仗這些權貴的幫助「重見天日」。

李風雲此策假若成功了,把單氏一百多口人救了下來,但同時也把東郡郡守得罪光了,雙方必然反目成仇。

瓦崗人綁架挾持監察御史,等於把東郡郡守往死裡整,其結果可想而知。可以預見,就算東郡郡守把監察御史救了出來,監察御史也是受盡侮辱,顏面無存,仕途岌岌可危,必然對東郡郡守恨之入骨,其背後勢力也必然會想方設法打擊東郡郡守。而這件事從官方立場來說,是不可原諒的,它違反了官場上的潛規則,在官場上斷人仕途是最為忌諱的事。沒有人會認為東郡郡守在這件事是清白無辜的,所以東郡郡守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他和他的背後勢力最終會迫於壓力,一方面向對手做出妥協,一方面會不遺餘力的打擊瓦崗人,一來證明自己的清白,二來也向監察御史和他背後的勢力做個交待。

翟讓和瓦崗人始終都是權爭的犧牲品,是東郡郡守及其背後勢力的工具。「工具」要有做「工具」的覺悟,要對恩主忠誠,一旦背叛了恩主,恩主當然要斬盡殺絕。而這事實上也就宣判了翟讓和瓦崗人的「死刑」。只要這些貴族階層始終掌控著權力,翟讓和瓦崗人也就始終沒有出頭之日,只能把「賊」做到底了。

徐世勣和他的整個家族也是這件事的犧牲品。就算徐世勣的運氣好,崔氏十二娘沒有透露他的身份,崔氏依舊庇護離狐徐氏,但徐氏因為做回易的需要,必然要與黑道諸賊保持著聯繫,而這將嚴重影響到徐氏的發展,甚至還會直接摧毀徐氏由卑賤商賈階層躍升至低等貴族階層的leduwo。

徐世勣越想越是害怕,惶恐不安。阿兄你到底是什麼人?你為何一定要逼著明公和我們舉旗造反?古往今來,造反者有多少人成功了?尤其此刻正是當朝鼎盛時期,雖然有天災,有戰爭,但天下蒼生尚能維持生活,即便像明公和我等走到今天這一步,也不是因為生活窮迫,活不下去了,而是因為生活太好了,**太多了,太貪婪了,最後無法無天,縱橫黑白兩道,犯罪無數,所以才有了今天的下場。

但這些話徐世勣不能說出來,說出來就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盜賊嘴裡的「正義」和官府嘴裡的「正義」完全是兩碼事,而這兩個所謂的「正義」都為普羅大眾所深惡痛絕。現在翟讓和瓦崗人已經是「弱勢群體」了,弱勢群體為了生存需要,當然要高喊「正義」,否則拿什麼取信於普羅大眾以贏得支持?既然要高喊「正義」,要大義凜然的高呼為普羅大眾謀利益,那麼李風雲以此策營救單氏又有什麼錯誤?

但徐世勣不敢把此策告訴翟讓。倒不是因為此事可能會折了翟讓的面,害了翟讓的威信,而是因為此策必然讓翟讓和東郡郡守反目成仇,必然會摧毀翟讓僅存的一點希望,必然要把翟讓逼到絕路上,試想翟讓怎麼可能同意?他不但不同意,還會想盡一切辦法阻止。

徐世勣彷徨無策。好在他終究是熱血少年,不願眼睜睜地看著單氏一百多條無辜性命就此喪失,他最終還是選擇了支持李風雲。

「阿兄打算何時動身?」徐世勣看看天色,問道。

李風雲緩緩抬頭,望著徐世勣,良久,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笑容,「某等一個人。他來了,我們就走。」

徐世勣知道他說的是單雄信。早間李風雲那一聲怒吼,雖說服不了翟讓,卻能讓單雄信怦然心動。那一百多條性命對單雄信來說至關重要,雖然翟讓的營救之策也是盡其所能,但現在的翟讓自身難保,的確沒有能力救出單氏。既然如此,單雄信當然要抓住李風雲這根救命稻草。

李風雲繼續磨刀。

徐世勣耐心等待,他沒有追問李風雲的具體計策,他相信李風雲有能力綁架那個監察御史。既然拯救單氏有了希望,他現在最關心的便是徐氏安危。假若徐氏也遭遇了與單氏一樣的劫難,他該如何去拯救?尤其是拯救單氏成功後,以翟讓為首的瓦崗人便與以東郡郡守為首的河南權貴反目成仇,雙方必然大打出手,而離狐徐氏極有可能遭到毀滅性的打擊,徐氏怎麼辦?

「阿兄,這場劫難愈演愈烈,我徐氏也深陷其,岌岌可危。」

徐世勣歎了口氣,坐到了李風雲的身邊,一邊看他磨刀,一邊自顧說道,「徐氏恐怕就要毀在俺的手上了。」

李風雲微笑搖頭,「徐氏無虞。」

徐世勣再度吃驚。自從相識李風雲,這個白髮刑徒就給了他太多震驚,而每一次震驚之後,徐世勣都有所收穫,受益匪淺。

「阿兄何以有此等推斷?」

「東征在即,戰爭一觸即發。徐氏做為河南航運巨賈,在這場戰爭所起作用之大可想而知。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百萬大軍遠征高句麗,其糧草所需之巨難以計數。此時此刻,誰敢動你徐氏?誰動你徐氏,誰就等同於破壞東征,而破壞東征就等同於對抗皇帝。」李風雲轉頭望著徐世勣,笑著問道,「誰敢與皇帝對抗?」

徐世勣聽到這句話,並沒有喜形於色,依舊憂心忡忡。

「百萬大軍遠征高句麗,摧枯拉朽一般,戰爭瞬間便會結束。」徐世勣苦笑搖頭,「東征結束了,徐氏也就在劫難逃了。」

「摧枯拉朽?」李風雲笑了起來,旋即哈哈大笑,笑聲裡充滿了憤怒和悲傷。

「阿兄因何大笑?」

徐世勣察覺到了李風雲情緒上的波動,也聽出來那笑聲裡的傷痛,不禁頗為疑惑。難道他在東北道上還有什麼驚人故事?

就在這時,急促的腳步聲從他們身後傳來,跟著便響起了單雄信的叫聲,「風雲何在?」





引言 使用道具
ccccpppp
Crawler | 2017-9-7 15:31:42

戰隋正文 第二十二章你為何畏懼?




單雄信必須拯救自己的親人和家族,但就目前的形勢來說,他沒辦法去拯救,翟讓也是有心無力,諸如徐世勣、周舉、王伯當等人更是自身難保。現在大家能齊心協力,做出不惜代價去營救的決定,已經難能可貴了。

單雄信很絕望,很痛苦,但他不怨任何人。這是天命,自從東都來了一位監察御史,東郡的天就變了,像翟讓這等在東郡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地方貴族,一眨眼就被打翻在地,連個掙扎的機會都沒有,更不要說像單氏這種地方豪強了。

權力就如從天而降的雷霆,非人力所能抵禦,諸如草芥蟻螻更是瞬息間灰飛煙滅。單雄信認命了,他只能躲在黑暗裡獨自哭泣,但就在這個時候,有個人突然衝著他縱聲狂呼,「你為何畏懼?你為何畏懼?」

是啊,俺為何畏懼?俺已一無所有,還有何可懼?單雄信斷然決定,以自己僅有的這條性命,去拯救親人和家族。這場單氏死劫,實際上都源於他的桀驁,單氏死絕,他亦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氣,既然如此,不若與敵同歸於盡,不若與單氏一起離開這個殘酷的世界。

「風雲,告訴俺,如何拯救單氏?」單雄信指著自己的頭顱,悲聲叫道,「你若要俺的頭顱,便拿去,絕無二話,但你一定要告訴俺,如何才能拯救我單氏?」

李風雲緩緩站起,衝著他微微一笑,「阿兄若要拯救單氏,唯有一物。」

「何物?」單雄信厲聲問道。

李風雲舉起手橫刀,架在了自己的脖頸上,「某的頭顱。」

單雄信頓時瞪大了雙眼,難以置信。徐世勣眉頭微皺,旋即明白了李風雲的用心,嘴角不自禁地露出一絲苦笑,好一個苦肉計。



朝陽初升。

鼓號齊鳴,旌旗飛揚,白馬城各道城門在晨曦之緩緩打開。

鷹揚衛士遍佈城樓上下,戒備森嚴;掾吏小夫忙碌於城門內外,嚴加盤查。

白馬劫獄案讓白馬城遭受重創,劫囚賊和獄內刑徒裡應外合,不但縱火焚燬了整整一個裡坊的建築,還焚燬了小半個糧庫,導致數百人死於非命,其無辜平民就佔了一半以上,而尤其令人憤怒的是,東郡郡府、白馬都尉府和白馬鷹揚府在劫獄大案表現得極其愚鈍,反應遲緩,處置失當,其最為不可思議的便是劫囚賊和越獄刑徒竟然乘著混亂逃出了城池,而且還在圍追堵截突圍而走。

這件大案轟動了大河南北,驚動了東都,影響極度惡劣。

現在舉國上下都在積極準備東征,皇帝和央為了確保東征的勝利,決意傾盡土國力,不但徵調各地鷹揚府軍隊北上涿郡集結,還下旨超額征發各種徭役以滿足戰爭需要,偏偏今年大河又爆發了大水災,導致央和地方、官府和民眾之間的矛盾越來越激烈,很多地方甚至爆發了官民衝突,迫使官府不得不動用武力進行鎮制和彈壓。

白馬劫獄案肯定是一次官民衝突,而且還是一次非常暴力、後果非常嚴重、影響非常惡劣的衝突,而東都卻看得更嚴重,認為此案玄機重重,其背後有很多看不見的推手,甚至認定此案有地方官府、地方勢力聯手對抗央之嫌疑,所以東都在第一時間派出特使趕赴白馬調查。

白馬城的氣氛經此案之後變得異常緊張,東郡上上下下也是暗流湧動,不過沒有人敢在此刻延誤和耽擱東征之事,大家該幹什麼還是幹什麼,白馬城、白馬津還是人流熙攘,大河之上還是千帆競渡,只是治安方面加強了,很多鷹揚府衛士出現在津口要隘之上,還有一隊隊的戎裝騎士往來巡查。至於緝捕惡賊和越獄刑徒的事,那當然是首要之務,由監察御史牽頭,郡尉、都尉和鷹揚郎將協助,一面張榜告示,懸賞緝兇,一面各率「精兵強將」四面出擊。比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捕濟陰單氏,便是緝兇的一個重要舉措。

此刻的白馬城,看似衛士林立,銅牆鐵壁一般,實際上就是空城一座,其主要武裝、治安力量都去緝兇剿賊去了。

偏偏就在這個時候,這天早上,這天城門剛剛打開之時,擁擠的人流、車流進出城池之際,一輛檻車出現在城外,出現在白馬城的視線裡。頓時白馬城便被驚動了,因為檻車裡的囚犯,正是傳說的白髮刑徒,正是白馬劫獄案的元兇之一,正是官府不惜重金懸賞的大惡賊。

白髮刑徒被抓了,白馬劫獄案的元兇落網了。果然還是官府厲害,無論賊人何等凶殘,最終還是逃不出官府佈置下的天羅地網。

白馬人興奮、激動,紛紛駐足圍觀,更有苦大仇深者,抓起路邊的石塊泥土便砸向檻車裡的惡徒,以洩心頭之恨。

守城掾吏飛奔郡府,向郡守、御史報此驚天大喜。

檻車緩緩進城。檻車裡的白髮刑徒披頭散髮,看不清他的面孔,而偶爾從白髮後射出來的兩道冰冷寒光則讓圍觀者不寒而慄,感覺關在檻車裡戴著手鐐腳銬的不是人,而是一頭待人而噬的洪荒猛獸,其衣服上的斑斑血跡更是把他的血腥和殘忍暴露無遺。好在檻車裡還有一個身著黃色戎裝、全副武裝、身高體闊的鷹揚衛士,戴著防塵面巾,拿著明亮耀眼的橫刀,刀刃就架在白髮刑徒的脖上,一幅全神戒備的樣,似乎只要白髮刑徒稍有異動便會給他致命一刀,這算是給圍觀者增加了不少安全感。

拉著檻車的是一匹黑不溜秋的老馬,車伕也是一名身著戎裝的鷹揚衛士,身材較為削瘦,也戴著防塵面巾,渾身上下灰濛濛的,顯然是一路狂奔而來。

難道白髮刑徒就是這兩個鷹揚衛士抓住的?圍觀者紛紛猜測,但不約而同的否定了,因為白馬城盛傳白髮刑徒簡直就是奪命魔鬼,殺戮阿修羅,無人可敵,擋者披靡。傳言從何而來,不得而知,但傳播開來後,也就變成了事實。既然白髮刑徒如此厲害,這兩個鷹揚衛士當然抓不住,所以,只能是某一隊鷹揚衛士經過一番浴血廝殺抓住了白髮刑徒,然後死傷慘重,而白髮刑徒的幫兇們則從四面八方趕來救援,於是,這兩個沒有受傷且武技高強的鷹揚衛士奉命先把白髮刑徒押送回白馬城,其他鷹揚衛士則固守待援。

這番推測倒是規矩,合情合理,並一傳十,十傳百,迅速演變成真實版,圍觀者也越來越多。

看守城門的鷹揚衛士依照職責要檢查一下,詢問一下兩名鷹揚衛士所屬旅團,最起碼也要恭喜一下這兩位兄弟,你們立功了,發財了。但城外的圍觀者想跟著檻車進城看看熱鬧,而城內的閒人們聞訊則紛紛奔向城門先睹為快,結果可想而知,城門內外擁擠不堪,不但阻塞了交通,秩序也陷入混亂。鷹揚衛士擔心出事,竭盡全力疏導交通,維持秩序,想方設法引導檻車進入城內,一個個又叫又喊,滿頭大汗,哪還有功夫檢查檻車、確認兩個鷹揚衛士的身份?巴不得他們早點押著白髮刑徒進城,不要把城門堵住了,害得他們吃盡苦頭。

檻車順利進城,沿著長街向郡守府前進。城內圍觀者越來越多,不但長街兩旁站滿了,檻車前後也是熙攘人群,漫罵、詛咒、喊殺聲此起彼伏,更有憤怒者向檻車投擲石塊瓦片等物,一時間群情激憤,場面有逐漸失控之趨勢,而檻車行進也越來越困難,漸漸如蝸牛般爬了。

東郡郡守與監察御史聞訊,喜出望外。隨即又接到檻車被憤怒平民團團包圍的消息,大感焦慮。白髮刑徒的重要性毋庸置疑,但更可怕的是,此賊性情殘暴,沒有人性,像惡狼一般逮誰殺誰,假若讓其在混亂破籠而出,必然血染長街,死傷無數,再給白馬帶來一場可怕的災難。所以兩人一邊匆忙趕赴長街撫慰憤怒的民眾,一邊命令城內巡值鷹揚衛士火速趕到長街維持秩序,驅散圍觀人群,鎮制混亂局面,確保城內之安全,千萬不要再鬧出什麼事故來,讓白馬一幫官僚在困境越陷越深。

很快,郡守、御史並一干僚屬掾吏在侍衛們的扈從下便趕到了長街。

權力所帶來的威懾力是巨大的,平民們與生俱來就畏懼官府和官僚。郡守和從東都來的御史在他們的心目代表著生殺予奪的大權,當他們出現之後,平民們大為惶恐,惴惴不安,唯恐不當行為給自己帶來無妄之災,於是憤怒被壓制下去,也不敢大喊大叫了,更不敢衝動的圍攻檻車裡的惡賊了。

與此同時,城內巡值鷹揚衛士正奉命從四方八方趕向長街,而聞訊前來長街看熱鬧的白馬平民們亦從四面八方湧來。平民們害怕官僚,卻不畏懼府兵,不但不主動讓道,還故意搶道,唯恐去遲了看不到白髮刑徒了。

府兵們卻是無心看熱鬧,也不想急吼吼的趕去長街,與一般情緒失控蠻不講理甚至衝動的平民們僵持對峙,那種情況下不但不能對軍民動粗,被平民打了也是白打,再說白髮刑徒的死活與他們何干?既然道路擁擠不暢,那就慢慢走吧。

慢慢走就等於蝸牛爬,時間飛快流逝,突然,長街方向爆出一聲驚天轟鳴,地動山搖,跟著沖天聲浪如海嘯一般鋪天蓋地而來,仿若天崩地裂了。府兵們駭然心驚,驟然加快了前進速度,「快!快!去長街!」



引言 使用道具
ccccpppp
Crawler | 2017-9-7 15:31:42

戰隋正文 第二十三章長街襲殺




白馬劫獄大案讓一個裡坊的建築毀於大火,讓白馬糧庫差點灰飛煙滅,讓上百號軍民死於非命,最後一大群惡賊竟然逃之夭夭不知所蹤,這對東郡郡府的威信是個沉重打擊,對郡守本人的威信和官聲來說也是次毀滅性的打擊。

假若他不能領導郡府官僚馬上偵破了劫獄大案,嚴懲元兇,維護正義,還白馬軍民一個朗朗乾坤,他將一輩都無法洗刷這個污點,而他的仕途也必將就此終止。至於東郡郡府,也必將因此奇恥大辱而倍受指責,顏面無存,威信更是蕩然無存。

所以,郡守及其僚屬,還有都尉府、鷹揚府都傾盡全力剿賊,務必抓住惡賊,嚴懲元兇,不惜代價也要消除因劫獄大案而產生的消極影響,重振官府和官員之威信,挽回被一群惡賊打得鼻青臉腫的臉面。

抱著這種迫切心理和殷切希望,郡守和僚屬們這幾天可謂殫精竭慮、夙夜不眠,就差沒有一夜白頭了。突然,喜從天降,白髮刑徒竟然被抓住了,官僚們心情之愉悅可想而知。再聽說憤怒的人群圍住了檻車,咬牙切齒要打死惡賊,他們的智慧頓時開始發揮,決心充分利用這次難得的機會,打個漂亮的「翻身仗」,利用抓獲白髮刑徒這件事大作章,大肆宣揚,以挽回官府和官員的威信,重塑權威、公正和正義之形象。

東郡郡守和一眾僚屬匆忙上了長街,該作秀的事情一件不少,總之極盡往自己臉上貼金之能事。

監察御史卻沒有那個「閒情雅致」。東郡官員在他的眼裡就是一群貪污**、貪贓樁法、欺上罔下、自私自利的蛀蟲碩鼠,東郡郡府已經爛到根,無可救藥了。試想,翟讓這等通吃黑白兩道的惡賊都能堂而皇之的出任郡府大吏,被捕後不但成功越獄,還大開殺戒,差點毀了白馬城,毀了他本人的前途,這背後若是沒有內應相助,沒有東郡府官僚的推波助瀾,怎麼可能會發生?翟讓、白髮刑徒和一群惡賊當真有能力玩弄官府、鷹揚府於股掌之間?癡都知道這裡面有問題,更不要說官場上的聰明人了。

由此可以推測到,東郡府上上下下官僚們的品性,說透一點就沒一個好東西。既然東郡的官場上沒有一個好東西,那就乾脆一網打盡,徹底清洗,借助這場風暴狠狠地整肅一下河南官場,給山東貴族集團以重創。但這需要一個良好的契機。現在契機有了,老天開眼賞賜了一個,白馬刑徒被抓了。不過出於慎重,這位御史搶在郡守之前,迫不急待的趕往檻車,以驗明惡賊之正身,免得又給這幫寡廉鮮恥的東郡官僚們給欺騙了。

檻車已經停下了,走不了了,被憤怒的白馬民眾圍住了。白髮刑徒若不是給關在檻車內,這一刻恐怕早被民眾的怒火焚燬了,被義憤填膺的平民撕成了碎片。

駕車的徐世勣,執刀站在白髮刑徒之後的單雄信,都沒有預料到李風雲的「苦肉計」不但成功了,順利進城了,而且演變成了眼前局面,差點要被白馬民眾的唾沫淹沒了,是以十分緊張。在城內製造出混亂局面是今日劫持御史的關鍵,但混亂成如此局面,卻無助於計策的實施,甚至會造成障礙,功虧一簣。

「風雲,局勢太亂了。」單雄信強自鎮定,低聲問道,「如今道路被阻,檻車無法前進,怎麼辦?」

「鎮定!」李風雲的聲音堅定有力,透出一股濃烈殺氣,「冷靜!」

徐世勣惶恐不安,站在前車輿上奮力揮動馬鞭,馬鞭「啪啪」作響,無奈長街上人山人海,把檻車圍得水洩不通,寸步難進。徐世勣低聲哀歎,回頭望向李風雲,目光隱含求助之色。李風雲緩緩搖頭,示意稍安勿躁。

就在這時,前方紛亂的人群忽然掀起「波瀾」,有人高喊御史來了,有人鳴金開道,人群如波浪一般向兩邊翻動,很快在長街心位置出現了一條僅可容一人走過的狹窄通道。

「來了!」單雄信熱血上湧,呼吸驟然急促,眼內更是掠過慶幸之色,「天助我也!」

徐世勣更覺不可思議,情不自禁地再一次回頭望向李風雲。此人當真是算無遺策,神鬼莫測,他竟然知道苦肉計一定會成功,竟然推測到城內軍隊已傾巢而出此刻殺進白馬城易如反掌,竟然算定白馬民眾肯定會圍攻檻車並造成混亂,繼而推斷出郡守和御史為了維持秩序,必定親赴長街,出現在檻車之前。此人勇不可當,謀略過人,必定是個不同凡響的人物,他到底是誰?又來自何處?

這些念頭不過一閃而過,等他再回頭望向前方,便看到一隊白衣侍從急行而來,一邊竭力推擠人群擴大通道,一邊團團圍住檻車,緊盯車內白髮刑徒,橫刀齊舉,如臨大敵,唯恐有所閃失。一個青衣胥吏氣喘吁吁而來,手指幾名侍從,又指指檻車內的白髮刑徒,示意他們檢查一下刑具。幾名侍從把手伸進車內,拽了拽手鐐腳鐐,看見刑具不但牢牢繫在刑徒身上,其一端還捆在了檻車頂部的柵欄上,十分牢靠堅固。

青衣胥吏看到一切正常,這才靠近檻車,衝著駕車的徐世勣喊道,「報上字號,所屬旅團。」

人群密集,各種聲音交雜在一起,聲浪陣陣,不喊根本聽不到。

徐世勣張口就來,天衣無縫。他們離開瓦亭之刻,在其北部沼澤附近發現了一火鷹揚衛士,十個人,正在搜尋線索。三人隨即與追隨徐世勣和單雄信的十幾個死士一擁而上,殺了個,留下一個活口,問明情況後便把其扔進沼澤裡淹死了,所以諸如字號、所屬旅團等問題都是瞭然於胸,甚至還編了一則天衣無縫的抓捕故事。

青衣胥吏沒有發現疑點,匆忙去稟報監察御史。其實這時候誰也不會想到白髮刑徒會夥同一幫賊人再進白馬,那要多大的膽?找死啊?

監察御史很快出現在檻車之前。他的身邊有四個強壯侍從,手拿明晃晃的橫刀,其兩個注意周邊平民,另外兩個則氣勢洶洶的盯著車內刑徒,全神戒備。三個青衣胥吏站在御史的後面。大約十幾個白衣侍衛散佈於御史和檻車四周,把擁擠不堪的人群和御史、檻車分開,以免發生意外。

徐世勣非常緊張,呼吸急促,窒息感強烈,握著馬鞭的手甚至有些輕微顫抖。

單雄信更緊張,額頭上汗水涔涔,防塵汗巾因為劇烈呼吸而有節奏的鼓動著。

李風雲則是鎮定自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抬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猛地縱聲長嘯,嘯聲激烈,如出鞘利劍,殺氣四溢。

那位監察御史仔細端詳了一番檻車內的白髮刑徒,正欲說話,不料白髮刑徒卻陡然長嘯,硬是把他嘴邊的話給憋了回去,甚至讓他產生了一絲驚懼。

這聲長嘯驚動了白馬民眾,讓民眾們清晰地察覺到了刑徒的囂張和狂妄,這令民眾們心裡的怒火驟然爆發,叫罵喊殺聲沖天而起,更有情緒激動者拿起石塊瓦片等重物劈頭蓋臉的砸了過去,一時間場面大亂。

白衣侍衛們又驚又怒,紛紛轉身面對憤怒的民眾,竭盡全力阻擋他們衝上來,而失控的民眾則更為暴怒,他們把沖天怒氣全部發洩在了這些侍衛們的身上,一擁而上,先是推推搡搡,接著便拳打腳踢,再後來則演變為磚石橫飛。防衛力量嚴重不足的侍衛們措手不及,當即便被狂風暴雨一般的「攻擊」淹沒了。

白髮刑徒縱聲大笑,聲若驚雷,並操起純正的東都話,大肆辱罵白馬民眾。

民眾的怒火給徹底點燃了,殺聲驚天動地。

徐世勣站了起來,扔了馬鞭,從前車輿上拿出一柄雪亮長刀,倒插於底板上,怒目而視,擺出一幅誰上來我就殺誰的暴戾之勢。

監察御史驚慌失措,雖然有四名強壯侍從和三個胥吏全力護衛,有十幾個侍從拚死保護,但憤怒的白馬人太多,轉眼就把他們淹沒了。

機會到了,千載難逢的機會出現了。

徐世勣抽出橫刀,握緊在手。

單雄信蓄勢待發。

「殺!」

白髮刑徒驀然暴喝,先期已經動了手腳的手鐐腳鐐驟然斷裂,高大身軀如咆哮猛虎一般狠狠撞向了柵欄。柵欄也動過手腳,不堪一擊,霎時便四分五裂。

殺聲驟起之刻,徐世勣緊繃的身軀如利箭一般射了出去,手橫刀準確地插進了一名白衣侍衛的身體。

單雄信驟然轉身,一頭撞開柵欄,飛一般衝下檻車,手橫刀電閃間已經刺進了一名白衣侍衛的身體,直沒入柄,鮮血迸射而出。

劇變突生,震耳欲聾的喊殺聲突然就小了,那些靠近檻車的憤怒民眾們瞪大了雙眼,張大了嘴巴,匪夷所思的望著眼前絕無可能出現的一幕。

白髮刑徒一把抓住了長刀之柄,跟著身形電閃,腳踏老馬之背,瞬息間接近了御史。

白衣侍衛們察覺到了氣氛的詭異變化,紛紛轉身,頓時驚駭欲絕。

監察御史和他的胥吏侍從們正被狂怒的民眾所包圍,雖然沒有人膽敢傷害他們,但眼前紛亂失控的場景還是讓他們膽戰心驚,惶恐不安。就在這時,圍攻他們的民眾突然不動了,不喊了,仿若了定神術,而眼睛裡的恐懼卻無限濃烈,好似看見了什麼讓他們肝膽俱裂的東西。

御史和隨從們猛地回頭看去。

「殺!」白髮刑徒發出一聲震天雷吼,矯健身軀從老馬背上騰空而起,手長刀如破空而出的驚鴻,雷霆劈下。

御史只覺白光一閃,跟著就聽到了撕心裂肺般的慘叫聲,然後他看到有斷肢殘臂在天上飛舞,感覺到有猩紅血珠濺灑在自己臉上,接著耳畔便有尖銳嘯叫聲轟然爆發,如驚雷炸開一般,讓人魂飛魄散,讓人失去了所有知覺仿若走向了死亡。

「轟……」又是一聲巨響,天崩地裂一般,把御史從混沌驚醒過來。

他看到了一把刀,一把血淋淋的長刀,就在自己的眼前,架在自己的脖上。

他看到了像潮水一般狼奔豕突四散而逃的人群,看到了落荒而逃者自相踐踏的慘烈之狀,看到了倒在血泊的青衣胥吏和白衣衛士的屍體,看到了兩個身著戎裝的鷹揚衛士正如凶神惡煞的虎狼一般瘋狂地追殺他的侍衛,然後,他的眼角餘光,看到了在風飛舞的白髮。

霎時間,恐懼和絕望就如決堤洪水一般衝進了他的身體,讓他感覺自己被片片撕裂,而錐心般的痛苦則迅速淹沒了他,讓他完全窒息。



引言 使用道具
ccccpppp
Crawler | 2017-9-7 15:31:42

戰隋正文 第二十四章自救


   

東郡郡守癱倒在地,腦一片空白。

這怎麼可能?這怎麼會發生?堂堂白馬,上上下下,竟然被三個惡賊玩弄於股掌之間?堂堂監察御史,央御史台重要官員,竟然在白馬城,在長街之上,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三個惡賊挾持綁架了,這怎麼可能?

周圍的屬官、掾吏面無人色,一個個站在那裡呆若木雞,茫然無措。

天塌了,東郡的天要塌了。此事之後果,比劫獄案嚴重千萬倍,可以預見,監察御史的人頭一旦落地,不要說東郡郡守和追隨他的門生故吏們從此身陷黑暗,永無天日,就連整個河南貴族集團都要遭到皇帝和央的瘋狂打擊,而山東貴族集團也必然因此受到連累,被關隴貴族集團藉機窮追猛打。

白馬城再遭劫難,數百人死在了踐踏之,屍橫遍地,血流成河,慘不忍睹。

而讓白馬城倍感羞辱的是,那三個罪魁禍首,把從東都來的、代表了皇帝和央權威的監察御史,像個貨物一樣橫捆在老馬上,大搖大擺的出了城。

奇恥大辱!

白馬城在哭泣,而東郡郡守則在咆哮。他憤怒了,徹底憤怒了,在翟讓及其同夥們的連續打擊下,他被折磨得傷痕纍纍,奄奄一息,離死也只有一線之隔了。現在,不是他操控著翟讓及其同夥的性命,而是翟讓掌控著他的性命。

翟讓已經一無所有,無畏無懼,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大不了魚死網破,雙方同歸於盡。而東郡郡守卻不願意同歸於盡,他距離水窮山盡還很遙遠,就算他被罷職了,就算被追究罪責除名為民了,他很快還能東山再起。再退一步說,就算他失去了東山再起的機會,他的家人,他的家族,他的親朋好友、門生故吏,依舊還能在仕途上繼續發展,他始終還是貴族的一員,與翟讓這個已經被定性為「賊」的惡徒相比,有著天淵之別。

東郡郡守冷靜下來之後,開始面對現實,與親信僚屬們商量對策。

首要之務是從翟讓手救出監察御史,不惜代價也要保住其性命。其次,便是調用手上所有可以用上的人脈關係,想方設法掩蓋事實,減輕罪責,最大程度地保住既得利益。當然,這個郡守一職肯定是保不住了,這是毋庸置疑的。既然目前的權勢保不住了,那麼只能退而求其次,竭盡所能保護自己,不能給對手打擊得體無完膚。官可以不做,仕途可以暫時斷,但不能除名為民做個刑徒。

第一件事最為緊迫,但也最好處置。翟讓之所以綁架監察御史,完全是被逼之下的反擊之舉。

監察御史要徹底摧毀翟讓及其勢力,以摧毀翟讓勢力來打擊河南貴族勢力,而以東郡郡守為首的地方勢力則從自身利益出發,毅然決定「棄車保帥」,以放棄翟讓勢力來保住自己的利益。翟讓顯然是被激怒了,你不仁,我不義,既然你要我死,我也不讓你好過,大家玉石俱焚。於是劫持御史,釜底抽薪,把監察御史和東郡郡守一起送上了鬼門關,把事情徹底做絕。

這件事的後果顯而易見。監察御史就算保住了性命,但仕途肯定沒了。發生這種事,一則說明他能力有限,處置失當,不但激化了地方矛盾,引發了白馬劫難,還把自己葬送了;二則他丟了皇帝和央的臉面,自己無能也就罷了,還損害了皇帝和央的權威,這是最不可饒恕的罪責。東郡郡守也是一樣,其罪責還多了地方保護,如果他不把地方利益放在央利益之上,全力配合監察御史,不暗掣肘,也不會讓局勢惡化到如此地步。這兩人的仕途都完了,運氣不好的話還可能坐牢流放。

翟讓也徹底葬送了自己。他兩次大鬧白馬,不但差點把白馬城毀了,還導致近千無辜者死亡,而尤為嚴重的是,他直接與官府對抗,挾持綁架央官員,蔑視央權威,罪無可恕。官府肯定要全力清剿他,其活命的時間也不長了。

玉石俱焚,兩敗俱傷,這已經是既成事實了,但傷亡的程度有輕重,事情還有迴旋之餘地,處置得好,監察御史和東郡郡守不但能保住性命,還能免除牢獄之災,而翟讓亦能保全自己的勢力,短期內甚至還可以苟延殘喘一陣,關鍵就在於斡旋的策略,在於斡旋者的智慧,所以斡旋者的選擇至關重要。

第二件事則是建立在妥善處置好第一件事的基礎上,假如沒有救出監察御史,只拿回來一個頭顱,任由郡守調用何等關係都無濟於事,大家一起玩完。

這天午,在劫持御史事件發生一個時辰後,法曹從事黃君漢被緊急召至郡守府。

黃君漢沒有去長街圍觀,雖然他第一時間接到了屬從們的報訊,對鷹揚衛士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抓捕白髮刑徒大感驚訝,但他畢竟參與了之前的劫獄案,心裡始終發虛,惴惴不安。突聞白髮刑徒被抓,頓覺緊張,不自禁的便要考慮假若翟讓被抓,供出了自己,自己又將如何自保?正苦思兩策的時候,白馬城突然山呼海嘯一般爆發了。黃君漢駭然心驚,與屬從們緊閉府門,寸步不敢外出。直到「風平浪靜」了,大家戰戰兢兢的走出來一看,無不怵目驚心。誰能想到白馬城連遭劫難,繼今年的大水災之後,竟又飽受**之難。

黃君漢當即意識到東郡郡守岌岌可危了。天災是不可抵禦的,皇帝和央不會因為天災而懲罰一郡郡守,但**是可以預見並避免的,而今白馬城連遭兩大劫難,且均源自當地惡賊與官府之間的對抗,皇帝和央豈會饒恕一郡郡守?東郡郡守倒台了,黃君漢的仕途也就暫時斷,不得不賦閒在家,重新尋找出仕的機會,但這還是最好的情況,假若東郡郡守被追究罪責,除名為民,甚至流放戍邊,那麼追隨他的屬吏自然要受到連累,輕則斷絕仕途,重則坐牢流放,前途一片黑暗。

黃君漢心情陰鬱,見到郡守後,發現郡守的情緒更糟糕,雖不至於絕望頹喪,但那種日落西山的悲哀和憂傷還是讓人感同身受。

翟讓的心太黑太狠了,手段太過殘忍毒辣了,竟然對自己的恩主下如此「毒手」,當真是忘恩負義,翻臉無情,徹頭徹尾的一個卑鄙小人。

郡守倒沒有破口大罵以洩心頭之恨。事已至此,罵也沒用,先冷靜下來處理危機吧。郡守委黃君漢以重任,予其以絕對信任,授權其全權負責斡旋事項,不惜一切代價救出監察御史。

「保住他的命,也就等於保住了我們的命。」郡守仰天長歎,「天不佑白馬,奈何奈何!」

在官場上,有些事不能說白,即便關係再好再親密,也不能打開天窗說亮話,該避諱的時候就得避諱,該含蓄的時候一定要含蓄。就如之前郡守要求黃君漢秘密幫助翟讓越獄一樣,彼此心裡明白即可,點到即止。大家都是有學問有智慧的人,豈能像個孩一樣事事都要打破沙鍋問到底?那還混什麼官場?

黃君漢心領神會,告辭郡守回到府署後,當即換了便服,由後門悄然離開,匆忙趕到了徐氏府上。

徐蓋已經到了白馬。白馬爆發劫獄大案,燒燬了整整一個裡坊的建築,影響甚大,嚴重危及到了徐氏產業的安全,徐蓋當然要親赴白馬處理危機。

黃君漢是貴族,是官僚,而徐蓋雖富甲一方,卻終究是個商賈,雙方身份地位懸殊,所以徐蓋聽說黃曹主登門拜見,當即迎於府門。徐蓋給足了黃君漢面,而黃君漢倒也謙恭,待之以禮,並沒有把貴族和官僚的傲慢擺在臉上。

兩家在經濟上往來密切。河內黃氏位居延津,延津亦是大河上的重要津口之一,距離東都很近,距離南北大運河更是近在咫尺,在地理位置上有其天然優勢,所以黃氏理所當然在水上賺財富。不過貴族營商乃是一件恥辱之事,於是河南的航運巨賈徐氏便出現在了他們的視線裡。雙方各取所需、各謀其利,一拍即合,合作非常愉快。有了這層密切關係,兩個家族的主要成員坐在一起說話,當然不用顧忌太多。

黃君漢開門見山,直奔主題,「白馬連遭劫難,損失巨大,使君有不可推卸之責任,其在東郡的時間已屈指可數,但在東都詔令下來之前,他手權力依舊,可以做很多事。」

徐蓋神情嚴肅,若有所思,似乎對黃君漢的這番話有些質疑。

「某不是危言聳聽。」黃君漢歎道,「上午發生之事,並不是惡賊蓄意報復,濫殺無辜,而是有目的而來。」

「願聞其詳。」

黃君漢遲疑了片刻,一字一句地說道,「東都來的監察御史,被他們綁架劫持了。」

徐蓋的臉色頓時凝滯。這個消息太令人震驚了,而震驚之後則是恐懼,非常的恐懼。這事鬧大了,不可收拾了。

而黃君漢接下來的一句話,卻如五雷轟頂,讓徐蓋瞬間化做了石雕。





引言 使用道具
ccccpppp
Crawler | 2017-9-7 15:31:42

戰隋正文 第二十五章終於進了崔氏的門




「兩件驚天大案,徐大郎都參與其。」

黃君漢望著呆若木雞的徐蓋,苦笑搖頭,「濟陰單氏已被抓捕,單氏大大小小一百多口正被押送白馬。翟讓、單雄信和徐大郎之間的關係,你比我清楚。東郡翟氏、濟陰單氏均已罹難,接下來可能就是離狐徐氏。」

徐蓋相信了。東郡郡守在白馬的日已經屈指可數,黃君漢也是一樣,他們目前所能做的,無非兩件事,一是報復仇敵,出一口惡氣,二是多結善緣,為將來做打算,為自己留條後路。

上午白馬剛剛遭遇劫難,下午黃君漢就匆匆而來,告之以機密,顯然奉了郡守之命,來與徐氏結一個善緣。至此危難之刻,徐氏必須動用所有力量,全力以赴配合郡守善後,力求把這兩場劫難所帶來的惡劣後果降至最低,否則,對不起,郡守垂死掙扎,臨死也要拉個墊背的,而墊背的就是離狐徐氏。雖然離狐徐氏有大靠山,未必就會被郡守一棍打死,家破人亡,但以郡守目前的權力,足以讓離狐徐氏元氣大傷,一蹶不振,甚至就此走向敗亡。

徐蓋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他唯有出人出錢出力,不惜一切代價支援郡守。

不過,徐蓋也不是沒有還擊之力。不管徐大郎是否參與了這兩件驚天大案,既然到目前為止,官府都沒有對離狐徐氏下手,說明官府的證據不足,考慮到徐氏背後的大靠山,官府不敢亂抓人。而濟陰單氏就不一樣了,它沒有強有力的靠山,就算官府沒有證據,也可以隨意編一個理由或者乾脆顛倒黑白誣陷傷,瞬間摧毀單氏。另外,退一步說,就算徐大郎參與了大案,官府也有證據,但如今翟讓既然已經綁架挾持了監察御史,那麼實際上也等於綁架了東郡郡府和郡守,牢牢控制了事態發展的主動權。要麼你答應我的條件,要麼魚死網破大家同歸於盡。

所以,徐蓋沉思良久,把其的複雜關係理順之後,心底就有底了,大概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

徐蓋沉吟良久,謹慎問道,「某尋到消息後,是否直接告訴曹主?」

黃君漢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鄭重點頭,「要快!一定要快!遲恐生變,一旦事情不可挽救了,則必是玉石俱焚之局。」



徐蓋送走黃君漢,馬上趕往崔氏臨時所住府邸。其實那府邸本是徐氏產業,不過拿來做個順水人情而已。

現在徐蓋唯一可以求救的對象,而且只要對方幫忙一定就能改變困局的,唯有山東第一豪門崔氏。

崔氏對於徐蓋來說,是個龐然大物,只要張張嘴就能把徐氏一口吃了,連根骨頭都不剩。當年徐氏雖然日思leduwo要攀上一個可以庇護且能幫助其發展的大豪門,但博陵崔氏這等大豪門,對徐氏來說可望而不可及,並且還有一種發自骨裡的敬畏,甚至連想都不敢想。

崔氏豪門在土百姓的心目,早已是土化正朔的象徵。不論土的王朝如何更替,崔氏總是屹立不倒,崔氏一千餘年的久歷史所積澱下來的豐厚的化底蘊,為每一個王朝的產生和發展都提供了充足的養分。某種意義上,崔氏就是一個化王國,一個永恆延續的精神王國,一個為世世代代的土人所頂禮膜拜的聖壇。

然而,徐氏連想都不敢想的事,卻真的發生了。崔氏主動找上了徐氏,仿若送財童從天而降,然後徐氏便在航運業上迅猛發展,數年後便成為山東地區航運業的第一巨賈。徐氏leduwo成真,但那種發自骨裡的敬畏卻與日俱增,讓徐氏在享受財富的同時,也對不確定的未來憂心忡忡。這世上從沒有送財童,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慈善。徐氏或許就是羊圈裡的一隻羊,而牧者便是崔氏。羊養肥了,牧者便要剪羊毛,年復一年,週而復始,但羊終究有老的一天,而牧者也終有一天要吃掉那隻羊。這便是徐氏揮之不去的夢魘,讓徐氏在堆積成山的財富飽受著死亡的煎熬。

徐蓋在商賈這個階層裡已是呼風喚雨式的人物,但在崔氏的眼裡,他依舊卑賤,甚至連崔府的大門都不讓其踏入。所以,人們都在猜測徐氏背後的靠山,卻罕有人知道徐氏的背後是土第一豪門崔氏。

崔氏以營商為恥,當然不會承認自己是通過「代理人」來賺取巨額財富,而徐蓋亦不敢以此來炫耀,以免一夜醒來一無所有。而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保守這個秘密既是維護崔氏臉面的需要,也是防止徐氏借崔氏之名號為非作歹,同時也是對徐氏的一種保護。徐氏財富再多,終究還是一個商賈,一個賤民,自保能力極差,經不起大風大浪,一旦被崔氏的政治對手所打擊,旦夕間便灰飛煙滅。

過去徐蓋與崔氏的接觸,主要通過崔氏負責外府事務的執事上傳下達,直到兩年前,徐世勣在一次偶然的機會認識了出府遊玩的崔氏十二娘,才算正式與崔府弟建立了聯繫。這位十二娘性情迥異於一般世家弟,**特行,率性而為,不拘禮節,非常叛逆,很多時候其言行舉止倒更像一位闖蕩江湖的任俠義士。徐世勣最早認識她的時候,她身著男裝,風度翩翩,狂放不羈,甚至與徐世勣在江都城內的一家酒肆內比拚酒力,盡顯狂士風采。

其後兩人又有過幾次接觸,都是十二娘出門遊玩,途經白馬時,想起這位少年老成的富二代,於是便叫上徐世勣,一起喝喝酒聊聊天。這座府邸便是徐世勣送給她的,方便她在遊玩途歇歇腳,順便拍拍崔氏的「馬屁」,以有利於徐氏的未來。

十二娘每次都是悄悄而來,悄悄而去,自以為行蹤隱秘,實際上自欺欺人,以崔氏的權勢,趨炎附勢的趨之若鶩,就算是政治對手,也不敢輕易得罪,她在白馬津進進出出,哪能瞞得過有心人?

徐蓋對此瞭然於胸,但他恪守諾言,緊守本分,佯裝不知道。不過這次東郡郡守有難,甚至還牽連到了整個河南乃至山東貴族集團的利益,東郡郡守瘦弱的肩膀根本承擔不起,迫於無奈,他只有逼著徐蓋去尋求崔氏的幫助了。

崔氏會不會出手相助,徐蓋一無所知,但他必須做出求助的姿態,必須上門奴顏屈膝一次,必須讓東郡郡守及其背後的貴族勢力都看到他盡力了,否則他沒辦法交待,更擔心這些走投無路的官僚們狗急了跳牆,出手報復徐氏。



徐蓋遞上拜帖,忐忑不安地等候著。

崔氏別居大門緊閉,悄無聲息。那夜劫獄大案雖轟動一時,但知道白馬城內有崔氏弟,而越獄惡賊正是挾持了崔氏弟才成功逃亡這一內情者,卻寥寥無幾。崔氏的尊嚴不容凌辱,崔氏的權勢無人能及,所以,沒人膽敢洩露此事,知情者都閉緊了嘴巴,唯恐惹禍上身。

十二娘受到了驚嚇,扈從她的衛士們肝膽俱裂,府上執事、僕役受累而死者一大片,這在崔氏算是一件大事,負責保護十二娘安全的崔自知罪責深重,不敢不報。這一報上去,後果之嚴重,崔一清二楚,十二娘也清楚,所以大家都很惶恐,靜悄悄的待在府裡,等待命運的安排。

但他們有心避禍,禍事卻自動找上門來。

十二娘身份隱秘,又是深夜被挾,又被惡賊藏於車,知者寥寥,而監察御史的顯赫身份早已公開,今日又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惡賊挾持,所有長著眼睛的白馬人都看到監察御史像個貨物般捆在馬背上,被三個賊人拖走了。

賊人太囂張了,東郡府太無能了,監察御史太丟臉了,各方都把事情做到了極致,結果危機愈演愈烈,崔氏這個潛藏的「龐然大物」理所當然被推上了「前台」。假若崔氏再縮著腦袋做烏龜,十二娘慘遭惡賊挾持一事必然會被某些走投無路的人蓄意傳播開來,那麼崔氏丟掉的不僅僅是臉面,還有權威,還有它在土人心目的神聖地位。

徐蓋沒有等候太久,崔府小門便開了,有個年執事和兩個精壯護院出現在徐蓋面前,帶著他匆匆走進了偏堂。

徐蓋倍感榮幸。他終於進了崔氏的門,雖然是小門,是給僕役進出的門,但好歹那也是崔氏的門,一個身份低賤的商賈能走進崔氏的門,那是何等榮耀啊。

一身黃色戎裝的崔端坐於偏堂,親自召見徐蓋。崔是崔府的家將,功勳卓著,有身份有地位有官爵,甚至還參與府內決策,其在家族內的份量非常重,其地位遠非府內執事可以相比,其重要性也遠遠超出了崔氏的庶出弟。

徐蓋驚喜不已,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雖然他在威風凜凜的崔面前,連坐下去的資格都沒有,但徐蓋心裡還是樂開了花,極盡謙卑之能事,在禮節上更不敢有絲毫逾越,唯恐被高門恥笑。

崔面無表情,目光如炬,盛氣凌人,張嘴就把徐蓋嚇得魂飛魄散。

「你可知徐大郎犯下了滔天大罪,徐氏有夷滅三族之禍?」





引言 使用道具
ccccpppp
Crawler | 2017-9-7 15:31:42

戰隋正文 第二十六章俺清清白白




徐蓋驚懼惶恐,手足無措,站在那裡弓腰彎背,一幅引頸待宰的絕望表情。

崔愈發憤怒。徐氏這對父都不是好東西,小的心黑手辣,老的老奸巨滑,這次把自己害慘了,甚至都沒面目回去見家主了。但白馬局勢發展到現在,崔氏又不得不出頭,自己又不得不出面從斡旋,否則任由那位監察御史丟了性命,不但自己的一世英名栽在了這裡,就連崔氏都會無辜蒙冤,平白無故的與監察御史背後的那股龐大勢力結下了仇怨。

徐蓋的恐懼的確是裝出來的。崔氏既然讓他進門,說明崔氏對眼前的白馬局勢一清二楚。崔氏既是土的頂級豪門,亦是山東的第一豪門。白馬局勢已經危及到山東貴族集團的利益,而崔氏弟正好又在白馬,理所當然要出面干涉。所以做主的肯定不是這位家將,而是那位素未謀面的十二娘。

十二娘做出這一決策,與離狐徐氏沒有絲毫關係,與徐大郎是否參與了這兩件大案亦沒有關係,因此崔這番話乍聽讓人驚駭,但仔細一思量,啥意義都沒有,純粹是嚇唬人。徐蓋瞭解自己的兒,相信自己的兒不會為非作歹,禍及家門。孰不知年少氣盛的徐世勣熱血心腸,頭腦一發熱,一衝動,還當真做出了夷滅三族的禍事。只不過知情者也就十二娘而已,而十二娘閉緊嘴巴不說,崔即便有所懷疑,但苦於沒有證據,也只能把一腔怨氣發洩在徐蓋身上。

徐蓋心裡有底便也不慌。他畢竟是河南巨賈,整天與各式權貴打交道,情商之高可想而知。任由崔叱罵了幾句後,徐蓋便鼓起勇氣,順著崔的話自我懺悔,然後對崔氏庇護之恩感激涕零。胡扯八道了一番後,總算說到正題了。

徐蓋說,自家逆不爭氣,結交了一幫江湖無賴,誰料到這些無賴如今無法無天,不但火燒白馬救走了他們的黑老大翟讓,還膽大包天,在光天化日之下綁架了監察御史。東郡郡守走投無路了,遣人威脅自己,要求自己出錢出力幫他救人,否則就誣陷自家逆為賊,把離狐徐氏一網打盡連根拔除。自己被逼得走投無路,唯有厚顏上門求救。

崔冷笑,「你家逆在哪?」

崔一直在懷疑徐世勣,一直在暗尋找徐世勣,唯恐十二娘再遭不測。

十二娘在崔府的地位非常特殊,尤其婚變之後,性情更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崔氏擔心她出事,更為溺愛,由著她胡鬧,但對她的保護也是更為嚴密,而崔就是負責保護她的家將。十二娘折節下交商賈之徐世勣,崔當然重視,把徐世勣調查得徹徹底底,包括他和翟讓、單雄信等人私下做得一些違法勾當。徐世勣是個富二代,卻少年為賊,在崔看來,主要是交友不慎,又過於叛逆了,而正是因為其性格上的叛逆,才贏得了十二娘的賞識,折節下交。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崔漸漸發現,十二娘的言行舉止不但越來越叛逆,而且越來越離譜,於是他對徐世勣便警惕起來。然而,稍一疏忽,他還是「馬失前蹄」摔了個大跟頭,灰頭灰臉不說,還可能要「傷筋斷骨」賠上一世英名。

崔鬱悶至極,決心要查出真相,偏偏這個時候,那個白髮刑徒又出現了,竟在光天化日之下挾持了監察御史,再一次把無辜的崔氏推上了「風口浪尖」。你當崔氏是泥巴做的?你想怎麼捏就怎麼捏?崔肺都要氣炸了,不過若想出這口惡氣,首先就要找到徐世勣。崔斷定,白馬城發生的這兩件大案,徐世勣肯定都參與其,而且他還利用了十二娘,利用了崔氏。是可忍孰不可忍,你當真以為自己是個人物,還敢把崔氏和十二娘玩弄於股掌之間?

崔不敢質問十二娘,也不想暗逼問十二娘身邊的侍婢,以免與十二娘矛盾激化甚至發生直接衝突。十二娘是小主人,他是僕從,但他這個僕從在崔府地位很高,又得到家主的授權,基本上算是全程監護小主人了,而小主人又非常叛逆,常常做出一些非常之事甚至危及到崔氏利益,雙方怎麼可能會沒有矛盾?

好在這次崔救了十二娘,雙方矛盾有所緩和,再加上維護崔氏利益乃重之重,雙方在出手干涉白馬局勢一事上罕見地達成了一致,崔才能在沒有掣肘的情形下放手而為。

崔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尋找徐世勣,唯有找到徐世勣,他才能知道真相,而唯有知道真相,他才能出手干涉白馬局勢,竭力做到兼顧各方利益,繼而才能維護崔氏利益。但出乎他的意外,東郡郡守及其背後的河南貴族勢力,並沒有直接向崔氏求援,顯然是對崔氏非常顧忌,擔心遭到崔氏拒絕,導致後路斷絕,遂選擇了離狐徐氏做為斡旋的探路者。

目前在白馬,崔氏權勢最大。有老大在,小弟們誰敢出頭?誰出頭,誰就折了老大的臉面,是蓄意損害崔氏利益,必然要承擔嚴重後果。所以,小弟們先請出老大,由老大來拿出最終處置方案,先照顧老大的利益,而小弟們的利益能不能最終擺平,均由老大說了算。

這樣也好,雙方都給自己留下了迴旋餘地。崔徵得十二娘的同意,開門請進了徐蓋,算是對東郡郡守及其背後河南貴族勢力要求斡旋的一種積極回應。至於崔氏是不是出面斡旋,則要看崔能否在最短時間內查明真相。

崔態度堅決,某要徐世勣。

徐蓋也想要徐世勣,但他的確不知道徐世勣在哪,不過出於護犢心理,徐蓋想都不想,張嘴就回道,「逆在離狐老宅。」

崔冷笑,「明日此時,某要在這裡見到你家逆。」

徐蓋頓時就呆了。離狐距離白馬兩百餘里,來回將近五百里,除非長翅膀飛,否則就算徐世勣真的在離狐老宅,也絕無可能在明日黃昏前趕到白馬。

崔這話裡的意思就很直白了,今日劫持監察御史一案,你家逆肯定參與其,他肯定就在這白馬附近,你馬上把他給我找來。我崔府的門已經給你打開了,已經擺明了要庇護你徐氏,那麼徐世勣就算是「賊」,那也是我崔府的「賊」,不是什麼人都能殺的,都敢殺的。

徐蓋昏頭昏腦的走出了崔府,然後渾渾噩噩的回到了徐宅,一路上他最擔心的就是自己的兒,最害怕的就是面對自己的父母,他擔心兒橫屍荒野,害怕殺身之禍累及父母。雖然他對家破人亡之禍早有準備,雖然他知道自己所走的這條路充滿了風險,但對災禍來臨的速度如此之快,還是措手不及。難道,繼翟氏、單氏罹難之後,當真就是我徐氏?

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了笑容滿面的徐世勣,看到了自己擔心得幾乎要哭出來的兒,一時間仿若夢幻,隨之醒悟過來,衝上去一把抱住兒,張嘴就叫了一嗓,「謝天謝地!」

他由衷感慨,生死關頭,除了天地,誰都不值得依靠,不值得信任,自己的命運還得由自己來掌控。但是,話是這麼說,道理也是這麼簡單,卻做不到,天地之大,哪有離狐徐氏這等巨商富賈的立錐之地?辛辛苦苦賺取了巨額財富,卻不是幸福,不是安寧,而是負擔,而是危險。這個世界何其不公?蒼天何時才還芸芸眾生一個公平正義的朗朗乾坤?

徐世勣感同身受,緊緊抱住了父親,眼眶濕潤,心裡暗暗發誓,今生今世,一定要讓徐氏崛起於土,讓徐氏有一個幸福安寧的未來。

「大人,讓您受苦了。」

徐蓋驀然從混沌驚醒,猛地拽住兒的手,不理會家人僮僕驚異的目光,拉著兒匆匆跑進了書房。

緊緊關上了書房的門,然後又側耳聆聽了半晌,確定書房外沒有人之後,徐蓋方才與兒一起坐下,壓低聲音問道,「大郎,你告訴某,白馬這兩件大案,你是否參與其?」

徐世勣搖頭,拚命搖頭,一口否認。他絕不會承認,不但不會在自己父親面前承認,即便在十二娘當面,他也不會承認,在未來任何時候,他都不會承認,直到有一天連他自己都相信自己沒有參與白馬大案了,那他就成功達到了騙術的最高境界。

這是白髮刑徒要求他必須做到的,因為白髮刑徒告訴他,綁架挾持監察御史,雖然能救單氏,卻把徐氏推入了絕境,因為這兩件大案若想做一個了結,肯定要殺一批人,既然單氏殺不成了,那麼崔氏最後迫於壓力,極有可能妥協,拿徐氏做犧牲品,以保全自身之利益。所以,徐世勣必須坦坦蕩蕩的出現在白馬城,告訴白馬所有權貴,我徐世勣是清白的,以此來威脅崔氏,你若拿我徐氏做犧牲品,我臨死也要拉個墊背的,也要把十二娘被挾持一事捅出來,把你崔氏推上風口浪尖:你崔氏為了保住十二娘的性命,屈從於惡賊的威脅,逼迫東郡官員放走了他們,結果導致監察御史慘遭挾持,導致白馬局勢失控。如此你崔氏則陷入被動,崔氏的政治對手們必然借此機會「四面圍攻」,崔氏的利益必然受損。

於是,徐世勣坦坦蕩蕩的回家了,並且坦坦蕩蕩的告訴徐蓋,「俺清清白白!」

第二天上午,徐世勣獨自一人去了崔府,當著崔的面,同樣坦坦蕩蕩的自我標榜,「俺清清白白!」

崔勃然大怒,他至此才發現徐世勣不僅心黑手辣,老奸巨滑,還卑鄙無恥到了極致。

「你敢不敢與某家小娘對質?」

徐世勣微微一笑,泰然自若,「有何不敢?」





引言 使用道具
ccccpppp
Crawler | 2017-9-7 15:31:42

戰隋正文 第二十七章何為真相?




崔無論如何也不敢給徐世勣與十二娘獨處的機會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假若再讓十二娘的人生安全受到威脅,他也沒臉活在這世上了,自己抹脖吧。但讓崔悲憤欲絕的是,明明徐世勣就是一個賊,而且肯定與白馬兩起大案有關的賊,十二娘卻蓄意袒護。

崔認為十二娘慘遭毒手可能就是出自徐世勣之手,因為出事之前徐世勣曾來了一趟崔府,且與十二娘下了盤棋,對弈兩人肯定說了些什麼,徐也肯定欺騙了十二娘,否則無法解釋當夜那四個惡賊為什麼偏偏就逃到了崔氏內府。崔甚至還懷疑那四個賊便有徐世勣,是以他一定要找到徐世勣,一定要找到證據,一旦求證,必將徐世勣碎屍萬段以洩心頭之恨,以報侮辱崔氏之憤。

哪料當崔把徐世勣拉到十二娘面前,要十二娘指證時,十二娘卻一口否決了,而且還把崔埋怨了一通,責怪他武斷跋扈,仗勢欺人,是非不分,黑白顛倒。

崔感覺自己很悲哀,做人很失敗。十二娘是他看著長大的,百般呵護,如今卻形同陌路,更生怨隙,甚至在十二娘的心目,自己竟然還不如一個白馬小賊,這讓他十分痛苦,異常沮喪,悲憤交集,一氣之下,拂袖而走。

崔一走,十二娘馬上高興起來,揮手喝退了貼身侍婢,又讓僮僕擺上棋秤,招呼徐世勣坐下對弈。

徐世勣哪敢坐?他心虛害怕,冷汗遍體,至今魂魄還沒有歸位。崔在時,他色厲荏苒,強撐著,崔一走,面對他綁架挾持過的十二娘,當即原形畢露,耷拉著腦袋,一副任你宰割的絕望表情。

十二娘卻毫無怒色,「噗嗤」一下笑了起來。這一笑百媚俱生,而徐世勣卻毛骨悚然,面無人色。他知道十二娘冷若冰霜,很少笑,一旦笑了,那意味著事情麻煩了,他恐怕要下地獄了。

「小毛賊。」十二娘手指徐世勣,輕輕點了幾下,目露不屑之色,「忘恩負義,心黑手辣,卑鄙無恥……好,好,你終於還是做賊了,而且還是大惡賊。」

徐世勣覺得委屈,但又沒有理由辯白,他總不能說這都是白髮刑徒惹的禍,又或者說,這都是你惹的禍,假若你能管好你的僮僕,一切按預定之計來,又豈會「天翻地覆」,鬧得驚天動地,以致於現在大家都收不了場?

「不過……」十二娘拖長音調,一幅幸災樂禍的樣,「兒喜歡,兒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這麼熱鬧的事了。」

徐世勣頭皮一麻,一股不祥預感頓時籠罩身心。

十二娘拿起一粒黑棋,在手指上捻動著,眼裡掠過一絲戲謔之色,「小毛賊,今天是否一邊下棋,一邊給兒說個精彩的故事?」

徐世勣忙不迭地的連連點頭,不敢有絲毫隱瞞,把這幾天發生的事情詳細告之。他在向十二娘述說這些事的時候,心裡對白髮刑徒李風雲也是愈發的敬佩。

以他的本意,他哪敢大搖大擺的回來,像個沒事人一樣,理直氣壯的與十二娘對質?哪料事情的發展卻正如李風雲所估猜,十二娘的身份太顯赫了,所牽扯的勢力太龐大,所牽涉到的利益也太大,由此導致不論是崔氏十二娘自己,還是崔等崔氏家將護衛,乃至東郡的當權權貴們,都在竭盡全力的掩蓋十二娘被惡賊挾持一事。

很簡單,這事一旦捅開,十二娘的「自由」也就失去了,她將被變相的「禁錮」,崔氏決不敢再放任她了,再由著她的性隨她去「闖禍」了;而崔等家將護衛僮僕,們肯定要受到嚴懲,他們未來的命運將非常淒慘;東郡的當權權貴們必定要承擔所有責任,成為這次惡**件的直接「犧牲品」。既然大家為了自己的利益都在竭力隱瞞真相,那麼做為「真相」當事人之一的徐世勣回到白馬,當然有驚無險了。

徐世勣從崔逼著他與十二娘對質,而十二娘卻毫不客氣的責叱崔並將其「轟走」,已經看出了一絲端倪,似乎崔和十二娘之間達成了一種默契。崔是借此來試探十二娘對此事的態度,而十二娘卻藉機拿捏住了崔的「要害」,我已決意隱瞞此事,但從此後,你必須絕對忠誠於我,為我所用。而崔為了自身之利益,也唯有屈從於十二娘,不敢忤逆十二娘的意願了。

另外十二娘到目前為止都沒有責怪徐世勣等人殺死了崔氏內府的執事、護衛和僮僕,也沒有表現出足夠的憤怒和悲傷,這是不是可以解釋為,之前十二娘一直受到了這些人的暗監控,倍受掣肘,此次正好借「賊」之刀一殺了之,從此在她這個特殊的「內外府」裡,她說了算,擁有絕對權威,而家將、執事、護衛和侍婢僮僕們則絕對忠誠於十二娘,再不敢做出「背主」之事,以自取殺身之禍。

徐世勣講述了一個完整的「故事」,向十二娘透露了白馬兩件大案的內幕和真相,而推動白馬局勢向失控方向發展的關鍵人物就是白髮刑徒李風雲,包括這次他回到白馬,坐在十二娘對面,以隱晦的方式向十二娘求助,懇請十二娘出面化解危機,都是源自那個神秘而強悍的白髮刑徒。

「白髮刑徒?」

十二娘黛眉緊皺,迷人的面孔上露出深思之色,似乎在記憶深處裡尋找一些失去的東西。忽然她把手的棋扔到了棋秤上,冷笑道,「他知道的事情太多了,甚至連兒的事情,連崔府的事情,都略知一二,並且還能善加利用,可見此人的出身非同一般。」

徐世勣連連點頭。他也有同樣的想法,李風雲絕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他在白馬這個小小的地方,稍用手段便掀起了驚天狂瀾,不但把各種勢力統統捲了進來,還始終掌控著局勢的主動權,可見其心機之深沉,謀略之出眾,更重要的是,他的眼界太高,別人看不到的東西,他都能看到,這不是天賦,而是源自他的出身,他的出身肯定非常高貴,所以他才能站在高處,從容自如地操控著白馬局勢的發展。

「他到底是誰?」十二娘忿然問道。

徐世勣搖頭,再搖頭,無法給予答案。

「他現在在哪?」十二娘又問。

「瓦亭。」徐世勣答道,「監察御史就在他手上。他說,他只給你三天時間,若三天內,單氏一百餘口沒有安全抵達瓦亭,他就砍下御史的頭顱,大家魚死網破,玉石俱焚。」

「他就不怕鷹揚府圍剿瓦亭?」十二娘撇撇櫻唇,鄙夷說道,「白馬爆發了兩件驚天大案,驚動了東都,此事必然有個了結,東郡府只有誅殺一批惡賊才能給東都以交待,然後才能平息此事。所以,他雖然救了單氏,卻連累了更多無辜。如今白馬已經有數百無辜者死於非命,未來一段時間內受此案連累而死者成千上萬。他的罪孽深重,是一個阿修羅,一個吃人的魔鬼。」

徐世勣聽到這話很不高興,也把手上的棋扔到了棋秤上,「誅殺無辜者的不是俺們,而是官府,官府才是阿修羅,那些殺人不眨眼的官賊才是吃人的魔鬼。」

十二娘嗤之以鼻,眼裡的不屑之色更濃。

「兒倒想知道,當鷹揚府四面圍剿瓦亭,你們這群小蟊賊又如何殺出重圍,又如何艱難求生?」十二娘目露挑釁之色,揶揄道,「那個白髮惡魔會不會故技重施,三闖白馬,再一次將兒綁架而去?」

徐世勣聽出了十二娘的弦外之音,知道十二娘切齒痛恨白髮刑徒,一定要置白髮刑徒於死地,於是苦笑搖頭,「某不會出賣他。」

「但你出賣了兒。」

「某沒有出賣你。」徐世勣辯解道,「是你的僕從背叛了你,並陰謀置我們於死地,結果導致事態失控。」

「這麼說,兒之遇險,是兒馭下不力,咎由自取了?」十二娘的語氣驟然嚴厲。

徐世勣心裡一慌,不假思索地脫口回道,「你不要招惹他,他和我們這些人不一樣,他一無所有,他無所顧忌,他要造反。」

「造反?」十二娘吃了一驚,「原來如此,怪不得有人不惜代價要殺他,原來如此。」

徐世勣嚇了一跳,「你知道誰要殺他?」

十二娘輕輕搖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後凝神沉思,想了很久,似乎找不到答案,卻更加疑惑了。

「事情鬧得這麼大,東都那邊肯定暗流湧動,危機四伏。」十二娘忽然歎了口氣,衝著一臉好奇的徐世勣搖了搖手,「白髮惡魔太危險,會給你們帶來無窮無盡的災難,為安全起見,你們要麼立即驅趕他離開東郡,要麼你們和他一起離開東郡,總之,你們不能繼續避難於瓦亭,三十計走為上。」

「走?」徐世勣連連點頭,「好,我們走,但在單氏沒有獲救之前,我們不會離開瓦亭。」

「你們即刻去救人吧,東郡府決不會阻攔。」十二娘衝著徐世勣揮了揮手,「救了單氏,就把那位監察御史放了。要信守承諾,不要讓兒難做,也不要再陷兒於危機之。」

徐世勣躬身拜謝,但十二娘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徐世勣駭然變色。

「兒一定要殺了白髮惡魔,親手砍下他的頭顱。」





引言 使用道具
ccccpppp
Crawler | 2017-9-7 15:31:42

戰隋正文 第二十八章逃亡




瓦亭沐浴在落日餘暉之,美麗而祥和,但瓦崗上的人,卻充滿了怨憤和殺氣。

翟讓出離憤怒。李風雲的計策奏效了,成功營救了單氏,卻把翟讓和瓦崗人全部推上了絕路。接下來,鷹揚府肯定要圍剿瓦亭,把瓦崗人趕盡殺絕。崔氏還算網開一面,十二娘提前發出了警告,讓瓦崗人趕快離開東郡。然而,天下雖大,卻無瓦崗人的立錐之地。

翟讓當然不會公開驅趕李風雲,那會寒了兄弟們的心,損害了自己的聲譽,而且崔氏和東郡權貴並不會因此放棄圍殺瓦崗人。既然如此,那只能把憤怒埋在心裡,表現得豁達,有度量,有擔待。另外,翟讓和一眾瓦崗人從內心裡忌憚和畏懼白髮刑徒,不敢隨意招惹他,激怒他,以免給自己帶來災禍。

雖然雙方相識不過寥寥數天,但李風雲已經充分展示了他驚人的實力,這個實力不僅僅是武力上的強悍,還有智慧和謀略上的出眾。李風雲也是混黑道的,而且還是惡名昭著的大賊,還有他驕橫跋扈、咄咄逼人、無法無天的暴戾性格,使得他在為人行事上表現得異常強勢,而這種強勢再加上對翟讓、單雄信、徐世勣等人都有援手之恩,使得他在瓦崗人的心目迅速贏得了一席之地,並佔有獨特而重要的份量。

這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實力決定一切。假若翟讓堅持留在東郡,留在瓦亭,他佔盡天時地利人和之優勢,必然能繼續領導眾人,而一旦離開東郡逃亡於異鄉,他的優勢便損失殆盡,他又如何領導瓦崗諸雄?

翟讓的這種擔心在瓦崗人商議未來生存策略的爭論,逐漸有所減輕。

他最為信任和依賴的人,除了自家兄弟侄和門生故吏外,便是單雄信和徐世勣這些「同道」人,雖然名義上翟氏是他們的恩主,在勢力範圍內庇護他們,但實際上雙方之間的利益關聯太深,早已是利益共同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事實證明也的確如此,而這也是單雄信和徐世勣等河南豪強不惜一切代價營救翟讓和翟氏的原因所在。

這種因利益而共存的「團體」,如果沒有足以打動他們的更大利益,是決不會分崩離析的,雖然李風雲在這次危機「鋌而走險」拯救了單雄信、徐世勣和部分瓦崗人,但李風雲的「自由」卻是瓦崗人用生命換來的,彼此間恩義兩全,說不上誰虧欠了誰,所以單雄信和徐世勣不會因為李風雲拯救了他們的家族,就轉而奉李風雲為恩主,再說李風雲能帶給他們什麼利益?李風雲神秘莫測,沒有人瞭解他的過去,也沒有人知道他的秘密,這本身就是一種危機,其次李風雲口口聲聲要造反,他一無所有,糾集一幫人造反,燒殺擄掠,對他來說當然有好處,但對單雄信和徐世勣等人來說卻什麼利益都沒有,唯有無窮無盡的禍患。既然如此,單雄信和徐世勣又怎會轉而追隨李風雲?

翟讓飽受打擊,自信心嚴重受挫,所以過於憂慮了,而單雄信和徐世勣對他始終如一的鼎力支持,不僅讓他感受到了兄弟之間的無比忠誠,也讓他迅速恢復了自信。

在瓦崗人的生存大計,除了堅持要舉旗造反的李風雲,其他人等都支持翟讓的策略,到滎陽郡和梁郡去,在橫貫這兩個郡的南運河(通濟渠)上以劫掠過往船隻討生活,說白了就是做個小賊,不顯山不露水,很低調,這樣日過得很滋潤,也不會引起官府的過度關注,典型的黑道生存方式。

李風雲忍不住就想問,你們打算這樣過多久?做賊是不是很榮耀?這樣苟且偷生一輩,難道就是你們的理想生活?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為什麼就不能像陳勝吳廣一樣舉起義旗,登高一呼,打出一片新天地?

瓦崗人不予理睬,權當李風雲是個瘋,是個被當朝權貴逼上絕路的癲狂之徒,是個一門心思要稱王稱霸然後報復當朝權貴的癡心妄想者。今日的土是統一後的土,今日的王朝有一支龐大的衛府軍隊,今日的天下倉廩富實,國力強盛,今日的皇帝帶著衛府軍南征北戰、西討東伐,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在今日這種情形下造反,純粹是癡人說夢,自尋死路。

瓦崗人迅速撤離。由瓦亭直線南下一百餘里就是濟水。再由濟水南下幾十里,便是貫穿滎陽郡和梁郡的通濟渠。

徐氏是河南航運巨賈,也是河南航運行會的老大,凡在河南河渠上行走的船隻,都要遵循行會的規矩,由此可以推及徐氏在河南大小河渠上的勢力。這次瓦崗人撤離,借助的就是徐氏之力,而徐氏的船隊碼頭遍佈大河南北,數百瓦崗人由不同的撤離地點登船之後,轉眼就如一把沙礫灑入大河般蹤跡全無。

現在的瓦崗人主要以翟氏及其侄、門生故吏為主,有翟寬、翟讓兄弟,有侄翟摩侯,有門生王儒信,有好友賈雄和單雄信。

徐世勣有崔氏的庇護,堂而皇之的出現在大庭廣眾之下,繼續做他的徐氏少東主,這為瓦崗人的逃難和生存提供了方便。其他諸如王要漢王伯當兄弟,王當仁、周舉和李德逸等地方豪強,因為崔氏以非常強勢手段要把這場發生在東郡的風暴迅速平息下去,故倖免於難,但有了單氏這個前車之鑒,他們都異常低調,並暫時斷了與瓦崗人之間的聯繫,以免被官府抓住把柄慘遭不測。

瓦崗人勢單力薄,要錢沒錢、要人沒人、要地盤沒地盤,就如一群喪家之犬被官府通緝追殺,四處逃難,這種情形下說什麼舉旗造反,的確不現實,荒誕不經。而李風雲總是拿陳勝吳廣說事。雙方的想法可謂南轅北轍,根本就沒有交集的地方。

李風雲因此很鬱憤,把自己關在船艙裡,除了吃飯就是睡覺,既不願意主動遷就瓦崗人,也沒有加深瞭解、消除隔閡和緩解矛盾的意願,這使得雙方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但雙方迫於各自的需要,彼此忍耐,暫時還能維持共存的局面。

這天黃昏時分,船隊在梁郡首府宋城的運河碼頭上停泊下來。

深夜,正在艙內讀書的李風雲忽然聽到了一陣急促馬蹄聲,他稍稍遲疑了一下,放下書卷,走到窗邊掀開布帷向外看去。外面月色朦朧,碼頭和船舶上的各式燈籠散發出昏黃燈光,讓夜色看上去更為柔和和溫馨。幾匹健馬疾馳而來,馬上人均面帶防塵巾,穿黑色長袍,披黑色大氅,風塵僕僕。

李風雲目露警惕之色,看得更為仔細。

黑衣人驅馬走近船隊的領航大船,尚未下馬,便有船上水手高聲詢問。為首黑衣人剛一開口,李風雲便聽出是徐世勣的聲音。李風雲暗自心喜,這段時間他藏匿船上,在單雄信、賈雄等人陸續消失後,與其相識的只有翟讓和王儒信,但彼此之間實在找不到共同話題,所以甚為苦悶。

徐世勣上了船,先去見了翟讓和王儒信,然後便進了李風雲所居船艙,略加寒暄兩句後,便以吃酒為借口,拉著李風雲與翟讓、王儒信坐到了一起。

翟讓很大度,並沒有因為李風雲與其在生存理念上存在分歧就蓄意排斥他,而是始終將其當作瓦崗的一員,不論大事小事都把他喊在一起商議。兼聽則明,偏信則暗,在這種關鍵時刻多聽聽反對意見也是一件好事。而翟讓的這一做法深為李風雲所欣賞,彼此給予對方必要的尊重和信任,正是雙方能夠互相忍耐的原因所在。

「白馬局勢如何?」翟讓開門見山,酒杯尚末端起,便直奔主題。

「追剿力度非常大,不論是御史還是郡守,在沒有接到東都詔令之前,該幹的事情還得干。」徐世勣面露愁容,「雖然雷聲大,雨點小,但十二娘承壓太大,畢竟白馬的案太大,東都特使抵達白馬後,無論如何都要調查一番以便向東都做個交待,但如今白馬大案的元兇不但沒有抓到,反而逃之夭夭無影無蹤,這對山東人來說終歸很不利。」

翟讓沉默不語。坐在他身邊的王儒信忍不住了,目光閃爍,瞥了一眼自顧吃喝的李風雲,欲言又止。

王儒信三十多歲,等身材,白面短鬚,精明幹練,曾在翟寬手下做過幾年掾屬。他對李風雲非常忌憚,擔心翟氏為其所累,屢次提議翟讓趕走白髮刑徒,但都被翟讓拒絕了。

「崔氏是否有所暗示?」翟讓問道。

徐世勣苦笑,望著李風雲說道,「十二娘發誓要親手砍下風雲兄的頭顱,所以前些時日已離開白馬,沿通濟渠南下追來。」

王儒信笑了起來,有些幸災樂禍,「這便是崔氏的暗示,崔氏的目標正是白髮郎。」

李風雲放下酒杯,鄙夷地看了王儒信一眼,冷笑道,「崔氏若只有這等鼠目寸光,早已死絕!」

王儒信勃然變色,張嘴便要反唇相譏。

翟讓急忙阻止,望著徐世勣問道,「崔氏要來宋城?」

徐世勣神色凝重,鄭重點頭。

「她難道聽說了甚?」翟讓追問。

徐世勣搖頭,「她大張旗鼓來宋城,肯定不是為了追殺風雲兄。」

翟讓眼裡掠過一絲厲芒,突然重重一拳砸到了食案上,「到底誰是叛徒?」

王儒信這才意識到危機的來臨,神色有些慌張,「明公,也有可能是韓相國那邊出了問題。」

「馬上約見韓相國。」翟讓果斷說道,「明天某一定要見到他。」





引言 使用道具
ccccpppp
Crawler | 2017-9-7 15:31:42

戰隋正文 第二十九章重兵




凌晨時分,徐世績又回到了船上,與翟讓談了一陣後,便尋到了李風雲。

李風雲已和衣而睡,長刀就放在手邊,時刻保持著高度警惕。看到徐世績進來,李風雲緩緩坐起,披散著長髮,面帶淺淺微笑,眼神深邃,似乎可以洞察一切,這令徐世績沒來由的有些緊張。

徐世績尚在斟酌措辭,想著由何處轉入話題,不料李風雲已經先開了口,「翟法司在宋城這邊,有何謀劃?」

徐世績略加遲疑之後,低聲說道,「東征所需無所不包,粟絹鋒鏑一樣不缺,而主要供應地便是江南。東征在即,大運河南北轉運繁忙,其財富之巨令人垂涎,沿途郡縣便都想方設法從漁利,於是兩岸盜賊蜂擁而出,其以官僚之名而行盜賊之事者比比皆是,至於監守自盜者更是難以計數。」

李風雲微笑點頭,「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土的權貴官僚自古以來便擅長以權謀私,貪贓枉法,寡廉鮮恥的竊取王國財富。」他用手指指徐世績,揶揄道,「翟法司便是其一個,而你也是個貪婪的小賊。」

徐世績不以為忤,一笑置之,「阿兄是明搶,俺是暗取,五十步笑百步爾。」

「你們打算盜取甚?粟絹?金銀?抑或是……」李風雲緊盯著徐世績的眼睛,緩緩拖長了聲調,「鋒鏑?」

「鋒鏑。」徐世績正色回道,「幾個月前,俺們便獲悉有一批鋒鏑將從江南運往北方,其數量巨大,且大部分為陌刀、步槊、強弩、鎧甲等重兵。」

「你們要造反?」李風雲有些驚訝,「既然有造反的打算,為何到了今天這等絕境還不願舉旗?」

「造反需要時機。」徐世績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和李風雲爭論,但也迴避不了,「各地鷹揚府實力強橫,以我們目前的實力,造反便是死,實為不智。」

「時機是創造的,不是等來的。」李風雲語含嘲諷之意,也無意與徐世績繼續爭論,「既然你等實力弱小,又拿什麼竊取重兵?重兵運輸,必定有鷹揚護衛,以你等實力若是強搶,純屬找死。」

「最初我們並無竊取這批重兵的想法,但某一天,梁郡韓明府突然到了白馬,尋到了明公,向明公提出了聯手河南諸豪共謀這批重兵的設想。」徐世績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解釋道,「韓明府便是梁郡豪望韓氏家主韓相國,曾做過一任雍丘縣令,一任宋城縣令,後因恩主離任,與繼任郡守屢次發生衝突,遂遭彈劾而罷職。他在梁郡勢力龐大,又曾擔任過縣令,故大家都尊稱其為韓明府。」

李風雲微微頷首,不經意地問道,「他的恩主是誰?為何不庇護於他?難道亦遭人排擠而權勢不再?」

徐世績搖頭,「他的恩主權勢非常驚人,說起來你肯定知道,便是本朝前宰執、楚國公楊素之長楊玄感。楊素病逝後,楊玄感繼嗣,襲爵楚國公,現為本朝禮部尚書,其權勢之大,在當今土可謂一時無兩。」

「楊玄感……」李風雲神色微變,眼裡掠過一絲驚色。

「楊玄感在先帝朝曾出任宋州刺史。今上改州為郡,梁郡便是過去的宋州,只不過所轄地域小了一些而已。楊玄感為宋州刺史時,韓相國便是他最為得力的屬下之一。」

「一個禮部尚書,當朝宰執之一,又是豪門高第,竟不能庇護自己的門生故吏,這怎麼可能?」李風雲眉頭緊鎖,若有所思。

「事實的確如此。」徐世績也是面露疑惑之色,「或許,韓明府在楊玄感上京赴任後,在梁郡表現得過於強勢了,給楊玄感造成了麻煩,於是楊玄感便以此手段給他一個警告,以儆傚尤。」

「楊玄感定有深意,某等不便猜測。」李風雲搖了搖手,問道,「翟法司突然被抓,是否與此事有關?韓相國是不是就是那個叛徒?」

徐世績吃驚地望著李風雲,「阿兄怎會有此等臆測?韓明府豈會背誓棄諾?這對他有何好處?」

李風雲冷笑,「你若能看到未來,便會猜到這裡定有陰謀詭計。」

未來?徐世績本不以為然,驀然由李風雲的白髮想到了他神秘的可能充滿了黑色的過去,心裡頓時一動,一個念頭忽然湧出:難道要殺他的人是楊玄感?抑或,他和楊玄感之間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關係?

當今土,若論權勢之大,首推弘農楊氏,那是皇族。楊素便是出自弘農楊氏,只不過與先帝這一房在血脈上有些距離而已,算是皇族的旁支。先帝朝,楊素基本上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而今上能夠在皇統爭奪最終勝出,也是得益於楊素的鼎力支持,所以楊素的權勢一直延續到了今上朝。幾年前楊素病逝,繼承楊素全部政治遺產的便是楊玄感。誰敢在今日土目無法紀、肆無忌憚的追殺一個人?此等權貴屈指可數,但楊玄感肯定是其之一。

由權勢傾天的楊玄感推及到在宋州勢力強橫的韓相國,再聯想到韓相國要在通濟渠上劫掠重兵,徐世績便再也推衍不下去了,感覺太荒誕了。陰謀詭計?以楊玄感的權勢,還需要搞什麼陰謀詭計?他已經位居宰執了,難道還不滿足,還要做皇帝不成?

徐世績迅速把這些荒誕的想法統統拋離,含笑問道,「莫非阿兄能看到未來?」

「某說某能看到未來,能預知翟法司、單二郎和你將在幾年後名震土,雄霸原,能預知你們和瓦崗寨、瓦崗義軍一起流芳千古,你信嗎?」李風雲捋了捋披散的白髮,笑了起來。

「瓦崗寨?瓦崗義軍?瓦崗在哪?」徐世績莫名其妙,忽然想起那日李風雲在瓦亭對自己所說的戲言,頓時恍然,原來瓦崗便是瓦亭,便是那片鳥不拉屎的沼澤地,李風雲這是在故意調侃自己。徐世績哈哈一笑,搖搖頭,手指李風雲揶揄道,「阿兄好生固執,話裡話外都離不開造反。既然阿兄有如此鴻鵠之志,不若乾脆就在宋城舉旗,拉一幫兄弟幹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

李風雲哈哈大笑,驀然心念電轉,無數想法如決堤洪水一般呼嘯衝入腦海,讓他眼前驟然一亮,仿若在黑暗隱約看到了光明,在迷惘無助突然抓住了一絲機遇。

看到李風雲笑容漸斂,劍眉緊鎖,陷入沉思,一股不祥之感瞬間包圍了徐世績,讓他懊悔不迭,責怪自己不該胡亂說話。他正想轉移話題,把李風雲從沉思拽出來,卻看到李風雲好似做出了什麼決定,整個人瞬間爆發出了一股凜冽氣勢,如沖天劍氣,擋者披靡。

「大郎好主意。」李風雲衝著徐世績豎起了大拇指,由衷讚道,「一語驚醒夢人,謝了。」

徐世績驚魂不定,眨巴著眼睛猶豫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問道,「阿兄,俺說了甚?」

「你啥也沒說。」李風雲笑著搖搖手,重新轉入話題,「那麼,翟法司南下宋城,便是為了此事?」

徐世績點了點頭,目露憂色,臉上也蒙上了一層陰霾,顯然之前他曾見過韓相國,也曾商討過劫掠重兵之事,但形勢不容樂觀,甚至很糟糕。

「劫掠重兵,是謀大逆的死罪,你等既然無意造反,只想做個偷雞摸狗的小賊,又何必答應韓相國趟此等渾水?要知道,這趟渾水一旦粘上了,那除了舉旗造反,就再無生機。」李風雲沉吟了片刻,又說道,「雖然崔氏在白馬那邊承擔了重壓,急需尋到翟法司和單雄信等人的下落,以謀求責任轉嫁,但你等可以在滎陽或者梁郡等地隨意劫掠一些金銀粟絹露個頭即可,完全沒有必要因為所謂的義氣和承諾而自絕生路。」

徐世績對「責任轉嫁」四字頗感興趣,實際上白馬局勢正在如此發展,十二娘沿通濟渠南下,其目的正是要逼著翟讓和單雄信等人盡快「露面」,以便把東都和各方勢力的注意力由白馬轉移到宋城,繼而給處置白馬危機爭取到足夠的條件和時間。

「阿兄的話自相矛盾了。」徐世績不動聲色地說道。

李風雲啞然失笑。的確,翟讓和單雄信只有大張旗鼓的「露面」才能滿足崔氏所需,而與韓相國聯手劫掠「重兵」正好可以實現這一目的。既然能一舉多得,何樂而不為?但是,「重兵」好劫,劫了之後怎麼辦?東都也罷,地方官府和鷹揚府也罷,出於安全的考慮,就算翻地三尺也要找到這批「重兵」,這是毋庸置疑的一件事。

通濟渠沿岸有能力和有膽量劫掠重兵的地方勢力、黑道勢力極其有限,扳著手指頭都能算得過來,韓相國和翟讓等人根本跑不掉,就算跑掉了,也保不住這批重兵。既然明擺著就是一件「賠了夫人又折兵」的「虧本買賣」,又何必費盡周折去做它?

「計策總是有的,紙上談兵誰都會。」李風雲笑道,「人是關鍵,若是有人能把紙上談兵變成現實,那計策就成了。」

徐世績眉頭緊皺,若有所思。





引言 使用道具
ccccpppp
Crawler | 2017-9-7 15:31:42

戰隋正文 第三十章誰要造反?




第二天船隊繼續南行,五十里之後便到了谷熟縣城。

韓相國和幾個親信屬從早已候在碼頭上,看到徐氏船隊抵達,當即乘小舟登船,隨船隊而下。

韓相國四十多歲,等身材,圓臉短鬚,長得有些富態,目光敏銳而矜持,神情冷淡而嚴肅,氣質沉穩謹慎,若不知道他的底細,很難從外形上推斷出他是一個非常強勢的地方豪望。

一番寒暄後,翟讓主動談及自己目前的艱難處境,今入梁郡行劫掠之事,已經觸及到韓相國的利益,為此不得不向韓相國「低頭」,請求其讓度一部分利益,日後必當厚報。

韓相國倒是豪爽義氣,大手一揮,說了幾句生死兄弟榮辱與共之類的漂亮話,不過這漂亮話可不是隨便說的,是語含雙關的。從道上的規矩來說,翟讓避難梁郡並從韓相國的嘴裡搶飯吃,是過界了,是大忌諱,搞得不好雙方就要火並,這一點翟讓很清楚,所以他南下梁郡,名義上是信守諾言,是遵從雙方之前的約定,是與韓相國聯手劫掠重兵。有了這個「名義」,韓相國當然非常歡迎。今日他親自登船拜會翟讓,已經表明了歡迎翟讓的態度。

東郡翟氏和梁郡韓氏都是河南地方豪望,山東的三四流貴族,門第身份基本相當,只不過如今翟氏落難,落草為寇,雙方的地位懸殊太大,這時候韓相國依舊平等對待翟氏,算是給足了翟氏面,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韓相國此舉也是為了拉攏人心,凝聚實力,以實現劫掠重兵之目標。

既然韓相國表態,要與翟讓生死與共,翟讓當然也要表一下決心,願意竭盡全力幫助韓相國達成目標。翟讓手上可用之人就那麼多,而且還有來自白馬方面的重壓,能給予韓相國的助力實在有限,所以翟讓必須解釋清楚,以免鬧出不必要的誤會。翟讓說,某若還是東郡法司,那事情就好辦多了,可惜自己遭人出賣陷害,如今不過是個逃犯,後面還有追兵苦苦相逼,身陷困境,此次南下梁郡恐怕會給韓相國帶來麻煩,甚至影響到劫掠重兵之大計。言下之意,我能力有限,能幫助你的地方不多,你斟酌著辦吧。

韓相國也聽出來弦外之音了。麻煩?當然有麻煩了。翟讓如今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他此刻跑來宋城,名義上是幫忙劫掠重兵,實際上就是禍水東引,是把背後的追兵吸引到宋城來。重兵一劫,必然轟動一時,而這件大案比白馬那兩件案要嚴重多了,到時上至東都下至地方官府,都會緊盯這件大案,於是白馬危機便迎來了解決時機,而宋城危機則剛剛開始,韓相國和梁郡豪強首當其衝成為重點嫌疑對象,而翟讓和單雄信等東郡豪強則暗竊笑了。

不過韓相國自有對策。憑你翟讓也敢算計我?我早就開始算計你了。

閒話也不提了,也不惺惺作態假客氣了。運送重兵的船隊正行駛在大運河的邗(hn)溝段,很快就要越過淮河進入通濟渠,時間已經不多,必須拿出決策開始實施。所以韓相國順著翟讓的話,詳細述說了劫掠重兵的諸多困難,其最大的而且根本找不到妥善解決辦法的困難,便是劫掠重兵之後如何逃避官府的追剿。

翟讓神色凝重,與王儒信、徐世勣不時交換眼神,彼此都感覺到了危機的逼近。

「無妥善之策,並不代表就沒有對策。」翟讓試探道,「明府可有對策?」

韓相國遲疑了片刻,緩緩點頭,「對策倒是有一個,就是找不到合適的人選。」

翟讓不敢繼續問了,擔心惹火上身,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奈何他不說話,韓相國卻步步緊逼,「若想從劫掠重兵一事成功脫身,最好莫過於金蟬脫殼,但過於奢望了。這批重兵利器數量龐大,足以裝備五個鷹揚府,讓五千精兵全副武裝。」

韓相國這話尚未說完,翟讓、王儒信和徐世勣已是駭然心驚,臉色都變了。他們從沒想到過要劫掠如此龐大數量的重兵,這根本就不是他們所能做的事。

武器是朝廷嚴禁之物,除了府兵,普通平民嚴禁持有,而其的重兵比如陌刀、馬步槊和強弓勁弩,危害性極大,即便是十二衛府諸鷹揚等正規軍隊,也只有在訓練和戰時才能配備,其餘時間都鎖在武庫裡。武器如此重要,其運輸當然由軍隊負責,而黑道上的亡命之徒充其量也就是散兵游勇,哪敢與軍隊為敵?實際上若要防身或做賊,普通的刀槍棍棒足夠了,那東西也就是起個威懾和嚇唬作用,現實生活誰敢輕易去殺人?殺人要償命,不划算。至於重兵,因為攜帶使用都不方便,偷了搶了都是死罪,所以沒有盜賊會打重兵的主意,除非他實在活得太膩味了。

以翟讓等人的實力,也就是在水道上打劫一些粟絹等尋常物資。這類物資的押運人員普遍較少,容易得手,得手之後也容易銷贓,而官府追查的力度也很小,畢竟都是吃穿用的東西,即便盜賊抓到了,東西也沒了。而武器不一樣,那是殺人的傢伙,雖然不能吃也不能喝,更不能拿來穿,卻關乎到社會安全和統治階層的利益,乃國之利器,不得不禁。

這次韓相國提議劫掠重兵,在翟讓等人看來,也就是乘著東征之便,利用全國各地的軍需送往北方之際,「渾水摸魚」偷一點,等到風平浪靜了再悄悄處理掉。重兵對土人來說是個惹不起的「麻煩」,但對外虜來說卻是稀世之寶,垂涎三尺,只要你有,他都捨得下本錢買。

哪料事實上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韓相國竟然發了瘋,要搶劫整整一個船隊的重兵,要劫掠足以裝備五個鷹揚府五千精兵的重兵利器。他想幹什麼?造反啊?

翟讓強自鎮定心神,小心翼翼地問道,「明府要劫掠整支船隊?」

韓相國笑了起來,他的屬從們也笑了起來,船艙內的氣氛頓時有些詭異。

翟讓高懸的心頓時一鬆,面露尷尬之色,也跟著笑了起來。看來自己是緊張過頭了,竟然誤以為韓相國要劫掠整支船隊,這太荒誕了,讓人恥笑了。

王儒信和徐世勣也陪著笑,不過感覺氣氛不對,感覺這小小的船艙似乎突然間變成了一個陷阱,一個牢籠。自己等人被困在牢籠內引頸待宰,而韓相國等人則站在牢籠外,虎視眈眈,一臉血腥獰笑。

「法司說對了。」

韓相國的聲音很平靜,但在翟讓等人的耳,卻猶如晴天霹靂轟然炸響,頓時便有一種墜入深淵之感。

「你要造反?」翟讓脫口驚呼。

這段日裡,這個念頭就如夢魘一般,無數次出現在他的腦海裡,深深困擾著他,傷害著他,讓他度日如年,飽受煎熬,突然間,夢魘卻變成了現實,他竟然在活生生的世界裡看到了夢魘。這是真的還是幻覺?

「是要造反。」韓相國的聲音依然很平靜,「不過不是某。」

「是誰?」翟讓忍不住追問道,「誰要造反?」

韓相國又笑了起來,眼裡掠過一絲令人心悸的厲芒。

翟讓豁然頓悟,整個人頓時僵硬,心神如遭五雷轟頂,驟然碎裂。不好,計了。

是的,翟讓計了,他本以為自己算計了韓相國,沾沾自喜之餘抱著一絲羞愧,向韓相國承諾願意傾力幫助其劫掠重兵,哪料大錯特錯,實際上他反被韓相國算計了,而且自入觳,一點反抗餘地都沒有。

韓相國的計策說起來很簡單,就是讓一個人在梁郡舉旗造反,把上上下下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造反者身上,然後他設計劫掠重兵,並嫁禍於造反者,而丟掉重兵的軍隊為推卸責任,還有因此受到連累的地方官府同樣為了推卸責任,必然非常「默契」的配合韓相國,大家一致認定劫掠重兵者即為造反者,於是群起而攻之,以造反者的頭顱來向東都和皇帝做個交待,最後「皆大歡喜」。

那麼韓相國所選定的造反者是誰?正是翟讓。翟讓走投無路了,有造反的動機;其在通濟渠一線有聲名,有朋友,亦有造反的實力;而更重要的是,不論是白馬危機還是即將爆發的宋城危機,都需要一個責任的承擔者;也不論是地方官府還是河南地方豪望,都需要一個解決危機的犧牲品。現在大家都不願意犧牲自己的利益,那只好犧牲翟讓了。

翟讓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迅速思考對策。韓相國在這個關鍵時刻,決不會與自己撕破臉,更不會強迫自己去造反,因為此事不僅關係到了自己的生死存亡,同樣也關係到了韓相國的生死存亡,若想達成最終目的,雙方必須贏得彼此的信任,緊密配合,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失誤,稍有失誤便是夷滅族之禍。所以自己尚有應對的時間,但韓相國既然已經把話挑明了,其後必然會想盡辦法「脅迫」自己遵從他的計策,因此危機就在眼前,麻煩大了。

徐世勣面無表情的坐在翟讓的身邊,看上去有些手足無措,實際上心早已掀起驚天波瀾,倒不是因為韓相國要逼著翟讓造反,而是因為之前李風雲已經猜測到韓相國正是白馬危機的背後推手。

假設一下,假若那位從東都來的監察御史,與梁郡豪望韓相國,都是受庇於同一個豪門權貴,而這個豪門權貴陰謀造反,打算劫掠這批從江南運往東征戰場的重兵利器,於是他們便設下了一個計謀,首先就是在東郡製造白馬危機,在摧毀翟讓這個地方豪強的同時,重創通濟渠兩岸的河南貴族勢力。摧毀翟讓是為了逼迫翟讓造反,以便在劫掠重兵利器後,嫁禍翟讓,金蟬脫殼;而重創河南貴族勢力則是為了激化央和地方、關隴人和山東人之間的矛盾,為舉旗造反提供更多的有利條件。

難道,出賣翟讓的,製造白馬危機的,當真是韓相國?雖然這一推理完全經得起推敲,但缺乏實證。徐世勣不可能找到證據,他也只能把這一猜測放在心裡,等待韓相國繼續「出招」。

「造反並不是目的,而是手段。當然,目前這一手段目前缺乏有效實施的條件。」韓相國似乎有意緩和氣氛,臉上的笑容頗為親和,「時間已非常緊張,但某暫時也找不到更好的辦法,假若法司有良策可獻,某願洗耳恭聽。」

翟讓沉吟稍許,答道,「某亦無良策,稍遲兩日或許能給明府一個答覆。」

「善!」韓相國笑道,「某靜候法司佳音。」





引言 使用道具
ccccpppp
Crawler | 2017-9-7 15:31:42

戰隋正文 第三十一章某去造反




送走韓相國,翟讓終於忍不住心鬱憤,惡聲怒罵。

王儒信亦是按捺不住,把韓相國罵了個狗血淋頭。唯有徐世勣始終保持平靜,似乎胸有成竹,早有對策。

「大郎莫非已尋到對策?」翟讓問道。

徐世勣做了個手勢,示意兩人稍安勿躁,先平息怒火,冷靜下來,然後便把昨夜李風雲所說之話詳細告之。

翟讓和王儒信都大為吃驚。這個李風雲到底是什麼人?徐世勣所洩露的消息不過是一鱗半爪,他卻能從推斷出很多內幕,而且驚人準確,難道他當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既然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又為何被抓?不過這些猜測沒有意義,當務之急不是追尋李風雲的底細,而是尋找對策以擺脫眼前的困境。

翟讓當即與徐世勣一起找到了李風雲,以謙恭之態求教對策。

李風雲沉吟良久,問道,「法司白馬罹難,是否與韓相國有關?」

翟讓苦笑搖頭,「這種推測無根無據,莫要再提。」

「假若確是韓相國陷害法司呢?」李風雲追問道。

翟讓依舊搖頭,「韓相國的目的不過是想借助造反一事來吸引官府和鷹揚府的注意力,以方便他劫掠重兵,並在劫掠之後嫁禍他人。就此事來說,誰造反都一樣,某造反也可以,單雄信也可以,在梁郡隨便找一個盜賊造反亦可以,所以韓相國不可能單純為了此事而陷害某,因為某知道他打算劫掠重兵,一旦某在被捕後洩露了此事,他就麻煩了,不要說劫掠重兵了,連身家性命都未必保得住。」

接著翟讓也反問了李風雲一句,「你為何一直懷疑某為韓相國所害?」

「他要置你於死地,為甚?」李風雲也反問道,「如果他一定要殺你,就算你不去造反,他還會想別的辦法殺你。」

翟讓神色凝重,久久不語。王儒信呼吸粗重,顯然聽懂了李風雲的話,對此趟宋城之行充滿了焦慮。

「俺認識韓明府甚久,此人豪爽大方,樂善好施,頗有賢名……」

徐世勣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李風雲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要造反,造反的後果只有兩個,不是生,就是死,而像他那樣的人為了活下去,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無所不用其極。」

徐世勣有些心煩意燥了,也不客氣地回了一句,「我們也在求生,也在為了活下去而殫精竭慮,你若有什麼手段就拿出來,即便無所不用其極也行啊。」

李風雲看看三人,臉上突然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然後說了一句讓三人目瞪口呆的話。

「某去造反。」

「你去造反?」徐世勣手指李風雲,吃驚得無以復加,「你說你要去造反?」

李風雲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以堅定的口氣重複了一遍,「某去造反。」

翟讓和王儒信面面相覷,同樣覺得匪夷所思。李風雲要麼別有居心,要麼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瘋。以他目前的處境,理所當然是藏匿得越深越好,哪料他卻反其道而行之,唯恐人家不知道他躲在什麼地方似的,竟然要舉旗造反,要「一鳴驚人」。

「阿兄,你目的何在?」徐世勣迫不及待問道。

「剛才法司說了,誰造反都行,只要能吸引官府和鷹揚府的注意力就行,既然如此,法司去造反,和某去造反,有何區別?」

區別大了。翟讓要去造反,瓦崗人就都的去造反,凡翟讓勢力所屬,皆生死與共,但最後因為受牽連而死者,卻不僅僅是瓦崗人和他們的親朋好友,還包括河南諸郡的地方勢力,包括河南貴族集團乃至山東貴族集團都要受到打擊。

韓相國的手段太狠,心太黑,為了一己之力竟然要殺死成千上萬的人,但正如剛才李風雲所說,他既然要劫掠如此龐大數量的重兵,顯然是要陰謀造反,而他的背後是當今權勢傾天的大豪門大世家,是關隴貴族集團的某一個當權派系,那麼是不是可以這樣推測,真正要陰謀造反的不是韓相國,而是他背後的那個大豪門大世家,是那個在東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當權派系。東都的當權派系為了維護自身之利益,當然心狠手辣,豈會顧惜到無辜者的死亡?

若依此猜測進行推衍,卻也能得到一個合理解釋。造反若想成功,必須贏得土幾大貴族集團的支持,而關隴人和山東人卻仇怨甚深,關隴人若造反,山東人必然出手鎮制。造反初期,立足未穩,若遭到山東人狂風暴雨般的攻擊,必然敗北,所以設下此計,借翟讓的人頭打擊河南貴族,先行剷除一部分反對勢力,尤其在韓相國造反的通濟渠沿岸區域內,更要先行剷除一部分河南籍的貴族官僚,如此則對造反有利,給造反的成功創造了有利條件。

翟讓、王儒信和徐世勣三人之所以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越是不敢造反,原因就在如此。這件事的內幕太深,秘密太多,牽扯太大,像翟讓等人在豪門世家的眼裡不過是個草芥蟻螻,無足輕重,但草芥蟻螻也有自己的想法和自己的利益所在,這種牽一髮而動全身的大事,能不能做,是否承當得起後果,總要權衡考量清楚。

「舉旗造反對韓相國劫掠重兵一事至關重要,容不得一絲一毫的錯誤,所以這個造反的人選非常重要。」王儒信冷靜下來後,開口說話了。

不論李風雲是否瘋癲,他能在這個關鍵時刻出手相助,慷慨赴死,其仗義之情還是讓瓦崗人十分感動。

「韓相國之所以選擇明公,肯定經過了長時間的思考和權衡。正如你所推測,明公白馬罹難,極有可能便是韓相國的陰謀。既然造反人選如此重要,韓相國又怎會輕易換人?你對他來說完全是個陌生人,他怎會選擇你?對通濟渠兩岸的豪強任俠來說,你也是個陌生人,大家又怎會在你造反之後傾力支持?」

李風雲微笑頷首,同意王儒信所說。

「阿兄,假若你的推測是對的,韓相國劫掠重兵的目的是要造反,那麼,你的另一個推測也有可能是對的,明公十有**為韓相國所害。」徐世勣搖頭苦笑道,「既然韓相國一定要把明公推上造反之路,則一定有其原因所在,他又怎麼可能會臨陣易將?」

李風雲還是微笑點頭,「這內的原因,你推衍出來了?」

徐世勣猶豫了片刻,看到翟讓和王儒信都沒有阻止的意思,於是娓娓道來。

就整個原乃至山東局勢來說,東都乃是核心,而東都的外圍也就是大京畿地區同樣重要,衛府軍雲集,軍事實力極其強悍,對大河南北形成了威懾和鎮製作用。這種局面下,大河南北的山東豪傑若想造反,必然面臨來自東都和大京畿地區軍事力量的直接威脅。所以,從軍事角度來考慮,大河南北的山東人若想造反後馬上與東都、大京畿地區的軍事力量形成對抗,最好是先控制南北大運河,先切斷東都的經濟動脈,然後拿下黎陽倉,獲得充足的戰略物資。黎陽倉是國倉,為戰爭和災荒所準備,囤積了數量驚人的粟絹武器,享有「黎陽收,州固」之美譽。造反者以黎陽倉的戰略物資武裝自己,在最短時間內增強自己的實力,如此才有希望生存下去並逐鹿原。

黎陽倉位於大河北岸黎陽城附近的大伾山,距離白馬不過幾十里,且與白馬津、白馬城一樣都在南北大運河和大河這三大水道交匯點的喇叭口外。從這一地理位置來說,造反者若想實現其佔據黎陽倉的目的,就必須攻佔這一「喇叭口」區域,也就是大河北部的河內和汲郡,大河南部的滎陽和東郡。

韓相國背後的大豪門大世家雖然權勢傾天,但終究是關隴貴族,而關隴人的勢力若想延伸到山東地區,必然會遭遇到山東人的抵制,所以不論其權勢多大,都無法實際控制這一「喇叭口」地區。現在這個豪門世家想造反,想「拿下」這一區域,最好的辦法莫過於製造一場政治風暴,重創或者摧毀這片區域內的地方勢力,然後在官府安插上自己的人,如此則不費吹灰之力就達到了目的。

翟讓和他的勢力正好處在這個喇叭口區域。如果把翟讓比喻為一隻蝴蝶,那麼他的垮塌就如蝴蝶扇動了翅膀,然後蝴蝶效應會迅速出現,一場政治風暴很快便將席捲整個「喇叭口」區域,並且影響到整個河南乃至整個山東的局勢。

翟讓到了宋城,就如身陷樊籠,根本沒有退路,造反是死,不造反也是死,而尤其可怕的是,就算他現在就死了,那個舉旗造反者肯定還是翟讓。這是一個死局。

「這不是一個死局。」李風雲笑道,「崔氏正向宋城而來,而破開死局者,唯有崔氏。」

翟讓、王儒信和徐世勣面面相覷,都沒有聽懂。崔氏是山東貴族的領袖,維護山東利益乃是天經地義之事。崔氏若是知道韓相國要劫掠重兵,必然會推衍出一系列嚴重後果,會斷然阻止,如此一來,便給崔氏惹來了天大麻煩。宋城可能繼白馬之後,再度成為關隴和山東兩大貴族集團角逐廝殺之地。

「你們想錯了。」李風雲語不驚人死不休,「崔氏不但不會阻止,反而會推波助瀾,直接引爆這場風暴。」





引言 使用道具
ccccpppp
Crawler | 2017-9-7 15:31:42

戰隋正文 第三十二章合作




徐世勣再一次向崔氏求援,而崔氏作出的反應也正如李風雲所料,一口便答應了。

崔氏停止了南下行程,十二娘沒有繼續趕赴宋城,而是調轉船頭,沿通濟渠北上,向東都而去。

徐世勣目送十二娘的大船揚帆而去,這一刻,他明白了很多事情。

說起來其實很簡單,山東人和關隴人勢不兩立,現在有關隴人陰謀造反,關隴人內部矛盾激化引發內訌,這對山東人來說是天大的好事,不但不會阻止,反而會推波助瀾,會盡可能把事情鬧大,讓關隴人自相殘殺,最好殺得血肉橫飛,死傷殆盡,然後山東人就能坐收漁翁之利了。

但是,崔氏不阻止,並不代表崔氏就任由關隴人在白馬、宋城等地接二連三的掀起風暴,任由眾多河南豪強葬身於風暴之而無動於衷,任由關隴人借助這些風暴控制南北大運河和大河水道及其周邊地區。山東人的利益不容侵犯,這是崔氏的底線,所以當崔氏獲悉韓相國要在通濟渠上劫掠重兵,並打算嫁禍於翟讓這一機密消息後,當即作出決策,調用崔氏在通濟渠兩岸的官方力量,向對手作出警告,凡事要適可而止,不可過度,以免撕破了臉兩敗俱傷。

這實際上亦傳遞出一種強烈的信號,合作比對抗好,對抗只會讓雙方兩敗俱傷,而合作則是雙贏之局。當然,這種合作是在對抗基礎上的合作,一旦共贏的利益局面遭到破壞,那麼雙方必然再度陷入對抗,因此,若想維持合作之局,則需要雙方的共同努力。

當翟讓與韓相國再度相見時,韓相國的態度明顯有了改變,其咄咄逼人之勢有所收斂,字裡行間也含蓄了很多。

很顯然,他接到了從官方傳來的警告,其所在勢力安置在宋城的官方人物雖然未必會告訴韓相國插手干預的是山東崔氏,但肯定會嚴正警告韓相國,上面的鬥爭複雜了,計劃有所改變,與翟讓保持合作,而不要試圖借助翟讓來打擊通濟渠兩岸的河南地方勢力。

改對抗為合作,這就是崔氏以自身強大實力為後盾,出面干預的目的所在。未來不論結果如何,崔氏拿出來的都是陽謀,而對手在崔氏已經有所準備的情況下,只能維持與山東人的合作,為此必須妥協,必須讓度更大利益,否則,雙方之間的激烈對抗必然會嚴重損害到雙方的利益。

翟讓察覺到了韓相國態度上的變化,本來忐忑的心理頓時為之一振,底氣十足了。

崔氏對形勢的預測非常準確。徐世勣在辭別十二娘時,十二娘曾警告瓦崗人,崔氏這次可能被韓相國背後的勢力利用了,對手的目的很簡單,用非常手段贏得與崔氏的合作。這股勢力既然想陰謀造反,首先就要贏得山東貴族集團的支持,但以正常手段很難達到這一目標,唯有用非常手段。現在崔氏迫於當前的局勢,不管是被動還是主動,都願意與對手合作。但崔氏站得高看得遠,察覺到這是一盤大棋,自己被迫坐到了棋秤的一邊拿起了棋,接下來怎麼落就要各憑智慧了。十二娘據此認定白髮刑徒是個關鍵人物,是這盤大棋的關鍵棋,絕對不容忽視。

既然你要造反,那我就助你一臂之力,看看你到底能走多遠?有沒有能力書寫歷史的新篇章。

翟讓拿出了一個新方案,舉薦了白髮刑徒李風雲。其理由很簡單,我要造反,等於拱手送給了關隴人一把刀,任由他們痛下殺手,把通濟渠兩岸的河南貴族豪強「一網打盡」。這對山東人來說是一場災難。你韓相國也是河南貴族的一員,也是山東人,應該知道其的利害關係。這等於直接戳了韓相國的「要害」,讓韓相國無力反駁。

「這個造反的人,絕對不能是河南人。」翟讓做出了決斷,「所以,目前我們唯一的選擇就是李風雲。」

「李風雲是哪裡人?」韓相國問道,「他是關隴人?江左人?抑或來自北疆邊陲?」

翟讓搖頭。他早就懷疑白髮刑徒的來歷和動機了。崔氏的警告讓翟讓更加相信自己的推斷。東都大權貴宇述既然耗費如此大的代價要將白髮刑徒押送到東都,顯然白髮刑徒的背後勢力十有**是宇述的政敵。宇述的政敵有哪些人?翟讓或許不清楚,但崔氏一清二楚,其就包括韓相國背後的那個大權貴,本朝禮部尚書楊玄感。假若白髮刑徒也是楊玄感的一粒棋,那麼結合目前所知的通濟渠兩岸的局勢,不難推測到李風雲一直強烈要求造反的原因了。翟讓心想,如果你也不知道李風雲其人,那瞭解他的或許只有你背後的大勢力了,但讓翟讓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誰要殺李風雲滅口?如果是楊玄感,那李風雲應該極度仇恨楊玄感,又怎會不遺餘力的繼續為其賣命?

「你瞭解他多少?」韓相國繼續追問。

翟讓把自己所知道的詳細述說了一遍。東北大賊,道上皆呼其為刀兄,自稱李鋒李風雲,當朝大權貴左翊衛大將軍宇述要將其押送至東都,一路之上有白衣賊屢次襲殺要取其性命,然後便是白馬大劫獄,再接著便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於白馬大街上綁架劫持監察御史,最後便是李風雲主動要求造反。

翟讓力求贏得韓相國的合作,所以誠意十足,除了略除挾持崔氏十二娘一節外,在述說沒有做任何的隱瞞和欺騙。畢竟韓相國要做的是一件大事,而這件大事一旦變成了現實,不但山東人可以從漁利,對他翟讓亦是有利,或許其命運的轉機便會出現在劇烈動盪的土局勢之。

韓相國沉思良久,反覆權衡,又當著翟讓的面,與幾個親信屬從反覆商量,最終還是接受了翟讓的舉薦,同意李風雲做為翟讓的勢力參加這次造反大計。



當夜,翟讓、王儒信和徐世勣悄悄返回船隊,找到了李風雲。

「阿兄,韓相國拿出了一個新計策。」徐世勣難掩心的擔憂,率先把今日密談內容詳細告之。

舉旗造反是劫掠重兵計策的重之重,其人選的重要性可想而知,現在翟讓背後的勢力既然已經識破了造反之計背後所隱藏的陰謀,並且對韓相國作出了警告,韓相國迫於無奈,也只有放棄原定計劃。但運送重兵的船隊很快就要抵達宋城,韓相國已經沒有時間重擬計策。恰好這時翟讓舉薦了李風雲,李風雲是個標準的「外來戶」,雖然與翟讓有些關係,但與河南貴族之間沒有絲毫的牽連。韓相國從獲得靈感,於是倉促之間便拿出了一個合作之策,即你出一部分人,我出一部分人,大家聯手造反。

造反需要人,李風雲一個人造不了反。現在你翟讓不造反,卻讓一個剛剛認識沒幾天的刑徒代替你造反,擺明了就是拿我韓相國「開心」,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不過既然你已經尋到了脫身之計,我也沒有必要和你撕破臉,我以其人知道還制其人之身,我也找一個和我毫不相干的人去造反,死活也要把你拖到一條「船上」。

韓相國也舉薦了一個人,這個人叫呂明星,江左人,水上大盜,一度活躍在江淮之間的水道上。這幾年皇帝先是西征,如今又要東征,江左遂成為戰爭物資的主要供應地,於是貫通南北的大運河就成了主要運輸通道。為確保大運河水道的安全,皇帝詔令大運河兩岸郡縣的官府和鷹揚府聯合清剿盜賊。呂明星和他的一幫兄弟在江淮一帶惡名昭彰,理所當然成為清剿的對象。迫於生計,呂明星不得不離開江淮,轉而進入河南投奔了韓相國,在韓相國的庇護下苟且偷生。

這是一夥真正的賊,燒殺擄掠無所不為,但此時此刻,若說有膽量有勇氣造反的,敢於捨身赴死一往無前的,還真的只有他們,反正都是一無所有,反正都是拎著腦袋過日,反正孤家寡人一個,早死也是死,遲死也是死,與其苟且偷生,苟延殘喘,倒不如揭竿而起,痛痛快快大幹一場,要麼遺臭萬年,要麼流芳千古。

韓相國拿出的計策,舉薦的人,都讓翟讓沒有拒絕的借口,於是他答應了韓相國,讓李風雲也帶上一部分死士,與呂明星一起造反。

「呂明星?」李風雲略略皺眉,問道,「你們對此人可有瞭解?」

翟讓和王儒信都搖了搖頭。徐世勣也搖了搖頭,「俺聽某家大人說起過此人,聽說很凶殘,殺人越貨,手上有不少人命,消失好幾年了,沒想到竟藏匿在韓相國門下。」

李風雲冷笑,「他殺的人,有某殺的多嗎?」

徐世勣啞然無語。翟讓和王儒信四目相顧,竟然都從對方的眼裡看到了一絲懼意。

「毋須擔憂,某自有辦法,若此賊與某反目,某便砍了他。」





引言 使用道具
ccccpppp
Crawler | 2017-9-7 15:31:42

戰隋正文 第三十三章夜奔芒碭山




李風雲站在運河河堤上,白髮飄飄,白氅翻飛,氣宇軒昂。

船上,翟讓、王儒信和徐世勣站在甲板上,望著李風雲高大挺拔的背影,心情複雜。此一去十有**便是永別,活著再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想想這些時日的相處,想想這些日裡所發生的事,不免感慨萬分,有輕鬆,有敬佩,有愧疚,亦有惆悵和擔憂。

李風雲神秘的出現在瓦崗人的生活裡,又神秘的離去,留給瓦崗人的除了烙刻在心裡難以磨滅的印象,便是如迷霧般的神秘。他來自何處?又將去往何方?

李風雲衝著大船抱拳為禮,心裡也是感慨。現實和想像之間的距離如此之大,讓他始料不及。翟讓和瓦崗人不敢為天下先第一個舉旗造反,和他們最後的失敗是不是存在著某種必然的聯繫?如今自己義無反顧地去造反,是不是就是土舉旗的第一人,青史留名?至於成功還是失敗,毋須去想,自己所追求的只是過程,需要的只是一個熱血沸騰的人生,無論生命短暫或是長久,自己都不在乎,在乎的只是為所欲為、酣暢淋漓的走到生命的盡頭。

李風雲轉身而去。

十八個死士跟在他的身後,追隨其走進了黑暗,走進了一個既沒有希望也看不到陽光的殺戮世界。

走下河堤,轉入一條鄉間小道,李風雲停下了腳步。

十八名黑衣死士左右分列,井然有序,顯得訓練有素。

李風雲神情漠然,解下白色大氅,將其慢條斯理地裹於長刀刀柄之上。長刀刀鋒已套上皮囊,現刀柄又被白氅包裹,從外形上已很難看出那是一件重兵。大氅解下後,一個脹鼓鼓的大革囊出現在李風雲的背後。十八死士亦是背著同樣的革囊,裡面裝著乾糧、衣物、資裝等物件,以備行路所需。

「此去芒碭山多少路?」

李風雲手拿長刀,望著站在身邊的一位年人,低聲問道。

年人大約三十多歲,身形矯健,氣質沉穩,一張稜角分明極富個性的臉龐,一雙冷漠冰封卻隱含憂鬱的眼晴。此人來自離狐徐氏,以徐為姓,以十三為名,顯然是個隱姓埋名的傢伙,為徐氏所豢養的死士。徐世績將其介紹給李風雲的時候,沒有透漏此人的任何隱秘,不過口氣頗為敬重,並指定其為十八死士之首,從此就是李風雲的人了。

「大約八十里。」徐十三語氣冷淡,言簡意賅。

李風雲微微頜首,轉目緩緩打量了一下眾死士。這裡有十二個人來自離狐徐氏,有個人來自東郡翟氏,從此刻起,他們便效命於李風雲,誓死追隨李風雲。這是他們對故主之恩的報答,亦是對故主的承諾,同時也是贏得自由身的條件。

李風雲對翟讓和徐世勣的「安排」自始至終都沒有提出任何異議。這是翟、徐兩人與韓相國商定好的條件,李風雲作為翟讓的勢力參與加造反,單槍匹馬肯定不行,翟讓肯定要給他一些人手,只是這人給了,是否絕對忠誠於李風雲,是否會始終遵從諾言不離不棄地追隨李風雲,那就不受他們控制了,只有靠李風雲自己了。

李風雲抬頭看了看繁星點點的夜空,又問道,「黎明前能否趕到?」

徐十三沒有說話,但那眼神很明確的給出了不可能的答案。背負幾十斤重的東西狂奔八十餘里不休息,除了衛府軍裡那些被尊稱為銳士的最強悍的士卒外,普通人不可能做到。

「黎明前我們一定能到。」李風雲卻是自信滿滿,語氣堅定,「走!」

李風雲再不說話,拿著長刀,背著沉重的革囊,率先向前方奔跑而去。

死士們互相看看,神色各異,但目光都帶有懷疑之色。對於這位長著一頭白髮的異鄉刑徒,不少人最早看到他是在白馬大獄,那夜越獄之戰,白髮刑徒之強悍給他們留下了深刻印象。其後此人再入白馬城,於光天化日之下劫持綁架了監察御史,成功救出單氏一百餘口性命,更是匪夷所思,堪比傳奇故事了。這一次他帶著十八死士連夜趕赴芒碭山,所為何事?從故主鄭重其事的讓他們發誓效忠白髮刑徒,並還了他們自由身,便可推測出此行任務之艱辛,或許就是有死無生之局。生死無所謂,只要痛快就行。

徐十三衝著眾人揮了揮手,緊隨李風雲之後放步狂奔。

眾人亦步亦趨,在黑夜急速奔行。

這裡是梁郡和譙郡的交界處,也是一望無際的大平原。朦朧月光下,一行人向著東方奮力奔跑。很快,李風雲的「強悍」就表現出來了。他手上有一柄長刀,負重比十八死士都要大,卻遙遙領先於眾人。漸漸的,十個人分成了三撥。李風雲一馬當先,初始領先於眾人數百步,接著便消失在夜色裡,若不是每隔一段時間就傳來角號之聲以指引方向,眾人恐怕都要與其失散了。徐十三和個死士居而行,因為負重較大,一個個氣喘吁吁大汗淋漓,雖勉強支撐,但均有難以為繼之感。餘下十一個人拖在最後,腳步蹣跚,兩腿重若千鈞,跑跑停停,不過擔心落下太多,一個個還是咬牙堅持,不敢就此放棄。

李風雲一口氣跑到了睢水河邊這才停下腳步,就地休息,不時吹號以做指引。

良久,徐十三和個死士趕到了河邊。負重狂奔三十餘里後,七個人幾乎累癱了。這一刻,李風雲在他們的心裡絕對是強者,而強者代表著權威,弱者對強者的尊崇實際上便是對權威的服從。

又過了很久,餘下十一個死士互相扶持著也趕到了河邊,他們更為不堪,到了河堤就倒下了,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了。

李風雲卻不再休息,從幾個死士的革囊裡拿出渾脫開始充氣。徐十三帶著兩個人過來幫忙。之後將充好氣的渾脫捆在了一起,便是一個簡易皮筏。然後與過索相連,推入水。李風雲在眾人注視之下,率先泅水渡河。很快,李風雲和皮筏便消失在眾人的視線裡,除了不斷向河延伸的過索外,什麼也看不到。然而,十八個死士卻能清晰感受到正在河劈波斬浪的李風雲,他太強悍了,如此非常之人又豈是池之物?追隨這樣的強者,是否會改變自己的命運?或許,從這一刻開始,心那久已泯滅的希望會重新燃點火花。

沒有人說話,大家都在深邃的黑夜沉思,都在朦朧的月光下產生了一絲對未來的期待。

忽然,角號聲隨著夜風傳來。李風雲抵達了對岸。徐十三一聲令下,幾個死士匆忙拉拽過索,把皮筏拉了回來。四個早已準備好的死士把各自的革囊捆在了皮筏上,然後抓住皮筏一角,橫渡睢水。

過河後稍事休息,一行人繼續上路。李風雲的「強悍」讓死士們心悅誠服,他在短短時間內便建立了自己的權威,贏得了死士們的尊崇,接著他便開始「展示」自己的親和力,不再一馬當先,而是與大家走在一起,一邊親熱交談,介紹彼此,一邊向疲憊者伸以援手,以期贏得對方好感。雙方實際上都有急於瞭解對方的想法,因此非常默契,迅速擺脫了彼此間的生疏和隔閡,逐漸熟絡起來。

黎明前夕,芒碭山依稀可見。

芒碭山是通濟渠兩岸千里大平原上的唯一山群,平地突起,逶迤起伏,如蛟龍騰躍,雖不高峻,卻孤峰鶴立,尤顯峭拔,其有錯落突兀的十三座山頭,從古至今便有十三「仙女峰」之美稱。

芒碭山亦是由江淮進入原的天然屏障,自古便為兵家必爭之地,其歷史久,遺跡彼豐。春秋時孔周遊列國曾避雨於芒碭山,留下了夫崖古跡。漢高祖劉邦曾隱匿於紫氣巖,在芒碭山斬白蛇起義。陳勝王起義失敗,死後便被埋葬在芒碭山主峰的南山腳下。東漢末年,曹操曾設摸金校尉和發丘將軍,挖掘了西漢梁王墓群,共盜得七十二船寶物。桃園三義劉備、關羽和張飛兄弟曾與曹操爭奪徐州失敗,其後張飛便逃亡芒碭山,築寨稱王,落草為寇,其山寨至今猶存。

當黑幕散去,光明降臨大地之時,李風雲和十八死士走進了芒碭山。

晨曦掩映下的芒碭山鬱鬱蔥蔥,美麗如畫。一位白袍高冠、飄逸若仙的年儒士悄然出現在「畫」,出現在眾人的視線裡。

徐十三向李風雲介紹,這位年儒士姓陳,來歷不詳,人皆呼之為三先生。

「韓相國的人?」李風雲問道。

徐十三搖頭,「據說此人曾是一名刑徒,亡命於芒碭山,因為頗有才智,贏得了芒碭山盜賊的擁戴,常常率眾劫掠水道,劫富濟貧,逐漸闖出了聲名。」

李風雲當即明白了,這位是芒碭山的賊頭,地頭蛇。韓相國把造反地點選擇在芒碭山,足以證明韓相國與這位陳三先生交情匪淺,而此次造反的策劃者和主導者十有**就是這位陳三先生,而不是那個惡名昭彰的呂明星。

李風雲示意徐十三與眾死士就地休息,他一個人舉步走向半山亭拜會陳三先生。



引言 使用道具
ccccpppp
Crawler | 2017-9-7 15:31:42

戰隋正文 第三十四章陳三先生




陳三先生看到一頭白髮的李風雲直奔半山亭而來,當即迎了上去。

雙方亭外互致問候,彼此打量著對方。

陳三先生長相英俊,氣質儒雅,給人的第一印象非常好,頗具親和力。李風雲正在考慮著如何措辭直奔主題,陳三先生卻是驚嘆著先來了一句,「沒想到白馬蒼頭竟如此年輕。」

白馬蒼頭?李風雲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目露疑惑之色。

陳三先生笑了起來,「如今你的大名傳遍了運河兩岸,老少皆知。」他指指李風雲的滿頭白髮,再次嘆道,「人皆以為你是一位蒼頭老者,某亦如此猜想,誰料你竟如此年輕。」

李風雲的眼裡掠過一絲落寞之色,一閃而逝,卻被陳三先生敏銳地捕捉到了,「你這白髮與生俱來,還是當真如傳說般的一夜白頭?」

李風雲亦笑了起來,卻沒有給出答案,「有勞先生遠迎,不知風雲是否來遲?」

「你來得好快。」陳三先生無意糾纏白髮的來源,順著李風雲的話便說道,「呂大郎與某相賭,某說你上午會到,呂大郎則認定你今夜方能趕來,沒想到某與呂大郎都猜錯了,你竟在朝陽東昇之刻便趕到了碭山。」他轉目看了看遠處那些坐在草地上休息的黑衣死士,戲謔道,「難道你會縮地神通,瞬息可走百里?」

「先生必有神算之術,早早候在此處。」李風雲亦揶揄道,「先生不若為碭山舉旗佔上一卦,看看某等能否逐鹿原、稱霸天下?」

陳三先生笑容頓斂,嚴肅地看了李風雲一眼,旋即搖頭嘆道,「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過去某深信不疑,現在卻是不信了。」

陳三先生言辭含蓄,話有話。李風雲卻是心念電轉,馬上便有了一種猜測。

陳三是芒碭山的「地頭蛇」,此次芒碭山舉旗,理所當然要倚仗他的力量,以他為主,但用的名號卻是呂明星,顯然陳三先生的身份不宜暴露,以免牽扯到其他人。那麼,呂明星是否有甘為「傀儡」的覺悟?呂明星是惡名昭彰的賊,心狠手辣,心機自非尋常,他當然知道造反的後果,也知道做「首惡」的下場,他為了生存,豈肯把自己的性命交給別人,任由別人宰割?

呂明星肯定不願做任人擺佈的「傀儡」,為此他要強龍過江,要從陳三先生這位地頭蛇的手搶奪造反的領導權,這或許就是陳三先生早早等候在山口之處迎接李風雲的原因。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若事實真如自己所猜測的那般,豈不拱手送給自己一個奪取起義領導權的最佳機會?

李風雲微微一笑,「先生言之有理。今日做賊的,明日未必就不能王侯將相,但凡能王侯將相者,都有其不同尋常之處。」他指了指自己的白髮,「先生善算術,不若幫某看看這一頭白髮,是不是天賦異象?」

陳三先生心領神會,哈哈大笑,眼露出讚賞之色。與聰明人說話,就是簡單。

「天生白髮也算異象。」陳三先生笑道,「但是否王侯將相之種,尚需時日詳加推衍。」

「如此請先生落座山亭,待某細細道來白髮天生之緣由。」

李風雲舉手相邀,與陳三先生並肩走進半山亭,相對而坐,促膝而談。

自古以來造反不外乎三種人和三種緣由,普羅大眾活不下去了,造反;利益受到損害的貴族因為對權力和財富的貪婪而造反;被征服者為反抗征服者的統治而造反。這次碭山舉旗卻是為了造反而造反,說的更白一點就是純粹找死,自尋死路,做別人的犧牲品,而且還是心甘情願。

參加造反的三個首領,呂明星是被逼造反,是被犧牲的人,迫不得已不得不為之,而李風雲則完全相反,是積極主動要求造反,屬於唯恐天下不亂的主兒。那麼陳三先生造反的原因是什麼?是報仇血恨還是仗義相助?抑或有其他什麼不可告人的緣由?

李風雲有心試探,在陳三先生面前侃侃而談,從造反的策略、目的,到造反必須具備的幾大基本條件比如人、財、物等等,面面俱到且條理清晰,主次分明,給人一種運籌帷幄、胸有成竹之感。

陳三先生初始以為李風雲不過是一個來自北方邊陲的粗鄙強賊,自信可以將其玩弄於股掌之間,如今尚未聽完李風雲的高談闊論,心裡已掀起了重重波瀾,自己不但要重新認識眼前這位白髮刑徒,更要即刻調整預定之計,千萬不要因為錯誤的判斷而身陷兩位強賊的夾擊之。自己的任務是必須把兩位強賊推上造反之路,在梁郡掀起一場血雨腥風,以吸引官府的注意力,幫助韓相國完成劫掠重兵的計劃,所以自己與其做個兩虎相爭的「虎」,不如坐山觀虎鬥,在兩位強賊的「廝殺」「漁翁得利」。

陳三先生迅速在呂明星和李風雲之間做了一下比較和權衡,很顯然,呂明星就是一個純粹的賊,陰險狡詐、心機狠毒、貪婪粗鄙且鼠目寸光,這種賊打家劫舍、殺人越貨可以,造反就不行了,說實話呂明星實際上根本就沒有造反的打算,更沒有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鴻鵠之志。所以比較之後,李風雲的優勢就非常明顯了,不論其人的性格手段如何,僅以此人把造反當作一番事業來幹,更有像陳勝吳廣那等改天換地的志向和理想,即便其高談闊論有紙上談兵之嫌,那也值得輔佐,以自己之能力,足以幫助李風雲把「紙上談兵」變為事實。

陳三先生斷然做出決定,自己還是按照預定計劃躲在「幕後」,不過輔佐對像則由呂明星改為李風雲。造反隊伍裡有三個首領,任意兩個首領聯手合作,必然能牢牢壓制住另外一個首領,並牢牢控制住造反的領導權。

李風雲把自己的造反大計闡述完了,陳三先生的決定也做出來了,他直言不諱的笑道,「你的野心很大,志向更是高遠,但未免危言聳聽了,且過於自信。你怎麼知道土將在未來幾年陷入內憂外患的困局?又憑什麼推斷今日王國會在外惡劣局勢的夾擊下轟然崩潰?」

李風雲詭秘而笑,「先生不妨拭目以待。某對天下大勢若是估計對了,那麼今日舉旗,則意味著土大地將由此掀起驚天波瀾,未來我們必能雄踞原,逐鹿天下。」

陳三先生根本不相信,權當是李風雲的胡言亂語,不過這番瘋言瘋語則證明了李風雲對造反大計充滿了信心和激情,而這正是造反者所必須具備的心理,假若造反伊始就沒有自信,就十分頹喪和絕望,那還造什麼反?不若自己抹脖算了。

陳三先生不想在這種毫無意義的細節上糾纏,他馬上轉移了話題,「你何時從軍?又在何處鎮戍?西土?抑或是北疆?」

李風雲所講述的造反大計,除了核心的生存策略,便主要是軍事上的措施,比如隊伍的建設,攻防戰術的演練,嚴明軍紀,軍需籌措和運輸等等,其對軍事的熟悉程度非同尋常,很明顯他曾從軍戍邊,並且參加過征伐,甚至有可能是一名衛府軍官。

李風雲笑著搖搖手,「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某已經遺忘了。」

陳三先生略感錯愣,他沒想到李風雲對過去藏匿得如此之深,竟然毫不客氣地拒絕了自己的打探。不過想想也可以理解,自己也是一樣,這些年潛心藏匿,又有幾個人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以宇述之尊貴,親自派人將李風雲羈押回京,而一路之上更有無法無天之徒屢次阻殺,可見李風雲也非尋常之人。此次他積極主動要求舉旗造反,不難推測到其處境之艱難,肯定是走投無路了。

「很久以前?」陳三先生為避免尷尬,哈哈一笑,戲謔道,「請問風雲,貴庚幾何?」

在他看來,李風雲最多二十四五歲,尚屬熱血衝動之期,雖然其心智遠比同年齡人成熟,但那是由特殊境遇所造成,並非天生,即便老奸巨滑也還有稜角可尋。

「忘記了。」

李風雲這句話頓時讓陳三先生尷尬至極,他沒想到李風雲的性格不但不圓滑,反而是有稜有角,異常犀利。

「先生對某所說,有何見教?」

李風雲趁著陳三先生羞惱之際,馬上反客為主,咄咄逼人,不再任由陳三先生掌控局面。

「甚好。」陳三先生不得不敷衍一句,以免雙方因尷尬而心生怨隙。李風雲的謀劃的確不錯,但缺點顯而易見,紙上談兵,他不熟悉芒碭山及其周邊地區,更不熟悉梁郡及其周邊郡縣的形勢,所以他的謀劃實際上就是空樓閣,看不用。

「但是……」陳三先生打算把自己的想法闡述一下,明白無誤的告訴李風雲,這是我的地盤,我的地盤我做主,舉旗一事由我主導,造反大計由我謀劃,你就安安分分的做個「傀儡」,我叫你怎麼幹你就怎麼幹,休想騎在我的頭上為所欲為,你當真以為自己是強龍過江啊?

「甚好!」

哪料李風雲一聲歡叫,當即打斷了陳三先生的話,以不容置疑的口氣說道,「那就依計而行,先把隊伍拉起來。」

陳三先生的一張臉霎時變成了醬紫色,神情僵硬,一雙眼楮難以遏制的噴出了怒火,欺人太甚,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啊?



引言 使用道具
ccccpppp
Crawler | 2017-9-7 15:31:42

戰隋正文 第三十五章芒碭山聚義




老虎終究沒有發威。陳三先生忍性好,他考慮到呂明星一無是處,實在沒辦法與其合作,相反這個李風雲倒是「有模有樣」,雖然李風雲更為強勢,且對其一無所知,但一番交談之後,陳三先生認定其非同尋常,有些真本事,與這樣的人合作,踏實,安全,有保障,可以確保實現此次造反之目的。

「甚好!」

很快,陳三先生就穩定了情緒,端正了態度,再次換上了一副頗具親和力的笑臉。

現在呂明星要絕對控制這支尚未建成的造反隊伍,為此不惜打壓「地頭蛇」,而李風雲擺明了也要控制這支隊伍,兩人還沒見面矛盾已經形成,衝突也在所難免,既然如此,不妨加上一把火,讓兩「虎」先打起來,兩虎相爭必定兩敗俱傷,最後漁翁得利的就是自己,最終控制這支隊伍的還是自己。

「但是,你這計策能否實施,某說了不算。」陳三先生笑道,「你也知道,呂明星才是這支隊伍的首領。」

李風雲微微一笑,「兩虎相爭,必然殃及池魚。先生或許想做漁翁,但池塘裡的魚假若死光了,先生還做甚漁翁?」

這是**裸的威脅。陳三先生怒氣上湧,感覺心跳劇烈,伴隨著強烈的窒息感。這個白髮刑徒到底是什麼人?韓相國既然選擇了呂明星舉旗造反,為何又派來一個如此強勢之徒?這不是明擺著要在芒碭山引起內訌嗎?韓相國居心何在?他難道不知道時間非常緊張,造反之事已經迫在眉睫了嗎?

陳三先生的臉色終於陰沉下來。

呂明星惡名昭彰,這是事實,但與白髮刑徒的惡名相比,懸殊太大。白髮刑徒剛剛在白馬露面,便掀起了腥風血雨,白馬古城差點被他一把火燒了,白馬城的眾多官僚的仕途也被其徹底葬送,而尤其令人憤怒的是,因其血腥殺戮而無辜死亡者成百上千。呂明星在江淮一帶橫行十幾年,燒殺擄掠,當然也殺了不少人,但與白髮刑徒的惡跡相比,當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如此兇徒,陳三先生不敢與其抗衡,尤其運載重兵的船隊正在進入通濟渠的關鍵時刻,他更沒有必要與此等兇徒行意氣之爭。而呂明星顯然也不是李風雲的對手,兩虎相爭,受傷的必定是呂明星,這一點陳三先生心知肚明。

反覆權衡後,陳三先生決定向李風雲妥協。目前指望三個人齊心協力是絕無可能,唯一可以讓三個人維持合作的辦法就是拉一個,打一個。要拉當然拉強者,與強者合作,然後聯手強者壓制弱者。

「呂明星不會接受你的計策。」陳三先生說道,「某的計策他同樣不予接受,這也是某早早來此等候你的原因。」

陳三先生妥協了。李風雲暗自得意,這說明自己對碭山眾賊內部之間的矛盾估猜正確。既然你妥協了,那就好辦。「他一個藏頭露尾的水上小賊,有多大膽量造反?再說了,他會造反嗎?他有能力造反嗎?」

陳三先生冷笑。這話不假,呂明星的確不敢造反,但問題是,他是韓相國選定的造反人選,韓相國是他的背後靠山,且造反所需的錢財物人都來自韓相國,你能奈他何?假若造反不成,或者沒有實現預期之目的,造成韓相國劫掠重兵之計失敗,那只能說是韓相國看錯了人,做錯了事。但把造反的地點放在芒碭山,這不是韓相國決定的,而是另有其人,而這個人之所以把造反地點放在芒碭山,就是指望陳三先生在關鍵時刻出手相助,確保造反能達到預期之目的。陳三先生受人恩惠,當湧泉相報,為此他想聯合李風雲壓制呂明星,確保造反成功,只是出乎他的預料,這個李風雲不但想壓制呂明星,更想奪取造反的領導權。

「計將何出?」陳三先生問道,「殺了他?目前上山就這點人,殺了他,他的手下一哄而散,人就更少了,事情就更難辦了,而我們的時間卻非常緊張。」

李風雲搖搖頭,低聲說了幾句。

陳三先生思索良久,微微頷首,「便依此計,若其不識好歹,殺便殺了,免得誤了大事。」



下午,李風雲一行人抵達張飛寨。

據說這裡就是當年張飛逃亡芒碭山後落草為寇的地方。過去芒碭山盜賊嘯聚此處,困窘度日。陳三先生來了後,帶著眾盜劫掠通濟渠,屢屢得手,日越過越好,也有了錢財整修張飛寨,漸漸便有了些規模。

芒碭山的盜賊大約有五十人,在通濟渠兩岸算是比較大的一股劫匪。呂明星手下有二十多名悍賊,平日潛藏各地,一旦有了打劫計劃便聚集一處,這次呂明星把他們召集到芒碭山張飛寨,其借口便是打劫,蓄意隱瞞了造反一事。另外還有幾股盜賊,多則十幾人,少則數人,都是應韓相國之邀趕到了張飛寨,他們同樣不知道此次聚集的真相。

李風雲的到來在張飛寨引起了轟動。白髮刑徒,白馬蒼頭,一個傳奇般的大賊,一個血腥殺戮的惡賊,在白馬城做了兩起驚天大案,殺得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殺得一大批官僚貴族都丟了官帽斷了仕途,短短時間內,通濟渠兩岸,人所皆知,聲名鵲起。如此人物,突然出現在芒碭山,怎不讓眾賊驚喜?而驚喜之餘不免忐忑,此次芒碭山聚集如此之多的盜賊,到底要做一件多大的案?難道要在通濟渠上打劫整整一支船隊?假若劫掠成功,那所得財物必然豐厚,可以發一次橫財了。

眾賊圍觀了李風雲,對其印象最為深刻的便是那一頭披散的白髮,而白髮下卻是一張年輕而威猛的面孔,這大大滿足了盜賊們的好奇感。原來此惡人的確長著一頭白髮,只是他為何長著一頭白髮?是與生俱來,還是一夜白頭?如果是與生俱來,這可算是天賦異象了,只是這異象出現在此人身上,卻充滿了血腥和殺戮,完全就是個惡兆。

呂明星四十多歲,等身材,體型削瘦,長相普通,白淨的面龐上留著一把短鬚,神態溫恭而隨和,但一雙眼楮很有神,很亮,很精明,讓人油然生出戒備之心。他對李風雲的態度看似親熱,卻刻意保持了距離,不知是因為李風雲異軍突起的惡名,還是因為其神秘的身份,抑或是因為陳三先生搶在他的前面先與其見了面,導致他與陳三先生之間的矛盾公開化,亦導致芒碭山內部危機重重,所以他在不清楚李風雲的立場之前,亦不敢魯莽而草率地向李風雲示好。

呂明星的憂慮很快變成了現實。

李風雲到了,芒碭山聚義的人都來齊了,該做的事就要做了。首先便是對芒碭山聚義「內幕」一清二楚的首領們要坐在一起拿出個具體計策來。

陳三先生先說話。他是「地主」,理所當然要盡主人的義務,主持這次議事,而首當其衝的便是推舉一位「領頭人」。然而,陳三先生竟然越過了這一議程,直接以「領頭人」自居,直接要求李風雲具體闡述一下造反的具體方案,直接忽略了呂明星,把他諒一邊了。

呂明星勃然大怒,他沒有想到陳三先生在拉攏了李風雲之後,竟然明目張膽的奪取他的領導權,這不但背離了韓相國的前期安排,也激化了芒碭山內部的矛盾,導致雙方之間的衝突一觸即發。但他措手不及,毫無應對準備,且現在屋裡就他們三個人,想找援手都找不到,只能苦苦忍耐。

李風雲把自己的計策再度闡述了一遍。

呂明星越聽越是心驚。他突然發現,自己錯誤地估計了李風雲。李風雲的實力太強了,不是陳三先生拉攏了李風雲,而是李風雲以強悍實力迫使陳三先生做出了妥協。兩人要聯手壓制自己,要架空自己,讓自己聽從他們的擺佈。這個李風雲到底是什麼來頭?韓相國為何出爾反爾,在選擇了自己後,又請來這麼一個惡人來壓制自己?難道事情發生了變化,韓相國背後的人要親自運作這件事?

李風雲所闡述的計策近乎完美,這是呂明星根本做不到的,同時他認為這也是李風雲不可能做到的,所以這個計策只能來自更高層。

呂明星因此認為,如果自己被騙了,陳三先生也一樣給騙了;如果自己很憤怒,陳三先生也一樣憤怒。自己應該試探一下陳三先生,李風雲如此強勢來襲,並不是件好事。自己的性命應該由自己來掌控,絕不能平白無故交給一個陌生人,任由宰割。自己是這麼想的,那麼陳三先生也應該這麼想。假若自己和與陳三先生聯手,肯定能壓制住李風雲,如此此事也就在自己的掌控之,不至於讓事情失控,更不至於為了別人的利益而白白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呂明星稍一思索,計上心來。





引言 使用道具
ccccpppp
Crawler | 2017-9-7 15:31:42

第三十六章  殺人立威

陳三先生堅決支持李風雲的造反之計,呂明星毫無反抗餘地,只能被動接受,於是決策就這麼定了下來。

三位大首領做好了決策,接下來便召集一批小首領做具體的安排。早已等待的“火燒火燎”對此次碭山聚義充滿了期待的盜賊們聽到召集之令,當即蜂擁而至,把議事小木屋圍得水洩不通。賊之所以為賊,最大的特點便是桀驁不馴,隨心所欲,為所欲為,想怎麼乾就怎麼幹。明明是召集各股賊首議事,但眾賊置若罔聞,“呼啦”一下都圍了上來,都把自己當作了不得的人物。

陳三先生面色陰沉,沉默不語,既沒有當眾叱責自己的部下,也沒有給什麼好臉色。他的部下察覺到陳三先生的“憤怒”,有所收斂,紛紛退到了後邊。徐十三等十八死士作為李風雲的下屬,也沒有上前湊熱鬧。死士​​本是“工具”,工具就要有工具的覺悟,要恪守本份,沒有主人的命令,或者主人的生命沒有受到威脅,他們絕不會主動出現在主人的視線裡。

李風雲氣宇軒昂的站在眾賊面前,目光如炬,殺氣凜冽,稍一觀察,便知道是怎麼回事。呂明星出“陰招”了。好,就怕你膽小怕事,不敢挑釁,如今你“露頭”了,那對不起,打得就是你。

李風雲身高體壯,氣質威猛,一頭白髮隨意披散盡顯桀驁彪悍之本色,又站在屋前台階之上,加之他在白馬的血腥殺戮,給人一種卓然不群、淵渟嶽峙、殺氣騰騰之感。此刻文靜儒雅的陳三先生也罷,精明親和的呂明星也罷,既沒有李風雲的身高,亦沒有李風雲的白髮,更沒有李風雲的殺戮之氣,所以也只能站在李風雲的左右兩側,老老實實的做個“配角”。

“今日碭山聚義,目的是要做一件大事。”李風雲緩緩開口,面帶笑容,聲音洪亮且充滿自信,“這件大事做成了,諸位兄弟要麼封侯拜相,要麼富甲一方,從此之後,諸位兄弟的命運也就徹底改變了。”

眾賊哄然大笑。封侯拜相?做夢去吧,富甲一方倒是蠻現實的,只要能做一票大買賣,分得幾車金銀財寶,便可以買地買房做個小地主。但這始終是個夢想,盜賊們的實力大小直接決定了劫掠財物的多少。以前各股盜賊們就如一盤散沙,實力都很小,能餵飽自己的肚子活下去就很不錯了,今日碭山聚義,目的就是把一盤散沙凝聚到一起,做大做強,而實力大了,對未來的期待也就強烈了。

李風雲順著眾賊們的思路,描繪了一個美輪美奐的未來,做了一個大大的餡餅。那麼,如何把理想中的未來變成現實?李風雲說到了碭山聚義的目的,說到了實力,說到把各路盜賊聚集到一起的重要意義。首先要建立一支有組織有紀律的隊伍,這是重中之重,唯有如此才能把大家的力量凝聚到一塊,才能齊心協力眾志成城去實現大家共同的理想。

那麼何謂有組織有紀律?李風雲做出了詳細解釋,說白了就是一句話,把眼前這些大大小小的盜賊們打造成一支正規軍隊,隊伍中的任何一個人都必須嚴格遵守兵制,凡違反者一律軍法從事。

何謂軍法?李風雲當著眾賊的面,宣讀了十七禁律五十四斬。這是本朝衛府軍的軍法,凡府兵將士,均倒背如流。李風雲張嘴就來,流利熟練,顯然從過軍。由此不難推測到李風雲的身份,此人不是出自府兵家庭,就是來自貴族後代。在中土,唯有這兩種出身的子弟才有資格成為衛府軍的一員。

實力大小代表著權威大小。盜賊們的眼睛雪亮,個個都能正確估計到李風雲的實力,按道理應該無條件地尊其為此次聚義的大首領,但李風雲最大的缺陷便是異鄉客,對盜賊們來說李風雲就是個陌生人,而尊一個陌生人為首領,盜賊們當然不樂意。

自始至終,李風雲都在主導著局勢,風頭強勁,以大首領自居,而呂明星和陳三先生卻很被動,眾賊都看得出來,呂明星和陳三先生既不是低調,也不是謙恭,而是完全被李風雲“壓制”了。

李風雲如此強勢,如此咄咄逼人,如此驕橫跋扈,如此自以為是,理所當然引​​起了眾賊的反感,尤其當他宣讀完了十七禁律五十四斬,以不容置疑的口氣警告眾賊:從此刻開始,凡違背軍法者,斬!

一石激起千層浪,李風雲激起了眾怒,眾賊一片嘩然,跟著鄙夷謾罵之聲四起,更有賊人衝著他怒聲叫喊,“直娘賊,哪來的腌臢蠢物,滾! ”

有一人開罵,立時附和者眾,氣勢洶洶的要轟走李風雲,甚至有人拔刀出鞘,威脅著要動武了。賊就是賊,你給他真金白銀,他高興,願意與你稱兄道弟,但你假若哄騙他,給他畫餅充飢,還以此為藉口要領導他,束縛他,要掌控他的命運,主宰他的生死,那對不起,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立刻反目成仇。

李風雲的臉色慢慢陰沉,眼睛慢慢瞇了起來,目光冰冷刺骨透出一股凜冽殺氣。

呂明星很高興,很得意,幸災樂禍的看笑話。

陳三先生感受到了李風雲的殺氣,聯想到他在白馬城中的血腥殺戮,心裡不免畏懼,悄悄後退了兩步,拉開了與李風雲之間的距離。

遠處的徐十三和死士們看到局面有失控趨勢,迅速走近了小木屋。

李風雲看出來了,那些辱罵自己的都是呂明星的手下,那些跟在後面瞎起哄的則是碭山賊,還有一些小股匪類不明真相,待在一邊看熱鬧。

李風雲衝著站在人群外的徐十三招招手。徐十三心領神會,把長刀遞了上去。這明顯就是“火上澆油”了,這邊諸賊正罵得酣暢淋漓,那邊你把長刀亮出來了,你威脅誰啊?想殺人啊?誰怕誰啊?於是怒罵之聲更是激烈,多名強賊拔出了橫刀,大有一言不合便揮刀相向之勢。

李風雲長刀在手,殺氣頓時四射而出。

呂明星又驚又怒,他萬萬沒想到李風雲如此強橫,竟然要拿刀殺人了,一股不祥之感驟然湧出,他想阻止,卻不知如何開口,想喝止自己的部下,卻又心存僥倖。就在猶豫之間,耳畔傳來李風雲殺氣騰騰的聲音。

“軍法第四律,多出怨言,怒其主將,不聽約束,更教難制,謂構軍,犯者斬!”

眾賊哄笑,辱罵威脅之聲更大,完全掩蓋了李風雲宣讀軍紀的聲音。雙方撕破臉了,要麼李風雲冒火併之險殺人立威,要麼李風雲忍氣吞聲灰頭灰臉從此縮著腦袋過日子。

就在眾人注目之際,李風雲動了,如猛虎一般衝進人群,長刀揮動,驚鴻一閃,只見一顆頭顱沖天而起,一腔熱血如泉噴射。

殺人了,真的殺人了。

“轟”一聲響,眾賊大亂,或急速後退,或四散而走,或厲聲怒叱,揮刀相向。

呂明星目瞪口呆,他的不詳預感轉眼便變成了現實,李風雲當真殺人了,一刀砍下了人頭,而那個人正是他的手下。他本想陰一下李風雲,哪料弄巧成拙,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把事情鬧得不可收拾了。

正心思電轉間,耳畔傳來一聲淒厲慘嗥,又一名賊人中刀了,一條手臂連同手裡的橫刀帶著四射的鮮血落在了地上。嗥叫聲未止,長刀凌空而至,惡狠狠的剁下了人頭。

好厲害,眨眼間便連殺兩人。眾賊驚懼不已,緊張的難以喘息,但更恐怖的事情出現了,再一眨眼,第三個賊人倒下了,厲嘯的長刀捲起血淋淋的人頭直撲向第四個賊人。

“殺!殺了他!”呂明星熱血上湧,怒氣沖天,身形如電一般沖向了李風雲。

其手下眾賊也是亡命之徒,一個個更是怒不可遏,瘋狂叫囂著四面圍殺。

徐十三和眾死士大驚失色,紛紛撥刀上前支援李風雲。

然而戰局瞬息再變。李風雲縱聲虎吼,長刀如虹,殘影片片,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砍下了第四顆人頭,剁下了第五個頭顱,削下了第六顆首級。殺人如屠狗,李風雲根本就不是人,而是洪荒猛獸,是吃人的惡魔。

恐懼在血腥中瀰漫,驟然間便摧毀了圍攻賊人的勇氣和血性,在驚天慘叫聲中,眾賊肝膽俱裂,奪路而逃。

呂明星偏偏在此刻衝了上來。他上來了,手下諸賊卻狼奔豕突而逃。

李風雲手裡的長刀破空而出,發出驚心動魄的厲嘯,迎著呂明星的頭顱惡狠狠地斬了下去。呂明星措手不及,魂飛魄散,情不自禁的張嘴發出了一聲絕望嗥叫。

“刀下留人!”陳三先生驚駭欲絕​​,事見不暇,忍不住縱聲狂吼。其聲衝破了刀嘯,清晰傳進了李風雲的耳中。

長刀陡然靜止,刀鋒距離頭頂不足兩寸,刀刃上的鮮血因慣性化作了漫天血花,飛濺在呂明星的臉上。呂明星的嗥叫聲嘎然而止,他張大了嘴巴,面無人色,眼中的恐懼無以復加,對李風雲的畏懼也在這一刻達到了頂點,其心裡更是就此留下了無法磨滅的恐怖印記。

混亂的場面也隨著這一刀陡然靜止,雜亂的叫喊聲亦隨著這一刀驟然消失,時間彷若停頓,依舊流動的唯有佔據了心靈的無邊恐懼,瀰漫於空間的也只有對白髮、長刀的深深畏懼。
引言 使用道具
ccccpppp
Crawler | 2017-9-7 15:31:42

第三十七章  白髮帥

人對於強者的崇拜似乎是一種本能,而這種本能常常能解決很多紛爭和矛盾。

李風雲現在就是強者,不僅武力強悍,性格也跋扈,而且睚眥必報,你敢與我對著幹,我就砍了你,讓你永遠消失,由此造成的後果便是凡在李風雲身邊的人,無一不戰戰兢兢,彷彿與魔鬼共處,整日生活在恐懼和夢魘之中。

芒碭山眾賊分成數派,人數最多的便是陳三先生一派,其次便是呂明星一派,再次就是李風雲一派,其他小股匪類不成氣候,一盤散沙而已。

現在呂明星一系給李風雲一口氣砍掉了六個頭顱,不但實力大損,士氣和信心更遭到了致命打擊,雖有心逃離,但本是人人喊打的惡賊,又在韓相國的地盤上,若違背承諾,必會橫屍荒野,無奈之下,也只有打碎牙齒和血吞,灰心喪氣的夾著尾巴做人了。

陳三先生甘居幕後,只不過他需要掌控造反的領導權,確保此次造反​​能幫韓相國劫掠重兵成功,為此他需要一個“傀儡”,但這個要求太高了,不現實,畢竟能稱之為賊的都不是省油的燈,所以他退而求此次,希望尋找一個合作者。

呂明星是被動造反的,對造反有著強烈的畏懼感,尤其擔心自己的生死和利益的損失,因此沒法合作,而李風雲對造反激情四射,更有把造反當作偉大事業進行到底的宏圖大願,但李風雲太強勢了,強勢到根本容納不下任何異見,凡提出反對意見的人在他眼裡都是敵人,都有將其從肉體上徹底摧毀的暴戾慾望。這同樣不是一個合作者,但陳三先生已經沒有選擇了,他只​​能妥協,把自己定位於李風雲的幕僚,盡心盡力輔佐李風雲,確保此次造反​​能夠達成自己的目的。

陳三先生和呂明星都擁戴李風雲,其他小股盜賊哪敢生出異心,一門心思跟著白馬蒼頭混吧,或許就像白馬蒼頭說的,突然有一天翻天覆地,竟然也混出個人模狗樣封侯拜相了。

李風雲用六顆血淋淋的頭顱霸占了老大的位置,眾賊拜服,接下來眾賊便按照他的計策,組建軍隊。

軍隊編制仿照官軍的建制,其中“火”為最基礎建制,十人為一火,火設火長。

五火為一隊,每隊五十人。隊設隊正和隊副。一人秉旗,二人副旗。一人桴鼓。一人吹角。一人司兵,主五兵銳利、支分器仗。一人司倉,主支分財帛、給付軍糧。一人承局,即差役,主要負責徵召民夫為將士們提供各種服務。另有五人為夥長,不但要負責將士們的吃穿,還要照顧傷病員,既要做士兵,又要做伙夫,還要做醫匠,身兼三職。

兩隊為旅,每旅一百人。旅設旅帥。

芒碭山有賊百餘人,正好可以組建兩個旅。李風云自封旅帥。眾賊覺得旅帥這個稱呼頗為拗口,遂私下稱其為白髮帥或蒼頭帥,直抒其意,琅琅上口。

陳三先生既然把自己定位為幕僚,當然不會去做一隊隊正,於是自封錄事,總錄文薄,職任甚重。

左右兩隊,兩個隊正,兩個隊副,都是這支​​新建義軍的重要人物。陳三先生當仁不讓的搶了左隊的隊正和隊副,原因很簡單,他的手下加在一起足有五六十人,超過了一隊人數,那麼這個隊的大小軍官自然由他說了算。

右隊的成員主要由呂明星的手下和其余小股盜賊組成,所以李風雲任命呂明星做了隊正,隊副則由一個叫郭明的水賊出任。在小股盜賊中,水手出身的郭明名氣最大,且手底下有九個兄弟,勉強也算有點實力。

呂明星現在是灰頭灰臉,走又不敢走,留下則顏面無存。走了就是背叛,以李風雲的性格,必然以保護機密為藉口趕盡殺絕,退一步說,就算李風雲放過了他,背叛韓相國的下場也很可怕,必然會遭到血腥報復。而留下則有自取其辱之感,自己被李風雲打得鼻青臉腫,尚可以說技不如人,但自家兄弟的性命都保不住,眼睜睜的看著李風雲殺死他們,還有何威信可言?尤其讓人痛不欲生的是,自己為求得一條性命,竟然向李風雲下跪求饒,此後哪裡還有臉面混跡江湖?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仇恨先埋在心底,先把眼前的危機度過去,就算忍辱負重了。

李風雲的十八死士,還有七名小股匪類中的獨行賊,二十五名壯士,自成一隊。或許是圖個方便,李風雲給此隊取名“風雲”,徐十三為隊正,下轄二十四驍勇衛士,武力強悍。

隊伍組建好了,接下來便是訓練,鼓號旗令的辨別,攻防戰陣的演練,攻城拔寨的一些基本方法,野外馬下作戰的一些基本戰術,等等,這些對義軍將士們來說非常陌生,一無所知,都要從頭開始學,而能夠手把手教他們的,唯有李風雲。李風雲的教學方法很靈活,一切均以殺死敵人、擊敗敵軍為目標,為此不擇手段,無所不用其極。這恰恰符合盜賊們卑劣的性格和凶狠的行事風格,兩者正好相輔相成,相得益彰。

這時候,李風雲的真實身份對芒碭山的義軍將士們來說已不算什麼秘密,很明顯李風雲來自軍隊,而且還是一名品秩不低且戰功累累,有著豐富作戰經驗的軍官。由此也不難推測出李風雲的出身。能在衛府軍裡做軍官的,如果是中下級軍官,肯定出自府兵,中土的職業軍人世家,草根階層;如果是中高級軍官,則肯定出自貴族世家。義軍將士們大都認定李風雲應該是府兵出身,因為李風雲性情暴戾,血腥殘忍,野蠻跋扈,在他身上根本看不到一點一滴的貴族世家子弟的優雅風範。相比起來,陳三先生的矜傲、淡然、飄逸,則處處彰顯出了一個貴族子弟良好的修養和卓然不群的氣質。

義軍將士在李風雲的督促下,日夜訓練,雞鳴起床,天黑之後還在崇山峻嶺間負重飛奔,一個個疲憊不堪,苦不堪言,但沒人敢反抗,亦沒人敢逃亡,因為李風雲的武力太強悍了,李風雲的性情太殘忍了,不但軍紀嚴明,還實施連坐,一人違律,一火受罰,若有人逃亡,則連隊正、隊副都要砍腦袋。試想在這種嚴酷環境下,誰敢自尋死路?

不過李風雲也不是一無是處,他身先士卒,身體力行,不但與士卒們一個鍋灶裡吃飯,還與士卒們一起訓練,其訓練量遠遠超過普通士卒,讓汗流浹背的士卒們根本沒辦法叫苦叫累。李風雲信守承諾,言出必行,而且慷慨大方,他每日都要獎賞訓練成績優秀者,同時也要懲罰成績糟糕者,而每次懲罰,李風雲都陪著一道受罰,讓受罰者羞慚無語,亦無法生出怨恨之心。

十天轉眼即逝。義軍將士們整天累得像死狗一樣,早已忘卻時間,但韓相國沒有忘記。韓相國為此次造反做了精心準備,錢、糧、武器和人,一樣不缺地給了芒碭山,然而,事情的發展卻始終難遂韓相國之願,先是翟讓從自己的計劃中脫身而走,接著李風雲從天而降,以血腥手段鎮懾諸賊,硬是從呂明星和陳三先生的手中搶去了造反的主導權,導致局勢的發展迅速脫離了韓相國的掌控。

時間緊張,韓相國根本來不及做出補救措施,只有寄希望於老天保佑,寄希望於李風云不要因為過分的狂妄自大而失控,為了確保李風雲能維持雙方之間的合作,他毅然妥協,派出秘使主動徵詢李風雲的造反策略,並敦促其即刻舉旗,否則劫掠重兵的大計必將遭遇不可挽救之挫折。

韓相國的秘使到了張飛寨,態度誠懇、親和、體貼,上來就詢問李風雲,可有什麼困難?有困難就說,即刻幫你解決。

李風雲當然知道這位秘使的來意,更知道自己若想藉助這次機會舉旗造反,從此縱橫中土,實現鴻鵠之志,就必須與韓相國緊密合作,繼而得到他的鼎力支持,在早期極度困難的情況下頑強生存下去,所以他的態度也很誠懇,甚至直言不諱地向秘使做出承諾,他將堅決遵從韓相國的命令,始終維持雙方之間的緊密合作。

李風雲的態度讓這位秘使非常高興,同時也對陳三先生和呂明星的密報產生了懷疑,誰說白馬蒼頭驕橫跋扈了?某看他很謙恭,很善解人意,也很合作嘛。

秘使出於謹慎,並沒有趁此提高姿態,而是繼續拉攏李風雲,你需要韓明府為你解決哪些困難?

在他看來,李風雲肯定要獅子大開口,向韓相國要錢糧,要武器,要人,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然而,李風雲接下來的一番話,卻讓這位秘使大感羞慚。

李風雲攤開地圖,向這位秘使詳細解說自己的造反大計,根本不提困難,也不要錢糧武器和人,只需要韓相國在情報上給予全力支持。

李風雲還真是與眾不同,其言行舉止迥異於常人,怎麼看都是一位謀大事的人。韓相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鬧出誤會了,好在秘使謹慎,自始至終沒有直抒來意,而李風雲豪爽大度,不玩心機,直接把自己的想法如實相告,雙方因此避免了誤會,消除了隔閡,加深了了解,合作前景非常好。

只是,雙方在造反計策上存有重大分歧。
引言 使用道具
ccccpppp
Crawler | 2017-9-7 15:31:42

第三十八章  自以為是?

    韓相國的要求是,芒碭山義軍直接攻打碭山城。

    碭山是縣城,一跑打響,影響大,可以迅速混亂梁郡局勢,誘使梁郡諸鷹揚即刻趕去平叛,如此一來,通濟渠位於梁郡一段水道的守護力量便會薄弱,非常有利於韓相國劫掠重兵船隊。實際上,韓相國用的是聲東擊西之計,目的是把梁郡的鷹揚府軍隊從通濟渠水道調走,以方便其劫掠重兵。

    這一計策的好處顯而易見,弊端也顯而易見。義軍新建,實力弱小,就算在內應的幫助下,攻陷了碭山城,但無力堅守。梁郡是河南重鎮,處在通濟渠的中心位置,置有四個鷹揚府,十六個團,三千兩百名衛士,實力非常強大。正常情況下,只要調一個鷹揚府趕去碭山平叛,義軍就完了,一百對八百,散兵游勇對正規軍,怎麼打都是全軍覆沒。

    所以韓相國的意圖很明確,為了劫掠重兵成功,不惜犧牲芒碭山眾賊,為此他極盡哄騙之能事。陳三先生了解內幕,但他是計劃的實施者之一,他當然幫著韓相國哄騙眾賊。而呂明星就是一賊,而且還是人人喊打無處藏身的賊,他知道的事情太少了。李風雲則不一樣,他的來歷雖然神秘,但他知道的事情太多,比如梁郡有幾個鷹揚府,有多少兵力,他一清二楚。至於軍事上的事情,他根本就是個行家里手,誰也騙不了他。

    李風雲則從義軍的生死存亡出發,拿出一個長遠策略。芒碭山位於梁郡、譙郡和彭城郡的交​​匯處,又緊依通濟渠、汴水和睢水三大水道,北臨大河,南臨淮河,東臨齊魯,向西則是東都,地理位置非常好,完全可以做為義軍的根據地來進行發展,把造反事業進行到底。為此,他的策略是,碭山城可以打,一炮打響的計策可以執行,但堅決反對死守碭山城,白白犧牲義軍將士的生命,而是主動撤退,積極游擊,以芒碭山為中心,向梁、譙和彭城三郡頻頻發動攻擊,在擴大義軍影響力的同時,也把三郡的鷹揚府軍隊全部拖到芒碭山一帶,如此既可幫助韓相國成功劫掠重兵,又能主動承擔起劫掠重兵之罪,幫助韓相國順利擺脫因此案所造成的危機。

    這裡面就存在一個時間衝突。運輸重兵的船隊很快就要進入梁郡境內,韓相國的計策打得就是“短平快”,他只求以最快速度把守護通濟渠水道的鷹揚府軍隊調走,為此他無所謂義軍的生死存亡。

    李風雲則認為韓相國把事情想簡單了。梁郡境內有四個鷹揚府,都駐紮在通濟渠兩岸,而運送重兵的船隊也有鷹揚衛士隨行扈從,僅調走一個鷹揚府,韓相國根本就沒有機會劫掠重兵。退一步說,就算韓相國有內應,打劫了船隊,但整整一個船隊的重兵利器,他怎麼搬運?他需要多少人手?需要多長時間?他又如何藏匿?還有,這批重兵是東征所需,關係重大,一旦被劫,通濟渠沿岸的官府、鷹揚府都要承擔責任,甚至有掉腦袋的危險,可以想像官府、鷹揚府對這批重兵的重視程度,由此也可以想像重兵被劫後,官府和鷹揚府的激烈反應。試問,就算由義軍來承擔這個罪名,但重兵呢?義軍都被剿殺了,重兵在哪?難道上天入地了?所以韓相國的計策存有巨大漏洞,成功實施的可能性不大。

    李風雲由此提出了一個全新的,與韓相國之建議完全不同的造反計劃。

    首戰是南下譙郡,攻打位於通濟渠之畔的永城,切斷通濟渠,迫使運送重兵的船隊不得不停下來。

    東都規定了重兵運送到涿郡的具體時間,超過了這個時間,就算運到了,船夫、水手乃至押送的鷹揚衛士,統統都要受到嚴懲。迫於軍紀之嚴酷,押運重兵的鷹揚衛士肯定會積極主動介入平叛之戰。

    譙郡只有兩個鷹揚府,一個在首府譙城,一個在通濟渠之畔的永城,兵力較少,只要牽制住其中一個鷹揚府,必然可以給韓相國劫掠重兵提供重大幫助。

    永城距離芒碭山不過幾十里,一旦劫掠成功,則火速把重兵運送到芒碭山,然後義軍轉戰於梁、譙、彭城三郡,牽制追剿官軍,給韓相國轉移重兵贏得充足時間。韓相國是梁郡人,重兵在譙郡被劫,責任都在譙郡那邊,追剿的重點也在譙郡,這同樣有利於韓相國從此案中脫身而走。

    此策既解決了時間緊迫問題,又解決了劫掠重兵的諸多困難,同時也符合義軍生存發展之原則,可謂一舉多得,但弊端也是顯而易見,韓相國必須改變整個計劃,這顯然不能被韓相國所接受。

    韓相國的秘使不知說什麼好,雖然李風雲對局勢的分​​析和推衍都有理有據,拿出來的計策也更符合各方利益,充分展示了其出眾的才智,但這位秘使不得不暗自問一句,你是不是太自以為是了?難道你要取代韓相國,全權掌控這件關係到成千上萬人生死的大事?你可以恃才傲物,可以驕橫跋扈,但凡事都有原則,為人處事更要給自己留條後路,韓相國已經一而再再而三向你妥協讓步了,你卻變本加厲,如今更要取而代之,你是不是瘋了?你不要以為自己武技高超就是不死戰神,說句實話,真要翻臉了,取你性命易如反掌。

    韓相國的秘使不想翻臉,現在他在人家的地盤上,孤家寡人一個,更重要的是,翻臉殺人都無益於解決問題。他現在急需解決問題,急需勸說李風雲按照韓相國的計策行事。

    李風雲既不想翻臉,也不想執行韓相國的計策,所以他直截了當的告訴這位秘使,你還是連夜趕回去為好,請韓明府深思熟慮、反復權衡之後,再給某回复。假如韓明府固執己見,一定要某遵照他的命令攻打碭山城,那某便去打。

    韓相國的秘使搖頭苦笑,“何必非要多此一舉?此事韓明府已經精心籌劃了數月之久,諸般事宜皆已準備妥當,再說時間又如此緊張,豈能說改就改?”

    李風雲微微躬身緻禮,“請轉告韓明府,他籌劃此策的目標,實際上並不是劫掠那批重兵,而是意圖在通濟渠兩岸製造緊張局勢,掀起一場席捲河南的風暴,繼而藉機打倒一大批權貴官僚,為他背後的那位大權貴控制通濟渠兩岸郡縣創造機會。”

    此言一出,韓相國的秘使頓時瞪大雙眼,張口結舌,一副難以置信的驚駭表情,而陳三先生則臉色大變,眼裡更是略過一絲驚懼和敬畏。

    “一派胡言。”

    良久,韓相國的秘使終於說了一句話。

    李風雲笑了起來,一臉不屑,“就憑韓相國一個沒落貴族,也敢劫掠足夠裝備五個鷹揚府的重兵?荒誕,滑天下之大稽。他以為他是誰?他那點齷齪心思又能瞞得了誰?”李風雲手指韓相國的秘使,哈哈大笑,“你回去吧,回去告訴韓明府,如果他想達成目標,最好採納某的計策。既然要掀起風暴,不如就掀起一場驚天風暴,席捲河南。”

    韓相國的秘使心驚膽戰,對神秘莫測的李風云有了更高的估計,由此更為忐忑,匆忙下山而去。

    陳三先生送走秘使後,馬上找到李風雲,“你怎麼知道韓相國另有圖謀?有何憑據?”

    李風雲嗤之以鼻,“某說了,就憑韓相國一個沒落貴族,也敢劫掠重兵?他有多大實力?他能調動多少人馬?就算他有內應,但劫掠一個船隊的重兵,其影響之巨,足以給通濟渠兩岸官府、鷹揚府乃至地方貴族豪強帶來毀滅性的打擊。試想以韓相國的實力如何做到?他敢做嗎?此理非常淺顯,根本無須憑據,一目了然。”

    李風雲看看陳三先生,反問道,“當你得知韓相國要劫掠整整一個船隊的重兵,你是怎麼想的?難道你對韓相國的動​​機沒有產生過懷疑?”

    陳三先生也是雙目炯炯地盯著李風雲,也是反問道,“你知道韓相國背後的人在當今中土有多大權勢?假如你知道,你還會懷疑韓相國的實力?”

    李風雲笑著搖搖頭,“自古至今,造反的人便前赴後繼,層出不窮。本朝自先帝始,大權貴造反也是一個接一個。天下一統後,舉旗造反者更多,衛府軍四處戡亂平叛,疲於奔命。今上繼承大統,第一個造反的便是他的弟弟漢王楊諒,兄弟鬩牆,手足相殘。今日,皇帝西征東伐,開疆拓土,看上去國力強盛,蒸蒸日上,但實際上國力在年復一年的戰爭中早已不堪重負,朝野上下矛盾激烈,危機四伏,正是造反的大好時機。”

    李風雲語不驚人死不休,接下來一句話更是把陳三先生嚇得面無人色,幾欲窒息。

    “韓相國的背後便是楚國公楊玄感,而楊玄感密謀造反很多年了,一直磨刀霍霍,等待時機。以某的估猜,東征開始之刻,也就是楊玄感造反之時。中土即將迎來大亂,統一大業分崩離析,本朝國祚也將轟然崩潰。”

    “你到底是誰?你來自何處?”陳三先生實在難忍心中的震撼,厲聲質問道。

    李風雲淡然搖手,“某就是草芥蟻螻,某就是胡言亂語,先生切莫當真,權當無聊笑談。”

    你知道這麼多內幕,還是笑談?陳三先生越想越怕,本想把李風雲剛才那番驚人之語密告韓相國,但隨即又打消了這個念頭。此人高深莫測,手段狠辣,心機深沉,還是不要招惹為好。
引言 使用道具
ccccpppp
Crawler | 2017-9-7 15:31:42

第三十九章  謀劃

    當夜,李風雲召集義軍軍官議事,其實也就七個人,旅帥李風雲,錄事陳三先生,風雲隊隊正徐十三,左隊隊正韓壽、隊副岳高,右隊隊正呂明星、隊副郭明。

    一張畫有梁郡及其周邊郡縣的地形圖鋪在案几上。從這張地圖上亦能看出韓相國對這支造反隊伍所寄予的期望有多大,他始終把芒碭山眾賊當作了犧牲品,根本就沒有讓他們生存下去的想法。

    “韓相國今天派人來了,敦促我們下山。”李風雲開門見山,​​直奔主題,“韓相國為什麼要在芒碭山建立這支隊伍?這支隊伍下山之後乾什麼?這背後有諸多內幕,今日,某就詳盡告訴你們。”

    李風雲隨即娓娓道來,沒有絲毫隱瞞。

    陳三先生本想阻止,但猶豫了半天還是放棄了。實際上李風雲有句話是對的,既然目標是在通濟渠兩岸製造一系列危機,而不是那批重兵,那為何不乾脆掀起一場驚天風暴?韓相國的計策之所以會漏洞百出,留下諸多解決不了的難題,原因正在於韓相國始終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沒有一往無前、捨身赴死的勇氣,結果必然瞻前顧後,而李風雲則無所顧忌,所以他才試圖借助芒碭山義軍,全面掌控局勢的發展,從一個被“犧牲”的小角色,轉化為一個勇敢地掀起驚天風暴的彪悍主角。

    只要能達成最後的目標,用什麼手段都可以,反正殊途同歸,為何就不能嘗試一下?

    呂明星不但被“犧牲”了,還被“矇騙”了。韓相國找他的時候,曾經許下了很多承諾,但當李風雲把事情的內幕透露出來後,呂明星不禁怒從心生。不錯,俺是欠了你人情,欠了你性命,俺應該無條件的報答你,但你不該欺騙俺。

    韓壽、岳高、郭明則非常震驚。他們以為此次韓相國之所以下如此大的力氣,甚至組建一支軍隊,不過想在通濟渠上乾一票“大買賣”,哪裡會想到其中還有如此驚人的內幕。造反?他們想都不敢想的事,即便現在有了軍隊,但一百多人的小軍隊,還不夠鷹揚府一口吃的,這也敢造反?

    徐十三則顯得激動、興奮,與李風雲一樣都對造反充滿了無限激情,只不過李風雲野心勃勃有鴻鵠之志,而他則純粹是為了報仇,至於是什麼樣的仇恨,他不說,別人也不好問,以免揭人傷疤、戳人傷痛。

    李風雲講完內幕後稍停了片刻,等待大家“消化吸收”,穩定情緒。接著他把韓相國的計策拿了出來,並詳陳利弊,當然,“利”都給韓相國占了,而“弊”則由義軍承擔。

    被人欺騙,被人當犧牲品,本已讓蒙在鼓裡的呂明星等人怒不可遏了,如今又聽到韓相國的計策對自己不利,基本上就是置義軍於死地,大家當然愈發憤怒,幾乎是異口同聲給予了否定。

    陳三先生不得不佩服李風雲的手段,此人能言善辯,三言兩語便贏得了呂明星等人的信任,可以預見,假若下山後再打幾場勝仗,這支義軍絕對是李風雲的囊中之物。

    “某是重刑犯,死囚。”李風雲手指陳三先生,“你和某一樣,也是在逃的重刑犯。”接著他依次指向呂明星等人,“你等為賊多年,罪惡滔天,抓到了便是死。”

    “某等現在苟延殘喘,活一天是一天,或許明天頭顱就落地了,所以對我們來說,逃匿是死路一條,唯一的活路就是造反。造反失敗了,不過頭顱落地,但造反成功了,便能封侯拜相,稱王稱霸。”

    李風雲豪邁揮手,大聲笑道,“中土統一前,山東齊國、江左陳國和關隴周國三足鼎立。齊國由高歡所建,高歡就是反賊,他參加了六鎮大起義,後來稱王稱霸。周國則由宇文泰所建,宇文泰也是六鎮人,也參加了六鎮大起義,後來也稱王稱霸了。陳國由陳霸先所建,陳霸先是個貴族將領,他造皇帝的反,篡奪了國祚,自立為皇。再看看更遠的王朝,漢高祖劉邦你們知道吧?他就是造反起家的,後來造反成功了,不但推翻了秦朝,還建立了大漢國。所以造反有出路,富貴險中求,誰敢說,我們的造反就不會成功?這裡是芒碭山,是劉邦造反起家的地方,是龍潛之地,是塊福地。當初一文不名的劉邦既然能在芒碭山造反成功,我們為何不能?”

    這番話說得好,正好觸及到為賊者的要害,反正都是死,縮頭是一刀,伸頭也是一刀,那何必縮頭,不若捋起袖子大干一場。

    鼓足了士氣,接下來李風雲詳細解說了自己的策略,以芒碭山為根據地發展壯大義軍。這一策略當即贏得了眾人的一致贊同。義軍要生存,要發展,要活下去,要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至於韓相國,讓他見鬼去吧。

    義軍要生存,首先就要錢糧和武器,而錢糧武器只能去搶,只能從官府、貴族和豪強手裡去搶,捨此以外別無他途。搶貴族和豪強,必然會與地方勢力產生激烈衝突,這不利於義軍在芒碭山的生存和發展,所以最後只剩下一個目標,通濟渠。皇帝已經下詔東征,江淮、江南各地的戰爭物資正由大運河日夜不停地運往東征大本營所在的涿郡,通濟渠做為大運河的一段,此刻正處在最為繁忙之期。義軍若能從通濟渠上擄掠到大量物資,必能迅速發展壯大。

    李風雲的第一個攻擊目標,便是通濟渠。義軍有一百二十五名將士,這個實力足以在通濟渠上乾一票“大買賣”。

    義軍第一戰,一定要打得漂亮,既要一炮打響,在通濟渠兩岸造成重大影響,又要以勝利來鼓舞士氣,然後方能再接再勵,繼續打下去。

    李風雲選擇了夏亭做為義軍的首戰戰場。

    夏亭隸屬譙郡,位於梁郡和譙郡在通濟渠上的交界處。南來北往的船隻不論是離開譙郡,還是進入譙郡,都要在此留個記錄,繳上過路費,所以等待過境的船隻非常多,非常方便劫掠。但夏亭有鷹揚府衛士駐守,且距離永城只有七十餘里,距離梁郡首府宋城也不過百餘里,一旦夏亭有什麼風吹草動,屯駐於兩城的鷹揚府很快就能支援而來,因此盜賊們從不敢在夏亭打劫船隻,避之唯恐不及。

    夏亭距離碭山約七十餘里,而碭山距離永城也只有七十餘里,所以義軍攻擊夏亭,必須乾淨利落,一擊而中,中之即走,切莫在夏亭耽擱時間,以免遭到從永城方向支援而來的鷹揚府軍隊的攻擊,為此,李風雲要求各隊都派出斥候到夏亭查探軍情,力爭獲得準確情報,以便於義軍能夠在對手毫無準備的情況下一劍封喉。

    李風雲的計策實用大膽,但也充滿危險性,一旦義軍攻擊夏亭受阻,後果不堪設想。

    陳三先生和呂明星等人都陷入了沉默。

    過去大家做賊,偷雞摸狗、打家劫舍,殺人越貨,幹得都是見不得人的勾當,雖然也有死傷,但畢竟是“小買賣”,做得多了,心中自然底氣十足。如今卻不一樣了,建立軍隊舉旗造反,幹的是成王敗寇的大事業,要攻城拔寨,殺人盈野,血流成河,從此不是躲避官軍,而是與官軍面對面的開戰,但雙方在實力上有著天地之懸殊,就如蟻螻和老虎之爭,不過是一巴掌的事情,由此不難想像這些小賊們心中的恐懼。

    李風雲面對部下們的恐懼也是毫無辦法。這種恐懼是建立在中土統一後新王朝蓬勃發展所帶來的強勁國力,以及王朝衛府軍近三十年來攻無不克、戰無不勝、擋者披靡的驕人戰績上,任何說辭都不能消除或者減弱這種恐懼,唯一可行的辦法是用一個又一個的勝利來樹立信心和堅定信念,只待山河變色黑暗籠罩中土之時,這種恐懼感也就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則是稱霸中土的雄心壯志。

    為了贏得首戰的勝利,李風雲再度鼓起如簧之舌,詳細分析敵我優劣,推衍戰鬥中可能出現的各種變數以及應對之法,試圖讓部屬們相信,這是一場輕而易舉便能拿下的戰鬥,所需要的不過是充足的準備以及強烈的自信。

    最終陳三先生等六個義軍首領接受了李風雲奇襲夏亭之計。既然要舉旗造反了,那這仗是一定要打的,打哪都是打,但相比較而言,與其遵從韓相國的命令去打碭山縣城,倒不如依李風雲之計去打夏亭,一個是縣城,在平原之上,一個是邊境關口,在大運河上,兩者攻打的難易程度和所造成的影響差別無須贅敘,一目了然。

    既然決定要打,那該出力的就得出力,該出主意的就得出主意。

    陳三先生和呂明星等人對夏亭都非常熟悉,畢竟那裡是南來北往船隻的一個小型集散地,船隻多,船夫水手多,消息傳遞快,容易獲取一些對盜賊們來說非常重要的“機密”,所以他們在夏亭都置有暗樁、秘線,隨時都能打探到第一手軍情。

    情報問題好解決,橫渡睢水河的難題就大了。

    由碭山到夏亭,中間隔了一條睢水河。睢水河也是南北走向的一條大河,通濟渠在梁郡的一段便是取道於睢水河的上游,而其下游則從宋城方向東南而行至泗水,最終匯入淮水河,所以即便有了大運河,泗水和睢水也依舊是連通中原和江南的重要水路。既然是重要水路,過往船隻肯定絡繹不絕,尤其皇帝在動員全國力量進行東征之期,由於大運河上船滿為患,那麼其支航道上運輸物資的船隻自然也就多了。

    一百多名全副武裝的義軍將士橫渡睢水河,目標太大,為了保證機密,節約時間和體力,方便快速撤離,另外還要保證以最快速度轉移戰利品,就必需得到船隻的幫助。在李風雲看來,這事若有韓相國幫忙,倒是非常簡單,如今唯有靠自己了,但出乎他的意外,他認為很難的事,在陳三先生和呂明星等人的眼裡卻不值一提,不就是要船嗎?你要多少?沒有船,那就劫船,義軍這裡啥都缺,就是不缺殺人越貨的水手。

    船的問題解決了,接下來便是搬運戰利品的事情,這需要徵召張飛寨及其附近所有能夠肩挑背扛的男女都要出山跑一趟,而此事只能依靠陳三先生在芒碭山的號召力了。

    最後需要考慮的,則是永城鷹揚府急速殺來,銜尾猛追,義軍如何阻禦?義軍攻打夏亭需要時間,帶著大量戰利品返回芒碭山需要時間,這其中還有可能發生一些不可預料的變數,假若由此導致義軍沒能在預定時間內撤離,則後果不堪設想。

    經過一夜商討,一個詳細的攻擊之策總算擬製完成,接下來便是各司其職、各盡其責的去執行。
引言 使用道具
您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加入會員

建議立即更新瀏覽器 Chrome 95, Safari 15, Firefox 93, Edge 94。為維護帳號安全,電腦作業系統建議規格使用Windows7(含)以上。
回頂部 下一篇文章 放大 正常倒序 快速回覆 回到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