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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麟
大親王 | 2009-4-21 07:48:50

仿佛有幾個世紀那麼地漫長﹐我在地獄裡沉淪﹐我在黑暗中掙扎﹐看不到一絲的光亮﹐只看到那雙瞪著我的眼睛﹐空洞得嚇人的眼睛﹐一直追隨著我﹐不管我怎樣掙扎﹐卻怎樣也擺脫不掉……我想逃﹐卻一步也邁不出去﹐我想叫﹐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我渾身都在火辣辣地痛﹐仿佛在煉獄裡焚燒……我不要沉淪在這可怕的地獄裡﹐我要光亮﹐我要天堂﹐我要我的爸爸媽媽﹐我要我的孩子﹐我的愛人……
……終於的﹐眼前總算有了一些光亮﹐微弱的﹐模糊的﹐我想看清卻始終也看不清﹐使勁兒想睜大眼睛﹐可眼皮卻沉重得像灌了鉛。
“姐﹖你醒了麼﹖醒了麼﹖”是慧然的聲音麼﹖聽起來好像是那麼地遙遠。
“小慧﹐她還沒醒。”蘇茜的聲音輕悠悠地飄過來。
“可是她的眼睛在動呢﹐蘇茜姐﹐你看﹐真的是在動呢。”慧然的聲音忽地近了。
“她已經無數次這樣眨動著眼睛﹐可是又有哪次是真醒過來了呢﹖”蘇茜的嘆息仿佛就在耳邊。
可是我醒了呀﹐只是眼皮好重﹐幾乎沒有力氣把它撐開﹐蘇茜說我沒醒﹐那我一定要醒過來﹐讓她看看。
使勁兒地睜開眼睛﹐只是睜開眼睛﹐竟也要我使出渾身的力氣麼﹖我怎麼了﹖我這是在哪兒﹖
“姐﹗你真的醒了﹖”慧然的臉模糊地在我眼前晃﹐我想看清楚她﹐可是目光卻總也聚不攏來。
“巧然﹐你真的醒了﹖天﹐你真的醒了﹗”蘇茜的臉也湊過來了﹐同樣的模糊不清﹐我使勁地眨了眨眼﹐終於將渙散的目光聚在了一起﹐終於看清了﹐慧然﹐蘇茜﹐就在我的眼前﹐她們離我那麼近﹐觸手可及。
“小慧……”我喊了一聲﹐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心裡一驚﹐我究竟怎麼了﹖
“姐﹐你終於醒了﹐謝天謝地﹐你終於醒了。”慧然對我露出了笑容﹐可眼眶裡卻蓄滿了盈盈欲滴的淚水﹐她﹐憔悴了好多啊﹐還有蘇茜﹐也消瘦蒼白﹐她們怎麼了﹖而我﹐我到底怎麼了﹖
房間裡滿眼的白色﹐我的嗅覺也漸漸靈敏了﹐一股濃濃的消毒藥劑的味道﹐屬於醫院的味道。我﹐竟是在醫院裡麼﹖
“我怎麼了﹖”我終於發出了聲音﹐可是我的意識﹐我的思維﹐都是凝固了般的﹐無法靈活運用。
“姐……”慧然的眼淚終於大顆大顆地掉落下來﹐她的神情是那麼地心痛與悲傷﹐“姐﹐那個惡魔把你傷得體無完膚﹐醫生說你差點就失去了生育能力﹐他真的是個變態﹐真的是魔鬼……”慧然撲到我肩上哭﹐肩頭不住地顫動。
惡魔﹖哪個惡魔﹖我的記憶陷在了一片混沌之中﹐只能無助地望著蘇茜。
“巧然﹐”蘇茜含著眼淚望著我﹐“你已經昏迷了二十多天﹐反復地高燒不退﹐真嚇死我們了﹐現在終於醒了﹐好好休息吧﹐不要再去想什麼了。”
我怔怔地望著蘇茜﹐慧然兀自伏在我肩頭哭泣﹐她們的神情都是那麼地難過﹐那麼地悲傷﹐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究竟怎麼了﹖我一定要想起來﹐一定要將那混沌中的記憶抽離出來。
……我有兩個孩子的﹐我有深愛的人﹐可那一場婚禮﹐他……杜華安﹗那幢別墅小樓……
我的心驀地一跳﹐恐怖的記憶一點一滴地回來了。
……那煎熬在地獄般的夜晚﹐那個惡魔……他來救我了……那雙浸在血泊中瞪著我的眼睛……
“啊──”我驚叫了起來﹐驀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姐……”
“巧然……”
“他呢﹖”我瞪著慧然和蘇茜﹐抓住了她們﹐心裡忽然揪緊了般的疼﹐“他呢﹖他在哪兒﹖他在哪兒﹖”
我渾身都在顫抖﹐幾乎要喘不過氣﹐那可怕的一幕不斷地在我腦海裡閃回﹐記憶的神經每一根都在迸裂般的痛……他殺了那個惡魔﹐他殺了那個害死了他哥哥的仇人……可是現在﹐他在哪兒﹖我的心裡驀然說不出的恐懼﹐仿佛世界末日來臨了般的恐懼。
蘇茜和慧然面面相覷﹐她們都不說話了﹐一個字也不說﹐她們分明是知道什麼的﹐可是卻不肯告訴我。
“告訴我﹐你們告訴我﹗”我死死地抓住慧然和蘇茜﹐大口大口地喘息﹐“他在哪兒﹖他怎麼了﹖告訴我﹐告訴我啊……”
“你們告訴她吧﹐她應該知道的。”一個男人的聲音忽然從門口那邊傳來。
我轉過頭去。是江志民﹐他﹐他知道麼﹖他會告訴我麼﹖
我松開慧然和蘇茜﹐翻身跳下床就向江志民跑過去﹐可是我一步還沒邁出去就跌倒了﹐我的雙腿竟虛弱得沒有一絲力氣。
“姐﹗”
“巧然﹗”
慧然和蘇茜驚叫﹐慌忙地扶起了我。
“江志民﹗”我只看著進門的那個男人﹐什麼也不顧了﹐“你知道的﹐他在哪兒﹖他怎麼了﹖告訴我﹐你告訴我﹗”我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喊著﹐我的心裡害怕得要死掉。
可是江志民剛想開口﹐便被蘇茜阻住了﹕“志民﹗別太殘忍了﹐巧然受不了的﹐她已經再也不能承受了。”
心裡猛地被撞了一下﹐回過頭望著蘇茜。我受不了﹖是什麼樣的事﹐連蘇茜都會認為我受不了﹖他……他……
“蘇茜﹐”江志民忽然說道﹐“如果瞞著她﹐不告訴她﹐才是對她最殘忍﹐巧然以後一定會怨我們的。”
怨他們﹖我為什麼要怨他們﹖我轉過頭去看著江志民﹐我的心已經緊繃得要裂開﹐我整個人也癱軟得要支撐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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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麟
大親王 | 2009-4-21 07:49:00

“瞞著我什麼﹖你們瞞了我什麼﹖他……”我渾身冰涼﹐我的聲音顫抖無力﹐“他究竟怎麼了﹖他……他死了麼﹖”說完這句話﹐我的眼前就是一陣的黑。
“姐……”
“巧然……”
慧然和蘇茜驚惶地喊著我﹐驚惶地搖晃著我。
“他沒有死﹐巧然﹐他……”蘇茜忽然哽住了﹐“志民﹐你說﹐我……”
“巧然﹐”江志民走了過來﹐將我從地上連扶帶抱地攙起來﹐讓我坐在了床邊上﹐讓蘇茜和慧然一邊一個地扶住我﹐“我可以告訴你﹐可是﹐你一定要有心理准備﹐你一定要承受住﹐別忘了﹐你還有兩個孩子。”
望著江志民嚴肅又同情的神色﹐我的心在一點一點地沉下去﹐一股徹骨的寒意從身體裡浸了出來﹐渾身克制不住地冷﹐連牙關都在打戰。
“你告訴我﹐我……我能承受得住。”
“好──”江志民看著我﹐眉頭微微地一蹙﹐再也不忍看我了似的﹐將頭轉向了一邊﹐“他現在在監獄裡﹐他殺了人﹐因為手段太過殘忍﹐已經……已經被法院判處死刑﹐並被駁回了上訴。”
我的胸口猛地一窒﹐眼前一片黑暗﹐終於沉入那冰冷幽暗的深淵……
當我再次睜開眼時﹐眼前有白色的身影一晃﹐耳中聽見的仿佛是醫生嚴肅的語聲。
“不要在刺激她﹐這樣的休克對病人來說非常地危險﹐請你們一定要注意。”
休克﹖我沒有死掉麼﹖如果死了﹐就可以和他在一起﹐生死都在一起﹐永遠在一起……
“巧然﹐你……你醒了﹖”蘇茜俯下身看著我。
“我要見他﹐”我望著蘇茜﹐“我一定要見他﹐蘇茜﹐我要見他﹗”
蘇茜楞住了﹕“巧然……”
我撐起身來﹐找到了坐在床尾的江志民﹕“他……他什麼時候走﹖我要見他﹐一定要見他。”
江志民看著我﹐他不忍再說了﹐咬著牙﹐緊抿著嘴﹐不想再說一個字。慧然在一邊哭﹐不停地哭﹐捂住嘴壓抑地哭。
我看著江志民﹐直直地看著他﹕“江志民﹐你告訴我﹐我承受得了﹐我一定要見他。”
“巧然﹐”江志民終於說道﹐“執刑時間定在明天早上十點﹐來不及了﹐你……你見不到他了。”
我轉過頭看著漆黑的窗外﹐明天早上十點﹖來得及的﹐至少還有十幾個小時﹐來得及的﹐幸虧我醒了﹐幸虧我沒有繼續昏迷著﹐還來得及﹐我想要對他說的話﹐都可以說了﹐來得及的。
“我要見他﹐江志民﹐你帶我去見他。”
江志民搖搖頭﹕“不行﹐巧然﹐死刑犯執刑之前是不允許探望的。”
“不﹗”我尖叫了一聲﹐翻起身來﹐撲過去抓住了江志民﹐“我要見他﹐我一定要見他﹐求求你﹐求求你帶我去……”
“巧然﹐你別這樣……”蘇茜拉住我。
“不﹐我要見他﹗”我死盯住江志民﹐只盯住他﹐“我要見他﹐我有好多好多話要跟他說﹐這些話如果不能說給他聽﹐我情願隨他而去﹐也不要一輩子遺憾﹐讓我見他﹐我一定要見他﹗”
“志民﹗你想辦法吧﹐”蘇茜哭叫道﹐“幫巧然想想辦法﹐你認識那麼多人的﹐一定能讓巧然見他一面的﹐算我求你了﹐求你了﹗”
江志民震動地看著我﹐猛地吸了一口氣﹕“好﹐我去想辦法﹐你們等著我﹐我一定讓巧然見到他﹗”
江志民急匆匆地走了。我僵硬地坐在床邊﹐望著漆黑的窗外。
“巧然……你躺一會兒吧﹐別著急﹐志民會有辦法的。”
“姐﹐你要挺住啊﹐別忘了你還有寶寶和貝貝。”
我不要躺﹐我要等﹐望著漆黑的窗外﹐等……我沒有忘了我的寶寶和貝貝﹐如果不是有他們﹐我真的會決心隨他而去﹐然而現在﹐我只有等﹐等著見他一面﹐最後的一面。
時間在一點一滴地流逝﹐它總是這麼地殘酷﹐從不會為任何人而停留。老天啊﹐請你這一次一定要幫我﹐讓時間慢一點﹐再慢一點﹐讓我見他一面﹐無論如何﹐一定要見他一面。
然而黎明匆匆的腳步是那麼地不近人意﹐就那樣無情地撞破了黑暗的窗欞﹐撞碎了我的心。時間不多了啊﹐江志民﹐江志民為什麼還沒有任何的訊息﹐我見不到他了麼 ﹖我真的見不到他了麼﹖老天一定要讓我此生永留遺憾麼﹖如果天意如此﹐那我真的想要不顧一切地隨他而去﹐生生死死﹐生生世世地在一起……
天越來越亮了﹐陽光已無可阻擋地揮灑進來﹐一道一道的﹐像一把一把的利刃揮砍在我身上。我越來越冷﹐顫抖得越來越厲害﹐越來越絕望……
門“砰”地一聲推開了﹐我從床邊跳了起來﹐回過頭望著衝進門的江志民﹐心裡“突突”直跳。
“好了﹐巧然﹐你可以見他。”江志民滿頭滿臉的汗水﹐甚至連衣衫都浸透了﹐“快﹐時間不多了﹐快﹗巧然。”
從身體裡驀然湧出的一股熱熱的力量支撐住了我﹐讓我有力氣奔出醫院﹐坐上江志民開來的警車﹐一路開著警笛呼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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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麟
大親王 | 2009-4-21 07:49:11

蘇茜和慧然只能在車上等我﹐江志民帶著我進去﹐經過重重的關卡﹐重重的檢查﹐終於站在了一扇大鐵門外。
“巧然﹐你進去吧﹐我在外面等你。”江志民歉然地望著我﹐“對不起﹐我盡了最大的努力﹐只為你爭取到了十分鐘﹐快進去吧﹐你們﹐只有這十分鐘了。”
十分鐘﹖只有這麼短暫的十分鐘麼﹖老天﹐這麼長這麼長的人生啊﹐你卻吝嗇得只給我十分鐘麼﹖
身旁的一位獄警打開了那扇大鐵門﹐我下意識地跟了進去。
迎面便是一排長長的鐵欄杆﹐從地到頂的﹐封得嚴嚴實實。
“你就站在這裡吧﹐犯人一會兒就出來了。”那位獄警站在我身旁。
鐵欄杆的外面是一個長長的信道﹐信道的對面也是一排同樣的鐵欄杆﹐中間相距至少有三米﹐信道的兩邊也站立著值勤的獄警。我就要在這樣的地方見他最後一面麼﹖不是只有我們兩人﹐身旁還有這麼多不相干的外人。
忽然的﹐他就那麼忽然地出現在對面那排鐵欄杆後﹐那麼地突然﹐卻又那麼地從容﹐抬起頭來望著我﹐他的臉上頓時露出一個熟悉已極的讓我心碎的懶洋洋的笑容。
我的眼驀地模糊了﹐大顆大顆的眼淚瘋湧而出﹐我的心痛如刀絞﹐抓住那鐵欄杆﹐望著我深愛的男人。我以為獄警會打開門讓我進去﹐沒想到只能這樣隔著三米遠的信道﹐隔著兩道冰冷的鐵欄杆﹐眼睜睜地望著他﹐無法觸摸到他﹐無法去偎入那深情的懷抱。
眼淚就像潰了堤的洪水一般泛濫著﹐我使勁地眨著眼﹐拼命地想要看清楚那鐵欄杆後我深愛的男人﹐拼命地提醒自己不要哭﹐不要哭﹐讓我看清那無法忘卻的的容顏﹐讓我將他的身影﹐永恆地刻在心間。
“寶貝兒﹐別哭。”他仍然那樣微笑﹐語調裡是那麼地憐惜﹐“你很少哭的﹐在我的記憶裡﹐你是個最堅強的女孩兒﹐從不會輕易地哭泣。”他的聲音是那麼地平靜﹐那麼地撫慰﹐他的神態是那麼地安寧﹐哪有半點像是即將趕赴刑場的死囚。
然而我的眼淚仍瘋湧著﹐我的心痛得碎裂成無數無數的碎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淚水一遍一遍地衝刷著我的眼睛﹐讓那對面的身影一遍一遍地清晰﹐模糊﹐清晰﹐模糊……
“ 第一次看見你掉眼淚﹐是那次有個混蛋想欺負你﹐我痛打了他一頓﹐轉過身來將你從車裡抱出來時﹐你伏在我懷中哭得像個淚人兒﹐你的悲傷﹐你的無助﹐讓我驀然猛醒﹐我懷中的女子﹐是多麼地需要人保護﹐需要人愛﹐我﹐再也不能傷害她。”他看著我﹐那麼那麼溫柔﹐那麼那麼深情的目光﹐“你知道嗎﹖就是那忽然之間﹐ 我愛上了你。”
緊緊地抓住那冰冷的鐵欄杆﹐此刻﹐我恨不得自己有無窮的力量﹐可以將這阻隔著我們的鐵條撕裂拉斷﹐好讓我能撲入那溫暖的懷中﹐像那一次一樣悲傷地哭泣﹐好讓他輕撫著我的背﹐在我耳邊輕聲地安慰﹕“別怕﹐寶貝兒﹐有我在﹐別怕……”
“我曾對你說過﹐我愛你﹐這一句話我從未對任何人說過﹐可惜你是不信的﹐在你的眼裡﹐我一定是一個極壞的﹐極不可信任的男人﹐我做人真的很失敗﹐既無法做一個好好愛你的愛人﹐也做不好一個負責任的丈夫。”
“不﹐”我終於叫道﹐“我信你的﹐從最一開始我就相信你﹐是我的自尊與自卑蒙蔽了我的真心﹐讓我做錯了好多好多的事﹐是我錯了﹐你沒有錯﹐你一直做得很好﹐一點也沒有錯。”
他搖頭﹕“如果不是我﹐你不會有機會認識杜華安﹐如果不是我﹐那個魔鬼不會有機會殘害我最愛的人﹐我不後悔殺了他﹐我後悔的﹐是不該將你卷入我的世界﹐不該因此毀了你的一生。”他咬了咬牙﹐他的眼裡有著無比的悔恨和自責﹐有著心痛與憐惜。我的心疼痛難禁﹐在這最後的一刻裡﹐他竟仍在為我而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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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麟
大親王 | 2009-4-21 07:49:25

“沒有﹐你沒有毀了我的一生。”我搖頭﹐搖去滿臉的淚水﹐緊緊地貼在那鐵欄杆上﹐仿佛這樣可以更靠近他﹐“是你讓我的人生閃亮而精彩﹐是你讓我擁有了這世上最美的情感﹐是你讓我真實地認清了我自己。”我望著他﹐深深、深深地凝望﹐無限的愛與柔情此刻再也無法壓抑﹐“我愛你﹐一直一直都愛你﹐一刻也沒有停止過地愛你﹐即使在恨你時﹐我的心底深處也還在深深地愛著你﹐從沒有改變。”
他驀地抓緊了那鐵欄杆﹐手上的手銬碰得鐵欄杆“鐺鐺”做響﹐望著我﹐他的眼裡泛起了淚光﹐深吸一口氣﹐再呼出﹐他笑了﹐無比欣慰的﹐再也沒有遺憾的笑容。
“你會後悔麼﹖寶貝兒。”他深切地凝望著我﹐那眼底一如無際的汪洋﹐那讓我心甘情願沉溺其中的深邃的汪洋。
我搖頭﹐我的聲音不再顫抖﹐我的語調堅定不移﹕“不會﹐我永不會後悔﹗”
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謝謝你為我生了那麼可愛的一對孩子﹐讓我的生命得以延續﹐沒有遺憾了﹐我的人生再也沒有遺憾﹐寶貝兒﹐謝謝你﹗”
我的眼淚再度瘋湧﹐我的心疼痛得幾乎窒住了呼吸。留住他吧﹐老天﹐不要奪走我最深愛的男人﹐不要讓他這樣離開我﹐一去之後再也無法重逢。讓我們相守一生吧﹐ 我再也不會把他拱手讓給別人﹐我要不顧一切地和他在一起﹐再也不要什麼良心道義﹐只要這一生能我與他廝守﹐我不要什麼來世﹐我只要今生﹐今生……
可是﹐那冷酷無情的獄警驀然地破滅了我一切的祈求與禱告。
“對不起﹐探望時間已破例超過二十分鐘了﹐你應該離開了。”
而對面﹐他也要離開了﹐我看到獄警已在拉他的手臂。不﹗不要﹗我不要離開﹐我不要他離開。一別之後﹐今生﹐我再也無法見到那慵懶的笑容﹐那一對懶洋洋的眸子 ﹐那歪著嘴角無所謂的樣子﹐那寬寬的肩﹐那溫暖的胸懷﹐那瘦長柔軟的手指﹐那低沉好聽的嗓音﹐那混合著淡淡煙草味道的氣息……不要﹐不要離開……
獄警將他拉離了那緊抓著的鐵欄杆﹐他回過頭來﹐朝著我露出了那懶洋洋的微笑﹐那唇角處微微展開了一道極有魅力的永生難忘的弧線。
“我愛你﹗寶貝兒。”
那低沉好聽的聲音仿佛久久縈耳不去﹐而那熟悉的身影卻就那樣飄然遠去﹐在我重重的淚光裡﹐只有那重重的鐵欄杆﹐重重、重重的……
有人要扶我﹐我掙脫開了﹐有人在跟我說話﹐我聽不清。我只想走﹐一直一直地走﹐走在灰色的陽光下﹐一絲暖意也沒有的陽光﹐視線裡所有的東西都是灰色﹐灰色的天﹐灰色的雲﹐灰色的樹木﹐灰色的街道﹐灰色的行人﹐灰色的一切一切……
驀地﹐我的心劇烈地一痛﹐仿佛一顆心被人硬生生地剜去了一般﹐我的眼前一片黑暗……
然而光亮很快便來臨了﹐好熟悉好熟悉的光亮﹐那麼地柔和﹐那麼朦朧的一片白色的光亮﹐而他﹐就站在那片亮光的中央﹐飄然地向我走近﹐再走近﹐我奔向他﹐我以為我觸摸到了他﹐可是卻什麼也沒有。可是﹐他的氣息分明地就在我的臉頰旁﹐他低沉溫柔的聲音就在我的耳邊﹐我的唇上如微風輕拂般地被印下了輕輕地一吻……
“再見﹐我的寶貝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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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麟
大親王 | 2009-4-21 07:49:35

坐在銀杏樹林裡那張曾經的長椅上﹐仰頭望著金黃的枝葉疏影間那一抹淡藍淡藍的天。又是一年的秋季﹐天是那麼的亮那麼的高﹐秋風裡是干爽怡人的氣息﹐片片飄落的銀杏樹葉﹐片片的金黃﹐拾起一片飄落在我裙褶裡的樹葉﹐那葉片的形狀竟似一顆金子般的心。
冥冥中仿佛注定了好多好多的事﹐銀杏樹是存活了千萬年的古樹﹐銀杏葉似一顆美麗純潔的心﹐而銀杏樹下的祈禱﹐是渴望永恆﹐渴望一段刻骨銘心愛戀的祈禱﹐銀杏樹下的愛戀也真的就此刻骨銘心。
原來那個時候的我﹐是那麼地懵懂﹐不懂得珍惜﹐不懂得滿足﹐更不懂得愛情。我抱怨上蒼待我不公﹐我自哀自憐﹐苦苦尋覓﹐原來上蒼早就賜給我那麼美的一段愛戀﹐原來那苦苦期待的真愛一直就掌握在我的手中﹐當我終於發現它時﹐已經錯過得太多太多了。
過去的整整一年裡﹐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我都活在一片灰色的世界裡﹐我的視線裡再沒有其它的顏色﹐只有灰色﹐甚至我的寶寶和貝貝﹐他們在我眼裡也只是黯淡的灰色。然而﹐我終於挺過來了﹐我終於走出了那灰色的世界﹐我的視野裡終於有了色彩﹐淡淡的﹐絕不鮮艷。
而另一個女人﹐那個痴心等候了十七年的美麗女子﹐她卻徹底地活在了那個幻想的世界裡。自從他離去之後﹐自從她服毒自殺想追隨他去﹐卻被救回之後﹐她將那一段痛苦的記憶完完全全地忘記了﹐從她的腦海裡解除得干干淨淨﹐她不記得曾有的傷痛﹐只記得她要等著他﹐等著他玩倦玩膩的那一天﹐主動地回去找她﹐告訴她﹐他真正愛的其實是她。
我去看過她﹐她甚至不再記得我﹐我知道﹐我也是屬於那段痛苦記憶裡的﹐所以﹐她完全忘記我了。她那迅速蒼老了的父親告訴我﹐她每天都為自己安排得滿滿的﹐彈兩個小時的鋼琴﹐進行一個小時的聲樂訓練﹐再用兩個小時練習舞蹈與形體﹐一個小時學習法文﹐一個小時學德語﹐看三個小時的書……
我看著她﹐她仍是那麼地優雅又高貴﹐仍是那麼地完美無缺﹐仍在努力地完善著自己﹐讓自己成為最美麗最有魅力的女人﹐來取悅於那個她痴愛的男人。
忽地就淚盈於睫﹐這樣的女子﹐生活在自己幸福幻想中的女子﹐我永遠也奪不走她心目中的愛人﹐永遠也奪不走的。我甚至是有些羨慕她的﹐她仍是個幸福的女人﹐而我﹐卻必須要面對殘酷的現實﹐怎麼也無法逃避。
寶寶和貝貝在不遠處的草叢裡玩耍﹐他們已經三歲半了﹐已經長大了很多﹐聰明﹐乖巧﹐快樂又活潑﹐他們已經會提問﹐會問很多讓我無法回答的問題﹐在他們小小的腦袋裡﹐已經開始了思考﹐開始了對人生﹐對世界的最初的探索﹐而他們﹐也越來越酷似他們的父親﹐那個我今生再也見不到了的愛人。
再一次仰起頭﹐望著枝葉間那一抹淡藍的天﹐讓滿眶的淚水倒流回去。他說過的﹐我不是一個輕易流淚的女孩兒﹐在他的心中﹐我是一個堅強的女孩兒﹐所以﹐我一定要堅強。
“媽媽﹐媽媽﹗”寶寶和貝貝在呼喚著我。
我轉過頭去﹐看見的卻是一個高大又帥氣的男人﹐一手一個地抱著我的孩子﹐微笑著朝我走來﹐那笑容一如秋日的陽光般那麼明亮爽朗。
我呆住了﹐怔怔地望著那個久別了的男人﹐怔怔地看著我的兩個孩子親熱地摟住他的脖頸。
“巧然﹐”他走過來﹐輕輕地放下我的孩子﹐“蘇茜說你可能在這兒﹐果然在這裡找到了你。”
“你……”我終於回過神來﹐終於想起應該微笑﹐“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回來有一段時間了﹐”周鵬飛坐了下來﹐寶寶和貝貝仍然膩住他﹐那麼地親熱﹐一點也不怯生的親熱﹐“聽說了你所有的事﹐所有的對於一個女人來說太難承受的事。”
我的心一陣悸動。過去了整整一年﹐我用整整一年的時間終於承受住了那不能承受的事實﹐而我的心﹐我的心卻仍是那麼地脆弱。
寶寶貝貝跑開了﹐又去草叢裡撿樹葉﹐捉蟲子﹐孩子的世界裡永遠沒有灰色﹐永遠是繽紛多彩的。我和身旁的這個男人都怔怔地看著他們﹐默默地﹐誰也沒有說話。
“這兩個孩子真的好可愛﹐巧然﹐”沉默良久﹐周鵬飛終於回過頭來看著我﹐“你真的是一個很偉大的母親﹐讓我永遠欽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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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麟
大親王 | 2009-4-21 07:49:49

我微笑﹕“你呢﹖你的孩子一定更可愛吧﹖”
周鵬飛笑著搖搖頭﹕“我沒有孩子﹐我﹐已經離婚了。”
我一驚﹐轉過頭去看著他﹐驀地想起那個依偎在他身邊﹐乖巧的﹐樣貌似我的女孩兒。
“只結婚一年就分手了﹐很短暫的婚姻。”周鵬飛沒有看我﹐而是一直看著不遠處的兩個孩子﹐“是她提出來的﹐因為﹐她終於明白﹐在我的心中﹐她只是別人的替身﹐而不是她自己。”
心裡一顫﹐慌忙別過頭去﹐想避開這個話題。然而周鵬飛卻並不想就此打住﹐他繼續地說著。
“而我﹐也終於明白﹐我心目中的那個女孩兒﹐無人可以替代﹐所以﹐我回來了。”
我的心砰然而動﹐情不自禁地轉過頭去﹐看著那個更加成熟英俊了的男人。他仍是當年的模樣﹐只是不再稚氣﹐不在青澀﹐眉宇間已沒有當年那般明朗﹐而是沉澱了幾分懮郁﹐幾分滄桑﹐他的眼仍是那樣的明亮﹐卻多了幾分深沉﹐幾分多思﹐當年那個明亮陽光般的大男孩﹐如今已是一個成熟﹐穩重﹐深思﹐又堅定的男人了。而我呢﹐如今的宋巧然﹐也早已不是當年那個靦腆又單純的小女孩兒了﹐如梭的時光﹐在我們的身上都留下了深深的痕跡啊。
“周鵬飛﹐”我輕聲地嘆息﹐“你……你為什麼會如此執著﹖”
“因為﹐”他望著我﹐深深地凝望﹐“你就是你﹐巧然﹐這世上只有一個你﹐沒有人可以替代。”
我無語﹐面對一份執著的深情﹐我無言以對。
“知道我是怎麼愛上你的嗎﹖”周鵬飛轉過頭去﹐他的眼光仿佛穿透了這片銀杏樹林﹐望向了那很遙遠的曾經的時光﹐“那一場羽毛球賽﹐你輕輕如燕地跳起來﹐優美地揮舞著球拍﹐那一刻﹐在我心裡已成永恆﹐就是那忽然之間﹐我愛上了你﹐從此再也無法改變。”
忽然之間﹐忽然之戀……
我又一次地仰起了頭﹐望向那金黃的樹葉間那一抹淡藍的深處。我也有我的忽然之戀啊﹐那一段愛戀那麼地短暫﹐卻在我心中終成永恆﹐我曾渴望的永恆﹐我曾渴望的刻骨銘心﹐都在這亙古的銀杏樹下一一實現﹐這一生真的可以無悔了﹐這一生真的不再有遺憾。
“媽媽﹐媽媽﹐”寶寶和貝貝跑了過來﹐將一大捧的銀杏樹葉倒落在我的裙擺裡﹐“我想回家了﹐媽媽﹐我們回家﹗”
“好啊﹐寶寶﹐貝貝﹐”周鵬飛抱起了他們﹐在他們的小臉蛋兒上一邊親了一下﹐“我帶你們回家﹐好不好﹖”
“好啊﹗好啊﹗”寶寶和貝貝一起拍著手﹐開心地笑。他們長高長壯了﹐我已經抱不動他們﹐很少抱他們了﹐難得有一雙堅實有力的手臂願意抱他們﹐他們當然會開心地笑。
這個高大健壯的男人抱起了我的兩個孩子﹐向銀杏樹林外走去﹐步履矯健又堅定。我緩緩地站起身來﹐慢慢地跟在他們身後﹐清楚地聽著前面那三個男人之間的對話。
“寶寶﹐貝貝﹐我做你們的爸爸﹐你們喜歡嗎﹖”
“嗯﹐喜歡﹐喜歡……”
“那你們以後就叫我爸爸﹐好不好﹖”
“好啊﹐爸爸﹗爸爸﹗”
……
銀杏樹林外﹐又是黃昏時分﹐落日的余暉將漫天的晚霞映照得絢麗斑斕﹐淡藍的天空永恆地守候在那一片絢麗背後﹐深湛寬廣地包容著一切。陣陣的微風拂來﹐前面那個高大的男子額前的短發迎風飄動﹐那飛揚的發梢在夕陽晚照中﹐仍是當年那般透明的金黃……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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