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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扶養總帳?三千三百萬?!」
岳熙在老爸的橫眉豎目下,「包袱款款」準備自力更生。
唉!要他放著大少爺的日子不過,去跟遊民擠公園這怎麼成?
還是找個「女金主」來救濟救濟他比較實在。
左看右看,眼前這個「小飛彈」比較符合他的標準,
相貌尚可、身材優等,最誘人的還是──她有著上億的身價!
「你再看我的胸部,小心我挖掉你的眼睛!」
「誰希罕看你的胸部?我是捨不得我的冰淇淋黏在你的……」
米蜜雅恨不得馬上對他施以滿清十大酷刑加以嚴刑拷打,
這個不懷好意的男人老是在她身旁打轉是怎樣?
即使他想當蒼蠅,她可不想當那一坨任他沾染的……
第一章
「今天非得跟你好好把帳算一算不可,拿去,仔細瞧清楚!」
岳遠山將一本紅色的小學生數學練習簿遞到次子岳熙面前,一聽就知道是裝出來的嚴厲口氣。
「什麼啊?」岳熙接過扉頁邊緣有些破損的舊簿本,隨口問了句。
「看了就知道。」岳遠山故意繃著臉,極力擺出「老子我最大」的威嚴。
「扶養總帳?」念著簿子封面的大楷字,岳熙隨手翻開,只見簿子裡頭全是父親工整的筆跡,岳熙先是無關痛癢地看了第一頁一眼,隨後從密密麻麻卻條列分明的字裡行間發現到些許不對勁,於是,他加快速度一連翻閱了好幾頁,直到確定事情真的很不對──
他直接跳到最後總結數字的那一頁……
一串被父親慎重其事加粗字體又加上紅槓的數字,以「怵目驚心又張牙舞爪」的姿態躍入岳熙眼簾,原本有著一張晴朗的俊臉驟然烏雲密佈,俊俏立體的五官更是瞬間糾結扭曲,背脊倏地僵硬,活像被轟天雷無情地來回轟了好幾遍。
「三千三百萬?!爸,難道我不是你的親生兒子!」
「你是我的親生兒子啊!」岳遠山肯定地點了點頭。
「既然是親生兒子,那你怎麼好意思跟我算什麼『扶養總帳』?」父養子天經地義,何來「扶養總帳」之事,不知父親在搞什麼把戲?
莫非是繼大哥岳毅之後,父親緊接著要「考驗」他?
向來漫不經心的岳熙,此際只覺得心口被一股強烈的不祥預感給襲擊,也許父親是真的大開「殺戒」,殺紅了眼!
照這情形看來,他們兄弟四個是無人能倖免了。
「親兄弟都明算帳了,當然親父子也一樣要算清楚囉!」有了與老大奮戰的經驗,岳遠山已經深知馴子訣竅,這下「嚴父」做得可是有模有樣,萬分稱職。
認識岳遠山的人,都知道岳家有四個從小到大闖禍無數、揮霍無度,卻又一個比一個長得英俊的不肖子。
多年來,四名不肖子放浪形骸的頑劣惡名,早與父親岳遠山樂善好施的好人美名並駕齊驅,且大有凌駕於上的趨勢。
前不久,身為老子的岳遠山終於痛定思痛,決心不再當個有求必應的軟心腸慈父,亟欲將多年來騎在他頭上撒野的四名不肖子一個個給抓下來修理、整頓一番!
縱然岳毅目前為止尚未交出漂亮的成績單,但一切都在岳遠山的掌握之中,他一面等著采收岳毅努力的成果,一面積極策劃對付次子岳熙的計謀。
他相信在自己的鐵腕政策下,不肖子們終將一個個改邪歸正,屆時,岳家就會開枝散葉、結實纍纍、代代繁盛至永遠……
呃,用想的總是比較快、比較美,岳遠山及時打住撥得噠噠響的如意算盤,虔誠默念了幾句禱詞──就請求岳家列祖列宗多多保佑、助我萬事順利了。
「大哥的扶養總帳,老爸您有算過了嗎?當初光出資創立『毅壯山河』建設,就不知花了您多少錢呢!」
憑岳熙擅長耍賴的個性,拖人下水的本事可非常在行,不僅特意用「您」字稱呼老爸,還趕緊拿沒完成事業,人生就失去意義的大哥岳毅出來擋一擋。
「好歹你大哥這幾年來一直在努力開創事業,賺了不少錢回來,你則是一天到晚游手好閒、不思長進,當然不能跟他相提並論。」
「不公平。」岳熙極力辯白著。
「沒有什麼不公平。不然你舉個例,這麼多年來,你除了花錢如流水,闖起禍來像惡鬼,專會為我惹些奇奇怪怪的麻煩之外,你為這個家貢獻過什麼?」岳遠山將他數落得一無是處。
「您請等等,讓我想想。」岳熙撫著自己下巴,一臉深思顯得異常認真。
呃,這個這個……
頭偏左邊想不到,不然換邊想想看,一定有的、一定有的,他一定曾為了這個家而有所貢獻的,他總是個人啊!怎可能毫無貢獻呢?!
呃,那個那個……
天哪,竟然想不到!原來自己真有這麼可悲──頓時晴天霹靂,他發現自己竟是百無一用、只知吃喝享樂的「有手耗閒」的富貴農家公子哥兒!
「好了,老爸也不為難你,不問你曾為這個家貢獻過什麼,你只要說出你曾為自己做過什麼有意義、值得拿出來跟人家炫耀一下的具體好事就行。」岳遠山大發慈悲地說道。
別說岳遠山不給他時間好好回想,分明是岳熙即使想了一世紀也不可能想得出他曾有什麼光榮史,除非他敢無中生有、憑空捏造。
「真是要命!我竟然想不出來……」岳熙喃喃自語著,當真除了平時積極促進國家經濟繁榮、努力消費這般浪行之外,其它的,任由他想破頭也想不到一件值得大聲宣揚的光榮事跡。
「承認了吧!」岳遠山一臉興味的看著張口結舌的兒子。
「爸,您不也說過,人嘛,活得開心就好,幹嘛斤斤計較一些有的沒的呢?何況,一個人的價值不該定位在對家有沒有貢獻……」拉拉雜雜扯了一堆,還有點羞恥心的岳熙也說不下去了。
「不然該定位在哪裡?」岳遠山冷笑,耐心地等他如何自圓其說!
「呃……」好吧!他承認,為了開脫「社會剩閒」者之罪名,他剛剛那句話是違心之論,他默默收回。
「不說了?」岳遠山掩嘴竊笑著,慈眉善目的面容陡然添增一抹老賊模樣。
「老爸別鬧了,您拿這本扶養總帳給我,到底是想怎樣呢?」見老爸性情轉變過遽,好好的慈悲家不做偏要當奸人,八成是被偏激的電視劇帶壞了,要不就是看太多養子不孝的社會新聞。岳熙不禁有些惱怒,不耐煩地催問。
「也不是想怎樣,只是希望你搬出去自力更生,除了養活自己之外,最重要的是麻煩你將三千三百萬賺回來還我,不然等我百年後,分財產可沒你的份。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你得在一年內還清,否則每拖一年、財產就遞減一半,你如果不擔心將來一毛錢都分不到,就儘管拖到天荒地老沒關係。以上,就這樣而已。」岳遠山一臉平靜的向兒子報告以上幾點事項。
「這樣而已?這樣還叫而已?!老爸,您這擺明了是要逼我去偷去搶,還是當金光黨去騙?!誰那麼厲害,能一年賺三千三百萬?」
「你大哥就有那本事。」岳遠山語氣平淡無波,眼神卻出現一絲奸詐的光芒。
「大哥有經營公司,我可沒有!我是……」無業遊民。連自己都講不下去了,強辯就此打住。
「我可沒叫你去偷去搶,反正,你如果想分到財產,就努力賺錢吧!」
「老爸,開玩笑也要有分寸,您別太過分!」岳熙壓根不相信老爸是來真的。他當然想分到財產,傻瓜才對老爸的龐大財產無動於衷,何況,他愛財如命!
「我仍是那句話,親父子明算帳,我今天之所以跟你算得這麼清楚,無非是希望你能為自己的人生負責,別老想倚賴我,雖然我有的是錢,但你要知道,人不是有錢就能活得快樂,你總需要一些屬於自己的成就感吧?」
「成就感?」活到快三十歲了,除了偶爾心血來潮或靈光一閃寫下幾句廣告詞和腳本,讓某些企業採用,為其產品加分,並讓他深覺自己是「非不能也、是不為也」的天生聰明人之外,還真沒擁有過什麼偉大的成就感!
「別懷疑我趕你出去的誠意,孩子,包袱『款款』咧,滾吧!」
「非得要這樣?」岳熙仍然不信老爸會狠得下心。「三千三百萬實在太多了,不知賺到何年何月才會有,不然打個商量,來個親情折扣價如何?」
「打折喔?那你說說看,你想打幾折?」也不是真要兒子回報扶養之恩,只要殺價不是殺得太離譜,岳遠山倒也無所謂。
「對折?」
「買菜都沒這麼好殺。」
「不然六折?」
「請問兒子啊,您在外頭吃喝玩樂時,可曾這麼小家子氣跟人討價還價過?」這下換岳遠山用「您」字來刺激兒子了。
「這……」岳熙乾笑兩聲。「倒是沒有。」豈止沒有,簡直就像是要五毛給一塊的老大爺!哎,其實他的付出一切都是為了促進經濟繁榮、貨幣流通嘛!
「所以囉,親情價打六折,你未免將我們父子倆的親情看得太廉價了吧?」
「不然七折!再低可沒有了!」岳熙下了重口。
說什麼再低可沒有了,他渾然忘記這場交易,他根本沒有選擇及做決定的權力,頂多只是將父親的慈悲善心給引發出來罷了。
「七折可以接受。」岳遠山爽然答應。
錢可沒那麼好賺,即便打完七折,在岳遠山眼裡區區的兩千多萬,真要好逸惡勞的岳熙赤手空拳去外頭闖蕩,也不知要拚到西元哪一年才回得來。
總之,在他心目中,錢不是重點,要兒子收起玩心、別平白將一生都玩掉了才是他為人父親的真正期望。
「那就這麼說定了?」岳熙抓抓頭,恍恍惚惚的說著。怎麼愈想愈覺得自己好像上了父親的當?
難道自己真要背著一屁股的「親情債」,被父親逐出這個總是讓他要錢開口、錢來伸手,比7-11或ATM還方便的溫暖家門?
「說定了!」岳遠山朗聲回道,一臉笑意,像是打發掉一大條燙手山芋。
天下父母心哪,心狠手辣及笑容背後隱藏的總是一籮筐的憂慮啊!
「可是,我不能就這樣空手離家……」臨走之前,岳熙才想到還有一件重要大事。「我最近投資失利,要補還孫達明早先借我的八百萬,說好他暑假從美國回來時就要還他,爸,我想您是相當清楚這件事的,所以您總要先把這筆錢給我,不然轉眼暑假就快到了,我怎……」
「停停停,你別再說下去了,我鐵了心趕你出去,狠下心不給你錢,你認為我還會好心替你還債嗎?」岳遠山最氣岳熙沒投資眼光還硬要跟別人瞎起哄的行徑,好像巴不得在最短時間內將岳家所有財富敗光才會甘心。
這八百萬,說穿了就是壓倒岳熙的最後一根稻草,也是岳遠山痛下決心趕他出門的最後一個刺激點。
「您的意思是要我自己想辦法……」
「沒錯,你腦筋愈來愈清楚了。去吧,兒子。」岳遠山就是要兒子受點教訓,等他出門在外真正為了賺錢而吃苦,他就能體會天下沒有不勞而獲的事了。
不管先享受後付出、還是先付出後享受,總歸一句,凡事都要付出血汗才行,錢難賺,有時拚死拚活就為了掙幾個臭錢,別說眼光不准,亂撒錢投資而賠上天文數字,就連圖個三餐溫飽他都要歷盡艱辛吧!
「老爸您真不管我死活?」他希望能從老爸口中聽到轉圜的餘地。
扶養總帳再加欠債,總共四千多萬,難不成真要他去搶銀行?
沒關係,在家靠老爸,出外靠朋友,他岳熙什麼沒有,就是朋友最多。
何況,他向來廣結善緣,為人親切豪邁,有口皆碑,他根本不必擔心金錢周轉問題。
換個角度想,感覺就沒那麼淒慘了,岳熙很懂得自我安慰。
「我希望你活得有擔當一點。」
「好好好,我就有擔當給老爸您看!」岳熙也不甘再被老爸一直瞧扁,於是抬頭挺胸講得氣壯山河,只不過前句話還讓人聽得出骨氣,下句話就脫不了公子哥兒無賴的氣息。「可是老爸,您總要給我點生活費吧?」
「哪來的生活費給你?門兒都沒有。」
「好歹也該付點搬遷費?」這做人的道理老爸是故意裝不懂嗎?父子一場,不至於虐待兒子到慘無人性的地步吧!
「好,看在二三十年來你為我惹了不少麻煩,常把我氣得半死,只要想到因為這樣,而離上天堂見你媽的日子更近一些的分上,我就付你一萬元搬遷費吧!」
「一萬元?!老爸您還真好意思說出口……」
「哪會不好意思?你白吃白花又白住了我將近三十年都不會不好意思了,我怎麼可能不好意思呢?這一萬塊你要還是不要?隨便你,我可是沒差。」
岳遠山從口袋拿出一萬元,像是早就準備好應付他臨別前,百分之百會來「老爸,再給點錢花花」的這一招。
「好啦,多謝老爸手下留情,沒對您的寶貝親生兒子趕盡殺絕,還好心腸的給我一萬元當跑路費,您的大恩大德,做兒子的我若沒在外頭餓死、冷死的話,一定會回來報答您的。」
聊勝於無,岳熙萬般委屈地收下給他塞牙縫都嫌不夠的一萬元,開始收拾起細軟……呃,哪來的細軟,根本是只帶了幾件換洗衣服,便被岳遠山迫不及待踢出家門了,連酷炫又拉風的百萬跑車都不許開走。
看透了父親反常的狠絕,岳熙也已認清事實,識趣地不再頂嘴耍賴,而以一個哀怨眼神,及「老爸,我這一走您一定會想死我,到時歡迎您隨時來找我」的苦楚表情,揮手別了岳遠山。
反正,他岳熙都一個大男人了,嚴格說來,被老爸遺棄也不算是什麼傷心事,別忘了他還有親兄弟呢!
他們總不至於袖手旁觀、棄他於不顧吧?好歹,他們也是一起為非作歹長大的親兄弟。兄弟有難,自然是由兄弟來相挺囉!
你確定?
才走到門口,岳熙心中突然傳來一陣挫他骨氣的聲音。
哼!條條大路通羅馬,一年到頭都有人被趕出家門,他堂堂一個大男人,沒什麼好害怕的!
岳熙甩甩頭,加快步伐,懷著萬丈雄心,迎著夏日艷陽,邁向光明燦爛的康莊大道。
***
「蜜雅,真的很謝謝你喔,願你一切平安,好運連連。」乖寶育幼院的曹老師滿懷謝意一路送客到門口,滿滿的祝福總是無法輕易就打住。
誰教這位米蜜雅小姐心存善念,每個週末總會送來許多麵食糕餅之類的點心,而且全年無休,乖寶育幼院上至院長老師、下至小朋友、工友,無一不喜歡她。
「曹老師您別客氣,我們都認識這麼久了,再說,我做的都是些小事,有什麼好謝的呢?您請留步,我下次再來喔!」米蜜雅笑盈盈地對著顯然很不捨她離開的曹老師說著,並揮手快步離去。
若不趕緊「自行落跑」,曹老師將會一直拉住她,謝個不停、祝福個不停,萬一不小心又剛好碰到下課鐘響,到時給小朋友團團包圍,她就更走不了了。
並非她不喜歡與小朋友相處,相反的,她非常喜歡與天真無邪的小朋友們「廝混」在一起,但就因為如此,再加上她的人氣太旺,區區十分鐘的下課時間根本不夠她與眾多小朋友們接收、分享彼此的熱情,往往耗到上課鐘響了還欲罷不能,而須勞駕院長、老師們出來吹哨揮鞭,趕鴨趕羊似的將小朋友們押回教室。
總之,她的出現總不可避免地教整個育幼院秩序大亂。
有鑒於自己鋒頭太健,每一現身便引起莫大騷動,於是,米蜜雅只好勤練快閃神功,如今已能來時低調、去時匆匆。
「蜜雅,再說聲謝謝你,請慢走,下次再見喔!」午後的微風中,身材圓胖的曹老師依然邁力地朝著已走遠的背影,微笑揮手。
聽聞曹老師還衝著她的背影喊叫,她不禁莞爾,送君千里終須一別,何況他們只是隔街鄰居,隨時都可以見面,實在不必如此慇勤難捨。
米蜜雅再度回頭擺擺手,很快便閃入下一個轉彎路口,豈知,當她正彎進去,忽地「砰」的一聲,與一個迎面而來的人撞個正著!
驚嚇之中,米蜜雅抬頭詫異的望著眼前高頭大馬的男人,視線還來不及與臉上同樣有著驚詫表情的他接觸,就感到自己胸口處有陣淡淡甜香竄進鼻端,以及一股不斷由薄薄衣料滲入肌膚表面、再直往肌膚內層沁透的涼意──不,不只是濕涼,而是冰涼,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顧不得看清男人的面貌,米蜜雅急於低頭一瞧,驚見自己胸口掛著一大坨冰淇淋,有著嫩黃色的香草口味、粉紅色的草莓口味,以及有如大便色巧克力口味時,整個人不僅呆住也嚇得渾身僵硬……
不過,比起那支冰淇淋筒正以狀似瑪丹娜歷久不衰的木蘭飛彈之姿,又穩又牢的黏在酥胸上面時,被一大坨冰淇淋給黏上已不算是什麼驚人之糗了!
「這……」米蜜雅攤著雙手,呆愣得無法言語。
她當下只反覆考慮著一件事,是否該徒手將胸前混色的冰淇淋一一掃開,還是先將吸附在胸前的一隻木蘭飛彈摘掉?
「啊!我的冰淇淋,我才吃兩口耶!」
男人張口大叫,一雙帶著責怪的眼睛骨碌碌地直盯著米蜜雅的胸口不放,眼光焦距更是對準了那支甜筒。
「什麼你才吃兩口?我的衣服現在髒了耶!而且……」還掛著木蘭飛彈!「難道,你連對不起都不會說?」
聽見男人沒禮貌的怪叫,一雙眼睛還不安分地衝著她的木蘭飛彈直瞧,米蜜雅終於回過神來,不客氣地對他咆哮。
「你會說對不起,那你先說。」岳熙咬牙地說,那雙眼睛依然眷戀不捨地放在孤伶伶的飛彈上。
「你再看我胸部,小心我挖掉你的眼睛!」礙於一身髒,米蜜雅將雙臂騰空護在胸前,恨不得戳瞎男人色瞇瞇的雙眼。
「誰希罕看你胸部?我是捨不得我的冰淇淋。」岳熙不屑地冷笑一聲。
他被趕出家門至今已一個月,由於早習慣虛擲的日子,所以從父親那裡討來的一萬元及跟眾兄弟們伸手「周轉」而來的十萬元,也因不懂得節制而花得快要見底。
全身上下只剩不到幾千塊的他,幾分鐘前忍不住買了三球冰淇淋來撫慰自己孤苦伶仃、無處倚靠的寂寞心靈,沒想到全被走路不長眼睛的女人給毀了,教他怎能不生氣!
「你捨不得冰淇淋?我倒要看看你怎麼賠我衣服?」
米蜜雅氣得忘記繼續環臂護胸,而將一雙粉拳握得死緊,她相信必要時,肯定毫不吝嗇的給他點顏色瞧瞧。
「我才要看看你怎麼賠我冰淇淋!」岳熙也不甘示弱的回應,回擊的口氣和表情執拗又堅決,絲毫不跟她客氣。
「在你眼裡難道就只有冰淇淋嗎?撞了人不說對不起,還惡聲惡氣,那也就罷了,一雙色眼還直吃人家的冰淇淋,你是嘴纏鬼、餓色鬼、色鬼投胎嗎?」
「是啊!冰淇淋毀在你身上,我嘴巴這下沒得吃,當然也只能拿眼睛吃冰淇淋啦,你有意見嗎?有意見就趕快賠冰淇淋給我!」岳熙惡形惡狀,誰教他此時此刻不但滿腹心酸還一肚子氣。
「你真是不要臉!」米蜜雅雖然沒有跟很多男人交手過,但也從沒見過如此厚臉皮的男人,討厭的程度簡直與她那位不肖表哥梁正彥不相上下。
虧他長得相貌堂堂,沒想到卻是這般無賴,俊男理當該具備的優雅氣質或瀟灑風采,他全然沒有!
渾身上下除了給她壞脾氣的爛印象,還有那股令人受不了的高張氣焰。
「我是不要臉啦,我只要……」岳熙忽地住口,眼簾一抬,盛著挑弄的邪氣眼神與她忿怒中摻著輕蔑的眼光對個正著。
不到半秒,他唇角微揚給她來個邪壞的笑,笑得米蜜雅眼皮亂跳、莫名其妙,不由得身子一凜,滿臉戒備。
「你要做什麼?」這傢伙怎麼突然一臉邪淫?
街頭巷尾人來人往,諒他也不敢動手非禮她吧!
要知道這裡可是她米蜜雅平常出沒的地盤,只要她一聲尖叫,別說包括派出所在內的街坊鄰居,會馬上跳出來為她伸張正義,甚至連拐個彎就到的乖寶育幼院,也會有人殺過來為她出頭。
她後盾如此堅強,她才不怕他!
「我要什麼?要你身上的東西,你看不出來嗎?小飛彈!」岳熙眉一挑,眼神壞壞一瞟,繼續維持著標準大色魔的表情。
真不知他是從哪個監獄放出來的色情慣犯,不好好重新做人,還敢當街行兇?她米蜜雅可不是被嚇大的。
有鑒於自己美貌出眾、身價上億又獨居,絕對是個被惡人覬覦或騷擾的高危險群女子,因此,在她父母親相繼去世後,米家只剩她一人時,她便有備無患的早習得全套女子防身術。
如果他膽敢光天化日之下不知死活對她伸出狼手,她肯定二話不說,剁了他!
第二章
「什麼小飛彈?!你找死啊!竟然敢叫我小飛彈!」滿臉色樣外加滿口淫聲穢語,這男人活得不耐煩了嗎?
他的狂妄與沒禮貌已教米蜜雅忍無可忍,她再不抓狂都覺得對不起自己了!
「對,小飛彈!我就是看你的小飛彈。」岳熙瞠了瞠眼睛,挑釁意味濃厚。
一反稍早前的暴跳如雷,現下他四平八穩的魅力嗓音卻反倒氣得她滿臉通紅。
「你無恥!」握緊的拳不敢鬆懈,米蜜雅堅信,只要他再有任何一個侵略的動作或表情,哪怕是多麼輕微或無害,她都會揮出自己蓄勢待發的拳頭──
而且包準他那張可惡至極的俊顏,鐵定會成為一顆貨真價實掛在豬肉攤上落淚的大豬頭。
看他還敢不敢色瞇瞇地叫她小、飛、彈!
說什麼小飛彈,真沒禮貌!好歹她也是個小肉彈……
唉呀!想到哪裡去了?她搖搖頭試著讓自己清醒!
米蜜雅敲了自己的腦袋一下,蓄積怒意,抬眼瞪人。
「犯不著氣成那樣吧!」說著說著,岳熙的狼爪已對準她的胸口探過去……
「喝!」米蜜雅有力的吆喝一聲,舉起手刀便朝他的手臂狠狠一劈。「剁斷你這只鹹豬手!」
「啊──」完了完了,這一剁,他即使沒斷手,也定是半殘了!
岳熙吃痛地忍不住哀號,並立刻縮回被宰痛的手,而他的大掌裡正牢牢握著那支讓他口水流不停的木蘭飛彈,模樣就像是個如獲至寶又愛不釋手的貪心小孩。
「你非禮我,該死!」
「誰要非禮你?你這狠毒的女人,我只不過是要拿回我的冰淇淋筒,你幹嘛下這麼重的手?」
「呃,我……」他把手伸過來難道只是要「拔」回甜筒?冰淇淋都已經糊成一片了,難道他還要吃?!
被他堅忍痛楚又絕不放棄木蘭飛彈的模樣給震懾住,米蜜雅也結實被自己剛才不留情的下手力道給嚇住了。
想必,他一定很痛……
「你是俠女轉世嗎?下手這麼重,我跟你有什麼深仇大恨,你非要發狠剁我的手不可?」岳熙早已無暇維護帥哥形象,必須以咒罵才能發洩心中之恨,並藉以舒緩手臂一波接著一波的麻痛感。
「手殘了,你要負責啊?」
「鬼才替你負責,呿。」米蜜雅嫌翻白眼不夠,還呿了他一氣。
「一看就知道你不是個有良心的女人,呿。」禮尚往來,岳熙也大方回敬她。
「你不要愈說愈過分喔!說我沒良心?我是以為你要吃我豆腐,為了自保才不得不下重手的。」
「冰淇淋都沒得吃了,還吃你豆腐,我哪那麼不挑!」
「你……」好毒的一張嘴,好污辱人的一句話!
米蜜雅被這話氣得不只想剁他的手,連殺人意念也萌生而出。
「小姐,你可要息怒,你要是當街氣死了,冰淇淋我找誰賠去?」
別怪他堂堂一個富家少爺,竟雞腸小肚的用盡全身力氣與一個小女子計較一支冰淇淋,要知道,他不做富家少爺已經很久了!
富家少爺沒得當也就算了,慘的是,他要是再不想法子弄到錢,他很快就會變成一個山窮水盡的可憐落魄人。
先不說他要賺錢償還老爸多年來的巨額扶養之恩及還朋友的債,現下連基本的生活都要出問題了,偏偏一向情義相挺的一干親兄弟、死黨及酒肉朋友們不知為了什麼原因,都與他的父親站在同一陣線,一個月下來已經沒人肯再對他伸出援手。
說殘忍一點,此際的他,明擺著就是個爹爹不疼、至親好友不愛的流浪兒了。
在內外交迫、眾叛親離的窘境下,他從一擲千金的大少爺淪落到現在小氣鬼上身與人斤斤計較,一切都是時勢所逼,用不著大驚小怪。
人,總是因為環境優劣而改變性情。
在被放逐的短短一個月裡,他已有了初步體會。
「是你撞我的!」米蜜雅撇著唇角,不認為自己走路靠右有什麼錯,頂多,她一時沒注意看而已……他根也不需要如此理直氣壯。
「現在討論誰撞誰根本沒意義,眼前是你得賠我一支冰淇淋比較實在。」眼見甜筒快從手中滑落,岳熙飛快的塞進嘴裡咬下一大口。
「你還真是百忙抽空,不吃不可。」見他又要罵又要討又要吃,貪心又孩子氣的模樣教人發噱!
這英俊挺拔又有副天生好嗓的男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美女當前他瞎了眼沒注意不打緊,但他卻心心唸唸於一支冰淇淋,這就教米蜜雅怒火中燒。
「你怎不賠我一件衣服?我一件衣服的價值可抵你幾十支冰淇淋……喔!」米蜜雅話說到一半,背後突然無預警的被人撞了一記,隨著她的驚呼聲,她整個人再度飛撲進杵在她面前的岳熙懷裡!
「對不起,對不起!我一時分心沒注意撞到你們,真對不起,我急著趕公車,你們自己……自己看著辦!」
穿著高中制服、戴著深度近視眼鏡的年輕女孩邊道歉邊拾起散落一地的課本,完全不問黏在一起的兩位受害人要不要緊、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便一副火燒屁股似地追著前方已經快開走的公車而去。
教育失敗啊!闖了禍以為道個歉就沒事了嗎,完全不必收拾善後嗎?
望著急急忙忙跳上公車的高中生,岳熙與米蜜雅面面相覷,無話可說,氣氛僵滯到宛如進了太平間。
抱在一起的兩人,好半晌才發現不對勁,慌忙以嫌惡的態度推開彼此!視線不約而同落在對方因剛才萬不得已之下所產生擠壓、磨蹭而愈加黏呼冰冷的胸口上,不禁雙雙倒退一大步。
「不如我們各自認賠,誰也不欠誰!」再僵持下去對大家都沒好處,於是,米蜜雅連忙開口,極想盡速解除這窘狀。
「就這麼說定。」岳熙點頭認同。
就這樣,狼狽不堪的兩人,一個繃著俏麗粉臉,一個板著鐵青俊顏,很有默契地互相投以「下次不要再讓我碰到」的凶狠眼神,隨後更是高傲地將下巴往旁邊一甩,哼一聲,抬頭挺胸錯身而過,分道揚鑣,任誰都沒有那心情或風度道再見。
倒楣的事,幾百年遇見一次就夠讓人受了,還再什麼見呢!
***
明明走個十幾二十分鐘就可到家,米蜜雅卻再也忍受不了胸口的濕黏,於是在經過「就甘心」運動休閒服飾店時,便像見到救星般,不假思索推門衝了進去。
服飾店是米蜜雅的高中同學甘之心家裡所經營的,店內所展售的全是來自他們甘家家族企業「就甘心服裝設計公司」自創品牌的服飾和配件,門市規模不大卻十分專業。
「蜜雅,好久不見,你這是怎麼回事?」甘之心見著了多日未見的老同學,一開始便很熱情的打著招呼,但在看見她衣衫髒濕的狼狽樣時,就笑得啼笑皆非,直拿雙好奇眼睛上下打量她。
「別問,一切都是意外,絕不是我貪吃才變成這副德性。」米蜜雅擺著手,一臉無奈,瞧甘之心嘴角抽搐想笑又不太好意思笑的樣子,她更不想多說。
「問一下也不行?」甘之心忍笑忍得難受,瞇著眼逗弄地瞅著她,很想知道她為何變成個髒小孩?
「不行。」米蜜雅橫了她一眼,表示拒絕。
「好吧,不問。」甘之心答應不追問,卻還是很不給面子的放聲取笑她,狂笑不已的刺耳聲響攪得米蜜雅心都煩了。
「別光笑,快選件衣服給我換。」她十足不耐的表情。「內衣也要。」
「滿屋子衣服,你不自己看?」
「我沒心情,你隨便拿一件給我,你的舊衣服也可以啦!我快被這股天殺的冰淇淋味給薰昏了。」米蜜雅催促著,一面閃進更衣間。
「好,好,這就來。」甘之心隨手從展示架上抽出一件白色的純棉V領T恤,及一件白色運動內衣,透過米蜜雅打開的門縫,一手遞了進去。
不到一分鐘,米蜜雅已換上乾爽的新衣服從更衣間出來,吁了一口氣後,臉上終於露出了平常讓人一見就開心的美麗笑容。
「會笑啦?剛才是鬼附身嗎?」甘之心不忘再揶揄她一下。
「今天倒楣嘛!撞上一個貪吃鬼。」還是眼睛專吃冰淇淋的色鬼?米蜜雅噘唇發牢騷。
「你啊,人沒惹你,你甜得就跟化了的蜜糖一樣,讓人想天長地久跟你黏在一起;一旦惹了你,你就像凶神惡煞似的,讓人恨不得插翅逃得遠遠的。」甘之心繼續取笑她的好朋友。
「唉,在老同學面前就是有這個壞處,好壞都沒得裝。」對於甘之心的又褒又貶,米蜜雅也習慣了,誰教兩人是多年的死黨。
「原汁原味才迷人,你還想裝什麼樣子?」甘之心從她領後拉出標價吊牌,以剪刀剪了去。
「裝……溫柔賢淑一點的,看有沒有人愛?沒談過戀愛,芳心寂寞得狠呢!」米蜜雅挑了挑眉,戲謔地說。
「寂寞?」甘之心拿手肘輕撞她的手臂。
「是啊,好寂寞。不知有緣人什麼時候才會出現,如果他出現,我一定會狠狠地親他、用力地愛他!」米蜜雅一手撫在心口上,懷春的表情十分誇張。
「劉子偉追你追了那麼久,你怎就不狠狠地親他、用力地愛他?」每次只要一提到劉子偉,甘之心就忍不住替他抱屈。
劉子偉也是她們高中的同班同學,從高中時代就對米蜜雅有著好感,至今從沒死心過,如今算算七、八年都過去了,她無動於衷也就算了,還老抱怨遇不到有緣人。
劉子偉好歹也是個品學兼優、年輕有為的好男人啊,不知米蜜雅在嫌棄什麼,說她是個不知足的傢伙絕沒冤枉她。
「唉,同學終究是同學嘛!不來電也只能是同學啊!」米蜜雅乾笑。「帶著一顆熱切的心等待真正的有緣人,不是很浪漫嗎?」
「是呀,浪漫極了。不過,我覺得有緣人嘛──該出現時就會出現了!跟帳單一樣,時間到了你要它不出現都不行。你說對不對?」
「對,最好是這樣,希望我的有緣人下個月跟信用卡帳單一起出現。」米蜜雅掏出隨意插在牛仔褲口袋的信用卡,夾在指間以俠女英姿遞給甘之心。
「你放心,我一定幫你累積念力。」甘之心接過信用卡俐落快速地結完帳。
「那我要走了。」取回信用卡和裝袋的髒衣服,米蜜雅準備告辭。
「不多聊一下?」她不曉得米蜜雅為什麼急著離開。
「不了,今天我車子進廠保養,所以我走路提了一大袋點心去乖寶,回來時又不幸在路上跟人相撞。總之,今天折騰得也夠了,我要趕緊回家好好洗個澡休息休息。」米蜜雅實在很不願再去回想,那如同惡夢一場的冰淇淋木蘭飛彈事件,她朝甘之心輕擺了擺手,推開玻璃門離去。
「再見。」甘之心沒強留,對她揮揮手,在她背後莞爾一笑。
這位老同學不僅身材姣好、貌美出眾,還有顆熱情善良的心,老天爺一定會送她一個超優質的有緣人!
甘之心才這麼想著,米蜜雅前腳才走,便有個男人後腳推門走進店裡來,她眼睛不由得為之一亮。
瞧他那俊俏的臉龐立體有型,眉宇間充滿英氣,高大挺拔的身形即使只是穿著輕便休閒的牛仔褲和T恤,也無端散發出懾人的氣勢。
總說一句,是個狠正點的男人!
甘之心意猶未盡地打量起這位帥哥,眼光由遠而近的迎接著他的到來。
當他的面容、身影緩慢移近並在她面前漸漸放大時,她驚見他胸前那團混色的污漬,以及鼻端飄來的一股淡淡酸腐甜味──跟剛剛米蜜雅進門時一樣,甘之心呆呆地點點頭,彷彿明白了什麼事……
***
自食其力不光是腦袋想想、嘴巴說說的那樣簡單!
這道理,岳熙是愈來愈明白且深信不疑了。
坐在窗邊一張原木椅上,就著從外面穿透進來的午後亮麗陽光,他一張一張翻閱手裡一疊帳單,水費、電費、電話費、保險費等林林總總,他頓時瞭解一分錢逼死一條好漢的感覺。
「不行!」岳熙握緊了手中的紙張,拳頭因過度用力而顫抖發脹。「我不行再這麼鬆散下去!」
岳熙原本以為不出一兩天,岳遠山就會心軟請他回去,如今事實擺在眼前,轉瞬間他離家已快兩個月,父親非但連一通噓寒問暖的電話都沒有,更遑論開尊口「請」兒子回去了。
顯然父親是鐵了心玩真的。
他必須正視這一切,不能再以嬉鬧遊戲、玩世不恭的態度來面對。
離開家的這陣子,他由原先的不以為意、嘻皮笑臉走出岳家大門,到現在勇敢向現實屈服,終於首次浮起「要拚才會贏」的意念。
過慣了公子哥兒的生活,沒花大錢很難過,若再這麼個窮酸下去,他極有可能因看不慣自己的窩囊,而選擇自殺。
所以在他走向自殺之路以前,他必須找出一條可以快樂活下去的天堂路。
服輸,可不是他岳熙會做的事。
雖然他以前沒有什麼了不起的作為,但在罕有的幾次經驗裡,他相信賺錢對他而言,絕不是什麼難事,尤其是靠腦力賺錢,他百分之百相信自己辦得到!
拿出手機看著電話簿,一則一則檢視上面的名字,希望能從幾百個人當中尋得幾位可以「利用」的朋友。
不過,隨著人名一列一列捲動,他震驚地發現一個殘酷的事實──
在他的朋友圈裡稱得上是正派益友的,屈指可數,而隸屬於狐群狗黨和酒肉朋友之列的……還真多啊!
「無妨、無妨,沒人規定狐群狗黨和酒肉朋友就不能做大事業!」
瞧這些花花大少及紈褲子弟們,多得是神通廣大、事業經營得有聲有色的厲害人物,他一定能在其中得到許多「一展長才」的機會。
仔細篩選出十來位可以洽談合作的對象,並擬好初步計畫後,方纔還明亮的天光已不知什麼時候偏灰了,岳熙抬頭瞧瞧窗外,天色果然已向晚。
他霍地站起身來舒展四肢,飢餓感瞬間佔領了他的五臟廟。
好,吃飯皇帝大,那就先覓食去。
相信過不了多久,他就能擺脫粗茶淡飯、沒玩樂的苦悶日子,更甚者,進一步賺大錢,盡可能在一年內償還老爸的扶養總帳,以及分得該屬於他的財產──一毛都不能少!
***
岳熙安步當車沿著街道旁走,打算找間乾淨的餐館吃晚飯,在經過一個十字路口時,不經意地從眼前的巷弄望去,看見巷道中段有一獨棟的四層樓房,二樓處的方格小窗在夜幕下透出溫暖柔亮的燈光。
那燈光像是附著魔力一般,慫恿著他放棄進入飯館的念頭,轉個彎改往巷弄走去。
以探究的心態,他閒適地一步步走向那發出溫柔燈光的所在,接著,他瞧見了在那層樓的樓下,關閉的鐵卷門前,有一男一女兩個人影。
兩人的身影及聲音皆讓他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好奇心的驅使下,他在距離他們幾步之外停下腳步。
定睛仔細瞧著那女人,在微亮的路燈下,他由她那一頭如絲的秀髮,到嬌麗的五官以及清脆細緻的嗓音而確定──
她就是曾跟他在街道上有過一撞之緣的「小飛彈」!
至於那個男人,不但在岳熙手機電話簿裡佔有一列之位,也是大伙平常一起尋歡作樂的好夥伴,更是他今天篩選了一下午的名單,最後鎖定的幾個適合他尋求協助的絕佳對像之一,梁正彥。
兩個都是岳熙「認識」的人,就不知那女人與梁正彥是什麼關係?
這個問題勾起了岳熙無數個好奇心,他決定繼續從旁「窺聽」。
他承認,他不是個好人。
胡亂給自己塞個窺聽理由,岳熙開始假裝成一個沒事逛大街的路人,在最靠近他們,又不被他們輕易發現的距離下晃來蕩去,最重要的是,豎起他能夠耳聽八方的耳朵。
「都什麼時代了,憑你米蜜雅的上億身價,又是孤家寡人一個,就算不來個防彈、防小人、防色狼的安全鋼板門也就算了,好歹裝個自動鐵卷門吧?為什麼硬要留著這種古老又難看的手拉鐵門?常常壞,你不煩,我都煩了。」
梁正彥拿著工具亂敲鐵門片一通,很不客氣地數落表妹米蜜雅。
要不是相繼過世的舅舅、舅媽對他有所托付,又看在自己與這表妹感情甚篤的分上,他才不肯三番兩次被她差遣,有空也得來、沒空也得來,就為了替她修繕這三片生�、掉漆、丑到爆的爛鐵門。
想起之前發生的事,他就有氣,被她用計請來修理好鐵門之後,得到一個天塌下來也沒人替他頂的壞消息,從此置他於萬劫不復,他心有餘恨。
每次來修理鐵門,就往往想起那不堪回首的傷心往事,真是令他哀怨不已。
這丫頭,明明身邊不乏男性朋友供她使喚,那個追了她很久的劉子偉就有很大的用處,但她偏偏不用,老是陰魂不散地纏著他這位表哥。
總之,好事絕沒他梁正彥的分,壞事一發生,她准第一個想到他。
「還能用就繼續用嘛,幹嘛換新的呢?換新的也只是多花錢而已,反正我一樓只當雜物間使用,平常也很少開鐵門的。」米蜜雅討好地在表哥身旁遞夾子、送鉗子,生怕他一個不爽掉頭走人,那她就慘了。
「一點點錢也捨不得花,真不懂你守著這萬貫家財要做什麼?要是哪天被壞人給騙了,到時你想花都沒得花。」
「不會啦!我平常都很小心的。」
米蜜雅並非沒注意到自家一樓的破爛樣,不過,她覺得那是一個很好、很安全的保護色,透過那樣的外觀,沒有人會聯想到她是個家財萬貫的女孩,這樣對孤家寡人的她才是最有保障的。
不僅一樓單調老舊,連她賴以為主開在二樓需由戶外階梯出入的點心小鋪,除了以低調的烏木板,擺在階梯口指示「蜜雅點心小鋪請往二樓走」之外,看不到任何閃亮的霓虹招牌或過度強烈的投射燈光,為的也是不希望吸引太多人注意,以免過度招搖,惹禍上身。
父母給予她富裕的人生,她卻寧願以低調為依歸,也不願輕易改變現狀。
「最好你能一輩子都小心……好啦,反正有你這種專找麻煩的表妹,我也認栽了。」梁正彥專心修理著鐵門,不再說話。
「你不要生氣啦!我以後盡量不煩你就是了。」
米蜜雅知道表哥觸景傷情,一定是又想起了他那位無緣的未婚妻,於是她誠心道歉之後,便乖乖的待在一旁不敢多嘴。
想當初,她這當表妹的胳膊向外彎,在梁正彥那場情戰裡,她挺的人……並不是他,怪不得他每次都將她罵得狗血淋頭。
此時,在兩人身後不遠處的岳熙,在聽到他們談話內容後,除了為之驚訝外,腦海裡居然有個卑劣的念頭在狂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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