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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她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不知道身在何處,不知道為何會捲入這場危機,
關於自己的過去,她只記得,夢中常會出現一個男人對她邪佞的笑著,
那笑容像一團黑色漩渦,將她瞬間捲入,不讓她有出口呼救的機會。
她想,或許這個夢境隱藏著她的身世之謎,正等待著她去探索、追尋。
而當她感到茫然惶恐的時候,竟然是「他」出手救她脫離險境!
一個身為警察,卻得被緝捕歸案的神秘人物——成凱勳。
他不相信別人,卻因為她的天真善良,慢慢鬆懈對她的謹慎與防備,
他們患難與共,互相扶持,漸漸發展出超乎友誼的愛戀關係……
為了保護她,不讓她受到一絲傷害,他給了她最幸福的承諾,
他以為,已經找到這輩子最終回的癡心愛戀——
殊不知,他早已步入她設下的陷阱,一場石破天驚的計謀正要展開……
楔子
夜色正深,一輪明月高掛天際,幾顆星子伴隨左右。
這是個靜謐而明朗的夜晚,微風輕拂,好不愜意。
位於布魯賽爾郊外的一處私人別墅裡透出微亮燈光,看來,在如此寧靜舒適的夜晚,卻有人尚未入眠。
「這次的任務已經決定了。」
在二樓那間掛滿厚重窗幔的書房裡,童昕從文熙准的手裡接過一張照片。
她用冷淡的表情掃過照片上的男子,在一秒鐘內就記住了男子的相貌特徵。
「明天就動身去台灣,行動方式一切照舊。」文熙准用他溫柔的眼睛望著童聽白皙的臉龐,而後從她手裡抽回照片,立刻用打火機點燃。
「是。」童昕迅捷點頭,帶有警戒的眼神落在他淺笑的嘴角。
讓她感到意外的是,這次來向她傳達任務命令的人居然是文熙准本人。
「老闆對於這次的任務非常重視,所以我親自來了。」將照片燒成灰燼後,他揚起眉,用他清亮的雙眸溫暖地回視她。
「我不會失手。」他是這個世上唯一可以讀懂她所有表情的人,從不需要她開口,他就能明白她的心思。
「不只因為這樣。」文熙准嘴角的笑容又輕柔了幾分。「還因為我想見你。」
童昕那一貫冷漠的眼裡迅速掠過一絲溫度。
「我想告訴你,只要完成這次的任務,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不會再分開。」他向她伸出手去。
垂下眼簾,童昕微微皺起眉頭,緊盯住那雙伸向自己的大手。
「而這也是你最後一次出任務。完成它,我們就可以開始嶄新的生活。」
她依舊面無表情,白皙的臉上仍舊瀰漫著冰冷的氣息。
但她握住了他伸過來的手,帶著些許的猶疑後,輕輕握住。
「我以為這句話,永遠也不會從你口中聽到了。」目光依舊執著地望著他們相握的雙手,童昕的語氣顯得冷漠而淡然。
「怎麼會?我是如此的愛你。」文熙准右手微微用力,將她拉進了自己的懷抱裡,並用左手環抱著她纖細的身體。
童昕瞬間感到身體僵硬,但仍輕輕地閉上了雙眸。
愛,這個字對她來說有些陌生。
但也是她最渴望得到的。
文熙准,從她有記憶以來,一直在她身邊的男人,唯一一個會愛她的男人……只要完成這次任務,他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
所以,不惜一切代價,她都要完成這次的任務!
因為,他不允許她失敗。
因為,她別無選擇。
因為,這是她唯一可以獲得愛的方式。
第一章
七月,是一年裡最炎熱的一段日子。
火辣的太陽炙烤著大地,在烈日下行走變成了人間最大的酷刑。因此,當日正當中之時,街上幾乎沒有行人。
除了那三個在街邊緩步行走的男子以外。
他們三人看起來有種說不出的古怪,在這麼熱的天氣,三人居然都穿了長袖、長褲,並且全都戴上墨鏡與帽子——也許是不想被太陽曬傷的緣故吧!
其中一個男子走在前頭,另外兩個男子則緊貼在他身後,寸步不離,就好像是後面那兩個人推著前方那個人往前走似的。
當三人走過一條小巷口時,有輛機車恰好從巷子裡竄出。
走在前頭的男子居然在機車駛過的剎那,瘋狂撲向機車的方向。
那真的只是零點一秒的差距,他掠過機車,而把其他兩人留在機車後面。
接著,他開始撒腿狂奔,以驚人的速度將另外兩個向他追來的男子遠遠甩在身後。
他以極其靈活的身手越過西區縱橫交錯的街道與小巷,並在某個公車站牌邊,趁一輛公車開動前,倏地跳了上去。
公車上的乘客並不多,他在投入車錢後,走到公車中間的位置坐下,將遮陽的窗簾拉好,這才微吁口氣,調節狂亂的心跳與紊亂的呼吸。
他的名字是成凱勳,台灣刑事警察局偵查科的高級警官,以卓越的辦案能力與縝密的推理能力著稱全局,並且是下任偵查科科長的候選人之一。
而這樣一位警界精英,一向追捕嫌犯懲治犯罪的他,此時卻變成被人追捕的那一方。這一切究竟是如何發生的?
坐在公車上的他將帽簷壓得低低的,再加上超大墨鏡的遮擋,讓人無法看清他的表情與眼神,也無法揣測他此刻的心情。
公車到站後卻沒有人下車,成凱勳依舊端坐在椅子上,只是微側過頭面對車門方向。
只見一個消瘦蒼白的女子走了上來,車門在她身後霍地關上。
成凱勳望著那女子,並沒有轉開頭。
女子用迷惘的眼眸環視了整個車廂後,往裡面的位置走去。
「小姐,你還沒投幣。」司機邊發動車子,邊衝著她喊道。
女子停下腳步,茫然地回頭走向投幣處。她有著一雙黑白分明卻又感覺到些許驚懼的大眼,她望向投幣口,露出一絲恍然的表情。
隨後,她在身上摸索了一下,一抹羞赧湧上白皙的臉頰。顯然,她沒有帶錢。
她張了張嘴,彷彿想和司機說話,卻又立刻合上了嘴巴。眼裡流露出無助與倉皇。
成凱勳站起身,往車頭的方向走去。
他走到女子身邊,一言不發地從口袋裡摸出零錢,扔進了投幣口。
女子瞪圓雙眸,愣愣地看著他。
成凱勳猶豫了一下後,伸出手指了指後面的車廂,壓低聲音跟她說道:「過去坐吧!」
女子聽話的點了點頭,跟在他的身後。
成凱勳坐在原本的座位上,女子則坐在他的後面。
公車又行駛了一段時間後,成凱勳拉開窗簾往窗外看了一眼後便隨即起身。
「司機,下車。」他的聲音短促有力。
公車停在站牌前戚凱勳下車後毫不猶豫地往前方走去。他的腳步沉穩快速,毫不慌亂。
即使現在處於被追捕當中,他也保持著清醒的頭腦與冷靜的思維。
這是多年辦案養成的習慣,也是他必須遵守的準則。越是在危急的時刻,越要保持高度的冷靜。
他穿過馬路後,先走進一家便利商店買了些生活必需品,又在結帳前隨手拿了一份報紙。
結完帳後,他逕自走出便利商店,拐入旁邊的一條巷子。
午後時分,巷子裡一片寂靜,在陽光照不到的建築死角,終於有了讓人喘口氣的蔭涼。
原來陽光過於熾熱,會讓人感覺無比厭惡。因此,在這個世界上,只要有陽光之處,也必然會有陰影的存在。
成凱勳站在那塊陽光照不到的建築陰影裡,這種感受倏地浮上心頭。此刻的自己,不也正是被陽光逼迫到陰暗處嗎?
他冷冷的轉過身,看著那個從公車上下來後,就一直緊緊跟隨在自己身後的女子。
「我給你一分鐘的時間,不管你以什麼目的跟蹤我,都立刻從我面前消失。」
女子的臉色似乎比在公車上初見時更顯蒼白,表情也顯得更加驚懼、無措。然而,她用那雙亮如星子的眼眸直視著他毫不友善的臉,搖了搖頭。
她拒絕了他的提議。
成凱勳那雙隱沒在墨鏡後的如鷹眼眸掠過一抹凜冽與冷酷。「從現在開始計時一分鐘。一分鐘後,如果你還在我面前,就不要怪我出手傷你。」
「你知道我是誰嗎?你認識我嗎?」女子彷彿沒有聽見他的威脅,依然一瞬也不瞬地凝視著他。她的臉上有著迷惘與無助,卻也有著一股清冷氣質。
「為什麼這麼問?」她的問題的確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卻無法解除他的戒備。「你還有半分鐘。」
「我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要去哪裡……我在街上遊蕩了很久,唯一跟我說話的人,唯一幫助我的人就只有你。」她說話的語調不疾不徐,飄渺空靈,眼神空洞,彷彿她的靈魂有一半已經離開身體。
「一分鐘的時間到了。」成凱勳蹙起眉宇,不論這個女子再說什麼,他知道自己必須按照剛才的威脅做出行動。
現在的他處境艱難,任何時候都要小心謹慎,不能出任何差錯。
他如獵豹般,敏捷快速地接近她,眨眼間,一把小刀已經握在他的右手上,並抵住了她的脖子。
「說,為什麼跟蹤我?」他並不想走到這一步,他給了她時間一如果她與他的事件無關,那她就應該知道害怕,並趕緊離開。
「除了跟著你,我無處可去。」女子在面對刀子的威脅時,還是那樣茫然若失的淡然神情。「我什麼也想不起來,現在腦袋裡一片空白。」
失去記憶?成凱勳瞇了下雙眼。
「繼續說。」他靜靜地審視著她異常蒼白的臉色,聲音凌厲。
「我不知道你認為我想對你做什麼,但我覺得你不會傷害我。也許我的出現給你帶來了麻煩,可是我絕無惡意。我只是想要知道自己是誰,該去哪裡而已。」她清亮的眼裡湧現出幾許淚光,並且緊蹙娥眉。
「為什麼覺得我不會傷害你?」他的刀子不曾放鬆分毫。
「因為你是個好人。」她眨回了泛出的淚光。「在公車上,你幫助了我。雖然你並不認識我——但你還是幫助了一個陌生人,在你不想惹上任何麻煩的時候。」她的眼直視他的眼,那是一雙絕對不會說謊的眼眸。
成凱勳撤回刀子,他相信她的話。
「對不起,給你惹麻煩了。」女子退後一步,比紙片還削瘦的身體微微地搖晃了一下。「我不會再跟著你,也不會告訴任何人我見過你。」她的眉頭蹙得更緊。
「你為何什麼都想不起來?」話一出口,成凱勳就有些後悔,現在的他的確不適合再招惹任何麻煩。
女子茫然的搖搖頭,脆弱的光芒在她臉上一掠而過。
「我也不知道……當我醒來時,我發現自己躺在一個空蕩蕩的房間裡,身邊沒有任何人。」她迷惘的目光四處游移著。「我走了出去,想要知道自己是誰,為什麼會在那裡。但是卻沒遇到任何人……我很害怕、很恐懼。我也不曉得為什麼任何事都想不起來?我身上沒有證件、沒有錢、沒有任何可以提供我線索的東西。」
她突然抬起頭,脆弱在她的眼裡表露無遺,她懇切地看著他。
「我走到街上,走了很久很久……我希望有人可以認出我,可以告訴我,我是誰!」她有些激動的提高了聲音,但又立刻哽咽了起來。
成凱勳緊抿雙唇。如果她說的都是事實,那麼她一定遇到了什麼困難。這麼柔弱嬌小的女子,到底受到什麼傷害讓她失去記憶呢?
「直到我遇見你,你是第一個開口和我說話的人,讓我終於感覺到自己還活著。沒人理睬的感覺很恐怖,彷彿我不存在這個世上一樣……」她雙手環繞著肩勝,不住顫抖。「所以我就跟著你,與其漫無目的的遊蕩,這……只是出於本能,想要跟著對自己親切的人。」
「你不應該跟著我,應該去向警察尋求幫助。」如果不是他現在的處境危急,他應該可以幫她。然而此刻,他正在逃亡。
一個逃亡者沒有能力去幫助另外一個無助者。他對她毫無益處,他也不能讓她成為他的包袱。
「警察?」女子皺起了細眉,這個名詞讓她痙攣了一下。「是啊,我怎麼沒有想到……」
「我要走了。」收起刀子,他斂下眼眸。不能再多管閒事了,他現在必須趕快離開。「這裡有一些食物,你需要補充能量才有體力。」
離開前,他抽出報紙,將手裡的塑膠袋塞進她手裡。
「謝謝……」女子顯得很錯愕,感激的淚水在她眼裡滾動著。
「這裡有一些錢,你拿去吧!」成凱勳猛皺眉頭,他到底怎麼了?這樣拖泥帶水,不幹不脆!他在這裡越是多逗留一分鐘,就越可能給自己惹來天大的禍事。
然而,她的眼裡卻有一些東西讓他不忍離開——那是對他全然信任的光芒。
此時此刻,他同樣需要她的這種眼神。
這個世上還有人信任他,還有人需要他!
「你不能陪我去找警察對不對?你有你的事要做,我不能收你的錢。」淚水滑落她光滑白皙的臉頰。「你快走吧,我耽誤你不少時間了。」
她擦去自己的眼淚,一抹脆弱的笑容竟在她的嘴角綻開。「我不會有事的,警察應該可以幫我……希望你要做的事可以順利。」
她的敏銳與她的笑容都讓他感到驚愕與震撼,這個陌生的女子竟然在關心他!
「那好,再見。」即使心裡有股突然湧上的不捨,就這樣把她扔下,他於心不安。但對於她,他也的確無能為力。
邁開步伐,成凱勳走過她的身旁,逕自往前走去。
「再見。」她的聲音清澈如水。「祝你好運。」
成凱勳沒有回頭,但心底卻有股暖流流過。在這個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認定他是壞蛋嗎?雖然只是萍水相逢,雖然他無法幫助她,但她卻給了他很大的鼓勵。
他皺緊濃眉,就這樣離開可以嗎?也許她還沒走到警局就遇到了什麼危險?而且她臉色蒼白,在這樣炎熱的天氣裡,她的身體卻是那樣的冰冷。
走到巷子口,成凱勳停下了步伐。
身後傳來了一聲輕響讓他倏地回頭。他不再遲疑,往她的方向狂奔了過去。
她暈倒在地,臉如死灰。成凱勳輕輕放下窗簾一角,臉色凝重。他不知道自己的決定是對是錯,但既然都已經做了,就有必要繼續下去。
只是以自己目前的處境,他的確給自己惹上了不小的麻煩。
「這裡是你家?」身後傳來輕響,他知道她醒來了。那個在公車上偶遇的失憶女子,因為她在他面前暈厥,所以他無法放任她不管。
「現在覺得怎麼樣?」成凱勳回過頭,沒有戴墨鏡的他看起來特別年輕。稜角分明的臉龐、微寬的額頭、深邃的漂亮眼眸以及高挺的鼻樑,還有堅毅的薄唇。
突然見到他的真面目,女子顯然有剎那的錯愕,半晌沒有開口說話。
「怎麼了?」她臉上似乎有些震驚的表情,這讓他略感興趣。「我長得這麼可怕?」
「沒有……」她立刻羞澀得低下頭,這讓她蒼白的臉龐終於有了血色。「沒想到你這麼年輕,我本來以為你是個大叔。」
成凱勳聽完後搖了下頭。「大叔?原來我給你這樣的印象。」
有些侷促不安地絞扭著雙手。「那個……我是不是讓你為難了?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會暈倒,覺得好丟臉……」低著頭,她看起來沮喪又無助。
「你中暑了,而且血糖過低。」他微微皺眉。「我想你應該去醫院裡好好檢查一下,但因為一些原因,我不能出現在公共場所,暫時只能帶你來這裡休息。」他再次看了一眼緊拉的窗簾。
「現在是深夜了吧?」女子環顧了一下環境,這是一間看起來很溫暖的小公寓,而且想不到客廳裡的裝飾竟非常的女性化。「我沒事了,謝謝你救了我。」
「這裡不是我家。」成凱勳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也許你被我所救並不是什麼好事。」
她輕聲地笑了起來,笑容在她嬌小的臉龐上綻放出驚人的美麗,一掃之前的纖弱、蒼白。
「是我一再給你添麻煩。你遇到我,才真的不算什麼好事。」
看著她的笑容,他也放鬆了眉頭,微扯嘴角而笑。
「我要在這裡住上幾天,這期間,除非有必要,不然我們不能外出。所以即使你想去醫院接受檢查,我也無法讓你離開。」他的表情瞬間嚴肅了起來。「某種意義上來說,你算是被我綁架了。」
「那我真的很感謝你綁架了我。」她悠悠歎了口氣。「讓我不用流離失所、流浪街頭。說不定還會遇到壞人,那才叫慘。」
「我就不是什麼壞人嗎?」他指了指一旁的沙發,讓她坐下。
「我想你是遇上了大麻煩才會這樣。」她的神情比起之前的迷惘無助,顯得活潑開朗了一些。「你和我一樣,也是遇到了大麻煩。但總有辦法解決的,是不是?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好,說不定負負就能得正了。」
成凱勳用新奇的目光掃過她淡定的笑容。「我以前也遇過一些失去記憶的人,但他們很少像你這麼開朗樂觀。」看著眼前的她,他的內心好像被打人了強心劑般地振奮了起來。
「那是因為我遇見了你。」她再度深吸口氣。「任何的絕望都會有希望的——今天我以為自己被全世界拋棄了,然而你即使身處危險,還是對我伸出援手。」
雙手抱胸,成凱勳微揚眉。「我會記住你這句話。」他開始不後悔自己收留了這個失憶的女子,有她做伴,他也很感激她。
她靜靜地笑著,溫柔的笑容裡突然掠過一抹陰霾。他想,那是因為她的處境同樣艱難。
「我本來應該先自我介紹,但我覺得你還是不要知道我的名字比較好。這樣,如果有一天我遇到什麼事,你才不會受到牽連。」黯淡的光芒從他眼裡飛掠而過。「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我們可能只需要在這裡待上幾天。當我離開後,你就可以去醫院檢查。但在那之前,我不能冒險讓你出去——因為我不知道你的身份。現在我無法信任任何人,所以請你諒解。」
她寬容的點點頭。「我明白。你收留我已經違反了你的原則,我也不想再給你帶來任何困擾。可惜我也不能向你介紹我自己,名字、年齡、工作……這些我都無法提供給你。」她的嘴角微抿,顯得有點苦澀。
「好,既然我們都瞭解對方的處境,也沒必要一直愁眉苦臉。你餓不餓?想吃些什麼?這裡儲存了很多糧食。」成凱勳緊繃的面容漸漸放鬆,未來的路還很長,他應該保持積極樂觀的精神,才能面對可能會有的危難。
「很餓……」她摸了一下自己的胃,對他燦然一笑。「但是我更想洗個澡,我覺得自己髒得好像個女遊民。」
成凱勳這才發現她身上那件白色洋裝早就染上污垢,並呈現一種骯髒的黃色。
「這裡有的是女裝,你可以隨便選一件穿。」他打量了一下她的身材。「你這麼瘦,應該都可以穿。」
「我是不是不可以問這裡到底是哪裡?」起身時,她的眼裡閃過好奇的光芒。
成凱勳沉吟了一秒,還是搖了搖頭。「你不必知道。」
「也對。」她挑起柳眉。「反正過不了幾天,我們就要說再見了。」
望著她離開的背影,成凱勳狹長的雙眸裡閃過欣然與愉悅。這是他在過去的三天裡,唯一真正感到輕鬆的時刻。
他轉過身,拉起窗簾一角,藉著縫隙觀察著外面的世界。
他走了一步險棋,更改了他原來的計劃。他希望自己的決定是對的一因為現在,他不再是一個人,還要保護她的安全。
他必須比過去更謹慎,更敏感,更堅定,更冷靜。
放下窗簾的剎那,他眼裡的愉悅已經被一股冰冷的肅殺所取代。
她到底是誰?
任何人都應該有一個名字,她也不例外。
然而她卻對這些毫無所知、一無所覺。即便她用盡全力,頭腦還是一片混沌,連任何帶給她記憶的畫面或者清楚的語句都沒辦法想起。
揚起頭,她看著潔白的天花板,靜靜地躺著。
這裡不是她的家,卻是她昨夜的棲息之所。這是間漂亮的房間,有著粉紅色薔薇的壁紙,乳白色的傢俱,還有一張有著蕾絲床罩的大床。
住在這裡的應該是個很有女人味的女子,在那兩個大衣櫥裡,都是漂亮時尚又可愛的衣服配件,顏色也非常的粉嫩,就連睡衣也都滾著白色蕾絲與刺繡花邊。
但這些都不是她的風格,甚至讓她覺得彆扭與不適。
當她穿上這件紫色絲綢睡衣時,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只看到滿眼的迷惘。
她是那麼渴望知道自己的過去,想知道她究竟是遭遇了怎樣的事故。可是經歷了一天一夜徒勞無功的思考後,她明白自己的記憶並不會輕易回到她的腦海裡。
她從床上起身,望了眼透過窗簾照進來的明亮陽光。
充足的睡眠讓她疲憊不堪的身體得到了休息,昨日的暈眩虛弱也已經從身體裡消失不見。除了心裡那種空蕩蕩的感覺外,她想她已經恢復了元氣。
門外傳來幾聲輕響,想不到自己的聽覺竟可以如此敏銳。他應該已經刻意放輕了腳步聲,但她還是可以聽得很清楚。
他又是誰?
這個收留她的男人,她對他也是一無所知。名字、年齡、工作、身份……他看起來像個危險分子。手裡握刀,行動敏捷,好像在躲避著什麼人,又或許是被人追捕。
但她卻打從心底信任他。
可能他是唯一對她表示友善的人,也可能是他有一雙深不可測但卻透著溫柔的眼眸,又可能是他給她一種沉穩的可靠感……許多說不清的感覺,也許僅僅只是感覺可以信任。
現在的她,沒有什麼可以信任,也就沒有什麼不可以信任的。跟著直覺走,是她唯一的選擇。
就好像嬰兒信任自己的母親般,單純的,不經思考的那種信任。當她走到衣櫥前,準備換上其他衣服時,她聽到了門鈴的聲音。
那是絕對不應響起的聲音。
第二章
成凱勳也聽到了門鈴的聲音,他全身的神經在剎那間緊繃。
是誰?他無聲的走到門前,從貓眼向外頭看去。
站在門口的是一名陌生的中年女子,她的身邊還站著公寓警衛。
他可以肯定自己被迫捕的消息還沒有對外公開,新聞、報紙還有網路他都查閱過了,因此他的行蹤應該還沒有被洩露。
「奇怪,好像沒人……昨晚我明明看到這間屋子裡亮著燈。可是葉小姐出去旅行不在家……難道小偷有我們公寓的電子鑰匙和密碼?」中年女子顯得頗為緊張。
這是一棟完全電子化的現代公寓,沒有大樓管理員,出入全憑住戶自己的電子鑰匙和所屬密碼——如果沒有鑰匙和密碼,也沒有樓上的人代為開門,那誰也無法進入公寓。
而且這裡二十四小時都有警衛巡邏,即便沒有管理員,也十分安全,並且讓人更具隱私權,自家有些什麼人來往也不會讓其他人知道。此刻他是可以打開門,相信自己的一番說辭一定能說服對方,然而這樣一來,他的行蹤也就暴露在這兩人面前。他可以冒這個險嗎?
中年女子又按了兩下門鈴。「葉小姐,你在家嗎?葉小姐是SOHO一族,如果旅行回來了,應該會在家才對。」
「我看還是報警吧,讓警察進去搜索。如果真有小偷入侵,也好更改公寓內的保全系統和鑰匙密碼。」警衛基於安全理由向中年女子建議著。
「葉小姐?葉小姐?」中年女子又大聲的喊了幾句。「好像真的不在,我們按了這麼久的門鈴,不如……」
成凱勳的手放到了門把上,他屏住呼吸,覺得該冒一次險!
「來了來了,誰啊?」就在準備開門的那一刻,他聽到一個女子高亢的聲音。
他不敢置信的回頭,看到那個失憶的女子不知何時站到了他身後,而他竟沒察覺。是他太專注於眼前的情況,而讓自己的其他感覺變得遲鈍?
女子顯得鎮定自若,她指了指身後的廚房,對他使了個眼色。成凱勳猶豫地望著她,但形勢已不容他有任何遲疑,畢竟她已經開口應答。不論會遇到什麼情況,眼下他也只能讓她來處理眼前的危機。他看著她笑盈盈的走到門口,而他則迅疾地閃人廚房躲藏。
「不好意思,我剛剛在洗澡,沒有聽到門鈴響……請問有什麼事嗎?」這個聲音輕快自然,毫不做作。成凱勳雙眉緊鎖,神情緊張。她真的可以順利處理眼前的危機嗎?
「你是……」中年女子的聲音從門後傳來。
「可以先請問你們是誰嗎?」她的聲音依舊客氣有禮。
「我是隔壁三0五的住戶,這位是公寓警衛。小姐,你什麼時候搬來的?」中年女子的聲音有著戒備。
「你們好。我是葉子珊的表妹羅芳,表姐出外旅行,我恰巧回台灣但又覺得住酒店不方便,她就把這裡的鑰匙交給我,讓我可以住這裡,也可以順便替她看家。她沒有搬走,我也只是暫住而已。」她的回答流暢自如,親切溫柔。
「原來是這樣……」中年女子的聲音明顯少了戒備。「昨天晚上我看到這裡的房間亮著燈,還擔心是不是有小偷——我也真是的,如果真的是小偷,怎麼還會開燈呢?」
「這位太太,您的擔心也不是多餘,凡事總得小心點比較好。難怪表姐跟我說這裡很適合單身女子居住,既安全又能享有隱私,鄰居們也都很好。」她的聲音又更親切了幾分。「唉呀,你們都站在外面?要不要進來坐一會?我昨天才從酒店搬過來,行李也都還沒收拾,屋子裡挺亂的,你們多包涵……」
「不必了,我還要去執勤。」警衛說道。「羅小姐,你可以放心地住在這裡,這裡的治安非常好,我們二十四小時都會有人來巡邏。」
「那真是辛苦你們了,謝謝。」成凱勳的眉頭微微放鬆,但他身體的戒備依舊沒有解除。他不得不讚歎這個女子的臨危不亂,以及她的機智和膽識。
「那……這位太太呢?該如何稱呼?」女子動聽的語調再度響起。
「我夫家姓王。」中年女子的口氣也變得無比親切。
「王太大,實在很抱歉,沒想到我的到來反而帶來了麻煩……你要不要進來喝杯茶?倉促間我只穿了件睡衣,請不要見怪。」女子的態度有禮又親切。
「不……不用了……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才對……羅小姐,我就不打擾你了,替我向葉小姐問好。」這位王太太的語氣裡有著歉意與難堪。
「那……我們以後再聊,我一定代你向表姐問好。」
「再見。」
「再見。」成凱勳聽到房門被關上以及鎖門的聲音。
他從廚房走了出來,看到女子的臉上掠過幾許慘白,她的雙手交握在胸口,顯得驚魂未定。她抬頭見到他嚴肅的表情,默默對視了一會,誰也沒打算先打破沉默。
而後也不知道是誰先行起步,他們往客廳無聲的走去。
直到坐在沙發上,女子的臉色才轉為安定、放心。
「剛才我真的是手腳發軟,心跳加速,全身都在顫抖了。」她輕吁口氣後,直望著成凱勳。
「我一點也沒有感覺,因為你表現得非常棒。」他帶著幾分深思的目光凝視著她。「隨機應變又鎮定自若,我想大部分的人都無法做到像你這樣處變不驚。」
「是嗎?」她顯得有些受寵若驚,嘴角的笑容如孩童般單純。「我是不是有些冒失,讓你替我擔心了?也不知道剛才怎麼了,竟然會那麼大膽,連我自己都很吃驚。」
成凱勳瞇起眼,緊繃的神經也已經放鬆下來,一抹略顯頑皮的笑痕掛在他的薄唇上,隱約透露出幾絲性感的味道。
「我很想知道你過去到底是從事什麼職業——或者是學生?如果是的話,那專攻的又是什麼科目呢?」他閱人無數,卻無法猜出她的真實年齡。
她的表情總會顯露出單純,再加上她消瘦纖弱的身姿,以及眼神裡時常存在的迷惘與疑惑……讓她在女孩與女人間徘徊游移,讓他無法對她的年齡做出正確的判斷。
「這些事也是我想要知道的。」一抹哀傷驀地浮現在她眼裡。
「我遇過一些失去記憶的人,他們很多人之後都能恢復記憶。」那抹哀傷觸動了他,令他倏地心房緊縮。
「只要放鬆心情,再加上治療,你也一定能復原。」她感激地對他微笑,但那抹哀傷依舊如影隨形。
「不要說我的事了……你覺得這裡還能住下去嗎?還是說你必須離開了?」
「你是怎麼知道葉子珊這個名字的?」她的話立刻將他的思緒拉回到眼前的問題上。
「因為我住在她的房間裡,看到了一些帳單——你不會怪我亂翻東西吧?這一切對我來說都很陌生,所以我……」她慚愧得垂下眼。「我不是故意要窺探她的隱私……其實也可以說是故意的……因為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感到很害怕……」
「我沒有責備你的意思。」成凱勳的眉心微微打結。「我只想讚美你的冷靜,因為你的表現甚至超越了我。」他不喜歡看到她臉上那種落寞甚至脆弱的表情,如果他不必這樣東躲西藏,就可以早一點帶她去看腦科專家。
「那我有給你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嗎?剛才我只是想說你不能被他們看到,而我又聽見他們的談話,所以……」她將包著頭髮的毛巾拿了下來,表情恢復了淡然。成凱勳眼中的讚賞更甚。「你心思縝密,連細節都想得很周到。」
「是嗎?」她吐了下舌頭。「還好我只是失去記憶,並沒有變笨。」
「那個……」他想叫她的名字,但立刻想到他並不知道。
「什麼?」她還沉浸在他的讚美裡,笑容裡帶著些羞澀。
「你說我過去應該不是壞人吧?但我看起來像學生嗎?我到底是怎樣的人呢?」
「怎麼會是壞人?」他立即否定。
「你有許多優點,說也說不完。仔細想來,從昨天到現在,你幫我的地方比我幫你的還要多。」
「怎麼會?」瞠大雙眸,他的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成凱勳呵呵的笑了起來,她豐富的表情實在讓他忍俊不禁。
「什麼事這麼好笑?」她感到一頭霧水。「是在笑我嗎?」
「不是。」他收斂起笑容,但神情依舊輕鬆。「只是覺得命運很神奇,也許你是我的福星。」
「你今天是怎麼了?一直稱讚我,感覺怪怪的……」她不好意思地笑著。
「看你現在的表情,我們應該不需要離開這裡了吧!」
「你處理得很好。不過已經給自己惹上麻煩了。」他的神情變得嚴峻。「我原本不想把你牽扯進來,但卻事與願違。」
「你……是不想把我牽扯進來,怕我有危險,所以才不告訴我你的名字。」蕙質蘭心的她對著他微笑。「說什麼不信任也是借口。你早就信任我了,對嗎?」
「丫頭,你真的不擔心、不害怕?」成凱勳銳利的目光掃過她鎮定的臉。「如果知道了我的事,對你絕對沒有任何好處。」
「可是我很想知道。」她抿了下嘴唇,目光裡閃過讓人無法忽視的剛毅,是不同於她年紀的堅定。「我已經沒有任何關於自己的記憶了,如果連你的姓名也不知道的話,我實在覺得很沮喪。」成凱勳的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定在她顯得落寞的臉上。
「不管你做過什麼,不管你是怎樣的人,光憑你冒著很大的危險救我,就足以讓我信任你。在公車上你也幫我付了車錢,如果不是心地善良的人,不會主動幫助別人。」她咬了下嘴唇,目光掃過他的眼。
「謝謝你。」他的嘴角撇出幾許苦澀的笑容。
「自從發生事情以來,你是第一個說信任我的人。所以我更不想把你牽扯進這個事件裡,因為太危險、太複雜。」她有些氣惱的蹙著眉,撇著嘴說道:「你這個人……婆婆媽媽的。」
「你說我什麼?」在他三十年的歲月裡,沒有人這樣說過他。
「不說就算了。」她站了起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告訴我你的名字和你的事情有那麼難嗎?我以我的性命和我失去的記憶發誓,我絕對不會告訴其他人!」她不悅地轉過身去,負氣嘟起嘴。
「我不是懷疑你。」成凱勳對於她突然孩子氣的脾氣沒轍,習慣了她的冷靜淡然後,面對此刻的她,還真是讓他有些手足無措。
「我已經失去記憶,這個世上唯一認識的人就只有你。我也希望自己不要什麼都依靠你,偶爾也能幫你的忙。現在的我完全沒有自信……我到底能幹什麼?我活在這個世上的意義是什麼?從昨天到今天,我反覆的想著,卻什麼也想不到。」
她這是怎麼了?不是一直都很鎮定地面對自己的失憶嗎?怎麼忽然覺得心裡有些酸楚,想要傾訴呢?他剛才還誇獎她冷靜,一轉眼,她怎麼就沒辦法繼續將這些心事隱藏住呢?
「對不起,我想我還是先回房間。」莫名對自己感到厭惡,厭惡自己這種反覆無常的性格!
「別走。」成凱勳發現她眼底滾動著的淚珠,衝動地伸手拉住她的手臂。「你不必跟我說對不起,是我忽略了你的心情。」
淚水淌了下來,從昨天驚覺自己失去記憶後,她就一直不讓自己流淚,因為不能成為他的負擔,既然他已經好心收留她,那她就不該拿自己的煩惱去騷擾他。
「沒有……是我無理取鬧。」她深吸口氣後,努力讓自己平復心情。「你不必理我,我一個人待一會就好。」
「如果我讓你自己一個人待一會,你才會越來越不好。」他拉過她的手,將她拉到身邊,強迫她坐下。「我們談一談。」坐在她身邊後,他沒有放開她的手。
她想將手抽回去,但他卻握得更緊。
「你不必理會我剛才說的那些任性的話。你心裡的壓力應該不比我的輕,雖然我不知道你遭遇了什麼事。」她停頓了一下,再度將眼眶裡的淚水給逼了回去。「我都不應該再給你增添任何煩惱,造成你的困擾。」
她用力逼回眼淚的方式讓他胸口隱隱作痛。她看起來還那麼年輕,二十歲上下的年紀就失去了記憶,流離失所,無家可歸。
他竟會以為她真的能從容面對自己的處境,竟以為她已經調整好了心態,可以完全冷靜客觀的面對。
「你不是我的負擔,也不是我的困擾。」他握緊她柔若無骨的手,感受到她的痙攣與顫慄。「剛才如果沒有你幫忙,我可能就暴露行蹤了。你給予我的不只是信任,還有我對這個世界的信心、對我自己的信心。」
成凱勳凝視著她含淚的雙眸,希望可以撫平她的哀傷,給她一些信心。聽完他的話,她的淚水再度眾集起來。
「我不告訴你關於我的事,是不想讓你捲入這灘渾水裡。」抿緊剛毅的嘴角,他稜角分明的臉上線條冷硬。
「不過,也許告訴你才是最好的選擇。現在我們待在一起,你應該有知道的權利。」她點了點頭,繼續隱忍著淚水。
「但是你要做好心理準備,這不是一個美麗的故事。我不知道對於失去記憶的你來說,它會不會太過沉重。」
「我不怕……」她哽咽了一句,用力頷首。
「那我就全部告訴你。對於你,我不會再有任何隱瞞。我信任你,正如你信任我一樣。」
成凱勳的眼裡掠過堅毅的光芒,開始敘述關於他的故事。
成凱勳的故事的確超乎她的想像,她曾試想過最壞的結果,但卻沒有想到竟然會是這樣.
她坐在沙發上,聽完他的故事後,久久不發一語。
「被嚇到了嗎?」從她蒼白的臉色裡,他可以察覺到她的心情轉變。
「有一點……我想去倒點水喝,你要喝水嗎?」她抽回被他握住的手,直挺挺的站了起來。
成凱勳的心裡流淌過一些苦澀,他微微點頭。看起來,她真的被他的身份嚇到了。但這也是預料中的事吧!事發以後,所有人看到他不都是這種反應嗎?彷彿他是洪水猛獸,避之惟恐不及。更有甚者,希望他早點入獄,才能讓他們安心。
她走進廚房裡,替自己倒了杯開水,也替他倒了一杯。她一飲而盡,沁涼的水沖進她的喉嚨,也清醒了她的頭腦。
真是沒有想到……她再次將水杯加滿。
居然會是這樣的事!
她拿起兩杯水,靜靜地走了出去。
成凱勳——她終於知道他的名字,知道他是個警察,而且是個刑事警察,處理的都是兇殺案件,每天過著與最狡猾的罪犯打交道的生活。
然而在四天前,他的搭檔死了,他成了唯一的嫌疑犯,並且有充分的證據證明他就是殺人兇手!
女子將茶杯放在他的面前,依舊面無血色。
這真的是太可怕了,前一刻還是個執法者,下一秒卻變成了通緝犯。如果人生發生這樣翻天覆地的變化,甚至危害到自己的生命,有多少人可以承受得了?
成凱勳精明銳利的眼從她慘白的臉色上掠過,一言不發地拿起茶杯喝水。
她在他對面的沙發坐下,眼神依舊遊移不定。
「我想我還是應該有一個名字,好方便你稱呼我。」她手裡端著茶杯,當她抬眼望著他時,說出了一句讓他愕然的話。
他挑起劍眉,眼神裡滿是詢問。
「現在我知道了你的名字,以後我就叫你成凱勳。但你總不能叫我『丫頭』,或者『喂』吧?」侷促不安中,她仍努力擠出看起來自然的笑容。明亮的光芒在他深沉的眸子裡閃過,臉部的嚴厲線條也漸漸的鬆懈下來。
「那你可以幫自己取一個名字,隨你高興。」
他輕鬆的態度讓她吁出長氣,也讓她眸光閃爍。「取什麼好呢?我想一下……你也幫我一起想。好不好?」看著她的笑容,他也勾起嘴角。「羅芳?你臨時想到的這個名字就不錯。」
「哪有啊!我一點也不喜歡。」她嬌瞠的瞪了他一眼。
成凱動靜默的看著她陷入深思中的美麗臉龐。她是他見過最美麗的女子,擁有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精緻的五官,還有柔和的輪廓。她身上有一股氣質,一股纖塵不染的氣質。
她是屬於冷色調的,然而,卻不會讓人覺得寒冷,反而清爽怡然。對於她,他是越來越好奇了。想要知道她的過去,她的家庭,她的生活環境,她的全部。她的智慧、她的溫柔、她的勇敢、她的冷靜、她的善解人意……怎樣的環境才能造就出如此特別的她?
「啊……想不出來。」她歎了口氣,雙手托腮,看起來無比煩惱。「很少有人幫自己取名字吧!那應該是父母才需要考慮的事……不知道我的父母現在是不是在擔心我?」
成凱勳沉吟片刻後,對著她說道:「我有上網查過,希望可以看到一些尋人啟事,但卻沒有發現。」
原本他打算隱瞞她,但既然說過不再對她有任何隱瞞,他決定坦白。
一抹溫柔的笑意在她的唇畔揚起。「沒關係,我相信總有一天我能找到自己的過去,想起我是誰,來自何方……比起你的處境,我的記憶根本不算什麼。」她深吸口氣,唇畔的笑容變得更加明朗起來。「現在我們要做什麼?要怎樣才能證明你的無辜呢?你應該有所計劃了,願意和我一起分享嗎?」
成凱勳微聚眉峰,帶著絲戲謔的表情望向她。「我們?這是你聽完我的故事後所得出的結論?這可不是開玩笑,我現在是在逃亡。」
「哼哼……你這是什麼口氣呢?」她嫣然而笑,雙手還是緊握著茶杯。「我只是失去記憶,又不是變成笨蛋。對於你的現狀,我完全明白。」
他用晶亮的眸子凝視著她含笑的眼睛。「這可不是在演八點檔,你這麼肯定我是無辜的?」她溫柔的心思打動了他原本如墜地獄般的心靈,湧現陣陣暖意。
「你說你是無辜的,我就相信你。」她毫不遲疑的回答。
一抹笑容從他緊閉的嘴角蕩漾開來。「能被人無條件的信任,感覺真好!一掃我心底的陰鬱。」
「那些人……」她看著他有些憂慮的笑容。「那些不相信你的人,你不必放在心上。他們也許是相信你的,但卻無法向這個世俗妥協。因為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你是犯人,他們不敢幫助你,這也情有可原。」
「我知道。」成凱勳揚起眉,開朗的笑容點亮了他年輕的臉寵。「我並沒有責怪過任何人,我是個警察——我知道證據的重要性,也知道正義的重要性。」
陽光從他身後的大窗戶射了進來,將他堅毅的輪廓打上一層淡金色的光輝。
「在我的世界裡,一向只有執法公正。如果有一天,證據確鑿地擺在我面前,我也會親手逮捕我的親人、朋友。」他用肅然的語氣說著。
「我相信你。」她溫柔的望著他,相信他是個堅持正義,一絲不苟的好警察。
他勇敢、靈敏、堅忍、犀利,同時也有一顆慈悲的心。
「雖然我的確有我的計劃,也發誓要找出那個陷害我的殺人兇手,替我的搭檔報仇。」笑容從他眼裡隱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強大的堅決。「然而,前方的路途必然充滿了艱險,結局也未必能如我所希望的那樣。」
「可是就算遇到再大的阻撓,你還是要找出真相還自己清白,也替你的搭檔報仇。」她放下茶杯,溫柔的眼裡浮現一抹冷冽的光。
「正是這樣。」他被她眼裡那冷冽的光芒所吸引,與她對視著。
「我百分百支持你,那些想要傷害你的人,絕對要對他們還以顏色!」那一瞬間,她眼裡的冰冷降至了冰點以下,甚至充滿了仇恨。成凱勳的眉間染上憂慮,他並不喜歡她此刻太過冰冷的眼神,看起來是那樣的憤世嫉俗。
他希望她永遠都流露出單純、快樂的笑容,把她捲進他的事件裡,究竟是對是錯?直到此刻,他還是無法確定。
也許他應該早一點幫助她找到親人,讓她回到她的軌道上,而不是與他的生命再產生任何交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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