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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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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太平間裡不太平

說話間,丁二苗已經完成了在棺材上的彈線工作。那口白板杉木棺材,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格子網,整齊而又規則。

就連棺材底部,丁二苗也沒放過,同樣橫平豎直,彈上了一道道墨線。

把墨斗放在一邊,丁二苗才回答林兮若剛才的問題:「有啊。公門裡的捕頭,最後得道成仙的,還不止一個。」

「啊?還不止一個?那有幾個?」林兮若一頭黑線。

「嘿嘿,一共有四個,你都認識。」

丁二苗又取出鐵鏽色的漁網,罩在棺材上,一邊束緊一邊說道:「包黑子手下的王朝馬漢張龍趙虎,因為性格正直,死後都在陰間當差,也算得入大道。與黑白無常平級,相當於鬼仙吧。」

「鬼話連篇!」林兮若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丁二苗搖頭一笑,也不爭執,取出四根一拃長的大鐵釘,又從背包裡翻出一個小稱砣來。接著把一枚鐵釘豎在棺材一角,用秤砣往下砸,乒乒乓乓,聲音震耳。

林兮若皺起眉毛:「你那秤砣才點點大,砸這鐵釘不得力吧?要不,我出去給你找一把錘子?」

丁二苗手上的秤砣,的確是小了點,大約跟一個核桃差不多大,論份量,也不過就二三兩。而且用秤砣當鐵錘,明顯不合手。

「鐵錘怎麼行?秤、尺、升斗,都是天下衡器,代表著公道正義,也就有了闢邪克鬼的功效。」丁二苗一邊釘著棺材蓋,一邊說道:「所以有句話,秤砣雖小壓千斤!哎,一般人我不告訴他。」

林兮若被徹底打敗了,忍不住一笑,抱著胳膊看丁二苗幹活。

因為工具不趁手,好半天,丁二苗才分別釘死了棺材四角。他低下頭,最後檢查一遍自己的佈置,感覺很滿意,簡直就是驚天地泣鬼神的傑作。

可是當他站起身來,準備向林兮若吹噓一番的時候,卻突然一愣,指著林兮若的身後說道:「喂喂喂,你誰呀?什麼時候進來的?」

「別想用這把戲嚇唬我,我不怕……」林兮若和丁二苗之間隔著棺材,她嘻嘻一笑,緩緩地轉過身來,然後爆發出一聲直衝雲霄的尖叫:「啊……!」

在她的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個人,一個女人,一動不動的女人!

這女人個子挺高的,看不出多大年紀,穿著三腰五領的黑色傳統壽衣,臉上擦著慘白慘白的粉,兩腮抹著粉紅的胭脂,一對眼珠子翻在了上眼皮裡,大片的眼白,正盯著林兮若!

這聲驚叫,讓丁二苗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剛才丁二苗一直在幹活,心裡也沒想到,會遇上詐屍這回事,突然抬起頭來,看見多了一個人,以為是殯儀館的員工,所以還問人家是誰!現在反應過來,丁二苗也吃驚不小,大喊一聲:「快蹲下,快蹲下!這是詐屍了,這是真的詐屍了!」

林兮若畢竟是訓練有素的幹警,雖然驚恐之中,但是身體的反應依舊超級快。她竟然不聽丁二苗的口令,出於本能,一拳擊向那個女屍的臉!

一拳打出,如中鐵石,林兮若只覺得自己的手骨,斷了一樣的痛。但是那女屍挨了一拳,竟然穩如磐石,根本沒有一點搖擺。

要知道,林兮若的拳腳,可不是花拳繡腿,曾經得過系統內單兵比武第一名的。這時驚懼之下,出拳更是竭盡全力,既快又猛。

一擊未能奏效,林兮若既驚又怕。一愣神的功夫,只見那女屍的雙手猛然抬起,十指張開,朝著自己的脖子掐了過來。

同時,女屍的喉頭一動,嘴裡發出「呵呵」的聲響。

「快蹲下……!」丁二苗又是一聲大吼,同時揚起了手裡的鐵秤砣。現在隔著棺材,急切間,丁二苗無法救援林兮若。

好在這次,林兮若終於聽到了丁二苗的呼叫,很配合地一蹲身,險險地躲過了女屍的一掐。

「砰——!」

丁二苗手裡的秤砣飛出,正中女屍的胸前,發出一聲悶響。

那女屍被秤砣擊中,身體登時一僵,然後重心後仰,直挺挺地朝後就倒。僵硬的屍體砸在地上,又是哐噹一聲響。

幾乎在秤砣脫手而出的瞬間,丁二苗又是一聲大喊,單手一按身前的棺材,整個身子凌空而起,一個側翻,落在剛才林兮若立腳的地方。

而這時的林兮若,堪堪躲過女屍的攻擊,順著下蹲之勢往前一撲,從棺材底鑽過,隨後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兩手一前一後,擺出格鬥姿勢,腳下丁字步站穩。也恰好是丁二苗剛才站立的位置!

兔起鶻落,迅捷非常,只是轉眼間,丁二苗和林兮若換位而處,都進入了戰鬥狀態。

——這個場景,絲毫不遜於任何一部武俠電影的精彩打鬥片段,讓殯儀館辦公室裡的幾個負責人,在監視畫面前看傻了眼。

自從丁二苗進入停屍間的那一刻開始,殯儀館的頭頭們,就在監控畫面前看現場直播。因為大家都知道,丁二苗和林兮若一定會對老張的屍體做些什麼,誰不想看看熱鬧?

在以後的很多天裡,這段錄像,也被林兮若經常回放。林兮若說,這是她從警以來,最英姿颯爽的瞬間,沒有之一。

丁二苗從棺材上凌空翻過,一眼瞥見那女屍正在地上劇烈抖動,就知道剛才的一秤砣還沒有完全控制她。但是扭頭尋找秤砣,卻不知道滾落去哪裡了。

「快,把我背包扔過來!」丁二苗回頭對著林兮若喊道。剛才幹活的時候,背包一直放在棺材那邊。

「哦哦,來了來了!」林兮若這才收了格鬥姿勢,回頭尋找丁二苗的背包。

可是就在這當口,地上的女屍竟然毫無徵兆、毫無聲息、直挺挺地站了起來,趁著丁二苗扭頭的機會,平出五指,匕首一樣刺向丁二苗的脖子!

「二苗小心!」

林兮若剛剛把背包拿到手裡,一直腰,卻看到了這恐怖的一幕,不由得花容失色!

看到林兮若的驚恐模樣,丁二苗不用回頭,也知道那女屍站了起來。他急忙彎腰縮頭,同時一側身,右臂後擺,揮掌向女屍的中盤切去。

但是一掌揮出,丁二苗就知道不妙。因為一陣劇痛傳到骨子裡,右臂再也掙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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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繞棺,攻守

驚悚之中,丁二苗一回頭,發現那女屍的枯瘦的手,正死死地鉗住了自己的上臂。他正要掐決唸咒給予反擊,那女屍胳膊一掄,已經把自己扔了出去,棄之如敝履!

半空中的丁二苗大喊了一聲臥槽,槽字還沒說完,身體已經飛出了一丈多遠,砰地一下,砸在一個停屍床上,把上面睡著的一具屍體,直接撞下床來。

也幸好有這具屍體墊了一下,否則丁二苗夠嗆。

「抱歉啊老大,不是故意的。哎喲……哎喲。」丁二苗齜牙咧嘴地爬起來,還不忘跟被自己撞下床的屍體說聲道歉。

一抬眼,發現那女屍,正在一跳一跳的朝著林兮若蹦了過去。而林兮若竟然一臉慷慨赴義的剛烈,又拉開了架勢,蓄勢待發。

「別跟她打,她的力氣太大了,你繞著棺材跑,她不敢碰棺材的!」丁二苗趕緊開口指點。剛才跟這女屍一交手,丁二苗就已經領教了女屍的厲害。

林兮若一聽這話,立刻收了勢,刷地一下退後幾步,以棺材為依仗,隔著棺材,緊密地注視著女屍的一舉一動。

能不打最好不打,誰願意跟一個女屍在停屍房裡切磋武功?

果然,離棺材還有兩步的距離,女屍就不再上前。她的鼻子動了動,腳下稍一停頓,一轉身,繞著棺材向林兮若追來。

雖然驚駭不已,但是林兮若並沒有失去方寸。眼見女屍饒棺而來,她也繞著棺材,以同樣的速度後退,和女屍保持著固定的距離。

殯儀館的辦公室裡,幾個值班的小頭頭,從監控畫面上看到這一幕,都嚇得大氣不敢出。好半天,才有一個員工反應過來,一邊打電話報警,一邊讓大家尋找對付詐屍的東西。

都知道黑狗血有效果,可是急切間,去哪裡找到黑狗血?就算眼前有一條黑狗,他們能不能把黑狗殺死,還是一個問題。甚至,沒等到他們殺死黑狗,停屍房的女屍,已經殺死了林兮若和丁二苗!

還有童子尿,據說也有闢邪的效果。不過現在在這裡值班的員工,都是四十歲以上的大叔,誰還有這麼珍貴的玩意?

一時間,殯儀館裡亂成了一團。

停屍房裡,丁二苗看見林兮若暫時沒有危險,心中稍定,扭頭尋找自己的背包。可是眼光一瞥,卻看到那隻老墨斗,就在自己的腳下。想必是林兮若躲避女屍,無意中用腳踢過來的。

「這回你死定了!敢摔我!?」丁二苗心中大喜,一彎腰把墨斗抓在手中。

他沒有一秒鐘的猶豫,直接用嘴咬住線頭那端的牽娘錐,左手舉著墨斗,儘可能地伸長手臂,拉出一米左右的墨線來,殺氣騰騰地朝著女屍走了過去!

那女屍依舊在追逐著林兮若,順著棺材轉圈,樂此不疲,全然不知道丁二苗已經殺到了身後。

「崩……」一聲輕響,丁二苗以手臂為弓臂,以墨線為弓弦,右手把弓弦往臂彎裡一拉,墨線彈出,正中女屍的後背!

暮然間,一道紅光從墨線和女屍的接觸點發出,那女屍如遭電擊,猛地往前跳出四尺多遠,直接趴在牆壁上!

「哈哈,哈哈……」丁二苗嘴裡含著牽娘錐,說話難免含混不清:「敢摔我?!今天叫你知道厲害!」

只見他獰笑著一步步逼上前,咬牙切齒唸唸有詞:「我有一間房啊,半間租給轉輪王啊……。今天放出一線光,看你敢當不敢當,看你剛當不敢當,我看你剛當不敢當——!」

女屍轉過身來,再不敢向前,臉上竟然也有驚懼的表情,順著牆壁朝西側倉皇而逃。丁二苗緊追不放,幾步之後,將那女屍逼在牆角。

「崩……,崩……,崩——!」

「叫你摔我!叫你摔我!」丁二苗手中彈線不停,女屍揮手格擋,但是只要她的手挨上墨線,就立刻皮開肉綻!

林兮若看著眼前的情景,也知道大約是制住了這女屍,終於鬆了一口氣,用手按在心口,躲在丁二苗的身後問道:「二苗,現在怎麼辦呀?」

「唔唔,去拿掃把,去拿掃把。」丁二苗嘴裡含著牽娘錐叫道。

林兮若答應一聲,轉頭就跑,剛拉開停屍房的門,卻眼前一花,看到一大片白花花的東西,鋪天蓋地地迎著自己撒了過來。

原來殯儀館的員工,找不到黑狗血和童子尿,就決定用生米和粗鹽來試試。

他們天天跟死人打交道,對於這些民間流傳的捉鬼方法,自然有所耳聞。現在停屍房情況危急,不管生米粗鹽有沒有效果,試試再說。於是,急急忙忙地找了些生米和粗鹽,衝到停屍房門外,正要推門而入。

無巧不巧的,林兮若趕在這個時候出來,殯儀館的員工還以為是那個女屍衝了出來,來不及細看,直接把拌在一起的生米粗鹽,一股腦地潑了過去,然後發一聲喊,一起掉頭就跑。

幸好不是黑狗血或者童子尿。

「是我,你們幹什麼?都別跑,給我回來!」林兮若抹了一把臉,氣急敗壞地大叫。

聽到林兮若的聲音,那幾個員工先後站定腳步,顫抖著回頭來看。等他們確認林兮若還是活人以後,這才圍了過來,連聲問道:「裡面怎麼樣?好好的,怎麼會詐屍?」

林兮若現在當然沒時間回答他們的問題,大吼道:「掃把,掃把在哪裡,快給我找掃把!」

其實停屍間門外的牆角上,就靠著一隻掃把。可是林兮若剛才一出來,就被生米粗鹽撒了一臉,現在眼裡還在流淚,當然看不見。

員工們一起指著林兮若大叫:「掃把就在你身後!」

林兮若一扭頭,抄起掃把,再次衝進了停屍房。

「我有一間房啊,半間租給轉輪王啊……」丁二苗還在原地,對著女屍彈墨線,比人家彈琴還投入,一臉的陶醉。那女屍被墨線彈得慘不忍睹,臉皮都裂開了,露出白森森的骨頭。

「二苗,掃把來了!」林兮若大喊。

丁二苗這才停止彈線,反手接過掃把,舞了一個棍花,用掃把頭在女屍的身上,自上而下一掃,嘴裡輕飄飄的說道:「倒。」

女屍應聲而倒,直挺挺地睡在地上,一動不動。

剛才人仰馬翻的停屍房,登時安靜下來,只有林兮若和丁二苗的喘氣聲。

殯儀館的幾個員工,在門外探頭看了半天,這才縮頭縮腦地走過來,遠遠地問道:「現在、現在……沒事了?」

「噗噗!」丁二苗吐了一口唾沫,然後又擦了擦嘴。剛才含著牽娘錐,嘴裡都是墨汁,吐出來的唾沫都是黑的。

「這個女屍是怎麼來的?」丁二苗看著殯儀館的員工問道:「是不是你們對她做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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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蒙面紙,絆腳繩

一個五十多歲的胖子走上前來,大概是這裡的領導。

他先整理了一下語言,咳咳兩聲,才指著地上的女屍說道:「這是今天下午,民政部門送過來的,也就不到兩小時。死者是郊區一個農家婦女,因為和丈夫慪氣,喝農藥自盡了,沒搶救過來,非常遺憾。」

「我知道沒搶救過來,搶救過來,就不會在這兒了!」丁二苗沒好氣地打斷了他。

在天朝華夏,即使芝麻大的官,都喜歡說廢話,比甄嬛還甄嬛。似乎不說廢話,就不像一個當官的。

胖子臉一紅,也不敢頂嘴,又指著身邊的一個矮子,對丁二苗說道:「這是新來的工人趙海,下午,他和民政部門一起去運屍體的。」

矮子點點頭,向丁二苗介紹了一下當時的情況。

事情很簡單,那戶農家本來打算偷偷土葬死者的,卻被村裡人舉報。民政部門得到消息後,就派出工作人員去做工作,經過一番糾纏,連哄帶騙加恐嚇,終於把這個婦女的屍體「搶」了出來,拉到了火葬場。

現在提倡火葬,不允許土葬,政策如此。

因為死者家屬的思想工作,還沒有完全做通。所以民政部門決定延後一兩天再火化,就把死者放在停屍床上,也沒用屍袋,直接用白布蓋了起來。

這也是死者詐屍以後,能夠悄無聲息地站在林兮若身後的原因。要是裝在屍袋裡,她破袋而出,自然會發出聲響。

丁二苗瞪了矮子員工一眼,問道:「當時死者的臉上,是不是蓋了一張黃紙?還有她的雙腳,是不是攀著紅線?她的肚子上,是不是壓著一塊犁鏵鐵?」

矮子一愣,想了想說道:「是這樣的,是有這些東西。可是後來,死者家屬拉拉扯扯哭哭啼啼地阻止我們,抬屍出門的時候,那些東西都被扯掉了……」

丁二苗已經知道了情況,便不再追問,對那胖子領導說到:「沒事了,叫人打掃停屍房吧。我再安排一下,這死者就不會再詐屍了。」

從背包裡翻出一張符紙,丁二苗就在停屍房裡畫了一道符,摺疊成方塊,塞進了女屍的嘴裡。然後讓工人把女屍抬上停屍床,重新佈置了絆腳繩、蒙面紙和鎮屍鐵。

收拾好自己的東西,丁二苗和林兮若走出了停屍房。進過這一番折騰,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

殯儀館的院子裡,那個胖子領導,臉上堆著笑攔住了丁二苗,請教道:「請問這位……朋友,那個女屍會不會變成惡鬼什麼的?要是她再鬧鬼,我們該怎麼辦?」

「胡說八道。」丁二苗揮了揮手,教訓道:「你是國家工作人員,要相信科學,要做一個堅定的無神論者,你說,世上哪有什麼鬼魂?!」

「啊……?」胖子萬萬沒有想到丁二苗會這麼說,傻著眼問道:「要是沒有鬼魂,那剛才的詐屍……,怎麼解釋?」

丁二苗用手摸著下巴,不緊不慢地說道:

「詐屍,又叫走屍或者起屍,很多年前,科學就破解了這個現象。它無非就是死者周圍的磁場環境發生了變化,從而引起死者體內磁場的感應……。這時候,磁場感應就會引起靜電反應。在靜電反應的刺激下,屍體就可以走動。」

「原來是這樣……。」胖子嘟噥著嘴:「可是為什麼掃把能克服詐屍?」

「掃把是用來掃地的嘛,地氣最重。用掃把一掃,屍體上的靜電就會被地氣消除。哎……,就像你冬天脫毛衣,啪啪啪火星亂炸,那就是靜電。要是脫衣服之前,你在地上打兩個滾,脫衣服的時候,就不會有靜電。」

丁二苗誨人不倦,循循善誘:「所以電線也分火線地線,就是這個原理。沒有地線,火線就要作怪!」

胖子如撥雲霧而睹青天,豁然開朗:「原來是這樣!我就說嘛,這世上根本就沒有鬼!」

「嘿嘿,這就對了嘛!要堅定自己的信仰。」丁二苗老氣橫秋地拍著胖子的肩膀,又問:「洗手池在哪裡?我要去洗手。」

等到丁二苗和林兮若都洗了手出來,悄悄撤退的時候,看到胖子領導站在院子裡,腆著肚子,集合了當班的所有員工,正在義正言辭地教育他們:

「這個世界上,是沒有鬼的!大家要堅定自己的信仰,不要人云亦云,不要自己嚇唬自己!剛才的詐屍,很多年前,科學就破解了這個現象。它無非就是死者周圍的磁場環境發生了變化,從而引起死者體內磁場的感應……」

丁二苗林兮若對視了一眼,同時莞爾。這胖子記性真好,竟然一字不差地記住了丁二苗剛才的台詞。

走出殯儀館的大門,林兮若開著車子,問道:「現在去哪?」

「去弄點吃的吧,姐姐,我都餓死了!」丁二苗揉著肚子,一臉的可憐相。

林兮若點點頭:「好,我今天也嚇得夠嗆,找個地方,喝杯酒壓壓驚!」

別克車駛進繁華市區,林兮若在路邊找了個大排檔,點了兩個炒菜兩個燒菜幾串燒烤,要了半打啤酒,開吃。

「二苗,你對胖子說的那些科學,都是忽悠人的吧?真搞笑……,一個茅山弟子,跟人家談科學。」林兮若舉杯。

「也不完全是忽悠,關於詐屍,就是那個原因。」丁二苗也端起酒杯:

「我師父說,科學也好,迷信也罷,其實都是一種信仰。一個人心裡有了信仰,就會活的鎮定。所以不管怎麼樣,那個胖子信了我的話,比不信好。」

林兮若喝了杯中酒,蹙眉想了半天,才緩緩說道:「有道理,也有哲理。甚至……,還有點禪意。」

丁二苗哈哈一笑,正要繼續說點有哲理有禪意的話題,手機卻響了起來。掏出來一看,萬書高打來的。

「二苗哥,現在都半夜了,你怎麼還不回來?跟哪個妞在一起啊?」萬書高在電話裡抱怨:「你不回來主持大局,我和李偉年也不知道怎麼辦,不敢去巡邏,也不敢睡覺……」

「現在還沒到半夜,才九點,你鬼叫什麼?!」

這個電話來的真不是時候,太破壞氣氛了。丁二苗把怒氣發洩在手機上,衝著電話說道:

「不敢巡邏的,是你,絕對不會是李偉年!你轉告一下李偉年,現在不要去巡邏,就在房間呆著,等我回來再說。我在外面吃飯,十二點之前準時回來。」

「好吧……」

電話那頭,親水家園項目工地的臨時板房裡,萬書高掛了電話,對著李偉年和屋裡的保安們說道:「二苗哥說了,大家就在房間呆著,想玩就玩,想睡就睡。但是有一點,不要出門。」

李偉年站了起來,對萬書高說道:「萬哥,我還是去大門那兒的值班室,你在這兒等二苗哥。」

這聲萬哥,在萬書高聽來,簡直就是人間天籟,最動聽的歌聲、最優美的詞句!他忽地一下站了起來,招手示意李偉年等等。

「李老弟等等!呃,這個……大門,在風水上來說……,那個,非常重要。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位置啊!」

萬書高晚上也喝了酒,此時虛榮心膨脹,正遇到了這麼個千載難逢的吹牛逼好機會,更加口若懸河大話連天:

「你肉體凡胎,萬一碰到什麼情況,怎麼應對?既然二苗哥沒有回來,那麼……大門的位置,就應該由我來照應!你萬哥我……雖然不才,但是一般的鬼魅,還不敢近我的身!留下弟兄們在辦公室,我陪你去大門那裡的值班室。要是有什麼妖魔鬼怪,我管叫他有來無回!」

說著,萬書高抬頭挺胸,當先打開房門,跨出了李偉年的辦公室……

一陣晚風颳過,萬書高抬眼看天,往後退了一步:「擦,怎麼天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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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鬼小孩

書接上回,棲鳳山下,親水家園項目工地。

萬書高一步跨出門外,被風一吹,看著陰沉的天色,不禁有些膽怯。李偉年跟在萬書高身後,見此情況微微搖頭,當先朝大門處走去。

不過,李偉年因為早上受了陰寒,這時候,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動作還是顯得生硬僵直,抬腳落腳,格外的咚咚有聲。

工地大門處的值班室,面積不大。一張條桌靠在窗前,一個高低床擺在牆邊。李偉年給萬書高倒了一杯水,自己坐在條桌邊發呆。

「別怕,有我在這裡,百無禁忌。」萬書高打著赤膊穿著短褲,翹起二郎腿半躺在下鋪,洋洋得意。

李偉年搖搖頭:「萬哥,我不是怕。我手下的兩個兵,小袁和小杜,都還躺在醫院裡,我是為他們擔心。都是農村來的,不容易啊。而且他們都已經成家,是家裡的主心骨,要是真的有個三長兩短,兩個家庭就完了。」

萬書高坐了起來,盯著李偉年的臉看了半天。他沒想到,李偉年年紀也不大,和自己不過同齡人,卻有這樣的心腸。要是他繼續留在部隊,今後當了軍官,一定愛兵如子。

「幹嘛這麼看著我?」李偉年被萬書高看得有些心裡發毛,說道:「萬哥,沒事你先睡吧,我坐一會兒,等二苗哥。」

「好吧,你也別太擔心。二苗哥道法通天,一定會有辦法救你手下的兵。」萬書高終於說了一句人話,重新躺了回去。

李偉年笑了笑,以示感謝,隨手從桌子上,摸起一本雜誌,心不在焉地翻看著。

夜寂寂,只有外面的風聲和李偉年翻動書頁的聲音。

突然,值班室的門無風自開,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從門縫裡擠了進來。那男孩穿了一身藍色對襟小褂,頭頂一個獨角朝天小辮,左顧右盼,神色從容。

這時候萬書高還沒睡著,和李偉年看到那小孩,同時一愣。

誰家的孩子,打扮的不倫不類,鑽到工地上來了?而且第一眼看上去,這孩子的臉面,給人一種說不出的古怪感,和平時看到的孩子大不相同。但是急切間,萬書高和李偉年都沒有發現,這不同之處到底在什麼地方。

「喂,李偉年,這孩子是你老弟,還是你私生子?」萬書高指著那孩子,問李偉年。

能在半夜三更進入值班室的,跟李偉年這個保安隊長,一定有什麼關係。這是萬書高的猜測。

「萬哥你別瞎說,我不認識人家。」李偉年臉一紅,凝神打量著那小孩的臉,問道:「小朋友,你是誰家的孩子?怎麼進來的?還有你的臉,你的臉怎麼……」

「非禮勿言!」那小孩惡狠狠地瞪了萬書高一眼,然後轉過頭來,對李偉年嘻嘻一笑,說道:「你是不是覺得我臉上少了點東西,你……在找我的鼻子?」

李偉年和萬書高同時一聲驚呼,恍然大悟,這才明白,為什麼眼前的小孩,面相如此的古怪!

他沒有鼻子,從眼睛以下,到嘴巴以上,光溜溜的一片空白。不僅沒有鼻子,而且連兩個小孔都沒有!

「你是誰?」李偉年和萬書高心中駭然,情知不妙。但是剛想站起來,卻發現自己已經舉步維艱,身體的動作非常緩慢,像是中了化骨綿掌一樣。

小孩攤開手掌,嘻嘻一笑:「我的鼻子在這裡。」

果然,他的手心裡出現了一隻鼻子。

「我不喜慣人味,所以,就把鼻子摳了下來。」小孩看著李偉年的兩腿之間,嘰嘰而笑:「你很熱嗎?」

李偉年低頭一看,不由得大為尷尬。自己明明穿的武裝整齊,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褲子拉鏈洞開,紅色的類褲都露了出來。

想必,也是這個小傢伙搞的鬼!

「不熱……,哦不,有點熱,有點熱。」李偉年的動作還是不能隨心所欲,費力地拉上了褲子拉鏈,出了一頭的大汗。

男孩老氣橫秋地一擺手:「你要是熱,就把拉鏈敞著吧,捂壞了什麼東西,可不好。對了,既然你不好意思,我非禮勿視,不看就是了。」

說著,他用手往自己臉上一抹,兩隻眼睛不見了,面部大片空白,只剩下眉毛和嘴巴,既詭異又滑稽。

萬書高魂飛天外,但是苦於身體不能行動,只好恐嚇小孩,色厲內荏地叫道:「喂喂,小鬼,你別在這兒搗亂啊!我可是茅山弟子,當心我收了你!!」

小男孩轉過身來,白板臉對著萬書高道:「你好討厭,人長的又醜,說話聲音又難聽!我不要聽你說話。」

聽那語氣,小孩根本就沒把萬書高當成一棵蔥!

然後,小孩的手在自己左右耳邊一抓,兩邊的耳朵也憑空消失。

李偉年和萬書高對視了一眼,都默然無語。他們現在也知道小孩是鬼,但是卻束手無策,只好聽之任之。

半晌,那鬼小孩又轉頭對著李偉年,說道:「喂,你是不是嫌我太吵,打擾你看書了?乾脆,我把嘴巴也拿下來好了,讓你安心看書。」

隨後,小孩一抹嘴,嘴巴也無影無蹤。

這時他的整個臉蛋上,光禿禿一片,彷彿一個巨大的鴨蛋。只剩下兩條眉毛正在上下飛舞,貌似極其得意。

眼前的場景怪誕無比,李偉年和萬書高心中忐忑,想跑卻也跑不動。

房間裡一片安靜。

又過了一兩分鐘,那小男孩渾身顫動,腦袋抖來抖去,好像調成振動的手機突然來電一般。接著,也不見他如何動作,只聽噗的一聲,嘴巴長了出來。

「呼,呼……」男孩喘了幾口大氣,嘴唇開合:「不能聽,不能看,不能說,真憋死我了!沒意思,走了!」

話音剛落,他的身子一晃,憑空消失在值班室裡,消失在萬書高和李偉年的眼皮之下。但是與此同時,卻又從半空落下一團黑乎乎的東西來。

李偉年和萬書高仔細一看,發現是那男孩頭上的頭髮和朝天小辮兒。

兩人正在驚疑著,那小鬼突然又憑空冒了出來,眉清目秀,五官端正,就是頂了一個光頭。他一彎腰,把頭髮拾起來抓在手中:「要是丟了小辮子,那這一趟可就虧大了!」

說著,他把手裡的頭髮望腦袋上一扣,頭髮辮子就長在了腦門上,又恢復了剛才的模樣。

面對鬼小孩的戲法表演,李偉年和萬書高哭笑不得,正在尋思怎麼對付他,卻突然聽到一個飄渺的女聲傳了過來:

「拴柱,不要胡鬧,辦正事要緊。那個茅山弟子,就快回來了,要是被他撞見,可不好玩。」

那聲音飄飄渺渺不辨方向,帶著從遠古傳來的聲效,帶著回聲,顯然不是活人的聲音。

萬書高和李偉年同時心中一凜。

糟糕!沒想到鬼小孩的身後,還有幕後人物在指揮。聽那女人的口氣,是在催促這鬼小孩抓緊動手!

「我命休矣……。夏冰,來生再見吧。」萬書高叫了一聲,閉上眼睛等死。

李偉年雖然也驚懼,但是並沒有驚慌失措。

他注視著那小孩,緩緩地開口道:「為人不做虧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門。我李偉年,自信沒有做過喪德虧心的事,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對付我?」

那小孩笑著走上前兩步,正要說話,卻突然面色一變,縱身衝向天花板!

「哈哈哈哈……!」

長笑聲中,丁二苗背著雨傘推門而入,一抬手,一枚銅錢飛上板房頂棚。

只聽得哎喲一聲慘叫,那鬼小孩跌落下來。他迅速地滾向牆角,縮成一團瑟瑟發抖,兩眼看著丁二苗,眼神中一片恐懼。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丁二苗指著小孩大笑:「小東西,既來之則安之,何必急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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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拔舌地獄

「我盼星星盼月亮,終於把紅軍給盼來了!二苗哥,你就是我的親人,比紅軍還親啊!」

從天而降的丁二苗,讓萬書高喜極而泣,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不過他中了鬼小孩的邪術,身體還是不能有大動作。要不,估計早已撲上來,抱住了丁二苗。

而李偉年見丁二苗一出手就震住了那個鬼小孩,也是面色大喜,一臉的崇拜。

丁二苗晚上和林兮若在路邊大排檔喝了半打啤酒,聊得熱火朝天。看看快到十點,酒足飯飽,林兮若才攔了一輛出租車,讓車師傅把丁二苗送到項目工地上。

雖然林兮若有車,但是她送丁二苗的話,回家就不順路。而且她也高度緊張了一天,現在人困馬乏,急著回家洗澡。

那車師傅在前方老遠的地方就停了車,死活不願朝裡面開。他擔心丁二苗是壞人,把自己引到荒涼的地方,然後實行搶劫啥的。

總不能把人家車師傅打一頓吧?丁二苗沒奈何,只好步行走了一大段路。

走到工地附近,傘中的萬人斬突然不彈自鳴,讓丁二苗吃了一驚,迅速地潛行過來,卻正遇上這個鬼小孩在惡作劇。

丁二苗吸了吸鼻子,就知道房間裡,被這小鬼頭下了迷瘴。所以李偉年和萬書高,才會這樣慵懶,一個個貴妃出浴,侍兒扶起嬌無力的鳥樣。

他坐了下來,看著那小鬼頭說道:「小東西,膽子不小啊,敢來我這裡搗亂?現在你在我的手裡,還不收了你的鬼瘴,是想看看我的手段嗎?」

鬼小孩哆嗦著一揮手,一道涼風颳過,李偉年和萬書高同時一激靈,精神抖擻地站了起來。

「哈哈……,現在你知道厲害了吧?」萬書高狗仗人勢狐假虎威,獰笑著走過來,向那小孩得瑟道:

「小鬼,剛才你的戲法很精彩啊,再給我表演一個?來呀,別怕嘛,表演的好,哥哥給你打賞……。對了,你膽大包天,出來戲弄茅山弟子,你家大人知道嗎?」

丁二苗用手裡的雨傘,一桶萬書高的屁股,皺眉道:「喂,你幹什麼呢?一邊站著去,我來問他話。」

萬書高立刻回過身來,討好地笑道:「二苗哥,這小東西鬼的很,你當心點。我看啊,先給他上三百殺威棒,然後滿清十大酷刑侍候,要不,他就不知道你的厲害!」

那鬼小孩聞言,身體一陣顫抖。看來,真的被萬書高的話給嚇著了。

「萬哥,不至於吧,這麼可愛的小朋友,你也能下得了手?」李偉年一臉的不忍。

丁二苗用眼神制止了萬書高和李偉年的話,用犀利的眼神逼視著小孩,問道:「說,半夜三更來這裡幹什麼?敢有一句假話,我就把你送到陰山背後,壓在磨鬼盤下,叫你永世不得超生!」

「我、我……」那小孩嚇了一跳,結巴了一下,竟然咧嘴大哭起來:「哇……」

丁二苗哭笑不得,真沒想到,自己把鬼嚇哭了!

「唉……」

一聲嘆息,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飄了過來,剛才那個飄渺的女聲又開口說道:「三個大男人,其中還有一個茅山弟子,竟然欺負一個小孩子,就不覺得羞臊嗎?」

「荒唐!」丁二苗猛地站了起來,手持雨傘四處看著,口中說道:「黃泉路上無老少,做鬼也有大人小孩的分別?你又是什麼妖魅,有膽子,現身一見!」

「呵呵呵呵……」一聲輕笑過後,那女聲又說道:「大法師好大的威風!我未必就不敢見你,只是覺得,沒有見你的必要。」

丁二苗四處看了半天,也沒發現這女鬼究竟在什麼地方,不由得惱羞成怒,大喝道:「喂,再不出來,別怪我不客氣,我先滅了這個小鬼頭,叫你知道我的手段!」

「不要,不要殺我。」那鬼小孩嚇得臉色鐵青,衝著空氣大叫:「姐姐,姐姐,快來救我啊!」

「拴柱別怕,他不會把你怎麼樣的,否則,我也不會放過他。」那女鬼柔聲安慰著這個叫拴柱的鬼小孩。聲音婉轉動聽,直透人心,暖洋洋的舒服。

李偉年和萬書高,聽到了這天籟一般的聲音,早已如痴似醉,怔怔出神。

丁二苗卻沒有被這溫柔的女聲迷醉,更加怒髮衝冠,一把抽出了萬人斬,虛空一指:「妖孽,竟然威脅我?看我先滅了這小鬼頭!」

錚地一聲劍鳴,如同銀瓶乍破鐵騎突出。劍氣森森,滿室青光。

「等等——!」李偉年突然撲過來,擋在鬼小孩的身前,張開雙手叫道:「二苗哥手下留情,我看這小鬼不是壞人。」

「閃開!」丁二苗把火氣撒在李偉年頭上:「要是我遲來一步,估計你們都隨他去了,現在還要幫他說話?」

「不要殺我,我不是來害人的,是來救人的!請聽我說。」那鬼小孩縮在李偉年身後,幾乎要尿褲子。萬人斬的煞氣,已經讓他心膽俱裂。

「難得李偉年先生仗義,這年頭,好人不多了。」半空中又是一聲嘆息:

「拴柱,你也太沒出息,被人嚇成了這樣。唉……,你怕他做什麼?他要是敢動你,我就讓天府城變成地獄,伏屍百萬血流千里,這筆帳,都會記在他**師的頭上。」

丁二苗一樂,劍指虛空:「伏屍百萬血流千里?你以為你誰呀?混世魔王,還是修羅夜叉?跟我吹牛逼,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操,當心裝逼曹雷劈!」

「丁先生,非禮勿言,請你自重。」

那女聲明顯地帶著惱怒和羞憤,說道:「我雖然做了鬼,但也是來自書香門第,不敢忘禮義廉恥。神州是聖人教化之鄉,孔孟之道盛行不衰,你這般污言穢語,就不怕死了以後,下拔舌地獄嗎?」

呃……,丁二苗摸了摸臉,覺得有點燙。看看空調,打在二十五度,不應該這麼熱啊。

那女鬼見丁二苗不說話,就知道他有了點不好意思,於是也放緩了語氣,道:「拴柱,既然你已經說了,就把話說完好了。李偉年先生是朋友,別失了禮數。」

「是,拴住知道了。」

鬼小孩走到李偉年面前,整了整衣服,恭恭敬敬地鞠了一個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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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與鬼有約

這一幕,讓丁二苗和萬書高都瞠目結舌。女鬼說和李偉年是朋友,他們一人一鬼,怎麼勾搭上的?

不僅僅丁二苗和萬書高納悶,李偉年也云裡霧裡摸不著頭腦。連忙手足無措地對那鬼小孩道:「別別別,不要客氣,有話就說吧。」

拴柱規規矩矩地鞠了一躬,這才說道:「我姐姐讓我來謝謝李先生。」

李偉年回回神,問道:「你姐姐,就是剛才說話的那個人嗎?她是誰,為什麼要謝我?」

「我姐姐就是我姐姐。」拴柱又說道:「姐姐說,感謝李先生幫她安葬了骨殖。本想親自來道謝,又覺得不太妥當。幸虧她沒來,你看你們衣不蔽體的浪蕩樣子……」

丁二苗算是聽明白了!

原來剛才說話的女鬼,就是那天在奠基石後面挖出來的下顎骨的主人。可是真他姥姥的邪門,那下顎骨明明是自己找出來的,為什麼那女鬼不謝自己,卻要感謝李偉年?

「喂喂喂,小孩,我問你啊。你姐姐的屍骨,是我二苗哥找出來的,為什麼不謝我二苗哥,卻要感謝李偉年?他不過就是奉命行事,順手埋了你姐姐的骨頭而已。」萬書高把丁二苗的疑問問了出來。

「我姐姐說,也順便謝謝你。」拴柱回過身來,也對著丁二苗鞠了一躬:

「姐姐說,丁先生是收人錢財,為了工地平安,才尋找她的骨殖,並非出於最純粹的善意,所以只要順便謝謝就行。而李先生不一樣,他埋葬姐姐骨殖的時候,心中一片善意,令人感動。」

這都是什麼邏輯?丁二苗頭上黑線密佈。那天自己還給她念了一遍超生咒,都白費了工夫!

李偉年被鬼小孩誇獎的很不好意思,嘿嘿一笑:「也沒什麼,不過是舉手之勞,你姐姐言重了。」

拴柱攤開手掌,是一顆晶瑩的白色魚眼狀顆粒。

他把這顆粒放在了門衛室的桌子上,說道:「這是我姐姐,特意為李先生調製的丹藥,可以解除李先生身上的余寒。」

說到這兒,他又回頭看了一眼丁二苗,略帶得意地說道:

「丁先生的定陽符,還不能完全除卻李先生所受的陰寒。如果不能及時根治,身體行動不便不說,只怕李先生以後還會落下點小小的隱患。我姐姐顧念李先生是正人君子,特意讓我來送藥,這就是我今晚的任務。」

「少得瑟啊,別忘了,你還在我手裡。送藥就送藥,裝神弄鬼玩什麼戲法?啊?!」丁二苗敲敲桌子,瞪了小孩一樣,順手拿過那顆丹藥來看。

鬼小孩拴柱立刻屏聲靜氣,不敢張揚。

丹藥入手很輕,幾乎感覺不到份量,但是卻異香撲鼻,似乎有一陣陣的純陽之氣向外溢出。

「是個好東西,吃了吧。」丁二苗把丹藥丟給了李偉年。

李偉年也不猶豫,直接把丹藥扔進嘴裡。還沒等到他下嚥,卻發現舌尖上一陣暖暖的氣流,經過喉頭直鑽五臟六腑,然後又蔓延全身……

丹藥入口之後,李偉年站起來舒展了一下肢體,先前肌肉僵直的感覺蕩然無存,一切都和正常時一模一樣。

「請轉告你姐姐,李偉年非常感謝。」李偉年竟然也對著鬼小孩鞠了一躬,滿臉喜悅。

「拜來拜去的幹什麼?拜堂啊!」

丁二苗沒好氣斜了李偉年一眼,又對那鬼小孩說道:「小鬼頭,念在你沒有害人之心,今天放你一馬。你回去告訴你姐姐,叫她少在我面前猖狂,否則……,萬人斬下不留情。」

事已至此,丁二苗知道已經留不住這小鬼了。

一者,這小傢伙送藥而來,自己扣了他,有悖人情;二者,李偉年也不會答應的。三者,那個女鬼只聞其聲不見其人,萬一自己扣了這小鬼頭,女鬼真的發作起來,只怕整個天府山城不得安寧。

剛才丁二苗看過那丹藥,應該是女鬼以內丹之氣滋潤而成。鬼物凝練內丹,需要身經三劫。每劫一百年,這女鬼,已經有了三百年的修為。再往前精進修為,將來踏足鬼仙之列,也未必沒有希望。

這也難怪自己那天的超生咒,對這女鬼沒有作用。她遊蕩人間已經三百年,豈是可以隨便被超度的?除非她自己心甘情願。

像康誠駱英這對鬼情侶,也不過才八十年的修為,跟這個女鬼比起來,晚輩中的晚輩。即便是眼前的鬼小孩拴柱,也是百年以上的老鬼,經歷過鬼劫的老油條。論起修為,遠高於康誠駱英。

拴柱聽說丁二苗要放自己走,這才松了一口氣,鞠躬道謝,但是卻站著不走。

「你還不走,想叫我送你一程?」丁二苗鼻子裡哼了一聲。

拴柱想了想,撓頭道:「還有一件事,剛剛想起來。我姐姐說,明天晚上請李先生見個面,另有一件大禮物相送。姐姐還說了,如果丁先生願意去做客,也非常歡迎,但是丁先生不可帶任何法器。當然,這有些不合情理,如果丁先生害怕,也可以不去。」

「哼……,就是地獄陰曹,我也沒有怕過。」丁二苗對拴柱的激將法嗤之以鼻,淡淡地說道:「告訴你姐姐,明天晚上不見不散。」

不見不散,怎麼有點談戀愛的意思?丁二苗偷眼看看李偉年和萬書高,幸好,他們沒有在意自己這句話。

李偉年也點頭:「我一定去的,我要當面感謝你姐姐的贈藥之恩。」

「為什麼請客沒有我的份?難道我不是人?」萬書高嘀嘀咕咕,一臉鬱悶。

但是沒人鳥他。

「那我就告辭了,多謝丁先生不殺之恩。」鬼小孩對著丁二苗一鞠躬,走向了門外。

「等等……」丁二苗站起身來,沉吟了一下問道:「昨晚我挖了五個鬼氣坑,其中有四個蓄積了鬼氣。要是沒有猜錯,當中有兩個是你和你姐姐的吧?」

拴柱點點頭,卻不說話。

「咳咳……,那另外兩個,可知道是誰的?」丁二苗硬著頭皮問了一句。

身為茅山弟子,竟然向鬼妥協,向鬼求問,多少有點沒面子。

拴柱兩條眉毛抖動,調皮地一笑:「這個我可不知道,丁先生要想搞清楚,明天晚上問姐姐好了。她一定知道。」

丁二苗一翻怪眼:「我就是隨便問問。要想查清楚,對我來說,分分秒秒的事。去吧去吧,說了你也不懂。」

「呵呵呵,那我走了。」一陣脆笑過後,拴柱已經消失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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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暗影

拴柱走後,丁二苗倒在值班室的床上,長長地呼了一口氣。裝腔作勢到現在,真他大爺的累。

萬書高一臉奴才相地走了過來,攥著倆拳頭,要給丁二苗捶背。心中慶幸,多虧丁二苗回來的是時候,要不然,那個調皮搗蛋的拴柱,還不知道要玩出多少花樣。

「滾一邊去,臉都被你丟光了。」丁二苗一腳踹在萬書高屁股上,對痴痴發呆的李偉年問道:「哎,李隊,那個女鬼叫你明天晚上見面,說是有禮物送給你,你說,她會送你什麼?」

李偉年嘿嘿一笑:「二苗哥都不知道,我哪裡知道?」

在李偉年的眼裡,丁二苗這個茅山弟子,相當於半仙。丁二苗不知道的事情,他認為,自己也不可能知道。

「女人最珍貴的東西是什麼?無非就是貞操和身體!我估計,那個女鬼一定是以身相許,要嫁給李偉年。」萬書高摸著被踹痛的屁股,胸有成竹地說道:

「你們明晚過去一看,哇……,燭影搖紅,綵燈高掛,那女鬼鳳冠霞帔笑靨如花。她二話不說,直接請二苗哥上座,做證婚人,然後抱著李偉年就拜堂。砰砰砰三個頭磕在地上,二苗哥宣佈禮成,送入洞房,圈圈叉叉到天亮……」

丁二苗睡在床上,抬起腳,作勢要踹,萬書高才住了嘴。

「萬哥……,這也太誇張了吧?你這麼會編故事,乾脆不要找工作了,寫小說吧。」李偉年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寧采臣,她又不是聶小倩,怎麼可能?」

「一切皆有可能!」萬書高抬手往頭上一指:「上帝說的。」

李偉年順著萬書高的手指看上去,沒看到上帝,只看到一片雪白的天花棚頂。

他猶豫了一下,微微皺眉說道:「萬哥,我覺得那女……的,是個大家閨秀,是個很有知識的人。你可不要胡編亂造,有損人家的名聲。」

「好了好了,都洗洗睡吧。具體什麼禮物,到明天就知道了。」丁二苗站起身來,打了個哈欠,往後面的水台走去。

他也奔波了一天,又在殯儀館大戰詐屍女,渾身臭汗,不洗個澡沒法睡覺。

一夜無話,比較安靜。

第二天,丁二苗睡到六點多才起床。這時候,工地上的工人,都已經開始幹活了。夏天嘛,趁早幹活涼快,中午可以多休息一會兒。

在外面露天水台上洗漱的時候,丁二苗看到楊經理黑著臉,走進了工地。

「李偉年,李偉年!」楊經理扯著嗓子喊:

「你這個保安隊長怎麼當的?北面的鐵皮圍牆,被人撬開了一個大口子,你知道不?夜裡都不巡邏啊?!」

李偉年從保安辦公室跑了出來,站在楊經理面前,略帶歉意:「夜裡風大,沒有聽到動靜。早上我也看到了那個豁口,撬得不是很職業,應該是拾荒人員干的。東西清點過,工地上沒有丟失什麼。」

「清點過?」楊經理的火氣更大,揮著胳膊在半空劃了一個圈:「工地這麼大,施工機械和建築材料這麼多,你都清點過?你敢保證,沒有丟失任何東西?」

李偉年張了張口,到底忍了下來。他想反問楊經理,工地上到底丟了什麼?但是官大一級壓死人,在這工地上,楊經理是他的領導。

丁二苗看著不過眼,走過去道:「楊經理,是我讓他們晚間不要巡邏的。夜裡鬧鬼,生命安全高於財產安全。如果工地上丟了什麼,你不好交代的話,我可以幫你向謝採薇小姐或者謝國仁老闆說明一下。」

「哦……,也沒什麼,也沒什麼,不需要驚動謝小姐。」楊經理見丁二苗說情,立刻換了嘴臉,又道:

「這些個保安啊,隔三差五就要敲打敲打,不然准誤事。既然丁先生說了,這次就不追究李偉年的責任了。按規章制度,是要寫檢討扣工資的。」

其實丁二苗前天晚上就安排了,不讓保安夜裡巡邏。

這裡比較偏僻,就算是拾荒人員,也很少來這裡,防盜工作,也就是意思意思。楊經理不是不知道這些情況,他教訓李偉年,無非就是找點領導的威嚴,找點存在感而已。也就是說,丫的在裝逼。

丁二苗哈哈一笑,摟著李偉年的肩膀進了辦公室。

「是不是很鬱悶?」保安辦公室裡,丁二苗看著李偉年的臉色,問道。

李偉年苦笑著搖頭:「沒事,習慣了。楊工就這樣,不是在罵人,就是在去罵人的路上。」

楊經理大名楊德寶,什麼土木建築工程師,工地上,很多人都叫他楊工。

丁二苗正要開解李偉年兩句,卻突然聽到楊德寶在外面殺豬一般地叫了起來:「啊……!」

出事了?李偉年和丁二苗對視一眼,一起跑了出去。只見就在露天水台邊,楊德寶抱著一隻腳,正在玩金雞獨立。提起來的那隻腳上,沾著一塊小木板。

「怎麼了,楊工?」李偉年趕緊跑了過去,扶住了搖搖欲墜的楊德寶。

「哎喲……,哎喲、哎喲!」楊德寶叫喚了兩聲,罵道:「哪個不長眼的亂扔東西?我踩到帶釘的木板了!」

丁二苗和李偉年一看,果然如此,那塊木板下,還能看到釘帽。李偉年扶著楊德寶走進辦公室,讓他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抓穩木板一拽。

「哎喲……,慢點慢點。」這麼一來牽動了傷口,楊德寶又是一陣大呼小叫。

拽開木板,脫了鞋子,楊德寶的腳底一片殷虹,都是血。

「我暈血,看不了這個!」丁二苗捂著鼻子沖了去。他當然不是暈血,而是噁心楊德寶的腳臭。

站在門前,丁二苗還聽到楊德寶在辦公室裡大罵李偉年:「你這個隊長怎麼當的?工地上的安全隱患,也不排查排查?公司白養你們了,一個個都是吃飯不干活的廢物!」

萬書高從隔壁的保安辦公室鑽出來,探頭看了看楊德寶的辦公室,對丁二苗低聲說道:「安全隱患排查,是工地安全員的事。李偉年是保安隊長,施工安全,與他有個毛相干?」

說話間,李偉年從楊德寶的房間裡走了出來,轉進自己的辦公室,稍後,又拿著紅藥水和膠布走回來,為楊德寶包紮傷口。

萬書高陪著丁二苗站在門前,喋喋不休地替李偉年不平;丁二苗卻看著前方堆放木工模版的陰影處,微微發笑。

那兒有一團淡淡的暗影,暗影裡,有兩條眉毛在飛舞,是昨晚的鬼小孩,拴柱。他已經有了百年以上的道行,雖然是白天,但是躲在陰影下,還不至於被陽光所傷。

不用說,肯定是楊德寶落腳的時候,拴柱把那塊帶釘的木板,墊在了他的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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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採訪李偉年

對於楊德寶這個人,丁二苗也沒有任何好感。這傢伙對上奴顏卑膝,對下飛揚跋扈,典型的狗眼看人低。

還有一點,讓丁二苗更不爽。

前天謝採薇在這兒,只要轉過身去,楊德寶就會偷偷地打量謝採薇的身體,眼光不離人家的長腿豐臀,恨不得把眼神變成剪刀,剪碎人家的衣服,一次看個夠。

所以現在,丁二苗明知道是這鬼小孩在作怪,也裝作看不見。這個楊德寶也算是咎由自取,與人無尤。現在他大罵李偉年,得罪了拴柱,只怕苦頭還有的吃。

哼哼唧唧的,楊德寶踮著一隻腳,一瘸一拐地走了出來。看架勢,他是趁機裝作工傷,去醫院打破傷風針,順便休息一下。

「楊工,要不要我送你去醫院?」李偉年在楊德寶身後喊道。

楊德寶沒好氣地扭頭:「不用了,看好你的工地。腳還沒有殘廢,我自己會開車。」

話音未落,一陣大風颳過,楊德寶身後,堆積一人多高的木工模板,最頂層的那一塊,突然翻書頁一樣翻了過來,嘭地一聲,模板邊緣處,正砸在楊德寶的腦袋上!

「哎喲……!」楊德寶痛苦地叫了一聲,用手摀住了額角。隨後,殷紅的血液,就從他的指縫裡流了出來。

「楊工,楊工你沒事吧?」李偉年嚇了一跳,趕緊又跑了過去。一邊在心里納悶,這木工板堆放的整整齊齊,怎麼會突然翻過來一塊?

丁二苗淡淡一笑,好整以暇地看戲,也不說話。

「還好,就是皮外傷,擦破了一點皮。」李偉年給楊德寶檢查了一下傷口,又道:「楊工你等一下,我再給你找一塊創可貼。別緊張,這不是什麼大事。」

「滾!山頭上的水,人頭上的血。流了這麼多血,你還說不是大事?是不是把我砸死了,才算大事?媽的,木工板是誰放的?堆這麼高幹什麼?!」

楊德寶哎喲哎喲地叫著,又回了自己的辦公室,讓李偉年幫自己清洗包紮傷口。

就怕你罵的越多,等下吃虧更多!丁二苗看著楊德寶走進辦公室的背影,微微搖頭。

他走到木工模板堆放處,彎腰把剛才吹落的那塊模板搬起來,重新放好。趁別人都沒注意的時候,丁二苗低聲訓斥道:「別玩死了人,適可而止!」

「明白,我就是給他一點小教訓。」拴柱躲在暗影裡,也小聲回答了一句。

回到保安辦公室,丁二苗吃了李偉年大清早買來的早點。再出門的時候,看到楊德寶頭上裹著沁血的白布,瘸著腿走向工地大門。

「李隊,你把工地上的事,給你手下的兵交代一下,然後開車送我去大學城。」兩天沒看到如萍姐,丁二苗心中有些想念。反正今天白天沒事,不如回去看看。

萬書高湊過臉來:「我也回去,我想夏冰了。」

李偉年答應一聲,對手下的兵交代了幾句,拿著謝採薇的車鑰匙,三人一起走向工地大門。

既然謝採薇把自己的車留給了丁二苗,又讓李偉年做司機,這也就宣佈了,丁二苗和李偉年之間,形成了一種從屬工作關係。所以,對於丁二苗的安排,李偉年必須聽從。

其實李偉年也喜歡和丁二苗在一起,都是同齡人,說話隨和無壓力。比整天對著楊德寶那張黑臉,要自在一萬倍。

還沒到大門那兒,就聽見楊德寶在大門外又是一聲慘叫!三人加快腳步走出去,卻看到楊德寶的普桑剛剛開走。只是不知道,他剛才的慘叫,又是中了什麼招。

「從來沒見楊工這麼倒霉,唉……,他這也算是流年不利吧。」李偉年打著火,帶著一點點幸災樂禍的快意。

丁二苗坐在副駕上微微一笑,也不點破。李偉年這人心地忠厚,要是他知道拴柱為自己出氣,所以才故意收拾楊德寶,他會內疚不堪的。

車行平穩,窗外滾滾紅塵。

「李隊,以前在部隊,是特種兵?」丁二苗對這個李偉年挺感興趣的。這傢伙似乎什麼都會,還能博取女鬼的好感。

李偉年的駕駛技術很好,他打著方向盤,注視著前方:「是啊,特種兵。駕駛技術,也是在部隊學的。」

萬書高從後座欠身,道:「我就不明白了,特種部隊的兵王,怎麼這麼年輕,就退役了?按理說,留在部隊很有前途啊!哥們,咱們之間,不帶吹牛逼的,要說實話。」

「沒有吹……」李偉年的神色有些黯然,頓了一下說道:

「去年探親假的時候,我坐大巴客車回來。車上遇到幾個混混,在欺負一個姑娘。一時沒忍住,就打了起來。誰知道那些混混特不經打……。有一個被我踢得脾臟出血,死了。」

臥槽,這傢伙比我還狠哪!丁二苗做了一個擦汗的動作,心中暗自驚訝。

「唉……,要不是部隊給我求情,估計我還要坐牢。」李偉年嘆了一口氣:「退伍以後,我又不會別的,就當了一個保安。這份工作雖然無聊,但是簡單,混日子很不錯。」

「什麼世道?」萬書高憤憤不平:「這事兒要是我處理,肯定給你封一個見義勇為的光榮稱號,全國巡講到處裝逼,然後連升三級,加工資,分房子!」

李偉年噗地一笑,無語搖頭。

「對了,那個被你救下來的姑娘,一定是個美女,對吧。要不,混混們也不會騷擾她。」萬書高的話鋒一轉,從剛才的英雄題材,神轉折到八卦緋聞:

「根據我對人類歷史發展的多年研究總結,英雄救美之後的劇情,一般來說,就是花好月圓。那姑娘,現在和你發展到什麼程度了?有沒有……圈圈叉叉?」

丁二苗回身瞪了萬書高一眼。這傢伙滿腦子的圈圈叉叉,種馬轉世的麼?

「……」一陣沉默後之後,李偉年淡淡地說道:「那姑娘,再也沒見過。開庭的時候,她沒有出來給我作證。所以,我當時……很被動。」

萬書高大為失望,眼珠一轉,又道:「採訪一下,你恨不恨那個姑娘?」

李偉年想了想,認真地道:「不恨。」

「接著採訪,以後再遇到這樣的事,你還會出手嗎?」萬書高隨手從座椅後面摸出一份報紙,捲成筒狀湊在李偉年的腮邊。

「會。我現在雖然不是一個兵,但我還是一個男人!」這次,李偉年的回答很乾脆,很果斷:「我見不得有人在我眼前,欺負女人。」

丁二苗和萬書高對視了一眼,一起沖李偉年豎起了大拇指。同時,他們的嘴裡,都蹦出了一個字的簡短評論。

丁二苗嘴裡蹦出來的是「牛」;萬書高嘴裡蹦出來的是「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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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生死不忘季瀟瀟

如萍土菜館早已開了門,曉寒在外面打掃衛生整理桌椅,如萍在廚房裡切菜理菜。一看到丁二苗,曉寒的臉上,竟然也有驚喜一閃而過。

「曉寒,想我了沒有?嘿嘿……」丁二苗捕捉到了曉寒的驚喜,嬉笑著問道。

「滾,我為什麼要想你?」曉寒丟了一個白眼:「還真把自己當成白馬王子了?」

說話間,如萍快步走了出來,在圍裙上擦著手,笑道:「回來了,二苗?中午在店裡吃飯吧?我給你做幾個好吃的菜。」

「就是想吃如萍姐做的菜,所以才回來的。」丁二苗見了如萍格外親切,說笑幾句,這才把李偉年介紹給如萍和曉寒。

這時候還沒到上客的時間,曉寒泡了茶,幾個年輕人一起坐在圓桌邊閒話。不大功夫,夏冰也趕了過來。

今天是禮拜天,夏冰不上班。所以萬書高從親水家園那邊出發的時候,就給夏冰打了電話,讓她也來小飯館。

說到昨晚的鬼小孩拴柱,大家都覺得有趣。萬書高更是添油加醋,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直說的口吐白沫……。

拴柱的事還沒說完,丁二苗的手機又響,是林兮若打來的。

「二苗,你怎麼不在親水家園工地?」林兮若問道。

丁二苗嘻嘻一笑:「怎麼了姐姐,難道昨夜……老張又調皮玩失蹤?」

「那倒沒有。」林兮若在電話那頭說道:「我找你有點事,談談瑤海公園發生的幾起案子。」

「我就在瑤海公園這邊啊,如萍土菜館,你過來吧姐姐。」

「靠!不早說,害得我兜了一個大圈子!」林兮若很漢子地牢騷了一句,又道:「等我,就來。」

掛了電話,丁二苗很無辜地一聳肩。昨晚在大排檔分手的時候,林兮若也沒說今天要見面,鬼知道,她突然又要找自己?

也不過半個小時之後,林兮若推門而入,帶著一陣風。

今天的林兮若穿著一套合體的制服,戴著大簷帽,格外英姿颯爽。深藍色的警服,更映襯得她的臉龐皎白如月,英氣之中又帶著無盡俏麗。

「來的真快啊,姐姐。」丁二苗趕緊招呼:「過來坐,喝杯茶再說事。」

林兮若看了看周圍環境,微微皺眉。這裡人太多,顯然不是談事的地方。而且她林兮若要談的,都是還沒偵破的案件,還處在保密階段。

「大家聊著,我和二苗去公園逛逛。」林兮若打了個招呼,不由分說,一把拉起丁二苗的胳膊,直接拖走。

要是不知情的人看了這一幕,肯定以為這女警在抓逃犯。

「完了完了,一定是二苗哥偷看女廁所的事犯了,所以人家幹警找上門來!二苗哥,牢裡多保重啊……」萬書高看著丁二苗的背影,擺出一副如喪考妣的哭臉。這傢伙,有演戲的天分。

不過萬書高的戲還沒演完,就發現如萍曉寒夏冰和李偉年一起投來憤怒的目光。

……

瑤海公園裡的環湖大道上,林兮若和丁二苗並肩而行,吸引了眾多遊人的眼光。

一個英俊俏麗的女警身邊,竟然有一個土裡土氣的鄉下青年,這多少有點不協調。而且現在大晴天的,這鄉下青年,還背著一把黃布雨傘。

「人太多了,說話不方便,我們往那邊去。」林兮若一指湖心島,很自然地又牽住了丁二苗的手。

「不……」丁二苗攥著林兮若的小手,不禁有點心旌蕩漾。

他定了定神,看看四周說道:「我要順著湖邊走一圈,看看這裡的佈局。總覺得,有哪裡不對的樣子。」

「好吧,我陪你走走。」林兮若抽回手,背在身後,跟在丁二苗的身邊緩步而行,像是在押解犯人放風。

丁二苗上次來過這裡,但是是在夜間,因此,並沒有看見瑤海公園的全貌。現在他走的較慢,還時不時住腳回望。

瑤海公園裡的「海」,就是一個人工湖。

湖的形狀,像一個葫蘆,小頭衝著西南,大頭斜指西北,延綿一兩公里。廊橋十幾道,鋪滿湖面,像絲線纏繞在葫蘆上一樣。湖心島,卻像一個楔子,正釘在葫蘆大頭的湖面上。

「姐姐,這公園有多久歷史了?」丁二苗看了好半天,才問道。

林兮若想了想,說道:「我的記憶裡,公園一直就是這個樣子。好像聽老人說,解放前,就有了這個湖。」

「怎麼,有問題嗎?」林兮若又問。

丁二苗緩緩搖頭:「倒是沒看出明顯的問題……,但是,這不應該是原來的樣子。姐姐可知道,沒建公園的時候,這裡什麼樣子?」

「我還沒有這公園年紀大,怎麼會知道它以前的樣子?這公園,比我老爸年紀都大。」

林兮若哈哈一笑,突然卻又呆了一呆,轉臉看著丁二苗道:「對了,我大伯一定知道!他是大學歷史教授,又土生土長,參與過山城地方志的編撰工作。」

丁二苗點點頭,踏上湖面曲折的廊橋,朝著湖心島走去,一邊說道:「姐姐,儘早安排我和你大伯見一面,我要全面瞭解一下這個公園的過去。」

林兮若點點頭:「這個沒問題。我大伯已經退休了,天天閒著,正嫌悶得慌。只要你願意,天天去找他聊天,他都高興的不得了。」

看看身邊沒有其他的遊人,林兮若又壓低聲音說道:「現在,我跟你說說,最近瑤海公園發生的蹊蹺案件……」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過了一座廊橋,上了湖心島。在這座土山的半山腰,丁二苗指了指路邊的假山石,示意林兮若坐下說。

林兮若吹了吹石頭上的灰土,坐下來正要細說,卻被丁二苗的手機鈴聲打斷。

丁二苗學著紳士模樣,抱歉一笑:「對不起,接個電話,阿彌騷瑞。」

「喂,誰呀?」丁二苗看見號碼陌生,就懶洋洋地問。

電話裡傳來一陣特別悅耳的女聲,酥軟香甜卻又咬牙切齒,帶著嬌氣和霸道,直教人生死不忘:「你個沒良心的,聽不出我的聲音……?」

丁二苗渾身一震,似乎呆立了一個世紀,突然反應過來,大叫:「瀟瀟?你是季瀟瀟!老婆,我想死你了!嗚嗚……,瀟瀟啊瀟瀟,你可知道我最近過得都是什麼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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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重逢

這邊丁二苗對著電話聲淚俱下,那邊林兮若聽的目瞪口呆。她顯然沒有料到,年紀輕輕的丁二苗,竟然已經有了老婆。鄉下人,都流行早婚的嗎?

「瀟瀟,老婆……,你現在在哪裡?」丁二苗急切地問。

自己當初下山,就是奔著季瀟瀟來的。可是尋她不遇,差點流落街頭,心裡別提有多失望了!現在有了聯繫,丁二苗的那個激動,小火山爆發一樣。

「我就在如萍土菜館。沒良心的老公,聽說有人在學校找我,我就猜到是你。打聽了很久,才找到這兒……」電話裡,季瀟瀟的聲音無限嫵媚,讓人酥到了骨頭裡:「你還不趕緊過來?」

「哦哦。來了,來了來了!」丁二苗扣了電話,拔腿就跑。

冷不防林兮若的腳勾了過來,直接把丁二苗絆了一個惡狗搶食,撲通一聲,朝前撲出老遠。

「喂,有了老婆就跑,把我丟在這裡?」林兮若氣呼呼地說:「我的事還沒說完,你急什麼?重色輕友到這個程度,太過分了吧?」

「哎喲……」丁二苗從地上爬起來,撲打著身上的灰土:「姐姐你聽我說,老婆家法太厲害,去晚了,可要揪耳朵的!不信,你跟我一道去看看吧。案子的事,不急,稍後再說。」

說罷,丁二苗一把抓住林兮若的柔膩小手,就像剛才林兮若拖著自己來公園一樣,把林兮若拉著就走。

「放手啊!」林兮若掙了一下,竟然沒有抽出手來,不由得心中大囧。

公園裡人來人往不斷,林兮若又不敢大聲爭吵,否則別人肯定以為是小情侶吵架,會指指點點看熱鬧。只得一聲苦笑,由著他丁二苗拉著自己的手,連走帶跑地衝向公園大門。

林兮若的別克,剛才來的時候,就停在大門邊。

她打開車門,氣呼呼地道:「我就跟你一起去看看,看看你家的母老虎,是不是能吃人!」一個鄉野悍婦,手持洗衣棒槌、咬牙切齒、唾沫橫飛的場景,突然出現在林兮若的腦海裡。

丁二苗嘿嘿一笑,也不解釋,只是催促林兮若趕緊開車。

幾分鐘後,別克車轉了回來。老遠的,就看到一輛紅色的法拉利小跑,停在如萍土菜館的門前。

「那一定是我老婆的車,她說她喜歡跑車。」丁二苗指著那輛紅色法拉利,胸有成竹地說。

林兮若手一抖,差點沒把住方向盤。她在路邊停了車,一邊問道:「你老婆什麼人啊?竟然還有跑車?」

沒聽到回答,林兮若扭臉一看,丁二苗已經跳下了車,向小飯館跑去。她哼了一聲,關好車門,也跟了過去。

「老婆……!」丁二苗推開飯館的玻璃門,還沒看見人在哪兒,就喊了起來。

聲音未落,一道紅色的身影撲來:「老公——!」

兩人摟在一起,一連轉了好幾個圈,老公老婆叫的賊親熱,飯館的白牆上,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而一直不相信的曉寒,已經做了一個暈倒狀,一頭撞在面前的圓桌上。

「老婆,讓我看看,瘦了沒有?」良久,丁二苗和季瀟瀟才松開擁抱,牽著手互相打量。

季瀟瀟不過二十一二的年紀,紮著簡單的馬尾,額前清純的劉海,身上卻是張揚的紅色連衣裙,腳下紅色的水晶涼鞋。

一張臉,因為紅衣服的映照,粉白之中,帶著天然的胭脂色。眉眼盈盈,水橫山聚,嬌媚可人,百看不厭。身材也恰到好處,大約一米六五的身高,曲線玲瓏,亭亭玉立。眼帶西湖半畝水,身似孤山一樹梅!

怎麼不是想像中的悍婦?林兮若看著眼前長裙曳地顧盼生姿的季瀟瀟,不禁瞠目結舌。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在心底暗暗喝彩,這季瀟瀟,真是一個標準的美少女。

執手相看淚眼,無語凝咽半天,丁二苗這才嘻嘻一笑,對季瀟瀟說道:「這裡都是我的朋友,這幾天沒找到你,全靠大家照顧,我才沒餓死。來,我給你介紹一下……」

季瀟瀟很溫柔點點頭,隨著丁二苗的介紹,小媳婦一樣,跟大家打招呼。

最後介紹到萬書高的時候,萬書高卻搶先來了個自我介紹,訕笑著道:「季小姐,我是二苗哥的兄弟,萬書高。這些天,我和二苗哥幾乎時時刻刻在一起……」

「是嗎?他是你兄弟?」季瀟瀟笑著問丁二苗。

丁二苗點點頭:「是啊,這人挺好玩的,跟我還算投緣。」這麼多人在這兒,丁二苗總算給了萬書高一個面子。

季瀟瀟回過頭來看著萬書高,收了笑容,眼神裡一片殺氣:「季小姐……,也是你叫的嗎?!」

「哦……」萬書高臉上一陣尷尬。心中暗叫不妙,這些富家女,壓根就看不起自己這樣的**絲,連「季小姐」三個字,都不許自己叫。

一邊的夏冰,也同時變色,不知所措。曉寒、如萍、林兮若、李偉年,也在各自納悶,剛才好好的啊,怎麼突然就變了臉?

只有丁二苗嘿嘿冷笑不止,幸災樂禍地道:「萬書高,你倒霉了!」

「下次記住,叫嫂子!」季瀟瀟舉起粉拳,屈起兩指,在萬書高的額頭上晃了晃,作勢要砸,但是到底沒有砸下去,道:「叫嫂子就有紅包,叫季小姐,當心你的耳朵!」

呼……,眾人都鬆了一口氣。

「嫂子好,我記住了!」萬書高反應過來,喊了一聲響亮的嫂子,心中狂喜不止。季氏集團掌門人的千金明珠,現在是自己的嫂子,榮華富貴,還會遠嗎?

大家認識完畢,季瀟瀟一拉丁二苗的手:「走了老公,找個沒人打擾的地方,我倆好好說說話。」

「就是說說話,不干點別的嗎?」丁二苗嬉皮笑臉地道。

「那你還想幹點什麼呢……?啊,說給我聽聽?」

說著,季瀟瀟的芊芊玉指,已經揪住了丁二苗的耳朵,款款往外走去,留下依稀可聞的笑語:「最近不錯嘛,有長進了,連警花都泡上了……」

飯館裡,眾人都把目光看向了林兮若。林兮若臉一紅:「不是的,不是那樣的……,二苗的老婆在胡說……」

突然林兮若又想起了什麼,追到門外,衝著已經上了跑車的丁二苗叫道:「喂,丁二苗,你什麼時候有空,我的事還沒完哪!」

「警花姐姐別急,等我和老公玩一會兒,玩膩了,就把老公借給你用!擺~~擺……!」季瀟瀟一揮手,紅色的跑車忽地一下竄了出去,衝進車流中,瞬間不見了蹤影。

把你老公借給我用!?

林兮若真想一頭碰死在馬路上,這句話,要是給自己的同事朋友們聽見了,自己以後,怎麼做人,怎麼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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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十指連心

鬱悶的林兮若,連招呼也懶得打,直接上了自己的別克車,一腳油門飛馳而去。而如萍土菜館裡,曉寒萬書高等人卻在嘰嘰喳喳,爭論不休。

「依我看,丁二苗一定是用了什麼妖法,蠱惑了季瀟瀟。否則,季瀟瀟不可能是他的老婆!這太不科學!」曉寒說。

事實上,曉寒是季瀟瀟的粉絲。季瀟瀟參加山城大學生歌詠賽的時候,曉寒還在校園裡和網絡上,給季瀟瀟拉過票。後來季瀟瀟得了第一,曉寒在台下拚命鼓掌,比自己得了第一還要興奮。

現在,心目中的偶像,居然是丁二苗這個土包子的老婆,實在讓曉寒受不了!

「你知道什麼?你談過戀愛嗎?你懂得愛情嗎?為什麼二苗哥和我嫂子,就不能摩擦出愛情的火花?你以為他們門不當戶不對,就不能在一起?我告訴你,真正的愛情,是可以超越生死的,別說世俗的門戶之見!」

萬書高立刻針對曉寒的看法展開反擊,敲著桌子說道:「俗話說,一心愛,不怕豬八戒;心不愛,不管你穆桂英掛帥!愛情很奇妙,不試不知道。曉寒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我看,應該考慮考慮。那,李偉年是我哥們,人也不錯,乾脆我幫你們撮……」

「滾!」

話未說完,曉寒一杯涼茶潑了過來,劈頭蓋臉澆在萬書高頭上。

看著萬書高的狼狽相,大家一起大笑。就連夏冰也幫著曉寒說話,冷冷地看了萬書高一眼,嘴裡擠出兩字:「活該!」

唯有李偉年,和如萍等人還不是太熟絡,雖然也在笑,但是有所保留,比較矜持。

臨近開學,有些新生早早地過來報導,老生也絡繹返校,加上送孩子上學的家長,所以飯館的生意很好,十點半就開始忙碌起來。

萬書高端茶遞水傳菜,客串了一把店小二的工作。李偉年在這裡,就顯得有些拘束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沒有丁二苗的指示,他也不好回工地。

如萍看出了李偉年的尷尬,抽空炒了兩個菜,讓萬書高、夏冰、李偉年先去閣樓上吃飯。既然李偉年是丁二苗的朋友,如萍當然也不好意思怠慢。

反正閣樓上丁二苗的房間,也沒有什麼貴重物品。雖然丁二苗不在,但是如萍覺得自己可以做主。閣樓鑰匙,如萍也有一把,丁二苗也知道的。

飯後,一直到下午四點多,門前一道紅色的流線電馳而至。季瀟瀟的紅色小跑,又出現在大家的視線裡。

丁二苗推門走了進來,腳步有些發飄,身後跟著兩頰潮紅的季瀟瀟。

「嫂子回來了!」萬書高立刻迎了過去,為季瀟瀟把住了玻璃門。

季瀟瀟一笑:「小萬夠機靈啊,難怪你二苗哥跟你投緣。都是自家人了,以後有什麼事,直接打電話給我,嫂子給你解決。」

「多謝嫂子,就怕以後麻煩你的地方很多。」萬書高那個樂啊,渾身細胞都笑了起來。

「讓大家久等了,嘻嘻。」丁二苗一笑,給季瀟瀟倒了一杯茶。

季瀟瀟喝了一口,放下茶杯,把自己的車鑰匙丟在桌上,道:「用我的車,謝採薇的奧迪,還給她。自家老婆有車,沒道理借別人的,對吧?」

丁二苗點頭,讓李偉年把奧迪車的鑰匙留給如萍,又撥通謝採薇的電話,讓她抽空來如萍土菜館拿車。

親自看著丁二苗打完了電話,季瀟瀟這才放心地一笑,掃了一眼眾人:「我老公要去抓鬼,我也幫不上忙,先回去了。謝謝大家,對……拙夫的多日照顧,改日,我請大家好好聚聚。擺擺……」

「瀟瀟,我送你吧,李偉年開車……」丁二苗說道。

「不用,有車來接。」季瀟瀟一指門外。果然,又一輛紅色的敞篷寶馬開了過來,駕駛室裡,坐著一個精幹的短髮美女。

季瀟瀟上了寶馬,跟大家揮手告別。

寶馬車剛剛開走,萬書高立刻八卦起來:「二苗哥,我看你腳步漂浮,腰肌無力,都和嫂子幹什麼去了,累成這樣?」

丁二苗把手裡的一杯茶潑在了萬書高的臉上:「閨房之樂,有甚於描眉者。難道,這些事也可以隨便打聽的嗎?」

「為什麼都要用茶潑我……」萬書高抹了一把臉上的茶水,欲哭無淚。

「活該。」夏冰又是一個白眼。

閒話了一會兒,看看天色不早,飯館裡又到了晚上的上客時間,丁二苗和如萍打個招呼,讓李偉年開車,返回親水家園工地。

萬書高有心留下來,和夏冰共度一晚,可是又捨不得丁二苗說的兩萬塊。只好磨磨嘰嘰地上了車,三人原路返回。

到了工地上,丁二苗鑽進了李偉年的辦公室,倒頭就睡。今晚還要和李偉年去赴女鬼之約,得養好精神。別一不小心著了道,丟了茅山祖師的臉。

可是睡到八點多的時候,卻被吵醒了。楊德寶在外面,一邊敲門,一邊大喊:「丁先生,丁先生,我楊德寶啊,找你有點事。」

雖然一百個不情願,但是人家找上門來,丁二苗也沒辦法,只好開了門,略帶厭煩地問:「什麼事啊楊經理?」

「丁先生可要幫幫我呀,我遇上鬼了!請丁先生給我指一條活路……」楊德寶哭喪著臉,卑躬屈膝地說道。

「啊?才天黑啊,也能遇上鬼?」丁二苗知道,一定是那鬼小孩拴柱又在搗蛋,但是依舊故作吃驚,皺眉道:「那可不好辦,趕緊說給我聽聽!」

「你看我的手……」

楊德寶伸出了兩手,把丁二苗嚇了一跳。

他的兩隻手,從中指到無名指、小拇指,都腫成了肥香腸,而且黑黝黝的,皮下都是淤血。所謂十指連心,這番折磨,可比早上的釘子穿腳木板砸頭還要厲害。

「怎麼會這樣?」丁二苗裝模作樣地問著,心中暗想,這個拴柱下手也夠黑的。

楊德寶不敢坐,就站在丁二苗的面前,小學生一樣的,委屈地說道:「早上我受了傷,就去醫院打針,誰知道上車的時候一帶車門,哐的一聲,左手手指被車門夾了……」

原來早上,在工地門外聽到楊德寶的一聲慘叫,是這個原因。

丁二苗又點頭,問:「然後呢?」

「然後我忍著痛,開車去了醫院。」楊德寶繼續說道:「下車的時候,我就注意了。可是一關車門,嘭地一聲,右手手指又被夾了!」

丁二苗忍不住,噗地笑出了聲。

楊德寶一愣,苦著臉問:「丁先生……,您這什麼意思啊?」

「哦,沒什麼意思……」丁二苗揮揮手:「我覺得這不是鬧鬼,是你的車門壞了。」

「肯定是鬧鬼呀!」楊德寶急急地說道:

「丁先生你聽我說,事情還沒完。我去醫院繳費的時候,明明給的是鈔票。可是醫院裡的收費員,接過鈔票一看,變成了鬼票子!最後醫院打電話報警,把我扣在警局,關到現在才放出來!」

「既然出現了鬼票子,那就說明真的有鬼!」丁二苗強忍著笑,翻著白眼,掐著算了半天,然後道:「到底什麼鬼,我還不大清楚。但是我有辦法對付他。」

「求丁先生救救我……」楊德寶幾乎要跪下來。

「哦……,買一隻大公雞,宰了,把雞血點在眉心和兩腮,可以克鬼闢邪。」丁二苗道:「這個辦法,你先試一下,要是不管用,我再幫你想別的辦法。」

楊德寶信以為真,又詳細諮詢了細節,具體到雞血塗抹多大面積,什麼時候塗抹等等問題,全部搞清楚以後,才千恩萬謝地告辭而去。

其實這個辦法,是丁二苗信口胡謅的。反正晚上就要去見女鬼,到時候跟那個拴柱說一下,叫他放過楊德寶就是了。

被楊德寶這麼一鬧,丁二苗睡意全無。出門看看天色,早已黑透。

前方,李偉年穿著雪白的襯衫,黑色的褲子,渾身上下收拾的格外精神,正朝這邊走了過來。

「發什麼騷啊,李隊,今晚還噴了香水?」丁二苗吸了吸鼻子,隔著老遠問道。

李偉年嘿嘿而笑,到了丁二苗面前,站住腳步,一臉的扭捏。

一陣旋風颳了過來,在丁二苗和李偉年的身前盤旋不去。

拴住的聲音,從旋風裡傳出:「丁先生,李先生,可以動身了嗎?我姐姐恭候你們大駕。」

「帶路……」丁二苗淡淡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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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鬼釣

此時已經接近午夜,天氣陰沉昏暗,微風不起,空氣中一片沉悶。丁二苗和李偉年跟著前面的旋風,緩緩走出工地大門。

「二苗哥……」大門口的值班室前,萬書高可憐巴巴地叫了一聲。

丁二苗揮揮手:「好好在這裡呆著,看好我的東西。」

今晚可不是去參加蟠桃會,女鬼的目的是什麼,丁二苗還不敢確定。而且自己身上也沒有帶任何法器符咒,萬一有情況,自保都成問題,再帶上萬書高,那就更加多了累贅。

因為有巫玉河的原因,這裡水氣極重。現在是夜間,溫度降低,水氣轉化成霧氣,身前身後,都是濃霧團團。出了工地沒走幾步,丁二苗就失去了方向感。

剛才的旋風在地上一滾,拴柱現出人形,還是昨晚的模樣。

「丁先生、李先生,夜路難行,要不要我弄盞燈籠來?」拴柱略帶得意地問道。

丁二苗淡淡一笑:「客隨主便,你願意弄燈籠,就弄,不願意就拉倒。」

拴柱想了想,道:「我還是點著燈籠吧。萬一一個磕絆摔了你們,姐姐哪兒,我可不好交代。」

說著,拴柱攤開手,手心一點磷光漸漸放大,放大到一個普通燈泡的大小,最後冉冉升上頭頂,散發出柔和的橘黃色。

有了這麼點光,能見度就提高了不少,身邊五六尺範圍內的地面,還是可以勉強看清楚。

丁二苗心底一陣冷笑,這個鬼小孩,仗著這點微末伎倆,在自己面前顯神通,瞎得瑟。如果自己帶著法器,這樣的小燈,難道做不出來?

霧氣氤氳中,兩人一鬼繼續前行。前方有依稀的水流聲傳來,丁二苗邊走邊問道:「怎麼,你姐姐住在河裡,還是住在河對岸?」

「姐姐的仙府,稍後就到。」拴柱並沒有直接回答,說道:「不過要委屈丁先生和李先生稍等一下,府中沒有現成的菜餚,姐姐讓我捕撈一點鮮貨,招待二位。」

「仙府,是鬼府吧?」丁二苗嗤之以鼻:「招待什麼的,就免了,就你能弄出什麼好東西來?」

拴柱嘻嘻一笑,也不抬槓,只管帶路。

呼吸之間,腳下已經走到了河邊。拴柱一揮手,剛才的那盞燈,就掛在了河邊的楊柳樹上。

夜風忽然大了不少,順著河面刮過來,冰涼如水。

「巫玉河裡,水產無數。且看看今晚運氣怎麼樣。」

拴柱自顧自地說著,從身邊的柳樹上摺下一根柳條,剝去上面的皮,隨手一搓,搓成一截繩子,又拴在了柳枝的梢上。

然後,他把柳枝梢上的繩子,垂入了水中。

看你又出什麼幺蛾子!丁二苗負手而立,冷笑不語。

李偉年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問:「拴柱,你是在釣魚嗎?」

「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拴柱得意地大笑著,把柳枝踩在腳下,又轉身折下十幾根細柳枝,捋去上面的樹葉,兩手翻飛,頃刻間編織出一隻小巧的魚簍來。

丁二苗哼了一聲,道:「你說我和李偉年是魚,現在被你釣上鉤了?你小子不要得意太早,我雖然沒帶法器,但是掐訣唸咒還是可以的,就憑你這點道行,恐怕還留不住我。」

「先生不要多疑,我就是想釣幾條魚,做幾道菜給你們下酒。」拴柱嘻嘻而笑:「今晚你們是姐姐的貴客,我可不敢耍花樣。」

「最好別耍花樣!」

丁二苗威脅了小孩一句,繼續負手而立,任河邊的夜風吹的自己衣襟颯颯。心中卻暗道,半夜在河邊裝逼,真不是個好差事,又冷又累,要是坐下來歇一會兒,才好。

風吹水動,叮咚有聲。

突然間,河面上水花泛起,拴柱大喜道:「上鉤了上鉤了!」

說話間,提起先前的柳枝,果然,一條肥大的胖頭鯉被提上了半空,活蹦亂跳,尾巴亂甩。

「哈哈,這條魚好肥啊,平時一定不干活,還淨吃好的,才長成這一身的肥膘!」

拴柱眉飛色舞,把胖頭鯉魚摘下來,丟進埋在水中的魚簍裡,又道:

「這條魚,要用快刀,一點點剮去它的魚鱗,再用細鹽在它身上搓一遍,才能保持鮮味。然後用刀子剁開,扒出內臟,下油鍋用沸油煎炸,一口一口咬下去,吃起來一定酥香綿軟,口齒噙香!」

說到這兒,拴柱「滋溜」一聲,把流出來的口水又吸進了嘴裡。

李偉年聽得有趣,說道:「拴柱,你說的這麼頭頭是道,做出來的菜,一定很好吃。你和你姐姐在一起,每天都是你做飯嗎?」

丁二苗不動神色,心裡冷哼。這個鬼小孩雖然童聲稚氣,但是卻說的咬牙切齒,是在做菜?分明是在恐嚇,暗示要使用某種酷刑!

「是啊是啊,通常做飯做菜,都是我。」拴柱笑道:「我姐姐的身份,怎麼能讓她下廚房?」

丁二苗實在忍不住,喝道:「少跟我鬼扯!你們都已經是鬼了,還吃人間煙火?最多偶爾聞點菜香罷了!」

拴柱撇嘴道:「好沒道理,就算是聞菜香,也要先把菜做出來吧?」

丁二苗正要開罵,突然拴柱一抖手腕,又一條胖頭鰱魚被提出了水面。

拴柱一把掐住魚頭哈哈大笑:「哈哈,這條也肥,最適合做水煮魚了。哎,你們知道水煮魚怎麼做嗎?我告訴你們,要把活魚丟進鍋裡,慢慢添柴加火……」

你大爺的,這魚和你有仇啊?吃個魚,需要這麼折磨嗎?丁二苗忍受著拴柱的聒噪,在心裡暗罵。

摘下第二條鰱魚,依舊放進魚簍裡,拴柱把手中的「魚竿」塞給李偉年:「李先生,你也來釣一釣,很好玩的。」

「我?」李偉年一笑,推辭道:「我怕不行吧,從來沒有這樣釣過魚。」

「沒事,我保證你能釣上來魚。」拴柱一招手,抓了一個螢火蟲,編在柳枝前端垂下的繩子上,然後丟下水去。

「那,螢火蟲誘餌非常有效。只要你看到螢光一滅,就把魚竿提上來,保證有收穫。」

「好,那我試試。」李偉年也覺得有趣,手持「魚竿」,緊緊地盯著水面。

果然,螢火蟲在水中依然閃亮,竟將周邊小小水域染得瑩然一片,只不過黯淡了一些。

不多時,依稀可見幾條游魚環繞其周,恣意暢遊。李偉年正在嘖嘖讚歎,那瑩然一點忽然滅掉。

拴柱急喊:「快釣。」

說時遲那時快,李偉年急忙挑起「魚竿」,只見又一條大頭鯉翻騰而出,跟著「魚線」力道直接落在岸邊。

「李先生也好功夫。」拴柱將魚取下放入魚簍,笑道。

丁二苗咳咳兩聲,帶著怒氣道:「小鬼,你已經釣了三條魚,玩夠了吧?再不領我們去見你的姐姐,我可要走了!」

「已經釣了三條了嗎?」拴柱抓抓腦袋,道:「丁先生,我不識數,麻煩你把魚簍提起來數一數。」

「本來就是三條啊,你釣了兩條,我釣了一條。」李偉年一邊說著,一邊從水裡提出了魚簍。

可是魚簍裡,只有一條魚在撲騰。魚簍也沒有漏洞,完好無損。

拴柱看著李偉年和丁二苗嘻嘻而笑:「只道我不識數,原來你們也不識數!這裡明明是一條魚嘛。」

居然在眼皮子底下,被這小鬼施了障眼法。丁二苗惱羞成怒,喝到:「小鬼,你到底在玩什麼花樣?!」

小鬼實在調皮,欺人太甚,要是萬人斬在手上,丁二苗非割了他的耳朵不可!

拴柱卻不理丁二苗,不急不忙地湊到李偉年的耳邊,小聲說道:「知道你們工地上的楊德寶,現在在幹什麼嗎?」

「他還能幹什麼,睡覺唄,都半夜了。」李偉年一愣。

「是在睡覺,可是他現在也在做夢。夢裡,它是一條魚,被我們釣了三次……」拴柱調皮地笑道:「我們三次釣的,都是同一條魚。這條魚,就是你們工地的楊德寶……」

「啊——!」李偉年大吃一驚,道:「你趕緊把它放掉,我不要吃魚,不要吃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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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鬼府

李偉年一聽說這條魚就是楊德寶,自然嚇了一跳。雖然他對楊德寶這個上司沒有好感和尊敬,但是還不能殘忍到,把人家吃了的地步吧?

其實,他還沒有完全搞懂拴柱的意思。這條魚,只是楊德寶夢裡的化身,即使吃了,楊德寶也不會死,只不過在夢裡多受些折磨而已。

一邊的丁二苗也暗自詫異,這小鬼,身在河邊,竟然可以分出部分修為,引得楊德寶進入夢靨,也算道行不低。

「嘻嘻……」拴柱提起魚簍,對那肥大鯉魚說道:「好吧,既然李偉年先生不想吃你,我也就放你去吧。以後要知道知恩圖報,否則,下次就沒這麼好運了!」

說著,拴柱一抖手,連魚帶魚簍一起丟進河水裡。

「楊德寶不過對李偉年囉嗦了幾句,你就反覆折騰人家。早上鐵釘紮腳木板砸頭,後來又車門夾手,接著真錢變冥鈔,害得人家進警局。現在又引人入夢,在夢裡連釣人家三次,還再三恐嚇,要把人家千刀萬剮,水煮油炸。」

丁二苗板著臉,繼續說道:「善惡若無報,乾坤必有私。小鬼,提醒你一下,別忘了,我這個茅山弟子還活著!再有下次,叫你知道我的手段。」

李偉年這才恍然大悟,手指拴柱說道:「原來、原來都你搞的鬼。」

這些話,楊德寶是聽不見的。因為他在夢裡化身為魚,被釣起來放在魚簍裡,聽著拴柱要如何如何收拾他,早已嚇得心膽俱裂。現在被重新丟在水裡,立即掙脫魚簍,飛游而去。

其實楊德寶挨整,丁二苗並不在意,但是有個問題在中間,牽涉到自己的面子!

今天晚上,楊德寶還求過自己,讓自己指一條活路給他。自己當時也沒在意,隨便跟楊德寶開了個玩笑,讓他用公雞血破解。

現在倒好,楊德寶夢裡又中招。他明天肯定要嚷嚷,說自己這個茅山弟子教的辦法不靈,甚至,會說自己無學無術招搖撞騙!——這讓自己以後,怎麼裝逼?

拴柱看見丁二苗的臉色陰沉,知道他真的要發作了,便收斂了嬉笑的表情,撅著嘴道:「我看楊德寶欺人太甚,就拿他玩玩而已,不至於吧,**師?」

丁二苗哼了一聲,說道:「從現在開始,我要是再聽到楊德寶跟我訴苦,說有古怪,就唯你是問。」

拴柱嘴皮動了動,似乎不服。

但是就在這時,那飄渺的女聲,又遙遙地傳了過來:「拴柱,丁先生教訓的極是,你這次是有些過分了……,時間不早,還不請李先生和丁先生進屋裡坐?」

「知道了,姐姐。」拴柱這才不敢頂嘴,對著空中答應一聲,又向丁二苗和李偉年道:「這邊有請,跟我來吧。」

兩人一鬼又上了河堤,跟著漂在空中的鬼燈,不辨方向地走了幾步。

忽然之間,一棵合抱粗的古柳擋住了前路。拴柱率先繞過古柳,丁二苗和李偉年並肩跟上。

轉過古柳,猛見一座古式大宅闊院出現在眼前,勾角飛簷,石階玉柱,很有些氣派。

李偉年嚇了一跳,說道:「剛才我怎麼看不見?那棵柳樹,怎麼能夠擋得住這麼大的宅院?真見鬼了!」急忙回頭去看,身後卻已經沒有古柳的影子。

「本來,我們就是來見鬼的,有什麼稀奇?」丁二苗哧地一笑。

拴柱踏上石階推開大門,側身而立,讓丁二苗和李偉年先進屋裡。

但見院內燈火通明,又有竹影招搖,花香襲人。丁二苗外鬆內緊,冷眼相看,發現這裡雖是鬼府,但是卻有一絲絲仙靈之氣。

看來先前的猜測沒錯,這女鬼,至少都在三百年以上的道行。

大廳雙門不推自開,夜風竄入,廳中燭火隨之擺動。光影搖曳中,但見一個裊娜身影婷婷而來,環珮叮咚。

丁二苗無所謂,大咧咧地看著,他身邊的李偉年,卻身體微微一抖,低頭側目不敢正視。

忽聽一聲清脆委婉的聲音說道:「李先生丁先生,不必拘禮。舍下清貧,怠慢了兩位貴客,還請多包涵。」

隨著著這婉轉悅耳的聲音,一雙紅色繡花鞋,款款步入丁二苗和李偉年的眼簾。

「咚咚、咚咚……」一陣奇怪的聲音傳來。丁二苗扭頭一看,只見李偉年的胸腔在劇烈起伏。

我去,見個女鬼,用得著這麼激動嗎?

再抬頭看,發現眼前憑空多了一道珠簾。

珠簾後,一個清麗少女,約莫十七八歲,眉如春山,目似秋水,身著碎花旗袍,頭挽高髻,額頭綴著一串綠色玉。那串玉珠,和丁二苗在工地骨骸中撿出的玉珠,顏色和式樣完全一致。

那少女躬身致禮,邀請丁二苗李偉年隔簾入座。

好端端的,搞這道簾子幹什麼?丁二苗心中不樂意,難免暗自吐槽。根據這女鬼的道行推算,生活年代,自然在慈禧太后老佛爺之前。難道,後來老太后垂簾聽政,就是跟她學的?

賓主坐定,少女嫣然笑道:

「夤夜冒昧,有勞二位先生大駕踏足舍下,還望原諒。原本人鬼殊途,來往不宜。只是二位先生都與我有大恩,故此相邀答謝。」

「等等……,」丁二苗一擺手:「請說人話。」

這都什麼年代了,之乎者也的,累不累啊?雖然丁二苗自幼就被仇三貧逼著看古文背古籍,理解這些話並不困難,但是聽起來,還是覺得彆扭。

「丁先生,你這話什麼意思?」少女臉色一變,黯然道:「我雖身為鬼類,但是言行舉止,都遵照生前庭訓。難道,一入冥途,就注定要為人間所不齒?」

翻譯過來,就是這女的說,我是鬼,你叫我說人話,不是成心看不起我嗎?——顯然,她沒看過甄嬛傳,不知道甄嬛體,也理解不了破解甄嬛體的幽默感。

愉悅的洽談氣氛被破壞,丁二苗也大是尷尬,現在身在鬼府,自己又沒有法器護身,得罪這妖女,估計不好玩。

於是他急忙擺手道:「我不是那意思,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讓你說……」

這尼瑪不好解釋啊!丁二苗越是著急,越是說不清楚。

「姐姐,這其實是個玩笑,最近很流行的。丁先生的意思,是讓你說普通話,就是說白話。」拴柱走上前,笑著跟那少女解釋了一句。

丁二苗略帶讚許地看了拴柱一眼,這小鬼,總算這次沒有捉弄自己,否則更亂。

「是嗎?原來是個玩笑,我竟然不懂……。唉,人間與我,越發格格不入了。」少女幽幽地說著,口氣中,帶著一絲落寞和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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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鬼談

燭光搖曳,暗香盈室。大廳裡,幾人都不說話,非常安靜,落針可聞。

少女神色淒婉,低頭看著腳尖,半晌才抬起頭來,手指拴柱,又說道:「我們姐弟雖是鬼類,但是秉性與人無異,今晚請兩位到此,也絕無惡意,請李先生丁先生不要見疑。」

一直沒說話的李偉年站了起來,帶著緊張的笑,道:「小姐言重了,其實我一直把、把你們看成朋友的,沒有當你們是……鬼。」

「承蒙李先生高看,謝過。」少女也站起身,還了一禮,又道:「我姓嚴,小字綠珠。如果李先生不棄,可將我以妹待之,我亦視先生為兄長。」

丁二苗看了李偉年一眼,嘴角浮起一抹笑意。這會玩大了,女鬼居然要認親,以後哥哥妹妹的,有熱鬧看了。

「什麼……?小姐的意思,是要我們之間……以兄妹相稱?」李偉年也大感意外,結巴著問。

「是,如果兄長嫌惡,就當綠珠沒有說過此話,不必縈懷。」綠珠低聲說道。

「哦不不不不……」李偉年激動起來,道:「我沒有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如果活著,應該比我大……大一點,兄妹之稱,我覺得我……擔不起,不夠資格。」

丁二苗噗地一笑,心想這李偉年真有意思,居然這樣算大小。如果這女鬼綠珠活到現在,都三四百歲了,別說妹妹,叫人家姑奶奶,你也沒資格。

綠珠也掩面而笑,道:「兄長此言差矣,小妹死於十八歲,壽數截斷,年華已止。雖然死後又三百餘年,但是在冥途中,再無年歲增加。」

「姐姐的意思,就是說她還是十八歲。」拴柱插口解釋道:「李先生今年不止十八了吧?」

「我今年二十三,」李偉年紅著臉,對女鬼綠珠說道:「既然這樣,我就託大,叫你一聲妹妹了。」

妹妹?果然來了,丁二苗嘿嘿而笑,眼神複雜地看著李偉年。

對於丁二苗的笑,綠珠倒也不在意,繼續向李偉年說道:「小妹為鬼三百餘年,形單影孤。前世又辛酸零落,幾百年來也無處訴說。今既能夠認李先生為兄長,也是天大喜事,我心甚慰。」

「哎哎……,打住,打住。」丁二苗一揮手道:「綠珠小姐,現在你和李偉年認親完畢,哥哥妹妹之間的事,以後慢慢說。現在請告訴我,請我們來這裡,到底有什麼事?」

他越聽越不對,這個女鬼似乎對李偉年心懷不軌。劇情再往下發展,說不定,真的如萬書高所說,李偉年和這女鬼綠珠,馬上就該夫妻對拜洞房花燭圈圈叉叉了!

一再被丁二苗打斷,綠珠的臉色略有些不悅,頓了一下說道:「丁先生不必多疑,綠珠只是生前淒苦,今日有幸認得李先生為兄,心中高興,想跟他說說我過去的事……」

說罷,竟黯然垂淚,眉間眼角一片淒婉。

李偉年看到綠珠這樣的神色,心中不忍,站起來說道:「綠珠妹妹,我很喜歡你……們姐弟,也很想聽聽你們生前的事。」

你個悶燒的貨!丁二苗瞪了李偉年一眼。剛才的「們姐弟」三個字,不是明顯多餘麼?

「我不喜歡聽故事,更不喜歡聽幾百年前的故事。」丁二苗站起身來,對女鬼綠珠說道:「如果你一定要說,那我就先走一步。」

「丁先生,人家去茶樓書場聽書,還要給點閒錢的。」綠珠也站了起來,隔著簾子說道:

「綠珠免費說故事給你們聽,聽完還有禮物相送,你又何必急著走?再說了,如果丁先生嫌綠珠煩絮,大可以讓栓柱帶著你,去後院看看風景。」

「鬼府風景都是幻象,不看也罷。」丁二苗淡淡一笑:「你的禮物,是送給李偉年的吧?」

突然又想起萬書高的話,女人最珍貴的是什麼?無非是身體和貞操。看來這女鬼,今晚是想把她自己當成禮物,送給李偉年。萬書高啊萬書高,你這算是烏鴉嘴,還是算先見之明?

「我的禮物,既送給我兄長,也送給丁先生。」綠珠嫣然笑道:「還希望丁先生不要嫌棄。」

呃……,也送給我?這算什麼意思,一女二嫁,還是大被同棉?這女鬼綠珠的口味,也太重了吧?

丁二苗打了個激靈,連忙揮手道:「免了免了,你們玩的高興就好,我不摻合。」

綠珠似乎有讀心術,她的臉一紅,道:「丁先生不要誤會,我說的禮物,是人……」

「我知道你說的是人啊,所以才不敢要。」丁二苗繼續推讓。心裡道,你說的人,還不就是你自己?

李偉年的眉頭一皺,突然開口道:「難道,綠珠妹妹說的人……,是楊德寶?他被你們抓在這裡?」

「不是楊德寶,他雖然可惡,但是我還沒興趣抓他過來。」綠珠搖搖頭,又略帶怨恨地看了丁二苗一眼,道:

「我要送給你們的人,就在後院,讓拴柱帶你們去見見,然後再做決定吧。」

說罷,綠珠轉過身去,面壁而立,兩肩微微聳動,似乎非常生氣。

原來自己猜錯了?丁二苗咳咳兩聲,掩飾著自己的尷尬。突然心思一轉,心中已經知道了謎底!

在女鬼後院的人,一定是昏迷不醒的兩個保安,李偉年手下的兩個兵,小袁和小杜!他們之所以昏迷不醒,就是因為魂魄被這女鬼拘束在此!!

如果今晚女鬼開恩,讓李偉年把他們帶回去,不等於,送了李偉年一件大禮物?

媽蛋,鬼就是鬼!把人家手下的人抓了過來,然後又做好人,說你帶回去吧,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

這樣的行徑,和強行睡了人家的女兒,然後對人家父母說我送你一個女婿,有什麼區別?

天地間,哪有這樣的道理!把我丁二苗當成傻子了嗎?

丁二苗想透了當中的機關,心中勃然而怒,習慣性地反手朝後背一探,就要發作。

可是一探之下,沒有摸到傘柄,丁二苗登時洩氣,右手很古怪地舉在肩頭,進退不得。

現在身處鬼府,身邊沒有萬人斬,也沒有任何法器,想要憑著指決咒語斗這女鬼,幾乎毫無勝算。

拴柱撲哧一笑:「丁先生,你忘了帶你的雨傘吧?」

「哦……這個,我不是拿雨傘,我撓癢。」

丁二苗嘻嘻一笑,右手在後脖子上撓了兩下,心中憤憤。暗自思忖道,等回去以後,就帶上所有法器,蕩平鬼府,讓你們這些魑魅魍魎,知道人間還有正法!

PS:「人家去茶樓書場聽書,還要給點閒錢的。」綠珠站了起來,隔著簾子說道:「各位看《鬼咒》的讀者,可有給作者念響打賞一點閒錢的嗎?奴家的故事,還要指望這傢伙繼續寫下去……。大家鼓勵他一下,就算是幫助奴家了。要是囊中不便沒有閒錢,那麼給張推薦票,捧個人場,也真真是極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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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花盆

但是想歸想,現在身邊沒有萬人斬,丁二苗只得壓著胸中一口怒氣,走一步看一步。

「我看丁先生是心裡癢吧?」拴柱調侃了丁二苗一句,走上前側身而立,指著正廳後門,做了個請的手勢。

丁二苗卻不動,衝著綠珠的背影說道:

「想必你的後院,關著的人就是小袁和小杜兩個。既然你要我們聽完你的故事,才肯放人,那我也沒辦法,只好聽你說完。後面的人,我也不去看了。你趕緊說故事吧,我等著。」

說完,心裡又想,難道這綠珠生性銀邪,竟然也喜歡威猛帥哥,找了這小袁和小杜,來給自己做面首?

綠珠的身體微微一抖,終於回過身來,道:「原來丁先生已經知道了?他們是在我這裡。」

「什麼?小袁和小杜被關在這裡,不行,我要去看看他們!」李偉年大驚失色,也不等丁二苗,直接順著拴柱手指的方向,大步而去。

暈,這麼衝動幹什麼?丁二苗沒好氣地斜了一眼李偉年,想了想,到底還是自食前言,抬腳跟了過去。

後院的面積,遠遠大於前院。一條碎石曲徑向前,穿過竹林,是一個三角涼亭。涼亭也只有三根柱子,泛著琥玻色的光澤。

「李隊長,李隊長快救我!」

一個悽慘的聲音,不知道從哪裡傳了出來,把李偉年嚇了一跳。他扭頭四看,大聲喊道:「小袁,是不是小袁?你在哪裡?」

丁二苗懶洋洋地一指其中一個亭柱,道:「別喊了,他在柱子裡面。」

「柱子裡?」李偉年湊上去,凝神細看。

果然,那根亭柱漸漸透明起來,冰柱一般,光影迷離虛幻。但是柱子之中,又有一根細細的柱子,保安小袁就被倒剪雙手,困在細柱子上。他赤著上身,胸前肋下,都是一條條黑色的鞭痕!

「李隊長,快救我……!」小袁在柱子裡,顯然可以看見外面的李偉年,痛哭涕零:「我被抓在這裡,已經三年了。李隊長,再不救我出去,我就真的要死了。」

「三年?」李偉年一愣,道:「你搞錯了吧,你昏迷之後,到現在還沒一個星期。哪有三年?對了,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到底是怎麼得罪了……綠珠妹妹?」

「那是鬼府給他們製造的幻覺,沒有三年,就幾天而已。」

丁二苗懶洋洋地在涼亭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拱起一隻腿搭在椅子上,抱膝而坐,又對小袁笑著說道:「別哭,現在這座宅院的主人,是你們李隊的妹妹。你有救了。」

現在李偉年見了他的兵,還不要問長問短,大訴別情?恐怕沒有一兩個小時不會完,乾脆在這兒歇一會。

拴柱走上前,瞪著柱子裡的小袁說道:「你跟你們隊長,好好說說前因後果。要是有一句假話,別怪我不客氣!」

「是是是,我不敢說假話。」小袁似乎對拴柱十分害怕,看都不敢看他,只是拚命點頭。

丁二苗冷眼斜睨著拴柱,心中道,看看小袁怎麼說,如果小袁不虧理,卻被你們抓過來,折磨成這樣,你也休怪我不客氣!

「別急,小袁,慢慢跟我說,我會帶你們出去的。對了,還有小杜,怎麼沒看見?」李偉年手扶著柱子,一邊安慰小袁,一邊詢問小杜的下落。

拴柱手一指:「姓杜的在這個柱子裡,我沒放他出來,省的兩個慫包都在這裡哭,唧唧喳喳的,反而說不清楚。」

他罵別人慫包,卻全然不記得,自己昨晚在親水家園工地值班室,在丁二苗的萬人斬下,差點尿褲子的窘狀。

隨著拴柱的手指,另一根亭柱上,小杜的身影一閃,瞬間又消失不見。

柱子裡,小袁眼淚巴巴地說道:「李隊,都怪我們自己……。我和小杜,是最先到親水家園工地執勤的保安。那天沒有開工,我和小杜在工地上閒逛,無意中,發現了半個頭顱骨。」

頭骨?丁二苗心裡嘆口氣,已經大致知道了情況。一定是這兩個傢伙,把人家頭骨當球踢了,或者幹了別的什麼事。

果然,就聽到小袁繼續哭訴道:「我們把頭骨挖了出來,玩了一會兒後……,又在上面、又在上面……」

說道這裡,小袁低下了腦袋,不敢再說。

「又在上面幹什麼了?快說!」李偉年捶著柱子,焦急地催問。

丁二苗斜著眼看過來:「拿人家頭骨當尿壺,在上面撒尿了?」

「是……」柱子裡的小袁點點頭,哭著道:「小杜說這個頭骨很圓很白,可以做一個頭骨工藝花盆。於是我們就去挖了點野花,弄些土,把野花栽在花盆裡。又覺得養花需要肥料,就各自在裡面尿了一……泡。」

丁二苗差點笑了出來,這兩個傢伙,還挺有情趣的,做什麼頭骨工藝花盆?豬八戒吟詩,明明是個俗人,偏偏還學風雅!

拴柱氣呼呼地說道:「那頭骨,就是綠珠姐姐的。」

「你們兩個混蛋——!」

李偉年臉色鐵青,一拳砸在柱子上,怒不可遏:「你們怎麼可以這樣,褻瀆死者骨骸!現在落到這一步,根本、根本就是你們自作自受!」

想到廳中綠珠的絕代芳華和各種悽楚可憐,竟然被自己手下的兩個混蛋所褻瀆,李偉年火冒三丈,罵了幾句以後,胸中依然怒氣難平,背過身去,不再看小袁,呼吸粗重吭哧有聲。

「李隊,李哥,千萬不要丟下我呀!」小袁哭得更加厲害,涕泗滂沱:「李哥,你當初培訓我們的時候,你說大家要團結,要像兄弟一樣,不拋棄,不放棄!李哥,求求你不要放棄我……」

不拋棄不放棄?丁二苗聽著又是有一樂,難不成這李偉年,還是鋼七連出來的?許木木的戰友?

許久,李偉年才轉過身來,恨恨地問道:「後來呢?你們把綠珠的骸骨,最後怎麼處理了?」

「後來沒了啊,」小袁哭著說道:「當時剛剛尿完,就打了個冷顫,然後醒來的時候,我和小杜就在這裡了。」

李偉年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好吧,我給你們跟綠珠妹妹求個情,然後回去,再找到綠珠的骸骨,好好地安葬了,算是給你們贖罪。」

綠珠足不出戶,聲音卻飄了過來:「兄長費心了。那點骸骨,不過是小妹在人間的一點念想,葬不葬,原本無關緊要。現在骸骨被這兩人所污,我已經命拴柱引鬼火焚去,不必以為念。」

頓了頓,綠珠的聲音又道:「今夜敘話過後,這兩人就勞煩兄長和丁先生帶回去吧。此等惡俗無德之客,白白地髒了我的地方。」

李偉年對著正廳的方向,鞠了一躬,道:「多謝綠珠妹妹不計前嫌,我代表小袁和小杜的家人,向你表示感謝。」

丁二苗無奈地搖頭,看來今夜裡,綠珠的故事是注定要聽完。

如果自己帶著萬人斬和其他法器,大約可以打破鬼府,直接帶走小袁和小杜的。但是現在要是用強,幾乎沒有一點把握。與其冒險,和這女鬼撕破臉,倒不如在這裡留一夜,聽她綠珠絮絮叨叨講故事罷了!

心裡正在計較的時候,拴柱卻笑嘻嘻走上前,對那柱子裡的小袁說道:「喂,姓袁的,你馬上就可以走了,不如,我們再玩一次遊戲吧?」

小袁立刻渾身顫粟如篩糠,口中卻道:「好啊,大管家,我們很久沒有玩遊戲了,今天玩個痛快。」

明明怕的要死,卻口不應心,說好久沒玩遊戲了。可見,這小袁小杜二人,在拴柱的手下,吃了多少苦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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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鬼賭

李偉年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出了小袁的驚恐和拴柱的促狹。他急忙轉過身來,準備向拴柱討個情,讓他放過小袁一馬。

誰知道李偉年還沒開口,卻看到丁二苗的眼色飛了過來。

對於丁二苗來說,看人玩遊戲,比聽人說故事有趣的多。

上次的鐘梅,還有那對鬼情侶康誠駱英,他們的生前都有故事,而且他們的故事,也一定非常精彩,甚至感人至深。但是丁二苗卻從來不打聽這個,因為他自幼就在山裡,隨著師父到處捉鬼,聽過了太多的悲歡離合,對故事的抵抗力,幾乎已經達到了刀槍不入的境界。

現在拴柱要玩遊戲,小袁也非常「喜歡」。作為看客,丁二苗沒道理不看這場免費的熱鬧啊。

而拴柱看見丁二苗也不阻攔,更是笑逐顏開。

他從地上撿起三枚小石子,放在右手手心,對柱子裡的小袁說道:「這次可要看好了,千萬別猜錯。要是誰輸了,還是老規矩,挨三鞭子。」

丁二苗和李偉年舉目四看,果然,第三根柱子上部的一顆釘子上,赫然掛著一根蛇皮鞭。

說著,拴柱的左手,從右手掌心裡取出一枚小石子攥住,右手也同時攥住,然後平舉著兩拳在小袁面前,笑嘻嘻地說道:「現在你可以猜了,我的兩隻手裡,哪隻手的石子多,哪隻手的石子少。」

你大爺的,這不是欺負人嘛!

丁二苗心中暗罵拴柱缺德。你是鬼,人家是人,你會變,人家可不會。人家要是猜右手多,你肯定會把石子移到左手;反之,小袁要是猜左手多,拴柱又會把石子移到右手。

所以不管小袁怎麼猜,都是必輸無疑。

現在,丁二苗知道小袁和小杜身上的鞭痕是怎麼來的了。一邊的李偉年也在擦汗,看來,他也知道了小袁小杜身上鞭痕的來歷。

「左手多,右手少。」大約小袁是輸慣了,也被虐慣了,知道自己怎麼猜都是輸,所以想都沒想,直接報答案。

其實剛才都看得清楚,拴柱的左手裡只有一枚石子,而右手裡,才是兩枚。

拴柱嘆了一口氣,道:「真沒意思,你又猜錯了!」

說著,拴柱攤開兩手,果然是小袁猜錯了。拴柱手心的石子數量沒有變化,左手一個,右手兩個。

李偉年也嘆了一口氣,看了看掛在柱子上的鞭子,又看看小袁,臉上一片不忍。

「別動,我來看看。」丁二苗忽地站了起來,先摘了蛇皮鞭握在手裡,笑著走上前,抓著拴柱的手掌,問道:「輸了的人,要挨上三鞭子,是吧?」

「是的,不過這個姓袁的,要挨六鞭子才對。」拴柱說道。

「奇怪了,怎麼又變成了六鞭子,這是怎麼算的?」丁二苗不解地問。

拴柱得意地一笑:「那,這個姓袁的猜我的左手多,但是左手卻少,這是一錯;他又猜我的右手少,但是右手偏偏又多了一顆石子,這是二錯;他猜錯了兩次,不是六鞭子嗎?」

「哦……,原來是這樣,有道理,有道理啊!」丁二苗哈哈大笑:「那就六鞭子好了,拴柱,屁股做好準備,試一試我的力道!」

長笑聲中,丁二苗一揮手,蛇皮鞭在半空中一抖,呼嘯著抽在拴柱的屁股上!

「哎喲,丁先生你打錯了,你應該打姓袁的才對!」拴柱的兩手,一起被丁二苗擒住,掙扎不出,不由得放聲大叫起來:「這是什麼道理?輸了還要賴賬麼?!」

柱子裡的小袁,以及旁觀的李偉年,都是同時一愣。明明是小袁輸了,可是丁二苗為何要打拴柱?

「拴柱……,願賭服輸吧。」綠珠的聲音裊裊飄來:

「早叫你不要調皮了。丁先生是什麼人?他可是茅山正宗,陰司在陽間的承命人。以你的微末道行,在丁先生面前顯擺,當真是班門弄斧,關公門前耍大刀。還不趕緊給丁先生認錯?或許還能少打兩鞭子。」

拴柱又看了看自己手心裡的石子,不服地大叫:「姐姐,我哪裡輸了?分明就是丁先生不講道理!」

「唉……,傻瓜。仔細看你的兩手,手心向上攤開,是不是兩隻大拇指靠在一起了?雖然石子數量沒有變化,但是丁先生把你的左右手對調了。」綠珠一聲嘆息,再不說話。

「啊……?」拴柱大吃一驚,急忙低頭來看自己的手掌。

果然,他的兩掌平攤向天,作捧物狀,本應該是小拇指靠在一起的,現在卻變成大拇指挨在了一塊!神不知「鬼」不覺的,丁二苗,竟然對調了他的兩手。讓他的左手長在了右臂上,而右手卻長在左臂上!

李偉年豎起了大拇指,一道敬佩的眼光射來。心中讚歎,沒想到丁二苗身在鬼府,赤手空拳竟還有這樣的法力,果然高人。

丁二苗嘿嘿一笑,揮手一抖鞭子,在空氣中炸出啪的一聲響,衝著拴柱道:「服我了嗎,小鬼?」

「不服!還剩五鞭子,你打我就是了!」拴柱倔強地叫了一聲,突然又笑著問道:「丁先生剛才的鞭子,在空氣中抽出啪的一聲。你能告訴我,你一直抽風抽的這麼厲害嗎?」

「我……抽風?」

丁二苗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掄起鞭子又抽了過去!鬼東西,輸了賭,嘴裡還這麼刁滑,你丫的不是找抽嗎?!

紮紮實實地六鞭子下去,丁二苗終於出了心頭之氣,把鞭子丟在一邊。自打晚上遇到拴柱以來,就一直被這小鬼頭捉弄,現在一報還一報,總算找回了場子,雙方扯平。

但是拴柱挨了六鞭子,似乎也不見如何痛苦。

他一手摸著屁股,一手指著柱子裡的小袁說道:「今天算你走運,遇上了多管閒事的茅山弟子,哼。」

「多謝這位大哥救我,多謝拴柱大管家讓我。」小袁也算機靈,在柱子裡一臉感激地道謝。

「丁先生,李大哥。」拴柱回過頭來,道:「現在遊戲結束,請兩位還去正廳落座,聽我姐姐說正事兒,請——。」

「好,我倒要聽聽,你姐姐有多麼曲折的故事,哈哈。」丁二苗心情大爽,折身走向正廳,大步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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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前生

書接上回,丁二苗和李偉年重新回到鬼府前廳落座。偏偏嚴綠珠禮數週詳,又再次彎腰致禮,幾聲寒暄。

拴柱捧上幾杯茶來,清香撲鼻,丁二苗擔心其中有詐,不敢飲用。李偉年向來心懷坦蕩,端起來就喝,毫不懷疑。

「現在可以說了,綠珠小姐。不過,孔夫子敘春秋,儘量簡短些,我這人聽到長故事,就要打瞌睡。」丁二苗端著茶杯,笑嘻嘻地說。

「如果丁先生睏倦,也可於一邊假寐。只要李家兄長願意聽我煩絮,綠珠就心滿意足了。」綠珠聲音清脆地說道:「當然,我還是希望丁先生一起聽下去的。」

李偉年就坐在丁二苗的身邊,他用手肘捅了捅丁二苗,眼神裡流露出一絲期盼。顯然,他也希望丁二苗,做一個安靜的聽眾。

丁二苗揮揮手:「好吧,我聽,你趕緊開始。」

裊裊的茶煙裡,綠珠娓娓說道:「既如此,我就儘量簡短些罷。……不過,為了讓丁先生和兄長聽得清楚,綠珠就以他人口吻,來講述自己的事。」

「明白,你的意思是,用第三人稱來說事兒。」

丁二苗點頭,表示理解。一邊在心裡後悔,早知道,就該把萬書高帶過來,讓他整理一下,看看這故事能不能發表到傳世中文網,換幾個碎銀子花花。

「康熙癸丑年間,皇帝少年氣盛,意欲削平三藩……」綠珠開始了正文。但是剛說一句,就被丁二苗打斷了。

丁二苗道:「綠珠小姐,請儘量用白話。雖然你說的我懂,我知道康熙癸丑年間是1673年,距今三百四十春秋,但是李偉年不一定知道;我也知道三藩是吳三桂、耿精忠、尚可喜,但是李偉年也不一定知道。照顧一下吧,他們當兵的都是粗人。」

這倒不是丁二苗吹牛,身為茅山弟子,對於萬年曆的推算轉換,的確是如數家珍。

「好吧,就依你。」綠珠開始用「人話」來說故事,道:

「1673年,當時的皇帝康熙年輕氣盛,準備滅掉華夏國南方的幾個藩王。其中,最主要的對象,就是平西王吳三桂。皇上又擔心三王會造反,所以先前一年,已經派遣朱國治任云、南巡撫,暗中監視吳三桂的舉動。到了1673春天,皇帝又提升綠珠的父親嚴昆舉為云、南布政司,赴云、南境內,協助朱國治,監控吳三桂。」

丁二苗微微點頭,這樣說話,聽起來就是順耳。再看李偉年,也在點頭,表示聽懂了。

「綠珠的母親早已亡故,老父嚴昆舉不忍心愛女遠離膝下,所以乾脆舉家赴昆,帶著綠珠一起向南方出發。一路上,不過三輛騾車,七八個家丁僕人,小姐綠珠也只帶了一個隨身丫鬟。風餐露宿,曉行夜歇,眼看再有幾日,就要抵達云南地界。」

歇了一口氣,綠珠接著說道:

「這一天早早起來,眾人用過早飯,正在路邊客店整頓騾車行李,準備趁早趕路。忽然聽見馬蹄聲得得,兩匹高頭大馬奔馳而至。馬上的騎手繞客店前後盤旋一圈,其中一人喃喃自語,說道:『花開富貴,柳暗花明!哈哈……』隨即大笑而去。」

聽到這兒,丁二苗和李偉年對視了一眼,心裡都在想,這兩個騎馬來的傢伙,必定不是好人!但是也不好詢問,繼續聽綠珠娓娓道來。

「綠珠在騾車裡聽得奇怪,就撩起窗簾向外看去。但見大道上塵土飛揚,卻已不見了剛才兩騎的身影。綠珠正在訝異,突然聽到有人笑道:『好漂亮的姑娘!』急忙扭頭去看,卻是一個青年後生,身著一領黃衫,騎了一匹黑馬,從古道上緩緩而來,目光灼灼盯著綠珠。」

雖然隔著簾子,但是丁二苗偷眼去看,依然可以看到綠珠的臉色,說到這裡的時候,她的雙頰帶著羞澀和幸福的笑容。看來,這後面來的黑馬少年,就是綠珠前世的白馬王子。

李偉年可沒有丁二苗這麼聰明,失口問道:「綠珠妹妹,這騎黑馬的後生,和前面的兩人,可是一夥的壞人?」

「兄長稍安勿躁,聽小妹說來。」綠珠淒淒一笑,繼續說道:

「綠珠見那黃衣後生口出無狀,頗有輕佻之意,不由得面起飛霞,慌忙將簾子放下。這時候,眾人也整頓完畢,就要上路。老管家悄聲對老爺子說道:『老爺,自古以來,行船跑馬三分險。看方才路人有些蹊蹺,我們一路需小心在意。』

老爺子嚴昆舉久經滄桑,心中也覺怪異,口中卻道:『眼看進入云、南境內,平西王乃當世名將,治地甚嚴,怎容得盜賊橫行?老管家不必多慮。』

一行人迤邐而行,那位青年後生緊隨其後,不緊不慢。綠珠的貼身奴婢道:『小姐,我看那後生不是好人。』綠珠不語。當夜在客棧打尖,那位後生也一起宿下。第二日,後生更加變本加厲,單騎不離綠珠的騾車左右,忽之在前,忽之在後。」

李偉年拍了一下桌子,憤憤地道:「這後生,一定不是好人。只可恨我晚生了三百四十年,不能保護綠珠妹子!」

我靠,入戲太深了吧?丁二苗扭頭去看李偉年,只見他神色真誠,毫無做作的樣子。

綠珠起身,盈盈一拜:「有兄長此言,小妹、小妹雖百死亦無悔……」說到後來,竟然哽咽不成聲。

丁二苗趕緊打斷了他們哥哥妹妹的膩歪,讓綠珠接著說故事。不知怎地,原來不喜歡聽故事的他,現在覺得綠珠的前生往事,也值得一聽。

綠珠擦了擦眼淚,穩了穩心神,接著說道:

「綠珠見這後生輕狂,心中難免有些氣惱,但是礙於閨中小姐身份,自然也不能開口辱罵。不過她的丫鬟卻不管這些,隨即抽出一段綢布,拿胭脂歪歪斜斜地寫下幾個字:『討屁黃狗跟屁蟲』,用馬鞭挑著插在車篷上。再看後生,卻也不怒不惱。丫鬟覺得好笑,報與小姐,在車內嬉笑。忽聽啪的一聲輕響,再看那馬鞭,不知如何已經折斷,黃綢也隨風而去。那後生遙遙跟在車後,若無其事悠然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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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響箭

鬼府大廳中,綠珠的故事還在繼續:

「那時候,正是中午,天氣乾燥炎熱,大路上除了嚴昆舉一家人,和那個後生之外,再看不到其他行人。又往前行走,卻是一處密林。大家爭先恐後進入林中,準備尋找陰涼的地方,休息一下再趕路。綠珠的丫鬟四處張望,忽然笑道:『小姐,那後生終於不見了。』

綠珠撩開簾子放眼瞧去,果然不見了那後生的身影。

林中道路崎嶇,雖然小姐綠珠坐在騾車裡,也覺得非常顛簸。正在和丫鬟嬉笑的時候,突然聽見一聲嘯響,一支響箭從樹林深處飛了過來,直挺挺地釘在第一輛騾車車篷之上,入木三分,箭尾還在錚錚顫動。

老管家急忙命令眾人停車,幾個家丁抽出兵刃,護衛在四周。

與此同時,密林中跳出來十幾個大漢,將車隊圍定。為首一人,滿臉大鬍子,相貌兇狠,手裡一把鋼刀泛著凜冽寒光,看著驚恐的嚴昆舉眾人,一言不發呵呵冷笑。

老爺子嚴昆舉作為主心骨,雖驚不亂。他讓管家拿出兩個檀木小盒,親自捧在手中呈到為首的大鬍子面前,說道:『老朽路過貴地,無意中驚擾了諸位好漢。這點小禮物權當見面禮,還請好漢笑納,放老朽一干人等過去。』

大鬍子哈哈一笑,用刀尖挑開第一個盒子來看,裡面卻是幾錠黃金,兩串珍珠。原來嚴昆舉早就擔心有這麼一回事,所以暗中準備了買路錢。

『哈哈……,老先生果然是個會走路的,收了。』大鬍子放聲大笑,用刀尖再挑開第二個木盒,卻見盒子裡墊著黃色絹布,內中又擺了一卷黃綢文書。

『這又是什麼東西?』大鬍子皺眉問道。

嚴昆舉拱手一笑,恭謙地道:『這是老朽的云、南布政司上任公文,上面有大清皇帝玉璽印章,只求好漢看在皇家的面子上,榮老朽借過借過。』

那時候,康熙皇帝少年志高,東征西討武功顯赫,朝廷在民間的權威,已經達到了大清建國以來的巔峰。老爺子嚴昆舉亮出公文,是想讓這伙強盜心生畏懼,不敢橫加刁難。一省布政司,也是朝廷大員。如果赴任路上出了岔頭,朝廷也不會善罷甘休,必定徹查到底。」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綠珠停了下,端起手邊的茶盞。

聽眾丁二苗微微搖頭,他知道,嚴昆舉亮出公文,實在是不智之舉。跟江湖人說朝廷,本來就沒有用,甚至還是大忌諱。要是這些江湖人聽朝廷的,他就不做盜賊了。況且,在當時吳三桂的地盤,老百姓只知平西王,不知有朝廷,更不知當時的皇帝小兒愛新覺羅·玄燁。

身為茅山弟子,自幼就要學習天文地理,華夏曆史典故,各地風土人情等等,所以丁二苗對清代歷史並不陌生。

李偉年則是一個純粹的聽眾,只知道隨著綠珠的故事,或喜或悲,或緊張莫名,為故事裡綠珠妹妹牽掛不已……

喝了一口茶,綠珠又徐徐說道:

「大鬍子匪首再次用刀尖挑起公文,接在手裡歪頭看了半天,縱聲大笑道:『原來皇家大印,也就是這樣的玩意,可惜老子不識字,不過看樣子是真的,那就一起收了吧,收了收了!』說罷,他竟然將公文捲起,放在盒子中,拿了過來。

公文是上任的憑證,沒有了公文,如何去做這布政司?嚴昆舉老爺子萬沒料到竟然發展到這等地步,一時間錯愕不已。

大鬍子卻又笑著說道:『還有一件東西,需要跟老先生討要。』

『除了那捲上任文書,和老朽等一行幾人,其餘的,都可奉上。』嚴昆舉拱手答道。

『哈哈哈哈……,我只要你頂上人頭!』大笑聲中,大鬍子揮動鋼刀,朝著老爺子的頭上劈去!」

噹的一聲響,緊張的李偉年竟然把茶盞打落在地,他也顧不上茶盞,起身急急問道:「那,老爺子被這強盜殺害了嗎?」

「別急,聽綠珠說下去。」丁二苗掃了李偉年一眼,李偉年愣了愣,這才重新坐下。

綠珠點點頭,接著說道:

「大鬍子一刀劈來,嚴昆舉老爺子身體一軟,頹然跌倒。恰在這個時候,卻聽見大鬍子哎喲一聲慘叫,鋼刀拋在一旁,手捂右眼跌坐在地,血水順著他的指縫泠泠而下,大概那隻眼睛已經瞎了。

綠珠躲在騾車中,抬頭去看,只看到一領黃衣,躲在一棵大樹的濃蔭深處,連連揮手,也不知道打出什麼暗器來,但是幾乎一擊必中。那群盜匪,在頃刻間又有好幾人撲倒在地,慘叫不止。

突然有俠義之士出手相助,嚴家的家丁們立刻膽壯,紛紛揮動護身兵器,和盜匪們混殺一氣。

大鬍子捂著眼從地上爬起來,指著大樹開口罵道:『哪裡來的閒人野狗,你可認準了老子,這個渾水,你惹不起!』

黃衫後生郎朗而笑;『我認準你了,現在當心你的另一隻狗眼!』

話音未落,後生一揮手,風聲呼嘯,又一暗器疾飛而來。大鬍子匪首急忙跳開,那打來的暗器撲了空,釘在地上的一截斷木上,卻是一支一寸長的小巧柳葉鏢。

黃衣後生揮手不停,柳葉鏢連發。大鬍子左蹦右跳,到底還有一鏢沒讓過,左臉被柳葉鏢擦過,拉出一條好幾寸長的血口子。

大鬍子瞎了一眼,現在更是滿臉鮮血,不敢再戰,便捂著臉,反手捉刀大喊道:『兄弟們扯呼,秋後算賬!』

聽見匪首發話,一干盜賊立即停手,互相攙扶著狼狽而去,那兩個盒子被丟在地下,也沒人敢拿走。

黃衣後生從樹上一躍而下,落地時一個後翻站定,端的是干淨利索,瀟灑非凡。誰知道一聲呼嘯,一支冷箭朝著後生當胸飛來。

利箭當前,後生來不及多想,一伸手竟然握住了箭桿,同時右手一揮,隨即甩出一支柳葉鏢。不料射來的響箭來勢兇猛,餘勢未衰,在後生的掌握中繼續向前,射中了後生的肩胛。

而後生飛鏢射去的方向,也同時傳來一聲慘叫,看來對方也受傷不輕。

密林中歸於平靜,黃衫後生將箭拔出,也駭然失色,道:『此人好大的力道,若非方才我在樹上,有枝杈樹幹遮擋,弓箭手不易射擊,恐怕今番我也難全身而退!』

大難不死,驚魂初定。嚴昆舉老爺子,帶著眾人前來,查看後生的傷勢,並致以感謝。幸好這後生受傷不重,只是左臂暫時不能運動。而嚴家的家丁之中,也只有二三人受了皮外傷。簡單包紮以後,後生帶著眾人抄小道向西疾行。

小姐綠珠見後生因為自家之事而受傷,就讓出自己所乘騾車,請後生坐臥養息,後生卻堅決推辭,策馬護衛於綠珠騾車左右。

過了險境,大家邊走邊談。得知那黃衫後生,姓唐名致遠,祖居昆明,從小就學文習武,長大後無意功名,慣走江湖遊歷四方,卻是一個極有俠義風骨之人。

那日在路邊客店遇見,唐致遠便知有人在打嚴昆舉一行的主意,此處名為斷頭林,常有強盜在林中出沒,許多客商在此斷送了性命。唐致遠料得如有強盜,必在斷頭林設伏,所以繞道先行埋伏,果然救了嚴昆舉一行人。

綠珠端坐車中,聽車外眾人交談,得知真相,心中又羞又愧。人家好意跟著騾車,是想暗中施以援手,自己卻把人家,當成了輕浮之輩。

此後已經是繁華地帶,又有唐致遠隨車護衛,一路平安。

但是嚴昆舉卻心神不寧,暗道:『那群強盜竟然想搶我公文,傷我性命,絕非普通強盜。吳三桂擁兵自重,近年來抗命不行削藩,大理名為皇土,實際上卻是吳家天下。我這般赴任昆明,也必如朱巡撫一樣,成為其眼中釘……』

正在煩惱,忽聽唐致遠哈哈大笑。嚴老爺子扭頭看去,只見綠珠螺轎外又掛出了一片綢布,上面用胭脂寫著幾個字:俠骨熱腸,頓首泣謝!

這幾個字,工整端莊秀氣內斂,顯然不是出自丫環之手了。」

——說到此處,珠簾後面的綠珠,口氣中一片嬌羞,聲音幾不可聞。

丁二苗心裡壞笑,果然如此,自古美人愛英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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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奔逃

但是另一個聽眾李偉年,和丁二苗的反應卻大不一樣。這傢伙聽著女鬼綠珠的講述,竟然聽的渾身發抖,緊握雙拳,滿臉緊張。

俗話說的為古人擔憂,大約就是李偉年現在的狀態了。丁二苗很不明白,女鬼綠珠說的事兒,分明都是三百多年的陳年舊事,生死成敗,為王為寇,都已成定局。你李偉年緊張個什麼勁兒?難道你有本事,帶著機關槍和大狙,穿越過去給他吳三桂一梭子?

正在腹誹李偉年的時候,女鬼綠珠的前世回憶錄第三集,在一片安靜中閃亮登場:

「……卻說嚴昆舉一行人來到昆明,平西王吳三桂也沒有安排接風洗塵的宴席。巡撫朱國治,和嚴昆舉見面以後,商談很久,論及當前形勢,各自憂心更甚。

唐致遠因為傷勢並未痊癒,而且家中也沒有其他親人照料,便被嚴昆舉留在府上養傷。其間,小姐綠珠常去探望。數次交談,綠珠發現唐致遠知書達理文武兼備,一來二去,心中難免生出愛慕之意。只是因為閨閣身份,不敢開口有所流露。

唐致遠清居無聊,養傷期間,或者單手舞劍,以遣情懷,或者寫寫畫畫,修身養性。他曾寫下一副對聯,云:『風雨一生三尺劍,春秋幾度半卷書。』讓人裱好,懸掛於自己客房之內,足見其胸襟涵養。

因為漸漸熟稔,小姐綠珠也曾經拿他的柳葉鏢把玩。唐致遠順勢說道:『我這人從小淘氣,經常用斷磚碎石投擲野鳥家禽,漸漸地有了些準頭。後來習武,經過師父點撥教導,改用了柳葉鏢,一番苦練,現在雖不敢說百發百中,但是與人對敵,卻也能救命防身。』

除了柳葉鏢之外,唐致遠還有一口防身寶劍,寒光凜冽,即便在盛夏季節,看起來也覺得心寒目眩。有時唐致遠興致好,就舞劍自娛,綠珠以笛聲相和,儼然一對情侶,其樂融融。

如此時光,不知不覺過了一個多月,唐致遠的傷勢已經痊癒,便意欲告辭。誰知還未開口辭行,這日晚上,忽然見到嚴昆舉老爺子面目愁容,提著燈籠來訪,唐致遠心中隱隱感到了一絲不祥。

原來平西王吳三桂反態漸露,眼見就要舉兵謀反。嚴昆舉自然知道,自己身在此地,已經是凶險無比。所以他來找唐致遠商量,道:『老朽受命於聖上,置此身於度外,今番恐怕要以死盡忠了。唯有小女綠珠,實在難以釋懷。若果然有那一天,還請唐公子照應小女綠珠。』

唐致遠既讀詩書,又曾四方遊歷,如何不知道當前的形勢?他對小姐綠珠,也自是暗生情愫,見嚴老爺將綠珠託付於自己,當即慷慨應允,再也不提告辭之事,只管在嚴府安心住下。

誰知沒過幾天,吳三桂果然開始有所行動,拘禁了朱國治。嚴昆舉自然也難免於難,以貪污的罪名被抓進大牢,家人全部囚禁,奴僕解散。

唐致遠以奴僕之身免於牢獄之災,他也知道吳三桂勢力太大,身雖自由,卻未敢貿然行事。

經過多方打探,唐致遠知道嚴昆舉身陷地牢之中,戒備森嚴,想搭救絕無可能。而小姐綠珠,卻被囚禁在世子吳應熊府上。

當天晚上,唐致遠換上夜行衣,袖一口寶劍,鏢囊裡裝滿柳葉鏢,夜探吳應熊府邸。翻牆躍入世子府中,只見樓影幢幢,連片成群,唯有後院燈火通明。院中又有一個五層塔樓,周邊三步一崗,五步一哨。

唐致遠躲在暗處,暗自思忖:『如此看來,綠珠被囚禁在此的可能很大。可是這樣的防衛,只怕帶著兵卒也難以攻打進去,怎麼能夠救出綠珠?』

正在唐致遠苦思無解的時候,塔樓的大門突然打開了,一名帶刀家將挑著燈籠走了出來,後面跟著一個衣著華麗的年輕公子。在門前,那公子站定腳步,對守衛道:『沒有我的命令,你等不准離開此門半步,更不准放一人出來!』

守衛躬身回答:『謹遵世子號令!』

原來這年輕公子,就是平西王世子吳應熊?唐致遠眉頭一皺,心中暗生一計。

吳應熊和貼身家將走出後院,唐致遠暗中尾隨,腳下曲徑通幽,步入前院花間小徑。前後無人,唐致遠等待已久的時機終於到來。他心中暗念了兩聲佛,手中柳葉鏢飛出,正中那名家將的咽喉!那名家將連叫聲都沒有,便倒在地上死去。

等到吳應熊驚醒過來,唐致遠已經欺身而上,手中寶劍橫在了吳應熊的脖子上。唐致遠手持寶劍,將吳應熊逼至暗處,一掌切在他的脖子上,將他打暈在地,剝了他的衣服換上,竟然非常合體。

隨後,唐致遠撿起燈籠,大搖大擺地走向後院。走到後院入口,唐致遠擔心被人識破,便停下腳步不再向前,將燈籠背在身後,模仿著吳應熊口音,隔了好幾丈喊道:『快把嚴昆舉的女兒綠珠,提來受審!』

塔樓的守衛將領見世子去而復還,剛才的挑燈家將也不在身邊,微微有些疑惑。另一名守衛卻低聲笑道:『看樣子,世子是看上了嚴家姑娘!』

守衛將領嘿嘿銀笑,親自去領嚴家小姐綠珠,片刻之後,綠珠跟著守衛走出塔樓。因為先頭有話,守衛果然只送敢到塔樓門口,口中說道:『世子有請嚴姑娘!』

月色昏暗,這些守衛又哪想得到,這一點功夫,早已狸貓換太子。

唐致遠看見綠珠出來,不等她到近前,自己轉身就走,在門外等候。但聽得綠珠腳步沙沙,越走越近,唐致遠心如鼓跳,手心直冒冷汗,雖然是片刻功夫,竟然感覺有一年那麼長。

忽然暗香襲來,綠珠已經走到身邊。唐致遠伸手摀住綠珠嘴巴,拉起就走,找了個偏僻處,逾牆而逃。

當夜,世子府紛亂如麻。吳三桂聞訊大罵:『蠢貨壞我大事!』急令將領捉拿二人,又唯恐他的密謀遭到綠珠洩露,第二天即整頓軍馬,殺了朱國治、嚴昆舉二人祭旗,提前好幾天興兵造反。

綠珠蒙唐致遠冒死救出,兩人共乘一騎,只挑小路,連夜向西北奔逃。跑過了六七日,進入西川境內,才微微鬆了一口氣。所幸一路上有唐致遠照顧,綠珠雖然辛苦,但是也還不至於太狼狽。

進入川地天府城境內,忽然前方一條大河攔住了去路,奔流滾滾,波浪洶洶。綠珠和唐致遠沿河而上,卻始終不見船隻。原來是吳三桂準備起兵,早將治下大小漁船遷調徵用,就連西川境內也不放過,溝通川地同謀官吏,收繳了漁船。兩人找不到渡船,只好掉頭,準備再想辦法。

可是突然間,綠珠發出了一聲驚叫。唐致遠一回頭,只見遠處的小山坡上站著一人,腰裡掛著箭囊,身後背著彎弓,頭上纏著黑布巾,腦後尚有一截隨風舞蕩,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唐致遠情知不好,打馬疾走。山坡上那人不急不緩,彎弓搭箭。但聽弓角爭鳴,羽箭嘯響,唐致遠胯下駿馬應聲而倒。

急切中,唐致遠抱著綠珠倉皇跳下馬背,就地一滾。

剛剛爬起身,就看到周邊土崖上,突然又冒出了十幾個人。為首的,正是那天斷頭林中的大鬍子匪首,睜著獨眼,臉上刀疤猙獰,手中鋼刀映日,攝魂奪魄!」

——女鬼綠珠顯然是個故事高手,說到這個節骨眼上,她又停了下來,端起茶盞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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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鬼迷心竅

故事聽到這裡,丁二苗知道,綠珠必然難逃一劫。心中想,原來綠珠就死在這巫玉河邊,也難怪在這裡挖出了她的骨骸。

只是不知道,那唐致遠有沒有逃出生天?又想到唐致遠既是義薄雲天之輩,又和綠珠兩情相悅,斷不會拋下綠珠獨自逃生。如此看來,想必也殞命在此。

一邊的李偉年卻十分緊張在意,緊握雙拳骨節嘎嘣作響,手臂上青筋暴露。

「兄長不必緊張,小妹所說之事,都已是過眼云煙,當個故事聽著就好。」綠珠寬慰了李偉年一句,繼續下文:

「大鬍子匪首,用手中鋼刀遙遙指向唐致遠,口中哈哈大笑:『朋友,早說過,這趟渾水你攪不起!』

一干土匪從山坡奔下,向唐致遠和綠珠逼來。唐致遠將綠珠護在身後,劍交左手,右手打開鏢囊,已經扣了三支柳葉鏢在手。在兩人的身後就是滔滔大河,濁浪起伏,再無退路。

突然一聲唿哨,從山坡上那弓箭手口中傳來,眾匪停住腳步,圍而不攻。弓箭手從箭壺中抽出一支羽箭,踏前一步屈膝直腰,左手擎弓如天王托塔,右手拉弦如琵琶輕彈,吐氣開聲,射來一箭。

唐致遠見勢不妙,一把將綠珠推開幾步,右手三支柳葉鏢,已經奔著弓手的臉面連環飛出。弓弦響處,唐致遠呀地一聲輕呼,大腿已然中箭。而對方一箭射出,卻立即低頭彎腰,讓過了唐致遠的連環三鏢。

生死一線困獸猶鬥,唐致遠強忍痛疼,右手連揮,嗖嗖之聲不絕,又是六支柳葉鏢,向著弓手當胸射到。弓箭手哈哈大笑,竟然不避讓唐致遠的飛鏢,也三箭連環,嗖嗖射來!

只在剎那間,弓手射來的三箭急似流星,噗噗噗,一起釘在了唐致遠的前胸。而唐致遠打出的六鏢,擊中弓手的胸膛以後,竟然發出金鐵撞擊之聲,紛然落地。唐致遠這才明白,原來弓手早有準備,前胸藏了鐵甲在內,所以他才敢以身擋鏢。

三箭穿心,唐致遠一陣眩暈幾欲跌倒,綠珠撲上前緊緊抱住,淚如雨下。唐致遠神智尚在,口中喃喃地道:『綠珠,快,跳河去吧,還有一線生機!』一開口,口中鮮血汩汩而下。

『致遠,我和你死在一起,我不走!』綠珠大叫。

但是唐致遠拼盡最後力氣,奮力將綠珠拋向河面。綠珠在半空中一聲悲泣,眼看就要落到水面,又一支羽箭破空而來,正中綠珠後背,又從前胸貫出。撲通一聲響,綠珠跌入水中,河水翻騰不休,竟然看不見一點血色。唐致遠見此一幕,狂吼一聲,一口血直飛出老遠,跌坐在地。

這時候,一干盜匪嬉笑著走上前來,那個弓手步伐輕快,竟然後發先至,當先來到唐致遠身前。他彎腰解開唐致遠腰間的鏢囊,伸出兩指,拈起一支柳葉鏢來查看,得意地道:『你武功再好,卻也比不上我的弓箭,哈哈……』

上次在斷頭林,唐致遠在樹上,居高臨下,雙方距離又近,所以柳葉鏢威力巨大。但是此刻在河邊,弓手佔據地形之利,唐致遠畢竟人力有限,柳葉鏢飛到弓手身前時,已成強弩之末,更何況,那弓手還穿著貼身鐵甲,如何能勝的過他的弓箭?

弓手正在得意,仰天大笑。卻不料已經昏迷的唐致遠突然醒來,挺身暴起,血目圓睜,大叫道:『不殺賊子,死不瞑目!』一手攔腰抱住弓箭手,另一手倒持寶劍反刺。長劍竟然刺破弓手的護身鐵甲,直透胸膛,又貫穿了唐致遠自己的身體,從後背浴血而出。

眾匪驚駭不已,目瞪口呆。弓手張著嘴巴,喉間呵呵有聲,兩臂漸漸無力下垂。隨後,兩人的身體一歪,糾纏在一起,順著河堤陡坡滾入滔滔大河之中。

恰在此時,河水激盪,綠珠的屍體竟然在水中隨浪一現,臉上一抹微笑,恍如與唐致遠初見時的嬌羞……」

女鬼綠珠的聲音,到此戛然而止,但是餘音裊裊,繞樑不絕。

鬼府中燭光搖曳,滿室清輝,眾人都默坐無語。

突然,拴柱咧開嘴,扯著喉嚨大哭起來:「姐姐,原來你這麼可憐,嗚嗚……」

李偉年紅著兩眼,站起身說道:「綠珠妹妹的身世,的確、的確很可憐,只可恨我當時不在,不能為綠珠妹妹,分擔一點點、一點點……」說到後來,李偉年竟然虎目含淚,下面的話難以為繼。

丁二苗也站了起來,拍拍屁股,問道:「全集完?」

「感謝丁先生和兄長,聽我把這個故事說完了。」綠珠在珠簾後起身,對著丁二苗和李偉年盈盈一拜,雙眼含淚道:

「從那一天起,綠珠就成為鬼魂之身,在這巫玉河邊,苦苦等候致遠的魂魄。誰知,三百多年過去,白雲蒼狗,世事幾多變幻輪迴,但是致遠的魂魄,竟然一直渺無所見。我和致遠,雖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卻是同年同月同日死。雖無夫妻之禮,亦無夫妻之實,但是兩心相照情比金堅……」

丁二苗點點頭:「這個我相信。但是人間有遺憾,陰間也如此。對面不相逢,只怪造化弄人。綠珠小姐,或許那唐致遠早已托生為人,三百年來,又不知過了多少輪迴。你卻在這裡苦苦守候,不是有些傻……傻、傻的嗎?」

綠珠微微搖頭:「不,我相信我和致遠之間,情緣未盡。所以才觍顏寡恥,請丁先生和兄長相見,實則是想請二位援手,了卻綠珠的心願。」

嘿嘿,原本以為全集完,誰知道剛才的都是序曲,現在才到正文哪!丁二苗淡淡一笑,心裡說,我憑什麼要幫你?就因為你可憐嗎?

可是綠珠的話剛剛說出口,李偉年就站了起來,道:「綠珠妹妹,有什麼要幫忙的,你儘管說!哪怕是天大的困難,我也幫你辦到!」

湊,這麼大的口氣?

丁二苗斜著眼看李偉年,發現這傢伙,也就一個腦袋雙手雙腳,不是三頭六臂啊,為何如此勇猛,吊之甚矣?

唯一的解釋——鬼迷心竅,無可救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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