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頭硬路子野

　　觀戰室中，已經有超過一半的人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來，神情專注緊張地盯視著各個屏幕上投影出的戰場細節。

　　趙家陣營的軍官面色尤其凝重。

　　只要還具備基本的戰場閲讀能力，就不難看出岳馨瑤的節奏已經有些亂掉了。

　　雖然目前為止還沒有受到什麼實質傷害，可戰鬥的主動權卻始終沒能掌控在手。在開場重創風吟、秒殺岳馨然之後，她非但沒能一舉奠定勝局，反而漸漸落入了對手的節奏中。兩個相隔數公里的狙擊手彼此掩護，讓她疲於奔命。而當她以雷霆萬鈞之勢衝擊風吟的時候，卻被那堪稱神來一筆的狙擊炮打得險些失控！

　　而後，風吟超頻火種，以光劍近身纏鬥，王野遠程狙擊輔助風吟，雷電姐妹駕駛刑天戰甲去鎮壓玄武戰車……這是模擬訓練時都難得一見的，風吟團隊取勝的最佳節奏！

　　一名趙家軍官難以置信地緊握著手，咬牙切齒道：「那個叫王野的到底是什麼人？！」

　　戰局變化至此，簡直是不可思議，而如果回顧一下開戰後，這不到一分鐘內出現的幾次變化，不難發現最為關鍵的幾個節點都掌控在王野手中，他在關鍵時刻幾發狙擊炮近乎扭轉了戰局！尤其是岳馨瑤同時啟用超能技和幻象模組，卻還是被一槍爆頭……看似簡單，卻如夢似幻。

　　不多時，戰場上的局面就漸漸穩定下來。岳馨瑤難以擺脫風吟的糾纏，幻象在近身戰時，對擁有廣域感知模組的風吟基本無法生效，所以她被神速脈衝＋光劍的組合死死纏住。而王野則可以悠然地輸出火力，不斷用各種特種彈頭把岳馨瑤打得狼狽不堪。刑天戰甲已經與玄武戰車戰成一團，由於先前被岳馨瑤連破兩塊護盾，優勢沒有那麼絶對，卻依然穩固。方青山和安岩在戰場上遊走支援，雖然實際意義不大，但一輛重型戰車的火力畢竟不容小覷……

　　勝負很難在短時間內分出來，但局面卻越發明朗。觀戰室裡，已經有人開始恭喜顧南希將軍。

　　然而顧南希本人卻完全笑不出來，因為趙代宗依然穩如泰山！

　　作為多年的老對手，顧南希絶不相信他手中沒有底牌，正如自己手中同樣有一副好牌，接下來，就要看哪一邊先把底牌揭開了。真正的勝負，要在那個時候才能確定。

　　——

　　「岳馨瑤同志，認輸吧，沒得玩了。」

　　戰場上，王野一邊有條不紊地輸出火力，一邊在公頻對岳馨瑤發出騷擾。

　　「這樣下去你必輸無疑，場面上又不怎麼好看，你這是何必呢？」

　　「這軍艦島的維護費用不菲，咱們這麼惡鬥一氣，每一秒消耗的成本都要以萬為單位。你自詡精忠報國，是不是該考慮為國家節省一點軍費？」

　　然而理所當然，岳馨瑤不會給出任何回應，她只是按照自己的方式竭盡全力地作戰，哪怕戰局的演變已經完全超出了她的掌控……

　　為了對付王野，她已經做了相當多的功課，那個幻象模組就是重中之重，激活以後能夠製造出十餘個以假亂真的幻象。岳馨瑤用了相當一段時間，將幻象操控訓練得爐火純青，自信面對任何狙擊手都能起到干擾效果，事實上就連風吟也一度被她的幻象迷惑，但是……

　　王野的狙擊術卻完全打破了常理，被岳馨瑤寄予厚望的幻象模組沒有發揮任何作用，他的每一炮都精準得不可思議！

　　岳馨瑤怎麼也無法想像，世上還有這樣的狙擊技術，這真的是近乎神蹟！如果王野是三星級以上的超級戰士倒也罷了，可他明明只是普通人！

　　然而戰場上，岳馨瑤卻不由地綻放微笑。

　　這樣的戰鬥，才是她真正期待的戰鬥，如果是一面倒的碾壓就太沒意思了……王野沒有讓她失望，果然在實戰中給她帶來了驚喜！

　　不過，也真是好奇，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

　　「這怎麼可能！」

　　觀戰室中，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學者，趴在一塊屏幕前面，死死地注視著屏幕中身穿大聖機甲，以重型狙擊炮輸出火力的狙擊手，咬牙切齒。

　　「他怎麼可能破解我的魅影模組！？他憑什麼！」

　　尹增勇，通海星超能實驗室幻象部負責人，終其一生都在精研超級戰士的幻象模組。岳馨瑤裝配的魅影模組就出自他的設計。

　　魅影模組雖然不是他設計過的最優秀的作品，但是在三星級中，已經是不可多得的小神器，足以迷惑住當下超過99%的洞悉魔眼，是他的得意之作。然而此時此刻，魅影模組卻被一個沒有裝配魔眼的普通人類破解得一乾二淨！尹增勇簡直想要吐血了！

　　與此同時，眾多趙家陣營的軍官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開始議論紛紛，但始終不得要領。因為無論怎麼想，也想不出能有什麼辦法將魅影模組這麼完美地破解掉。

　　忽然，沉默已久的趙代宗開口了。

　　「你們，見過魔術嗎？」

　　觀戰室中的人們聞言一愣，而後一個趙家軍官答道：「當然看過，您是指哪一種？」

　　「無論哪一種，魔術的本質，都是利用障眼法之類的技巧，將絶無可能發生的現象展現在觀眾眼前。」趙代宗說著，伸手指了下屏幕上的王野，「你們不覺得，現在我們就像是在看一場魔術表演嗎？」

　　那名軍官小心翼翼地問：「您是說，他用了障眼法？」

　　趙代宗冷笑了一聲，站起身來走到羅小山面前，然後一把撕下了他的肩章，從中翻出一個米粒大小，晶瑩剔透的物事。

　　「明白了？」趙代宗說完，將那米粒隨手碾成了齏粉。

　　而羅小山愕然片刻，渾身冷汗如泉，頽然倒地！

　　昨天深夜，王野忽然醉醺醺地造訪了他的住處，羅小山本來見都不想見他一面，可王野一提羅意茹，羅小山就頓時軟了……好在王野似乎只是喝醉酒以後窮極無聊找人閒談，糾纏了羅小山一個小時候就搖搖擺擺地離去了。

　　現在看來……他是趁那個時候在自己身上做了手腳，安放了一台袖珍偷拍器，然後藉著自己的身份進入觀戰室，把整個觀戰室內的景象都盡收眼底！

　　因為就在其中一塊屏幕上，鏡頭始終在鎖定著岳馨瑤的真身……魅影模組能夠迷惑敵人，卻不會欺騙軍艦島的觀戰系統。王野就是這樣完美地破解了魅影模組！

　　所謂魔術，拆穿的話，伎倆都簡單得很，可如果沒人捅破這層窗戶紙……

　　觀戰室內，安靜了很場一段時間，有個趙家的軍官遲疑地問：「這，這算違規作弊吧？」

　　趙代宗一言不發，看都不看他一眼。

　　顧南希冷笑道：「違規作弊？違反了哪條規定啊？你們選出玄武戰車的時候怎麼沒見對規則這麼執著過？」

　　那個軍官面紅耳赤地閉上了嘴。趙代宗不開口，當然是因為這個問題上沒有什麼爭取利益的空間！

　　反正偷拍器已經被破壞，王野再也沒法作弊狙擊了。

　　只可惜……來得稍微晚了一點。

　　——

　　「哎呀，趙家還是有明白人的嘛。」王野悠然一嘆，然後放下了手中的狙擊炮。

　　沒有觀戰室的偷拍輔助，他的確拿岳馨瑤沒什麼辦法，那十幾道幻象漫天飛舞，每一個看起來都跟真身一模一樣，無從分辨。王野並不想去碰運氣。

　　而失去了王野的精準狙擊，風吟的日子頓時難熬百倍，轉眼間就險象頻生，一個不慎，就被岳馨瑤一腳踢入海中，再次濺起沖天的巨浪！水花中更有大片的血跡！

　　這次比武雖然是在軍艦島的訓練場上，大部分火力都是虛擬輸出，但唯有近身作戰，拳拳到肉的傷害是實打實的。這一腿，是真的讓風吟受了重傷！

　　然而，趙代宗的動作的確是稍微慢了一些。就在偷拍器被毀，岳馨瑤騰出手來重創風吟的時候，雷電姐妹已經駕駛刑天戰甲成功摧毀了玄武戰車。

　　轟！

　　數公里外，刑天戰甲的主炮開火，迸射出一道直徑超過五米的粗大光柱，將岳馨瑤和七八道幻象同時納入了火力範圍。

　　這種主炮級的火力，岳馨瑤可萬萬不想用護盾硬接，立刻收起幻象，將火種能量全部用於展開艦裝，將厚重的戰艦裝甲擋在身前……刑天的主炮轟擊上去只留下一個深坑，並沒有破防……但刑天戰甲的主炮共有四門。

　　岳馨瑤立刻做出了閃避的反應，哪怕是在展開艦裝後迅速移動會導致反噬作用，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魅影模組因為剛剛關閉，還無法立刻重啟，她只好以自身的閃避程序，計算最佳的閃避軌跡，而後以脈衝模組配合超頻能力加速躲閃……以她的速度，可以確保脫離刑天戰甲火控系統的鎖定。

　　然而下一刻，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光柱接連而至，詭異的彈道如同算準了她的反應。岳馨瑤才剛剛啟動，就看到光芒撲面而來！

　　兩發擦傷，一發正中！

　　岳馨瑤在千鈞一髮之際，將能量全部轉移到了護盾模組上，勉力抵消了這三次傷害。然而體內的護盾模組頓時被判定過載封禁……再加上短時間內無法再次展開的艦裝護甲，以及無法啟動的魅影模組，至此，她已經失去了全部的防禦能力。

　　而轉過頭，不出意外，岳馨瑤看到了正趴在刑天戰甲駕駛艙旁邊的王野，後者正以萬能巧手聯通大聖機甲與刑天戰甲，指揮雷電姐妹進行炮擊！

　　果然……還是他！不單破解了自己的魅影模組，甚至連閃避程序都被其看穿！

　　這傢伙，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彷彿看穿了岳馨瑤的困惑，王野笑道：「昨天有個老人告訴我，戰鬥的勝負往往決定於戰場之外，真是至理名言。」

　　很簡單，因為觀戰室裡，有個界面專門把對戰雙方的資料擺的一清二楚，別說是岳馨瑤的閃避程序，就連她的內褲顏色都一清二楚！

　　同一時間，海面上，風吟也默默地浮了起來，並在身後展開了自己的艦裝，火炮如林，齊齊指向岳馨瑤。

　　一時間，岳馨瑤四面楚歌！

　　而就在此時，觀戰室中，趙代宗笑了起來。

　　「勝負決定於戰場之外？說得好，既然如此，接下來想必你也無話可說了。」

　　下一刻，風吟的團隊頻道中穿來方青山驚怒的聲音。

　　「安岩，你要幹什麼，你……呃啊！」

　　同時，雷電姐妹忽然發出刺耳的慘叫，刑天戰甲的光芒迅速暗淡，而後更是被戰場系統判定駕駛員遭受強烈電子干擾，神經過載，直接出局！

　　沉寂許久的重型戰車也第一次開火，卻是瞄向了刑天戰甲上的王野！這一炮來得既快又突兀，王野根本不及反應，被一炮命中，判定重傷！

　　轉瞬之間，形勢再次逆轉！


上架感言

　　好像是第四次上架了，回想5年多前寫下第一篇上架感言時的情況，還真是讓人感慨歲月荏苒，時光無情，轉眼間我就已經17歲了……

　　崩壞星河自1月底開始上傳，連載至今有兩個多月時間，如果算上前期籌劃醞釀，更是有大半年之久，老實說對這本書寄予的期望還是很高的。不過很多時後寫書就像是養孩子，過高的期望只會適得其反，所以這次寫作過程遭遇的阻力比以前連載任何一布小說的時候都要大。

　　所以連載速度才會如此可恥，一天一更真心不是我想要故意吊誰的胃口，也不完全是因為兼職寫作，寫作時間不夠，實在是寫不動。

　　不過問題總算也是解決了，從現在開始，更新速度應該會有個明顯的提升，也算是從上架開始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吧。

　　此外，也說一下關於本書的展望。

　　崩壞星河，無論是從書名還是第一卷的很多內容來看，都是在照應崩壞世界，私底裡我也經常開玩笑說要寫崩壞2。但其實當然不是那麼回事，同樣的作品不可能拿來賣兩次，5年過去，我也很難恢復17歲的寫作心情。更重要的是，和5年前相比，肩負的東西不同。

　　5年前的我還在象牙塔中，寫作是愛好，稿費是錦上添花。5年後步入社會，養家餬口成為不容迴避的現實問題，以愛好為由，將自己應該承擔的家庭責任棄之不顧，這種事我實在無能為力。簡單來說，已經不是想怎樣寫就怎樣寫的時代了。

　　當然，我認為這是好事，因為現在的我，除了考慮自身的寫作愛好之外，會把全部的精利用來考慮：如何才能讓讀者們看得開心。商業化寫作，說到底就是滿足讀者需求以換取報酬的寫作方式。

　　作為一名從業5年的人，我有信心做好這一點。

　　也希望大家能相信我。

　　最後，就是呼籲一下訂閱和月票。

　　關於正版盜版閱讀的爭論，我不想展開，因為我認為能夠看得下咱的小說的讀者，根本不需要我去解釋，去闡述什麼，對的，你們就是這麼棒的讀者。

　　但我還是想要呼籲一下訂閱和月票。

　　因為我真的很在乎這個，我真的很在乎崩壞興的成績，或者直白就是收入。

　　帝都居大不易，身在北上廣的朋友應該能理解其中壓力。我目前兼職寫作，並不是真的有多喜歡本職工作，很大程度上事不得不為之，我還遠沒有自由寫作的底氣。

　　不是貪得無饜，實在是底氣不足。上一本書，多虧公司的推廣，為我帶來了像當的名氣，但要說發家致富，則是完全沒有的。甚至小富即安也談不上。

　　所以我還需要不斷前進，不斷努力，需要讀者朋友們的不斷支持。我有信心比以前走得更好更遠，也希望你們能陪我一直像前走下去。

　　謝謝大家！

　　真心謝謝大家！

第二十八章：勿忘初心

　　戰鬥的勝負取決於戰場之外。

　　此時此刻，身處軍艦島上的所有人，都深刻地體會到了這句話的含義。

　　很多時候，場外一個小小的陰謀詭計，就勝過場內人的殊死拚殺。王野在羅霄山的肩章裡偷偷藏了一個偷拍器，就讓岳馨瑤一個月來花在魅影模組上的辛苦努力化為烏有……

　　那麼反過來，趙代宗只需要買通風吟團隊中，微不足道的安岩，就可以讓他們整個團隊的努力都化為烏有。

　　——

　　「趙代宗，你還要不要臉！」

　　觀戰室裡，顧南希拍案而起，鬚髮皆張地質問著趙代宗。

　　「哈，不要臉？我只是把你們用過的伎倆原樣返還罷了。」趙代宗笑了，「你以為我不知道夜魔是你派來的人？在他有意無意接近李玥的時候，我就找人查清了他的底細，聶許，267年生於劍門星……剩下的資料還用我念嗎？」

　　針鋒相對的發言，讓顧南希的火氣頓時噎住……沒錯，夜魔是他安插在李玥身邊的一顆釘子，本打算在這場比武中發揮些作用，卻不料開場沒多久，還沒來得及做什麼，就被刑天戰甲給驅離了戰場。反而是趙代宗悄然買通安岩，在關鍵時刻發揮了奇效。

　　「是不是後悔了？如果你當初沒有佈置夜魔這步棋，現在你就可以站在道德至高點上肆意批判，然後推翻這場比賽的結果，可惜，你後悔得晚了些。」

　　說完，趙代宗不再理會顧南希，認真地看向場內，等待著風吟團隊的應對。

　　——

　　軍艦島上，這場戰鬥的勝負似乎已經分明。

　　風吟重傷、王野重傷、刑天戰甲離場，方青山離場、岳馨然離場，安岩叛變……整個團隊幾乎不具備作戰能力。

　　反觀對手，雖然岳馨瑤只剩下孤家寡人，且所有防禦模組均告失效，但她幾乎毫髮未損，作戰能力更是保留了九成以上。

　　完全沒有懸念可言。之前一個月的模擬訓練中，每當落到類似的境地，風吟的團隊就根本一點翻盤的機會都沒有。

　　這一刻，就連風吟都感到內心有些動搖起來，戰意止不住地跌落下去……明明已經勝利在望，卻在一瞬之間從天堂跌入谷底，這種落差也唯有鋼鐵般的意志才能克服下來。而眼前的必敗之局，更是讓他無力作戰。

　　但是，此時此刻，卻還有一個人沒有放棄希望。

　　「岳馨瑤同志，還是那句話，認輸吧。」

　　就連岳馨瑤聞言，都忍不住睜大眼睛，眨了眨眼。

　　「你……讓我認輸？」

　　這是整場戰鬥以來，岳馨瑤說的第一句話。以她的習慣，戰場之上，能動手的場合絶對不動口，實在是王野這個勸降來得太過匪夷所思，加上他在岳馨瑤心中地位又高，使得女子實在忍不住心中好奇。

　　讓我認輸，憑什麼？

　　王野義正詞嚴地說道：「妳不覺得用這樣的手段取勝，太過卑鄙無恥了嗎？於妳名聲極其不利，不如就此罷手，以顯示妳的人品高潔。」

　　觀戰室裡頓時一片罵聲，就連顧南希都忍不住咳嗽了一下。

　　任何人都有資格罵趙家無恥，唯獨你這個在人肩章裡放偷拍裝置的人沒資格開這口！

　　但趙家卻有不少軍官緊張起來。

　　因為岳馨瑤平時給人的印象，的確有點過度耿直，她對榮譽感非常重視，萬一真被王野忽悠地主動認輸，那場面可就太好玩了！

　　至於岳馨瑤本人，聞言楞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嗯，這樣的勝利，的確不是我想要的。」

　　就在無數人心驚膽顫時，女子又說：「但是我已經接到了取勝的軍令，而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命令，無論願不願意。」

　　「呃……」

　　頓了頓，岳馨瑤認真地說道：「對不起，這場比賽我要贏。」

　　下一刻，她身形一閃，已經衝到風吟面前，速度之快甚至更勝先前。風吟應變不慢，依靠神速脈衝的等級特長，及時將光劍擺在胸前，但是……風吟很快就露出一絲苦笑。

　　絶對的力量面前，反應速度的快慢已經無關緊要。

　　岳馨瑤的突襲，不再是簡單的近身搏鬥……而是直接釋放出一道驚人的寒意，不容反抗地凍結萬物！

　　頃刻間，方圓數千米的海面化為冰川，風吟首當其衝，雖然竭盡全力燃燒火種，仍是無可奈何地被凍結在當場，宛如冰雕！

　　這就是絶對的力量碾壓。岳馨瑤是無限接近四星的巔峰級戰士，火種的能量等級遠高於晉級不久的風吟，當她不計代價地全力輸出時，風吟毫無抵抗的手段。

　　解決了風吟以後，岳馨瑤回過頭來，看了看王野。

　　她很想知道，那傢伙現在還有什麼花招。

　　當然，理論上，無論他有多少花招，也不可能以普通人的能力抗衡三星級超級戰士。但岳馨瑤總是覺得，他應該沒那麼容易輸掉吧？

　　「唔，岳馨瑤同志，不知道有句話妳聽過沒有：做人，要勿忘初心。」

　　岳馨瑤皺了下眉頭，心中有些失望。

　　原來你最後的招數，就是空逞口舌之利嗎？打算用勿忘初心來提醒自己，不要忘記這場比武的本質？不要忘記自己從軍的意義？

　　說的沒錯，可惜單靠空洞的言辭是打動不了自己的……身為一名軍人，她早就不會被任何言辭打動了。

　　下一刻，岳馨瑤念力催發，推動她瞬間來到王野面前。她不打算再浪費時間了，為免夜長夢多，就此讓他離場吧！

　　然而，就在岳馨瑤貼近到王野身前的瞬間……她的瞳孔陡然放大。

　　因為她在王野胸前，看到了一道光，一道淨化萬物，毀天滅地的光！

　　「你！？」

　　話音未落，光芒已經橫掃萬丈！

　　軍艦島訓練場內，接連響起系統冰冷而絶對的警告與判定聲。而觀戰室的主界面，更是瞬間刷出一長串的猩紅文字！

　　「警告，目標王野引爆了核能引擎。」

　　「核能引擎成功引爆，判定造成核爆，對王野造成65536點虛擬傷害，大於現有生命值，判定離場。」

　　「判定虛擬核爆對岳馨瑤造成65536點虛擬傷害，大於現有生命值，判定離場。」

　　「判定虛擬核爆對安岩造成65536點虛擬傷害，大於現有生命值，判定離場。」

　　「根據離場順序，判定風吟團隊獲得此次戰鬥的勝利，恭喜風吟團隊。」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串文字，以及浮現在主界面上，那個極其嘲諷金色勝利二字，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

　　的確是太過諷刺了，當所有人都以為岳馨瑤已經勝券在握的時候，卻被一發毫不講理的核爆逆轉了局面！而且風吟團隊取勝的直接原因，是戰場上被判定死亡的最後一人是安岩……

　　被趙代宗派去當臥底的安岩，反而促成了風吟團隊的勝利，實在是莫大的諷刺！

　　沉默了好一會兒，有一個趙氏軍官不可思議地問：「他哪來的核能引擎啊？而且核能引擎哪有那麼容易引爆？！」

　　又過來一會兒，已經有人開始迅速查看戰鬥日誌，然後才更加震驚地說道：「他……他好像是在改裝大聖機甲的時候，把起源戰甲的核能引擎拆了下來，又用其他幾個機甲的配件對引擎做了改裝，這傢伙還真是會選！」

　　「起源戰甲，那不是因為引擎高度不穩定，被禁止使用了嗎？」

　　「……誰讓有人給他們開通了兵裝選配的全權限呢，嘿，真是諷刺啊。」

　　風吟團隊最終取勝的兩個關鍵，其實都來自趙家，的確是太諷刺了。

　　——

　　與此同時，軍艦島上，王野笑意盈盈地看著岳馨瑤目瞪口呆地站在自己身前。

　　「我說勿忘初心，就是想要提醒妳，千萬別忘了我第一次進模擬訓練場時，是怎麼搞死你那個鏡像的。」說著，王野聳聳肩，「結果我都提示得這麼明顯了，妳還是沒反應過來。果然胸太大是有副作用的。」

　　岳馨瑤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該說什麼呢？實在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要說服氣，當然是有些不服的，輸得實在有些莫名其妙，她還有好多絶招沒來得及用，比如被她視為底牌的鑽石星辰。而且這場戰鬥的場外干擾太多，幾乎從一開始就有些場面失控。但是……輸就是輸，她從不屑於找藉口推脫自己的失敗。王野說得沒錯，自己居然忘了那傢伙第一次就是用核彈洗地的法子幹掉的自己……雖然只是鏡像，但確實太蠢了。

　　之前模擬訓練的一個月裡，岳馨瑤更多是被王野的狙擊術所吸引，一直是在針對狙擊術進行模擬訓練，萬萬沒想到那傢伙居然能在實戰場上玩出核彈洗地這一招……當然，又有誰能想到呢？

　　這傢伙打從一開始就沒把勝利的希望寄託在任何人身上，整整一個月的模擬訓練，岳馨瑤也承認風吟團隊的實力已經突飛猛進，的確有了與自己正面抗衡的可能……然而，王野卻完全不認可這些進步，彷彿早就預料到硬碰硬的戰鬥會輸。

　　這個傢伙，真是好有趣啊。

　　岳馨瑤看著王野，不由露出一絲微笑。

第二十九章：天誅國·賊

　　「這個結果……也能算數嗎？」

　　觀戰室裡，一名趙家軍官提出了疑問。

　　顧南希立刻回應道：「系統已經給出了準確的判斷，我想沒有什麼可以質疑的。」

　　說完，他目光轉向趙代宗，等待著他的答覆。

　　趙代宗沒有浪費大家的時間，點頭道：「系統既然已經判定，就應該尊重這個結果……的確是場精彩的比賽，一波三折，令人難忘。」

　　說完，趙代宗就站起身來，主動走到顧南希身前，伸出手：「恭喜顧將軍。」

　　顧南希面無表情地和他握了手，然後想要從他臉上找到沮喪、憤怒、懊惱等情緒……卻一無所獲。

　　趙代宗彷彿完全沒有被這場失敗影響，依然是那副令人厭惡的平靜臉孔，握手之後便穩步離場。

　　走到觀戰室門口的時候，他忽然回過頭，對房間裡一眾沮喪不已的趙家軍官說道。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人能常勝不敗，所以我們應該堂堂正正地面對失敗，趙家人，從來就沒有輸不起過。」

　　趙代宗瀟灑的離場極大挽回了趙家低落的士氣。

　　說到底，這也只是突擊兵團的帥位爭奪戰，一場面子遠大於裡子的失敗。趙家在通海星的統治是建立在一百多年來與中央政府的不斷勝利之上，並不會因為一次小小的失敗而動搖。在此之前，趙家遇到過更多更艱難的境況。五十多年前，剛剛接掌家族的趙志儒曾經被族兄出賣，逮捕他的中央政府情報局官員們已經走到了他的家門口……可趙家還是挺了過來。

　　何況冷靜下來看，這場戰鬥雖然敗了，卻是真正的非戰之罪，趙家已經把能利用的條件都用到了最好，無論是硬實力還是場外的伎倆，趙代宗都展現出了凌駕於顧南希之上的水準。只可惜一個計劃外的變數毀了一切，這樣的勝利，恐怕顧南希自己都不信服。

　　此外，就算此戰戰敗，趙家依然拉來了岳家這個強援，除去位居高位的岳風雲外，岳馨瑤的價值越發凸顯，她的明星效應非但沒有減少，反而隨著此戰而增光少許——她可是幾乎以一己之力幹翻了風吟整個團隊！最後雖說敗於核爆，戰力之強卻一展無遺，那全力爆發的急速冷卻，怕是四星級的超級戰士也不能硬擋。這樣的超級戰士幾乎已經鎖定了五星的位置，日後必會成為華夏軍中的一方豪強。與這樣的強手聯姻，趙家真是做了筆好買賣。

　　顧南希也沒有理會趙家人的想法。

　　無論如何，這一戰都是他贏了，雖然如沒有很多人期待的那樣大獲全勝……但是在各方面都處於絶對劣勢的情況下，有一場面子上的勝利已經殊為不易。風吟並沒讓自己失望，而王野更是令人驚喜萬分。與趙家的鬥爭非一日之功，過去十多年來自己都沒能勝過趙志儒和趙代宗，顧南希也就從沒奢望過能在這場比試中贏得太多。

　　實際上，他從一開始就沒奢望過風吟能贏過岳馨瑤，他的真實計劃是讓岳馨瑤贏得突擊兵團的團長之位，然後再把風吟送上副團長的位置。

　　以岳馨瑤的性格和能力，長於實戰卻拙於領導，在天狼星的時候基本就扮演獨行俠的角色，就連她的工兵團隊都往往跟不上她的節奏。這樣的人根本不可能駕馭得住風吟，被架空是必然的。

　　風吟實戰能力很強，但其實他的政治鬥爭能力更強。他在天京城被周君壓制了兩年，可兩年後周君幾乎鋃鐺入獄，他卻能在通海星迎來第二春。作為一個毫無根基的超級戰士，掀翻一個華夏高官，這份戰績和他在天狼星戰場大破歌凱黑軍一樣的顯赫。

　　這個計劃，顧南希沒有和其他任何人說過，因為副團長的位置是他暗藏的底牌，如果被趙家人提前獲知，屆時把正副團長的位置全都壟斷下來，他的全盤佈局就都亂掉了。所以就連風吟都以為這場比武是非贏不可……結果還真讓他贏了。要說也多少打亂了自己的步調，不過這是好事，接下來的謀算可以更加激進一些。

　　風吟為正團長，那麼趙家和岳家必然會保岳馨瑤任副團長，這個格局若是利用好了，甚至可以離間趙岳兩家的聯盟——風吟不是一向對女人很有一手嗎？在新華星三言兩語就拿下了文家的女總裁，或許也能借助工作便利拿下岳馨瑤呢？

　　顧南希這麼想著，觀戰室裡的人也漸漸散去，最終只留下了天京來的寥寥數人。

　　「老顧，你給我們看了一場好戲啊。」

　　來自天京的軍事委員嚴城，輕輕鼓起掌來。

　　現年63歲的嚴城與顧南希曾有同窗之誼，只是隨著年歲漸長，舊日的情誼間便越發多了隔閡。這一次顧南希邀請嚴城來通海，就感到雙方生疏了許多，雖然彼此還能老嚴、老顧地吆喝著，目光之中卻再沒有年輕時候的真誠……不過這樣也好，因為情誼而聚的，也往往因情誼而散，因為利益而聚的，只要利害一致，就能算得上朋友。

　　顧南希需要嚴城代表中央政府給予自己支持，而他，則作為中央政府的走狗去與趙家撕咬，撕下來的每一塊血肉，都能反哺中央。這是合則兩利的事情。

　　「老顧，我現在算是真服你了，這樣的局也能讓你贏下來。」

　　顧南希搖頭：「見笑了，我也是完全沒有料到這樣的發展。」

　　「嗯，恐怕任何人也預料不到，那個叫……王野的，很是活躍啊。」嚴城看了看手中的詳細戰報，然後就丟到了一旁，再怎麼活躍，一個普通人類也不值得軍事委員去關注。華夏之大，身手超凡的兵王數不勝數。

　　他來的目的是為了趙家，所以很快就轉到了主題上。

　　「趙家的確是飛揚跋扈，這次親來簡直觸目驚心。私底下的事情就不說了。今天，眾目睽睽之下，一個小小的商人，竟然都敢對你這個將軍言辭無禮。他們趙家真是反了天了！」

　　顧南希淡淡地笑了一下。

　　趙家跋扈，整個華夏的人都知道，何需嚴城感慨？言辭上的力挺，這些年他聽得太多了，現在他要的是中央政府的實際支持，想要讓通海回歸中央統治，那就拿出實際行動來！

　　嚴城顯然也意識到顧南希此時的沉默是在暗含不滿，這位老朋友的處境看起來真的不妙。但是實際行動……哪有那麼容易？對於一個和中央對抗了百多年的家族，任何輕舉妄動都可能引發他個人難以承擔的後果。

　　此行前來通海之前，他得到的上層授意是，要充分挑動敵人內部矛盾，借力打力完成任務。

　　簡單來說，中央其實拿不出太多的實質內容來壓制趙家，也根本不想花費太多的代價，除了中央政府這個金字招牌，別無其他。

　　嚴城當然不能直言，摸了摸下巴，開口道：「我剛剛注意到，那個叫羅小山的，似乎和趙家並不是一條心？」

　　顧南希說道：「羅小山？趙家的死忠份子，不過這次他把趙家的事情搞砸了，恐怕在趙家那邊做事也難了，你打算拉攏此人？」

　　「拉攏？拉攏這種人也拿不到什麼好處，他雖然是死忠，卻不是趙家的核心成員，也就拿不到趙家的把柄……」嚴城說著又搖了搖頭，「以趙家之根深蒂固，尋常的把柄對他們也沒有意義。但是趙家以區區一個家族之力統治整個通海，數億人口，你認為憑的是什麼？」

　　顧南希對趙家的發家史當然再熟悉不過。

　　趙家能在大一統意識無比強烈的華夏國內割據一方，靠的是什麼？

　　是人心。

　　一百三十五年前，通海星被敵國重兵封鎖，時任通海負責人的官僚們集體投敵叛變，華夏共和國措手不及，面對兩國聯軍的重壓，中央政府竟有了綏靖妥協的趨向！通海人孤立無援，形勢絶望。而那個時候，是趙家人挺身而出，帶領通海人民反抗了整整十年。十年間，趙家死了太多人，卻也創造了當時人無法想像的奇蹟。面對自由聯盟和歌凱人堪稱絶對的武力壓制，他們居然真的堅持了下去，並且不斷積蓄著自己的力量。

　　第十年，當通海星接近油盡燈枯的時候，天京城內終於有政治強人將前任的投機客和無恥官僚一掃而光，又組建大軍，提拔名將，在星海戰場上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解除了通海星之圍。然而當這支無敵艦隊降臨通海時，人們卻發現這裡已經成了趙家的天下。

　　以無與倫比的犧牲，創造無與倫比的奇蹟，凝聚了整個通海星的人心，這就是趙家統治通海的歷史緣由。

　　所幸那十年間為了凝聚人心，趙家人始終堅持打著華夏的大旗，雖有割據之實，卻無割據之名。而當時率艦隊解除了通海星之圍的，也的確是華夏中央政府的元帥，趙家人沒有獨立的可能。

　　「然而現在的趙家，還有當年的威望和人心嗎？」嚴城淡淡地問了一句，而後說道，「現在的趙家，靠的無非是慣性。他們統治了這裡一百多年，人們早就習慣了趙家人的存在，習慣了通海星成為國中之國的事實。除此之外，威望也好、利益也好，都是小節。趙家能給通海人的，中央政府當然也能給。」

　　顧南希緩緩點了點頭：「那麼，你的意思是……？」

　　「打破他們的慣性，讓通海人睜開眼睛看清楚，趙家不是什麼救世主，他們只是一群趁亂割據的藩王，是華夏共和國的蛀蟲，是國賊！」

　　嚴城怒目圓瞪，義正詞嚴。

　　而後，他的聲音緩了下來。

　　「而國賊，為了穩固自己的統治，維護自己的利益，對手下人一向殘忍。」

　　顧南希眼前一亮，終於知道了嚴城的打算。

第三十章：父與子

　　對於趙家人而言，軍艦島上的失敗同樣意味著很多事。

　　趙代宗臨走時以雲淡風輕的氣場，挽回了不少顏面，並重新鼓舞起了士氣。但於他本人而言，則完全沒有喪失應有的警惕。

　　從軍艦島離開後，他並沒有直接返回海帆，而是搭乘私人飛船，直接前往如晦島。

　　如晦島是位於通海星接近極點的一個冰川小島，面積不大，卻有著別具一格的景色，可惜此地並不對外開放，是趙家的私產，唯有家族重要成員才有權前往如晦島休閒度假。

　　飛船降落在如晦島最北端的小型港口上，趙代宗面無表情地走下飛船，然而落地的剎那，卻不由驚訝起來。

　　因為他在前方不遠處，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一個中等身材，慈眉善目的老者。

　　「爸？」

　　隨著趙代宗開口，這位看上去平平無奇的老人，也揭示出了非同尋常的身份。

　　趙家的當代家主，通海星真正的統治者，率領家族對抗中央長達五十年的梟雄，趙志儒。

　　這是一位極富傳奇色彩的老人，哪怕是在華夏中央，也不乏官員對這位老人敬佩有加，因為他真的就是一位活生生的傳奇。青年時代接掌家族大權，用幾十年時間穩定住通海星的局勢，又培養出了一個絲毫不亞於自己的繼承者趙代宗，在一百多年前那個英雄輩出、波瀾壯闊的歷史結束以後，華夏共和國內，真的很難找到能與這位老人媲美的英雄人物。

　　然而此時此刻，趙志儒卻如同一個平凡的溫和老人，笑著對自己的兒子點了點頭，然後輕聲說道：「做得好。」

　　趙代宗依然緊繃著面孔，卻加快了步伐走到父親身旁，用有力的臂膀攙扶著他——儘管趙志儒身體硬朗，並不需要，卻還是無言地接受了兒子的好意。

　　「軍艦島上的事，我已經知道了，非戰之罪。你已經處理得很好了。」

　　趙代宗皺了皺眉頭，不知道父親為什麼要和自己說這些。

　　這幾年，隨著自己閲歷豐富，處事手段逐漸老辣，趙志儒已經將大部分權力都轉交到了他的手中，而且極少再對自己做的事情進行評論，偶有點撥，也都是針對重大的戰略項目。軍艦島上的比武，還沒有值得老人開口的份量。

　　「這些年，你做事越發成熟，很多時候做得比我預期還要好。所以我想，也是時候把位置正式讓出來了。」

　　趙代宗聞言一震，有些驚訝地看著父親。

　　權力交接的確早就定了下來，甚至他手中權力已經多過了趙志儒，但這些權力都是趙志儒讓渡給他，簡單來說就像是出租一般，隨時都有收回的可能……然而若是趙志儒真的將位置讓出，那就意味著他徹底退隱，再沒有復起的可能，這一步是必然而然，但過程並不應該這麼快！他們父子關係再怎麼和睦，但這也是事關一顆星球的統治權，自古以來，被皇權碾壓的父子親情數不勝數，趙志儒一代梟雄，怎麼可能那麼容易交出權柄？！

　　思忖間，只聽趙志儒又說道：「代宗，這些年，你已經是趙家實際意義上的掌門人，有什麼感受？」

　　趙代宗想了想，並沒有如同其他的掌權者一般，回答什麼兢兢業業，如履薄冰，而是深有感觸地說道：「大權在握，欲罷不能。」

　　趙志儒笑道：「說得好，正是要你欲罷不能才好，趙家的統治，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只是，你有沒有考慮過，我們憑什麼能夠統治這顆星球，成為數億人的領導者？」

　　趙代宗又思索了一番，答道：「是人心，趙家得天下，靠的是人心所向。」

　　見父親沒有回應，趙代宗頓了一下，又說：「而後，維持統治，依靠的是慣性，當所有人都習慣於趙家的統治，習慣於在趙家的庇蔭下生活時，哪怕人心已散，也無關緊要。」

　　趙志儒依然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聽著。

　　「最後，維繫這種慣性的，則是武力。」趙代宗的聲音逐漸變冷，「任何企圖改變慣性的，都以絶對的力量排除，如此，趙家的統治才能真正穩固。」

　　「很好！」趙志儒終於點頭了，「武力才是一切的關鍵，我很欣慰，你沒有被這幾十年的和平迷惑了雙眼，始終能夠抓住問題的核心。你不惜代價拉攏岳家，也是出於這個考慮吧？」

　　趙代宗點了點頭，與岳家的聯姻，是他這些年來最得意的一樁設計，岳馨瑤天賦過人，前途無量，幾乎是鎖定了的五星級超級戰士，潛力無窮，任何人都看得出來，那麼憑什麼趙家能把岳馨瑤拉攏過來？

　　單憑天狼星戰爭時期，在岳風雲身上的投資嗎？顯然不夠——因為某種程度講，岳馨瑤一旦晉級五星，其價值比岳風雲還要高，憑什麼任人擺佈？

　　所以趙代宗其實是給岳馨瑤提出了一個相當不錯的條件：與趙天華聯姻。

　　毋庸置疑，趙天華是個不折不扣的紈褲廢物——相較於岳馨瑤而言。但是比起那些青年才俊，一個紈褲廢物其實更適合作為聯姻的對象。因為紈褲無能，所以不會有太大的野心，更沒有什麼強勢的本錢，於這樣的人相處省心省力，不會節外生枝。而且在強弱之勢極度分明的情況下，岳家完全可以藉此機會鯨吞趙家資源，壯大自身，這是個很難抗拒的誘惑。

　　而趙代宗並不在意岳家人吸趙家的血，因為岳家畢竟不是根深葉茂的百年豪門，過量吸血反而有利於兩家的融合。如同上古時期，遊牧文明征服了農耕文明，卻反而被後者同化。

　　目前來看，岳馨瑤已經安心地享受起了聯姻的便利，她開始大量調集趙家的資源，藉著那些額外的稀有元素迅速強大，這是極好的趨勢。接下來只要她與趙天華生下一兒半女，趙代宗就會全力扶持，隔代傳位，而趙岳兩家的聯姻就牢不可破。

　　對於趙代宗的得意手筆，趙志儒只是輕輕一嘆：「代宗，為了天華，你也真的是煞費苦心了。」

　　趙代宗的表情頓時收斂了幾分。

　　沒錯，這個聯姻……當然也不僅僅是為了家族考慮。對於他那個被寵溺廢掉的兒子來說，能夠高攀到岳家千金，是他今後最大的保障。而這也是趙代宗這個做父親的，給兒子留下的一份保險。

　　「可惜，天華始終沒能理解你的苦心，而你在他身上花費的精力也太少了些，哪怕他險些闖了天大的禍事，你竟也一無所知。」

　　聽到這句話，趙代宗臉色一變：「天華他又怎麼了！？」

　　趙志儒笑了笑，伸手從風衣內袋中取出一隻透明的塑料袋，裡面裝著細細碎碎的一層灰色粉屑。

　　「這是天華送給岳馨瑤的稀有元素，你自己看看吧。」

　　趙代宗小心翼翼地打開塑料袋，用指甲挑了一些，同時另一隻手拉開了自己的衣襟露出胸口，而後將粉屑點在胸前，粉屑就如融化了一般消失不見。

　　過了片刻，趙代宗臉上一陣色變，身軀搖晃不止，同時怒意勃發。

　　「趙天華這該死的畜生！」

　　趙志儒卻沒有過多責備他，反而拍了拍趙代宗的肩膀：「你應該知道，單憑天華，做不出這種事來。」

　　趙代宗沉默著點了點頭。

　　沒錯，趙天華雖是個紈褲的廢物，卻斷然沒有這樣的手段，而且……摻雜在稀有元素中的那些東西，也不是趙天華能搞得到的。

　　此事必然是有人在背後慫恿，而那個人……也是一目了然。

　　「所以……你才跑到如晦島上來嗎？」趙代宗開口的時候，聲音已經有些乾澀，「你已經把她處理掉了嗎？」

　　「那是你的事，自然是你自己處理。」趙志儒說道，「到如晦島上，是有另一件事，那個叫王野的孩子與我有些緣分，之後你做事的時候記得避開他。那孩子，也不簡單。」

　　趙代宗有些驚訝，如果不是父親提起，其實他都沒怎麼重點關注過那個叫王野的狙擊手。雖然軍艦島一戰，他的表現堪稱驚艷，但畢竟只是個無根無萍的普通人類而已。

　　想不到父親居然是專程為了他跑來如晦島！

　　趙代宗張了張嘴，想要詢問他與王野之間究竟有什麼緣分，但轉念就想起那個險些惹下天大禍事的女人，一陣心煩意亂。

　　「好了，該說的我也都說過了，剩下的事情，好自為之吧。不要忘了這個家族還需要你。」趙志儒拍了拍兒子的手，轉身離去。

　　趙代宗卻滿嘴苦澀，不知如何是好。

　　自己的事，自己處理？

　　趙志儒從來不是那麼心慈手軟的人啊，他今日來，其實意思已經表達得很明確了。

　　想要繼承家主的位置，就把該處理的處理掉。

　　想要不辜負這個家族，就把該處理的處理掉。

　　是啊，早就該處理掉了，早在三十多年前……拖拉到今天，只是給自己找麻煩，平添苦惱罷了。

　　只是，想到記憶中那個驕傲如鳳凰一般的身影，趙代宗卻忍不住地感到心痛欲裂。

第三十一章：註定單身一輩子

　　結束了軍艦島上的大戰以後，王野等人完全不得清閒，還沒離開島就被一眾高級將領們團團包圍起來，那一雙雙目光熾烈，充滿慾望的眼神，簡直令人不寒而慄。

　　觀戰的時候，王野等人的資料都已經被傳閲過了。超絶的身手，靈活的戰術，豐富的戰鬥經驗，綜合實力堪比各大軍區兵王，甚至猶有過之……這樣的人，或許對於更高層面的人來說還上不得檯面，但各個兵團都是求之若渴。

　　十三軍算是規模相當大的一支軍團，兵王級、準兵王級的高手不少，可基本都是名花有主，各自都被各自的長官看得死緊。偏偏風吟這一次帶來的幾個人卻是自由的僱傭兵，這就讓很多將領眼熱。

　　「王野，來我這裡吧，別當什麼僱傭兵了，想要什麼條件都可以談！」

　　「來我這邊吧，條件不用談，你只要開口就行！」

　　「我這邊要組建個小型突擊兵團，你來就是副團長！」

　　「我們兵團人員少，但兵裝資源豐富，你想怎麼拆就怎麼拆！」

　　「王野，來我們這兒吧，我們這兒的女兵是十三軍質量最高的！」

　　與此同時，雷電姐妹也備受追捧，兩個能以同步方式駕駛刑天戰甲的駕駛員……其實際價值與超級戰士別無二致，而超級戰士在基層可是絶對的稀缺資源！

　　「櫻島妹子，我們兵團的帥哥可是整個通海都聞名的，而且好多都還單身哦！」

　　「妹子，我們重型兵裝團的漢子們已經饑渴難耐……哦不翹首以盼了！」

　　一時間，各種offer如雨點一般砸來，讓王野很有種動物園裡慘遭投食的大熊貓的體驗。

　　然而理所當然的，王野也好，雷電姐妹也罷，對這些招攬都毫無興趣，甚至不勝其擾，最後眼看被圍的水洩不通，王野只好用出絶技。

　　「快看，岳馨瑤那傻妞在公共場合換衣服！」

　　然後趁著周圍人目光轉移的瞬間，拉著雷電姐妹就逃之夭夭！

　　然而當一行人回到軍營，還沒開始休整，就有各種難以拒絶的電話、郵件乃至真人上門叨擾。

　　王野對於這種源源不斷的招攬實在厭煩，在軍營裡考慮了兩秒鐘就決定：溜之大吉！

　　他來通海是為了幫老朋友的忙，如今主要任務已經完成，幾個來不及展開的支線比如長門之類丟就丟了，也無所謂，繼續留在這裡恐怕夜長夢多。他現在手裡有多少份offer，想來趙家那邊就有多少份針對自己的懸賞——在軍艦島上，岳馨瑤是以一己之力打崩了風吟團隊，而王野則是以一己之力把逆風的盤面翻了回來，壞了趙家的好事，此時想必已成為眼中釘一類的角色。

　　另一個重要原因則是文大小姐。這位如同鬣狗豺狼一般從新京都一路追殺過來的霸道女總裁，讓他感到萬分棘手，本以為天京城裡的道別之後，兩人此生都不會再見面，想不到那女人這麼執著！在軍艦島之戰前，她就終日遊走於模擬訓練場外圍，也不知她從哪兒得到的自己的消息！而且她這如有殺父之仇的姿態到底圖啥？王野實在想像不出倆人見面以後該說些什麼，所以最好啥也別說，再也不見。

　　於是，4月2日一大早，他就悄悄跑到了通海星港口，買了一張前往新華星的船票，準備把晚上預定的慶功宴，報告會等一眾活動統統鴿掉，打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而為了低調行事，王野難得沒有選購頭等艙，只是默默無聞用自己的小號王帥搞了一張經濟艙票，然後就在候船室裡找了個無人的角落，打開掌機消磨時間。

　　過不多時，遊戲裡的少女已經對主角意亂情迷之時，王野忽然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抬起頭，只見不遠處一個穿著長風衣，帶著毛絨氈帽的女子，正在前台購買船票。

　　王野聽力極佳，在嘈雜的候船室，相隔近百米也能聽出那熟悉的聲音。

　　「買一張前往母星天京城的船票……越快越好。」

　　這個聲音，絶不會認錯，岳馨然！

　　此時此刻，出現在太空港候船室，王野才不信她是因為有什麼急事，必須趕著回天京。要知道今晚就是慶功宴和報告會，包括議會軍委委員嚴城在內多名高級將領會出席，這怎麼看都是不容錯過的表現機會，天京那邊有天大的事情也可以放放。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了……

　　王野一邊笑著，一邊悄悄起身，走到岳馨然身後，拍了拍她的肩膀。

　　「岳馨然同志，幹什麼呢！」

　　下一刻，一道凌厲的拳風撲面而來，王野驚訝之下連忙提臂格擋，砰一聲悶響之後，王野感覺小臂一陣劇痛，險些被掃成骨折，而岳馨然也吃痛不已地晃了晃手臂，然後驚訝地瞪大眼睛：「是你！？」

　　臥槽妳連人都沒看清楚也敢出手？換成黎民百姓剛剛那一拳足夠把腦漿打得跟高壓水槍一樣噴出來了啊！

　　岳馨然看著王野，顯得非常驚訝，然而過了一會兒便沮喪地垂下肩：「唉，是你啊……你來幹什麼？」

　　妳！

　　「……」岳馨然愣了一下，儼然沒有抓到這句話的梗，但沮喪的神情卻越來越濃，「真是的，剛剛我還以為你是風吟他們派來抓我回去的呢。」

　　「等等，你對風吟他們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

　　「我……」岳馨然顯得越發沮喪，活像是被主人遺棄了的小狗。王野看了看周圍，似乎圍觀人士漸漸增多，連忙拉了她一把，「來，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太空港的咖啡廳，王野要了一個私密卡座，與岳馨然相對坐下，然後饒有興緻地問：「怎麼回事？」

　　岳馨然看了看王野，猶豫了一番，抬頭問道：「我……是不是很遜啊？」

　　「是啊，然後呢？」

　　「……」岳馨然被噎得有些說不出話，這種時候，正常人應該安慰說完全不遜才對啊！

　　王野擺了擺手：「老朋友了何必那麼客套呢，妳覺得自己很遜，對不起大家？所以沒臉參加慶功宴和報告會？」

　　岳馨然說道：「難道不對嗎……跟你們辛辛苦苦訓練了一個月，結果一開場就被姐姐打退場了，完全沒有發揮任何作用。你也好，櫻島人也好，都比我強得多了。」說到此處，岳馨然甚至有些眼圈發紅，「姐姐肯定會瞧不起我的。」

　　王野安慰道：「放心吧，那孫子眼裡根本誰都沒有，不是妳的錯。」

　　「……你這人到底會不會安慰人啊！」

　　「妳剛剛那是求安慰的態度嗎！」王野伸出淤青的手臂，把岳馨然又是噎得無話可說。

　　「總之，我感覺是糟透了。」岳馨然說道，「本來躊躇滿志，想讓姐姐看到一個全新的自己，也想在很多人面前證明實力。結果全搞砸了，現在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個一開場就出局的廢物……」

　　「沒事兒，妳至少長得漂亮，胸也還行，就是跟妳姐姐比有點悲劇。」

　　「你到底在關注什麼啊！」

　　「誇妳漂亮都是錯了？妳這人好難伺候啊！」

　　岳馨然真是恨不得把這個賤人的臉砸到後面卡座靠背裡去！但是……被他這麼一氣，心情倒是舒爽多了。

　　「總之我是沒臉參加什麼慶功宴，躺贏對我而言比輸了更可恥，昨天晚上一想到要在那種場合接受人家的恭喜，我就輾轉難眠，覺得簡直像是……」岳馨然說著，揮舞了一下手掌，腦海裡則在尋找合適的比喻。

　　王野接道：「就像是被愛滋病人用強力春藥迷姦，理智感到痛苦，卻又要身不由己地去迎合？」

　　「你這個比喻太下流了吧！」岳馨然現在越發後悔當初跟他在天京大學綠蘿苑見面的時候，為什麼沒把他脊椎骨打斷。

　　「但是很準確不是嗎？」

　　「那也不能這麼說啊！」

　　「然哥啊，妳這人真是超難伺候誒！」

　　「……算了，不跟你扯了，我的飛船快要到港了。啊，這次離崗一個多月，不會回去以後就被撤職了吧？」

　　岳馨然一邊長長伸了個懶腰站起身來，一邊隨口抱怨著，只是原先堆積在眉宇間的愁容，卻已經消散了大半。

　　「這次回去以後我要開始封閉特訓了，什麼時候能接受改造成為正式的超級戰士，什麼時候再出山吧……我也想明白了，那幫專家要是死活不同意我的方案，就按照他們的來。一直這麼拖延下去也挺沒意思，跟姐姐的差距只會越拉越大。而且超級戰士的實力又不僅僅體現在紙面上，比如這次咱們團隊的紙面實力明明遜色於對手，卻還是被你打贏了。我就算改造方案不能盡善盡美，但只要後天努力……」

　　王野認真地說道：「妳這種主觀唯心的革命樂觀主義精神，其實毫無根據……」

　　「哎呀我不聽我不聽，你這個人真是好煩啊，單身一輩子去吧！」岳馨然一邊發出惡毒的詛咒，一邊邁開圓潤修挺的長腿快步離去了。

　　王野目送然哥遠去，微微一笑，又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掌機上。

　　然而，還沒等玩上多久，就聽到身後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

　　「剛剛跟岳家妹子聊得很開心嘛，大情聖。」

　　回過頭，一位長髮及腰，英氣逼人的女子，在身後對他似笑非笑。

第三十二章：文大小姐捲土重來

　　這個世界上，有一種名為緣分的東西。

　　很難用科學道理去解釋，卻能奇妙地將人與人聯繫起來。

　　王野現在就感覺遭遇了一段奇妙的緣分。眼前的這個女子氣質獨特，讓人感覺在她身上有著和自己息息相關的什麼東西。很親切，但是卻又沒那麼親近，真是玄妙難言。

　　女人很漂亮，雖然氣質上與柔媚溫婉無緣，但精緻的五官，修長的身材卻都屬於非常少見的頂尖水準。王野回憶近期見過的女人裡，也只有岳馨瑤大概能略勝一籌吧……當然，審美本身也是很主觀的東西，到了一定層面，優劣之分就因人而異。但王野相信絶大部分人都會承認她的美。

　　可此時此刻，王野卻全然沒有欣賞美女的閒情逸致，在她的聲音自背後響起的那一瞬間，王野就不由自主地進入了戒備狀態。

　　因為很少有人能不知不覺就靠近自己身後！這個女人說話之前，自己完全沒有感覺到她的氣息！

　　「不用緊張，我不是來找麻煩的……哦不對，其實還是來找麻煩的，只不過方式不會那麼激烈。」女子說著，打了個響指，朗聲說道，「小茵，來吧，人就在這兒。」

　　聽到小茵二字，王野腦中頓時一炸，連忙準備找機會逃竄。那個長髮女子也不攔著，只是幽幽地說道：「有膽量留情，沒膽量負責？負心薄倖，禽獸不如，你這種人逃了也好，斷了小茵的一絲妄念。」

　　王野頓時就停下步子，義正詞嚴：「妳不要憑空污人清白，我跟她之間從來沒有什麼可負心薄倖的。」

　　「是嗎？」

　　下一刻，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了過來，王野的腦海中霎時浮現起了天京城的一幕幕……

　　而後，他轉過臉，面對迎面走來的少女，展開笑容：「文總！好久不見！」

　　話音剛落，就見文茵幾步上前，手臂一揮。

　　啪！

　　一個堪稱響亮的耳光。

　　王野不躲不閃，挨了這一耳光。

　　老實說，雖然他心裡對文大小姐並沒什麼愧疚……但當初在天京城玩的那一手李代桃僵，金蟬脫殼也實在是太狠了點，硬生生把文大小姐發配到櫻島賞花，文茵沒有當場暴走劫持飛船，已經算是克制的結果。

　　加上後來文茵一路追殺到通海，又險些遭遇趙天華的埋伏……一切的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挨個耳光又算什麼？反正也真心沒覺得疼。

　　面前，文茵神色冰冷，但目光卻壓抑不住地流露出一絲激動，她仰著頭，用勉力維持的淡定聲調問。

　　「知道為什麼打你嗎？」

　　王野說道：「因為手癢。」

　　文茵頓時眼睛瞪得渾圓：「再說一遍？」

　　「哦，因為手癢。」

　　「你這人……」文茵想發火，但見到熟悉的面孔，聽著熟悉的話語，卻真心氣不起來了，「算了，不說廢話了，跟我回天京吧。」

　　王野有些驚訝：「哈？」

　　文茵重複道：「跟我回天京吧，我剛剛已經買好票了，飛船就在一個小時以後。這一路追你，我真的很累了，所以不要再跑了，好嗎？」

　　王野本打算開口說些什麼，然而看到文茵那疲憊，略帶哀求的目光，很多話就說不出口了。

　　沉默了一會兒，王野說道：「文總，妳其實真的不該追過來，天京城的事已經過去了……」

　　「沒錯，已經過去了，那又怎麼樣呢？」文茵說道，「我們現在經歷的每一分每一秒，在下一刻都會成為過去時，可難道現在的時光就沒有意義了嗎？天京時候的事情雖然過去了，可我從來沒有忘記過！你呢，你敢摸著良心說，已經把過去的事情全都忘了嗎！」

　　王野當然沒有忘，但是……那又怎麼樣呢？

　　「文大小姐，成熟一點吧，妳我畢竟不是一路人。妳是前途無量的企業老總，而我則是周遊列國，朝不保夕的僱傭兵。無論是生活環境，還是對生活的理解和追求，我們兩個都相差太多，過不到一起的。理性一點，妳還是回到母星，找個門當戶對的青年才俊嫁了吧，那才是妳應該有的生活。」

　　文茵搖了搖頭：「我已經不想聽任何人來告訴我，我應該過什麼樣的生活了。」

　　王野問：「所以呢，妳就選一條自己根本走不下去的道路，讓自己和身邊的人一起為難？之前趙天華的事情妳感覺怎麼樣？沒有貴人相助，妳現在早就被輪出花了！而那種危險，在我的世界中就連開胃小菜都算不上。妳哪來的信心，能跟在我的身邊？」

　　文茵默然無語。

　　「所以，冷靜一點，做出理性的選擇吧。」

　　文茵抬起頭，聲音顫顫地問：「那麼對你來說呢？你也是依靠理性來做出這個選擇的嗎？」

　　王野說道：「當然，我任何時候都很理性。」

　　文茵聞言，愣了一下，深深吸了口氣，忍著逐漸泛紅的眼圈，點頭說道：「我明白了，我會如你所願回到天京城的……但是，事情並沒有這麼算了。我知道，現在咱們的差異的確是太大了，就算強迫要帶你走，恐怕也只會增添彼此的不快。但人是會變的，我有足夠的資源和天賦改變自己，直到能夠跟上你的節奏。所以，你就靜靜地等著吧。早晚有一天，我會成為讓你再也無法拒絶，無法割捨的女人，那個時候，你一定會後悔沒有早一些選擇我。」

　　說完，文茵轉身向長門深深聚了一躬，便再不留戀，邁步離去。

　　王野輕輕出了口氣，重新坐回卡座裡，取出掌機開始攻略遊戲中下一位美少女。

　　距離登船檢票還有半個小時，總算是清淨下來了。

　　然而還沒等王野沉浸在遊戲之中，就見卡座對面，那位長髮女子坐了下來，一臉玩味地看著自己。

　　王野放下掌機：「幹什麼？還嫌添的亂不夠！？」

　　長髮女子笑道：「添亂？真正添亂埋隱患的人是你才對。剛剛你若是要趕她走，只要一句我對你沒感覺，少來自作多情就足夠了。何必解釋什麼不同的世界，理性的選擇？現在在文大小姐眼裡，你恐怕已經是個內心溫柔體貼，一心為她考慮才揮慧劍斬情絲的奇男子了。」

　　王野說道：「因為本質上我的確挺喜歡文大小姐啊，人長得漂亮，性格不錯，倆人又有一段故事。要說沒感覺那是騙人的啊。」

　　「騙人又怎麼了？你這輩子騙人的次數還少嗎？」長髮女子嗤笑。

　　「但我不會用這種拙劣的謊言回應人家的真心實意。無論文茵做出什麼選擇，也應當是建立在真實可信的事實基礎上，隨便編個瞎話糊弄，才是最大的不尊重。」

　　長髮女子不以為然：「我看你只是不想斷了這條線，故意留下埋伏而已。」

　　王野一邊持著掌機，一邊饒有興趣地打量起了面前的長髮女子：「這件事和妳又有什麼關係呢？無論怎麼看，妳也不像是拔刀相助的義士啊，花這麼多心思，妳對文茵有興趣？所以不忿我沒有乖乖讓出位置供妳攻略？看不出妳的狩獵範圍這麼廣啊長門女士！」

　　被人叫破身份，長門看來也不意外，聳了聳肩：「你誤會了，我的狩獵範圍和你一樣，除了美女，不對其他生物有什麼興趣。文茵是個很好的女人，只可惜被你捷足先登了……算了，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文大小姐一顆芳心全都拴在你身上，我就算想要發力也無從下手了。「

　　「妳找我，就是為了說這些廢話嗎？」

　　長門說道：「不，只是寒暄，實際上最開始是想把大小姐帶來，見識一下你的負心薄倖然後我好趁虛而入的。不過見了你本人以後，我就有個問題想要問了。」

　　「說。」

　　「你的火種是誰給的？」

　　王野抬了一下眉毛：「妳還真挺直接的……所謂天啟者，火種自然是天生的。」

　　長門嗤了一聲：「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真正的天啟者，火種一定是由外部途徑而來，無非是絶大多數人根本對授予者一無所知，懵懵懂懂就成了超級戰士，便自以為是和聖女貞德一樣得了天啟。不過其他人不知道，你難道也不知道嗎？」

　　王野不置可否：「我和其他人有什麼區別？」

　　見王野對這個話題始終避而不談，長門於是開門見山：「是孫澤嗎？」

　　聽到這個名字，王野終於有些不淡定了，他收起遊戲機，認真地注視著長門，這一次，用了超級戰士的魔眼。

　　長門沒有抗拒，雙手一攤，任由對方打量，哪怕魔眼的基本功能就是透視與錄影，看來也全然不在乎。

　　過了半晌，王野閉上眼睛，再睜開時，魔眼已經被他收了起來。該看的都已經看過了。

　　結果，有些出乎所料，但也有些在意料之中。

　　面前的女子毫無疑問是個超級戰士，而且是個經驗、能力都在自己之上的超級戰士，更重要的是，擁有一顆和自己同源所出的火種。

　　「我應該叫妳師姐？」

　　長門笑了，探過身子伸出手去：「孫怡，代號長門，很高興見到你，小師弟。」

ps:不是叫王舞！！！？？

第三十三章：姐弟

　　王野真是萬萬沒想到，那個被雷電姐妹仰慕如神明一般的長門姐，居然和自己有著這樣的淵源。

　　孫澤這個名字，也是好久都沒有聽到過了。

　　簡單來說，那是授予了他一切的人。

　　王野是個孤兒，據孫澤說，是他在戰場上找到的孤嬰，他的父母都是華裔僱傭兵，除了血統之外一切資料均不可查。所以王野甚至沒有一個確定的國籍，更沒有任何親人。

　　至於真相如何，現在已經難以考證，孫澤所說的戰場在幽暗星域邊緣，是人類文明中最為混亂的地區，手眼通天的情報商人也很難在那邊施展手腳。但是真相對王野而言也不重要。

　　王野只知道，自記事起，就是孫澤撫養他長大成人。

　　孫澤是個流浪者，幾乎從不在一個地方過多停留，王野幼年時代跟著孫澤幾乎走遍了人類疆域，只有幽暗星域還沒去過。

　　孫澤不算是個合格的撫養者，王野的印象中，那個如佛陀一般心如止水的漢子，幾乎從不開口說話，也幾乎從不與外人交流。記憶中的大部分時間，都是他們兩人行走在漫漫無際的旅途上，累了就停下來休息，體力恢復好了就啟程上路，沒有目的，也沒有什麼意義，只是走，一直走。

　　旅途中，孫澤會在閒暇時候教給王野一些知識。讀書識字等基本技能，就是在旅行中逐漸掌握。而在王野五歲那年，孫澤教給了他一個至關重要的東西。

　　火種。

　　就像是每一次紮營時，隨手丟來的口糧，孫澤就那麼平平淡淡地送給了王野一件令無數人夢寐以求的寶物，超級戰士的火種，然後順手用帳篷裡的道具，為王野完成了第一次全身改造。

　　於是一個本應命喪戰場的孩童，就這麼成為了一名超級戰士。

　　自那之後的生活，並沒有太多的改變，依然是旅行，流浪，只是孫澤的話開始多了起來。

　　他開始教授王野各種作戰技巧，以及關於超級戰士的一切。他未必是個很好的老師，但王野卻是超一流的學生。只用了短短兩三年，王野就擁有了不亞於國家超級戰士的力量……而大部分同齡人，那個時候才剛剛進入小學不久。

　　但是有關超級戰士的課程也就到此為止，孫澤不再傳授任何超級戰士的知識，只是帶著王野逐漸深入人類文明世界，在一個又一個國家遊歷。

　　這也是一種全新的體驗……在此之前，他們的旅途大多是在荒無人煙的地方，人類文明世界，對王野而言還非常陌生。

　　大多數時候都是在看，孫澤會帶著王野一道，隨意鎖定某個目標，然後就跟在他身後，觀察他的生活狀況。其間，王野來問，孫澤來答。

　　這個過程持續了兩年，到王野十歲的時候，他們輾轉經過十二個國家，觀察了超過五十個目標，在這個過程中，王野學會了人情世故，也大概理解了孫澤為什麼會浪跡天涯。

　　在人間觀察的第二年，他們跟蹤了一個有趣的目標，那是一個邊緣小國的退伍老兵，歷經戰陣後回到自己的家鄉，卻發現相戀多年的情人，已經被家鄉的富豪子弟以卑鄙的手段強佔。再後來就是一個典型的復仇故事，老兵以戰場上的智慧和手段報復了富豪，搶回了愛人……但故事並沒有就此結束。富豪出身於一個大家族，很快就求到了更高層面的幫助，老兵被逮捕，不得不接受一個並不公正的法律制裁，他的愛人重新回到了富豪子弟的床上，飽受折磨後自縊而亡。獄中的老兵收到了一份愛人飽經凌辱的錄影，幾乎當場發狂。沒過多久，他成功越獄，然後以最殘忍的方式對那個大家族展開報復。

　　王野在孫澤的陪伴下，看著那個老兵用一個月時間，幾乎殺光了自己的仇人，然後也看著他驚動國家機器，最終在數十名特種兵的包圍下被亂槍擊斃。

　　從那以後，王野就明白了孫澤的人生。

　　一個簡單的假設，如果那個退役老兵，擁有超級戰士的力量呢？

　　包圍他的特種部隊會全軍覆沒，指揮這一切的大家族也會遭遇雷霆萬鈞的復仇。再然後，國家機器會全力運轉，會有更多的特種部隊，重型兵裝乃至超級戰士出現在老兵面前，再然後……

　　如果沒死，大概早晚會變成孫澤這個樣子吧。

　　而也就是在觀察過了這個老兵之後不久，孫澤就悄然離開了。

　　臨走前，孫澤沒有留下什麼東西，只說了一句話：「如果以後遇到我的其他學生，要小心。」

　　然後王野就知道，原來自己並不是他唯一撫養過的孤兒，自己……應該還有師兄和師姐。

　　——

　　「孫怡？」王野咀嚼著這個名字，目光一抬，「妳是孫澤的女兒？」

　　「沒有血緣關係的女兒。」孫怡爽朗地笑了笑，「和你一樣，也是被老頭子撫養長大的。老頭子一生教了不少徒弟，可惜大家天南海北難得一見，能在這裡遇到老頭子的閉門弟子，實在是緣分。」

　　王野笑了笑，沒有回應什麼。他現在可清楚地記得孫澤的那句原話。

　　遇到其他的學生，要小心……可是要小心什麼，他從沒說過，他甚至從沒說過除了自己以外還有其他的學生！而這個態度，對王野來說也足夠引起警惕。

　　孫怡說道：「你是不是在想，遇到老頭子的其他學生要小心一點？不用這麼緊張，老頭子這句話也曾經對我說過，他對寄予厚望，傾注過心血的學生才會說這句話。因為擔心其他學生會心生嫉妒……老頭子帶了你多少年？」

　　王野想了想：「十年。」

　　「那你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他帶了我十五年，論關係我這邊更親近，所以倒是你不要嫉妒我才好，哈哈哈。」

　　孫怡的笑容就像春日裡的陽光，燦爛卻不傷人，有種溫和的感染力。

　　想來她平時就是用這副笑容誘騙無知少女的吧？

　　「妳是櫻島人？」

　　孫怡說道：「是的，血統上講也只有四分之一的華裔血統，不過鑒於我見都沒見過親生父母，一直是老孫撫養我長大，就跟他姓了。你呢，王野是真名？」

　　「算是吧……妳那個長門的代號是什麼講究？」

　　孫怡笑了：「雷和電沒和你說過嗎，我們是一個組織啊，這些都是組織裡的代號罷了。因為我分管櫻島這邊，所以姐妹們的代號就比較有櫻島風格。除了雷電之外，還有曉和響，其中響還有貨真價實的歌凱血統。」

　　王野沉吟了一下，又問：「陸奧呢？歷史上和長門是姐妹艦，她也是你們的組織成員，超級戰士？」

　　提起陸奧，孫怡的面色頓時暗淡了幾分。

　　「她是前任陸奧，和你認識的那一年，她剛剛退役沒多久，體內火種已經移植給後人，成為普通人了。所以……之後遇到那個狄羅人才會不幸遇難。嗯，我其實該謝謝你，幫我的妹妹報了仇。」

　　王野說道：「也是為了自己，沒什麼可謝的。一定要說，怕是還搶了你們的復仇機會。」

　　孫怡說道：「剛剛得知陸奧遇難的消息，我們都很震驚。體制外的超級戰士，大多不得善終。陸奧她能順利退役，作為普通人生活，她身上寄託著很多姐妹們的夢想，結果卻被一個卑鄙小人……從那以後，很多姐妹就迷信上了宿命，認為戰死沙場才是所有人的歸宿。」

　　王野點了點頭，心中還有些疑問，但沒有問。

　　比如，火種移植的技術，究竟意味著什麼？

　　比如，如果陸奧那麼重要，為什麼她遇難以後，妳只是派來一個雷進行復仇？妳本人身為姐妹艦，關鍵時候又在哪裡？

　　再比如……

　　不過，都只是細枝末節的問題，倒也不必糾結太多。

　　思忖間，又聽孫怡問道：「這些年你一直是獨行俠？是老頭子要求的嗎。」

　　「他哪裡管得那麼寬，只是我覺得沒有和什麼人組隊的必要。若要抱團，加入某個政權國家不好嗎，就算華夏，自由聯盟這些超級大國的國門不好入，幽暗星域附近那麼多中小國家對超級戰士可是求賢若渴。」

　　孫怡有些驚訝地看著王野：「這些年你是有多不食人間煙火，才會說出這種何不食肉糜的言論。身為野生種，在大國面前如喪家之犬一般的滋味，你大概是沒有嘗過。唔，看得出來你的隱形模組很厲害，就連你的好基友也只是懷疑，沒法確認。但是然後呢？就這麼躲躲藏藏一輩子，永遠小心翼翼地避開大國視線，猶如陰溝老鼠一般？老頭子傳授你一身本領，是為了讓你當鼠王？」

　　王野沉下面色，手指在圓桌上輕輕敲打起來。

　　「而你們，不甘心當老鼠，所以抱團取暖，然後妄想反攻地面？恕我直言，別說華夏這種超級大國，就說櫻島國內那幾個五星級，也足夠掃清你們的鼠窩了。」

　　「沒錯，所以呢？」孫怡問，「就此放棄，甘於平庸？老實說，很多人都曾與你有過同樣的看法，力量在自己身上，不用不就行了嗎？可惜他們從來沒有人能有好下場……就連好不容易退役的陸奧都沒能迎來自己的晚年。那麼你告訴我，除了抱團取暖，我們還有什麼別的選擇？」

　　王野沉吟不語。

　　這個時候，孫怡也轉移了話題：「放心，我不是來拉你入夥的，只是難得親人相見，不如一起吃個飯？」

　　王野看了看時間：「我的飛船馬上就要檢票了。」

　　孫怡說道：「不要緊，航班會推遲的。」

　　話音未落，候船室內就響起工作人員的致歉聲明：「飛往新華星的航班，因緊急故障延遲起飛，請候船室的乘客耐心等待，給您帶來的不便……」

ps:嗯...五歲就被入珠?是下種?是有喜.....奇怪,為何每種說法都怪怪的?

第三十四章：先到先得

　　王野最終也沒能去成新華星，他被孫怡拉著登上了海帆島東側的一座分島，島上富人區中有間幽靜雅緻的小餐廳，菜品質量驚人的好，而更驚人的是，這居然是孫怡的產業。按照她的說法，雖然她們這些野生超級戰士相較於國家機器只是陰溝老鼠，但擁有的產業與資源卻足以凌駕於絶大多數普通的資本家族。

　　身為鼠王，她掌握的財富甚至還在文氏集團之上。

　　與孫怡的一頓便飯一直吃到晚上，走出餐廳，室外已經星河璀璨。

　　通海星的夜空非常漂亮。

　　與母星迥異的太空環境，使得這裡的夜晚有著奇妙的色彩，與星球表面，人類點燃的燈火交相輝映，美不勝收。

　　王野和孫怡並肩行走在夜色下，就如一對溫馨的情侶。只不過靠近過去就能發現兩人的氣氛遠沒有看上去那麼和諧，雖是並肩而行，卻始終維持著一拳的距離，行走間四肢的動作看似隨意，卻帶著隨時可能爆發的警惕。

　　當然，也談不上真正的劍拔弩張，同門師姐弟的關係終歸比陌生人要親近多了，孫怡也適當地控制著交談的節奏，維持著微妙的氛圍。

　　話題儘可能不涉及現在，更多是在追憶過去，尤其是與孫澤有關的事情上。

　　「你是說，在他走以後，你在幽暗星域周邊尋找了整整三年？沒考慮深入幽暗嗎？」

　　王野說道：「沒有，他之前帶我遊歷十年，始終沒有進入那片神秘的星域，我不覺得是偶然……妳呢？他當初把妳始亂終棄以後，妳有沒有派人追殺一下？」

　　孫怡聳聳肩：「沒那個必要也沒那個時間。當年他不告而別的時候，我已經擁有了長門的代號，成為組織的中堅力量，身後還有一大群妹妹需要照看，所以他走就走吧，我不在乎。」

　　這微妙的語氣，讓王野不由轉頭看了她一眼，點點頭：「我猜妳發現自己喜歡女人，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被男人始亂終棄過的女人，很有性向突變的可能。」

　　孫怡毫不客氣地還擊：「那你現在喜歡女人，意味著在你被始亂終棄之前都是基佬咯？」

　　「妳這不客氣的口吻，是真把我當成情敵了嗎？」

　　「不然你以為呢？」孫怡停下腳步看著王野，而後嘆了口氣，「是我，明明是我先的，被孫澤收養也好，和岳馨瑤成為朋友也好……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啊。」

　　「這特麼跟岳馨瑤有什麼關係啊？！」

　　孫怡鄙視地看了他一眼：「過幾天你就知道有沒有關係了，哼哼，如果再加上文大小姐還有你剛勾搭上的岳馨然……你這傢伙處處留情的技巧為什麼這麼熟練啊？你這幾年間到底留情了多少次啊！」

　　兩人正說著，忽然孫怡耳朵一動：「誒，聽到沒？」

　　王野眨了眨眼，過了一會兒才說道：「別墅區那邊，好像有人在逃命？」

　　孫怡說道：「而且是個相當漂亮的女孩兒，後面跟了一群一看就不是好東西的惡漢。走，救人去了。」

　　話音未落，人便如閃電一般向聲源處奔了過去，

　　「我靠，妳看清楚了再去啊！後面那群是官兵，官兵好嗎！」

　　一邊暗罵一聲，王野一邊也加快步伐，緊跟在孫怡身後。

　　因為他方才用魔眼也看清楚了遠處逃命的漂亮女士……勉強算是熟人。

　　羅小山的女兒，羅意茹。王野曾經利用她的關係，和羅小山打過一次交道。那不是個能給人留下什麼深刻印象的女孩兒，但此時有難，王野也不至於袖手旁觀。至於追在她後面的那群官兵……也的確是官兵，可凶神惡煞的模樣，和土匪沒什麼區別。

　　更重要的是，王野從中看出了蹊蹺。

　　這裡是第七分島，羅小山的度假別院所在，遇到羅意茹並不稀奇，但遇到被追殺的羅意茹就很不正常了。羅小山畢竟是十三軍的中高層將領，也是趙家的死忠支持者，他的女兒在自己家門口被官兵追殺，這是什麼性質？羅小山被趙家當成棄子了？理由呢？因為搞砸了軍艦島的比武？就為了一次無心之失，把一條忠犬眾目睽睽之下烹掉？趙家還想不想讓手下人做事了？

　　一邊想著，王野一邊已經靠近了過去。

　　那是這個別墅區中央的海洋花園，羅意茹一邊哭著一邊竭盡全力地奔逃，身上滿是泥濘和海水，不知道已經摔了多少跤，但奔跑起來速度還是相當快。後面幾個身穿軍人制服的大漢，正互相比劃著手勢，氣勢洶洶地追殺過來。

　　「別讓那個女人跑了！她是重要的犯人！」

　　「你們兩個從那邊包抄過去，別再讓她浪費時間了，上面不希望事情搞大，必須速戰速決！」

　　而跑在前面的羅意茹，雖然仍勉力維持著和後面人的距離，卻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終歸是跑不掉的。

　　因為平時活潑貪玩，她的體能相當不錯，但是比起正牌的軍人是天壤之別……剛才是多虧她回家的時候機警，提前發現家中已經被陌生人佔領，開始輕手輕腳地跑，才拉開了距離。可惜很快就被發現，然後就是絶望的追殺與奔逃。

　　「救命，救命啊！」

　　奔行間，羅意茹發出絶望地哀嚎，然而疲憊的身軀、紊亂的呼吸，讓她的聲音變得細微而衰弱，只能在海洋花園中迴蕩。

　　何況此時這別墅區早就被人封鎖，哪會有人出來救她？

　　絶望的情緒越發濃重地籠罩在心間，心臟瘋狂跳動，如同擂鼓一般，跑了沒多遠，少女已經感到嘴裡有些鐵鏽味，眼前更是一陣陣的發黑。

　　撲通。

　　腳下似乎被什麼東西絆倒，讓她再一次跌倒在沙灘上，她想要起身，卻覺得每一縷肌肉都是那麼痠軟無力。身後，那些惡漢的腳步聲已經近了，甚至可以聽到不懷好意的獰笑……落到他們手裡，絶對不是關押囚禁那麼簡單！

　　她寧願死！

　　然而就在絶望完全籠罩的剎那，她的視野中卻出現了一個不可思議的身影。

　　那個於一個月前出現在自己的生活中，激起了幾片浪花，而後又迅速消逝下去的年輕人，那個明明只出現了幾天，卻讓她好久都無法忘懷的……王帥博！

　　最後一刻，羅意茹提起剩餘的力氣，絶望地喊道：「王帥博，救我啊！」

　　這一刻，少女的聲音宛如尖刀，穿透了沉沉夜色！

　　孫怡的腳步頓時加快！

　　先前，她始終將速度維持在普通人的極限之內，但這一刻她卻開始爆發超凡的力量，兩步就跨過數十米的距離，轉眼間就來到羅意茹面前。

　　「放心，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你。」

　　羅意茹有些神志朦朧地看著面前這個突然出現的，美麗精緻，卻英氣逼人的姐姐，心中滿是疑惑。

　　她是誰？

　　下一刻，孫怡越過羅意茹，直撲向後面追殺的軍人。

　　幾秒鐘後，當王野趕到現場的時候，五名追殺羅意茹的軍人已經全部被打翻在地，孫怡風度翩翩地把羅意茹扶了起來，輕言安慰。

　　然後對王野投來一個略帶挑釁的目光。

　　「你以為我會給你英雄救美的機會嗎？」

　　對於這種忽然爆發的競爭意識，王野只能感慨，孫澤當年給這位長門姐留下的陰影是不是太深了點？

　　但是不得不說，孫怡對女人是真的很有一手。

　　明明羅意茹在最後一刻是對著自己喊救命的，但是沒幾句話的工夫，她看向孫怡的目光就有些特殊的意味。自己站在她身邊這麼久，卻是視而不見！

　　王野皺了皺眉，隱約理解了在太空港，文茵向自己告別時候，孫怡目睹一切的心情。

　　而孫怡在簡單安撫了羅意茹的恐慌後，便轉入正題：「怎麼回事？他們為什麼要追殺你？」

　　羅意茹頓時又驚惶起來：「他，他們說我爸背叛了趙家，打算賣主求榮，所以才要先把我控制起來……這不可能，我爸絶對不會做出那種事。而且，而且他們剛剛也不是想要控制我，他們……」

　　說著，少女又開始痛哭起來，孫怡一邊安慰，一邊給王野使了個眼色。

　　王野何需提醒，早就過去調查起了那五個人的身份。

　　羅意茹那番話的訊息量著實不小。但王野根本不相信羅小山會叛變，那是政治投機客才會做的冒險，羅小山的膽量遠不足以成為投機客，事實上趙家也是看中了他的乖巧才把他提拔到這個位置上，又給了他相應的財富。這樣的人會賣主求榮？

　　除非是趙家腦殘，在軍艦島之敗後，把所有的鍋都甩給羅小山，逼得他不得不叛。可趙家會做出這種蠢事嗎？除非趙天華和趙代宗換個位置！

　　如果不是羅小山，也不是趙家，那會是誰？

　　王野抓起一個軍官打扮的大漢，一巴掌把他抽醒，而後單手掐住他的脖子，頓時令其窒息。

　　「我提問，你點頭或者搖頭，其他動作就死。」

　　那個大漢強忍著劇痛，抽搐著擺出一副冷笑的嘴臉。

　　王野冷冷地提問：「是趙代宗派你來的嗎？」

　　大漢不屑一顧地冷笑，哪怕因為窒息而逐漸面目猙獰，也完全不肯配合王野的提問。

　　王野又問：「那是嚴城咯？」

　　大漢依然拒不回應。

　　王野卻在此時點點頭，然後對孫怡說道：「明白了，是嚴城派來的人。」

　　大漢瞪大血紅的雙眼，不可思議地看著王野，然後激烈掙扎起來。王野則猛然收攏手掌，掐斷了他的脖子，而後，從他手腕上摘下個人終端丟給孫怡。

　　「已經破解完了，這傢伙是趙虎生的人——通海星特情局出身，但最後一個跟他聯繫的人是范武僧，嚴城的親兵隊長。」

　　孫怡驚訝地問：「你既然能破解這個，還審問他幹什麼？」

　　王野冷笑：「為了讓他死得更加痛苦啊，那傢伙到死都沒明白自己是怎麼洩的密，只怕還以為是自己的表情動作露出了什麼破綻，所以死不瞑目，哈哈！」

　　孫怡接過終端，看了一眼就理解了王野這份辣手的用意。

　　范武僧最後給他的命令，是給羅意茹最惡毒的凌辱。

第三十五章：事了拂衣去

　　趙家的通海王不是那麼好當的。

　　無論一百三十年前，他們為通海人做出了多少貢獻，立下了多大的功勛，畢竟沒有取代華夏共和國的合法政府，他們依然要承認自己是中央政府治下的一份子。

　　國中國的割據局面，名不正言不順，所以百多年來內部的矛盾從未消除過，五十年前趙志儒接位時就是被內部人出賣，險些導致家族分崩離析。

　　而趙家化解危機的手段之中，從來不乏恐懼與殺戮。五十年前的叛徒被趙志儒親自凌遲處死，三十二年前一位企圖攜帶機密投敵叛變的趙家高層，在乘船外逃的時候連帶全家一道被擊毀在太空之中。

　　所以，如果有一天，人們看到某個叛徒的妻女被百般折磨致死，縱然驚訝，也不會感到不科學。通海王的寶座下面，不知埋了多少枯骨，也不在乎多上一兩具。

　　——

　　看著手中被完全破解的終端，孫怡問道：「你認為這就是嚴城他們的計劃？」

　　王野說道：「很卑鄙也很有效，這個時候找準羅小山這個點發力，恐怕趙家內部都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對，只會心生惶恐。而趙代宗等高層若是反應慢些，想要辯解也無從開口，因為站在他們的角度，這件事解釋起來太匪夷所思！所以只能事後開展內部調查，但是在羅小山慘死的時節，任何內部調查都會加劇恐慌，這是個不得不吃的啞巴虧。」

　　孫怡說道：「很有華夏謀士的風格，攻心為上。」

　　「而且恐怕這只是開始，我看那個叫嚴城的似乎是打算在這裡逗留很久，他是背著任務來的。」

　　孫怡問：「哦，那你們的比武就成了一個大陰謀的導火索了？」

　　王野摸了摸下巴：「目前來看，嚴城他們應該是打算藉著這次機會推一波……但是這些年中央和通海一向只是貌合神離，中央政府已經很少下大力氣針對趙家了。這一次忽然發力，應該還有其他的契機，嚴城他們在飛抵通海之前，又不可能料到羅小山會成為突破點。」

　　兩人正討論著，忽然聽羅意茹喊道：「對了，我爸爸，求你們救救我爸爸，他們剛剛說已經派人去抓我爸爸了！」

　　孫怡立刻說道：「妳爸爸現在在哪裡？」

　　「我，我不知道。」羅意茹有些茫然，「他上午說有些工作需要處理，讓我們晚上自己來這邊，還說要關好門窗，注意陌生人……沒想到會變成這樣，我爸爸不會有事吧？他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

　　說著說著，因為精神大起大落，羅意茹開始渾身顫抖，臉色也變得蒼白。孫怡輕輕在她脖子上一碰，便讓她沉沉睡去。

　　王野說道：「看來他是早有預感，只是沒想到范武僧聯繫的人動手這麼果決……稍等我去看看其他人的終端。」

　　孫怡一邊照顧羅意茹睡下，一邊調侃道：「這件事上你還蠻積極嘛，怎麼，看到人家的漂亮女兒，正義感就發作了？」

　　「剛剛聽見救命聲，跑得比西方記者還快的人沒資格調侃我。」王野一邊說，一邊又拆了幾個大漢的終端，很快就破解整理完畢，「羅小山還在逃，范武僧已經找了很多人去抓，卻沒什麼線索，所以才不惜冒險跑到第七分島來抓他女兒，大概是想用羅意茹來威脅或者刺激他。」

　　孫怡說道：「那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

　　王野說道：「先把消息捅出去再說，埋伏羅小山這一招，要的就是無聲而迅速，只有在任何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拿下羅小山，才能讓趙家高層無法辯解，吃下啞巴虧。如果事情敗露，嚴城等人畢竟身處客場，玩不過主場的。」

　　說著，王野就連通了風吟。

　　結果一通話，對面就是一陣罵聲：「老王你這個王八蛋！提前走也不吭一聲！慶功宴還特麼給你擺了位置，老子花了好大功夫解釋！」

　　王野只是簡單地說了一句話：「嚴城派人來抓羅小山的家人，被我遇到了。」

　　風吟那邊頓時愣了很久，大約有一兩分鐘，才沉著聲音問：「你留在那裡不要動，我會派人處理。」

　　王野笑了：「不需要你派人處理，我只想知道你的立場。」

　　風吟沉默了一下：「我沒有立場。」

　　「多謝。」

　　於是通話切斷。

　　給風吟通訊的理由很簡單，王野目前的所作所為，無疑是站到了嚴城的對立面，也就是中央政府的對立面。而風吟呢，如今身為顧南希手下紅人，無疑是中央政府的代言人之一。所以王野無論想做什麼，都應該先知會風吟，等待他的反應。

　　你，是不是支持嚴城的所作所為？

　　而風吟的回答並沒有讓他失望。沒有立場，意味著這件事他不會參與，而這就足夠了。

　　不參與，其實就已經是一種放任和支持。對於剛剛在通海站穩腳跟的風吟來說，這本是一個在議會軍事委員面前展示自己的機會。但他看在老朋友的面子上，還是毅然放棄掉了。甚至日後此事被追究起來，嚴城很可能會認為風吟是因私廢公，無組織無紀律，這對一個缺少後台的超級戰士而言，實在是嚴重得很。

　　當然，另一方面來講，王野可是不遠萬里跑來通海，幫風吟贏下了一場本來完全無望的戰鬥，幫他成功走上慶功宴的舞台，風吟欠了王野相當大的人情……但是人與人之間的交際，很多時候並不是簡單的數學公式。人們對於自己給別人的東西往往印象深刻，而對於別人給自己的東西則印象模糊。1－1並不等於0，往往是－1。

　　「風吟那邊已經妥了，接下來的問題就是找誰來曝光此事。長門，妳那邊有沒有趙代宗的聯繫方式？」

　　「你提出這種無理要求之前能不能動動腦子？」

　　「妳這鼠王真是沒用啊。」王野搖了搖頭，心知想要聯繫到通海星之王的確沒那麼容易，兩者之間差著不止一兩個層級。

　　不過還好，直接聯繫不上，可以間接聯繫。

　　王野直接撥了岳馨瑤。

　　「喂，馨瑤同志啊，我是王野。」

　　對面很快就回以禮貌的問候：「晚上好，有什麼事？」

　　「找妳反應個情況，我說妳聽就好……」

　　接下來王野就把方才的所見所聞與推測說了一遍。通訊另一端，岳馨瑤始終沒有開口，直到王野以為她不在了，接連追問，岳馨瑤才說道：「不是你說讓我只聽不說就好嗎？」

　　瑤哥妳實在太耿直了！

　　「總之事情我已經說完了，妳有什麼看法？」

　　岳馨瑤說道：「政治是骯髒的。」

　　「……然後就沒了嗎？」

　　「沒了啊。」

　　王野實在佩服岳馨瑤的思維迴路，這姑娘真的是除了打架鬥毆沒有任何多餘想法！

　　不過沒有想法就夠了，本來找她也不是為了讓她出面主持公道的。

　　「能聯繫到趙代宗不，就是妳的未來公公，把事情儘快彙報給他，然後就不用妳管了。」

　　說完，王野就切斷了通訊，並把岳馨瑤拉黑掉，免得她又追問為什麼。

　　而放下終端，孫怡就饒有興趣地問：「你這是徹底站到趙家一邊了？才剛剛跟趙家人鬥得不可開交，這麼快就轉變陣營？」

　　王野說道：「轉個毛啊，兩邊都不是什麼好貨色。但現在拜妳所賜，壞了嚴城的好事，我不可能跟中央政府站在一邊了，只好儘快把趙家捲進來讓他們彼此撕咬，我好置身事外。」

　　孫怡笑問：「有那麼嚴重嗎？你只是路見不平打翻了幾個惡漢軍官而已。相比起你在軍艦島上立下的大功，這點小事又算什麼。」

　　「哈哈，那個嚴城是標準的文人官僚，一生不上戰場，卻佔據軍事委員會委員職務。而華夏的文人官僚是什麼德行，妳這個櫻島人還能不知道嗎？妳罵他一句，他未必放在心上，妳壞他一件事情，哪怕微不足道，他也能記一輩子。尤其是對我這種沒有出身的自由僱傭兵，文人官僚會變本加厲地苛求。所以我從一開始就不可能跟他們站在一邊。要不是為了幫老朋友的忙，我寧肯去接趙家的單子，至少趙家人懂得務實的道理。」

　　說完這些，王野把現場的痕跡簡單收拾了一下，就對孫怡揮手告別：「師姐，拜拜咯~」

　　他願意和孫怡一起英雄救美，卻沒興趣參與華夏中央與地方之爭，對他這個自由僱傭兵而言，兩邊都是龐然巨獸，而且一樣的喜怒無常，貿然參與的風險太高。同時收益卻非常有限，他是野生的超級戰士，身份見不得光，最需要的資源沒法光明正大地索取，而權勢地位財富對他而言又毫無意義。

　　所以及早置身事外才是明智之舉。

　　王野的思路當然是對的，可惜很多時候，事情的發展總是不會按照人們的預期進行。

　　一點小小的偏差，最終就可能引發極大的不同。

　　比如，王野就沒想到，岳馨瑤其實並沒有趙代宗的聯繫方式——與趙天華的婚約基本是父輩代理，她並沒有和趙代宗接觸過幾次，而以她的性格而言，聯繫方式能拿到就拿，拿不到也不會主動索要。

　　再比如，本應對島上一切都明察秋毫的趙代宗，此時卻在如晦島上，處理一個令他英雄氣短的難題。

　　所以，海洋花園裡發生的一切，並沒能第一時間傳入趙家高層耳中。

　　而王野則在渾然無所知的情況下，大大方方地前往太空港，準備乘船離開。

第三十六章：中年危機

　　「還是沒有回信嗎？！你們的人到底幹什麼吃的！半個小時以內再沒有消息，你應該知道後果！」

　　怒氣沖沖地放下通話器後，范武僧在房間裡心浮氣躁地走來走去，他人高馬大，又穿著輕型動力裝甲，行走間發出沉悶的腳步聲響，令旁邊的手下人心臟也隨之亂跳。

　　作為嚴城的親衛隊長，范武僧除了超絶的個人實力之外，最讓上司看重的是他做事細密狠辣，敢打敢拚。所以嚴城將很多髒活都交給他來做。而一個狠辣之人忽而焦躁起來，給身邊人帶來的精神壓力實在非同小可。

　　然而這些與范武僧本人承受的壓力相比，又不值一提。

　　在通海星的地盤上買通趙家手下人做事，這裡面的風險非同一般，尤其他們所做的事情一經曝光，任何人都沒法收場！所以就連嚴城對他這個心腹手下交代任務的時候，都是語焉不詳，說得含含糊糊。萬一事情有變故，范武僧就是推出去的替罪羊！

　　這種走鋼絲的活兒，范武僧已經做過不少次，所以才能一路成為嚴城的心腹手下，但是夜路走得多了難免遇見鬼，這一次……范武僧就遇到鬼了。

　　五個精鋭軍人，在情報萬全的情況下伏擊一個女學生，居然還能失了手！而且比失手更糟糕的是，那五個人居然全部失聯了！

　　簡直比最壞的情況還要糟，范武僧佈置行動的時候考慮過意外，但再壞也不至於這五人突然失聯，而且就算和他們的上線聯繫也是全無線索，就像是人間蒸發！

　　任何蹊蹺後面總有原因，范武僧現在考慮的就是能讓五個軍人突然蒸發的理由。單靠羅小山是萬萬不可能的，他在十三軍地位不低，可能夠當保鏢使喚的也只有兩三個司機和秘書，戰鬥力有限。那就一定是有外力介入，而這個外力會是什麼？在通海星，還有誰有能力讓趙家的軍人突然消失？

　　當然只有趙家自己！總不可能是路邊突然出現兩個吃完飯散步的大俠在見義勇為吧？

　　如果事情讓趙家知道，那就是天大的麻煩了，嚴城的全盤算計落空不說，很可能會變得無比被動！

　　正當范武僧面色陰晴不定，準備作最壞打算的時候，終於有手下人傳來了消息。

　　不是什麼好消息，但總好過沒消息。

　　「有人把附近的監控調出來了，嗯，雖然有部分缺失，但可以鎖定動手的人了。」

　　范武僧連忙把手下初步整理好的視頻看了一遍……很遺憾沒有最關鍵的部分，可是拜富人區那無所不在的攝像裝置所賜，還是能鎖定兩個目標，而那兩個人的面部特徵都非常明顯，其中一個長髮女子看來有些陌生，但另一個，卻讓人印象深刻的很！

　　「王野！？竟然是他？」

　　范武僧頓時一愣，因為怎麼也想不到做事的會是「自己人」！先前軍艦島一戰，王野那驚才絶艷的發揮讓他也深感佩服，後來聽說是風吟的至交好友，那麼顯然可以算在己方陣營。

　　可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裡？他現在應該在慶功宴和報告會上才對……

　　「會不會是誤會？」一名手下人說道，「畢竟當時那個環境……如果事先完全不知情的話，很可能就見義勇為了。」

　　范武僧沉吟了一下，咬牙道：「不可能！如果是一無所知情況下的見義勇為，制止行兇以後應該立刻報警，斷然不會這麼一言不發地讓那五個人突然失蹤……他現在在哪裡？找得到嗎？」

　　手下人查了一下，驚道：「他在太空港，好像要搭乘前往新華星的飛船，他要走！？」

　　「果然有問題！」

　　范武僧立刻堅定了判斷，翹掉慶功宴和報告會，可以說是對天京的官僚作風不感冒，自由散漫。出現在第七分島，也可以當做是巧合，但現在這麼急匆匆地跑到太空港，絶對有鬼！

　　現在已經來不及判斷問題的真相了，范武僧也不想知道為什麼王野要突然站在羅小山那一邊，他只知道如果不能儘快處理好這個問題，他一定死無葬身之地！

　　「立刻通知太空港那邊的人手，王野涉嫌殺害五名十三軍士兵，意圖潛逃，務必第一時間將他攔下來！」

　　手下人愣了一下，連忙將命令傳達下去，回來以後匪夷所思地問：「您是打算把問題都推到王野身上？可是這行得通嗎？」

　　「行不通也只能這麼做了，現在羅小山不在，羅意茹也被救下，我們的任務已經失敗，現在要做的是儘快掃清後患，絶不能束手待斃，等對方出招。」范武僧說著，開始調配身上的輕型動力裝甲，「只要能甩清責任，就算一次任務失敗，我們還有第二次第三次機會，所以當務之急就是把這次的事情推給王野。而王野和那個女人襲擊了五名軍人的事確鑿無疑，只要抓住這一點，就絶不難把事情做成鐵案！」

　　手下人明顯有些跟不上范武僧的思路，一邊迅速幫他裝配動力裝甲的諸多模組，一邊問：「他們雖然殺了人，但完全可以解釋成誤殺之類的。而且羅小山的事情怎麼才能推到他們身上？」

　　范武僧獰笑道：「只要不給他們解釋的機會，什麼事情都可以推到他們身上！走了，立刻跟我去太空港，先把王野拿下。你們其他人去找那個長髮女人，一個小時內必須見結果！」

　　——

　　太空港候船室，王野再一次陷入漫長的無聊等待。

　　前往新華星的航班還有半個小時開始檢票，而他卻連玩掌機的興趣都沒有，只是默默看著候船室門口的座鐘秒針一格格的轉動。

　　雖然是打定主意不參與中央和趙家的爭端，儘早抽身。但是心中總有些不安，尤其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份不安越發沉重，彷彿有什麼事情即將發生。

　　「說來，趙家現在應該已經得知嚴城的計劃了，可為什麼沒有任何反應？趙家對這種事一貫是反應過激的……還是說那個岳胸瑤那笨蛋連傳話這種簡單任務都完不成了？說來我當初把事情拜託給一個胸那麼大的女人，也是有點欠考慮啊……」

　　一邊想著，王野一邊開啟個人終端的特種模式，毫不客氣地借助無線網路入侵了太空港的監控系統，接管了全場的攝像裝置。

　　純以黑客入侵能力而言，王野在整個人類文明社會中都是超一流的，比起他那個在稻歌擔任技術核心的老朋友還要更勝一籌——他們兩人技術水準相差不多，但王野卻有超級戰士的電子入侵模組，工作效率提升了幾倍之多。

　　一般情況下，王野不太喜歡隨意動用自己的黑客技術，因為夜路走得多了難免遇見鬼，每一次入侵都可能留下痕跡，萬一被人順藤摸瓜找過來，麻煩就大得很了……但現在王野覺得有必要加強一下保險措施，距離登船離港最多只有一個小時，他要確保萬無一失。

　　連接到監控系統不久，王野目光就漸漸鋭利起來。

　　果然有問題。

　　入口附近，一隊全副武裝的軍人氣勢洶洶地從一輛懸浮戰車上跳下來，大步走入太空港。為首的人伸手展開了一份猩紅的投影指令……逮捕令！

　　「媽的，中央政府來的這群畜生，正經公務拖拖拉拉，殺人滅口時候卻比早洩還快！……」王野毫不懷疑這群人是衝著自己來的，立刻從座位上起身，穩步向外走去。

　　與此同時，監控網路中已經有人開始嘗試接管權限，王野考慮了一下，避過了正面交手，將已有的錄影稍事修改，便將所有監控權限都讓了出去。

　　因為他已經走到監控死角區域——太空港候船室的公共衛生間裡。

　　打開一個馬桶隔間，迅速更換衣服，然後隨手按下沖水的按鈕，順便捅開頭頂的通風口。待水聲結束，王野再次推開隔間門，已經變成了一個年過四十，頭髮花白，面生皺紋的中年人，身材寬厚了幾圈，身上則散發出濃濃的古龍水味道。

　　而走出洗手間的時候，正看到一群士兵氣勢洶洶地衝了過來，看了他一眼後，就走進洗手間開始搜查。幾秒鐘就就大聲喊道：「長官，裡面什麼人也沒有！」

　　幾乎是瞬間，洗手間外的士兵就同時把槍口對準了王野。王野則做出符合常識的反應，驚訝地向後退了幾步，同時舉起雙手：「你們……是什麼人？」

　　帶隊的軍官冷笑一聲，走到王野面前，用戰術手套裡的掃瞄儀對準王野的臉孔一掃。

　　那些偷雞摸狗之輩慣用的人皮面具，或者幻象生成裝置，在新型掃瞄儀面前無所遁形。

　　然而幾秒鐘後，結果顯示出來卻是一片綠燈，那軍官難以置信地看著手套背面的顯示，不甘心地重新掃了一遍。

　　不過再掃多少次都是一樣。

　　王野是直接利用體內的超能模組改變了肉身結構，臉上的皺紋、花白的頭髮……每一項都是貨真價實，單靠一個掃人皮面具的手套又如何能掃得出來？

第三十七章：師姐幫你消消火

　　軍官反覆嘗試了幾次，確認面前的中年人的確不是王野假扮，有些悻悻地關掉了掃瞄儀，又不甘心地上下打量著他，可怎麼也看不出破綻。

　　王野吞嚥了一口唾沫：「長，長官，我……」

　　「行了！」軍官終於還是放下手，然後用通訊裝置問遠處的隊友，「你看清楚了嗎？剛剛那傢伙的確是進了洗手間？那錄影裡有沒有這個人？」

　　「隊長，剛剛王野絶對是進了洗手間，至於這個中年人……稍等我查一下錄影，啊，我看到了，半小時前進了洗手間，但裡面發生的事情我看不到。」

　　隊長有些惱恨地關掉通訊，然後頗為不客氣地質問王野：「剛剛你有沒有看到有這樣一個人進了洗手間？」

　　說著用手套投影出王野的全息頭像。

　　王野眯了眯眼睛，然後搖頭說道：「長官，我剛剛一直在隔間裡，看不到外面的情況，不過我的確是聽到有個人進來，就在我旁邊的隔間裡沖了下馬桶，然後我就不知道了，出來的時候沒見到他。」

　　那軍官愣了一下，而後衝手下人罵道：「你們這群蠢貨，趕緊把所有的隔間都認真搜查一遍，尤其是通風管道！」

　　不多時，裡面就傳來手下人的回報：「隊長，的確有個隔間天花板的通風口被打開了，但是裡面並沒有生命跡象。」

　　「你以為他會這麼容易讓你隔著幾百米用生命掃瞄儀就掃出來嗎？！把無人機派進去給我查！」

　　軍官彷彿是已經看穿了線索，開始急匆匆地下令佈置任務。

　　王野則適時地以瑟縮的語氣問：「長官，我的飛船馬上就要起飛了，能不能……」

　　「飛船？去哪裡的？」

　　「劍門星的，您看……」王野一邊伸手在上衣口袋裡摸索紙質船票，一邊伸手指著候船室的告示牌，「已經開始檢票了。」

　　軍官卻沒耐心為此人驗票，揮揮手：「行了知道了，滾吧。」

　　王野立刻擺出千恩萬謝的姿態，然後快步走到劍門星航班的登船口處準備登船。

　　這個時候，王野就必須感慨一下細節和習慣的重要。

　　在購買新華星船票的時候，出於安全考慮，王野用另一個小號孫文順便買了一張前往劍門星的船票，當時他完全沒覺得自己會用得到，但卻習慣使然為自己多準備一重保險。

　　現在果然用到了。

　　扮演著中年人的角色，王野恰如其分地讓步伐顯得略微緊張，但又不倉促。他能感覺到方才的軍官還在背後打量自己，可是已經看不出任何疑點。

　　轉眼間，已經到了檢票口，王野剛剛將紙質船票遞過去，餘光就瞥到了一個壯碩魁梧的身影，動作頓時就是一僵。

　　出乎意料，真心的出乎意料，想不到范武僧居然親自到場！事情恐怕比預料得要嚴重。

　　他們來找自己，絶對不是為了那五條人命，甚至也不是為了羅意茹。范武僧親至，是對王野勢在必得，他是不顧一切地要將王野控制起來，以便於發動下一步。

　　所以王野也就沒有再勉強登船，一邊有條不紊地把船票遞過去，一邊已經準備好應對范武僧。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聽到范武僧大聲說道：「孫文，停一下！」

　　被人叫到小號暱稱，王野表現得猶豫了一下，然後轉過身來，恰如其分地表現著恐懼：「長官，請問還有什麼事？」

　　范武僧穿著輕型動力裝甲，每一步都在檢票口處引得地面微微顫抖，附近的乘客們更是惶恐不安。但他毫不在意，徑直走到王野面前。

　　「很遺憾通知你，你的船票作廢了，我們需要你來協助一些工作。」

　　王野說道：「我剛剛已經把知道的都說了！」

　　「哈，或許吧。但現在的情況是這樣。」范武僧說道，「我們在抓捕一個非常危險的犯人，你是最後一個接觸過他的人，現在我們找遍太空港也找不到他，所以只能著落到你身上。」

　　一邊說，范武僧一邊出示了一份授權令，表示他此時擁有緊急執法權限，安撫住了周圍的圍觀路人。

　　「所以，孫文先生，麻煩你和我們走一趟吧。」

　　范武僧說著，笑容有些猙獰地衝王野抓了過來。

　　王野認真地看著孫文，從他的每一個細節中捕捉他的真實想法。

　　對於一個觀察了超過五十段人生的超級戰士而言，這些技巧已經異常嫻熟。

　　范武僧並沒有看出自己的偽裝，如他所說，他真的是因為找不到正主，所以才把問題著落到了孫文身上。至於孫文是否無辜，他不在乎。

　　只要落到他手上，什麼樣的罪名也都能安得上去。

　　王野不由感慨，果然不愧是嚴城的心腹手下，做事之狠辣，讓人不得不說一聲佩服。不過也正是這份狠辣，讓王野近乎完美的表演不得不畫上一個句號。

　　面對范武僧的獰笑，王野同樣以獰笑回應。

　　既然把我逼到這個地步，那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了。真以為就憑你們這群蝦兵蟹將能擋得住我？

　　你們這群官僚的走狗，在官場上的勾心鬥角玩得太熟，規則和潛規則爐火純青，卻忘了一切規則的根本，在乎武力！

　　霎時間，一個最為激進的計劃便在王野腦中成型，接下來他要做的事情非常簡單。

　　殺范武僧，返身衝入太空港，搶奪太空船離開通海！期間，人擋殺人，神擋殺神！

　　可以說，這是任何人都難以預料的，激進到了極致的一步棋。一言不合就把整個棋盤完全掀翻，成為亡命之徒！

　　然而對於王野而言，這也是最現實，最理性的一步棋。被范武僧逼到這一步，他其實沒有太好的選擇了。雖然看上去，他還有風吟這個朋友，還有顧南希這個老領導，以及先前給他發來offer的眾多將領……似乎資源豐富。

　　但王野很清楚那些都是虛的，范武僧代表的是嚴城，嚴城代表的是天京城的那個政府，而就連顧南希都只是政府派來的一條狗，王野憑什麼信任這些人？

　　所以在救到羅意茹的時候，他是直接聯繫岳馨瑤去找趙代宗。他寧肯信任趙家人，也絶對不信嚴城。小時候的那五十段人生故事裡，王野見識了太多的反面教材……受到小人冤害，然後指望青天大老爺做主，最後慘死獄中，淪為高層利益交換的一個籌碼。

　　王野絶對不會把自己的命運交給一群官僚去掌控！

　　一直以來，王野都不願直面國家機器，畢竟和那由成百上千億人民組成的龐然大物相比，個人力量再強也顯得渺小……但需要的時候，王野也絶不會畏懼與這個國家的暴力機器一戰。

　　范武僧是毋庸置疑的高手，配合特製的輕型動力裝甲，近距離下有著堪比一星級超級戰士的實力，跟在他身後的軍人也都是嚴城身邊的精鋭……但是哪又怎麼樣呢？

　　王野甚至沒把這批人放在眼裡，他的作戰計劃中，真正被列為重點的是停靠在外太空的十三軍星河艦隊，以及被譽為十三軍守護神的巔峰四星戰士，趙東陽！

　　以王野的武力，可以輕鬆橫掃太空港內的一切武裝，搶奪太空船後，他憑著體內的模組也完全可以單人駕駛飛船，並擁有一定的武裝。然而若是惹出趙東陽和他的星河艦隊，就萬萬無法抵擋，逃命都很困難。

　　逃離的方向是天狼星，作為距離通海最近的一顆殖民行星，天狼星的形勢目前還非常混亂，華夏人只是勉強佔領，還沒來得及將歌凱人的影響完全清除，黑軍在天狼星依然有一定的影響力。

　　王野找的就是黑軍的人。

　　儘管當年在天狼星，和風吟配合把歌凱黑軍殺得人頭滾滾，但王野卻藉此機會與黑軍搭上了線，結交了幾個利益往來的朋友，他借華夏軍人之手，幫助那些歌凱人清除異己，於戰後奠定軍中地位，交情還算不錯。

　　這件事就連風吟都完全不知情，事實上他也完全想不到，王野居然能一邊殺著歌凱人，一邊與歌凱人交朋友。

　　而現在，就到了王野動用這條人脈的時候了，只要能進入天狼星，他就有信心在歌凱人的掩護下避過華夏十三軍的追殺。

　　至於他憑什麼能請動歌凱人？很簡單，在通海星的這段時間，他手裡關於華夏的情報一大把，隨便一份就價值連城！

　　他有華夏人的血統，在各國之中對華夏的感情也相對最深，但現在把他逼得不得不劍走偏鋒的，恰恰也是華夏人！

　　短短幾秒間，王野已經將整個計劃在腦中過了兩遍，心中有了萬全之策，面對猙獰而來的范武僧，王野悄然點燃火種……

　　下一刻，卻見范武僧神情凝滯，有些不可思議地摸著自己的耳朵，皺眉問道：「你說什麼！？」

　　通訊頻道裡的聲音，也傳入王野的耳中。

　　「長官，我們剛剛發現王野的蹤跡了，他跑到太空港外面了，我們已經派人去追了！」

　　「一群廢物！」范武僧狠狠地罵道，而後甩開王野，迅速向外奔去。

　　王野有些驚訝地看著港口大廳裡的軍人們入退潮一般消散，然後抿了抿嘴，將火種熄滅。

　　同時，他的個人終端裡收到了一個訊息。

　　「冷靜點嘛小師弟，何必被這種貨色激得掀桌呢。」

第三十八章：一層層的面子

　　再次見到孫怡，已經是當天深夜時分，地點則是海帆之星一層的咖啡廳。

　　「多謝師姐幫忙。」

　　見面以後，王野先道了謝。如果不是孫怡恰到好處地引開了范武僧等人，他當時是真的會動手殺人的。

　　「不過，你是怎麼知道我當時想做什麼的？」

　　孫怡笑道：「因為換了是我，也會那麼做啊。對於我們這些野生種而言，永遠都不會把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尤其是政府官僚。出了事情只能靠自己，任何時候都是這樣。」

　　王野說道：「但是有同胞幫忙就不一樣了……妳是想說這個吧。」

　　孫怡說道：「事實也是如此，剛剛那個局面，只需要你有一個接應的同伴，就沒必要走最極端的那一步……不過我知道你對抱團的行為沒興趣，所以就不多勸你了。只想說，需要幫忙的話，隨時找我。」

　　王野笑了笑，表示感謝，卻沒當真。

　　這個代號長門的師姐，雖然自見面以來就一直在釋放善意，但王野實在不相信世界上有無緣無故的愛。他們就算是同門師姐弟的關係，但此前從未相處過，半點感情基礎都沒有，憑什麼那麼和諧友愛？

　　憑他尺寸過人？

　　不過這個話題也不必多談，王野喝了口咖啡，問道：「羅意茹那邊，妳已經處理完了？」

　　「還好，剛剛安撫她在房間裡睡下，就在樓上的行政套，范武僧他們想不到我會把人藏在這裡，所以還算安全。」孫怡伸手指了指樓上，而後面色變得有些嚴肅，「等她醒了我再想辦法帶她離開通海，這邊已經不適合她久留了。」

　　聽到這話，王野身子向前探了一下：「不適合久留？羅小山出事了？」

　　孫怡說道：「嚴城親自出面打通了幾個關節，羅小山已經被找到了。他畢竟只是個軍區裡的行政官僚，安全屋並不那麼安全……而他被找到以後，他的妻子也很快就自投羅網，這對夫妻倒是大難臨頭仍不忘彼此，可惜了羅意茹，現在已經舉目無親了。」

　　王野無言地點了點頭。

　　他和羅意茹接觸，僅限於一個月前的寥寥數面，對方給他留下的印象還算不錯，雖然有些驕縱，有些花心，但本質上並不壞，和大部分同齡人一樣，是個天真爛漫的活潑姑娘。

　　可惜，因為嚴城的一個念頭，她就家破人亡。那個平日裡還算光鮮的父親，以及雍容華貴的母親在政治陰謀面前無比的脆弱……而想必她那熱情洋溢的笑臉，也將在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裡絶跡。

　　「總之，我會照顧她的，接下來的事情就不必你操心了。」孫怡說道，「至於你那邊，估計很快就會有人來找你談和，但是要不要談就看你的選擇了。」

　　說完，孫怡一口氣喝完了杯中酒，起身告辭。

　　王野留在桌前，又沉吟了一會兒，端起咖啡抿了一口，還沒放下，終端裡就收到了風吟的訊息。

　　「老王……抱歉有些事要找你談談，在哪裡，方不方便？」

　　「老風啊，給我發這條訊息，真是難為你了。」王野玩味地摸了摸手腕上的終端，然後回覆：「不方便，我現在心情不好。」

　　風吟發來一個苦笑的表情：「怎麼樣才能讓你心情變好一點？」

　　「我的老朋友被人逼著給他的老朋友發鴻門宴的請柬，你覺得這種情況下，我的心情要怎麼才能好一點？」

　　風吟發來一長串的省略號。

　　過了一會兒，終端又響了起來，發來申請的人是顧南希。

　　「小王，這次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范武僧肆意妄為，已經被嚴懲過了。現在他們是想登門致歉，希望取得你的諒解……咱們畢竟還在同一個陣營，我請求你看在我的面子上，至少出面跟他們談談。」

　　顧南希說完，安靜地等待著王野的回答。

　　王野想了想：「范武僧動手的時候，有沒有看過您老的面子？」

　　顧南希苦笑，這個問題他沒法回答。

　　范武僧會不會看他的面子？一般情況下當然要看。但是這件事是嚴城一手定下來，顧南希也認可過的，范武僧當時完全是以大局為重，畢竟王野只是區區一個編外人員，就算犧牲掉又能如何？怨自己命不好去吧！

　　王野又想了想：「老顧，當年在天狼星上，我救過你的命，可你也幫了我不少忙。誰欠誰的不好說，但交情的確是有的。尤其現在老風在你手下做事，所以你的面子我認，我現在就在海帆之星，讓范武僧他們過來吧，我等著。」

　　說完，王野就切斷了通訊，也省的老顧一大把年紀，還要給他這個後輩晚生賠禮道歉，面子尷尬。

　　現在的情況很簡單，嚴城已經拿到了羅小山，他的計劃基本還是維持了原有的框架——雖然付出的代價肯定比預期要大。而范武僧本打算以雷霆之勢把自己也拿下來，成為計劃的一部分，但現在做不到，那就只好妥協。

　　說是道歉，其實就是來拿各種好處來塞自己的嘴的……這種把戲，王野也是見得多了。

　　按照他的想法，范武僧想要道歉，只有一種方式能讓他接受：自裁——或者自宮也行。可想來范武僧萬萬不會同意，所以這次和談其實沒得談。不過，畢竟事關自己的兩個朋友，就勉為其難地網開一面好了。

　　王野在海帆之星耐心地等了半個小時，一身軍裝的范武僧姍姍來遲，風吟跟在他身後，面無表情，卻顯得極不愉快，而除了這兩人，似乎再沒有其他人過來……這讓王野頗覺好笑。

　　當初在太空港拿人的時候，光是十三軍的精鋭就來了十七八個，後來被孫怡偽裝引開，更是出動了四五十人，就差在城市裡開重型兵裝了，現在賠禮道歉的時候卻曉得低調了？

　　不過王野也的確不圖那些虛的，見兩人過來，點點頭：「坐吧。」

　　范武僧眼裡帶著明顯的嘲諷和不屑，但表情還是收斂住了，點點頭和風吟一道坐在了王野對面。

　　坐下以後，范武僧就開口說道：「王野，你是個聰明人，太空港的那一手玩得真是漂亮，我深感佩服。之前多有誤會，希望彼此不會傷了和氣。」

　　王野笑了笑：「傷不傷和氣，咱們心知肚明。你大老遠跑過來，就別說這些廢話了。老顧說你是來道歉的，那就讓我看看你的誠意吧。」

　　范武僧皺了下眉頭，看了一眼風吟。

　　其實這一次他是根本不想來的，不是說不想和解，而是覺得根本沒必要親自來和解。

　　王野的確很厲害，但厲害的人多了去了，且不說那些超級戰士，普通人類裡，接受改造或者加裝了特殊裝置的軍人，都不難找到比他更強的。而他區區一個自由僱傭兵，沒有靠山，沒有後台，有什麼資格讓他范武僧親自來道歉？

　　沒錯，現在的他，也就是嚴城養的一條狗，可就算是狗，也總比那些草芥之輩要高貴多了。王野但凡識相一點，也該知道這次和解他根本沒得選。

　　不和解，他還能怎麼辦？跟嚴城擰著幹麼，他憑什麼？現在他在軍艦島上得罪了趙家，然後又得罪嚴城，他想上天嗎？

　　所以在范武僧看來，現在強弱之勢已經很分明了，王野無非是心火難平，或者說是故作姿態以提高和談的價碼。

　　價格的確可以談，但是王野的這個態度，讓范武僧非常不滿。如果他肯謙卑一點，討好一點，范武僧可以代表嚴城乃至顧南希讓給他很大的利益，可如果他擺出這種抗拒的姿態……

　　風吟恰到好處地開口：「王野，這件事上，你需要什麼呢？」

　　王野對老朋友笑笑：「老風，咱們是過命的交情，我想要什麼，你會不知道嗎？」

　　「所以我才得親自過來，看看我的面子還好不好用。」風吟苦笑著聳肩，「蛋疼得很。」

　　王野說道：「你的面子當然好用，但正因為好用，才不應該這麼隨意揮霍。說真的，老風啊，你堂堂一個三星級超級戰士，國之重器，來幹這種不要臉的差事，何苦呢？」

　　「為國盡忠，死而後己嘛。」風吟也是無奈地自嘲，「反正這些狗皮倒灶的事情你都知道，直說想要怎麼解決吧。當然，你要實在氣不過，也沒必要為我勉強，我回去跟老顧說咱倆在天京城因為搶女人，友誼的小船已經說翻就翻好了。」

　　兩人說話也不避外人，聽得范武僧火冒三丈，他不願與風吟交惡，便直接對王野變了臉色。

　　「你到底想沒想明白自己的處境！？」

　　王野卻笑了。

　　「這個問題該是我問你才對，范武僧，你哪來的膽量跟我在這裡大喊大叫？你有什麼資格跟我這麼平起平坐地對話？你到現在都沒看清楚自己的位置嗎？」

　　在范武僧暴怒之前，王野只是簡單地提了一個問題。

　　「用你的腦子簡單思考這樣一個問題：如果我在這裡幹掉你，幹掉一個掌握著嚴城太多秘密，早該更新換代，最近又失手做錯一件大事的親衛隊長……是不是很讓人感到喜聞樂見？」

　　范武僧本欲拍案而起，然而動作卻在半途凝滯。

　　王野說道：「相信我，我現在很有理由，也很有興趣，更有能力幹掉你。你連輕型裝甲都不穿就敢來見我，也是勇氣可嘉……所以，該做什麼，你自己考慮一下吧，我給你五分鐘。五分鐘以後，給我答案。」

第三十九章：日入五百萬

　　五分鐘以後，范武僧再沒有那種趾高氣昂的威風。

　　王野那句話真的是點在了他的死穴上。

　　給嚴城做事做了這麼多年，他很清楚自己是在走鋼絲，隨時都有可能萬劫不復。風險的來源不單單是外來人，更有嚴城，這個絶對稱不上仁慈寬厚的上司。

　　所以一方面他為嚴城盡忠職守，另一方面他也一直在積累自己的保命底牌，以確保嚴城無法狡兔死走狗烹。這些年來，他將主僕關係的平衡維持得還算不錯，可真要說翻臉，任何時候翻臉都不奇怪！

　　當然，范武僧並不覺得嚴城真的會在這個時候藉著王野的手來除掉他，但是……只要有那麼一絲的可能性，就足夠讓他感到恐懼。

　　范武僧立刻就會想到，如果自己死了，嚴城會做什麼？

　　首先是會大張旗鼓地為自己報仇——這個姿態肯定是要的，但他真的有這個誠心嗎？會不會隨便推出個替罪羊，就把自己的死亡蓋棺定論，然後找時間逐一清理自己的手下和親朋好友。同時再培植一個新的打手走狗為其賣命？

　　想到此處，范武僧就覺得越發沮喪無力。嚴城是個什麼樣的人，他真的再清楚不過了。

　　五分鐘後，范武僧已經被打落了全身的威風，帶著失敗者的頽喪，沉聲問道：「你需要我怎麼做？」

　　王野笑了：「這就對了嘛，這才是道歉的態度。其實我要的就是這個態度，來，為了和平和友誼，握個手吧。」

　　范武僧有些懵懵懂懂地和王野握了下手，而後忽然警醒：「就是這樣？」

　　王野聳聳肩：「當然不只是如此，五千萬信用點，麻煩在十個工作日內轉到以下賬戶，什麼時候轉完了，什麼時候咱們之間就算兩清了。」

　　「五千萬？你開什麼玩笑！」

　　「哈哈，別告訴我說你們家主子出不起這筆錢！嚴城嚴委員在天京城是個什麼樣的狠角色，圈子裡的人都知道，九牛一毛而已嘛！而且給你們十個工作日調集資金，怎麼也足夠你們把賬做平了。」

　　「但是……」

　　王野笑容漸漸冷了下去：「如果我說要五千塊就能搞定，你信嗎？你家主子信嗎？五千萬，你們多少也安心一點不是？所以儘快回去籌錢吧，錢到位，之前在海洋花園裡的事情，我就當沒有發生過。」

　　「不單單是你，還有那個長髮女人。」

　　王野點點頭：「放心吧，我跟她是一起的。」

　　范武僧此時腦子已經有些亂，想了想王野提的要求……終於點了點頭，而後默默離場。

　　——

　　范武僧走後，風吟與王野又對飲了幾杯。

　　待一瓶價值數萬信用點的美酒喝完，風吟才嗤笑地轉頭看了一眼范武僧遠去的方向，而後問王野道：「你沒打算就這麼收手，對吧？」

　　王野伸手揚了揚自己的個人終端，引得風吟無奈搖頭。范武僧那傢伙，大概還不知道他的個人終端剛剛已經被王野全盤複製了吧。

　　就是那一次握手的機會，王野就能輕而易舉地突破對方的終端防火牆，在其中為所欲為。這是在天狼星戰場上他就樂此不疲的把戲。如今用在范武僧身上，倒是有牛刀殺雞的感覺。

　　而收集了范武僧的終端，王野的目標就非常明確了，這傢伙根本沒打算就此事善罷甘休，他是瞄準了范武僧背後的嚴城嚴委員！首惡不除，他念頭不能通達。

　　王野冷笑：「就算我想收手，你覺得嚴城會同意嗎？這種官僚機構裡培養出來的毒士，記性都好得很，留下就是禍患，所以……」

　　風吟說道：「所以接下來的話就不要跟我說了，我現在就算聽了也幫不了你什麼，最好就是裝傻逼，喝完這杯我就滾回軍營閉關修煉，你願意做什麼都跟我無關。」

　　「哈哈哈，你這國家衛士做得可真是憋屈，有沒有後悔當年棄商從軍了？」

　　風吟笑了笑沒說話，然後徑直起身離開。

　　再送走風吟以後，王野臉上的笑容就徹底收斂起來。

　　接下來，要準備做正事了。

　　十個工作日籌款五千萬，純粹是個拖延時間的幌子，讓嚴城和范武僧自以為還有足夠的時間來設計對付他——王野非常肯定，以嚴城那種文人官僚的心性，絶對不會放過自己。

　　而王野根本不會給他們十天時間。

　　最多三天，他就要嚴城徹底從通海消失！永絶後患！

　　至於嚴城受邀從母星來到通海，背負著多麼重要的使命，會帶來如何重大的影響，這些完全不在王野的考慮範圍之內。

　　或許對於華夏共和國而言，削藩真的是勢在必行——考慮到天狼星和通海星連成一片的戰略形勢。或許趙家佔據通海，真的是傷天害理。而在此過程中，為了達成偉大的戰略，出現一點小小的犧牲是情有可原，人們應該具備大局意識，懂得輕重緩急……

　　但王野從來不會這麼去思考問題。

　　既然肩負這麼重要的使命，就別來招惹我這個不穩定因素，就應該去老老實實，光明正大地行事。

　　而既然你們招惹到我，就必須要承擔相應的後果。不然這群官僚就永遠也學不會該如何做事。

　　現在不學好，以後遇到大事怎麼辦？

　　王野從來不會把其他人的責任攬到自己頭上。

　　——

　　從個人終端中，王野開始調取范武僧的存儲數據。

　　親兵隊長的確是個行事謹慎細膩之人，他的個人終端裡並沒有太多有價值的材料，甚至和嚴城的通話記錄都被嚴格管理，毫無破綻。至於一些重要數據庫的登錄賬戶密碼之類，甚至沒有存放在終端裡。

　　對於范武僧這種腦力還算夠用的人而言，最要緊的東西顯然是會存放在腦子裡。

　　所以整體而言，王野從范武僧手中盜取的訊息，並不具備決定性的力量。

　　但是王野從一開始也沒指望單靠個人終端就能解決問題，和范武僧的那一次握手，真正的用意並不是拷貝一些無足輕重的資料，而是偷偷在他的手掌心裡埋了一點小東西……這一點就連風吟都沒有看出來。

　　當然，也是王野先前在故意誤導風吟，因為在他看來，風吟身為國家超級戰士，從來都不是絶對保險的對象，很多時候就算他有心為自己隱瞞，可是遇到軍令如山的時候，他也是別無選擇。而如今能對他直接下達軍令的顧南希，又恰好是嚴城的老同學，所以知情者是越少越好。

　　王野給自己留了三天時間，能做的事情……還是很多的。

　　在咖啡廳前台結過賬後，王野一個人悄然走進濃濃的夜色之中，而在他的個人終端裡，范武僧的位置被非常鮮明地標記在了地圖上。

　　他果然沒有直接回到住處，而是徒步前往海帆島東海岸，目的非常明確。

　　王野當然不覺得范武僧是為了籌錢……事實上王野完全可以猜到范武僧此時的心理狀態。

　　十天五千萬，他肯定是沒打算認真對待的。接下來的十天，找個合適的機會把自己永久性的解決掉才是王道。而現在，他需要處理更加要緊的事情。

　　王野一路跟隨者范武僧，在凌晨四點左右，來到了東海岸的一間小型冷庫外面。

　　這間冷庫看起來是附近的漁民自用，周遭沒有什麼醒目標記，規模也小的可憐……但王野跟隨范武僧這一路行來，只見范武僧戒備之色越發沉重，顯然此地意義非比尋常。

　　保險起見，王野沒有再靠近過去，直接激活了體內魔眼，將一公里外的冷庫盡收眼底。

　　算上范武僧，小小一間冷庫裡竟聚集了超過三十人，其中還有三個身穿隱形迷彩的特種兵，以及兩個體能指標明顯異於常人的改造戰士。

　　冷庫裡，王野不出意外地看到了羅小山……被嚴城親自打通了幾個關節以後，這個倒霉蛋果然是落到了范武僧手裡。只是看上去身體狀況還算不錯，沒有遭到什麼虐待，也看不出有性命之虞。雖然臉上那灰敗頽喪的神色，卻已經和死人無異。

　　比較遺憾的是王野沒能在冷庫周邊見到嚴城本人，不然這簡直是最好不過的機會，把他按死在這荒郊野嶺，任誰也只會懷疑到趙家身上，跟自己這野生種更是半毛錢關係也牽扯不上……

　　不過能幹掉一個范武僧也足夠了。

　　考慮到這畢竟是在通海星的星球首府，王野做事前還是非常認真謹慎，乘著夜色悄然點燃火種，將體內的模組逐一激活，開始喚起超級戰士的力量。

　　與此同時，魔眼依然緊緊注視著遠方，敏鋭地捕捉著所有的信號，儘可能多的掌握局面。

　　——

　　「羅小山，還是不想開口？」

　　范武僧站在羅小山身後，魁梧的身軀將羅小山完全籠罩在陰影之中，營造沉重的壓力。

　　羅小山哆嗦了一下，然後咬著牙搖了搖頭。

　　「骨頭挺硬，但你現在咬緊牙關只是讓你自己難受。趙家那邊，你已經回不去了。對你來說最有利的選擇，就是將功贖罪，徹底倒向另一邊，也就是這個國家的合法統治者，位於天京的華夏共和國中央政府。」

　　頓了頓，范武僧又說道：「這是你現在唯一的活命機會，我們不想殺你，但你也別自尋死路。」

第四十章：開門見山

　　通過范武僧和羅小山的對話，王野大概理清了思路。

　　簡單來說，因為在第七分島海洋公園被王野和孫怡橫插一手，同時羅小山也比嚴城等人預期得要機敏，所以他們對最初的計劃進行了修正。

　　想要偽造一個：羅小山起意叛逃，趙家辣手殺人的局面，已經不大適宜，殺人的最佳時機已經過去。所以嚴城等人就變通計劃，只做前一半——想辦法營造一個羅小山叛逃陣營的局面。雖然效果不如原版來得好，可同樣能渾水摸魚，打亂人心。

　　如今羅小山的確被他們控制在手中，而先前海洋公園發生的短暫而激烈的戰鬥，以及嚴城親自出面打通幾個關節，都可以解釋為他們為了接收叛逃的羅小山所作的努力。同時，羅小山事發後第一時間躲到了無人知曉的安全屋，並切斷了和外界的聯繫——這一步棋固然是對的，可問題是當他從安全屋裡被人抓出來以後，就再也說不清楚自己的清白了。本該及時做出反應的趙家，比正常時候要遲鈍了許多。

　　總而言之，現在羅小山看起來是保住了一條命。因為嚴城已經沒有必要去殺掉他。殺一個中高級軍官，冒的風險還是大了一些，除非有確鑿的把握能把事情推到趙家頭上，否則嚴城肯定會留羅小山一命。

　　但也僅限於活命罷了，羅小山的政治前途等於徹底完結，他如今被嚴城控制在手中，無論有沒有出賣機密，趙家都不可能再信任他。至於轉投陣營，就憑他這種除了忠心一無是處的角色，一旦利用價值用盡，那就是隨便可以踩死的螞蟻。

　　冷庫中，范武僧對羅小山的審訊還在繼續。

　　「嘴巴死板，很多時候的確是可貴的品質，但是腦筋死板，那就是取死之道。沒錯，我們現在的確不想殺你，甚至不想傷害你的家人。可是如果你一點配合的誠意都沒有，也別怪我們下手無情。」

　　范武僧說著，忽然打開了冷庫中準備好的投影裝置，播放了一段視頻。

　　畫面中，幾個全副武裝的軍人在羅小山那精緻典雅的別墅外佈置好了包圍圈，然而意外的是，被他們伏擊的對象羅意茹，卻從庭院外圍的一道暗門中悄悄走了出來，而後拚命逃竄。一名軍人迅速用夜視儀看到了他，招呼同伴追趕。

　　而後，四名軍人，加上拍攝者一共五人開始緊跟在那個少女身後，畫面一陣搖晃……

　　視頻戛然而止，後面的內容沒有播放出來，卻足以令人浮想聯翩。在一公里外窺視這一切的王野不由笑了出來。

　　范武僧這傢伙倒是聰明。剛剛那段視頻，是那幾個被孫怡秒殺的軍人在行動時隨身拍攝的。後面因為孫怡出手打壞了拍攝裝置所以戛然而止。可是就憑這部分內容，任誰看了都會覺得羅意茹已經落到了對方手中。

　　果然，羅小山看過視頻，灰敗的臉上陡然浮現出一絲血色，憤怒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撲向范武僧：「你居然敢對小茹下手！」

　　「哦？這麼大反應？」范武僧譏笑著一腳把羅小山踢了回去，「你老婆被我們抓住的時候，我看你也蠻堅強的，對女兒倒是真心疼惜啊。」

　　「這件事和她沒有關係！小茹是無辜的！」

　　「無辜？」范武僧冷笑，然後一把提起羅小山，「你們還有臉侈談無辜？通海人這百年來甘為趙家走狗，將通海星割據為國中之國，你們有什麼資格說自己無辜？雪崩之下，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當然，對於平民，沒有人會去故意為難，但現在收回通海，懲治趙氏家族，是關係華夏百年國策的大計！在這種國家利益面前，任何個人都是可以犧牲的，無論是否自願！」

　　說完，范武僧把羅小山放回椅子上：「接下來該怎麼做，自己好好考慮一下。」

　　——

　　折磨過了羅小山後，范武僧到冷庫外，用個人終端接通了一個通訊。

　　「將軍，是我……」

　　通訊的對象是嚴城，在自家主子面前，范武僧態度非常謙卑，全然沒有方才審訊羅小山時的霸氣。

　　「羅小山這邊，應該堅持不了多久，很快就會開口了……嗯我知道，重要的是他對我們開口這件事本身，而不是他具體說了什麼，我會掌握分寸的。」

　　「對了，王野那邊的要求應該怎麼處置，需不需要先安排一部分賬戶資金來安撫一下他，免得節外生枝？」

　　嚴城的回覆很簡單：「沒那個必要，他翻不出什麼花樣，解決了羅小山這邊的問題，你就抽空把他處理掉吧。武僧，你沒必要怕我，至少在你還有利用價值的時候，我不會蠢的動自己的心腹手下。」

　　范武僧額頭上冷汗涔涔：「將軍，我……」

　　「這些話我本沒必要跟你說，但你跟隨我多年，的確幫我處理了不少我不方便處理的工作，心中有疑慮也很正常。所以這次的事情結束，你就去櫻島吧，我記得你前幾年一直在經營櫻島那邊，現在，我放你。」

　　范武僧雙目圓瞪，呼吸漸粗：「將軍，您是認真的？」

　　「前提是把這次的事情都給我處理好。比如，那個不知好歹，敢訛詐我的傢伙……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范武僧連忙點頭，然後說道：「事實上我已經想到了一個方案，據我調查，他在天京有個紅顏知己，好像是文氏家族的長女……」

　　「好了，這些事你下去辦就是了，沒必要和我說細節，我們在做的是關乎華夏百年戰略的大事，不應該浪費時間考慮瑣碎的東西，我只要結果。」

　　——

　　與此同時，遠在一公里外的王野簡直想笑出來。

　　文大小姐，就憑妳這吸引仇恨的天賦，真不該當什麼霸道總裁，提起盾牌當個女戰士，那一定是前途無量……

　　怎麼什麼牛鬼蛇神都認準妳了呢？

　　完全沒意識到是自己在為文大小姐吸引仇恨，王野一邊搖了搖頭，一邊笑容變冷。

　　有些人，是真心讓人沒法給他們留什麼活路。

　　眼看著遠處范武僧已經結束通訊，轉身又走進了冷庫之中。王野也悄然行動起來。

　　對他來說，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暢快自如地使用超級戰士的能力去做事了。平常都是最多調用一兩個超能模組，展示出介乎人與超人之間的水準，然而現在他卻點燃了火種，同時激活了十七個模組，進入了完美的潛行模式。

　　曾經騙過各路高能檢測儀的隱形模組，協調周身肌肉的控制模組，強化隱匿的反重力模組，協助短途加速的脈衝模組……雖然都只是簡單的功能模組，卻在特定的領域有著難以取代的功效，而將這些模組完美地捏合在一起，就是王野修煉多年的本事。

　　一公里的距離，四五組佩戴全套設備的巡邏隊，王野輕而易舉地穿透了這層防護網，來到了冷庫大門口。

　　門前，兩個持槍的軍人面容嚴肅地警戒著，卻渾然沒有看到王野已經走到了他們面前。進入完美潛行模式，王野幾乎就是不存在的！

　　下一刻，王野揮了揮手，兩名哨兵就失去了生氣，但身上的動力裝甲卻被鎖定維持著原狀，讓他們依然維持站姿。

　　而後，王野看了看這間簡單狹小的冷庫，抬起手，從手腕中丟出了一隻透明的小圓球，球頂支起螺旋槳，滴溜溜地旋轉著飛到冷庫正上方，而後開始有條不紊地釋放著自己的磁場。

　　頃刻間，這座冷庫內的一切通訊信號，就都被這隻小小的圓球接管了。

　　動手之前先封鎖現場，這也是王野多年來養成的好習慣。而漂浮在冷庫上方的圓球，則是華夏產GFW屏蔽模組，現階段低星級的超級戰士所能擁有的最好的信號屏蔽工具，一年前王野在虛空商會偶然購得。

　　封鎖了通訊信號，王野解除潛行，直接推門而入！

第四十一章：一派胡言！

　　在做足了所有的準備工作後，王野選擇了正面作戰，推開冷庫的大門，大踏步的走進。

　　迎接王野的是一連串的子彈。

　　冷庫內的軍人大多是經歷過天狼星之戰的老兵，訓練有素，而且心狠手辣，第一時間就做出了正確的戰術動作，各自提起槍械，將兇猛的火力傾灑過來。

　　火藥武器，哪怕是在星河時代，依然佔據著無可替代的重要地位，畢竟星河時代的人類依然是血肉之軀，被尖鋭的子彈命中，同樣會血肉橫飛。

　　然而這些足以洞穿鋼板的金屬子彈，卻在王野面前神奇地停滯下來，靜靜地懸浮在半空。由火藥爆炸賜予的動能，彷彿被無形之手憑空抹除掉了。

　　「力場護盾……超級戰士！」

　　冷庫正中，范武僧瞳孔劇烈地收縮著，心臟猛地將大量的血液擠壓到了頭部。

　　超級戰士，這一定是超級戰士！只有超級戰士才能以火種為能源，支撐起如此強大的力場護盾，將十幾名手持自動武器的士兵全力傾瀉的火力化為烏有。

　　下一刻，透過懸浮在半空的密密麻麻的彈頭，范武僧看清了王野的臉，心中更是驚駭。

　　「是你！？你是超級戰士！」

　　王野義正詞嚴：「不要血口噴人，我只是個普通人類。」

　　下一刻，范武僧這邊火力最猛的一個戰士就無聲無息地倒了下去。

　　訓練有素的戰士們下意識地開始再次反擊，動能武器無效，很快就有高能粒子流和高熱激光激射而出，然而王野身邊卻只是泛起一道道紅色的波紋，便將這些能量流化為烏有。

　　「能量護盾……你還說自己是普通人類！？」

　　如果說普通人類能夠通過特殊的改造手術，或者加配特種電池，勉強支撐一個力場護盾，那麼再疊加一個防禦能力如此強悍的單兵能量護盾，並且兩者互不干擾……他只可能是超級戰士！

　　王野一邊伸了伸手，讓兩名手持粒子步槍的戰士無聲無息倒下，一邊正色說道：「有些人總是想搞點大新聞給我潑髒水，說我裝備紅色能量護盾，甚至說我是什麼超級戰士……一派胡言！我感覺非常氣憤！一派胡言！我一個普通人，怎麼可能是超級戰士！那不成了野生種了嗎！」

　　「野生種！？」

　　范武僧感覺呼吸都要停滯了。

　　身為嚴城的心腹手下，他當然知道野生種是什麼概念，叛逆者或者天啟者……無論是哪一種，都絶不是這個房間裡的人能夠抗衡的。野生的超級戰士普遍弱於國家級，但再弱也是超級戰士！

　　但此時絶對不能示弱，王野此來，顯然是帶了殺心，如今不過是在貓戲老鼠……可畢竟還是有一線生機。

　　從正面戰鬥力來講，己方雖然是絶對的弱勢，可以並非沒有機會。這一次他帶的是手下精鋭，還有顧南希派來的兩名改造戰士，整體實力非常強大，方才是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才會接連減員，此時戰士們各自尋找驗題，激活兵裝，已經不太可能被他用超能武器秒殺掉了。

　　范武僧在心中推測，王野應該是個專長隱匿和狙擊的一星級超級戰士——若是星級高了，先前他參加軍艦島之戰時肯定不會查不出來。只有剛剛晉級不久，並且擅長隱匿的一星級戰士，才有可能騙得過島上那些還沒來得及做全面更新換代的高能檢測儀。

　　一星級的超級戰士雖然超凡脫俗，但還是有破綻可循，他們在植入火種以後，只能選擇一個方向進行特長強化，根據軍艦島上的表現，王野的特長應該是遠程狙擊，那麼他的近身作戰能力就必定有限。而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裡，近戰能力才是關鍵。

　　范武僧一邊壓下心中的驚懼，視線直勾勾地鎖定著王野，一邊手掌向後探，抓向了羅小山。

　　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王野應該是想保住羅小山。雖然想不明白理由，但無論如何，面對一個超級戰士，人質可以成為極大的牽制力。

　　此外，一個羅小山不夠的話，還有文茵這張牌可以打，他就算不在乎羅小山，總不會不管文家的大小姐。

　　一邊想著，范武僧一邊悄悄用個人終端向外發送訊息，直接連通他在天京的人手，要他們迅速找到文茵，並將其控制起來。

　　雖然時間上肯定是來不及了，但只要能向王野證明，他有對文茵下手的能力，對方應該就會有所顧忌……

　　然而通訊訊息發送之後，卻聽到王野的手腕上穿來一陣悅耳的鈴聲，王野抬起手腕，諷刺地笑著念道：「迅速控制文茵？十萬火急？你還真是死不悔改啊，不過總算是證明了你們現在還沒來得及對文茵採取任何措施，這樣我就放心地……殺光你們所有人了。」

　　話音未落，王野就都然從門口消失了，他的動作快如閃電，冷庫中還有超過三十名一流水準，並全副戒備起來的職業軍人，卻誰都未能來得及反應，只覺眼前一花，便聽到重拳擊碎骨骼與血肉，以及隊友們臨死時發出的慘叫聲。

　　太快了，快得令人始料未及，這樣的行動速度，已經遠遠超越了一星級超級戰士的均值。范武僧的手下們茫然無措地掉轉槍口，試圖借助身上的輔助瞄準裝置鎖定對手，然而無論他們如何調試，都只能得到裝置冰冷的回應：無法鎖定目標，請重新嘗試……

　　開啟了干擾模組的王野，基本不會被任何輔助瞄準系統鎖定，對手唯有憑藉肉眼和手臂來完成瞄準和射擊，但那已經超出了人類的能力極限。

　　沒有任何人能夠有效地命中王野，偶有流彈也打不穿王野的雙重護盾。三名身著隱形迷彩的特種兵，嘗試用範圍殺傷的武器進行偷襲，然而還沒來得及抬手，就被王野欺近身前，一拳斃命！

　　華夏常規兵裝中最先進的隱形迷彩，在超級戰士的魔眼面前也無從遁形。

　　王野以驚人的效率掃蕩戰場，那些各具神通的戰士們，就像狂風中的枯葉一般飄忽不定。幾次呼吸間，冷庫最外圍的一圈士兵就全軍覆沒，王野沒有用槍，赤手空拳地擊潰了全副武裝的戰士們。在狹小的空間內，展現出了統治級的戰鬥力。

　　范武僧站在冷庫正中的位置，只看到四周的手下一個接一個倒下，對手依然是貓戲老鼠一般掌控著局面，遲遲沒有對他發起攻擊。

　　大約半分鐘後，最後一個戰士倒在血泊之中。而王野也終於從高速行動中停了下來，令自己的身影清晰地印在了范武僧的視線之中。

　　「好了，你的手下都已經死光了，就剩下咱們兩個了。」

　　說著，王野大踏步地走了過來，每一步都引得范武僧心臟劇震不止，滑向恐懼深淵。

　　對手根本不是什麼一星級的戰士，方才那鬼魅般的神速，就連一般的二星級也要瞠目其後，非要強化過神速專長才有可能。這個野生種，強大得難以置信！

　　惶然間，王野一步步逼近，臉上那輕描淡寫的笑容，彷彿深淵惡魔。

　　「等等，住手！」

　　這一刻，范武僧的恐懼終歸戰勝了一切虛榮和僥倖，讓他再也不敢去想什麼一線生機，只想不顧一切地求饒。

　　再大的利益，再重要的臉面，也要人活著才有意義，他若是死在這裡，華夏能否統一，嚴城能否高昇，對他來說又有什麼區別？

　　下一刻，王野果然停在了他的面前，這讓范武僧心中頓時一寬。

　　只是，隨著王野緩緩抬起手，露出被他持在手中，仍有力跳動收縮著的心臟，范武僧終於意識到了什麼，他垂下頭，看到了胸口的巨大空洞，以及瀑布般湧出的血漿。而後他張大了嘴巴，想要說話，卻身不由己地吐出一股鮮血。

　　「連個請字都不會說，你的確是死到臨頭都不知悔改，死不足惜！」

　　說完，王野猛地握緊拳頭。

　　濃稠的血液和著破碎的肉片從手掌滴落，與此同時，范武僧的屍體也轟然倒地。

　　笑話，住手？都已經打上門來了，怎麼可能還有住手的道理。饒他一命，然後等著他打擊報復嗎？當然不可能。

　　王野的信條一向是要嘛不做，要做就做絶，

　　所謂做絶，就是要永絶後患，所以當然不僅僅是殺一個范武僧。殺了范武僧，下一個就是嚴城，這對主僕誰也別想跑。

　　不過，在展開下一項計劃之前……

　　王野看了看坐在椅子上，露出一臉痴呆表情的羅小山。

　　「剛才看得爽不爽？」

　　羅小山：「……」

　　「你說，我該怎麼處理你才好？我是個野生種的秘密被你看到，你說殺人滅口怎麼樣？」

　　羅小山：「……」

　　王野走到羅小山身旁，看了看他，心中也在猶豫。

　　不過沒等他多想，就聽到倉庫門外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小師弟，不用費心了，這傢伙就交給我吧。」

　　「嘖，孫怡師姐，你還真是神出鬼沒，就不怕長針眼麼。」

　　「……你打算對他做什麼，才能讓我長針眼？」

ps:請不要...我怕長針眼＠＠

第四十二章：釣魚

　　王野對孫怡這份神出鬼沒的功夫已經見怪不怪。

　　根據他的魔眼觀察，孫怡的超能星級應該在三級以上——身為野生種，這個等級實在是難能可貴。

　　在失去國家力量支持，甚至被各國打壓的情況下，想要順利收集到足夠晉級的資源，並開發出適宜晉級的道路，實在是倍加艱難。每一個國家級超級戰士背後，都有一整個科研團隊的支撐，同時更有百年來無數名超級戰士留下的海量資料可供參考。

　　野生種有什麼？什麼也沒有，每一步都要靠自己，其中難度，就像是一個手工藝人拿著鐵鎚和鎯頭，試圖自行打造一支航空母艦。

　　目前世界上絶大多數野生種的星級都不高，哪怕是曾經晉級到高位的叛逆者，在失去國家支持後超能力量也往往一落千丈，至於天啟者就更不必說，甚至一輩子都無望晉級。

　　王野得到火種超過十年，如今也不過才剛剛達到二星級別……儘管他是有特殊原因，實力遠遠凌駕於同級之上，但是看到孫怡體內那浩瀚如海的火種能量，依然感到了驚訝。

　　這個先於自己十五年得到孫澤點撥的師姐，的確不是泛泛之輩。

　　王野看了看推門而入的孫怡：「妳來做什麼？」

　　孫怡說道：「別誤會，這只是個不大不小的巧合。我是來找他的。」說著指了下羅小山。

　　「小茹醒了以後，一直哭著跟我要爸爸媽媽……我本來不打算再參與此事，可實在見不得女孩子的眼淚。」孫怡說著，也是無奈，「所以想來想去，還是善始善終，把她的家人一起救下來算了。」

　　王野對此簡直欽佩萬分：「為了泡妞兒，妳可真是捨得下本。」

　　「嘿嘿。」孫怡有些得意地笑了笑，然後扛起羅小山，對王野揮手作別，「我的任務已經結束，就不多留了。接下來你應該馬上就要做驚天動地的大事，我還是不打擾為好，你也多保重，別玩得太過火了，你的身份一旦暴露，那就真的只能走最極端的那條路了。」

　　「放心，我有分寸。」

　　告別了孫怡以後，王野看了看屍橫遍野的冷庫，然後開始迅速佈置起現場，儘量掃除自己的痕跡。

　　這些功課，在天狼星上他就已經練得極其熟練。經常一個人深入戰區，以超能力量斬殺一群歌凱黑軍，並大肆搜刮戰利品後，再將現場破壞，讓任何人都查不到他頭上。

　　掃清現場後，王野拿起了范武僧的個人終端——不出意料，這個縝密的傢伙在其中設置了報警程序，一旦他遭遇不測，立刻就會有警報傳到嚴城手中。可惜在GFW的封鎖下，嚴城是什麼都得不到了。

　　王野持著范武僧的終端，在撤回了所有的警報之後，打通了給嚴城的電話，同時捏了捏自己的喉嚨，調整了一下聲線。

　　接通的瞬間，王野的演技開始飈了起來。

　　「將軍，是我，有重要的情況向您彙報。」

　　嚴城愣了一下：「怎麼？」

　　「羅小山剛才交代了一個重要情況……完全出乎意料，我必須向您彙報，由您定奪。」

　　「說。」

　　「他說……顧南希其實一直在和趙家暗通款曲，有背叛的可能。」

　　「一派胡言！」嚴城在另一端顯得非常惱怒，「這種可笑的理由，不過是他故弄玄虛用以保命的藉口，你難道判斷不出真偽，還要浪費我的時間嗎！？」

　　王野義正詞嚴地解釋道：「我一開始同樣不信，但他卻接連說出了幾個重要的事情，所以我實在判斷不準，他說顧將軍在天狼星戰爭時期，曾經遇到過很艱難的挫折，無奈之下暗中接受過趙家的交易，那個時候他就與趙家搭上了暗線。羅小山當時是負責處理那批物資的軍官，偶然發現了其中內情，而後……」

　　「知道了。」嚴城冷冷地打斷了王野，陷入漫長的沉默。

　　天狼星戰爭時期，顧南希和趙家的交易……他其實略有耳聞，只是始終沒有拿到過確鑿證據，也就不曾過多在意。

　　嚴城當然不相信顧南希會叛逃成為趙家人，但是他身處通海，與趙家私下裡有什麼交易再正常不過，甚至說沒有交易反而奇怪！

　　當然，這種交易無論有多少不得不為的理由，都是拿不到明面上去的。所以只要掌握此事的證據，就等於拿到了把柄，顧南希那老東西就只能任由他拿捏。

　　嚴城完全沒有懷疑這件事的真假，在他看來，顧南希要不是和通海趙家達成了什麼交易，怎麼可能在十三軍一把手的位置上穩如泰山這麼多年？而他與趙家的物資交易，除了一手經辦過十三軍前線物資的羅小山，還有誰可能洞悉這樣的秘辛？

　　嚴城當然想不到，王野當年跟在顧南希身邊，那個老將軍的秘密他全都知道，隨便拿出一樣改造一番，就足以成為上佳的誘餌。

　　嚴城已經上鈎了。

　　「將軍，除此之外，羅小山還……」

　　「夠了，我一會兒就去找你。」

　　通話到此結束，王野有些驚訝地挑了挑眉毛。

　　事情比預期得還要順利……王野還真沒想到，嚴城居然這麼配合，主動跑過來受死！他本以為要再等個一兩天才能有足夠好的機會。

　　王野能猜到嚴城在看到這個誘人的餌料以後，根本不可能按捺得住貪婪，他一定會嘗試將羅小山手中的情報全部搾取出來。而以嚴城的性格，這件事不會放心交給其他任何人來做……

　　只是王野真沒想到，嚴城會親自過來！

　　雖然說現在趙家正在滿世界搜捕羅小山，此人能不動就不要動……但嚴城同樣是處於聚光燈下，他怎麼就有膽量在這個時候隨意行走，不怕被趙家人盯上嗎？

　　王野想了想，覺得還是稍微多加些小心，便在冷庫周圍又佈置了一番，確保萬無一失。

　　然後他就跑到門外穿起一套動力裝甲，偽裝成看門的哨兵。

　　半小時後，一輛外表看來頗不起眼的浮空車安靜地行駛過來，停在門前不遠。

　　車上走下來兩人，一個是嚴城，另一個……卻是個陌生面孔，至少對於王野而言還非常陌生。

　　看上去約莫四十來歲，中等身高，體型偏瘦，穿著一身寬鬆的唐裝，很有幾分仙風道骨的味道，可在此時此刻，卻顯得格外違和。

　　王野的情報網還沒能完全覆蓋到嚴城等人身上，所以一時也猜不透此人身份，只能推測，范武僧作為嚴城的親兵隊長，從先前他們兩人的對話來看已經是退休在即，那麼嚴城就很有必要找范武僧的繼任者。這個中年人大概就是他中意的人選，此時帶在身邊，也算合情合理。只是這個中年人看起來和范武僧完全不是一個路數，有些神秘莫測。

　　一邊想著，王野一邊擺出一絲不苟的姿態，與原先守門的哨兵一模一樣。

　　嚴城看了他一眼，皺了下眉頭，似乎直覺有些不妥，但是想到冷庫中那個掌握了太多秘密的羅小山，終歸還是按捺不住貪婪之心。而他身旁的中年人一言不發，也沒有給出任何建議，只是默默跟在嚴城身後。

　　待二人走近，王野認真地敬了個軍禮，然後伸手拉開冷庫大門。

　　下一刻，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嚴城愣了一下，而後面色陡然一變，便要撤身而退，旁邊的中年人更是渾身膨脹起來，皮膚泛起金屬色澤，雙目迸發赤紅光芒……

　　然而終歸是晚了一步。

　　王野踏步上前，雙手如蛟龍出海，直取二人胸前要害。

　　十根手指，無聲無息地剖開了兩人的胸膛，攥取到了心臟，五指發力，將中年人的心臟捏成了一團肉糜。而後雙臂向後一甩，將兩具人體甩入倉庫內部。他本人隨之撤步入內，雙手順勢將大門關死。

　　兔起鶻落，整套動作只用了不到一秒鐘，大門前便空無一人，冷庫中寂靜若死，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第四十三章：********

　　王野腳下，是一具屍體，或者說接近屍體。

　　嚴城接受過一定的人體改造，生命力比一般人類要旺盛不少，胸口開洞，心臟受到重壓，卻仍能苟活，嘴巴一張一翕，不斷噴出血漿。兩隻眼睛圓圓地瞪視著，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堂堂共和國議會的軍事委員，居然會這麼不明不白地死在這裡。

　　在他的設計中，像他這樣為華夏做出傑出貢獻的上等貴族，應當是在一個鳥語花香的海島上，建一座富麗堂皇的殿堂，而後在陽光和藹的照射下，在家人的陪伴下，於躺椅上安詳去世，無疾而終。

　　這才是符合身份的死法。而絶不是眼下這般，悽慘無比，痛苦絶倫地死在荒郊野外的一間冷庫之中！

　　「你……」嚴城最後還是張開嘴，勉力地吐出了一個音節。

　　然後就被王野一腳踩了下去。

　　「不好意思，請你先死一次。」

　　對於嚴城這種毒士，王野從不忌憚用出最狠辣的手段。那五十段人生給他帶來的經驗或者說教訓實在太深刻了，見識了一個又一個被官僚謀害的案例，王野比任何人都清楚，跟這種惡毒的文人官僚沒有任何人道和溫情可以講，先發制人是唯一的選擇。

　　哪怕嚴格從道理上說，嚴城根本罪不至死——他甚至沒有怎麼將王野放到過心上，真正對王野動手的人是范武僧，而范武僧已經死無葬身之地。王野的先發制人比防衛過當還要過激百倍，根本是赤裸裸的犯罪行為。

　　但是除非王野腦殘了，才會等嚴城犯下足以致死的罪行才予以反擊……何況論及過激和犯罪，他這個野生種的存在本身就已經是最大的犯罪！華夏共和國的法律從來不曾將野生種列入保護範圍。

　　或者說任何一個國家都沒有保護過野生種超級戰士，所以王野從來沒有尊重過任何一個國家的法律。

　　過了片刻，王野感到腳下那顆曾經驕傲的頭顱已經漸漸冰冷，生命的氣息幾乎流盡，他才笑了笑，開始了下一輪動作。

　　自然不能讓嚴城就這麼死了。

　　殺了嚴城固然是爽快，但善後工作卻是擺在眼前的基本無解的難題。嚴城再怎麼說也是華夏共和國的高級官員，不明不白地死在通海星，那是要震驚華夏政壇的。而後，王野就要面對一個全力運轉的國家機器的報復，屆時跟在他身後的將會有四星級乃至五星級的超級戰士，以及數不勝數的野怪雜魚，那可就真是令人頭痛得很了。

　　然而人畢竟是已經殺了，加上范武僧和那個神秘的中年人，死在王野手下的已經有數十人，如此慘烈的結果，有誰能幫他收拾得了呢？

　　有句老話，解鈴還須繫鈴人。

　　王野俯下身子，將手探入嚴城破碎的胸口，而後從指尖處，一顆晶瑩剔透的液珠輕輕滴落在嚴城的內臟上。

　　下一刻，那已經停止跳動的心臟猛烈顫動起來，剛剛開始冷卻的血漿又一次被強有力地收縮，推向了全身各處。幾秒鐘的時間，嚴城身上就開始煥發生機，就連胸前的破洞邊緣，都開始有無數肉芽蠕動生長。

　　王野將復生雙晶分享了一部分給他。

　　對於這塊價值連城的奇妙結晶，王野在吸納入體後不久，就利用火種的力量將其解析完畢，成功實現了自我增殖——這也是野生種的便利。

　　對於國家超級戰士而言，火種的原理和各種使用方法，基本都是依靠背後的科研團隊去研究，他們只需要按照那繁複厚重的作戰手冊具體執行就可以了。可是野生種就只能自給自足，自力更生，而這就讓他們往往在火種應用上擁有一些獨到的小技巧。

　　對於王野來說，將價值連城的復生雙晶分割出去一小塊並不是什麼大問題，最多是需要他事後耗費精力把用掉的部分再生長回來……可是和救人一命相比，這點代價真是微不足道。

　　王野等了大約三分鐘，嚴城就睜開了眼，看到王野時，顯得有些懵懂。

　　「死一次的感覺怎麼樣？」

　　嚴城愣了一下，隨後有些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口——破洞還在，但已經在瘋狂地癒合之中。

　　畢竟是政壇老手，嚴城花了點時間，勉強理解了方才在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有些艱難地開口，發出乾澀的聲音。

　　「你想……怎麼樣？」

　　「我想怎麼樣？很簡單，你轉頭看看，覺得這裡怎麼樣？」

　　嚴城老老實實地按照王野所說，將冷庫內的一切觀察了一番。

　　到處都是破碎的人體，以及凝固的血跡，王野先前掃蕩的時候是真的沒有手下留情……范武僧的屍體就倒在他旁邊不遠，死不瞑目，死狀猙獰。

　　濃郁的死亡氛圍讓嚴城感到恐懼，他剛剛體驗過一次死亡的滋味，那種整個世界變成黑白，生命迅速從體內流逝的感覺……比任何痛苦都更讓人感到折磨和恐懼。看著身邊這些屍體，嚴城忽然有些慶幸，慶幸自己還活著。

　　活著，真是比任何事都更加美好。

　　「等等，我不是讓你感悟人生的，我是想說，這個殘局需要你來收拾。」

　　嚴城又是一愣：「收拾？」

　　「死了前後兩任親兵隊長，死了三十多個一流軍人——其中還有兩個是價值連城的改造人原形戰士，這事情不可能就這麼算了，所以我需要你來把殘局收拾乾淨，給所有人一個合情合理的解釋，然後這裡面不能出現任何與我有關的線索。」

　　王野說完，對嚴城笑道：「雖然我很討厭你們這群熱衷於宮鬥的官僚，但不得不承認，在欺上瞞下，推諉責任方面，你們是絶對的專業人士。把這種狗皮倒灶的事情交給你來做，我是絶對放心的。」

　　嚴城聽了只覺得有些荒謬可笑。

　　王野殺了他的兩任心腹手下，甚至殺了他本人，現在卻要他來擦屁股！

　　「這是你唯一活下去的機會，別忘了你其實是個死人，是我讓你繼續活著，所以我的命令，你沒有拒絶的資格。」王野說著，走到嚴城面前，伸手捏住了他的腦門，「還是說，你想再一次體味死亡的滋味？」

　　嚴城當然不想死，他本就比一般人怕死，死過一次之後，對死亡的恐懼只有更深，幾乎在王野質問他的瞬間，剛剛組織起的心理防線就完全垮塌。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做，我什麼都可以做！這裡的殘局不難收拾，只要把責任推給趙家就可以了，我可以解決！」

　　「很好。」王野收回手，拍了拍嚴城的臉頰，「好好做，長命百歲……對了，我個人建議，你不要想著到什麼醫院做身體檢查，把我留在你體內的那個小東西取出去，自作聰明的人往往死得比較快，具體原理我就不多解釋了，你應該想得明白，對不對？」

　　嚴城咬了咬牙：「我不會的。」

　　「好，難得糊塗就對了。其實你不妨換個角度想想，今天發生的事情對你也是好事，至少你能延年益壽啊。對你這種位高權重的官僚來說，有一個溫馨而漫長的退休生活，應該是夢寐以求的吧？「

　　一邊說著，王野一邊湊到嚴城身邊，抓起他的手臂，伸手在他手腕上的終端上點了幾下。

　　「看，你有兩個事業有成的兒子，三個乖巧的孫子，和一個雖然叛逆但美麗動人的孫女。你大可和這些可愛的人們享受幾十年的天倫之樂，相比起在通海星的政治利益，你不覺得這才是真正的財富嗎？」

　　嚴城眼睜睜看著王野將他終端裡存放的自己家人的資料，有條不紊地拷貝了出去，咬著牙，哆哆嗦嗦地點了頭，

　　這個野生種，竟然用自己的家人作為人質！

　　「放心，我沒那麼多閒工夫去對付你家人，但是呢，如果讓我發現你對我身邊的什麼人做了不利的舉動，相信我，你躲到天涯海角也沒用的。現在世界各國都把我們這些野生種視若致命的病毒，嚴防死守，其中的理由你應該很清楚的，對吧？」

　　嚴城心臟有些抽搐。

　　他當然清楚……因為野生種們，是世界上最為恐怖，殺傷力最強的恐怖分子。這些人在不點燃火種的時候，看上去和普通人類別無二致，除了極少數高能檢測儀，沒有任何裝置能將他們和普通人區別出來。所以他們可以輕而易舉地混入人群，在任何一個位置發起任何形勢的恐怖襲擊。對於一般的恐怖分子而言，策劃一次成功的行動需要很長時間的準備，但是野生種們只要動動念頭，就能讓成千上萬的平民陪葬。

　　而如果他們決定去做刺客……天狼星戰場上，無數殞命的華夏將領，已經充分證明了超級刺客的威力。

　　所以說，如果王野真的盯上了他的家人……就算他是華夏共和國的高級官僚，手中掌握極大的資源，一樣保不住家人性命！

　　「好了，該說的話我已經都說完了，你能混到軍事委員，智商應該夠用，剩下的自己琢磨去吧，我就不送了。」

　　王野衝嚴城擺了擺手，示意他可以滾蛋了。

　　嚴城咬了咬牙，說道：「我需要儘快派人處理這個現場。」

　　「哦，工作態度還真挺積極的嘛，沒問題，我只用半小時，你可以先滾了，等你手下人到場的時候，絶不會看到我的身影。」

ps:這章章節名稱被和諧，苦苦等了一天....起點那邊跟國王的微博都沒有答案 @@ 除非我被國王上身(不是從背後上這種...)，不然就讓它繼續謎下去吧....

第四十四章：山寨的勝利

　　看著嚴城那喪家之犬一般的背影，王野點了點頭，算是了卻了一樁大事。

　　嚴城被他以獨家手藝料理之後，已經徹底淪為廢人，不足為懼了。

　　在王野看來，所謂官僚，大概可以分為四種。

　　第一種最為常見，工作就僅只是工作，拿多少錢做多少事，上班下班，庸庸碌碌。這種人佔據官僚體系的絶大多數，雖然有這樣那樣的問題，但其實最好打交道——因為這些人太好琢磨，簡單得就像七巧板一樣。

　　第二種最少見，擁有堅定的政治理念，近乎狂熱的執行能力，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堅持……這樣的人最難對付，最為可怕，除非以絶對強勢的力量將其碾壓滅絶，否則再沒有其他的應對手段。曾經的華夏共和國，就是靠這樣一群人逆轉了國勢。

　　好在這種人基本已經從官場上滅絶，王野很難遇到這樣的對手。

　　第三種，則是顧南希那樣，非常成熟的官僚，他們有著強烈的領袖氣質，嫻熟的官場技巧，堅定的政治理念，這種人是支撐一個政府正常運轉的基石。

　　王野不太喜歡和這種人打交道，因為雖然沒有第二類那麼誇張，但對付起來還是非常麻煩。

　　第四種，則是嚴城這樣，為求利益不擇手段，在制度框架內如魚得水，卻欠缺領袖的氣質和擔當，只能為副手、做參謀的毒士。

　　這種人看上去破壞力無窮，各種惡毒狠辣的陰謀層出不窮……但其實反而最容易對付。

　　因為這樣的人，意志往往非常脆弱，他們絶沒有不惜一切也要踐行理念的勇氣和執著，只要讓他們覺得硬扛下去不合算，他們往往就會轉變立場，軟的就像沒有骨頭。

　　嚴城就是最好的例子，初到通海的時候，此人一身光環，就連顧南希都要將其敬為上賓。後來又有范武僧這種金牌狗腿，借助顧南希的力量，簡直是呼風喚雨。

　　結果呢，王野幾句話就讓他服服貼帖，乖的跟狗一般……臨走時，嚴城甚至還細心提示了王野幾個躲避追查的要點。

　　這已經分明是患上了斯德哥爾摩綜合症了。

　　換成是顧南希的話，就絶對沒有嚴城這麼好對付，就算死過一次，老將軍的信念也不會輕易動搖。至於拿他的家人威脅……當年歌凱黑軍的人嘗試過，老將軍面不改色地看著自己的親生孫女被汽車炸彈炸死在家中。而後黑軍才不得不將其本人作為暗殺目標，再然後被風吟和王野殺了個血流成河。

　　嚴城萬萬沒有顧南希的這份鋼鐵意志，所以王野可以放心大膽地收拾他。

　　——

　　送走了倉皇逃竄的嚴城，王野長出了口氣，開始做今天最後一項收尾工作。

　　他將目光轉到了嚴城的第二任親兵隊長，那個神秘的中年人身上。

　　他的生命力比嚴城還要旺盛許多，哪怕被王野一拳碎心，仍維持著呼吸，雖然意識已經陷入昏迷，氣息也不可避免地迅速衰落，但距離死亡卻還很遙遠，生命力強得有些不科學。

　　對於這種人，王野就絲毫不客氣了，手指一彈，一道激光自指尖直貫入腦，頓時將其變成一具屍體。

　　「接下來就需要研究這樣一個問題，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呢？」

　　生命力如此旺盛，心臟破碎都不會死的生物並不多見，哪怕超級戰士都未必能做到，更何況這個中年人身上完全沒有超級戰士的火種能量。

　　王野滿懷好奇地俯下身子，同時激活魔眼，對這個奇怪的保鏢做了一次全方位的觀察。

　　結論有些驚人。

　　首先，此人接受了非常全面的人體改造，幾乎每一個細胞都被替換過，改造率甚至比超級戰士還要高！

　　其次，這種改造方式和超級戰士有許多相似之處，很多局部改造幾乎是照搬，唯一的區別就是沒有火種。

　　第三，此人的能力非常強大，儘管沒有火種，但看得出設計改造者構思出了一套巧妙絶倫的方案，用各種方式對火種進行替代，效果來看還算不錯。

　　能夠一定程度上替代火種，實在是了不起的成就。

　　火種是超級戰士的源頭，可以說有了火種，才會有超級戰士。這種神秘莫測的存在，可以提供取之不竭的能量，以及各種超越常識的超級能力。超級戰士以血肉之軀在體內整合諸多模組，靠的是火種。三星級以後無視質能定律，自由展開艦裝，靠的是火種。四星級以上進行戰艦變身，將血肉之軀變成萬噸鋼鐵，靠的還是火種。

　　製造火種的技術，目前僅有幾個超級大國及其附庸能夠掌握，均被列為最高級的機密，其餘各國歷經百年也無法仿製成功，甚至連稍微接近的山寨品也無法製造。所以民間和學界普遍認為火種的發明，是人類技術史上的一個奇蹟。

　　狗屁奇蹟。

　　身為火種的擁有者，王野很清楚這東西跟人類技術沒有半毛錢的關係，所謂火種，不過是一群勇敢的探索者在幽暗星域找到的外域文明的遺產，而人類直到今天都沒能完全掌握這份遺產的核心秘密。

　　如今各大列強掌握了數以萬計的超級戰士，這些火種其實並不是像很多人想像的那樣，集合海量資源和能量，在生產線上拼裝出來……火種的獲取只有兩種途徑：一種是直接來自幽暗星域，這種被稱為原始火種，除了具備火種應有的諸多能力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原始火種可以分裂出更多火種。而分裂出來的就是第二種，繼承火種。繼承火種的性能與原始火種並無區別，唯一的不同就是，繼承火種無法進一步分裂火種。

　　而目前除了寥寥可數的超級大國以外，其他各國均沒有掌握原始火種。國內的超級戰士，本質上都是進口自超級大國。

　　所謂超級大國，就是用這種方式確立著自己的地位。

　　然而原始火種的分裂次數是有限的，儘管目前庫存不少，可既然不能自行製造，本質上也都是在坐吃山空。

　　擺在人類面前的道路無非這麼幾條。

　　深入幽暗星域，挖掘更多的外域遺產——然而隨著五十年前聯合艦隊的覆滅，這條路基本已經行不通了。

　　繼續解析火種，直到破解全部秘密，可以自行仿製乃至升級改造。然而火種作為科技樹截然不同的文明產物，想要全面理解其原理，人類仍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最後，就是利用已有的資源照貓畫虎，能做到哪一步算哪一步，或者直白一點說就是山寨。儘管這種山寨沒有什麼性價比可言，但是在火種資源有限的情況下，能靠其他資源形成接近山寨級的戰鬥力已經難能可貴……

　　眼前的這個中年人，就是個工藝相當成熟的山寨品，處於胃部的能源核心凝聚了華夏最尖鋭的科技結晶，幾乎可以替代火種。配合更加成熟全面的控制系統，理論上此人應當擁有相當強大，甚至凌駕於一星級超級戰士的性能，只可惜根本沒來得及發揮出來就被王野偷襲致死，當真是死不瞑目。

　　簡單地解剖了這個中年人的屍體後，王野還意外地收穫到了一個一級模組——就是讓那個中年人在瞬間膨脹起來，並且體表浮現金屬色澤的模組——自由聯盟產T1000型液化金屬模組。這個模組在業內名氣很大，只可惜是壞名聲。自由聯盟的天網實驗室耗費了五年時間，上百億的資金，雄心壯志地企圖研發出一種能夠極大提升超級戰士性能的綜合模組。最終他們也成功開發出了具有劃時代意義的T1000，理論上能夠幫助超級戰士擁有金屬轉化的能力，適用範圍極其廣泛……然而到了接近實際列裝的時候，才發現這個超性能的模組，對於絶大多數超級戰士而言都無法兼容，價值百億的綜合模組淪為史上最昂貴的手辦，天網實驗室也險些破產，一蹶不振。

　　然而現在看來，這與火種難以兼容的超級模組，卻在山寨超級戰士身上如魚得水，只是不清楚華夏共和國究竟在這條路上已經探索前行了多遠……區區一個嚴城都能擁有這種水準的山寨戰士作打手，不難想像在實驗室中的尖端型號一定更強。

　　難道密卡登下的超級戰士，也終於到了被取而代之的時候了？

　　「看戲的，說說想法？」

　　王野一邊擺弄著中年人的屍體，一邊隨口念叨了一句，倒也沒指望真能得到什麼回應。

　　這個在幽暗星域邊緣黏上的小夥伴，幾乎從不現身，只在極少數的時候突然跳出來開口問幾個問題，神秘莫測，若即若離。

　　然而這一次，這個山寨超級戰士卻無疑引起了她的興趣。

　　「很有趣的仿製品，人類的學習模仿能力很令我驚訝。不過想要模仿火種的話，現在這條路是死路。」

　　「那妳不妨指條明路讓我開開眼？」

　　「哼哼，探索下去，你會有發現的。」

　　說完，小夥伴就再次神龍見首不見尾地消失掉了。王野咂了咂嘴巴，不再多想，只是不斷從中年人身上拆卸抽取更多的模組出來。

　　這一戰，又賺了。

第四十五章：前世就已註定

　　「通海日報記者吳榮為您帶來前方最新消息：據悉，在碧濤區發生的駭人聽聞的恐怖襲擊案，經初步鑒定，已經有三十五名受害者。軍方初步鎖定線索，目前指向天狼星的歌凱黑軍……」

　　看著電視上播放的午間新聞，王野默默地鼓起掌來。

　　歌凱黑軍……果然是最好不過的背鍋俠，如今的華夏共和國，一旦出了什麼類似恐怖襲擊的事件，人們第一時間就會想到歌凱人，畢竟天狼星戰場上那一顆顆隕落的將星，實在讓人記憶深刻。

　　然而能將整個事件就這麼輕描淡寫地推了出去，嚴城在官僚之道上的確有登峰造極的水準，這才短短半日時間，他居然就能打通所有關節，把事情壓了下來。要知道這裡可不是他的主場天京，而是趙家的通海！

　　就算死的都是顧南希代表的中央派系的士兵，可畢竟也是十三軍的成員，趙家不會就這麼不聞不問。但嚴城還是非常高效地把事情壓下來，讓王野感嘆果然當初把收拾殘局的任務交給他是明智之舉。

　　正想著，王野就收到了嚴城的訊息：「事情我已經給你處理好了，沒有人會查到你了。」

　　「做得好。」

　　「不過，為了保險起見，你還是儘快離開通海為妙。顧南希不是傻瓜，他已經看出了不少問題，我能瞞過別人，但不可能瞞過他……你不可能用對付我的方式對付顧南希。」

　　王野回覆道：「我自有打算。」

　　「……明白了。」

　　結束通訊以後，王野關上電視，默默走到窗前，從海帆之星頂層的落地窗眺望全島。

　　的確是個美麗的地方，可惜卻不便久留。就算沒有冷庫裡的那場屠殺，王野也不想繼續捲入華夏的中央與地方的鬥爭漩渦裡去。

　　狗咬狗的戰鬥，何需人來參與呢？

　　簡單地收拾了行李以後，王野想了想還是沒有向風吟和老顧道別，提起行李箱獨自離開了海帆之星，再次啟程前往太空港。

　　上一次眼看都要登船了，卻被范武僧攔了下來，隨後耽誤了不少行程，希望這一次能夠順順利利。

　　然而正想著，王野卻驚訝地在酒店前廣場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一個精神矍鑠的老人，一臉溫和的笑意……軍艦島之戰前，老人曾與他在廣場夜話，臨走前還給了他一個非常有用的提示：戰鬥的勝負往往在戰場之外……只可惜當時自己還沒有理解透徹這句話的含義，否則提前拿下安岩，就沒必要動用核彈洗地這招大殺器。

　　見到老人，王野停下腳步對其揮手示意，既是對上次提醒的感謝，也是想看看他這次出現，又準備說些什麼。

　　這當然不可能是偶遇，偌大一個城市，要多麼巧合才能兩次相遇。

　　果然老人對王野點點頭，緩步走了過來：「要走了嗎？這幾天在通海玩得還好？」

　　「還不錯吧……有何指教？」

　　「指教可不敢當。」老人呵呵笑著，「外出獨遊固然是好，但其實結伴而行又別有一番滋味。你不等等你的同伴嗎？」

　　「同伴？」王野咀嚼了一下這個詞，如今的通海星上，稱得上同伴的……似乎只有一個人選。

　　風吟是老朋友，但並不是同伴，雷電姐妹曾經是戰友，軍艦島之戰後也分道揚鑣，岳馨然和文茵都已經離開通海，那麼……

　　這老頭認識孫怡？

　　難道他也是野生種？那可藏得真夠深，距離這麼近都沒讓自己看出什麼端倪，隱形模組的性能怕已逆天。

　　「呵呵，不用多想我的事，就把我當成是一個孤獨終老，又喜歡多嘴多舌的老頭子吧。唉，如果年輕個二三十年，又何必拐彎抹角來找人談話……」

　　老人邊說著，邊用力搖了搖頭，而後拍了拍自己的腰腿，緩步離去。

　　目送老人遠去後，王野決定再多等段時間，於是返身回了酒店，在一層的天價咖啡廳裡吃了頓豐盛的午餐，然後理所當然地把賬單寄給了嚴城。

　　最後吃下餐盤裡的甜點時，孫怡的通訊如期而至。

　　「小師弟，還在通海嗎？有點麻煩需要你幫忙。」

　　王野頗感驚訝，以孫怡的手腕，還有什麼事情能讓她覺得麻煩？

　　「怎麼，女朋友太多，照顧不過來，需要我貢獻肉體來鼎力相助？」

　　「……某種意義上說，你這個說法並沒有錯，我的一個朋友遇到了點麻煩需要幫忙，而我現在有些分身乏術，嘖，當初要是把雷電留下就好了，可惜現在只能拜託你了。」

　　「說說看。」

　　「那個朋友的事情我必須親自出面，所以我想拜託你幫我把小茹一家送出通海，最好是能送到新京都，他們在新京都購置過產業，可以在那邊隱居一段時日。」

　　「……我說妳不是玩真的吧？救了一個羅意茹還不夠，連他們全家都承包了？」

　　孫怡也不隱瞞：「小茹天賦不錯，可以繼承火種，我這麼說你可以理解了嗎？總之麻煩你幫我跑一趟櫻島，我要在這邊處理救命的事情。」

　　王野想了想，正好自己也是有意離開通海，而下一站其實還沒個定數，說不定櫻島也是不錯的選擇？

　　當初孫澤不告而別，王野很長一段時間都陷入了無所事事的迷茫，後來在一次次主動和被動的冒險旅行中，才逐漸找到了一條軌跡比較清晰的道路。

　　多遊歷，多體會，和那些普通人類一樣，盡情享受人生。既然孫澤在離開之前都沒有為他留下什麼使命，他又何苦給自己找麻煩？如今他剛剛年過二十，已經走過了很多地方，可是相對於浩瀚星河，仍是滄海一粟。櫻島，這個經濟文化高度發達的華夏附庸國，恰好是他從未涉足過的陌生土地。

　　心中漸漸有了主意，王野隨口問了一句：「妳那邊是遇到什麼需要救命的麻煩了？」

　　孫怡很是憤恨地罵道：「岳馨瑤那個胸大無腦的妞兒被她未婚夫給暗算了，差點就被侮辱，現在勉強逃到一個安全屋裡苟延殘喘，但也堅持不了多久！」

　　「岳馨瑤，她的未婚夫？！」

　　王野還真是感到深深的意外，趙天華那孫子還沒死？之前神秘失蹤，本以為是被什麼人給收拾掉了，想不到居然還能興風作浪，而且是直接浪到了岳馨瑤身上！

　　他雖然早就知道趙天華這蠢貨，有點拎不清自己的份量，可真是沒想到他敢對岳馨瑤下手，而且從孫怡的語氣判斷，似乎距離成功已經很近了！

　　那孫子是真沒想過後果嗎？把一個超級戰士逼到絶路時，火種裡的控制晶片很可能會失效的啊……

　　而且就算趙天華是豬屎蒙了心，他的家裡人都死光了嗎？沒一個跳出來制止他的？

　　再想起羅小山事件裡，趙家人的遲鈍反應，王野忽然有了一個模糊的猜測。

　　趙代宗那傢伙……不會是出事了吧？

　　此時孫怡催促起來：「喂，小師弟，行不行，給個痛快話啊，我這邊很著急的。」

　　王野想了想：「沒問題，把羅意茹他們交給我吧。」

　　「好，多謝了。」

　　對話結束不久，王野用終端連接到暗網論壇，在一個私密版塊以發帖的方式給一個老熟人發了條消息。

　　「小七，有事找你。」

　　過了一會兒，王野收到了一個神秘的通訊：【鬼吊七請求通話】

　　「喲小七你還是一樣的效率啊。這次有個事情拜託你，就在通海星海帆島。幫我把一家三口偷渡到櫻島新京都去，詳細資料待會兒發你，酬勞就按老規矩，幹不幹？」

　　「老王啊，跟我你還客氣什麼？不就是偷渡嗎，當然幹！」

　　然後對方還發了一個非常偉岸的阿姆斯特朗迴旋阿姆斯特朗炮的圖標。

　　結束通訊以後，王野輕輕出了口氣，然後又給孫怡發了個通訊。

　　「救岳馨瑤的事情，帶我一個。」

　　很快就得到回覆：「這種英雄救美的劇情裡你想搶戲？門也沒有！」

　　妳特麼哪來的這麼強的競爭意識！？

ps:不知為何...紅字部份我竟然產生幻覺....關於床戲~~!

第四十六章：無題

　　如今的通海星上，不止一個人在猜測這樣一個問題。

　　趙代宗到底出什麼事了？

　　從軍艦島之戰以後，這位趙家的實際統治者就忽然在公眾視線裡完全消失掉了，就連很多趙氏家族的高層成員也突然就斷掉了關於他的消息。若非從他的心腹手下那裡，證實了他此時正在如晦島上，安然無恙，人們簡直要懷疑他是否遭遇不測，人間蒸發。

　　現在的情況實在是太反常了些。如晦島，那是唯有少數高層成員才能定期前往的度假勝地，擁有通海星上最為美麗的景色，以及最為奢華的改造，被很多人譽為人間仙境。

　　趙代宗是家族裡出了名的鐵人工作狂，但每年也會隨夫人一道前往如晦島短期休假，那個小島的魅力可見一斑。

　　然而，趙代宗以前可從來沒有在公務緊急的時候，仍幽居如晦島，對公務不聞不問。

　　軍艦島之戰後，趙家和中央的矛盾變得更加尖鋭，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都需要家族全體同心協力，與這個超級大國的政府鬥智鬥勇，可以說正是要緊的時候。而來自天京的議會軍事委員嚴城，也不出意料地在第一時間出手發難，給趙家人製造了一個很大的難題。

　　羅小山畏懼家族的清算，有意叛變趙家，投降中央。

　　最初得到消息的時候，很多人都感到有些難以置信，但震驚之餘卻又不得不承認，這件事從邏輯上講有那麼幾分可能。軍艦島之戰，家族本是勢在必得，卻因為羅小山的低級失誤給了對手可乘之機。突擊兵團的位置落到中央系手中，對家族戰略算是比較嚴重的打擊，那麼他也必然會受到相應懲罰，這種情況下有鋌而走險的衝動，並不令人意外……

　　唯一的問題就是，趙家高層對於這類叛逃事件的反應一向很快，這一次怎麼會坐視羅小山投奔到死敵懷抱？

　　事實上，趙家高層的反應的確很快，羅小山都能察覺風聲不對，趙家人又如何察覺不到？但羅小山畢竟是中高級的軍官，流傳的消息也有頗多疑點，具體要如何處置就需層層請示——趙家在通海的統治就是靠的這種絶對的集權結構，而多年來擔任領袖的莫不是二十四小時連軸轉的工作狂，這套決策體系顯得異常高效。然而現在趙代宗失聯，問題就出現了，面對羅小山可能叛逃這樣的大事，趙家竟沒人能拍板做出處置！只能死板地執行幾套預案，任由事態發展醞釀。

　　於是所有人都眼睜睜看著羅小山最終落到了嚴城手中，儘管期間也有不少人表示，羅小山絶無可能叛逃，眼下的局面不過是中央系的人在渾水摸魚……但是這種事向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除非趙代宗親自發話可以從輕發落，否則誰敢拍著胸脯說，羅小山就一定沒問題？

　　而趙代宗，現在就究竟在幹什麼？

　　——

　　如晦島，觀月齋。

　　這座位於如晦島最南端的宅邸，享受著人間仙境中最美好的景色，有金燦的沙灘、碧藍的淺海，背靠山林溪水，還有奼紫嫣紅的花叢環繞——而這一草一木，都是耗費巨額資金從母星移植過來。

　　不過自從五十年前上代家主趙志儒改造觀月齋，這座裝潢淡雅的別墅就成了家主獨享的福利。而在十年前，趙志儒的髮妻去世以後，急劇衰老的趙志儒將家族權力大量交接給趙代宗，然後便將觀月齋中的所有個人用品全部搬走，如今這裡已是趙代宗的私人宅邸。

　　當然，身為家族領袖，趙代宗基本不會在如晦島久住，倒是他的夫人李玥，一年裡有小半的時間是在島上，幾年來對這座面積不大的小莊園一點一滴做著改造。

　　可以說，李玥才是如晦島觀月齋的真正主人。

　　所以，當趙代宗忽然發現自己的書房已經被不知不覺間改造成一座監獄的時候，為時已晚。

　　4月3日，軍艦島之戰後的第二天傍晚，趙代宗已經被困在書房長達兩天時間，期間水米未進，臉色略有些蒼白，但身姿依然筆挺剛直，目光也鋭利如昔。

　　而當書房門外，那個風姿猶存的女子身影出現時，趙代宗第一時間便將目光轉了過去。

　　不出意料，是李玥，那個在22歲時嫁給他，與他共同生活了33年的結髮妻子。

　　稀疏的鬍茬隨著嘴唇的翕動微微顫抖，趙代宗的聲音略為沙啞：「值得？」

　　書房外面，傳來女子不屑的笑聲。

　　「看到你這強作鎮定的模樣，我就覺得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怎麼樣，沒想到會被困在自己家裡吧？」

　　趙代宗閉了下眼睛，點點頭說道：「的確出乎意料，趙紫調查的結果，是妳從不同的渠道採購調配來大量的可疑建材，並加固了地下室的倉庫。沒料到妳居然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改造放到了書房……七局特工，名不虛傳。」

　　聽到七局特工四個字，李玥的身體明顯地僵硬了一下。

　　那是她最大的秘密，無數次午夜驚醒，令她冷汗泉湧的噩夢之源。身為趙代宗的妻子，她的真實身份卻是效忠於中央政府的七局特工，潛伏在趙家內部已經有三十年之久的特工！

　　過了很久，她才放鬆了緊繃的肌肉，有些自嘲地搖頭笑道：「你知道了……你當然知道，發生在這個星球上的事情，有哪件事你不知道？什麼時候？是三年前我秘密返回母星被發現了？還是最近對趙天華的行動露出破綻了？」

　　藉著，李玥又說道：「但是無所謂了，無論你是出於什麼原因，但你的自大終歸會讓你付出代價。這一次中央政府是要動真格的，你們趙家的王朝很快就要覆滅，罪惡的統治將要被推翻，再也沒有人會因為趙家人的存在而痛苦折磨，而你們，你們每一個人都將在法律的審判以後下地獄去！然後你們就會發現地獄裡面有無數的惡鬼在等著你們！」

　　說到後來，李玥的表情已經變得有些猙獰，雙手抓在走廊的門框上，指尖發白。

　　很難想像，這對共同生活了三十年的夫妻之間，竟孕育了如此惡毒的恨意。

　　趙代宗看著妻子陌生的模樣，心中感慨萬千。

　　「其實我從一開始就知道，270年，妳20歲生日那年，七局特工與妳秘密接觸，將妳破格納入特工培養體系。聯絡人……就是妳的高中音樂老師黃田禹，沒錯吧？」

　　李玥愣了一下，隨即冷笑道：「看來你事後調查得很詳細……」

　　「我說了，我從一開始就知道。」趙代宗淡淡地說，「黃田禹從271年以後就再也沒出現過，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個聯絡人方子明。七局給妳的理由是黃田禹有工作調動，但實際上黃田禹在271年3月就被我控制起來，他的嘴巴很硬，但死前還是把知道的事情全都說了出來。而後面那個方子明根本就是雙面間諜，他每月從我這裡拿取大量的資金，用於購置位於自由聯盟新加州的產業……」

　　「這不可能！你胡說八道！」李玥尖鋭地喊道，「別想用這種可笑的藉口騙我，你要是早就知道，為什麼不早早就處置了我，就像你處置黃老師那樣！你如果早就知道我是特工，為什麼要留我活到現在！？」

　　趙代宗抿了下嘴唇，沉默了起來。

　　「哈，無話可說了？想用這種荒唐不覊的說法來動搖我的信念？你這是狗急跳牆了嗎趙代宗！」

　　「不，我只是以為妳還記得我曾經說過的話。」趙代宗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在娶妳過門的時候我就說過，當妳成了我的女人以後，我就會包容妳的一切錯誤，並賜予妳想要的生活。所以我可以饒恕妳的背叛，可以放任妳成為七局特工，可以讓妳拿著一些無關痛癢，真假參半的家族情報去向中央邀功，甚至可以容忍妳將趙天華，我們的親生兒子寵溺成一個一無是處的紈褲廢物，妳想要的，我都給妳，因為妳是我的女人。」

　　「哈……」

　　聽到這番冷冰冰的，不帶半分感情的話語，李玥張口結舌，竟不知該說些什麼。

　　「簡直，簡直胡說八道，荒唐，太荒唐……」李玥聲音顫抖起來，只覺得內心深處彷彿有一團火藥被引燃，強烈的衝擊波卻無從釋放，整顆心臟都想要炸裂了一樣。

　　她臥薪嘗膽三十年，無數次遊走於精神崩潰的邊緣，終於找到機會，不顧一切地放手出招，她早就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準備，為的就是要看到趙代宗，這個折磨了她三十年的男人那痛苦、恐懼、扭曲的表情。

　　她要把這個通海星的統治者，高高在上的君王踩在腳下，用盡一切手段折磨他，把過去三十年的痛苦加倍返還！讓他在絶望之中墮入深淵，而絶不是現在這般悠然地說什麼自己是他的女人！

　　趙代宗卻依然面色不改，淡淡地說道：「我依然記得267年，我第一次遇到妳時的畫面，雖然只是出身一般富貴人家，可妳就像一隻高貴的鳳凰，妳的美麗壓倒了那次晚會裡所有的女人。我從那個時候就發誓一定要讓妳成為我的女人，無論付出什麼代價。」

　　李玥緊咬著牙關，低聲吼道：「我從來不是你的女人！」

　　「不，妳就是我的女人，妳我是合法夫妻，妳生了我的孩子。」

　　「可我從來就沒愛過你，你看到的一切都只是我的偽裝，我潛伏在你身邊唯一的目的就是毀了你和你的家族！我真正愛的人是……」

　　「金玉明，你的青梅竹馬，同樣由黃田禹一手發展起來的七局特工。」

　　這一次，李玥是真的驚呆了，金玉明這個名字是她深藏心底的最大隱私，想不到……

　　「我不但知道妳一直愛著金玉明，我還知道妳曾與他多次幽會，最近的一次甚至就在妳懷孕前的幾天。他偽裝成十二金釵的成員與妳相會，妳欣然赴約，然後就在那次約會後妳堅定了加入七局的決心，因為妳天真地想和心愛的男人奮鬥在同樣的崗位上。」

　　「你，你知道……」

　　「我當然知道，我甚至知道七局一直借助金玉明來操控妳……長達三十餘年。」趙代宗說到此處，竟忍不住笑了一下，「期間你們幾乎沒有見過幾次面，更不用說什麼自由。但就在最近，妳的聯絡人告訴妳，只要等局面再有所改觀，妳就可以從這個漫長的任務中解脫出去。所以妳就等不及自行開啟行動。」

　　李玥聽到此處，終於確定了眼前這個男人……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他居然真的什麼都知道，早在三十年前就知道了一切，但還是不露半點破綻地讓自己在他身邊潛伏行動了三十年！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不，現在不需要考慮那麼多，無論趙代宗這個瘋子在謀劃什麼，他都已經失敗了！這三十年，自己從來對他沒有過半分感情！

　　趙代宗笑了：「哪又怎麼樣，妳人就在我這裡，三十年來無論妳是否心甘情願，妳我同房有幾千次，所有的花樣都已經玩過。」

　　「就算身體……但至少我的心靈從來沒有屈服過！」

　　「是嗎，可是在我看來，這三十年來，妳的心同樣已經屬於我了。妳自己可以算一算，妳一天有多少時間是在思考我的事情，又有多少時間是在回味和金玉明度過的時光？」

　　李玥咬牙道：「與你有關的事情只有仇恨！」

　　「就算仇恨也好，妳的一顆心的確都是拴在我身上，而不是放在其他地方。何況每一次妳和上級聯絡人聯繫前後，尤其與金玉明通話之後，都會特別小心謹慎地伺候著我，生怕我有什麼不滿意，或者內心起疑看出端倪，破壞了妳的臥底大計。每到那段時間，我就格外享受妳的曲意逢迎，妳的表現甚至比真正的愛人更親切，那麼我又何必在乎妳聲稱你愛的人是誰呢？」

　　「你！？」

　　「何況妳還生了我的孩子。」

　　「那個可笑的孩子只是我的一件道具，我就算生下了他，也從來沒有愛過他！每次看到他那與妳越發相似的臉，我就恨不得讓他立刻去死！」

　　「但他依然是妳我所生的孩子。」趙代宗說道，「而妳心愛的金玉明，妳已經基本不可能為他生育了，不是嗎。」

　　「那又怎麼樣，反正趙天華很快就會去死了！」

　　趙代宗沉默了一下，笑道：「是啊，這一次他大概是真的死定了。」

　　李玥獰笑著說道：「他不知死活地去撩撥岳馨瑤，無論最後事成與否，他都將面對岳家的瘋狂報復，而你們趙家也永遠別想拉攏到這個強援！」

　　趙代宗問：「那麼，妳開心了嗎？」

　　「我當然開心！只要一想到你們趙家的覆滅，我就興奮地輾轉難眠！你也好，趙志儒也好，甚至是趙東陽也好，你們誰也跑不了！」

　　趙代宗點點頭：「妳開心了就好。」

　　這輕描淡寫的態度完全激怒了李玥，她不顧一切地拉動了走廊上一個暗藏的機關，書房內頓時電光繚繞，高壓強電流直接轟到了趙代宗身上。令後者痛苦地蜷縮了一下身子。

　　片刻後，李玥拉起機關，心中有些暗恨機關的威力還是差了不少，奈何不了身體強壯的趙代宗……畢竟改造修築的時候要避過趙家無處不在的耳目，沒法做得太徹底。不然直接把趙代宗殺死在這裡，就算接下來自己也要慘死也不虧了！

　　趙代宗在書房裡緩了口氣，直起身子，臉上依然掛著那淡淡的，略有嘲諷的笑容：「妳看，妳的喜怒哀樂，都牽掛在我身上。歸根結底，妳的快樂，妳的痛苦都由我賜予，妳……當然是我的女人。」

　　「見鬼！」

　　李玥終於承受不住壓力，猛地轉身而去，沿途將所有擺在面前的裝飾家具統統打翻在地！仍感到怒火難平。

　　片刻之後，她壓住火氣，給手下人發去通訊。

　　「小畜生得手了沒有？」

　　另一端傳來回覆：「還沒有……岳馨瑤非常警覺，察覺不對以後第一時間就逃往群星島的安全屋，現在我們正配合趙天華全力拆除外面的大門，還要一點時間。」

　　「加快，雖然此事就算不成也足以摧毀兩家的關係，但最好還是把事情做絶，到時候就算你我暴露了，趙家也無可挽回。」

　　「明白……非常抱歉，之前沒想到岳馨瑤居然還有後手，本以為她毒性發作以後就無力抵抗了，但……」

　　「好了，不要浪費時間去作無謂的悔恨，儘快行動吧，我在這邊能拖延的時間也有限。對了，趙志儒那個老傢伙去哪裡了？」

　　「不清楚，他離開如晦島以後，我們的人就跟丟了。」

　　李玥心中微微一亂，但還是穩住了：「老狐狸果然是老狐狸，盯緊一點，那老狐狸手裡肯定還有底牌，我們千萬不能功虧一簣。只要這次把趙岳兩家的聯盟徹底破壞，中央一定會下定決心剷除這個毒瘤！」

　　「是！」另一邊傳來有些狂熱的回應。

　　「另外，局長有沒有新的指示？」

　　「局長……沒說什麼，只是讓咱們相機行事。」

　　李玥點點頭，然後又問：「他沒有說起跟我有關的什麼事嗎？我是說……他有沒有提起金玉明，之前局長說過會讓他在合適的時候配合行動。」

　　「沒，沒有……」

　　「我知道了，我有機會自己問局長吧。你們抓緊做事。」

　　掛斷通訊以後，李玥輕輕出了口氣。

　　有些可惜，最後還是沒有見到金玉明……老實說，這麼多年過去，對他的印象也很淡了。

　　最早的時候，每一天都如生離死別，但隨著時間推移，感情終歸還是淡了下去，和他的通訊從幾天一次慢慢變成幾週，幾個月……而且也只是出於習慣，很難再有什麼激情。

　　事到如今，更多是為了了卻一樁心事吧，在趙代宗身邊潛伏三十多年，如果沒有金玉明這個信念支撐，她早就崩潰了。

　　而這一次行動之後，她多半性命難保，所以才想在死前能夠再見他一面，跟他說幾句話。

　　可惜，這個小小的願望，看來也要成為一種奢望……真的好遺憾。

　　但是人生不就是一個遺憾接著一個遺憾嗎？這幾十年來，李玥已經很習慣了。

　　接下來，只要等待事態按照預期那樣發展下去，自己就算付出再大的犧牲也是值得的了。

　　如果死後有天堂和地獄，自己會去哪一邊？

　　無論哪一邊，希望最終都能和他團聚……

　　雖然激情早已熄滅，可是真的很想再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