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無言的結局

李小強一直埋頭長考。對自己下一手的選點不斷做出判斷，取捨。最後，慢慢集中到最後兩個選點的取捨上。

面對對手的厚勢或者模樣，怎麼壓縮，怎麼破壞。相信棋友們一定都碰到過這樣的情況。深深打入一洗了之當然最爽，最過癮。可惜在本局中並不合適。大竹的外勢之所以能被稱為「銅牆鐵壁」，也就是說，跑到別人肚子裡去大鬧天宮。全體陣亡的可能性超過8成。

那麼剩下的就是「淺削」一途。這個「淺削」是很有講究的，它就涉及到對一個「度」的掌握。不是隨隨便便什麼棋都能稱為「淺削」的。

你深一點，對手就會說，您這是淺削嗎？您這明明是「打入」嘛。沒有什麼話好說，開練。

那要是淺一點呢？對手還是會說，您這是淺削嗎？您這明明是幫我「定型」嘛。也沒有什麼話好說，我們就高高興興互圍。

所以說要能稱為「淺削」，最起碼要滿足一個條件，那就是必須讓你的對手感到左右為難。嗯，不完全是「打入」，好像也不像是「定型」，這樣的棋，才能稱為「淺削」。

在這盤對局中，李小強就是在一直努力尋找這樣的棋。

李小強找到了嗎？

不好說。

說沒有的話不對，人家李小強一找就找到兩個。

說完全找到了好像也不對。李小強找到的兩步棋，還有這兩步棋差不多就是挨在一塊。雖然是挨在一塊，不過很明顯，一步棋像「打入」，一步棋像「定型」。從這個角度說，無論選擇哪一步，好像都不能讓人家大竹左右為難。

所以說圍棋是很難的，以李小強目前的水平，也找不出能真正讓人家左右為難的棋。

好，找不到就找不到。棋總是還要下，那兩步棋雖然馬馬虎虎，總要選擇一個。

現在來做一個選擇題：

a,某步棋安全性3，危險性7，成功後的效果值9，失敗後的效果值1。

b,某步棋的安全性7，危險性3，成功後的效果值5.5,失敗後的效果值4.5。

這樣的棋選擇哪一步呢？

估計選擇a的會更多，那是當然的。廢話，你們是在圍觀，是在看熱鬧，自己又沒有什麼壓力。為了尋求刺激，當然選擇a咯。

我們李小強不同，他是在比賽，他是有壓力滴。他是要對自己下的棋負責任滴。所以他在長考，他要好好考慮清楚。

長考過後，李小強終於出手了。。。

大家定睛一看。

大家的反應估計和研究室裡的聶旋風他們的反應一樣：這棋好啊，終於好看了，終於刺激了。

沒錯，李小強選擇的是a。

大竹伸伸手，把李小強落在棋盤上的子扶了扶，稍微擺正那麼一下。開始對著棋盤沉思。

現在已經到了本局的最關鍵處，李小強已經出招了，大竹英雄應該怎麼回擊呢？

李小強選擇的這步棋，稍微深了那麼一點點，危險性也大了那麼一點點。這個危險性不是說一定會死棋，如果受到的攻擊太嚴厲，讓人家在攻擊中獲利太大，在圍棋中完全就是生不如死。這步棋的好處就是破壞性大一點點，自己如果處理成功的話，將一舉打破棋盤上的均勢，自己將獲得優勢。

李小強不是沒有考慮那步保守一點的棋，那樣下的話，按照讓先倒貼5目半的棋份，自己也不一定會輸。

可李小強就是不想那麼下，雖然嘴上不會說，可李小強內心渴望和超一流棋手平等交手。

選擇保守，內心就是承認不公平，承認自己是在接受指導。無論是誰，都是渴望追求平等的。不是嗎？

整整一盤棋都不平等，那怕就有這一個機會，只有這一步棋看上去還算平等。李小強也會去下，也必須去下。這一刻，李小強充滿了鬥志。他想起自己天天苦習「天龍圖」的樣子，想起自己和錢於平的「逆向復盤」，想起自己的那個夢。

「來，就算你是超一流，那又如何！」

李小強想什麼大竹英雄不知道。

大竹英雄在想什麼李小強也不知道。

大竹英雄經過長考終於落子。李小強已經忘了周圍的一切，全身心的投入到戰鬥中。

研究室裡重新熱鬧起來，大家看到了一場精彩的攻防戰。大家不時發出陣陣驚嘆聲。

「高，大竹這步棋高，不僅威脅了黑棋的眼位，還隱隱切斷了黑棋的退路。可謂一石二鳥，下面就看小強怎麼應對了。。。」

「妙，小強的這幾步交換次序走得妙。這個「過門」雖然有點俗，可是效果卻非常好，完全擋住了白棋的後招。現在就看大竹怎麼進攻了。。。」

「厲害，大竹的這套組合拳相當厲害。不僅把自己的空基本守住不說，還使對手沒有完全安定。現在黑棋要怎麼處理呢？被人完全封住空肯定不行，要破空的話實在是很危險。怎麼辦呢？好像真不好辦。。。」

「陰，真陰險。這個地方怎麼還藏有看上去如此猥瑣的一步棋？不僅突破了包圍圈，還隱藏著嚴厲的反擊手段。現在看大竹怎麼補救了。。。」

「好，大竹這樣的選擇好，這個應該是最佳的選擇，亡羊補牢嘛。

現在已經穩住了陣腳，定完型後差不多就可以判斷形勢了。。。」

李小強和大竹英雄開始了漫長而艱苦的拉鋸戰。

隨著棋盤上的子越來越多，越來越密。研究室裡中國棋手的聲音越來越大，笑容越來越多。

150多手後，中國棋手再認真進行了一次形勢判斷。聶旋風一錘定音：

「拿下了，小強應該拿下了。現在是盤面勝負，就做最壞的估計，大竹也最多盤面多1,2目。後面的官子很簡單了，按我們小強的水平，拿下完全沒有問題。」

大家終於鬆一口氣，氣氛開始輕鬆起來。直到最新一張棋譜傳出來。聶旋風臉色一變：

「這，這不是亂來嗎？都說贏棋不鬧事，小強怎麼還選擇這樣的變化，這不是給對手機會嗎？哎，穩贏的棋不下，自己非要主動鬧事。這，這。。。」

大家連忙接過棋譜一看，研究過後一片沉默，大家面面相覷。過了好一陣子，一個聲音傳來：

「小強不是在亂來，也許他說的是真的，他是按讓先的標準要求自己。」

大家連忙轉眼看去，說話的是曹大方九段。

這個時候，平時溫文爾雅的曹九段眼睛分外明亮：

「我對小強瞭解多點，那20多天我們拆過很多棋。我知道，這樣才是他的風格。你們看，這樣主動出擊雖然比較複雜，可是我相信他一定看清楚了。這樣轉換下來應該是黑棋有利。他絕對不甘心盤面還落後。這就是他，我敢擔保，這才是真正的李小強！」

接下來又是一陣沉默。

羅教練喃喃自語：

「這孩子。。。這孩子。。。！」

情況真是這樣的嗎。

大竹英雄默默收完最後一個官子，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李小強表情平靜，對大竹微微致謝：

「多謝指導！」

梅澤由香裡現在已經對李小強的贏棋感到麻木了。在棋譜上工工整整的記錄。

黑方，李小強

白方，大竹英雄

對局結果，黑5目半勝（註：白棋讓先倒貼5目半）

李小強這次來日本的最後一場比賽，下完了。

第一零一章 我師傅說的

李小強走出對局室。

這個時候。一陣疲倦才襲上身來。來日本12天了，8場比賽。自己第一次參加正式的職業比賽，第一次和異國的棋手面對面對抗。這些天來，自己的神經一直保持著高度亢奮的狀態。現在，這一切終於結束了。繃緊的神經鬆弛下來，這個時候，李小強才感到自己真的很累，真想好好的睡一覺。同時心裡又感到一陣陣的空虛。

「我的下一盤比賽，在哪裡呢？」

李小強穿過人群，表情平靜。

沒有興奮，沒有激動，只有一點淡淡的喜悅。對一個熱愛圍棋的人來說，贏棋的喜悅永遠滋人心肺。

沒有囂張，沒有跋扈，只有一份淡淡的從容。自己在比賽中拼盡全力。對中國圍棋，自己是盡一點責任，對日本圍棋，自己是存一片好心。自己問心無愧。

唯一遺憾的是，自己不能喝酒。

「上輩子自己第一次喝酒是什麼時候呢？」

李小強努力回憶。

比賽結束了，不過第2天的安排卻非常緊湊。錢於平和趙治勳的第2盤比賽終於還是輸了，不知道是不是「人品論」發揮了一點作用，輸棋後的錢於平顯得沒有以往那麼痛苦。這樣，所有對局就全部結束了。

賽後，本次比賽中風光無限的李小強自然成了焦點。日本的「棋道」雜誌甚至對李小強進行了一次專訪。

很多年以後，首席觀戰記者光榮退休。面對這位寫過無數的觀戰記，採訪過幾乎所有成名棋手的記者。有人問他，您一生中，對哪次採訪印象最深刻？首席觀戰記者毫不猶豫的指出，1986年，採訪11歲的李小強，自己印象最深刻。

「我為什麼對那次採訪印象深刻？呵呵，沒有其他原因，主要是在那次採訪中，我的表現太拙劣了。作為一名成年人，面對當年才11歲的李桑，我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就像他的棋一樣，無論我怎麼努力，他永遠走在我的前面。那種感覺。。。真是很怪！讓人印象深刻啊。。」

。。。

山田履面子：「首先祝賀您在比賽中取得好成績。我們可以隨便聊聊嗎？」

李小強：「謝謝，不用客氣。」

山田履面子：「先說說對本次比賽的感受。」

李小強：「首先感謝這次日方為我安排了很好的對手。讓我在比賽中學到了很多，也看到了自己的差距。謝謝」

山田履面子：「大家都對您的成長經歷很感興趣，您真是只學習了中國古棋嗎？」

李小強：「您知道的，我學棋的時候年齡還小。我師傅也沒有說他教我的是中國古棋，不過我師傅對中國古棋評價很高倒是真的。」

山田履面子：「您真的對您師傅的情況瞭解不多嗎？」

李小強：「除了他的圍棋思想，我瞭解的不會比您多。」

山田履面子：「能說說您對日本圍棋的看法嗎？」

李小強：「日本圍棋創建了一套比較規範的職業圍棋制度，對世界圍棋做出了很大貢獻。比如你們的「新聞棋戰」，就值得我們學習。謝謝。」

山田履面子：「就，就這些？其他比如圍棋技術，水平什麼的。。」

李小強：「我要說的都說完了。日本圍棋的技術和水平，完全得益於這套職業圍棋制度。大家知道，職業圍棋和業餘圍棋是不同的。其中最大的區別，就是職業圍棋更在意勝負，所以職業圍棋中的錯著，漏著更少。一盤棋下來，每手棋的平均值高了，所以也顯得整體水平高了。」

山田履面子：「真是讓人吃驚的想法，您說的好像是小林光二的「木桶理論」？」

李小強：「單從勝負的角度來說，是這樣的。不過就圍棋的高度來說，恕我直言，日本圍棋比古棋沒有多少進步。比如現在你們的六超，不一定比秀策前輩高，也不一定比黃龍士前輩高。這樣說，好像六超裡也有人這樣認為。」

山田履面子：「這個，這個。。日本圍棋還是有很多優點。日本圍棋對邊角的變化進行了大量研究。技術積累還是有，有人擔心邊角的變化窮盡。。。」

李小強：「說這話的人不懂圍棋，您信嗎？」

山田履面子：「呵呵，我也不信。我們換個話題說，您心目中的圍棋是什麼樣的呢？或者說您認為什麼是圍棋的最高境界呢？」

李小強：「我還沒有資格說這個話。」

山田履面子：「沒有關係，我們隨便說說。比如我們的六超，他們都是特點和風格鮮明。您認為哪種風格更接近圍棋的真諦。」

李小強：「有風格和特長，不就說明其他方面是短板嗎？越是特點鮮明，越說明他在其他方面還有缺點。」

山田履面子：「哈哈，好像說得很有道理，那是不是他把其他方面都加強和補齊，水平就能提高一大截呢？

李小強：「我現在在各個方面都需要提高，等我到了他們的那個水平再說。」

山田履面子：「趙先生說過，如果有圍棋上帝的話，圍棋上帝可以讓他兩子。您認為現在圍棋上帝可以讓您多少呢？」

李小強：「呵呵，我也不知道。不過我估計圍棋上帝不會下棋，因為他是個瘋子，是個神經分裂患者。」

山田履面子：「啊！您這個說法很有意思，您是怎麼理解的呢？」

李小強：「您剛才說了，六超各有特長，把他們的特長集中在一塊，好像就差不多像圍棋上帝了。可是這可能嗎?別人不說，怎麼調和趙先生和武宮先生的風格呢？好像只有神經分裂患者才能做到。能做到的，可能也就圍棋上帝這個瘋子了。」

山田履面子：「哈哈，真是獨特的見解。那圍棋需要怎樣修行呢?比如說您，年紀輕輕就達到了這麼高的水準。一定在圍棋的修行上有自己的辦法。」

李小強：「我自己沒有什麼見解，我的修行辦法都是我師傅告訴我的。如果大家感興趣的話，我很樂意把我師傅的話說出來和大家分享。當然，我師傅的話可能很難聽，很難讓人接受。」

山田履面子：「啊！說來聽聽。」

李小強：「我的修行辦法其實很簡單，就是計算。我師傅告訴我，佈局的選點在計算中去感覺。中盤的死活在計算中尋找。官子的大小在計算中比較。我師傅還說，現在的圍棋已經脫離了它的本質，圍棋的本質其實很簡單，就是死活和官子！」

山田履面子：「啊？對不起，我對您的話還需要一點時間來消化，這真是顛覆性的說法。」

李小強：「沒有關係，今天就到這，再見。」

山田履面子：「再見。」

李小強一個人走開，他的最後一個觀點是吳清源大師20年後說的，所以他也不擔心還存在「版權」問題。不過這話真的很符合後世圍棋的特點，所以李小強不惜以自己「師傅」之名先拋出來。對日本圍棋和一直在學習日本圍棋的中國圍棋有沒有震動。李小強就管不了了。

「我能做的就這麼多了。」

李小強在心裡嘆了口氣。想到很快能見到那個圍棋巨匠，李小強心裡一陣激動。

不過在去拜訪吳先生之前，李小強還有一件事要做。

李小強在人群中到處尋找藤澤秀行，這個自己賭局的合夥人。

第一零二章 參照物

()李小強拉著張志東，在人群中穿梭。

這是比賽結束後的第2天中午。ri本棋院舉辦了一個自助冷餐會，算是比賽的閉幕式。也算是為中國代表隊踐行。11月的ri本天氣已經有點冷了。聚會放在一個大廳裡舉辦。

聚會中李小強當然算是焦點，不過李小強也沒有受到太多的sao擾。一來他不懂ri語，別人說什麼他聽不懂。二來李小強就這個xing子，不是很在意別人說什麼。

雖然不時有好奇的目光投向李小強，考慮到李小強的年齡，也沒有什麼人上來打擾他。在座的也算是有點身份的人，有八卦的心理也不會在這麼一個場合顯露。

倒是李小強的目光到處亂竄，左顧右盼，像是在找什麼人。

沒錯，李小強在找藤澤秀行他老先生。李小強找藤澤秀行當然不是要「回扣」那麼簡單。那是因為李小強有一件事，包括上輩子一直沒怎麼弄懂的事。想問問他老人家。拉上張大記者，自然是為自己找個免費翻譯。

李小強是個心智成熟的成年人。這輩子既然選擇圍棋這個職業，很自然就要為自己做一份「職業規劃」。

李小強一直認為，一個人一輩子，多多少少總要有點職業規劃的。年輕時候不懂事，有些東西長輩會幫你考慮或者說幫你參考。長大後，無論做什麼，對自己的情況一定要心裡有譜。

無論是混體制也好，在職場打拚也好。總是要給自己定個目標或者說找準自己位置的。這大概就是所謂的「職業規劃」。

這個職業規劃不宜過高，也不宜過低。低了，活得憋屈，高了，又活得太累。

比如說混體制，你明明有當處長的本事或者能力。由於種種原因，你只是混了個副科甚至是科員。那肯定是很憋屈的。這樣的話，不僅自己不舒服，周圍的人也不舒服。不瞭解情況的會笑話你，瞭解你情況的呢？特別是那些算競爭對手的，又會提防你。這樣就沒有什麼意思了。

高了也不好，明明沒有那個本事，非要坐那個位置。同樣是自己很累，別人也不舒服。比如前世的李小強，按照他的家庭背景和自己的學歷啊文憑什麼的。在單位弄個高一點的位置不是很難的。李小強也自己確實有那麼一段時間在一個好位置呆過。可李小強就覺得自己太累。自己交際啊什麼的不擅長，偏偏工作的xing質對這方面的能力要求很高。於是李小強自己提出主動讓賢，自己還是搞自己擅長的技術工作。這樣退半步，自己工作也遊刃有餘，人也活得滋潤。可以做做自己想做的事。這樣做其實不吃虧的，周圍的人都會念你的好。表面上權力小了一點，真正開口說什麼話的時候，其實還挺好使。

所以說職業規劃什麼的，其實就是一個定位。李小強在其他地方沒有什麼野心。唯獨對圍棋，說是夢想也好，說是野心也好。反正給自己定的目標是很高的。絕對不願意自己重生一次後還是個「中堅棋手」。如果只有這個目標，那自己肯定不會選擇圍棋。當然李小強也沒有指望自己以後就能夠「拳打李石佛腳踢李石頭」。這樣好像有點太難。

李小強給自己定的目標是，如果自己能夠坐到李石佛面前，李石佛的心裡會這麼想：

「這是一個真真正正勢均力敵的好對手！」

這，就是李小強的目標。

有時候李小強自己想起來，覺得自己的目標有點高。人家才是真正的50年一出的天才。自己行嗎？不過這個念頭或者說是yu望，在李小強的心頭一直壓制不下。反而越燃越旺。

光有野心和yu望是不夠的，要怎麼實現呢？李小強覺得不能急，慢慢來，要結合自己的實際情況，分階段的實施自己的「職業規劃」。在這一點上重生有個好處，李小強可以根據自己的目標，找到幾個很好的參考節點。

既然把和自己同齡的李石佛當成目標，那就可以把李石佛的成長軌跡當成自己的參照物。

年輕時候沒有什麼好說的，都是在成長階段。李石佛第一次在世界棋壇露臉，應該是92年。他在一次世界比賽中贏了林海峰，贏得他的第1個世界冠軍。這個時候他17歲。不過李小強分析，這個時候李石佛還在成長階段，還沒有完全成熟，這個冠軍有點偶然因素在裡面。

在92年的世界棋壇，論實力，還是六超加上聶旋風，曹燕子八個人最強。不過馬小飛和李石佛沖得很快，當然比其他8位要差點。差多少呢？我們就學馬小飛的理論，這個時候估計馬小飛比六超差半目，李石佛差一目的樣子。

過了3年，馬小飛先一步成熟，超過了六超，第2年，李石佛成熟，和馬小飛在世界棋壇並駕齊驅。也就是說，20歲的李石佛達到了超一流水平。

又過了3年到98年，李石佛開始超越所以人，君臨天下。這個時候，李石佛比超一流還高1目，他師傅曹燕子也漲了半目，和馬小飛一樣排在後面，當然六超他們開始落後，要排在第3檔次了。

後面的情況先不管。李小強這樣分析，17歲要達到超一流差1目到差半目水平。20歲要達到超一流水平。到了23歲，水平就要超過現在的超一流。自己做不到的話，就沒有資格坐到李石佛面前。就是有機會和他下棋，那也是人家的一盤菜。

自己現在還是超一流差5目半的水平，自己還有5年時間，最起碼要漲5目棋。當然現在自己的水平還很低，前面3目可能比較好漲，但是最後兩目。整個世界棋壇也就20多個能上去。

有了這個想法，李小強就有了很大的緊迫感。不僅是有緊迫感，心裡還有一點發慌。就是前面比較好漲的3目棋，李小強也覺得沒有那麼容易。

在這個年代，國內的圍棋環境實在不算有多好。下棋的機會少得可憐，李小強不知道怎麼才能提高自己的水平。特別是像自己這樣的年輕棋手，根本沒有像樣的機會。

這裡還有一個很好的參照物。比自己小一歲的常韌聖，也一直是中國棋壇的重點培養對象。他90年的時候，還在參加世界業餘錦標賽。也就是說，他13歲時，才有自己現在的水平。他不努力嗎？當然不是，他的圍棋天賦不高嗎？他的圍棋天賦在全世界也在前10名。他沒有機會嗎？他的機會比同齡人多很多。唯一阻止他早期水平迅速提高的，就是周圍的環境。

「怎麼才能在沒有大量對局的情況下紮實的提高自己的水平呢？」

這是李小強一直在思考的問題，也是一直在擔心的問題。後世的沖段少年們，他們在地方上水平已經很高了，條件也比現在好多了，起碼還有網絡圍棋，可是為什麼他們要想成功的話，一定要往京城的圍棋道場擠呢？不就是道場裡有大量的對局機會嗎？

這個觀念，在後世看來好像是理所當然的。李小強開始也是這樣認為。可是現在自己重生了，客觀條件不存在了。就只能想其他辦法了。

這個時候，李小強才想起藤澤秀行的一個圍棋觀點，他認為圍棋水平要提高的話，並不一定需要有大量對局。李小強一開始沒有在意，不過現在，就好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定要問個究竟。

在前世，李小強當然沒有和藤澤秀行有什麼接觸。藤澤秀行的觀點都是在一些報刊雜誌上看到的。藤澤秀行這老頭一向神神叨叨，說過很多自相矛盾的話，也做過很多自相矛盾的事。李小強也分不清是真是假。現在有機會了，李小強決定必須套出藤澤秀行的真話。為了這個，哪怕自己的回扣不要也在所不惜。

轉了一圈，李小強終於看到藤澤秀行。周圍圍了一圈年輕棋手，藤澤秀行在那指手畫腳，一副很嗨的樣子。

李小強露出一絲笑意，向那個方向走去。

第一零三章 心理安慰

李小強和張志東向藤澤秀行那個方向走了過去。

藤澤秀行邊上圍了一圈年輕人，最顯眼的就是依田基紀。依田人稱依田老虎，不知道是說他的人呢還是說他的棋。李小強估計多半是說他的人，依田確實長得高大威猛，圓頭圓腦，有一股虎像。在人群中很好認。

其他年輕棋手看到李小強他們過來，都在打量著李小強，表情複雜。好在李小強這段時間被人圍觀習慣了，倒也沒有感覺什麼異常。

這些年輕人就是所謂的「秀行軍團」成員。藤澤秀行這老頭挺有意思。估計是知道自己的那個德行實在是不好「為人師表」，所以堅決不肯收正式的徒弟。不過又很喜歡和年輕棋手呆在一塊，因此就組織了一個「研究會」形式的秀行軍團。

在那以前，日本教授圍棋一般是以「道場」的形式為主。比如大名鼎鼎的「木穀道場」，後世中國的「棋聖道場」和韓國的「權甲龍道場」很多教學模式都沿襲了一些木穀道場的東西。

道場和研究會相比，顯得正式一點。一般有固定的場所，有固定的師門，在管理上也嚴謹一點，當然，還是收費的。

研究會一般是由一個比較有名望的棋手出面組織，場所不固定，人員不固定，規矩嘛就組織人說了算，費用嘛估計就把日常的開支平攤一下就行。學費是肯定不用的。

在這個年頭，研究會最有名的就數「秀行軍團」。後來韓國有個「沖岩研究會」也很厲害。從對圍棋技術的貢獻來說，「沖岩研究會」要比「秀行軍團」大很多。

唯一能和「沖岩研究會」相比，或者說貢獻更多的圍棋研究組織只有一個，那就是「中國國家圍棋隊」。

呵呵，這是個獨一無二的圍棋組織。不僅不用花錢，而且國家出錢讓你研究。韓國的曹燕子就在這點上非常羨慕中國棋手。圍棋隊有好處也有壞處。主要看怎麼管理，管理的核心是必須要有競爭機制，比如到了後世，競爭機制越來越強。就會越來越有活力。日韓也就學著搞起國家隊機制。

李小強走到藤澤秀行面前，真心實意的感謝他。的確，沒有這個老神棍在日本大呼小叫。李小強基本沒有機會到日本比賽。

藤澤秀行本來就喜歡和年輕人在一塊，也確實能感受到李小強的誠心。頓時高興起來，把李小強拉到自己身邊。擺出一副「你以後跟我混」的架勢。

藤澤秀行對其他日本年輕噼裡啪啦說了一通日語。李小強看那個表情，多半就像大多數的家長，以別人家的孩子為榜樣，教育自家的孩子。李小強可不想當什麼榜樣，抽空向藤澤秀行認真的請教。

「先生，我一直很仰慕您，向您請教幾個問題可以嗎？」

聽完張志東的翻譯，看到李小強表情嚴肅。藤澤秀行收起了一點嬉皮笑臉，向李小強點頭示意可以繼續。

「請問先生，您當時為什麼說，方六段回地方上去對他的成長有好處呢？」

藤澤秀行聽到這話，表情終於嚴肅起來。藤澤秀行是個中國通，和中國棋手很熟，所以很快，李小強的意思他就知道了。

李小強說的「方六段」就是85年的全國冠軍方天鳳，當是六段。是一位地方棋手。要知道在那個年代，全國個人賽是中國圍棋界最重要的比賽。方六段能拿冠軍非常不容易，藤澤秀行也認識方六段，曾經也當過一次神棍。很早預測方六段會有出息。不過在方六段進了國家隊後，進步不太明顯。遭到藤澤秀行嚴厲批評，認為方六段進了國家隊後，棋反而沒有了靈氣，還勸他回地方上去。認為那樣更好。

按照李小強的想法，方六段在國家隊，雖然正式比賽機會不會更多。但是和水平比自己高的隊友呆在一塊，怎麼說對自己的進步有好處。他和自己不同，自己這個年齡，多半也就和常韌聖羅神豬他們混在一塊。對自己的提高是沒有多少好處的。也不用指望和「五虎將」他們混。上次是因為自己有「任務」，時間也短。所以沒有什麼問題。人家幾個都還在漲棋階段，誰願意和你一個低水平的小孩子天天擺棋呢。再說了，李小強自己也不願意天天打擾人家。

藤澤秀行很快就明白了李小強的意思，表情變得很嚴肅。

「這個孩子，這個孩子已經很厲害了呀。怎麼很不滿足的樣子？還在努力想著怎麼提高自己的水平？真是可怕。」

藤澤秀行盯著李小強，沒有正面回答：

「我怎麼感覺你對自己的提高很緊迫的樣子。為什麼呢？」

李小強心裡苦笑，這不是隔壁那個國家還有一個變態嗎。我不緊迫行嗎？可是你叫我怎麼說呢。

藤澤秀行站起身來，背手來回踱了幾步。想了一會後說到：

「當時方六段到國家隊後，我發現他只顧對局和蒐集圍棋的資訊。下的棋反而沒有了自己的東西，少了一點他原來的靈氣，所以我勸他回去的。」

李小強忍不住發問：

「對局難道不對嗎？水平不就是要在高水平的對局中提高嗎？」

藤澤秀行笑著反問：

「什麼叫高水平的對局呢？」

李小強結結巴巴的說：

「不就是和高手下棋嗎？」

藤澤秀行沒有馬上回答，好像是在組織語言。認真想了一會後，對李小強說：

「你的問題我還真不好回答。因為我不知道你那可怕的上進心是哪來的。我只能給你提一點建議，你們國家的情況我也瞭解。其實你不用那麼著急，比如聶旋風有那麼多年在農村，也沒有什麼對局機會。他的水平照樣有提高，而且在那幾年提高很快。圍棋有很多東西靠自己去領悟。對你來說，「高水平對局」絕對不是「和高手下棋」那麼簡單，關鍵是看你在對局中領悟到什麼，學到什麼東西，怎麼把一些東西真正變成自己的。」

聽了這話李小強心裡稍微有點安慰，好像是能找到不用大量對局還可以漲棋的例子。不過心裡還是沒底：

「你們這樣的都是有點變態的，你可以幾個月不下棋，就那麼戒戒酒，鍛鍊一下身體，然後在棋聖戰中輕鬆搞定六超。聶旋風可以窩在北大荒還漲棋，真是沒有天理。我有那麼變態嗎?哎，我有這麼變態就好了。」

想到這李小強嚇了一跳。瞧我這重生選的路，都希望自己是變態了。

事到如今也沒有其他辦法，那自己就去「領悟」。不過總算是有成功的例子在邊上，也算是有點心理安慰。

看到李小強一副糾結的樣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安慰安慰他。藤澤秀行突然神秘一笑：

「你不用想太多了，我明天送你個禮物，也算你幫我贏了那個賭局。也許，你看了我給你的東西，你就知道答案了。」

李小強大喜，自己都準備不要回扣了，沒想到藤澤秀行夠仗義。主動送上們來。如果真能解答自己的困擾，那就太好不過了。

心情變好的李小強跟藤澤秀行開起了玩笑：

「先生，不如您把那塊棋盤先放我這。反正在您手上也留不住。」

也不知道張大記者是怎麼翻譯的，反正逗得包括周圍的年輕棋手都哈哈大笑。

藤澤秀行好賭，手頭經常缺錢。那樣值錢的棋盤多半過不了多久就被他買了。有趣的是，最大的買主就是韓國的曹燕子。

藤澤秀行滿臉通紅，恨恨的盯著李小強。

李小強做無辜狀。一臉茫然的瞅瞅邊上的張志東。藤澤秀行果然會錯了意：

「是啊，人小強多好一孩子，怎麼會跟我開這樣的玩笑。多半就這個記者自己說的。這記者的人品也太壞了，你說你開玩笑就開玩笑，還敢嫁禍人家小孩。你還能夠再無恥一點嗎？」

張大記者被藤澤秀行盯得心裡發毛，完全搞不清楚什麼狀況。

還好，這個時候救星來了。

華領隊和吳清源大師的弟子林海峰向這個方向走過來。

「小強，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該過那邊去了。」

第一零四章 江湖地位

在日本的最後一天，李小強的行程安排得好像還很緊湊。

不過拜會吳清源吳大師是早就安排好的。李小強雖然還是有一點小期待，激動的心情在去的路上早已經平復。

該怎麼評價吳清源在圍棋中的地位呢？

最簡單的辦法，我們就來組織一個投票活動。

投票的主題就是：

古往今來，誰是最厲害的圍棋高手？

請注意「古往今來」這四個字，因為沒有辦法，他已經超越了他自己的那個年代了，在他自己的那個年代，已經沒有什麼評選的必要了。

所以要評價吳清源是個難題，必須放在「古往今來」裡面才好評價。

這種類似「關公戰秦瓊」的做法顯然是一種技術活。比如說把吳清源就認定為「古往今來圍棋第1」，那麼肯定是有人會跳出來的，肯定是有人會不服氣的。

好，我們就後退一步，假設我們為這個投票活動先列出幾個候選人名單。如果只有3個候選人名單的話，吳清源一定榜上有名。

如果3人名單吳清源都榜上無名，那麼我們基本可以認定，列出候選人名單的人一定是個腦殘。

同樣，如果列出一個5人名單吳清源還是榜上無名，那只能說明，這個評選活動一定是在火星上舉行的。

在圍棋中，每位圍棋高手的江湖地位是不同的。特別是圍棋國際化之後，簡單的以「超一流」，「一流」這樣劃分已經不合適了。後來又有人喜歡以世界冠軍來劃分。劃分成「多冠」「少冠」「一冠」和「無冠」。的確，到了後世，世界冠軍確實是一個硬指標。不過有的時候也不一定很準確。

舉幾個簡單的例子，比如說古大力和李石頭。最正常的看法是認為他們兩位勢均力敵，他們要分出高下，還要看馬上舉行的十番棋。當然肯定有人認為李石頭的世界冠軍數比古大力多很多，以此認定李石頭比古大力強不少。這個顯然是非主流。而且，容易讓人覺得是別有用心。

好，上面的例子沒有說服力，我們換一個比較。我們就來比較馬小飛和曹燕子。有不懂的肯定會說，這還用比較嗎？肯定是曹燕子強，人家曹燕子十多個世界冠軍。你馬小飛呢？只有兩個。這怎麼比？

真是這樣嗎？我們也不用去問別人，我們就問曹燕子自己。他敢說自己的水平比馬小飛高嗎？應該是不敢，不僅不敢，曹燕子就是因為輸給馬小飛輸急了，另一句「名言」倒是一直在圍棋界流傳。

「下圍棋真沒有意思。」

對曹燕子的這句話，李小強是非常理解的。因為他常常講一句類似的話，所以對曹燕子的心情非常理解。

我們的「李副總工」除了圍棋，還喜歡打麻將。打麻將輸了錢以後，最喜歡說的一句話就是：

「打麻將真沒有意思。」

你們說他們兩個算不算同病相憐。

所以說比江湖地位，曹燕子高那麼一點，不過就水平和實力來說，就是和馬小飛一個重量級。

我們再來做一個比較，我們比較常韌聖和孔二傑。比較中外棋手總是爭議比較大，因為多多少少總帶點感**彩。比較這兩位應該比較理性。

這兩位棋風差不多，世界冠軍都是3個。論雙方的對局還是常韌聖贏得多點。論在中國棋壇的江湖地位也不用比，常韌聖當了多年的帶頭大哥。孔二傑基本要排在古大力後面，以「孔老二」的面目出現。

但是放在歷史的長河中來比較呢？認為常韌聖比孔二傑強的應該不多。很簡單，孔二傑有那麼一年君臨天下，捨我其誰。雖然時間很短暫，不過當過「君王」和當過「諸侯」是不一樣的。從這個角度來說，孔二傑的江湖地位是要比常韌聖高那麼一點點的。

孔二傑可以把某一年劃歸到自己名下，這是在圍棋江湖地位排名中的最低標準。類似的還有95年的馬小飛，94年的曹燕子。可以認為同一個級別。

除了「單雄」時代，還有「雙雄」時代和「群雄」時代。比如古大力和李石頭，他們可以說建立了幾年雙雄時代。類似的還有我國古代的范西屏和施襄夏。同樣是一時瑜亮。

雙雄時代還好排名。群雄時代就真的不好排了，典型就是「六超」時代，他們的江湖地位肯定是要低一點的。無論你說得怎麼天花亂墜，別人就這麼來一句：

「你說的某某某是不錯，那為什麼他沒有在自己的那個年代脫穎而出呢？」

不好說了，沒話說了。

和六超年代類似的就是最新的世界棋壇。中國棋壇的小豹輩們，無論是「四小天王」也好，「十八羅漢」也好。要想自己的江湖地位高，先在同輩棋手中脫穎而出。

群雄時代是熱鬧，雙雄時代是精彩。唯有單雄時代讓人神往。

短暫的單雄時代讓人印象不深，比如曹燕子和馬小飛。李石佛一出世，別人就馬上知道了，哦，他們的水平就在那個高度，就怎麼怎麼樣。

歷史上短暫的單雄時代也有那麼幾段。日本的古三聖道策，丈和，秀策應該算數。一代大豪阪田榮男也有那麼幾年。趙治勳在今年出車禍前連拿日本的「大三冠」，本來是很有希望建立自己的單雄時代。不過很可惜，一個偶然事件打斷了一個可能發生的時代。

單雄時代有個特點，就是很容易讓人產生聯想。因為他們在自己的年代沒有對手，這樣就會讓人猜測，他們的水平到底有多高呢？

比如我國古代的黃龍士，比如李石佛，比如吳清源。

「他們的極限在哪裡呢？」

其實是沒有人知道的。

就拿年代最近的李石佛來說。到了現代情報最多，研究最詳細，分析最徹底。又有誰知道呢？

其實最想知道的應該是他們的對手們，他的接班人。他們知道嗎？

我想李石頭在自己的內心最深處，也不敢說自己到達了李石佛到達過的最高處。

某年lg杯，李石頭風頭正健，2比0領先。自己也開始大談特談改朝換代的問題，結果呢，2比3輸掉了。哪怕到了2008年，李石佛已經不在自己的巔峰，在應氏杯半決賽中照樣零封李石頭。

所以說李石佛的底，古大力和李石頭他們是不敢說自己真正探到過的。

現代的競爭這麼激烈，李石佛尚且如此。吳清源就更不用說了。在他那個年代，他的那些對手，能稱為真正的對手嗎？

「能和吳先生連續在三番棋，六番棋和十番棋中交手，是我一生中最值得誇耀的事。」

這話誰說的呢？阪田榮男。這是他在輸了以後心悅誠服的說的一番話。和自己的那麼多冠軍相比，只有輸給吳清源才值得誇耀。為什麼呢，冠軍不能說明什麼，有資格和他下棋，才說明自己曾經是天下第2。

阪田榮男的年代太久遠了，不太好比較。本來這個人的江湖地位應該很高的，很可惜，這個人居然莫名其妙的有一個剋星，那就是吳清源的徒弟林海峰。就是因為有剋星，所以影響了他的江湖地位。不過不要以此小看他。我們來再做一個比較。

藤澤秀行應該算阪田榮男的一個對手，藤澤秀行的年齡小一點，基本認為藤澤秀行要比人家差一點。那藤澤秀行和六超比呢？

藤澤秀行67歲時，在日本的「王座」戰中，擊敗了當時六超中成績最好的小林光二。

幾十年的日本圍棋，真的是有進步嗎？

難怪趙治勳會說：

「我們現在下的棋，其實托的都是吳先生的福。」

好，你說趙治勳的話沒有說服力。我們看看李石佛是怎麼說的：

「即使是在背地裡，我也從來也沒有和吳先生比較，也不敢想我能和吳先生比較。」

李小強現在就是要去見這樣一個人。後世的資訊發達，李小強對吳清源的很多東西都很瞭解。唯獨有一件事，後世所有的報導都說不清楚。李小強非常感興趣

吳清源在去日本的時候是13歲，去之前已經是國內的一流高手。他當然也研究日本的棋譜，不過下得多的還是中國古棋。他是怎麼看這兩種棋的呢？表面上他當然客客氣氣，兩邊都說好話。他的內心是怎麼想的呢？哪邊的份量重呢？

李小強很想知道。

第一零五章 解謎

一行人來到吳清源的住所。這是個鬧中取靜的地方，條件不算很好，不過有一股幽遠的禪意。不知不覺中，所有過來的棋手都放輕了自己的腳步，表情也比平時莊重，有一種朝聖的感覺。

吳清源先生親自出來迎接大家，大家先是一陣寒暄。李小強規規矩矩的站在羅教練的後面，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觀察著這位圍棋界活著的傳奇。

目前吳清源先生70多歲，很清瘦，話不多。只要一開口，都和圍棋有關。

「你師傅很了不起！」

李小強嚇了一跳。寒暄過後，沒有想到吳先生第一句話就是對自己說的。而且，直奔主題。

雖然李小強感覺重生後自己的臉皮厚多了，不過還是有點臉紅。

自己的傾力打造「師傅」是誰？不就是自己把後世的一些圍棋思想，一些主流觀點，一些心得來了一個大雜燴。通過自己的精心包裝，以自己「師傅」的形式在這個年代出現。那裡面，還包括了人家吳大師的很多思想。

李小強沒有說話，不好意思的笑笑。

吳清源看著李小強：

「孩子今年11歲？你比我11歲時候強。」

「我現在的水平比你13歲的時候呢？」

這句話李小強忍住沒有問出來。李小強知道，按照自己現在的水平，在日本定個職業三段沒有問題。而吳清源先生在剛剛東渡日本的時候，也被當時的日本棋界定為職業三段。

「哎。」

吳清源先生嘆了口氣，又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回憶。

「現在想起來，不知道我當年來日本後，水平有沒有提高半目。」

其他人都嚇了一跳，李小強兩眼發光。

這句話李小強其實也知道，藤澤秀行在自己的自傳中也提到過這句話。不過大家都知道藤澤秀行向來是神神叨叨，也沒有多少人當真。認為他說得太誇張了，在公開的場合，確實也沒有人證實吳清源先生說過這樣的話。

「先生。。。」

林海峰先生連忙打斷吳大師的話題。吳大師用手一擋，繼續說道：

「讓我說完，一直以來，我是不方便說，也是不好意思說。現在想起來，還是說出來好，日本圍棋的路，現在好像是走錯了。」

其他人完全稀里糊塗，特別是其他一直以日本圍棋作為學習榜樣的中國棋手，完全不知道吳大師在說什麼。

李小強若有所悟，顧不上不禮貌，試探的問道：

「您指的是？其實您到日本以後，一直是用在中國養成的修行方法在修行？」

吳清源大師盯著李小強，目光突然變得明亮。

「所以我說，你師傅真了不起。你也很好，你這麼年輕就明白了。」

其他人面面相覷，完全不知道一老一少在打什麼啞謎。李小強心中豁然開朗，他覺得，自己的這次拜訪目的達到了。

李小強到底悟出了什麼呢？我們還是從吳先生的經歷來解說。

吳清源的圍棋其實一直是自學。去日本前就靠在茶館下棋和自己打譜，沒有什麼人教的。對手基本就是當時國內的一流好手，當然那段時間是中國近代史中最黑暗的一段時間。中國圍棋的整體水平很低。吳先生13歲時就達到了國內的最高水平。不過他的對手下的基本就是中國古棋。很自然的，在這個階段，吳先生的圍棋含有很多中國古棋的思想。這麼說不過分。

中國古棋最核心的思想是什麼呢？其實很簡單，就是戰鬥，戰鬥再戰鬥。計算，計算再計算。好像很俗，沒有什麼內涵，被日本圍棋諷刺為就有幾斤蠻力，完全上不了檯面。考慮到整體水平一直不高，所以當時都認為日本圍棋那一套是對的。包括還是個孩子的吳清源。

吳清源到了日本後，拜了一位日本老師。那就是瀨越憲作大前輩。不過這位老師沒有在圍棋上對吳清源做什麼指導，更多的是像一位監護人。這個不是亂說的，從他們的自傳和其他棋手的回憶錄都可以證明這一點。

自然而然的，吳清源就沿著自己養成的習慣在修行，在提高，在進步。在其中，當然也接觸了日本的圍棋思想。他當然也在裡面吸收了養分，不過吳先生心裡很清楚。

「不知道有沒有半目。」

這個話在當時的環境當然說不出來，也不好意思說出來。這是當然的，在外人看來，你吳清源怎麼來說也是在日本的圍棋環境中成長的，你好意思說你的圍棋核心還是中國古棋嗎。

這也很好理解吳先生為什麼在後來的十番棋中表現那麼彪悍了。

他的圍棋才華和天賦當然是主要的，不過他和其他日本棋手的思考方法不同，應該也是一個主要原因。

要知道圍棋這個東西，在同樣一個環境中，想甩開別人很遠是很難的。頂尖高手之間，差半目就很了不起了，差一目基本就是兩個檔次。李石佛和其他高手間的水平差距，也就半目一目的差距。

吳清源在10個十番棋中，大多把對手打到降級。降級是什麼意思。降一級就是「先相先」，降兩級就是「定先」。比如他曾經把日本棋院的第1個九段打到定先。這也就是目前李小強和大竹的水平差距。定先是兩級，5到6目的水平差距。那麼一級就是差3目左右。也就是說，吳清源把他的對手甩開了最少3目。

這個差距在圍棋中是不可想像的。要達到這麼大的差距，除了圍棋天賦，思考方法不同應該也是個很大原因。

現在李小強已經可以確定，中國古棋的圍棋思想一定比日本圍棋理論先進，一定更接近圍棋的本質。想通了這一點，李小強心裡豁然開朗。真是始亂終次啊，圍棋的發展繞了一個大圈，還是回到了原來的發展軌道。怪不得後世下的圍棋，真的和中國古棋很像。怪不得日本圍棋的那一套很快落伍。怪不得日本圍棋的最後集大成者李石佛到後來也想做出改變。

「可惜，你想到了改變，可是那時的你已經精力不足了。」

李小強在心裡為李石佛嘆息。

「您認為您和黃，施，范三位前輩相比，怎麼樣呢？」

李小強突然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當然，這個莫名其妙，是其他人這樣認為的。特別是張大記者，感覺自己今天好像又變成了腦殘。

「這不能怪我，一個李小強就算了，現在是他和吳大師兩個人的氣場把我逼成腦殘的。」

張大記者在心中為自己辯解。

吳大師很認真的想了一下，很認真的回答：

「我和他們下，前20盤我會贏，因為我多了一點日本圍棋的東西。後面我就不知道了，也許，差不多。。。」

吳清源大師突然失去了說話的興趣。意味索然，是啊，他是寂寞的，他是孤獨的。這是一種一覽眾山小的孤獨。所以只能在自己的心中想像自己可能的對手。和他想比，李石佛就幸福多了。

「你一定會更幸福的。」

走出吳先生家，李小強突然多了一點信心。

「你的圍棋天賦可能比我強，可是我現在確信我的道路更正確。那麼就讓我們現在就開始賽跑！」

第2天，李小強登上了回國的飛機。

在吳清源先生家裡發生的事沒有外傳。考慮到吳大師的處境，這樣明顯鄙視日本圍棋的話沒有人說出去。

在到日本棋院告別的時候，一個小女孩突然跑的李小強面前：

「這個東西，是秀行老師交給你的。」

「這就是他的禮物嗎？是什麼呢？對我有什麼幫助呢？」

心情大好的李小強對著面前的梅澤由香裡微笑：

「那天，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第一零六章 職業三段

李小強像捧著寶貝一樣捧著藤澤秀行送給自己的東西。東西很輕，包裹得很嚴實。李小強用手捏了捏，好像就是一本書或者是幾張紙。

「是什麼呢？內功心法還是武林秘籍。」

時間比較匆忙，李小強沒有來得急當面打開。患得患失中，李小強上了回國的飛機。

一個人，在他對一件事情沒有把握的時候。總是會有點患得患失的。對某件事越在意，那麼這種心態就會越嚴重。

李小強現在最在意的是什麼？當然是在想如何有效提高自己的圍棋水平。雖然肯定是不會相信真的有什麼武林秘籍的，不過內心總是有一點小小的期待。因此對手上的東西很看重，看重到在飛機上都沒捨得拆開看。

圍棋隊一行人先回到了京城。這次去日本比賽的成績不錯，最重要的擂台賽中方二連勝。目前中方還剩下馬小飛和聶旋風兩人，日方還有4人，包括大竹和武宮，另兩位是山城宏和酒井猛。

酒井這人名氣不大，他的入選完全是因為在上一年的中日圍棋對抗賽中，2比0贏了江祝久。因為在第1屆擂台賽中，江祝久曾經5連勝。所以日本棋院在第2屆的陣容中特意安排了一位江祝久的「苦手」。這種思路在排兵佈陣中也很正常。

在機場的時候，一行人受到了熱烈的歡迎。當然主角是擂台賽兩連勝的馬小飛，李小強也受到不少關注，受歡迎程度僅此於馬小飛。一時的風光還隱隱蓋過了聶旋風。

「11歲中國少年戰勝世界圍棋冠軍」

「擂台賽的提前預演，中國神童擊潰日本主帥大竹英雄」

反正這個時候很多國人對圍棋不是很熟悉。以張志東為首的一幫記者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愛怎麼偷換概念就怎麼偷換概念。

和戰勝大竹相比，大家對李小強贏今村文明更感興趣。原因自然是因為今村文明頭上有「世界冠軍」的光環。

兩年前中國在奧運會上拿到第一塊金牌。國人對「世界冠軍」有不同尋常的熱情，80年代和後世相比，總體更像是個理想年代。大家單純而充滿理想。

大家先回到國家體委下屬的訓練局。又一次受到大家歡迎，這次李小強又看到了一個在後世很熟悉的面孔。那就是俞彬六段，後世的中國圍棋隊總教練。這個時候俞彬還不到20，不過水平也提高很快，在國內棋壇，「五虎將」後面就數他了。

俞彬這個人多才多藝，不僅棋下得好，還是個電腦編程高手，愛好廣泛。他有個外號叫「千年老二」，亞軍拿過不少，冠軍沒有幾個。他自己常常自嘲就是因為愛好多了，在圍棋上不夠努力，所以成績不好。

對他自己的說法李小強其實是不同意的。俞彬在2000年成為續馬小飛後的第2個世界冠軍。期間相隔整整5年，那段時間正是中國圍棋最低潮的一段時間。以李石佛為首的韓國老四大天王在世界棋壇風光無限，一路攻城拔寨，所向披靡。俞彬能在這樣的情況下搶下一個世界冠軍，說自己不努力肯定是謙虛。最主要的還是「圍棋觀」不正確。

俞彬親熱的和李小強打過招呼，詢問起李小強在日本的一些情況。一副「自來熟」的樣子。俞彬也是國家隊成員，不過這次還是第1次和李小強見面。

「我和你有這麼熟嗎？」

李小強心裡暗暗奇怪，突然想起俞彬的另外一個外號，頓時一切釋然。

俞彬的年齡比五虎將他們小一些，又比七小龍這一批大一些。在他這個年齡段，圍棋人才有點凋零。所以在圍棋隊，他的同齡人不多。有趣的是他不喜歡和比自己大幾歲的那一批隊員混在一塊。寧願和常韌聖他們一起玩，他最好的朋友就是比他小九歲的常韌聖。所以有人戲稱他是圍棋隊的「兒童團長」。

李小強有時想想都好笑，一個20出頭的大小伙子，天天和12,3歲的孩子打成一片。這樣的人肯定是比較純潔的，將來肯定是個好男人的。事實上後世的俞彬確實也是個好男人。

「你這個大小伙子想當兒童團長，我這個真正的兒童團長卻想跟你換一下，要不，以後你來國少隊，我去國家隊。」

李小強在心裡yy，很自然的和俞彬打成一片。

第2天，中國圍棋協會果然向李小強頒發了段位證書。不出李小強所料，自己成了一位職業三段圍棋手。圍棋協會主席陳超越親自把證書遞到李小強手中。

「加油！」

重生一次的李小強知道，到了後世，段位證書已經不是那麼重要了。不過接過證書，李小強忍不住還是有些激動。

「自己的那個夢，終於可以名正言順的繼續做下去了。」

李小強自己不看重這個段位證書。不過他知道，在這個年代還是有很多人很看重這個東西的。起碼自己的媽媽胡萍胡老師就會非常高興。職業三段，如果和其他運動員的級別類比，好像真不算低。

段位這一套東西其實都是從日本人那裡搬過來的。本來中國自己也有一套，叫圍棋的「品位」制度，從九品「守拙」到一品「入神」，劃分得很詳細。

在李小強看來，自己國家老祖宗留下的這套東西其實很不錯，最起碼比日本的段位制度顯得有文化。台灣就一直保持著這樣的制度。不過沒有辦法，誰叫目前的中國圍棋弱勢呢。那就只好和「國際接軌」了。

在段位制度中一般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就是五段以上算高段，四段以下算低段。就和「職稱」一樣，四段和五段算一個比較大的區別。五段算高級職稱，四段以下就算中間職稱。這個習慣也是從日本帶過來的。

在以往日本的升段制度中，明的是一到九段九個台階。其實暗地裡有10個台階。這個「暗台階」就在四段裡，四段裡分「四段上」和「四段下」。三段升四段先是「四段下」，然後「四段上」，

最後升五段。

於是就約定俗成，五段以上算高段，以下是低段。在這個年代，段位還是很重要的。自己三段，羅神豬他們初段，雖然都是低段，不過不要小看這兩段的差別。就待遇和比賽機會來說，可能就會天差地別。

拿到了段位證書，不過李小強的「編制」還在贛源省圍棋隊。李小強知道，國少隊和國青隊要到明年才組建。所以在這段時間裡，李小強必須回省裡去。

李小強也早就做好了思想準備。想想人家聶旋風在「北大荒」呆在都可以漲棋。反正時間不算很長，自己確實也可以試試在沒有棋下的情況下有沒有漲棋的可能。

藤澤秀行送的東西李小強還是沒有拆開，他決定回家以後再看看。

「是什麼東東呢？」

李小強很是期待。

回家其實還有很多事要處理。比如說「天龍圖」的下卷。前兩卷李小強認為自己搞得有點太匆忙了。對這最後333個死活題，李小強決定好好挑一挑。自己現在的圍棋水平應該提高了一點，對死活題的難度認識也應該更深了一點。真正挑出一些高難度的題目來。如果可能的話，每個題目配上一個名字最好。這樣才更有古意。

想到回家李小強有點坐不住了。

「趙大寶和林夢雨他們現在在做什麼呢？」

李小強想起自己兒時的朋友。

第一零七章 都在進步

李小強為回家做準備。

李小強跑到圍棋部拿了幾本棋譜記錄本。在李小強心中，自己現在是職業棋手了。從日本下的8盤棋開始，自己必須把自己下過的棋譜記錄保存下來。這個習慣，是準備跟人家古大力學的。

中國圍棋界有個事情做很不好，一直沒有建立一個完整的數據庫。

要問一位中國職業棋手一共下了多少盤職業圍棋比賽，贏了多少盤，輸了多少盤。基本無據可查。比如說聶旋風，他到目前一生的總戰績怎麼樣？沒有人知道。這點上相比日韓棋界，是做得最差的一點。數據庫這種東西，建得越晚越亂。

不過有一個人的數據有據可查。那就是古大力，不過他的數據不是「官方數據」，而是人家自己從小到大，進入職業圈後自己記錄的。好東西就要學，這是李小強的一貫作風。

在日本的時候李小強自己其實把自己的棋譜記錄下來了。考慮到統一格式，他還是決定再記錄一遍。另外，解天龍圖也需要大量的棋譜記錄本。

有趣的是，很多年以後，李小強已經歸隱。他自己親手記錄已經泛黃的棋譜集成為圍棋界的寶貴資料。李小強以前練過建築製圖，一手字雖然匠氣十足，不過還算工整。大家對李小強嚴謹的作風嘖嘖稱讚。

「果然不虧是一代圍棋大師，連字都寫得那麼好。」

在一片肉麻的稱讚聲中也有不和諧的聲音出現。不和諧的聲音來自日本棋壇。他們把矛頭對準了李小強自己記錄的職業生涯第7盤和第8盤棋上。認為李小強犯了嚴重錯誤，連對局的棋份都弄錯了。明明是自己兩盤棋都贏了5目半，他在記錄中非要說是和棋。

日本方面認為，由於這兩個嚴重錯誤，導致那幾本棋譜的「學術價值」大大降低。

這樣的說法理所當然遭到李小強粉絲們的強烈反擊。兩邊的口水仗一直打了很多年。

「小豬，見到大哥還不趕快過來拜見。」

出來的時候碰到羅神豬。他一直住在羅教練家裡，圍棋部基本上就是他的家。現在也成了職業初段，訓練的時間比以前多多了。

羅神豬見到李小強也很高興，不過「大哥」兩字無論如何叫不出口。

「嘿嘿，幾天不見居然敢在我面前翹尾巴了。走，練練去，讓大哥看看你有沒有長進。」

李小強拖著羅神豬去下棋。在這個地方什麼都缺，唯獨不缺圍棋。下棋如同家常便飯一般。反正自己回家前也沒有什麼事，「蹂躪」一下羅神豬也不錯。

羅神豬天天訓練，和其他人下不如和自己的同齡人下。於是高高興興的應戰。

在李小強和羅神豬在下棋的同時。圍棋部的另外一個房間，中國圍棋四老正在聊天。

羅：「剛從日本回來，申城那邊的事敲定了？」

陳：「基本敲定了，準備過完春節就開始。」

華：「哦！這個比賽準備叫什麼名字？」

王：「天元，中國圍棋天元戰。」

華：「這個名字好。天元者，棋盤之最中央。」

陳：「國內總算是多了一個比賽，不容易啊。」

羅：「參賽棋手的資格是怎麼定的？」，

王：「和那邊商量的初步意見是：九段，八段，國家隊的七段，以及全國個人賽的前六名。」

華：「呵呵，我們幾個老傢伙都有份啊。」

陳：「我和那邊商量過了，我和老羅的身體都不怎麼好。我們倆就不參加了。呵呵，你們兩個八段就代表我們上。要爭氣啊，爭取贏一盤。」

羅：「哈哈，對，沒錯，爭取贏一盤。」

王：「我有一個想法，我們國家的比賽機會太少了。我們幾個老傢伙下不下無所謂。我想把這個機會讓出來給年輕人，小華，你說呢？」

華：「呵呵，我正在擔心上場比賽會輸得太難看呢。你這個建議可以說是正中下懷。」

陳：「嘿嘿，我是該表揚你們的高風亮節呢，還是應該批評你們的膽子小，都不敢和年輕人下棋了。」

眾：「哈哈哈。。」

羅：「這樣多出兩個名額，怎麼安排好呢？」

陳：「我看這樣，小王小華，名額是你們兩讓出來的，方案你們來提，或者說你們來推薦。然後我們再商量。」

王：「我先提一個，你們看俞彬怎麼樣。這小夥子一直很努力，水平進步很快。這次沒有進個人賽前六名可惜了。我看把機會給他。」

羅：「俞彬這小夥子是不錯，人聰明，有上進心。我同意。」

華：「我也同意。」

陳：「既然都同意就定他了。還有一個名額，大家都想想。看看各個地方隊上還有什麼人合適？」

華：「我。。。我想。。。」

陳：「怎麼說話變得吞吞吐吐的。」

華：「我也不知道合不合適，我想把機會讓給小強。」

羅：「啊？小強會不會太年輕了，現在讓他參加這麼高水平的比賽合適嗎？」

華：「如果是其他人我確實是怕打擊他的自信心。不過小強這孩子我總覺得他和其他人不一樣。」

王：「對對對，我也這樣認為。呵呵，小強這次肯定拿不到天元，不過他一定是未來的天元。」

陳：「這孩子是越來越看不透他，你們說，他面對大竹的時候這麼就一點都不怕呢？哈哈，大竹這次的臉丟得有點大。都被我們家小強逼到讓先了。」

羅：「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特別是第2盤，他擺明就是按讓先的棋份在下棋。當時都把我們嚇了一跳。這孩子的進步真快啊。」

陳：「我回去後要馬上把我和小強下的那盤讓兩子棋記錄下來。那已經是他最後一盤被讓兩子了。沒準這是我以後最值得誇耀的事了，哈哈」

王：「沒錯沒錯，你們說我當時怎麼就沒有和你搶這個機會呢。呵呵。」

眾：「哈哈哈。」

羅：「這孩子下棋還是讓人放心的，不知道他還能給我們什麼驚喜。」

陳：「都沒有意見的話就這麼定了。」

羅：「要不要現在通知小強。」

華：「我看還是要先和申城那邊通通氣，畢竟人家是贊助商嘛。」

陳：「嗯，我們是要尊重人家的意見。」

王：「對，這個次序不能搞亂。不過我估計沒有問題，讓小強參加才更有新聞性。申城那邊應該巴不得。」

陳：「哈哈，那麼我們就抓緊溝通。讓小強先回家，到時我們先通知贛源老熊，還有幾個月，時間上沒有問題。今天就到這，我們去看看這孩子現在在做什麼？」

李小強正坐在棋盤邊愁眉苦臉。周圍圍了一幫國家隊隊員在看好戲。本來李小強認為自己的水平比「棋童杯」那會一定提高不少。心裡還看不起人家羅神豬，下棋是下棋，不過在心裡是按讓先的棋份來玩這盤棋的。

沒有想到人家羅神豬的水平進步更快。一直都拉不開5目半的差距。李小強一咬牙就開始亂來。下得明顯過分，這不一條大龍被人家羅神豬一路追殺。李小強自己已經算清楚了，羅神豬下對次序的話自己的大龍死定了。圍觀的人其實也算清楚了。。。

「哎呀！」

邊上終於有人發出驚嘆，羅神豬在最後關頭失誤了。

李小強眼疾手快。。。

「哈哈，我說小豬，連大哥的龍你也敢殺，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心裡卻在感慨，人家才是天才，人家的進步才大。

李小強心中的緊迫感又增加了幾分。

第一零八章 強烈的努力

圍棋四老笑盈盈的站在外圍，看著一幫年輕人在復盤。

雖然這盤棋連訓練對局都算不上，不過下完棋後再擺一擺，好像是職業棋手的條件反射。

「你這步棋是什麼意思？」

錢於平指著李小強的那步最過分之招，一臉的認真。

李小強不好意思的搔搔頭：

「沒什麼意思，就是想欺負欺負小豬。」

「呵呵」，「哈哈哈」

周圍的人已經笑成了一片。

錢於平一臉迷惑。

「哦？」

他一下沒有轉過彎來。對於對局態度一向認真的他來說，這種看上去完全「不負責任」的招法，怎麼就能和「欺負人」聯繫起來呢？

復盤很快變成對李小強一邊倒的聲討。

「嘿嘿，小強完全就是亂來嘛。」

「嘖嘖，小豬的攻擊真是進退有度，手法真是老練。」

「對對，你們看小強後面，那是要多狼狽有多狼狽，完全沒有高手風範嘛。」

「居然還敢小看我們小豬，完全就是被小豬追著殺嘛。」

「落荒而逃，就是落荒而逃。」

大家對羅神豬最後的失誤隻字不提。這樣你一言，我一語。羅神豬取得了「復盤勝」。

李小強感受著其中的其樂融融。對於這樣的對局，當然要以鼓勵弱者為主。而且大家也確實在對局中看到了羅神豬的進步。鼓勵當中含著表揚，這裡面的表揚可不是虛情假意的。

大家好像很自然的忽略了李小強也是個孩子。也許在不知不覺中，大家已經沒有把李小強當一個孩子來看待。最起碼當李小強坐到棋盤前的時候。

羅神豬在李小強的「威逼利誘」下，還是扭扭捏捏的叫了一聲「大哥」。不過這聲「大哥」明顯沒有像以前那麼心甘情願。李小強聽得出來，這聲「大哥」含有不少「挑釁」的成分。

臨回贛源以前，李小強禮貌的和大家一一告別。這次陪同李小強的是張志東張大記者，他受大家委託，負責把李小強送到洪城。算是繞點彎路後會申城。

李小強在回家以前，特意把自己拿棋譜記錄本的意思和圍棋四老等管理層的人說了一下。圍棋四老若有所思。

李小強也沒有說什麼「提建議」之類的話。我只是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我只是準備自己這麼做。其他的事情我就管不了了。我沒有辦法改變世界，我只能改變我自己。

李小強又開始了在他看來非常漫長的旅途。作為一名「地方專業棋手」，李小強開始想想和自己「身份」差不多的同行。中國地域遼闊，這年頭交通不發達。作為一名「地方棋手」是相當不容易的。對局機會少不說，有時候為了這少得可憐的對局機會。有很多人不得不奔波千里。他們更多的是像堅守在各地的擴荒者。

沒有一份執著，沒有一份對圍棋的熱愛，是很難堅持的。李小強收起自己的胡思亂想，很快集中在自己的「職業規劃」中。

「回去以後，我應該怎麼漲棋呢？」

李小強和張志東可以說已經非常熟悉。李小強已經越來越習慣以自己「心理年齡」上的優勢來「俯視」張志東。因此很快發現了張大記者的不正常。

上了火車後的張大記者一直在糾結中。當圍棋四老透露了他們的意思，要張志東和他的領導帶話。張志東聽說李小強也有份參加「天元」戰後，內心裡是一萬個贊成。

張大記者自認為已經是李小強的好朋友了。和李小強交往時，彆扭的心情越來越少，好奇的心情越來越多。張志東隱隱覺得，自己正在見證一個奇蹟的誕生。這種感覺讓張大記者感到興奮，他慶幸自己一直能夠最近距離的觀察這個奇蹟的發展，壯大。衷心希望它最後能夠絢麗綻放。張大記者毫無羞恥的認為，在這個可能出現的奇蹟中，肯定是有自己一份功勞的。嗯，這個功勞的大小，誰管得了那麼多呢。

「這個好消息要不要提前告訴小強呢？不行不行，我在他面前吃的虧也太多了，必須想辦法用這個好消息換點好處。換點什麼好呢？哎呦，他那麼厲害的一個人，要是以後知道我沒有提前告訴他，我會不會很慘？不行不行，就這麼隨隨便便告訴他，我也太吃虧了。。。」

「我說張大記者，你今天怎麼這麼奇怪。怎麼了，暈車？不對，暈車你當什麼記者。今天怎麼扭扭捏捏的,像個大姑娘，對了，我說你也老大不小了，有對象沒有？老實交代，不准打埋伏，快，說來聽聽。。。」

李小強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燒。

張志東張口結舌，這都哪跟哪啊。想起自己那個還沒有追到手的女孩，心裡一發狠，決定不把好消息告訴李小強了。

「我們這也算有難同當。」

張大記者在心裡為自己找理由。

「以後你就算知道了也不能怪我，誰叫你先惹我的。」

可憐的張大記者就這麼一念之差，最後千難萬難才把那個女孩追到手。要是當時在火車上他能夠不恥下問的向我們李小強請教的話。雖然心得說不上，幾十年下來積累的豐富理論知識，對張志東這種小菜鳥還是有幫助的。

到了洪城後兩人分道揚鑣。張大記者再次神神秘秘：

「我們很快會見面的。。。」

李小強沒好氣的虛踢一腳：

「滾。。」

李小強在洪城再次受到熱烈的歡迎。最激動的是熊國濤熊教練。他好像煥發了自己的第二春，整個人好像年輕了10歲。贛源終於有一個職業三段了，在他眼裡，李小強就是整個贛源省的驕傲。他準備以李小強的出現為契機，努力推進圍棋在全省的普及工作。為此，他和江承華等人制定了一系列雄心勃勃的計畫。

李小強當然不會認為自己是什麼「驕傲」。不過如果是為了推廣圍棋，讓大家瞭解圍棋，知道圍棋的好處。李小強願意配合做一切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一路紛紛擾擾，李小強終於回到了家。

回家後的第一件事，李小強就是關上房門，拿出藤澤秀行送給自己的東西。

「會是什麼呢？」

過了很久，房間裡都沒有動靜。

如果這個時候有人認真觀察李小強的眼神。會發現什麼呢？

有一點點失望？好像有一點，不過很淡，淡到若有若無。

有一點點觸動？嗯，雖然他努力掩飾，不過還是能看得出來。

還有什麼呢？咦？他怎麼像是在回憶呢？

沒錯，李小強看到藤澤秀行的禮物後，是陷入了回憶當中。

藤澤秀行送給李小強的是他自己書寫的一副書法。

藤澤秀行有這個愛好李小強是知道的。不過必須實話實說，雖然藤澤秀行對自己的書法水平非常自信，非常洋洋得意。不過在李小強看來，如果非要逼李小強評價藤澤秀行的書法。那麼李小強也只好說：

「您的字寫得真黑。」

不過在現在，李小強沒有取笑那老頭的心情。因為藤澤秀行寫的幾個字李小強在前世看過。

那是藤澤秀行先生臨終前，在病床上掙紮著爬起來寫的。那是藤澤秀行先生的絕筆。

「強烈的努力！」

那幾個字真是寫的歪歪扭扭，要多難看有多難看。不過當李小強看到那幾個字時，他承認自己被震撼了。

「學什麼不好，你說你一老頭非要學什麼書法。對了還有，你這個修辭方法可真怪啊。如果我考試中用這樣的修辭，語文老師會不會打個叉呢？」

李小強在心中胡思亂想。

李小強不再在心中胡思亂想。

什麼方法，什麼秘籍，什麼外部環境。這一切都不重要了。以後就是成為一名「中堅棋士」又如何，以後就是成為李石佛的菜有如何。

來！我不怕！

我需要做的，就是「強烈的努力」。

李小強目光堅定。

第一零九章 總結規律

回到翠微縣的李小強顯得很忙碌。

剛回到家，他甚至趕上了自己初二的期中考試。

從李小強走進家門開始，胡萍胡老師心裡就很糾結。感覺一切都不真實。心裡當然為自己的孩子現在就已經擁有「中級職稱」感到驕傲。不過想到如果因為圍棋，讓自己的兒子變成一個文盲。。。

在胡老師的心中，其他的人她不管。但是自己的3個孩子，如果高中畢業沒有考上大學。那基本上就和文盲差不多了。現在自家的老二初中還沒有畢業，萬一高中都不讀。胡老師一時間無論如何轉不過這個彎來。

胡老師正準備找個機會，和李小強好好談一下這個嚴肅的話題。

不過很可惜，李小強暫時沒有給她很好的機會。

李小強回到家後，還有1個星期就是期中考試。他自己就積極主動的投入到考試當中。當然，語文，數學，外語什麼的都不需要多準備什麼。初二多開了一門物理，這個也不需要準備。要準備的還是政治，歷史等等需要背的科目。

李小強理直氣壯的找到任課老師，要求幫自己劃分「考試重點」。

考慮到李小強缺課過多，在徵得胡老師同意後。各位任課老師同意了李小強的要求，同時整個學校的老師都興致勃勃，想看看李小強能考成怎麼樣。

考試結束後李小強再次引來一片讚歎：

「嘖嘖，這孩子果然是天才。」

「嘖嘖，這孩子果然是神童。」

「嘖嘖，看來下圍棋果然不會影響學習。」

是的，其他的表揚李小強直接無視。他在意的是最後一句話。總體來說，下圍棋對鍛鍊人的思維能力是有好處的。為了圍棋，李小強有當「榜樣」的覺悟。他認真去考試，就是想告訴對圍棋持懷疑態度的人，下圍棋並不是玩物喪志。適度的下圍棋是有好處的。

當然，李小強這種已經決定走職業圍棋道路的例子有點特殊。真正的好榜樣是趙大寶，他居然在考試中一舉超過了廖瓊。僅以兩分之差排在李小強後面位居第2。有很多老師甚至認為趙大寶才是真正的第一。因為李小強的分數含有很大的偶然性。

這個偶然性出現在李小強的語文成績。這次期中考試學校弄得很嚴肅，採用了糊名閱卷。也不知道為什麼，李小強的作文受到了幾位閱卷老師的大加讚賞，居然給了個滿分。這次胡老師沒有辦法壓分了。就是因為這個語文成績。李小強才險勝趙大寶。

不過所有有經驗的教師都知道，考試中作文滿分基本就像在撞大彩。偶然性太大。不能作為評判一位學生真實水平的標準。

不過無論如何，李小強先不去理他，趙大寶成績提高是實實在在的，他的圍棋當然沒有李小強下得那麼多。這個才是典型的榜樣。

「下下圍棋對學生應該是有好處的。」

越來越多的老師和家長在這點上形成了共識。

考試過後趙大寶洋洋得意。為自己終於贏了廖瓊一次感到興奮。不過高興的日子沒有多久，因為分數出來後的第3天。廖瓊大大方方的找到李小強：

「你可以教我下圍棋嗎？」

「當然沒有問題。」

趙大寶的臉終於黑了：

「小胖你都說了，教她這樣的菜鳥其實我更合適。她為什麼不讓我教她？對了，小胖為什麼說她是「菜鳥」呢？沒有學過這個形容詞啊，我回去問問乾媽。「菜鳥」是什麼意思呢？怪裡怪氣的。」

放學回家的路上，趙大寶嘟嘟囔囔的表示不滿。

「高手，高手你懂。人家廖瓊就知道，下棋找高手。你以為個個都像你一樣沒出息，還天天吹牛我只能讓你兩個。說說看，現在魯叔叔讓你幾個。」

趙大寶脖子一梗：

「魯叔叔讓兩個我贏過好幾次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讓魯叔叔幾個，你說你這樣的臭水平。人家會找你學棋？」

「不是你自己說的嗎？我教她隨隨便便。」

「人家不知道啊，你想讓人家主動找你，自己先變成高手。」

「哼，廖瓊她懂什麼，懶得理她。。。」

有李小強這樣的榜樣，有趙大寶這樣的典型，有魯帆雲這樣的教育局長。自然而然的，翠微縣的中小學興起了一股圍棋熱。

不僅翠微縣，虔城市乃至贛源省的圍棋熱度都比前世時高了很多。虔城市通過一番爭取，首屆贛源省業餘圍棋團體暨個人賽落戶虔城。在元旦期間舉行，這也是熊國濤他們經過一番努力促成的一個賽事。在和洪城，瓷都，潯陽等城市爭奪承辦權的時候。錢劍民等人得意洋洋的打出了李小強這個招牌。最後省體委一錘定音，把承辦權交給了虔城市。

李小強現在已經是圍棋圈內人士，自然得到了正式的邀請。魯帆雲還正正規規把組織者的邀請函遞到李小強手裡。

李小強來了興趣，他是對邀請函上怎麼措詞感到興趣。打開一看，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

「請專業三段李小強蒞臨指導。」

「真難為人家了，李小強先生？好像不合適，李小強同學？好像不夠尊重。厲害厲害，不好稱呼就乾脆不稱呼。和圍棋中下不好的地方就乾脆不下是一個道理。果然不虧是圍棋比賽。」

李小強沒有多想這個比賽的事。這個比賽到時自己去看看就行。現在李小強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就是準備天龍圖的下卷。

天龍圖上卷的時候是因為自己臨時起意，用一個月時間在800多個題目中選出。中卷是在去日本比賽前為自己加壓。在李小強自己看來，前兩卷都有點匆忙了。自己只能考慮題目的準確性，沒有辦法考慮其他的東西。

現在時間相對充裕了，可以從容一點，在很多地方可以考慮細一點。現在李小強的圍棋水平有所提高，對死活題的認識也有了更深層次的理解。

剛開始解天龍圖的時候，李小強僅僅以得到正解為目標。現在不同，李小強開始思考死活題的一些規律性。

圍棋的死活題本質是考察一個人對圍棋的計算能力。但是其中還是有一定規律的，如果沒有規律，拿到一個天龍圖，根本就無從下手。

比如說要殺一塊棋，先不考慮包圍圈有沒有破綻。一塊棋兩眼活，那麼殺棋呢，就是讓這塊棋最多一個眼。什麼情況下是一個眼呢？「直三」「彎三」「聚四」「刀把五」「梅花六」等等這些基本棋型是一個眼。

無論怎麼千變萬化，最後的死棋都不會脫離這些基本棋型的。因此可以說，這些東西就是計算時的出發點。由這個出發點產生種種的殺棋手段。延伸到具體手法就是「破眼」和「擠壓眼位」。然後大家總結出「先擠壓後破眼」等等一般規律。

這些規律其實很重要，這個東西其實就是一種正確的思考方法。

當然，圍棋太複雜了，不是什麼都有規律的。大家為什麼對「妙手」「鬼手」之類的東西孜孜以求，就是因為這些東西好像超出圍棋的普遍規律。

不過還是那句話，要會「做假」，你必須非常「懂真」。你只有在正常思路到了非常深刻的境界，才有可能產生突破。才能發現那些好像不合常理的手段。

做圍棋死活題絕對不是以發現妙手為目的。大多數情況還是在一般規律中行走。只有慢慢累積，越積越多。才有可能從量變產生質變。

所以後世有人說，「天龍圖」完全通關，水平必達職業九段。這個話不是沒有道理的。

話是有道理，不過沒有人證實過。天龍圖兩萬題，就算一天10題，全部做完也要6,7年，能一天做10題的，基本上也就是職業高段水平了。

李小強現在一天肯定做不了10題。甚至做多少也不強求。現在他更在乎的是提煉裡面的規律性。不斷歸納總結，努力把這些東西變成自己的思考方向。

李小強也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不過李小強清楚的知道，通過一段時間的訓練，自己發現妙手的次數越來越多，用時越來越短。

有了效果後李小強信心大增，一直沒有正式的比賽，不知道自己的圍棋水平有沒有提高。不過自己的計算能力在不斷提高，這點是可以確定的。

元旦快要來臨，李小強準備動身去虔城。

「好想是自己的比賽啊。」

李小強嘆一口氣。

第一一零章 替補隊員

翠微縣，工人俱樂部。

一大幫棋友興致勃勃的圍觀一盤對局。李小強也是圍觀者之一。

為了舉辦省圍棋比賽，熊國濤他們做了大量的工作。其中最重要的工作就是落實參賽隊伍。參賽隊伍以各個地級市為參賽單位，含部分行業體協組成。組織工作非常有成效。幾乎所有地市都報名參加，再加上礦業聯合集團。一共有12支參賽隊伍。

在這個年代，很多地方都還沒有撤地改市。很多地方還是叫「地區」，「地區」有大有小。大的地區比如虔城，下轄18個縣市。小市比如瓷都，只轄兩區一市一縣。虔城市由於是東道主，準備組織兩個隊伍參加。

隊伍落實了，採用什麼形式舉行比賽又成了焦點。虔城市再次利用東道主之便，提出每個隊伍由4個人組成。虔城的算盤打得很響，比賽嘛當然想取得好成績。在這個年代，全省的圍棋水平毫無疑問是省城洪城市一枝獨秀，無論是團體還是個人。哪怕是熊國濤，江承華和李小強一樣，已經確定不參加正式比賽了。不過洪城的優勢還是無人可以撼動。

虔城市也有優點，優點是實力比較平均。高手沒有，不過業餘3段水平的棋友可以拉出6,7個。所以力主每個隊伍4人組成。

對這個方案洪城市無所謂，有絕對的實力怎麼樣都行。不過這個方案卻遭到其他幾個地市的強烈反對。反對聲音最大的就是瓷都市和潯陽市。這兩個市的特點是在頂尖高手層面比虔誠高，不過沒有虔城的厚度。他們紛紛指責虔城為了成績不擇手段，要求每個隊伍由3個人組成。

對於這樣的指責虔城當然振振有詞：

「我們提出增加一個人不就是為了擴大比賽的影響嗎？不就是為了加大圍棋的普及力度嗎？怎麼可能有你們說的那麼齷齪呢？我們完全是一片好心嘛，完全是緊扣本次比賽的宗旨才提出增加1人的嘛。怎麼可能是錦標主義呢？我看你們才是錦標主義。你們不就是仗著有幾個業5，業4才這樣說嗎？你以為你們有幾個高手我們虔城就怕你。我們虔城也是有高手滴，你們不要忘了，贛源省圍棋第1高手在哪裡？」

在「普及圍棋」這個大義下，虔城的「陰謀得逞」。剩下的就是各個地市忙著張羅人手。

作為東道主，虔城對組織隊伍非常上心。翠微縣的魯帆雲和「王騙子」也初步定為參賽人員。接到比賽通知魯帆雲心裡就琢磨開了。虔城組兩個隊伍，為了確保好成績，當然是把最強的4個人排在一隊，其他4位是二隊。魯帆雲當然想進一隊，不過他仔細分析了一下，自己進一隊，有希望，不過不保險。最大的競爭對手居然就是老王。

人家老王可是有證的3段。自己呢？雖然自認為是翠微縣「第2高手」，不過沒有把老王完全壓制的話，還真不好說誰進一隊。自然而然的，還沒有去虔城。魯帆雲就提出要和老王先了斷了斷，到底誰才是翠微縣的第2高手。還裝模作樣的提出要搞一個「7番棋」，一個晚上一盤，下一個禮拜。

這個提議當然得到了棋友們的響應。他們的比拚是從週一開始，今天是星期六，已經是第六盤了。因為是週末，觀戰的棋友比平時多了不少。李小強和趙大寶也興致勃勃的過來觀戰。

比賽前魯帆雲信心滿滿，可是比賽過程卻大大出乎自己的預料。前5盤自己2比3落後，這個結果讓自認為「見過大世面」的魯帆雲完全不能接受。第6盤就是他的背水一戰。

對局中魯帆雲愁眉苦臉，「王騙子」卻一臉輕鬆。才進行了7,8十手棋，李小強就判斷，這次魯帆雲恐怕是栽了。

在李小強看來。相比去年，兩人都有進步。魯帆雲應該有標準業3水平了。可是老王進步更大，說他現在有強3弱4水平毫不為過。

老王去年拿了個業3證書。內心深處是覺得自己有點名不副實，為了不讓別人「笑話」自己，一年來在圍棋上下了不少功夫。現在在圍棋上眼界什麼的也比以前更寬了，不再僅僅熱衷於「騙著」「飛刀」什麼的了。

李小強在家的時候，雖然很少和棋友們下棋。不過時不時也會點撥幾句。這樣的點撥對有心人來說還是很有用的。

喜歡「騙著」「飛刀」的棋友本質上來說還是喜歡算路型。在業。余3段這樣的水平，要想長進主要還是要提高自己算路的深度。在這點上，魯帆雲顯然不能和老王相比。本質上說，魯帆雲還是個「書房棋」，很多棋都不願意深算。雖然自詡「見過大世面」，不過在和老王的比拚中還是落了下風。

「各位觀眾，各位觀眾，現在中國隊派上了一個替補隊員，替補隊員。我們來看看，嗯，替補隊員姓魯，他叫。。。」

棋友老謝開始學起那個年代轉播女排比賽的宋老師。棋友們一陣哄笑。

魯帆雲悲怒交加，惡狠狠的盯著老謝。

李小強忍住笑：

「魯叔別激動，二隊就二隊，，咱們在二隊當主將。。。」

魯帆雲大喜：

「對對對，你們以為我真的下不過老王？不知道我是故意的嗎，哼哼，寧當雞頭不當鳳尾，老王也就是老幺的命。連這樣的道理都不知道。。。」

老王含著笑，根本不理這茬：

「兩包「阿斯瑪」，換不換？」

魯帆雲猶猶豫豫：

「最多兩包「大前門」。。。」

「你看你看，哈哈，大家快來看。我就一句話，老魯的狐狸尾巴就露出來了。。。」

棋友們再次發出哄堂大笑：

「哈哈哈。。。」

魯帆雲不好意思的搔搔頭：

「沒天理啊，我都到京城和申市進修過，怎麼就制不住老王這個土匪呢。。」

李小強笑著幫忙轉移話題：

「魯叔，這次比賽是什麼情況？」

魯帆雲鬆一口氣，簡單的說了說比賽的情況：

「。。。具體我也不太清楚，老方已經過市裡幫忙去了。過幾天我們一起過去再說。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團體第2一定要確保，絕對不能讓潯陽和瓷都爬到頭上拉屎拉尿。」

虔城市在贛源的最南邊，其他兩個在贛源的北邊。省城老大的地位當然誰都不能撼動。其他地市嘛總是要別別苗頭的，在什麼領域都是要爭一爭的，圍棋比賽也不例外。

說到和其他地市競爭的問題大家果然來了興趣。也沒有空去取笑魯帆雲了。

老謝大聲「教育」兩位參賽選手，半開玩笑半認真：

「我說你們兩個，對上洪城也就算了，對上其他隊你們要是敢不爭氣。那就。。那就。。反正你們自己看著辦。」

老王毫不在意，繼續揪住魯帆雲不放：

「嘿嘿，我倒是無所謂，不過老魯那是一定要抓緊。這次肯定是老魯最後一次代表市裡比賽咯。下次啊，別說市裡，就是縣代表的資格都不一定有。就他那個「樣子棋」，小陳分分鐘就搞定他。嗯，老魯想拿冠軍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他是教育局長。他可以去參加學生比賽嘛。嘖嘖，那也難說，再過一年，說不定人家大寶就隨便切他，是大寶？」

大家一起轉頭看向陳勇強和趙大寶。陳勇強就是老王嘴裡的小陳。他的圍棋水平進步飛快，已經可以威脅魯帆雲他們一下了。陳勇強不好意思的笑笑：

「哪裡，哪裡。」

一旁的趙大寶卻大呼小叫：

「亂說，王叔叔你亂說，你看不起人。」

魯帆雲再次大喜，覺得自己這個教育局長沒有白干。今天晚上就兩孩子在幫自己說話。連忙用上自以為最親切的語氣：

「是是，大寶，幫魯叔叔說說，快告訴他，他是怎麼亂說的。」

趙大寶目光清澈，童言無忌：

「王叔叔就是亂說，我和魯叔叔下哪需要一年呀。一，一個學期，我就可以和魯叔叔平下。」

「哈哈哈」。

工人俱樂部爆發出當天晚上最大的笑聲。

第一一一章 回憶

李小強再次來到虔城。

一年多來，家裡人對李小強經常出門在外已經習慣多了。連國都出過，虔城？那還算出門嗎。

和去年一樣，趙大寶又鬧著要來。這次的阻力就小多了，不過趙大寶有沒有私下和他媽媽再次簽訂不平等條約就不知道了。

虔城組兩個隊，8個正式隊員。參賽人員還是虔城人居多。當然這次冶金機械廠沒有單獨組隊，冶金廠的幾位高手自然而然代表虔城參賽。為了慎重一點，市棋協也把下面各個縣市有潛力的棋友召集在一塊。比如李小強就見到去年比賽第10名的上封曾德龍。

虔城市自己怎麼分組也還沒有最後確定。老棋王錢劍民發揚民主，賽前把10多位全市圍棋精英召集在一塊。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商量起來。李小強也被拖來參加這個討論會。

李小強當然沒有什麼自己的主張。不過因為自己的「出身」，和業餘棋手有一種天然的親近感，很願意和大家湊在一塊，聽大家聊天。

在前世，李小強和虔城的業餘圍棋界並不熟。也沒有參加過虔城市的圍棋比賽。第一次比賽是高二的縣比賽，高三是肯定沒空的。然後上大學，參加工作。都是在外地。和虔城圍棋界沒有什麼接觸。

不過有幾個棋友李小強還是認識的，不僅認識，有的還印象比較深刻。比如上次比賽虔城代表隊的第3台，青年棋手劉建國。

在前世，李小強由於工作性質，出差的機會很多。在沒有網絡以前，李小強每到一個地方，都喜歡去尋訪下棋的場所。總體上不容易找到。不過虔城的下棋場所還是找到了的。

在90年代中後期，李小強很多親戚朋友都在虔城。他到虔城的機會和時間也比較多。那個年代，虔城有一個相當不錯的下棋場所。場所掛的是市棋類協會的牌子，平時日常經營者是贛源省的一位老象棋冠軍。

李小強第1次跑到那個地方。第一印象就是「大」「非常大」。那個地方還是在虔城市的老商業中心，一個酒店的頂層4樓。面積足有300平米以上。擺50張棋桌都沒問題。那裡平時也很熱鬧。當然，和很多棋所一樣，在裡面打牌的居多。

不過那個地方好像沒有麻將牌，都玩紙牌。總體上5到6成的人玩紙牌，3到4成的人下圍棋。還有1成左右的人下象棋。國際象棋聽說也有，不過李小強在那沒有見人下過。

那個地方平時對外經營，有什麼比賽市棋協也放在那個地方。具體情況李小強不太清楚，不過估計那裡有點半官辦的性質。到那裡面好像很便宜。進去後，那位老象棋冠軍就幫你泡一杯茶，2塊錢可以呆一天。

那位老象棋冠軍為人熱情，到了那就會幫你張羅對手。特別是下圍棋的，新來的如果沒有合適的對手。他會親自上場試一試，他圍棋業餘初段水平。眼光卻相當準，往往能幫你安排合適的對手。有趣的是下圍棋可以，你找他下象棋他一般是肯定不親自出手的。這大概也是高手的驕傲。

有一年過完春節。李小強要去上班了，那時趙大寶一家已經在虔城市了。李小強買了一張半夜12點左右的火車票。吃過晚飯後沒有什麼事，就跑到那裡下棋。李小強老老實實說自己是業餘3段左右的水平，正好在那碰到劉建國。

李小強在外面跑多了，出門在外已經習慣性說普通話。也沒有說自己是翠微人。不過虔城話還是聽得懂的。那個時候春節剛過，又是晚上，茶館人不多。大家就讓劉建國出面招待下棋。李小強也不知道當時裡面有沒有高手，不過虔城棋友總體來說還算厚道，自己那時還真的和劉建國水平差不多。

當然下棋是掛了一點小彩，掛的是10塊還是20快李小強已經忘了。所以說人家真算厚道，沒有準備來贏你的錢。下了好幾盤還真算是棋逢對手。兩人都過足了棋癮。一直下到打烊，劉建國好像還不過癮，熱情的邀請李小強到他家裡繼續挑燈夜戰。李小強要趕火車就沒有辦法。

下棋時也沒有相互問名字。不過聽他們講虔城話李小強知道對方叫劉建國。劉建國下棋有幾個特點讓李小強印象深刻。

第一是起手喜歡下高目和目外。這倒沒有什麼。最讓李小強印象深刻的是他的下棋手勢。

一般來說，下圍棋是用中指和食指夾圍棋子落子。劉建國是用大拇指和食指夾圍棋子落子。

正常情況下，用這樣的手勢下棋一般人看了會覺得彆扭，會覺得動作很老土。最讓李小強稱奇的是，劉建國用那樣的手勢下棋不僅不讓人覺得老土，反而有一種特別瀟灑的味道。

李小強心裡就奇了怪了。從來沒有想過用那麼老土的手勢還能下出瀟灑的味道。李小強就見過那麼一位。所以心裡印象特別深刻。

後來李小強一直東奔西跑，也沒有和劉建國接觸過。不過後來又有一個消息讓李小強嘖嘖稱奇。

李小強有那麼幾年國外跑得多，不過對圍棋新聞什麼的還是很關注的。在新世紀，贛源省舉辦了省業餘圍棋聯賽。李小強對自己家鄉的圍棋新聞當然比較關注，不過消息不多，只有一鱗半爪。也不知道是第2屆還是第3屆。李小強看到一則消息哈哈大笑。

劉建國也代表虔城參加了一次比賽，估計他的水平也就勉強夠上了業5。在那屆比賽中表現非常奇葩，就贏了一盤棋。估計個人排名基本是墊底的。不過他心裡肯定不會難過，因為他贏的那一盤是那屆比賽公認最強的選手。一位剛剛入段的少年棋手。那位少年棋手現在已經是圍甲的主力隊員，也算國內的希望之星。那盤棋估計值得他驕傲一陣子。

「小強，小強」

魯帆雲的叫喚打斷了李小強的回憶。

「我們這樣排陣還合適，你有什麼意見沒有。」

李小強當然沒有什麼意見，自己這次過來完全就是打醬油。抱著享受圍棋氣氛的心態過來的。不過接過名單看了一下還是小吃一驚。一隊名單很正常，包括老王在內的公認虔城最強棋手。二隊就完全都是年輕人。魯帆雲沒有在名單內，相反還比較嫩稚的劉建國和曾德龍榜上有名。

虔城的思路非常明確啊，一隊保成績，二隊給年輕人鍛鍊的機會。李小強偷偷看了魯帆雲一眼，發現他表情平靜。

「難怪他要和老王爭半天，估計早就存了這樣的心思。思想境界很高嘛。」

李小強在心裡暗暗感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打斷了李小強的感慨：

「哈哈，你們虔城關起門來在搞什麼陰謀詭計。」

李小強定眼看去，熊國濤和江承華等人魚貫而入。在後面居然跟著張志東張大記者。看著張大記者那猥瑣的笑容，李小強正準備開口詢問，張志東搶先開口：

「哈哈，小強，我說了很快就見面。。」

李小強心里納悶。雖然說申城晚報在報導圍棋上算做得很不錯的了。不過這樣一個省級業餘比賽，不太可能派一個記者專門跑一趟。

不是為這個比賽，那就是為了自己。抬頭看到熊國濤他們笑盈盈的看著自己。突然想到由申城晚報牽頭主辦的中國圍棋天元賽。想到魯帆雲把比賽機會讓給年輕人的舉動。

「難道。。。」

李小強的心不爭氣的亂跳動一下。

第一一二章 備戰

李小強被一種幸福感包圍。

在確定自己能夠參加中國第一屆圍棋天元戰之後。

有一次日本的一個頭銜戰，決戰一方是羽根泰正九段。他就是終結聶旋風擂台賽連勝的那位。也是後世日本圍棋「平成四天王」之一羽根直樹的父親。決賽是5番棋，前面4盤2比2，他的對手是加藤正夫。

賽前有記者採訪羽根泰正，問他有什麼感受。

「我沒有其他感受，走進對局室我就完全被一種幸福感包圍。能在頭銜戰中下到第5盤，無論結果如何，都是我畢生的運氣。」

李小強當時看到這樣的報導。

「嘖嘖，這個人真會說話，話說得真煽情。」

不過現在李小強理解了這句話，人家說的應該是自己的真心話。李小強現在的幸福感應該和人家差不多。

有幸福感的人看什麼都舒服。比如現在李小強看張大記者就特別順眼。生怕人家張大記者閒得無聊，讓趙大寶天天陪他下棋。幾天下來，張大記者終於忍受不了，準備落荒而逃。心裡卻暗暗稱奇：

「這孩子的圍棋水平進步真快啊。」

比賽幾天李小強一直在賽場溜躂。享受著圍棋帶給自己的樂趣。這是拋開勝負的一種樂趣。就這點來說，李小強發現業餘比賽還是很有味道的。

職業圍棋比較嚴謹，棋手對自己下的棋都比較負責。總體來說大部分著手都比較平淡。業餘圍棋中的各種奇思妙想就多多了。當然很多奇思妙想都是不成立的，不過李小強也看得津津有味。也有不少收穫。

收穫不在於具體的手法，一些讓人眼前一亮的手筋。而在於一些思路，有些思路看上去不負責任，看上去匪夷所思，看上去完全沒有道理。不過李小強還是有所觸動。

其實圍棋和很多學術領域一樣，是根本不需要「權威」的。根本不需要有「僅此一手」的想法。

在中日棋界，有很多高手在評棋時喜歡用肯定的口氣。越敢說的棋手越自信，所以聽他們講棋時一定要聽懂他話裡的意思。

例如大竹喜歡強調某某棋一定不能下。大家千萬不要聽他的。

例如藤澤秀行和聶旋風在講棋時也喜歡用上肯定的語氣。

「這個地方只能這麼下！」

大家要注意了，他們講這個話的時候，一般是在棋的序盤。序盤本來就是選擇最多的地方。他們強調自己的想法，只是在強調自己的思路，自己的選擇。更多的像是在和別人爭執，這只是他們個性的表現，千萬不要被他們誤導。要聽懂他們真正的意思。

在韓國棋界，這一點就做得比較好。你什麼時候聽過曹燕子和李石佛在圍棋上說過大話。好像沒有。別的不說，在這一點上韓國圍棋做得還是不錯。

「我深感現在的韓國圍棋教學背離正確的方向。老師在教棋時非常盡心，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手段全部教給自己的學生。這樣做是不對的。圍棋應該是自由的，絕對不能束縛學生的思維。」

這個話是誰說的？是李石頭30歲時說的。按照他當時的江湖地位，確實有資格說話，也確實很負責任。

李小強知道。自己現在還在漲棋階段，前面的路還很長。自己一直想找到一條最短的路。自己當然做不到想羅神豬和李石頭那麼「叛逆」，但是也絕對不能思想僵化。

知道了自己能夠參加天元賽。李小強沒有心思注意本次比賽的勝負了，事實上他也沒有想過怎麼幫虔城圍棋代表隊取得更好的成績。上次幫老王贏楊洪生4段，是感覺老楊有點「撈過界」了，上次是虔城市的比賽，如果讓一個「外人」全勝的話確實有點不好看。

這次不同，咱們李小強的心氣大的。覺得自己是贛源圍棋的人了，絕對不能小家子氣。雖然和虔城棋友更親密一點，不過有其他地市的棋友過來打招呼，過來請教，甚至過來要求「學一盤」。李小強能夠滿足的都儘量滿足，在做的過程中也算盡心盡力。沒有絲毫敷衍。

一時間，李小強的形象變得高大，變得親切。當然不可能變得和藹，不過顯然更討人喜歡了。

要讓大家以你為榮，首先你必須把別人當做自己人。這個道理李小強還是懂的，確實也以自己的實際行動在努力。

比賽熱鬧非凡，業餘比賽的冷門更多，更好玩。不過最終還是沒有影響整體格局。虔城也如願的拿到了團體第2。其他地市也收穫了他們想收穫的東西。李小強的心思，也集中在自己的備戰當中。

首先是向張志東詢問了天元戰的詳細賽制。

天元戰由中國圍棋協會和申城晚報聯合主辦。後來申城晚報和其他大報聯合，成為申城報業聯合集團。所以天元戰算是一個「新聞棋戰」。

圍棋比賽有個特點，就是「新聞棋戰」的命都比較長。比如日本7大新聞棋戰，一辦就是幾十年。中國的比賽也是這樣，各類比賽起起伏伏，最穩定的就是「天元戰」和「名人戰」。「名人戰」後面站的是國報「群眾日報」，也算是新聞棋戰。

這兩個比賽一直比較穩定，在國內算是有一定的傳統。雖然獎金不是很高，在棋迷心中的地位還是很高的。新聞棋戰為什麼比較穩定，是巧合嗎？當然不是，這裡面是有原因的。這個原因我們以後再說，先看看第1屆天元戰是什麼情況。

天元戰還在草創階段。事實上這個年代的中國圍棋還沒有職業化。還是中國特有的「專業體制」，對這一切當然不能強求。要求人家一開始就很職業，很規範是不可能的。

第1界天元賽設立了3個種子選手。他們是聶旋風，馬小飛和曹大方。他們是當時國內現役的3個九段。中國圍棋第1個九段是陳超越，現在基本不下棋了。第2個是和陳超越齊名的吳老前輩，這個時候已經脫離圍棋界，遠赴海外。剩下的就是他們三個。

他們三位直接進4強。也就是說，李小強要和其他選手經過一番單淘汰賽，爭奪唯一一個4強名額。其他人選也都是當時國內的一流高手，人數也不多，包括李小強在內就16位選手。

李小強對這樣的比賽機會非常珍惜。不過心裡很清楚，就實力來說，自己肯定是墊底的。想拿天元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不過這並不代表李小強沒有想法。這是李小強第一次參加國內最高等級的比賽。絕對不想自己就是打打醬油。一定要在比賽中檢驗自己，展示自己。一定要想辦法給別人製造一點麻煩。當然，能贏上幾盤當然更好。

最後的勝負不多想，但是下棋時一定要想辦法爭勝負。呵呵，是不是好像有點奇怪。其實這才是大家強調的「平常心」。

回到翠微縣，這時離比賽還有不到兩個月。李小強想著自己怎麼備戰。

其實自己能做的也沒有多少。除了做做天龍圖，也就是比平時多打打譜。做天龍圖李小強一直在堅持。不過現在和一開始有那麼一點不一樣了。

怎麼說呢？以前自己面對天龍圖，更像是在「仰視」，最多是在「平視」。現在慢慢可以帶一點「俯視」。還真可以應那句老話「站得高就看得遠」。現在李小強已經可以在裡面揣摩出一些其他東西了。

李小強覺得這樣做效果還不錯，就一直在堅持著。

除了天龍圖，李小強也比以前多了打譜。

所謂打譜，就是研究其他人下的棋。跑了一趟日本，去了幾次京城。作為一名圈內人士。現在李小強手上的棋譜還是很多的。

手上棋譜包羅萬象，有聶旋風他們國內國手的對局。也有日本頭銜戰的對局。有吳清源吳大師和阪田榮男等等日本老前輩的對局。當然，還有中國古譜，特別是黃龍士的「嘔血譜」和施范的「當湖十局」。

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李小強對古譜更上心，這裡面也包括阪田等人的對局。他們的也算「古譜」了。對當代的棋譜，李小強就不怎麼看重了。

如果聶旋風馬小飛他們知道李小強有這樣的想法，不知道會不會吐血三升。呵呵，這個年頭，日本頭銜戰的棋譜，就像點娘的讀者等某大神的最近更新一樣。那絕對是翹首以盼的。

打棋譜其實也是有講究的。最流行的是「慢打」，就是把人家高手的棋一步一步擺在棋盤上。自己慢慢去揣摩，去體會，去學習。這是最主流的做法。

還是那句話，什麼時候都有非主流。打譜也有非主流，那就是「快打」

「快打」就是打譜時不思考，拿一張密密麻麻的棋譜，以最快的速度擺到棋盤上。講究準確，更強調速度。要求自己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在棋盤上恢復棋譜上的內容。

這樣做好像沒有什麼用，好像很不著調。李小強也一直想不清楚這樣做有什麼好處。

可是您還別說，在圍棋界就是有人這樣做的。而且這個人還不是一般的普通人。在圍棋界的江湖地位還很高。這個人，就是韓國棋手劉昌赫。

劉昌赫，年齡比李小強大那麼幾歲。韓國圍棋「老四大天王」之一。當年號稱「天下第一攻擊手」，也拿過多次世界冠軍。棋藝生涯的最高峰在97到03年。

這些東西我們再慢慢介紹。劉昌赫最奇特的地方，就是他18歲時還是一名業餘棋手。他18歲時，估計水平也就和李小強現在差不多。他後來能有那麼高的成就，在一般人看來是不可想像的。

「20歲不成國手，終生無望。」

這句話基本就是圍棋界的共識。劉昌赫就是一個例外。就這點上來說，他就是一位天才。他一定有自己獨特的東西。

自然而然，很多人對劉昌赫的成長經歷很感興趣。這裡面當然包括李小強。

人家劉昌赫怎麼來說也算是一方諸侯。這個諸侯的份量還挺重，起碼是「戰國七雄」級別的。李小強如果將來有出息的話，劉昌赫也會是一個主要對手。

在前世的時候。因為劉昌赫的傳奇經歷，李小強就對他是怎麼學棋非常感興趣。在各種各樣的信息裡，當然大多都是大路貨。唯獨劉昌赫介紹自己小時候學棋，談到自己怎麼打譜。他就說自己基本就是「快打」。

這點讓李小強印象深刻，讓李小強搞不明白。

所以，李小強一定要自己試一下。

當然，我們李小強肯定不是人云亦云的人。

快打要試，慢打肯定不能丟。正好手中有一些自己不太看中的現代棋譜。於是李小強決定慢打古譜，快打今譜。

李小強就這樣進行著自己的備戰。連過年的心思都沒有了。

比賽已經慢慢逼近。

李小強有收穫嗎？

第一一三章 強大的秘密

李小強有條不紊的按照自己的節奏修煉圍棋。特別是放了寒假以後。

值得一提的是。這次的期末考試李小強終於沒有考第1名了。第1名被廖瓊奪得，她以微弱優勢戰勝趙大寶。李小強排在他們兩位的後面。

不過李小強對考試成績毫不在意，他現在有更重要的問題要解決。是的，他的圍棋修煉出現了問題。

問題沒有出現在天龍圖。事實上李小強對自己做天龍圖的進展非常滿意。

問題沒有出現在棋譜的「慢打」。事實上李小強認為自己打古譜收穫良多。

問題出現在棋譜「快打」上。

李小強一直不知道這樣「快打」有什麼用。不過他清楚的記得當年劉昌赫提出了一個「快打」的基本標準。

劉昌赫當年說過，「快打」一張普通棋譜。「普通棋譜」指手數在200手到300手之間的棋譜。如果能夠5分鐘之內打完，那就可以說打譜的人有業5以上的水平。

李小強就是被這個事情困擾了。

自己也學人家「快打」。不僅在圍棋上沒有什麼收穫，而且根本沒有辦法5分鐘之內打完。

這個血淋淋的事實讓李小強抓狂。

「難道棋譜快打根本沒有什麼用？劉昌赫就是個超級大忽悠？好像也不像啊。從他一直的表現來看，劉昌赫這人還算靠譜。他做不出這樣忽悠人的事。那問題出在那呢？5分鐘打一張棋譜是業餘5段。我現在差不多要10分鐘才能打一張棋譜。那我就沒有業餘5段水平？10分鐘一張，那麼在劉昌赫看來我就才業餘3段？我和魯帆雲一個等級？」

得出這樣的一個結論。李小強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

「問題出在哪呢？」

李小強就為這個問題糾結著。連期末考試的成績也毫不在意。李小強也想繞過這個問題，就當自己這段時間想漲棋想瘋了。把人家的胡言亂語當真了。就像一位重病患者遇到一個「偏方」，這個偏方誰都不知道有沒有用，自己卻總想去試一試。

想到這李小強認為有道理。這段時間自己確實有點走火入魔了。於是決定自己不去管這個「偏方」。因此有那麼幾天放棄了「快打」。放棄是放棄了。不過「自己就一業3」這個結論讓李小強一陣陣彆扭。

學校放了寒假後，李小強把自己所有的精力投入到圍棋中。基本已經達到了「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境界。不能「快打」我們就「慢打」，「慢打」和天龍圖交替進行。

可是當李小強準備放棄「快打」的時候，問題卻突然出現了轉機。一個偶然事件，讓李小強知道了自己的問題出現在哪裡。最讓李小強感到奇妙的是。這件事居然又和「大雪崩」這個定式有關。

「大雪崩啊大雪崩」。

李小強覺得自己重生一年多來和大雪崩真是糾纏不休。按道理來說自己才是重生的，怎麼大雪崩總是跑出來搶戲呢。

事情是這樣的。

李小強在「慢打」一張阪田榮男留下的棋譜。和很多人一樣，阪田也下過大雪崩這個定式。這不，李小強打的這張棋譜又出現了這個定式。

「又是大雪崩，煩不煩啊。」

李小強心裡這麼想著，機械的在棋盤上擺這個定式。擺了10幾步「官著」，李小強的手停了下來。

當然，這次李小強不是又發現了什麼妙手。他只是想到一個很奇怪的問題。

「我擺這10幾步棋的時候我沒有看棋譜。」

有人說你這不廢話嗎？大雪崩的前10幾步棋，不要說你李小強這個大高手，就我這個業餘2段也擺得出來。。我也可以不看棋譜啊。看來你真是有問題了，想漲棋想瘋了。就這個你還能想出什麼好東西？能想出來我就承認你是天才。

李小強是不是天才不清楚，不過他確實在這個普通的問題中發現了東西。

他知道自己的「快打」問題出現在哪裡？

問題就出現在「看棋譜」上。

自己以前「快打」，面對一張密密麻麻的棋譜。恨不得自己長了8個眼睛。在棋譜上找出一手擺在棋盤上，找出一手擺在棋盤上。

完全就是在機械的找下一手棋，為了圖快。根本沒有去想這步棋有什麼意義，有什麼內涵。

「難怪我的快打沒有什麼收穫。難怪我的速度這麼慢。原來快打是這個意思。」

李小強終於知道什麼是「快打」了。

正確的快打，絕對不能光在棋譜上機械的找步數。這樣打譜絕對沒有什麼效果。那麼什麼是正確的方法呢？

很簡單，應該反過來，不看棋譜看棋盤。

什麼叫看棋盤呢？就是你在打譜的時候，根據棋盤上的局勢，迅速判斷出下一手最可能的著手。然後根據你想到的點，再反過來看看棋譜上是不是你想的點。是的話馬上擺上。

比如說碰到一個大雪崩定式，有那麼幾步棋你完全不用看棋譜。在棋盤上擺上就是。出現分歧點了，也不用急著在棋譜上找。一般來說最可能出現的就那麼幾個選點。然後在棋譜上有目標的找。這樣找起來速度當然快。而且，水平越高，自己的選點就越合理，在棋譜上找起來就越快。這就是水平決定速度，這就是劉昌赫的「快打」。

李小強找著這樣的思路整了幾盤「快打」。

「嗯，我就說了，我怎麼可能只有業3水平。」

當然「5分鐘就是業餘5段」這個話還是有點絕對了。事實上李小強也不是每一盤就能5分鐘打完一張棋譜。

比較普通的5分鐘是沒有問題。碰到打劫比較多的棋譜就不一定。李小強多打了幾盤後也勉強可以達到。最要命是碰見「打將」多的棋譜，那李小強就沒有辦法了，完全沒有辦法。

「打將」是一個圍棋術語。這個術語其實來自象棋。現代職業棋戰是有限時的。時間快到了，我必須馬上下一步棋。不然就判我輸了。可是我這個時候沒有想好下一步棋，怎麼辦呢？「打將」

「打將」就像象棋中的「將軍」，天大地大沒有老帥的命大。我將軍你總是要應付的。圍棋中的「打將」就是這個道理。攻其必救，然後爭取一點思考時間。

圍棋中「打將」的故事有很多。圍棋中的「打將」肯定都是壞棋。最起碼都是損失一個劫材。這個問題都是小的。圍棋中因為「打將」引發的慘案實在是太多了。這是因為圍棋中根本沒有老帥，根本沒有必應的棋。

李小強輸給今村的那盤其實就和「打將」類似。李小強下了一步棋，自己認為是「將軍」。其實根本不是「將軍」，可能連「抽車」都算不上。最多算「抓馬」。人家今村的那才是「抽車」。結果自己「抓馬」人家「抽車」。當然吃虧了。

李小強終於弄懂了什麼是「快打」。也知道自己不再是業3了。心裡一陣舒暢，一時間也沒有去考慮「快打」有什麼用。

就那麼「快打」幾十盤棋後，李小強也慢慢覺察出「快打」的好處。最大的好處是什麼呢？

一般我們下棋，我們往往就站在自己一個人的角度思考問題。最起碼有個主次問題。可是「快打」不行，棋盤上雙方對你來說沒有主次之分。你兩邊都必須同時考慮。這樣考慮多了是有好處的。

這正合圍棋中的一條棋理。

「敵之要點就是我之要點。」

下圍棋時當自己的思路好像走不通，不妨去想想對方這個時候會怎麼下，他的要點在哪裡。這個道理很多人都知道，不過在下棋中能做到這一點的就不是很多。

李小強長出一口氣。他認為自己找到了人家劉昌赫強大的秘密。

李小強得意洋洋。

寒假很短暫，這個年也過得很平淡。李小強的心思已經飛到了天元戰的賽場。

1987年2月。李小強12歲。他第一次走向國內最高級別的比賽。他的年齡最小，水平最低。

這一次，會發生什麼故事呢？

第一一四章 出門撞奔馳

李小強靜悄悄的再次來到京城。

應該說在這個時候李小強已經有了一點名氣。有很多人都知道中國出了一位圍棋神童。不過這次「神童」來京城參加比賽。還是只能說是「靜悄悄」的。

這個沒有辦法，雖然李小強也想拉風一下。不過明顯拉風不起來，因為時機不對。

李小強自己當然很看重自己的「首秀」，不過很可惜。在這個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另一場比賽吸引。哪怕那場比賽還有一個多月後才舉行，不過依然無法阻止大家的熱情。依然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力。

那就是號稱圍棋「世紀之戰」的聶旋風對武宮正樹之間的對決。

在家裡的那一段時間。李小強除了自己修煉，唯一關注的就是擂台賽的過程。因為自己的出現，已經改變了擂台賽的過程。李小強突然發現，自己居然不是在看「實況錄像」了，而是和其他人一樣，後面的比賽都是「現場直播」。

正是因為這樣的改變。擂台賽引起了李小強更多的關注。

年前，馬小飛贏酒井猛，取得三連勝。山城宏成功阻擊馬小飛後敗給聶旋風。

這個時候，中方剩聶旋風一人。日方剩大竹和武宮兩人。

這個時候，中日兩國媒體開始一致炒作。稱聶旋風和武宮正樹的對決是「世紀之戰」。

後世見過世面的棋迷好像會嗤之以鼻。認為這場比賽稱不上什麼世紀之戰。包括李小強開始也這樣認為。不過重新回到這個年代，所有的一切都清晰的發生在自己的身邊。李小強認為，把這場比賽稱為「世紀之戰」還是有道理的。

能被稱為「世紀之戰」的比賽不多。因為它的條件非常苛刻。第1，必須是最高的舞台。第2，必須是最強者之間的對決。

這場比賽滿足這樣的條件嗎？

李小強認為是滿足的。

在這個年代。沒有世界大賽前，擂台賽毫無疑問是雙方對抗的最高舞台。聶旋風也毫無疑問的是中國圍棋的最強者。

這樣一來，還有兩個疑問需要解決。第一，武宮是副帥，為什麼把副帥和人家主帥的對局成為世紀之戰呢？第二，這個時候的武宮能被稱為日本最強者嗎？

第1個疑問，就需要從這個年代的日本圍棋老大心態說起。日本在擂台賽的排兵佈陣中。第1屆的主帥藤澤秀行和本屆比賽的大竹英雄。在日本人看來只是「壓陣」的角色。他們壓根都沒有想過他們兩個需要出場。所以在考慮主帥人選時，地位和聲望為主，實力排在其次。所以他們的陣容中，真正實力最強的其實是他們的副帥。比如第1屆的加藤正夫，比如第2屆的武宮正樹。

第2個疑問，武宮能被稱為日本最強者嗎？李小強認為，在這個特定年代，武宮能夠代表日本最強者。

日本的六超半斤八兩。單獨拉一個出來，他們的江湖地位都不算很高。不過他們作為一個整體，在日本棋壇的統治力還是相當恐怖的。他們的統治時間之長，超過了一般人的想像。

日本國內的圍棋比賽很多。林林總總每年有10多個比賽。當然比賽也分大小。這一點類似於網球界，網球界每年的比賽也很多。最重要的當然是「四大滿貫」。其次是9大a級賽事。

日本的「棋聖戰」「名人戰」「本因坊戰」被稱為「大三冠」。決賽都是七番棋，兩日製。下一盤棋要兩天。是最重要的比賽，相當於網壇的大滿貫。

「天元戰」「十段戰」「碁聖戰」「王座戰」份量要輕一點。排在第2檔次。其他小比賽就不去考慮了。

為什麼說六超的統治力恐怖呢？從趙治勳擊敗56歲的藤澤秀行拿到棋聖開始。15年來「大三冠」都在六超手上，不僅是冠軍，亞軍都基本上是他們。山城宏算是日本的第7人，在「大三冠」中出場幾次呢？3次。4個小一點的比賽倒是被其他人撿到幾個。不過在那15年中，8成的冠軍還是六超手中。

只是到95年後，六超老了，其他人才有機會。所以說在日本國內，六超是沒有被人擊敗的，他們是自然的老去。事實上六超中除了英年早逝的加藤正夫，其他5位都拿過世界冠軍。93年以前，除了聶旋風和曹燕子。世界棋壇還是六超的天下。

這個時候，日本棋聖是小林光二，名人是加藤正夫，本因坊是武宮正樹。他們三位代表這個年代的日本最高水平。前兩位，在第1屆擂台賽中輸給了聶旋風。在這以前，聶旋風對武宮正樹的戰績是0比4。

說了這麼多。大家說聶旋風對武宮正樹的比賽是不是「世紀之戰」呢？

「真是沒有天理，想我堂堂神秘少年。本想來個閃亮登場。風頭居然被一場一個月後才舉行的比賽搶走了。」

一直陪同李小強的張志東張大記者好像根本就不想照顧李小強的感受，還在一旁火上添油：

「嘿嘿，小強你這次抽籤的運氣不錯。居然抽到了國家隊的邵鎮中八段，看來你總算是沒有白跑一趟。」

「你什麼意思？」

張大記者繼續嬉皮笑臉。

「小強你知道奔馳車是什麼嗎？」

李小強心說我還知道寶馬呢。對張志東的話直接無視。張志東自顧自言：

「奔馳車是世界上的頂級好車，那絕對不是小日本的什麼豐田之類可以相比的。。。」

李小強忍無可忍。心說你這都是哪跟哪呀，我抽個簽跟奔馳豐田有什麼關係。

「你抽的簽嘛，就好比出了車禍。你出門撞車了。。。」

李小強大怒，抬頭怒視張志東。張大記者醒悟過來，尷尬的一笑。急忙解釋：

「比方，我就是打個比方。。。」

張志東不顧李小強的感受，繼續「比方」到底：

「前面的預選賽三個九段不參加。那麼邵八段他們幾個國家隊成員就相當於頂級的奔馳車。其他人嘛總是要差一點的，你這次過來反正總是要撞車的。你自己說說，你出門撞車你是希望自己被奔馳撞好呢，還是希望被豐田撞好？」

李小強啞口無言。

是啊，這次比賽自己好像肯定是「被撞」的命。如果一定要被撞的話，當然大多數人都會選奔馳。

張大記者看到李小強吃癟的樣子，感到無比的暢快，感到狠狠出了一口惡氣，感到自己的智商在這一刻達到了人生的最頂點。

出過一口惡氣的張大記者假惺惺的拍拍李小強肩膀：

「比方，我就是一個比方。你千萬別介意。不過也說不定啊，按你自己的說法，說不定你人品爆發呢？說不定你下出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妙手呢？嘿嘿，我還是站在你這一邊的。小強，你一定要相信自己。」

張大記者嘴裡說著相信，可是那副神態是絕對不相信的。

李小強就是這樣的一種狀態開始了自己的首秀。

是的，是首秀。

在李小強自己看來。在日本的幾盤雖然算是正式的職業比賽，不過那畢竟是「限制級」的。只有這盤，才真正是自己職業生涯的開端。

雖然圍棋界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世紀之戰」上面。不過就本次天元賽來說，在聶旋風還沒有出場前。李小強在其他的所以人中，還是最引人注目的。

「這個孩子，在比賽中會有什麼樣的表現呢？

李小強走進賽場，還是有很多有心人在默默的關注著他。

張大記者肯定是其中之一。

雖然在嘴上一直打擊李小強，張志東也知道那是自己最理智，最真實的想法。不過他一直很期待。

是的，一種莫名其妙的期待。他也說不清自己在期待什麼，反正就是在那裡期待著。所以從比賽一開始，他就在一旁留意著李小強的對局，對其他7盤棋不管不顧。

天元賽採用的是和擂台賽一樣的比賽規則。上午10點開始，每方3小時用時，中間有1個小時的休息。

按照正常的節奏來說，這樣的比賽上午沒有什麼好看的。上午一般也就下3,4十手棋。有些喜歡在佈局耗時的棋手，上午僅僅下10幾手，20幾手也很正常。

可是今天好像有點不同尋常。在中午休息前，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圍到了李小強這盤對局邊上。越來越多的人屏住呼吸。

尤其是從一開始就在觀戰的張大記者。他的眼睛越來越亮，嘴巴越睜越大。在那一刻，他發現自己的智商好像突然又下降了。

張志東看到了什麼呢？

第一一五章 一子解雙征

李小強落下一步棋。然後活動活動身體，起身去了躺洗手間。

這個時候，離中午休息還有20多分鐘。剛才李小強下的那手棋，是本局比賽的第57手棋。

看到李小強起身，觀戰的人紛紛讓路。大家都打量著李小強，不過沒有人說話。表情複雜。

投向李小強的目光中，有驚訝，有懷疑，當然，更多的還是驚喜。

李小強穿過人群，腳步沉穩，表情平靜。

李小強知道，自己下出了這手棋後，最起碼上午對手是不會落子了。

李小強知道，自己下出了一步好手。也可以說是一步妙手。

李小強還知道，自己下出這步棋後，這盤棋自己毫無疑問將取得優勢。這個優勢足以贏棋，如果這樣的局面自己都贏不了。那自己重生一年來的努力，就像一個笑話。

李小強更知道，如果自己贏了的話。那麼即使是「世紀大戰」，也無法掩蓋這步棋的光芒。

是的，這步棋很有名，在圍棋界的地位很特殊。

它叫做「一子解雙征」。

在中國古代，它還有另外一個名字。人們叫它「鎮神頭」。

在圍棋世界裡，最讓人神往，最讓人津津樂道的絕對不是一時的勝負。而是對妙手的追求，對妙手的嚮往。

妙手，才是圍棋中最有魅力的東西。

妙手分很多種，有大局妙手，有中盤的手筋，也有官子妙手。

古往今來，人們在對局中流傳下來很多妙手。其實妙手和棋手一樣，也是有江湖地位的。

在李小強看來，妙手最好具備以下幾個條件。第一，在圍棋技術上無可挑剔，它必須是高難度的圍棋技術。第二，最好伴隨相應的典故或故事。第三，最好出現在越重大，越高級的場合。

要同時滿足這三個條件很難。圍棋界好像真的還沒有這樣的妙手。最接近這個條件的，也就羅神豬放棄三劫循環一舉制勝的那盤。不過那個也不是妙手，應該是「妙思」。那個妙思足以流傳後世。

能滿足兩個條件的妙手就很不錯了，也足以值得誇耀了。

「鎮神頭」就是這樣的妙手。它唯一的缺陷就是在圍棋技術上不算很高難度。真正的妙手一般是不可重複的，而「一子解雙征」的手段，應該在圍棋界重複過很多次。這不，李小強又把人家重複了一次。

不過，「鎮神頭」這步妙手依然在妙手界很有名，地位很獨特。這是因為，它應該是人類歷史上最早記錄下來的真實妙手。這裡的關鍵詞一個是「最早」，一個是「真實」。正是因為這兩點，所以「鎮神頭」必然值得大書特書。

在我國古代，圍棋是被當作一門藝術來看待的。「琴棋書畫」並舉。圍棋的故事，圍棋的傳說很多。可惜大多數帶有一點玄幻的色彩。從圍棋的起源開始，就神秘主義盛行。種種「爛柯」，「遇仙」之類的故事層出不窮。讓李小強這樣的「考據帝」們不勝其煩。在這裡面，「鎮神頭」的故事讓考據帝們眼前一亮。

嗯，這個故事還是很真實的，時間，唐朝。地點，唐代京城。人物，日本某王子和中國的「翰林棋待詔」，包括具體的圍棋手段也很好理解。所以故事應該是真實的。這個「翰林棋待詔」的身份，類似於陳超越和聶旋風兩人身份的結合體。

有人會說，你看你看。你們考據帝們就是民族主義者。同樣是時間地點人物，為什麼國內的就說是真實的。日本的就說是「圍棋史上最大騙局」。你這一點要說清楚，不說清楚你們就是民族主義者。

這是當然的，這肯定要說清楚。

原因有兩個，第1個，我國的史學家們，宋代以後我不評論，宋代以前含宋代。他們是很負責的，他們是有節操的。所以他們記錄下來的東西，應該是比較可信的。

僅僅這一點當然說明不了問題。更重要的原因是，這個故事，其實是在自曝家醜。

我們中國人嘛，那肯定是好面子的，特別是在唐朝，那個自我感覺。。嘖嘖。

這個故事是說，日本一圍棋高手跑來中國挑釁。當然可能人家是客客氣氣的，不過我們的老祖宗們肯定是看不起他們的，肯定是認為他們是來挑釁的。

碰到這樣的事，一個好面子的人是什麼反應？特別是在不瞭解對方底細的情況下。

那肯定是要派出第一流高手去應付的，當然為了面子，也肯定是要說我們派出的其實是第3流高手。結果一流對一流。中國一流用一招「震神頭」把人家震住了。讓小日本感慨，日本一流不如中國三流。這樣，我們面子也有了，裡子好像也有了。

這樣的事其實不算是好事，怎麼來說也算是欺騙。不算是很光彩。

不過我們回過頭來再想一想，這樣的故事，我們的老祖宗也真實的記錄下來。他們不知道這樣做不光彩嗎？當然是知道的，他們這樣做，正是說明他們還有節操。

反過來想一想，如果這樣的事發生在日本。。。

所以說，我們中國人雖然是好面子。那還是比日本人強，他們是不要面子。日本圍棋也算是好面子，所以日本圍棋比他們的其他方面強，他們在其他方面都有點不要臉了。

所以說正是因為我們可以自曝家醜。所以「鎮神頭」那就不是一個傳說，那就是一個真實的歷史事件。所以「鎮神頭」就是圍棋史上第1個被記錄的妙手。

所以它的江湖地位很高，也滿足妙手後面兩個條件。最可惜的是，它在圍棋的技術難度上不算很高。

這麼說，「一子解雙征」這樣的手段。花點時間在棋盤上講解一下，有業餘初段的棋友還是可以很容易明白的。

如果把這個手段出現前的棋型擺出來，並且明確說下一步有一步妙手。那麼有業餘3段水平的棋友還是可以找出來的。

如果沒有提示，那麼像張志東這樣的水平也有可能發現這步妙手的。所以他一看到這步妙手，智商就馬上下降。

不過話說回來，這步棋怎麼來說也算是妙手。

能在這步棋的前5步預見這步妙手，那肯定有職業水平。

如果在這步棋前10步預見這步妙手，那怎麼說也有職業九段。事實上邵八段當時就沒有預見這步棋。所以李小強才有機會拉風一下。

如果在這步棋前20步預見這步妙手。那毫無疑問，超一流。

如果在這步棋前30步預見這步妙手。那。。那肯定是走了狗屎運。

我們李小強就走了這樣的狗屎運。

我們還是來回顧一下李小強的狗屎運。

棋下了20多步，李小強開始長考。

當然不是說他在圍棋上有什麼非常敏銳的嗅覺，這個時候就預感到有妙手。這個不靠譜，說也了沒有誰信。

他的長考，是因為他感覺自己被欺負了。換句話說，他感覺對手邵八段的一步棋有點過分了。

李小強參加本次天元賽，當然知道自己肯定是「被撞」的命。當然「被撞」嘛，肯定是希望越晚出現越好。他知道對手佈局功夫好，被藤澤秀行那個老神棍評為中國第2。所以開局時更是警惕性很高。

這是第一盤棋，這還沒有走上馬路，如果在馬路邊的胡同裡就被撞。。。

我們李小強丟不起那個人。

邵八段的佈局功夫確實很高。他下了一步讓李小強很難受的棋。

這步棋怎麼說呢，你發現他的漏洞那就是壞棋。你沒有發現，那他就是好棋。不管怎麼說，這步棋的技術含量很高，他的漏洞很隱蔽，隱蔽在30步棋後面。

當李小強看到這步棋的時候。實話實說，他只是不想沒有上馬路就「被撞」。如果這個時候就屈服，那麼可以想像：

「在昨天進行的中國圍棋天元戰的一盤棋中。由神童李小強三段對陣邵鎮中八段。從對局中我們可以看到，李小強雖然是圍棋神童，不過現在的他顯然還很稚嫩。開局才20多步，局勢就被邵八段牢牢掌握。李小強通盤沒有什麼明顯的機會。。。」

天地良心，李小強絕對不願意讓張大記者這樣嘲笑自己。於是，當時他就想反擊。他只是想到要反擊。

就是因為想反擊，於是李小強走了狗屎運。

當然，我們李小強是絕對不會承認自己是走了狗屎運的。

他認為自己的力量更強了，對圍棋的理解更深了。對局勢的把握更敏銳了。

正是自己的努力，才讓自己有了走狗屎運的可能。

圍棋和其他很多事情的道路是相通的。從這盤棋來看，不是嗎？

棋局下午還在繼續。

「一子解雙征」是一步防守的妙手。

換一句話說，李小強如果沒有發現這步妙手，那麼他的局面很快就要崩潰。如果當時他算錯了。。。

所以說，李小強能夠下出那步棋，除了運氣，還需要勇氣。

雖然是防守的妙手，不過還是有殺傷力的。對手雖然不至於馬上崩潰，不過虧損是肯定的。虧損多少呢，李小強的判斷是8到10目之間。

如果是一年前的李小強，李小強也不能夠確定自己肯定能贏。不過現在。。。

「如果這棋我都會輸，我就去找塊豆腐一頭撞死。」

大家不要怪李小強的狂妄。這是他的自信。

是的，自信！

對自己一年多來努力的自信。

棋局堅持到下午4點。第153手，李小強中盤獲勝。

這盤棋的脈絡很簡單，20多步棋時李小強開始反擊，到57手妙手出現。局勢已經一邊倒，後面的棋與其說是在下棋，不如說是邵八段一直在考驗李小強。很顯然，李小強經受住了考驗。

張志東滿臉通紅，口裡唸唸有詞。

他現在覺得其實自己也有當神棍的潛質，要不然自己為什麼會一直守候在李小強的身邊呢？

「不虧是古棋傳人，第一次亮相就亮出了古棋第1妙手。這是真正的閃亮登場啊。」

智商在恢復的張大記者開始醞釀明天的新聞報導。

「應該可以搶一點世紀之戰的風頭？」

李小強這樣想著，走出了自己圍棋生涯的第一步。

第一一六章 第2輪對手

在天元戰的第1輪。李小強以一記大有來歷的妙手擊敗國家隊的邵八段。在圍棋圈內引起小小的轟動，不過並沒有掀起太大的波瀾。

張志東倒是洋洋灑灑寫了一大篇的報導。文中極盡肉麻誇張之能事。差一點把李小強誇得天上有地上無。可惜稿子被他們主編毫不留情的槍斃了。

原因很簡單，申城晚報是比賽的主辦方之一。當然希望在報導中不偏不倚。這個畢竟是國內比賽，你誇一方其實就是在貶一方。像張大記者那樣明顯具有傾向性的文章當然通不過，被拿下是很自然的事。

受此打擊張大記者悶悶不樂。他覺得自己有點對不起人家李小強。想拍個馬屁都沒有拍上。因此次日的休息天都不太敢和李小強碰面。

不過張大記者顯然是個沒心沒肺的人。當第二輪的抽籤出來後。張志東終於還是按耐不住，興沖沖來到李小強的住處：

「哈哈，小強，你知道自己碰到誰了嗎。。。」

李小強用看白痴一樣的眼神看著張志東。

張志東醒悟過來，不好意思的笑笑：

「忘了抽籤是要自己去抽的。我還以為。。。」

「你以為什麼，難道你以為我是個文盲，我不認識字？連人家的名字都不認識？」

李小強顯得心情不錯，和張大記者開起了玩笑：

「我說張大記者，我看你今天完全是沒話找話。第2輪的焦點應該是那盤啊，你應該跑那邊去抓新聞才對。」

「嘿嘿，不方便，現在不方便。」

第1輪比賽結束後，預選賽的8強產生。江祝久居然和芮廼偉抽在一塊，他們戀人的身份在圍棋圈內當然誰都心知肚明。而且他們水平相當，勝負還真不好說。這樣自然引起大家濃厚的興趣。不過在80年代嘛，八卦之心當然誰都有，臉皮肯定是沒有後世那麼厚的。張志東的「不方便」當然很正常。

李小強在第二輪也抽到一位女棋手。她就是後來的常夫人張璇七段。

在後世，如果有什麼高等級比賽的八強中同時出現兩位女棋手。那一定值得大書特書，不過在這個年代，在中國棋壇，好像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這並不是說這個年代的男棋手水平低。而是這個年代的女棋手水平非常高。高到和男棋手相差無幾。

廼兄的水平不用說了。事實上在這個年代，聶旋風的前妻孔八段，曹大方的夫人楊八段，包括張璇七段。她們的水平相差無幾。

在90年代初，中國女棋手戰勝日本超一流棋手不是一次兩次。武宮正樹，大竹英雄，包括後來的依田基紀，都曾經輸給過中國的女棋手。

芮廼偉就更不用說了，如果說贏一盤還有一點偶然性。那番棋戰應該有說服力。她曾經在韓國的「國手戰」中番棋贏過曹燕子和李石佛。

韓國的「國手戰」是他們國內很有影響的比賽。曹燕子在他們國內被尊稱為「曹國手」。芮廼偉就曾經當過韓國的「芮國手」。當時讓中韓兩國的棋迷心裡都不是滋味。

李小強沒有認為自己抽到張璇七段算什麼好籤。不過看到張璇七段，自然而然就想到常韌聖。他們之間曾經流傳過幾個很有趣的故事。

常韌聖現在什麼水平呢？李小強不太清楚，因為很久沒有見到他了。不過李小強估計現在的自己讓不了人家的先了。他的水平肯定和羅神豬他們一樣有進步。這點從年前和羅神豬的對局中就可以看到。

那盤棋雖然自己贏了，不過可以說是撿來的。自己當時就是覺得讓先很吃力才亂來的。

李小強認為，由於自己的出現，羅神豬他們的水平比前世同期應該更高。在圍棋的漲棋階段，有榜樣和沒有榜樣是不同的。

比如在一個相對封閉的小縣城，如果那裡的最高水平是業3，要出一個業4就很難。如果有一個業5，那要出幾個業4輕飄飄的。這就是領頭羊的作用。

同樣的道理，在前世的時候，常韌聖他們在同齡人中已經是最高水平。沒有和成年人競爭的話，進步會很慢。現在有了自己這個領頭羊，他們知道和自己的差距，自然而然就會更加努力。他們的圍棋天賦都很高。有目標，有天賦，有努力，想不提高都難。

「他以後需不需要報仇呢？」

李小強突然想到一件很好笑的事。

在前世，常韌聖進國少隊時。要被張璇讓兩子。見到張璇是要叫「張老師」的。後來他們成了夫妻，當常韌聖已經成了國內圍棋的帶頭大哥，準備衝擊李石佛的時候。張璇決定放棄自己的圍棋事業，準備當一個賢內助。這樣棋藝自然就生疏了。

常韌聖呢，想到自己小時候被自己的老婆讓過兩子。這小子總想報仇，於是提出和張璇讓兩子「玩一盤」。常夫人顯然秀外慧中，立馬識破常韌聖的陰謀，對常韌聖準備欺負她這個「家庭主婦」表示鄙視。那是堅決的不同意。常韌聖陰謀破產，無可奈何。

張璇七段比常韌聖大8歲。在圍棋界，女大男小的夫妻好像還不少。日本超一流棋手小林光二就比他夫人小13歲。

有一年，在某國際大賽中。常韌聖執白半目逆轉小林光二。在賽後，為了安慰被自己逆轉的老前輩。常韌聖開起了玩笑：

「本次比賽碰到小林先生，特別是我猜到白棋後，我就知道自己贏定了。」

眾人連忙問為什麼？常韌聖不慌不忙：

「你們想啊，小林先生的老婆比他大13歲，我老婆比我大8歲。13減8等於5。所以他盤面只能比我多5目，要知道，我的是白棋啊，他才多5目怎麼能贏。」

眾人哄堂大笑，小林光二輸棋的鬱悶也沖淡了不少。

按照張璇曾經能讓常韌聖兩子的水平。李小強認為自己比人家的水平還是要差一點。不過現在的李小強已經無所謂了，反正到了現在，誰的水平都比自己高一截。

通過第1輪比賽，李小強對後面的比賽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倒不是說自信心更強之類的東西。李小強很理智，他冷靜的分析：

自己的實力最弱是肯定的，不過自己並不是沒有機會。比如上一盤棋，讓李小強自己最滿意的地方不是最後的妙手，而是自己能夠在前面就想到要反擊。

這個反擊其實超出了自己的正常水平，屬於超水平發揮的範疇。能有這樣的靈光一閃，一個是自己這段時間的努力，棋感很好。第2是自己的眼界比較寬。這個時代的圍棋和後世還是有很大不同的。在這個年代好像很平常的下法，有些招數在自己看來就比較奇怪。不是說這些棋不好，有些棋的好壞自己平時也沒有注意。只能說增加了自己「靈光一閃」的幾率。

自己如果還要贏棋，首先，自己的水平必須完全發揮出來。做不到這點談都不談。

指望對手的水平不發揮？好像也不靠譜。這是第2輪，第1輪能贏說明對手的狀態不錯。

那麼就必須指望自己的「靈光一閃」了。超水平發揮。這個更不靠譜，高手的棋沒有那麼多破綻給你抓的。

要想抓人家的破綻，最好是能夠主動增加對手露出破綻的概率。

「想個什麼辦法好呢？」

李小強沉思中。

第一一七章 聊天

「張大記者，我們外面走走。」

李小強當然很想馬上就找到很好的思路，讓自己在後面的比賽中贏棋希望大點。不過顯然還沒有什麼頭緒，不僅沒有頭緒，在這樣重大的比賽間隙，怎麼調整自己都沒有什麼好辦法。李小強畢竟還是個職業菜鳥不是。

不過李小強畢竟是從「應試教育」中培養出來的人才。從小到大參加的考試不要太多。在重要考試前該怎麼做還是知道的。例如在高考前一兩天，再來背書是沒有什麼用的。下圍棋也一樣，指望臨時突擊也沒有什麼用。於是李小強決定先放鬆一下。

賽場離京城的天壇公園不遠，一大一小兩人就在那周圍散步。

「嘖嘖，厲害，昨天你那步妙手真厲害。」

看到李小強一直默不作聲，張志東還在為自己的馬屁沒有拍上感到內疚。於是準備繼續將馬屁進行到底。

「哎，你也別說什麼妙手了，難道指望每一盤棋都靠妙手？我說張大記者，我們也算自己人，你也算圈內人士，你幫我想想辦法，對第2盤比賽我要怎樣才有可能贏呢？」

張志東裝模作樣想了一下：

「辦法倒是有。。。」

李小強大喜：

「快說，快說。」

張志東做高人狀：

「第1，你的對手突然發瘋，第2，你的對手超時判負。。」

李小強臉色不善，惡狠狠盯著張志東。

「這個第3嘛。。。。你還是必須下出妙手。。」

「哈哈哈。」

兩人沒心沒肺的笑了一陣，接著又是一陣沉默。張志東開解李小強：

「小強，我們現在怎麼來說也是朋友了，我勸勸你，你不用把一時的勝負看得太重。你現在還在漲棋階段，你不用太著急了。要知道你已經出乎所有人的預料了，嘖嘖，你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羨慕你。那麼有名的妙手，怎麼就讓你在實戰中下出來了呢，真是沒有天理。」

李小強趾高氣揚：

「天才，懂，這就叫天才。想我堂堂古棋的嫡系傳人，下出一兩步妙手是分分鐘的是。哼哼，我在腦子裡找找，說不定明天真還有妙手。」

「哈哈，說你胖你還喘起來了。。。」

兩人繼續散步，李小強半天沒有說話。

「小強，你又在想什麼呢？」

「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你說我們的古棋，除了這步「鎮神頭」很有名氣外。好像還真的沒有什麼其他有名的妙手，這點比日本差遠了，你說這是什麼原因呢？」

張志東認真想了一下，好像還真是這麼回事。日本的古棋還真的流傳下來很多有名的妙手。其中妙手中夾雜著各種故事，讓棋迷們津津樂道。

張志東小心翼翼的試探：

「應該是那段時間日本圍棋的水平高。我說小強，你也不用在意，我們現在努力追趕。我等著你將來下出流芳百世的妙手呢，你千萬不用讓我失望。」

張志東當然要小心翼翼，對面的可是「古棋傳人」。人家的妙手多當然是因為人家的水平高，張志東想當然的這樣認為。所以馬上要轉移話題。

「呵呵，我說張大記者，我對你很失望啊，你怎麼樣也算是戰鬥在文化界的圍棋工作者。膚淺，你的想法太膚淺。」

「哦，你有什麼看法，說來聽聽。」

張志東大感興趣，雖然他不認為李小強能說出什麼道理。不過想到別人的祖先比自己的祖先更厲害。心裡總是不舒服，哪怕李小強說的是歪理，也總願意聽一聽。

「嘿嘿，我就知道你不相信。你也別急，你看看我分析得對不對。」

李小強繼續說到：

「日本流傳下來的妙手多，這是事實，說本世紀他們的圍棋水平高，我也承認。不過說他們的古棋比我們的古棋水平高，那是不可能的。」

「嘿嘿，你說說你的理由，為什麼人家流傳下來的妙手多。難道水平越低妙手越多？對了，用你自己的話來說，「這不科學」。」

「你還別不相信，這還真是科學。你想想，如果你走在一片荒漠裡，看見一朵小花是什麼感覺？會不會覺得眼前一亮？如果你走在一片花從中呢？你還會注意到那朵小花嗎？」

「哈哈，你這個比喻有意思，有意思。。。」

「我知道你還是不以為然，你的腦子已經僵化了。這樣，你挑幾個日本古棋中最有名的妙手，我們來具體分析分析。」

張志東來了興趣，這下是真的來了興趣。他畢竟是圍棋圈中的「文化人」。立刻就在腦海中挑選日本古棋有代表性的妙手。

「嗯嗯，我想想，「丈和三妙手」肯定是要算的，那是最有名的，被稱為「古今無類之妙手」，下一盤棋還死了一個人。這個一定要分析。「耳赤之一手」肯定也要算，那是秀策下出來的，也很有代表性。對了「閒著之妙手」也很有名，這個也很有意思，你就分析這3個。」

「喲，我說張大記者，真不虧是文化人啊，挑出來的都很有代表性嘛。」

李小強打趣張志東。張志東仰首挺胸，擺出一副「你才知道」的樣子。

「這三盤棋確實很有代表性。我就一個一個幫你分析，先從最簡單的來。先說說「閒著之妙手」，這步棋是妙手嗎？值得日本棋壇那樣吹噓嗎？要說這步棋，也就和「後發制人」勉強挨一點邊。還算什麼妙手？兩個下棋的還是什麼八段，還好那時日本人總算是有自知之明，沒有讓他們兩人中的誰誰誰升「名人」，不然日本的「名人」都貶值了。」

李小強在心裡加了一句，如果歷史沒有改變。將來你看到後來lg杯李石佛對馬小飛下出的那步「一路立」，自己後手做眼保持攻勢。你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後發制人。

李小強繼續說到：

「他下那步「閒著之妙手」的時候，自己的局面已經大優了。你反過來想想，他對手前面的攻擊手段是不是太業餘了，還什麼「准名人」呢，那樣的攻擊手法可能還不如你。那步棋最多是「贏棋不鬧事」的下法，還什麼妙手，日本人也就會吹，明顯在那故弄玄虛，毒害你這樣的單純小青年。」

張志東被憋得說不出話來。要反駁的話就證明自己是個純情青年，這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承認的。特別是在李小強面前，不過還是隱隱覺得李小強的話有點道理。

「好好，這個算你狡辯過關，那你說說丈和三妙手，那是日本最有名的。那三步棋還是厲害。」

「嘿嘿，那幾步棋算是不錯的棋。要說什麼很妙的棋也誇張了。不是死一個人會那麼有名？還「古今無類之妙手」，看不出日本人真能吹啊。你自己想想，按你的棋力也可以理解的。丈和的前面兩步妙手，如果按現在的說法，是不是就在那裡搶了一個「急先手」呢？」

張志東認真想想，好像還真是這麼回事。丈和的對手下了一步「一路扳」丈和用兩步妙手確保自己的安全，然後脫先他投。還真像是現在說的「急先手」。

張志東苦笑：

「你呀，你呀。。」

李小強繼續跑火車：

「第3步妙手就不用說了，那步棋也就是「場合手段」或者叫「實戰手法」，還什麼妙手，只能說他對手前面的那幾步棋是花架子，那麼明顯的破綻還下，對了，難道他以為自己的對手是大竹？大竹倒是有可能下不出那步「彎」的。」

張志東哈哈大笑，對日本妙手果然少了一點敬畏心。

李小強繼續鄙視

「那樣的妙手，不用說黃施范，就連徐星友他們也下過不少。所以你說我講的有沒有道理。日本古棋就是一片荒漠，妙手就是我說的小花。日本古棋除了道策還算個牛人，其他的，嘖嘖。」

張志東的興趣越來越高：

「快說說，秀策的「耳赤之一手」怎麼樣。看你的想法，好像你認為秀策不如道策。秀策可是留下一手很有名的「秀策的小尖」，他怎麼就不如道策了。」

李小強繼續兜售自己的觀點：

「那手耳赤之一手，你看來好像是很「大局」，好像是很有「境界」，不過要說很妙也說不上，沒有那個「耳赤的故事」也不會那麼有名。總體來說那步棋和他的「小尖」一樣，非常講究平衡。不過秀策這人在圍棋上也沒有什麼突破。他下的棋還是在道策制定的框架之內。他在圍棋上的貢獻還是不如道策，道策畢竟是他們那個流派的開山鼻祖。道策這人還算有才，「手割」好像就是他創立的。在我看來，日本也就他能和黃施范他們比比。」

「你還沒有評價「耳赤之妙手」怎麼不好呢？」

張志東看向李小強，發現他在定定出神。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回憶。

「這步棋我就不說了，你以後會知道的。」

李小強大步向前。

是啊，這步棋怎麼說呢。不過不用過多久，只要20年，大家看過常韌聖的棋譜，看過李石佛的棋譜，看過孔二傑的棋譜。他們每個人都最少下過10步以上「耳赤之妙手」。從這個角度來說，「耳赤之妙手」是妙手嗎？它僅僅是多了一個故事而已。

張志東追了上來：

「好好，先不問這個。那在你心目中，哪個妙手最好呢？」

李小強嘆一口氣：

「雖然很不願意，不過必須承認目前妙手最多，妙手最好的還是一個日本人。他是誰你應該知道。」

張志東想了想：

「你是說，阪田榮男？」

李小強默默點點頭。

「明天還有比賽，我們先回去。等我的比賽下完後，我們接著聊。」

張志東大為興奮：

「小強還準備聊什麼呢？他是古棋傳人，後面肯定還有一篇大文章。」

李小強走在前面。若有所思。

「我自己的妙手，在哪裡呢？」

第一一八章 撿漏王

首屆中國圍棋天元賽一直隱藏在「世紀大戰」的光環之下。

對擂台賽的「世紀大戰」，哪怕是不懂圍棋的國人，也在熱切的關注著。天元戰呢？就算是業內人士，也僅僅是抱著「國內練兵」的態度看待。從開賽以來總體上比較平淡，雖然有李小強爆冷的新聞。不過現在畢竟還是預選賽不是？大牌還沒有出場呢。

因此很自然的，天元賽被很多人選擇性的忽視了。

不過在開賽1個多星期後，經過3輪比賽。已經是預選賽的決賽，這盤棋誰贏誰就是首屆天元賽的4強。當大家觀察坐在棋盤兩邊的選手，這才是真正的大吃一驚，這才真正的來了點興趣，這才搶了一點「世紀大戰」的風頭。

賽前這樣的一對決賽組合，是很多人沒有想到的。

預選賽決賽的一方是劉大錘八段。他一路淘汰俞彬六段，芮廼偉八段，錢於平七段打入決賽。一路屢克強敵，對手都算是國內一流強手。可謂贏得堂堂正正。顯示出劉八段強大的實力和絕佳的狀態。

另一方就是李小強三段。雖然這個結果出乎很多人的預料。不過仔細分析他在本次比賽中的表現。也算是可圈可點。他一路戰勝邵鎮中八段，張璇七段，王群八段打入決賽。

平心而論，李小強的對手平均實力是沒有人家劉大錘的強。不過李小強的表現也絕對配得上那幾盤棋的勝利。

張志東對李小強的表現已經麻木。他甚至認為現在無論什麼事發生在李小強身上都不算反常。

當李小強贏下自己的第3個對手，張大記者再次跟在李小強後面嘮嘮叨叨：

「妖怪，你就是個妖怪。這不科學啊。怎麼每個人碰到你都像我一樣智商下降呢？還有，你怎麼就那麼會撿漏呢？你就是個撿漏大王。不服，我不服啊！」

自從學了一個新名詞，張志東天天把「科學」兩子掛在嘴邊。當然，這個詞主要用在李小強身上。

李小強對張志東的歇斯底里直接無視。心說低調，低調才是王道。自己得了實惠，讓別人發發感慨也沒有什麼關係。

見李小強這麼低調，張大記者更加來勁。

「撿漏，撿漏大王。你一定要說說，為什麼那麼會撿漏，你肯定有什麼心得。說出來聽聽，不准藏私。」

李小強很臭屁的撇撇嘴：

「我那怎麼叫撿漏，我那是精心的準備，理性的分析，果斷的出手。算了算了，像你這樣的人是聽不懂的，跟你說就像對著那什麼什麼彈琴一樣。」

張志東嗤之以鼻：

「吹，你就吹。你和人家張璇那盤，你不是撿漏是什麼。。。」

李小強忍不住反駁：

「我那是有準備的。。。」

張大記者開始興奮：

「什麼準備？準備撿漏？你撿漏還能準備？不行不行，這次你無論如何都要說來聽聽。」

可是李小強無論如何都不肯開口，無論怎麼威逼利誘，就是不肯開口。當然張大記者也發揚自己死纏爛打的精神，一直糾纏著李小強。李小強被纏得沒有辦法，終於開口：

「先說好，話你可以聽，不過不能說出去，反正你說出去我也不會承認的。」

張志東大喜，開始逮住什麼就指著什麼詛咒發誓。

「跟你說真話，我還真沒有什麼準備。比如和張璇那盤，我還是聽你們的話才想到了一個辦法。」

「我們的話，我們什麼話？」

「嘿嘿，你們平時不是喜歡評價女棋手的棋風問題嘛。」

「女棋手的棋風？是啊，大多棋界人士都認為女棋手下棋喜歡戰鬥，好搏殺，在棋盤上一點都不斯文。這和你贏棋又有什麼關係？」

「嗯，我再次嚴正聲明，這話是你說的，我可沒說。」

李小強在本次比賽中，根本就沒有什麼有針對性的準備。怎麼準備呢？這些人前世自己當然是久聞大名。不過也僅僅是知道名字，其他的也印象模糊。如果是聶旋風他們，自己可能還打過他們的棋譜，瞭解他們的一點點特點。這樣的比賽完全是遭遇戰，自己這麼準備？怎麼有針對性？

例如對上張璇七段。自己除了知道她將來會是常韌聖的妻子，拿過很多次女子冠軍。對她的棋風，她的特點。那是不可能瞭解的，你就是再認真，再努力，你也不可能專門去打女子比賽的棋譜。

所以說李小強除了知道人家的水平比自己高，對人家的棋還真的不瞭解。要瞭解的話也是一些大路貨。比如說：

「女棋手大多棋風彪悍，大多是力量型棋手，喜歡戰鬥，好搏殺。」

除了這樣的信息就沒有其他的了。

李小強在這個時候呢，反正也是寧可信其有了。就當這個是人家的特點，或者說，是人家的漏洞。對，是漏洞。

在棋界很多人士說這樣的話，請注意，這不是李小強說的。是其他很多「棋界人士」都這樣說的。這個話，其實並不是表揚。換句話說，其實是指出女棋手的另外一個特點。

喜歡戰鬥，就是說她們的直線計算能力很強。那麼相對的，她們對一些「虛」的東西呢？對一些比較靈活的局面呢？

到底怎麼樣李小強反正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死馬當活馬醫。

李小強開局的時候有意選擇了一個「妖刀定式」。他認為這個定式下成的可能性很大。因為時任國家隊總教練的聶旋風就很喜歡這個定式，對這個定式研究很深。所以國家隊成員對這個定式都是很瞭解的。

李小強對這個定式也算瞭解，包括後世的一些最新變化。不過李小強這次並沒有準備什麼飛刀。事實上在對局中下出這個定式，他並沒有佔到什麼便宜。

不過這個定式有個特點，就是很容易出現各種轉換。正是這樣的原因，喜歡轉換，喜歡棄子的聶旋風在一段時間內很偏愛這個定式。

反正在對局中李小強是怎麼複雜怎麼來。這樣做其實李小強的風險很大。他一個低手對這樣的局面更不好把握。

李小強知道自己肯定也下錯了很多，不過他希望人家說的「女棋手特點」是真的。

「誰都看不清，那就來比錯，正正規規下自己輸的可能性居大。錯進錯出沒準自己的機會大些。」

李小強就是按照這樣的思路來的。最後還真被他撿到了人家最後一個錯誤。

李小強把自己的思路娓娓道來，張志東聽得目瞪口呆：

「這，這樣也行？」

李小強嬉皮笑臉：

「嘿嘿，勝負師，什麼叫勝負師你懂嗎？我這個就叫做功夫在棋外。我再次警告你，女棋手特點之類的話可是你告訴我的。。。」

張志東猥瑣的一笑：

「你也有怕的時候。」

李小強無所謂的一笑：

「怕，當然怕，有本事你說出去啊。」

張大記者想了一想，自己還真說不出來。要說出來估計只是自己當惡人，李小強肯定一點事沒有。想到自己還是抓不到李小強的把柄，張大記者有點悻悻然。覺得自己再次吃癟的張志東馬上轉移話題：

「那第3盤呢？」

李小強清清嗓子，準備開口。張志東馬上改口：

「嗯，第3盤不用說了，我已經知道。」

「哦？說來聽聽。」

「第3盤我一直在邊上看，有些情況我還是知道的。你嘛反正是撿到一盤是一盤。贏了兩盤已經無所謂了，人家王群八段不同。棋下到這個時候肯定是有想法的。再說了，誰對上你都心裡彆扭。有想法加心裡彆扭。技術動作嚴重變形。這個連我都看得出來，人家是生怕你再次撿漏，那個棋下得太小心了，太保守了。。。」

李小強盯著張志東，張志東被盯得心裡發毛：

「我。。。我說得不對嗎？」

「對，非常對。」

張志東喜笑顏開，正準備展開表揚和自我表揚。可惜話還沒有開口就被憋了回去。

「嘖嘖，我說張大記者，你的心理分析很到位嘛？我就搞不明白，你這麼好的本事，怎麼那個女孩你還沒有追到手呢？」

張志東脹紅著臉，說不出話來。

第一一九章 站隊

首屆中國圍棋天元賽預選賽決戰。李小強和劉大錘爭奪一個四強的名額。

比賽正在如火如荼的進行。現在已經是比賽當天下午的兩點，下午已經開賽了1個小時。不過由於雙方的謹慎，落子並不多，比賽還沒有到關鍵處。

比賽在中日友好圍棋會館內舉行，在當年也算是相當不錯的一個對局場所。這個年代的圍棋比賽不多，到了下午，一大幫國家圍棋隊的成員大多匯聚在這裡觀戰。

馬小飛眼疾手快，搶到一個沙發，愜意得往後面一靠，顯得心情不錯，開始大聲嚷嚷：

「坐莊坐莊，現在我坐莊，你們現在可以開始下注。來來來，看好小強的到這邊來，看好那頭蠻牛的過那邊去。」

在一般的情況下，馬小飛都有點特立獨行。不過有一個例外，那就是和劉大錘有關的事。

在國內，馬小飛已經是二號人物。他當然是以聶旋風為目標，不過兩人的年齡畢竟相差一輪。平時除了圍棋，也沒有什麼共同語言。在同齡人中呢，馬小飛已經是第1高手了，平時嘛那肯定是有點架子的。只有碰到劉大錘的時候話才多一點。

說意氣相投也好，說惺惺相惜也好。反正兩人一見面就互掐，鬥嘴那是家常便飯，相互以取笑，打擊對方為樂。

比如兩人下棋，一般來說，下完棋後，贏棋的人會客氣一點。會說一些：這盤我贏得很僥倖，如果你什麼什麼地方下對了，我就怎麼怎麼樣之類的話。這樣說一來是客氣，二來也算是安慰安慰對手。

他們兩個不這樣，棋要贏，復盤更不能輸。

「真是可惜了，本來我大好形勢，今天又讓你撿了一盤。。」

「什麼叫撿？這就叫實力懂嗎？我那是故意漏個破綻，誰知道你這麼久都沒有長進呢？這樣的棋你都贏不了，那下次。。。」

反正大家聽到這樣的話，千萬不要認為他們是在吵架，那是真正的惺惺相惜。

今天有劉大錘的好戲看，馬小飛當然不能放過。反正無論劉大錘贏還是輸，馬小飛是一定能夠找到打擊人家的機會。總之，李小強的表現越好，打擊的力度就越大。因此，在這個時候，馬小飛是堅定的小強粉。

「站隊，現在開始站隊，先說好，今天不准做兩面派，大家立場要堅定。錢大錢大，你先開始，你肯定要站過來，人家小強在幫你報仇呢，你做人不能忘恩負義。。」

馬小飛開始找同盟軍，他知道在國家隊裡錢於平和李小強最熟悉。兩人湊到一塊就經常性在那擺棋擺半天。

錢於平果然樂呵呵的站過來，還裝模作樣的高舉拳頭：

「小強幫我報仇，打倒劉大錘。」

「哈哈哈。」

大家樂不可支。

馬小飛也眉開眼笑：

「現在是2比0,2比0，還有誰。。。。我說張璇，人家錢大是找人報仇，你怎麼也跑這邊來？」

「哎呦，那天輸給小強我難受死了。過了兩天我一看，嗯？王老師也輸了，當時我心裡就好受多了。所以我當然站在小強一邊啦，他贏得越多，幫我分擔痛苦的人就越多嘛。」

聽到張璇的話，大家又是一陣哄笑。邵鎮中八段和王群八段也嘻嘻哈哈的站過來。邵鎮中八段說道：

「對對對，我現在是堅決支持小強，支持到底，他能拿天元最好。呵呵，不瞞大家說，前兩天我剛聽到那個「出門撞奔馳」的笑話，當時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現在好了，我現在巴不得人家小強拿冠軍，他拿了冠軍，我才是真正的出門撞奔馳。哈哈。」

局面完全是一變倒。俞彬，江祝久和芮廼偉也站過這邊來，他們的理由當然和錢於平一樣，要李小強幫他們報仇。

馬小飛洋洋得意，在那搖頭晃腦：

「看看，大家看看，眾叛親離，那頭蠻牛完全是眾叛親離。他就沒有一個支持者嗎？有誰站過那邊去呢。」

無論是什麼遊戲，只要是一邊倒就不好玩。馬小飛現在轉過頭來幫劉大錘吆喝。圍棋隊裡當然有厚道人，曹大方就是個厚道人。他只是覺得一邊倒不太好，於是遲遲疑疑的站到了另一邊。

馬小飛看見有一個靶子再次來勁：

「我說大方，平時大家都說你是個厚道人。你今天這樣做有點不厚道，人家小強在隊裡訓練時對你多尊重，一口一個老師多有禮貌，你怎麼能站過那邊去呢？」

曹九段厚道是厚道，要鬥嘴也沒有怕過誰：

「我說小妖，你不要不識好人心。我這裡有一大半是為你站的知不知道。」

「為我站？我會支持那個蠻牛？，你找個好一點的理由好不好。」

「嘿嘿，我當然是為你站。人家小強那麼厲害。如果他進了四強，我們幾個都不會好過，我看啊，到時最難過的就是你。」

「為什麼是我？怎麼不是你更難過。」

「嘿嘿，老聶我們不去說他。我嘛總算和小強有點交情，說不定人家到時會對我客氣一點。你想想你自己，你忘了上次還想暗算人家，可惜啊，學藝不精暗算不成。不成歸不成，你們的梁子可是結下了，如果人家碰到你，說不定憋了股勁想著報仇呢？」

大家想起李小強和羅神豬的那盤比賽，想起李小強的那把飛刀。

先是哈哈大笑，接著是一陣沉默。房間裡突然一下變得很靜。也不知道是誰問了一句：

「大家說，小強還能贏嗎？」

接著大家又是一陣沉默，大家都把目光投向馬小飛，曹大方和錢於平三個人。他們三個，兩位曾經指導過李小強。另外一個，在聶旋風不在時。大家自然而然的把馬小飛當成頭羊。

錢於平最先開口，他的話永遠只和圍棋有關：

「小強又漲棋了，他這次一過來我就知道。」

然後再沒有多一個字。

曹大方也接著說道：

「反正小強在國家隊訓練了那段時間後，我就沒有把小強當個孩子看待。不過他進步速度之快還是讓我吃驚。」

這句話引起大家一致共鳴，大家開始一致打擊馬小飛：

「我說小妖，你和人家小強比起來，你就是個小妖怪。人家那才是妖怪大王，他這次回地方去才4個月不到啊。也沒有下什麼緊棋，怎麼水平可能進步那麼快呢？小妖，你幫我們分析分析，他是怎麼做到的。」

馬小飛少有的嚴肅，認真的想了想。大家都看著馬小飛，馬小飛很快就恢復了那個吊兒郎當的模樣，不過說話的態度卻意外的堅決：

「嘿嘿，小強怎麼練的我不知道。反正以後碰到他我還是有辦法的。」

「什麼辦法？」

「我會在心裡拔高兩個檔次對付他。大家認為他是五段，我就當他是七段，大家認為他是七段，我就當他是九段。這樣就不會吃虧」

突然有人冒出一句：

「如果大家當他是九段呢？」

馬小飛不慌不忙：

「嘿嘿，那我就退休，回家抱孩子去。」

「哈哈哈」

房間裡的氣氛再次輕鬆。曹大方突然發問：

「對了，老聶怎麼還沒有來，下午四點他不是要和張璇去那邊掛盤解說嗎？」

張璇一吐舌頭：

「你們說，聶老到時會不會罵我，怪我們這些國家隊的不爭氣。」

這個時候聶旋風還有一個身份，就是國家隊的總教練。按當時的官方身份來說，國家隊成員都算是他的弟子。

這個時候有人冒出一句：

「你們說，如果讓聶老師來站隊，他會站到哪一邊呢？」

「哈哈哈」

說曹操曹操就到。聶旋風特有的大嗓門出現在門口：

「大家都在啊。張璇，走走走，到那邊掛盤解說去。走走走，一起去。都去學習學習人家小強怎麼下，你們這些不爭氣的。再不用功我的老臉都被你們丟盡了。人家會說國家圍棋隊怎麼有個這麼爛的總教練。再這樣下去都要開除，我也要開除。國家隊就留人家小強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