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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書名】:天書奇道

【作者概要】:司徒明月,縱橫中文網作家。

【小說類型】:古典仙俠

【內容簡介】:

  天書九重卷,散落塵世間。修仙何足道,應劫只為緣。

  葉九,仙道弟子一枚,花妖為婢,五鬼為僕,收集天書殘頁,欲證天道九重。

  「吾之道,但求無愧於心,何惜辜負天地!為情而冷酷無情,為義而爭名奪利!」

【其他作品】:《仙府種田》、《三千界》、《情夫 情婦》、《容若 如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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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大道三千,萬物皆可修道。

諸如草木,受日月之精華,天地之靈氣,成靈芝仙草、頗具慧根者,是為修仙道、神道;而成花妖柳怪者,是為修妖道、魔道。

凡此種種,世間生靈如萬物靈長之修道人,上下求索,更有修長生道、陰陽道等諸多道術。

大抵緣由修仙道等正道不易,講求仙緣慧根、道法通玄。

而妖道魔道及至幽魂修鬼道等旁門左道,皆修行極易,進展神速,是以雖為邪魔歪道,但氣焰囂張,大有遍布四海、並吞天下之勢。

三千大道中,天道為至尊;散落紅塵世,單渡有緣人。

傳說中天書九卷,六十四殘頁。上應天有九重天,下應河洛八卦圖。

天書九卷分乾道、坤道、震道、巽道、坎道、離道、艮道、兌道八卷八重,一卷八卦八頁。更有神秘無極的太上道,傳說中不在塵世不在天,隻待有緣。

九卷九重道,一卦一殘頁。

是以神州浩土,修道之人,無論正邪,無論是何道派,都欲追尋散落塵世的天書殘頁,借以光大本門,修道至尊。

故事,便是從仙道棲霞山、天書九卷的乾卷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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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仙魔亂,葉九入霞嶺
棲霞山,仙道宿秋觀。

空山沉寂,泉清石峻。清晨的宿秋觀,就如同這清幽的棲霞山,分外冷清,空空落落。

觀主水鏡道長負著雙手步出大殿,四顧蕭然。

水鏡觀主本以為昨日遣散了眾弟子,宿秋觀裏應該隻有他一人才對,但他忽然發現,自己想錯了。

山門吱呀一聲響動,驚散了飛鳥,又聽得扁擔悠悠晃晃直響,山門外跨進來個少年。

月白緞的長衫,書生打扮,長的也是俊逸出塵。眉如墨畫,目若寒星,神情衝和淡然。

果然是修道之人,但又仿佛光華內斂,遮掩了許多器宇軒昂的英氣。

偏偏這樣一個少年,正擔著扁擔挑水,也不管兩頭原本滿滿的一桶水此刻早已變成了半桶,依舊邊蕩邊灑的晃了進來。

水鏡觀主瞧得直皺眉,奇道:“葉九,眾師兄弟都走了,你怎麽還沒有走?”

葉九明澈的眸子裏,仿佛帶有一絲無可奈何的歉然之意。

葉九苦笑道:“師父忘了?前日裏弟子私自下山買酒吃,不慎被師父撞見,要罰挑水七天。如今才過了兩天,弟子好歹也要挑夠數兒。”

水鏡道長慨然長歎道:“不必挑了,快收拾了行李去吧。要是走的遲了,到時候魔道群魔齊至,玉石俱焚,白白的送了小命。”

葉九點點頭,見師父臉色凝重,似乎在做什麽重大決定似的,葉九又遲疑道:“師尊既然算定魔道群魔今日定來,為何自個兒不走?”

水鏡道長淡然一笑:“我也算定今日渡劫,要在那魔頭手中兵解,並且是在劫難逃。你還不快走?”

葉九哦了一聲,道:“師父不走,弟子也不走。”

水鏡道長怒道:“你!你不要命了麽?”

葉九正色道:“師父容稟,想來弟子隻是一介書生,魔道群魔不知根底,未必會趕盡殺絕的。再者說棲霞山我熟的很,隨意躲起來,他們也找不到。更何況,我要是走了,誰人替師父收屍?誰人幫師父渡劫,聚斂魂魄?”

水鏡觀主見葉九一片至誠,天然流露,歎道:“好孩子,不枉我多年教誨。為師本想托後山餐霞嶺的神獸丹鳳料理後事,既然你有此心,重任就交給你了。”

葉九躬身施禮,應道:“師尊隻管吩咐。”

水鏡觀主取出一個放丹藥的小瓷瓶,都盡數傾出倒了個幹淨。

葉九一怔,這些丹藥可是平日裏師尊費好大工夫才煉製而成的,如今竟一粒不剩的全倒掉,著實可惜。

水鏡觀主道:“葉九,你持了瓷瓶,三日之後到鳳翔峰山神廟,收了為師的三魂七魄,再抄小路趕往天台赤城山,切不可走金陵城裏,到了天台把瓷瓶交與你明山師叔,過得七七四十九日,為師便渡劫功成,你記住了麽?”

葉九接過小瓷瓶,籠於袖中,認真的點點頭道:“弟子記住了。”

水鏡觀主又道:“還有一件更要緊的大事要托付給你。魔道群魔此來,無非是貪圖我們棲霞山鎮山之寶,天書乾卷。”

葉九驚道:“天書乾卷!我們棲霞山當真有天書麽?”

水鏡觀主點點頭道:“有!昔盤古開天辟地之時,天書九卷散落塵世。不光是神州浩土,連海外仙島都散見天書殘頁。普天之下的修道之人,人人都想得之,以修三千大道的至尊,天道九重!而唯獨我棲霞山獨占一卷,分八卦八頁。”

葉九喃喃歎道:“師尊,弟子隻聽師兄們說過我們棲霞山也有天書殘頁,卻不知原來竟有整整一卷,還是乾卷!”

水鏡觀主苦笑道:“天書乾卷是本門重寶,更是仙道的不傳之秘,外人若是知曉棲霞山藏有天書乾卷,帶來的就是無窮無盡的災禍。哎,也推算不出魔道如何得知了這個消息,是以大舉來犯,如今我們棲霞山是保不住了,除非是座空山,否則他們尋不到天書乾卷,還是要源源不斷的來尋覓的。”

葉九恍然,忙道:“師尊還要托付給弟子的大事,就是這卷天書九卷的乾卷?”

水鏡觀主點點頭,歎道:“隻可惜數百年來未遇有緣之人,我仙道棲霞山弟子或資質不夠超凡,或人品不足以配得天書。如今棲霞山眼看就要遭此浩劫,天書乾卷藏不住了,你速去餐霞嶺,拜見了神獸丹鳳,取得天書乾卷後,貼身藏好了,用心修習,隻待日後有緣。”

葉九苦笑道:“弟子魯鈍,如何修得天書?更不用說天道九重了。還有餐霞嶺素來是本門禁地,除了師尊,誰都見不上神獸丹鳳,弟子又豈敢擅闖?”

水鏡觀主道:“丹鳳是神獸,定會知你來意,若不同意你取天書,那也無法,或許神獸丹鳳自有保管之處;若是應允,便是你的緣法,它會授天書乾卷給你。你取到天書乾卷後,下山躲過群魔,三日後來山神廟收為師魂魄,切記切記!”

葉九點了點頭,又應道:“弟子謹記。”

水鏡觀主大喜,從袖中又摸出了一粒鵝卵石大小的金丹,但看上去又非金非玉。

葉九認得,正是師尊修煉了數年才煉製而成的飛劍,流光鑠金劍。

水鏡觀主道:“此劍送你防身用,接著!”

葉九一把接過金丹,苦笑道:“師尊,這可是您老人家好容易修煉的流光鑠金劍。憑著弟子的修為,隻能縱起劍光,還無法人劍合一,若遇上強敵,更不能駕著劍光遁去,還是徒勞。”

水鏡觀主微微一笑道:“你留著自有用處,到危急時刻,千萬別舍不得飛劍。”

葉九隻得收下,忽地想起了什麽,忙道:“師父,你兵解後的屍身怎麽辦?弟子還得收屍呀!”

水鏡觀主擺擺手道:“你不要管,魔道中人自會火解,連同宿秋觀一並,一把火燒了。你切不可心腸一軟再回來,那樣會壞了大事,白搭上性命不說,天書乾卷也不保了,知道了麽?事不宜遲,快去吧!”

葉九無奈,隻得應了,靈光一閃,匆匆跑回後院挎了個采藥的竹籃,提了把藥鋤,這才來大殿辭行。

水鏡觀主見他備了藥籃藥鋤,隻為以防不測,好來掩飾著躲過群魔,暗暗點頭稱讚。水鏡觀主又道:“天不過正午,魔道群魔便至,隻有為師渡劫兵解,他們才會死了心不會再來。你速去!你我還有見麵之日,切記莫要留戀!”

葉九拜了三拜,終於道別。

晨霧散去,陽光灑在棲霞山漫山遍野的楓林裏,酡紅如醉,美到了極處。

葉九出了宿秋觀,匆匆的走進這美不勝收的醉人景致裏。

這裏是葉九從小長大的地方,前山後山的路徑葉九再熟悉不過,唯獨後山的餐霞嶺,為本門禁地,葉九還從未曾去過。

今日重任在肩,葉九不敢怠慢,沿路也無心費許多工夫,隻隨手采摘些藥草、花葉甚至蘑菇之屬,丟在竹籃裏。偶爾遇上幾個迷離兔,也沒空和往日一般逗著玩兒,不管不顧的匆匆而過。

到了棲霞山的後山場,山道更加崎嶇,阡陌交錯,好在葉九平素裏也不知走過幾百遭,熟的很,不多時便繞到了餐霞嶺下。

葉九澄澈的眸子凝神仰望著本門的禁地餐霞嶺,仿佛到處都充滿著無窮無盡的神秘。

葉九暗道終於能近距離的得見傳說中的神獸丹鳳了。往日隻不過是偶然會瞧見鳳舞九天,從餐霞嶺飛到離棲霞山前山不遠的鳳翔峰,再從鳳翔峰下的鳳回鎮飛回,彼峰彼鎮皆以鳳名,蓋出於此。

看準山路,葉九提氣疾奔而上。畢竟在棲霞山宿秋觀修煉數載,仙道內功到了一定的境界,但也隻算是小成。比起同門的師兄尚且不如,更何況天下之大,上窮碧落九天,下至九幽黃泉,神州浩土、海外仙山,到處都是修道者。葉九這般修為,也隻不過算做是芸芸眾生中的滄海一粟。

好容易攀上餐霞嶺的半山腰,仰望山嶺上的玉帶雲,忽見離著山頂不遠處,有株巨大的梧桐樹,鬱鬱蔥蔥的掩映在楓林間。

十抱之圍,高數十丈,可謂是葉九生平見過最大的梧桐。

葉九心中一動,早就聽師父說過,梧桐是百樹之王,是靈樹,能知時令;而鳳凰為百鳥之王,若有鳳來儀,自然是鳳棲梧桐了。

葉九不避山路崎嶇濕滑,縱起身法,飛掠往梧桐樹的方向,等到了近前,越感覺梧桐樹的碩大。

隻可惜還是沒有見到神獸丹鳳的影子,葉九暗暗著急,四圍望望,暗道神獸丹鳳該不會出門訪友去了?或是周遊仙山,至今未回?也不知丹鳳又會把天書乾卷藏於何處?

葉九胡思亂想之際,正要大聲喊叫,喚神獸丹鳳出來。忽地楓林如同披了一道霞光,原本極美的紅葉,霎時間被這絢爛的光彩掩映的黯然失色。

耀著霞光,葉九聞聲抬頭瞧去,見梧桐樹上,赫然立著一隻五彩備舉、鳴動八風的彩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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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鳳棲梧,凰靈傳天書
棲霞山,餐霞嶺。

鳳棲梧桐,丹鳳朝陽。

葉九凝神望著五彩色的神獸鳳凰,端詳了良久,隻見鳳凰高六尺許,傲立於十圍合抱的梧桐樹上,被漏過大梧桐葉的晨光一照,更顯得光彩絢爛,不愧為天下最漂亮的大鳥。

神獸鳳凰的丹鳳眼也是好奇的打量著葉九,鳳鳴霞嶺,稍稍展翅,仿佛頗為不耐煩了。

葉九知鳳凰為棲霞山神獸,待它應當如師尊般的恭敬,忙躬身施禮,唱個大喏,深深一揖,朗聲道:“棲霞山宿秋觀仙道弟子葉九,奉觀主之命,特來拜見神尊。”

葉九本來也沒想著鳳凰會作人言,見鳳凰愛理不理的神情,葉九接著道:“師父算定今日午時,魔道中人必將大舉來犯我棲霞山,懇請神尊授我天書乾卷,帶著逃離此間,不至為魔道中人所獲。”

神獸鳳凰展著五彩羽翼,從梧桐上飛了下來。

葉九大喜,看來神獸鳳凰果然通靈的很,葉九一時少年心性,好奇的上前來想撫摸下鳳凰的羽翼。

誰知神獸鳳凰倒退了兩步,羽翼張開,罡風隻把葉九掃出了三丈開外,葉九立足不穩,咕咚一聲摔倒在地。

葉九好容易爬起來,拍拍身上的草葉,惟有苦笑。抬頭一瞧,忽見霞光一閃,五彩的鳳凰竟然化身人形,鳳羽霓裳,仙袂飄飄,竟是個絕美的仙女。

葉九驚呆半晌,猶自怔怔的瞧著。

那鳳凰仙子銀鈴般的空靈的聲音響起,宛如飛泉濺玉,空穀鶯啼,嗔怨道:“不準亂摸,念你是無心之失,摔你一個跟頭也就罷了。”

葉九忙回過神來,作揖一禮,苦笑道:“不知神尊丹鳳原來化身是女子,失敬失敬。”

那鳳凰仙子淡淡的道:“雄為鳳,雌為凰,我不叫丹鳳,叫凰靈兒。”

葉九一怔,忙道:“是是,弟子葉九參見神尊凰靈兒,大敵當前,欲求得天書乾卷,不知神尊意下如何?”

凰靈兒神情依然是淡淡的,點點頭道:“你的來意我都知道,隨我來。”

就見神獸鳳凰化身的凰靈兒,玉指遙指十抱之圍的梧桐樹,金光過處,粗糙的樹幹上赫然亮出一道門洞來。

凰靈兒領著葉九進了樹心,葉九甚覺新鮮,原來梧桐樹中別有天地,十個人都抱不過來的粗樹幹裏,早已被凰靈兒裝點的如同精舍一般。

凰靈兒見葉九驚歎不已,得意的道:“這裏便是我的梧桐洞府,樹洞梧桐葉遮掩著,通著天光,上下都有木梯,共有三層,天書乾卷便在最頂層的閣樓上。”

葉九隨著凰靈兒,踩著梧桐木旋出的木梯,上了第二層樓閣,見有朱漆彩雕花的梳妝台、雙鸞菱花鏡、白玉紫竹屏後是雲錦簾的相思榻。

葉九不禁讚歎道:“神尊的洞府果然別致的緊,雅室幽香,早知餐霞嶺有如此奇妙的所在,葉九一定時常來探望神尊,給神尊捎些兒好吃的好玩的。”

凰靈兒聽了葉九的讚賞,十分歡喜。絲毫沒有尋常少女、大姑娘家的矜持,喜形於色,毫不做作,凰靈兒笑盈盈道:“多謝你啦,不過我時常也飛往鳳回鎮,常用之物都能買到的。”

葉九暗暗感歎,大抵鳳凰仙子凰靈兒久居深山,少與人相處,雖是仙女般模樣兒,但天真爛漫,高興就是高興,歡喜就是歡喜,倒也直爽的很。

葉九笑道:“神尊,此處雖好,但也要常在塵世間走走,不至於悶的慌,隻是世間人有善惡之分,人心難測,倒不似山林裏安樂祥和了。”

凰靈兒淡然一笑道:“我也知道世上人心難料,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子麽?我修煉了足足有三千年呢,比你見多識廣多了。若不是看你心地良善,資質卓絕,斷斷不會將天書乾卷輕易傳人的,這是你的造化,也是一種緣法,你要好好珍惜仙緣,切莫將天書乾卷弄丟了,不然我拿你是問。”

葉九應道:“是!神尊。”

凰靈兒秀眉微蹙,歎道:“別總叫我神尊神尊的,我有那麽令人望而生畏麽?你直呼我凰靈兒或靈姊姊就好了。”

葉九苦笑道:“嗯,知道啦,靈姊姊。”

凰靈兒莞爾一笑,親自上梧桐洞府的三層閣樓取了天書乾卷來,鄭重托付給了葉九。

葉九接過,卻是一個薛濤箋抄錄的一疊小折子,不由得一怔,暗道女孩兒家才用薛濤箋哩,難道傳說中的天書乾卷,竟然是薛濤箋製的?等他翻開一瞧,又見都是蠅頭小楷,字跡娟秀,顯然也是出自女子之手。

凰靈兒見他迷惑不解的樣子,嫣然笑道:“天書乾卷源出於上古洪荒,我受西王母之命,在昆侖山瑤池之畔抄錄的,當時瑤池中顯出的字跡也隻是一閃而過,我書寫的不好,你莫要見笑哦。”

葉九恍然,忙道:“哪裏哪裏,靈姊姊的筆墨勝過衛夫人風體,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字跡了。”

凰靈兒笑道:“好了,休要貧嘴。我告訴你啊,天書乾卷依著乾宮八卦,分八卦八頁,是散落在塵世間的天書殘頁中,最全的一卷了。你可要貼身藏好了,日夜修煉,方不負我授天書乾卷的重托。”

葉九忙把天書乾卷薛濤箋的小折子藏在懷裏,深深一禮道:“靈姊姊放心,葉九定不負所托。”

凰靈兒點點頭道:“好,你快去吧,魔道群魔已經到了棲霞山,你可要躲藏好了。記住!下山時隻管自己走路,千萬莫要回頭,什麽都不要理不要睬,切記切記。”

葉九有些疑惑,但還是一一應了。

凰靈兒送他下了梧桐洞府,金光指開了樹洞,凰靈兒自個獨坐青玉矮榻靜坐修煉,招了招手,示意葉九快去。

葉九有些兒戀戀不舍,臨走之時又道:“靈姊姊,我日後回來還能來看望你麽?”

凰靈兒淡然一笑,反問道:“你日後還能回來麽?後會有期,你我總有見麵之時。”

葉九長長一揖,終於辭別了。

出了梧桐洞府,葉九拾起了藥籃子和藥鋤,果真聽話,千萬莫回頭,辨明了餐霞嶺曲曲折折的路徑,下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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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巧相逢魔女為小家碧玉;迷離處葉九扮藥郎書生
葉九剛下了餐霞嶺,本打算繞過棲霞山的後山場,還回宿秋觀複命,隻盼著魔道群魔還沒有來,自己能與師父水鏡觀主見上最後一麵。

隻可惜葉九沒走多遠,就聽得棲霞山後山居然有人聲和輕盈的腳步聲,葉九險些唬了一跌,忙躲藏在楓樹林裏的半人多高的草叢後。

葉九暗自忖度,棲霞山除了宿秋觀裏的師父水鏡道長,就隻有餐霞嶺的神獸鳳凰的化身凰靈兒靈姊姊了,怎的後山又有人聲?並且葉九斷定,絕不是師父的腳步聲,因為師父水鏡觀主步履沉穩,葉九早已聽慣了,而來人腳步輕盈,天差地遠。

葉九此刻惟有一個念頭,定是魔道群魔進犯!

葉九側耳傾聽,一動都不動。

“小晴!快快,追上!看小兔子往哪裏跑!”

聲音銀鈴般的清脆,悅耳動聽,來的居然是女子!

葉九更是驚奇,忙透過草葉的縫隙,凝神瞧去,不由得就是一怔。

隻見棲霞山後山阡陌交錯的山道上,佩環叮咚,遠遠的跑來兩個女子,正追趕著五六隻迷離兔。

跑在前麵的是個年未及笄的豆蔻少女,是一身清一色的杏黃衣裙,質樸無華,還梳著雙環的遊仙髻,顯然是個丫鬟侍女。

葉九頓時恍然,她就是丫鬟小晴,後麵跟著的定是那銀鈴般聲音的主人。能衝小晴發號施令的,當然是大小姐了。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葉九眼前一亮,不由得瞧的癡了。

這位大小姐穿著甚是華麗,桃紅衣裙外,還披著一層上等蘇絲的翠煙紗,更顯得朦朧淡雅。身法輕盈,但跑的慢些,原來懷中還抱著一隻嫩白色的小兔。

絕美的身姿,窈窕的倩影,待蓮步跑近時,葉九瞧的更真切了。

但見這位大小姐膚如凝脂,眉如遠黛,杏眼朱唇,尤其是那一雙明澈如秋水的雙眸,仿佛不經意間便勾走了葉九的魂魄,使得素來鎮定自然衝和的葉九,此刻也感覺到了心在咚咚直跳。

葉九雖久住深山,但時常也溜出宿秋觀,不止是到山前的鳳回鎮轉轉,甚至還去離棲霞山西南數十裏的六朝舊都金陵城裏。是以葉九見過的江南女子也不在少數,但惟有這一個,卻是最美的。

因為她與凰靈兒比起來,凰靈兒是鳳凰仙子,人神殊途,遙不可及;而她則是世間美女,恍惚似小家碧玉,比之少了些兒不食人間煙火的神姿仙態,多了幾分親近自然之意。正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更令葉九為之心折。

有了一番比較,卻令葉九頓時想起了凰靈兒的告誡:下山時隻管自己走路,千萬莫要回頭,什麽都不要理睬,切記切記。葉九心頭驀地一驚,暗道但凡今日來棲霞山的,應該都是魔道群魔,難道這清麗淡雅的美女,也是魔道中人?

葉九想到這裏,君子好逑之心瞬間拋到了九霄雲外,隻等這對小姐丫鬟去遠了,自己再趁機脫身去前山探聽消息,一旦不妙,立刻溜之乎也。

葉九見她們隻顧追逐迷離兔,暗笑照這般走法,難免迷失了路途。因為葉九從小在觀中,師父多叮囑過了,切莫隨著山裏的迷離兔亂跑。皆因迷離兔稍稍有些靈性,生性頑皮,專把人們往錯道兒上引,有道是:棲霞山、迷離兔,引入深山,人迷津渡。

葉九也不著急,躲在樹叢後,暗暗好笑,倒要看看這對兒應該是魔道中人的二女被迷離兔引的團團亂轉,倒時候連出後山場的歸路也尋不到,都急哭了才好呢,誰叫她們是魔女來。

葉九正得意間,忽見迷離兔都往他這邊跑過來了,有兩隻迷離兔還冷不丁的還翻入葉九的采藥竹籃,相互擠著搶藥草、啃蘑菇吃。

大抵因為葉九是迷離兔的老熟人了,兔子都不怕他,甚至還有隻跳到葉九的肩頭,淘氣的了不得。

葉九暗自叫苦,眼見兩個魔女順著追來了,躲是躲不過了。

葉九靈機一動,忙撿起藥鋤,裝作驅散迷離兔的樣子,先聲奪人,搶先自言自語的大聲埋怨道:“哎呦我的藥草!討厭的家夥,哪裏來了這麽多!”

樹叢外的跑來二女都是狠狠的吃了一驚,麵麵相覷,原來深山裏還有人!

那銀鈴般的聲音嬌喝道:“誰!”

小晴也仗著膽子,解下了腰間的玉如意,點指樹叢中的葉九,冷冷道:“什麽人?我家小姐問你話哩!”

葉九餘光瞥處,見這丫鬟小晴的玉如意上,竟然瑩瑩泛著一層幽光,顯然是件頗有靈氣的好寶貝。

葉九暗暗驚駭,果然是魔道魔女到了,區區一個小丫鬟還用這等法寶,後麵那如花似玉的美人兒更難惹了。

當下葉九不動聲色,仿佛渾然不知小晴玉如意的厲害,隻顧著驅趕迷離兔,叫苦不迭道:“哎!我辛辛苦苦采來的藥草,都被迷離兔們糟蹋了,去去!兩位姑娘等等。”

葉九抱出了還在竹籃裏啃蘑菇的迷離兔,揮舞藥鋤連威脅帶恫嚇,好容易攆散了群兔。這才回過身來衝兩個魔女躬身作揖,淡然一笑道:“小可是山前鳳回鎮人氏,上山采藥,得見兩位佳人,幸何如之。”

小晴收回玉如意,飄飄萬福還禮,笑道:“哦!是鳳回鎮的采藥郎呀,不過聽尊駕的口氣,看這身打扮,還像個書生秀才呢!”

葉九苦笑道:“慚愧慚愧,小可連半個秀才都沒撈著,還未曾進學哩,隻能上山采藥來賺些活計。”

二女見他對答如流,穿的是書生打扮的長衫和手中的藥鋤、藥籃,全都如他所說,遂信以為真了。

那大小姐也勉強上來福了一福,算是還禮,又仿佛甚是靦腆矜持,不敢抬頭對視葉九寒星般的目光。

小晴也暗笑小姐的窘態,很扭捏的樣子。小晴倒也誠實直爽,笑道:“方才公子管這些小兔子叫什麽兔來著?哎,是我和我家小姐一路追到這裏,不慎都跑到公子的藥籃子裏了,抱歉的很。”

葉九笑道:“是迷離兔,沒關係的,區區幾樣尋常的草藥,順道就又采一籃子了。敢問這位小姐是哪裏人氏?誰家的大家閨秀?小可還從未曾見過天下竟有這般絕美的女子,嗬嗬,真是比花花解語,比玉玉生香。嗯!還有還有,真可謂是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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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歎蘭心麗質,憂水鏡遭劫
葉九深知但凡美女,是最愛聽這個的。哪怕誇人家美貌誇的再老土、再肉麻,都不過分。

更何況,方才那丫鬟小晴亮出帶著幽光的玉如意來,葉九更加的認定,這一主一仆二女,定是來犯棲霞山魔道群魔的魔女。要是能從她們口中套出話來,也不枉此番相遇。

果然那大小姐臉上一紅,頭垂的更低了,銀鈴般的聲音也是小聲兒道:“公子謬讚,小女子姓沈,從江北來。路過棲霞山,聽說這時節棲霞山的楓葉開的最好,特意領著梅香小晴前來探幽覽勝。”

葉九暗暗好笑,暗歎魔女也會靦腆害羞,尤其是言辭閃爍,從江北來,嘿嘿,大江之北皆稱江北,說了等於沒說,當真是滴水不漏。

葉九追問道:“原來是沈家大小姐,失敬失敬,恕小可冒昧,還請教沈大小姐芳名。”

沈大小姐本待不說,待要婉轉推脫,誰想丫鬟小晴心直口快,嘻嘻笑道:“我家小姐閨名蘭心,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葉九暗道無論仙道魔道陰陽道,自己隻是棲霞山宿秋觀的尋常弟子,無名少姓的,說給也不妨,誰會知曉?連人家魔女丫鬟都直言快語,可不能被比過去了。

當下葉九打定主意,又重新施禮,作揖笑道:“小可葉九,得遇沈蘭心姑娘和小晴,真是三生有幸。”

二女忙飄飄萬福還禮不迭,依著沈蘭心的意思,抱著小白兔還要去追逐跑散了的兔子,誰想小晴難得碰到個棲霞山的采藥郎,來了興趣,問個沒完沒了。

小晴指著小姐懷中的白兔,問道:“葉公子管這些小兔子叫什麽迷離兔?小晴還是頭一回聽說兔子有這等別名,願聞其詳。”

如此一問,沈蘭心也來了興趣,捧起玉兔,莞爾一笑道:“我看這白兔與別處的也沒什麽不同哦,隻是更乖巧可愛些,好似不很怕人的。”

沈蘭心明眸一笑,恰抬頭與葉九打個照麵,四目相對,葉九險些瞧的癡了。

虧得葉九先入為主,認定她們即便是再漂亮,也是魔道魔女,與仙道素來勢同水火的,是敵非友。

葉九連忙收攝心神,目光避開,指著迷離兔笑道:“所謂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棲霞山裏雌兔居多,再加上這些小兔子平日裏服食山上諸多藥草,稍稍通些靈性,沈姑娘別看它們乖巧可愛,著實調皮淘氣的緊呢,總愛把人們往岔道上領,常使得初初進後山的人迷失道路。有道是:棲霞山、迷離兔,引入深山,人迷津渡。”

沈蘭心和丫鬟小晴聽了不由得一怔,往進後山來的山道瞧看,果然阡陌交錯的,地形甚是複雜,二女光顧著追逐迷離兔,哪裏又能辨的清來時的道路。

二女暗暗心驚,麵麵相覷,小晴惶急道:“哎呀!遭了。是我把小姐帶丟了,這可如何是好?”

葉九暗笑,看來丫鬟小晴是個急性子,偏偏著急起來很懵懂,放著自己這個大活人在這裏,還怕走丟麽?葉九暗歎,即便是魔道魔女,自己仙道的君子之風還是有的,但主動說要為敵引路,這句話終究說不出口,隻能等她們來求。況且多看看小晴著急的樣子,倒也有趣。

沈大小姐沈蘭心終於道:“葉公子,你是本地人,熟識道路的,帶我們下山去,好麽?”

葉九點點頭,笑道:“嗯!那是自然,嗬嗬。小晴姑娘著急的樣子,真的挺可愛。”

小晴臉上一紅,啐道:“哼!你敢取笑我?不是好人。要不是進山時許叔特意囑咐過我們千萬別跑遠了,午時一定回來;否則的話我們才不急著回哩。憑著我家小姐的本事,再大的山場也出得去!”

葉九霍然一驚,奇道:“許叔?”

沈蘭心連向小晴使眼色止住,淡然一笑道:“是和我們一同遊覽棲霞山勝景的許叔叔,休聽小晴胡吹,蘭心隻是個弱女子罷了,能有什麽本事?時候不早了,還得勞煩葉公子引路。”

葉九頷首而笑,提了竹籃、藥鋤,道:“隨我來!”

沈蘭心和小晴隨著也葉九出後山場,一路上小晴逗著大小姐抱著的迷離兔,笑道:“不乖哦,敢把我們領的迷了路,惹人笑話,當心回去把你煮了吃。”

葉九知小晴還在惱自己笑她著急的可愛,微微一笑,也不辯駁,心裏隻盤算著她們許叔是何許人也,從小晴言語中也猜得到,定是魔道中極厲害的人物了,偏偏沈蘭心還是小家碧玉的樣子,不肯說破。

三人出了棲霞山後山,沈蘭心和小晴隻覺眼前豁然開闊,終於回到了來時的主山道了。

沈蘭心拉了小晴拜謝了葉九,小晴嘟著嘴兒,很不情願的樣子,這回輪到她勉強的福了一福。

葉九隻是匆匆還禮,早就遠遠的望見棲霞山前山的宿秋觀外,果然來了好些人!連同著山道下拴著的馬兒,就有數十匹之多。

葉九暗暗心驚,師父水鏡觀主說的不錯,果然是魔道群魔來了!

葉九與沈蘭心和小晴辭別,正要遵從師父告誡過的言語,匆匆離開這是非之地,回頭忽見二女往宿秋觀的山道上去,暗歎自己也猜得不錯,當真是魔女了。

葉九一陣歎息,剛走出幾步,終究念著師父正遭劫蒙難,自己卻過山下而不入,溜之乎也,非大丈夫的行徑。當下還想再見上師父最後一麵,心中一動,忙回頭叫道:“沈姑娘,留步!”

沈蘭心和小晴停了下來,小晴沒好氣道:“承蒙葉公子相送,我們極感盛情了,葉公子還有何說?難道送上了癮,還要送一程麽?哼!不必了!我們家大小姐可是名門閨秀,公子要套近乎就死了這條心吧。山前我們認得路,不敢勞駕公子相送,請回吧!”

小晴好一頓數落,很顯然把葉九當做是糾纏不去、陰魂不散的登徒子了。

沈蘭心忙拉住小晴,埋怨了幾句,回頭和葉九道:“葉公子休要往心裏去,梅香少不更事,言語無禮,還請公子擔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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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戰四魔,水鏡祭仙鼎
葉九拱手笑道:“沈姑娘是要上宿秋觀燒香求簽麽?小可也許久沒有看望觀主了,正與姑娘同路。”

沈蘭心臉色頓時就變了,忙道:“公子早些回吧,還請改日再來拜望觀主。”

葉九一怔,明知故問道:“為何?”

小晴也來逐客,擺擺手道:“你這個人兒,真不知趣。很明顯我家小姐討厭了你,不喜你跟著,走吧走吧!莫要再讓我們看見你,趕緊消失。”

沈蘭心卻攔住小晴,遲疑道:“葉公子勿怪,我並不討厭公子隨著,隻是棲霞山前山宿秋觀裏此刻不太平,打打殺殺的沒什麽好看的,公子還是留步吧。”

葉九一聽此言,更是巴不得早些兒見到師父水鏡觀主,說不定自己袖中的流光鑠金劍還能派上用場,助師父一臂之力。

當下葉九打定主意,裝出大無畏的氣概,一拍胸脯道:“哦?宿秋觀有人爭鬥?沈姑娘也愛去瞧熱鬧麽?那可好極!有我在定能保護沈姑娘周全。嘿嘿,我護送姑娘上山,同去瞧瞧熱鬧去。”

沈蘭心麵有難色,但看葉九護花心切,還是抿嘴一笑道:“好啊,有勞葉公子了,隻是上山去須聽我的話,不可頂撞了許叔他們,弄不好會把你當成棲霞山弟子抓起來的。”

葉九心中暗驚,強笑道:“我是山前鳳回鎮人氏,不是棲霞山宿秋觀中弟子,嗬嗬,一切都聽姑娘吩咐便是。”

葉九也隨著趕來,不離沈蘭心左右,小晴白了他一眼,冷哼一聲。

葉九微微一笑,隻作不知,凝神望著山上,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沈蘭心不經意回眸,見他憂心忡忡的樣子,笑道:“葉公子好像很有心事的樣子,在瞧什麽呢?”

葉九一驚,忙笑道:“沒什麽,我隻瞧著沈姑娘的紅玉滴珠的耳墜兒,真漂亮。”

沈蘭心臉上一紅,不再問他。

小晴在一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也要取笑葉九兩句,挽回顏麵來,淡淡道:“葉公子真笨,你就不會說我們家小姐人兒更漂亮麽?好笨的,連我都替你著急。”

沈蘭心啐道:“小晴,少說兩句!”

葉九惟有苦笑,但依然還是鼓足勇氣,一本正經的道:“嗯嗯!小晴說的不錯,沈姑娘更漂亮!是小可見過的最美的女子。”

沈蘭心本來靦腆矜持,被小晴一說,葉九一讚,更是臉紅心跳的,忙低下了頭隻顧走路。

剛到半山腰,葉九就瞧見宿秋觀上空好似風雲色變,殺氣逼人,數道光華閃過,隱隱又冒出一層紫氣,半雲半霧半非煙。葉九認得這紫氣的出處,正是師父水鏡觀主的法寶紫仙鼎。

葉九從小到大隻見過師父動用過紫仙鼎兩次,都是強敵來犯,紫仙鼎方才放出,可用真力聚起仙氣,拘神遣將,化為輕雲般的神像,借助神力來阻擋強敵。

紫仙鼎輕易是絕不使用的,皆因一則大耗真力,二則驚動鬼神,非到危急關頭不用。

如今葉九瞧見宿秋觀上紫氣霧靄環繞,知師父使出必殺的絕技,想來是到了緊急關頭,要與來犯的魔道群魔同歸於盡之意。

沈蘭心和小晴也看到了紫氣,小晴奇道:“小姐快瞧!不是我道中人的道術,該不是許叔他們失利了,我們快走!”

葉九巴不得這一聲兒。

沈蘭心卻搖頭道:“此番許叔帶來的道中高手甚多,除了許叔,光劍仙就有三位,宿秋觀無外乎隻水鏡道長一個劍仙,手下弟子未必有出類拔萃的,哼哼,棲霞山據說天書殘頁存的最多,就連他仙道同門都是素來眼紅,未必肯出手相助。哎,打打殺殺有什麽好看的,我們尋個物事,把這隻迷離小兔帶回去才是正經。”

葉九聽了大吃一驚,當下裝作茫然不知的神情,笑道:“好濃的紫氣,有趣有趣,我們還是快去瞧瞧吧。”

小晴也把迷離兔塞給小姐抱著,搶先匆匆的掠上山去,身法倒也輕盈,隻是在葉九看來,內力還略顯得不足。

沈蘭心無奈,隻好淡然一笑道:“小晴真是急脾氣,哎,公子要看熱鬧就快跑來,我先行一步了。”

說罷沈蘭心身影一閃,早已掠出了數十丈開外,再一眨眼的工夫,掠過了小晴,便趕到了宿秋觀山門前。

葉九更是吃驚,暗道魔女沈蘭心好快的身法!是自己低估她了,顯然沈姑娘的道行道法決不在自己之下。

葉九生怕被瞧出破綻,不敢運起絲毫真力,裝模作樣的跑的氣喘籲籲,上氣不接下氣好容易才趕到山門。

小晴回頭見他才跑上來,搖了搖頭嘖嘖歎道:“似你這般文弱書生,還要來保護我家小姐,做你的清秋大夢去吧,快些兒,我們可不等你了。”

說罷小晴人影一閃,進了宿秋觀的山門隨小姐而去。

葉九微微苦笑,等他剛到山門時,忽地兩側竄出兩個玄色衣衫的粗壯大漢來,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擋住了葉九的去路,沉聲道:“哪裏人?可是宿秋觀的?”

沈蘭心忙停步回頭,秀眉微蹙道:“你們兩個笨蛋,沒看見我們一起上來的?葉公子是我新認識的朋友,放他進來。”

兩個大漢忙躬身施禮,應道:“是!郡主息怒,公子請!”

兩個玄衣大漢對葉九頓時變的十分客氣,抱拳賠禮,憨憨一笑。

葉九暗道原來魔女沈蘭心竟然是魔道中的郡主,真不是哪個大魔頭的千金令愛。當下葉九也不及細想,隨著沈蘭心和小晴來到了宿秋觀大殿外。

此刻殿外圍著的都是魔道群魔的手下,各色衣衫各色人等,都佇立著靜觀殿中爭鬥,仿佛魔道勝券在握,餘下群魔也不出手,隻是觀敵掠陣。

沈蘭心還把迷離兔交給小晴,群魔見郡主回來了,都是躬身一禮,再看郡主身後的葉九,雖然紛紛詫異,但也沒人敢多問。

殿中呼喝之聲不絕於耳,鬥法鬥的正激烈,門窗甚至屋頂都破了十之二三,沈蘭心招呼葉九道:“公子隨我來,其他倒也罷了,切不可讓許叔瞧見,問起來多有不便的。”

沈蘭心領著小晴和葉九,並不到大殿門首瞧看,反而走到了殿角的屋簷下,順著破窗往裏觀瞧,沈蘭心淡然一笑道:“打打殺殺的也沒什麽好看,不過這裏偏僻,許叔他們的道術不會波及過來。”

葉九點點頭,關切的往殿中瞧去,就見師父水鏡觀主依然冥思般的坐在大殿蒲團正中施法,紫仙鼎就擺在他的麵前,紫氣正濃。

水鏡觀主拘出的六丁六甲罩住四麵八方,護住身形。更有紫氣化作的玄天戰將,手持巨斧,攔截住魔道中圍戰的四人的劍光。

葉九見師父暫且無恙,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

再看那魔道四人時,一個身著白袍中年漢子,年不過四旬,但掌中的飛劍卻是青光大盛,最為璀璨奪目,光華流動,劍氣也至強至烈。白袍人正呼喝著指揮其他三人密布劍陣,以此圍困紫仙鼎飄出的玄天戰將,更令水鏡道長不能借著劍光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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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笑群寇,葉九陷囹圄
不用問,這持青光飛劍的白袍人定是沈蘭心和小晴說的許叔了。餘下三人,雖然都上了年歲,更有鶴發童顏者,飛劍的劍光也不弱,顯然都是成名的劍仙,但均對白袍人唯命是從。

葉九按住袖中的金丹,眼見師父水鏡觀主隻祭起紫仙鼎拘神遣將對敵,也著實無暇再使飛劍,葉九準備著到了危機關頭,金丹開,劍芒出,師父修煉多年的流光鑠金劍或能抵擋一二。

葉九苦於還得在沈蘭心沈小姐和小晴麵前裝作尋常書生和采藥郎,隻問道:“那白袍人就是你的許叔了?叫什麽?嗬嗬,我看那三個老頭都得聽命於他,了不得呀。”

沈蘭心還未說話,小晴悠然道:“說了你也不知道,叫白衣神劍許千吟,你沒聽說過吧?”

葉九聳然動容,原來率眾闖棲霞山宿秋觀的赫然便是洛陽第一豪客,魔道的白衣神劍!葉九暗暗心驚,但對著小晴,卻隻是茫然的搖搖頭。

小晴哼了一聲道:“好沒勁的,你一個文弱書生,又能懂得什麽?”

葉九隻凝視著大殿中師父水鏡觀主與四魔周旋的一舉一動,就見紫仙鼎裏的紫氣大盛,除了紫氣化成的持巨斧的玄天戰將,又化出一員神將,手持兩柄轟天錘,煞是威風凜凜。

葉九暗暗喝彩,知道師父的紫仙鼎妙用無方,看來師父借著此件法寶說不定能大占上風也未可知。

令葉九不解的是,白衣神劍許千吟此刻非但不著急,反倒氣定神閑,青光劍越來越暗淡下來,劍氣似乎漸漸的被玄天戰將和轟天戰將巨斧巨錘逼退。

而那三名劍仙也隨著白衣神劍的退後也同時往後走,縱起的劍氣隻是招架,並不還擊。

葉九霍然一驚,立刻想到,難道他們是要損耗師父水鏡觀主的真力,待師父真力不濟,催不動紫仙鼎時,再全力擊殺。

誰知這時一直默默注視著戰局的沈蘭心卻淡淡的道:“許叔要祭法寶了,不知是赤焰幡還是八門金鎖?”

沈蘭心話聲剛落,忽見白衣神劍許千吟喝一聲:“疾!”

不知從哪裏甩出一件金光燦燦的法寶,看似如同三寸長寸餘寬的金鎖一般,擊在半空中金鎖一開,霎時間金光四射,宛如落下八道光幕,八門金鎖,索住了紫仙鼎紫氣化成的持巨斧玄天戰將和持巨錘的轟天戰將。

葉九大吃一驚,暗道不好,紫氣化作的神將被禁,師父水鏡觀主的真力一阻,紫仙鼎暫時就失去了法力。

而就在這一瞬之間,餘下的魔道三名劍仙豈能錯過著絕佳的機會,飛劍斬出,三道劍光一絞,破了六丁六甲,仿佛頓時失去神力,灰飛煙滅了。

緊接著,白衣神劍許千吟青劍隱,銀劍出,一道至強至烈的白光閃過,斬裂了紫仙鼎。

水鏡觀主歎息一聲,再不施展道術,單掌稽首,瞑目待死。

葉九險些要驚呼出來,本想著危機之中放出金丹的流光鑠金劍,誰承想師父水鏡觀主竟再不做抵抗,要就此兵解,逸出魂魄。

就在此時,許千吟大喝一聲,禦飛劍斬去,斜刺進了水鏡觀主體內,穿胸而過。

沈蘭心和小晴都是一聲驚叫,葉九見師父兵解時頗為從容,心下恍然,見師父兵解後屍體栽倒,也不知師父的三魂七魄逸出來沒有,忙掩住自己嘴,終於沒叫出來。

魔道的三位劍仙來不及高興,忙搶步上前去搜水鏡觀主的屍身,蒲團下、神案下尋了個遍,哪裏有天書乾卷的蹤影?

三人都是搖搖頭,其中鶴發童顏的老者歎道:“看來這牛鼻子老道沒有說謊,天書乾卷果然不在他身邊。”

白衣神劍許千吟臉色凝重,回頭叫道:“伯陽!宿秋觀裏裏外外都搜過了麽?”

殿外一個器宇軒昂的美少年,躬身應道:“回稟許叔,都搜過了,沒有!”

許千吟歎息一聲,仿佛比鬥敗了都沮喪,沉吟良久,終於揮揮手道:“伯陽,一把火連同宿秋觀和這牛鼻子老道的屍身,都一並燒了吧,我們走!”

葉九知道他們並不把師父水鏡觀主的生死放在心上,最看重的還是此刻揣在自己懷裏的天書乾卷。

葉九深知自己的使命重大,好在許千吟要領著魔道群魔撤了,似乎並沒有發現自己。

正在葉九也準備悄悄離開時,忽聽得許千吟又道:“沈侄女、小晴,你們哪裏領來的野小子,為何躲著不敢見我?”

沈蘭心臉上一紅,忙從屋簷下走出,萬福道:“哦!回稟許叔,不是野小子,是附近的鄉民,路上偶遇的,我們迷失了路途,虧了他領著我們出山。”

小晴忍不住悄悄埋怨葉九,道:“看!舒服了吧,許叔都說你是野小子,連累我家小姐名聲。”

葉九既然已被許千吟發現,料得魔道群魔也沒人認得自己,看沈姑娘見責,又於心何忍。

葉九遂挺身而出,依然提著竹籃、藥鋤,也不施禮,隻唱個大喏,沒好氣道:“山野村夫,鳳回鎮窮書生,見過殺人的魔頭。”

沈蘭心和小晴的臉色頓時變了,沈蘭心忙道:“葉公子,休得對許叔無禮!許叔,葉公子隻是鳳回鎮一介書生,靠著進山采藥貼補些家用,許叔不必和他一般見識。”

白衣神劍許千吟一雙銳利的眼睛冷冷的盯著葉九,殺氣逼人。

葉九絲毫不懼,神色鎮定,淡淡的道:“小可雖是山野村夫,但絕不是野小子,也不懼你這殺人魔頭。而你這般稱呼,分明是為了我之故而責怪沈姑娘,我可不依!”

沈蘭心聽了又憂又喜,憂的葉公子頂撞了許叔,情況隻怕有些不妙;喜的卻是葉公子能不畏許叔殺人之後的餘威,替自己說話,芳心竊喜。

白衣神劍許千吟縱聲長笑,仿佛聽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話,忽地笑聲頓止,許千吟如雄鷹般銳利的眼神依舊冷冷的盯著葉九,冷笑道:“你是棲霞山弟子,那死了的水鏡老道就是你師父!哈哈!本座何許人也,你騙得了旁人,須騙不了我!竟敢本座麵前裝大瓣兒蒜,嘿嘿,膽子果真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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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假借劍光遁去,真丟玉墜情來
葉九萬萬沒有料到白衣神劍許千吟竟然一眼識破了他,但猶自強裝鎮定,淡然一笑道:“好!就算我是棲霞山弟子,你又能如何?”

白衣神劍一怔,深邃的目光仿佛要看穿葉九的內心,已經很久沒有人敢如此頂撞自己了。白衣神劍許千吟忍不住奇道:“你究竟是不是棲霞山宿秋觀的弟子?我不信小小的個仙道弟子會如此天不怕地不怕的。”

沈蘭心忙替葉九求情道:“許叔,你都瞧見了,葉公子無非是本地一個倔強的少年,見許叔殺了宿秋觀的觀主,想必是氣不過,這才和許叔擰著幹。哎,許叔是成名的劍仙,又何必與他一般見識?”

在一旁準備指揮魔道群魔放火燒觀的美少年伯陽,平日裏是最能向郡主沈蘭心獻殷勤的,當下也不例外,順著沈蘭心的心意道:“是啊許叔,像這般倔脾氣的小子,許叔犯不著與他生氣,即便真是仙道弟子,能成得了什麽氣候,哈哈!”

誠如葉九所料,魔道的群魔隻對天書乾卷感興趣,棲霞山上誰死誰活他們從不放在心上。許千吟點點頭,同樣不屑的道:“臭小子,我且問你,你既然是本地人氏,應當聽說過棲霞山上有天書殘頁,你可知在哪兒嗎?”

葉九悠然道:“哦!原來你們是來人們常說的尋散落塵世間的天書呀,嘿,我一介書生,怎會知曉?大抵是虛無縹緲之談,世間哪有什麽天書!”

白衣神劍淡淡的道:“你當真不知?”

葉九也猜不透白衣神劍許千吟是尋常的恫嚇還是別有用心,總之隻是淡淡的道:“當真不知。”

白衣神劍許千吟冷笑道:“好!臭小子,不管你是不是仙道弟子,反正沒有利用價值了,你可以去死了。”

沈蘭心和小晴聽了也是大吃一驚,不等沈大小姐說話,小晴不解道:“許叔,你難道寧可殺錯,也不漏殺麽?我看他大好少年,死了怪可惜的。”

白衣神劍悠然道:“我們殺宿秋觀主,這臭小子都看在眼裏了,日後保不定留下什麽禍害,不如早早的殺了幹淨!嘿嘿,臭小子,你也怨不得命苦,誰讓這滿堂之上,就你一個是外人。”

葉九心往下一沉,魔道中人當真心狠手辣,無論是非真假,殺個人和碾死個臭蟲一般。

沈蘭心驚道:“許叔,使不得!他還曾幫過我哩。”

葉九見白衣神劍許千吟殺機已露,裝作視死如歸的樣子,淡淡的道:“沈姑娘,多謝你的好意,不必多言,我倒要看看白衣神劍有多大本事!恕不奉陪!”

魔道群魔滿以為這臭小子狂傲不羈,頂撞了白衣神劍,如今死到臨頭還不忘自吹。誰想竟然忽然來了句恕不奉陪,話音未了,葉九早已袍袖拂過窗欞,破窗震斷幾扇,激蕩的塵土飛揚,隨後縱起身法,閃身逃之夭夭。

眾人都是一怔,還未反應過來,絕塵後葉九逃去的屋角閃出一道劍光,金光璀璨,破空而去。

白衣神劍許千吟大吃一驚,喝道:“好小子!扮豬吃老虎,居然有飛劍,快追!”

許千吟縱起了青光劍,人劍合一,駕著劍光去追金光,三位魔道的劍仙也不示弱,隻見三道劍光起處,大殿裏魔道高手走了一空。

誰又能想到此刻葉九正躲在大殿側後的空水缸裏,輕輕的蓋上了木蓋,暗道好險好險。

原來葉九早在白衣神劍追問他時,就盤算好了脫身之法,冷不丁的震斷破窗欞後,飛掠著轉過屋角就放出了袖中師父賜給的金丹,流光鑠金劍。

葉九深知自己道行太淺,不能身劍合一,駕不起劍光遁去,隻得來個金蟬脫殼和聲東擊西之法,飛劍放出,劍去人不去,而宿秋觀裏的一切地形、堆放的雜物,葉九再熟悉不過了,當下悄悄的溜進空水缸裏,旁邊還放著葉九清早挑來的兩隻盛放著半桶水的水桶,虧的當時師父叫去叮囑後事,來不及給缸裏倒水。

水鏡觀主修煉多年的流光鑠金劍的劍光何等璀璨,果然吸引的許千吟和眾劍仙追趕,葉九樂得躲在水缸裏聽他們追去,逃的僥幸,隻是可惜了師父的飛劍。

葉九這時才恍然悟到,怪道師父說過留著飛劍的金丹自有用處,到時候別舍不得放。

但此刻依然身處險境,劍仙雖走,那魔道的美少年伯陽和群魔還在,還有許千吟萬一追到了劍光,發覺隻不過是空劍一柄,大呼上當,定會回轉來細細搜查。

葉九盤算著三十六計,還是走為上策,悄悄把水缸的木蓋抬了個小縫,往外觀瞧,隻見觀中火起,還聽得大殿外伯陽得意的笑聲:“沈妹,此間許叔的事情一了,無論尋到尋不到天書殘頁,我們好容易才來江南一趟的,我也終於有空領你去四處走走,觀風賞景,你看可好?”

沈蘭心卻淡淡的道:“伯陽兄若有興致,自去和許叔說,看許叔拿不到天書殘頁,心情一定壞到了極致,正好拿你出氣,臭罵一頓哩。”

伯陽苦笑道:“我當然不敢和許叔提起了,沈妹可就不同了,沈妹是郡主,從小就是無論哪位叔伯都是當掌上明珠親生女兒看待,我保證你一說,許叔肯定同意。”

沈蘭心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啐道:“哦!是你自己想遊江南,不敢和許叔說,要走我的門路。小晴,給我攆走他!”

小晴笑道:“餘大公子,去去,還做你殺人放火的勾當去!我家小姐懶的理你。”

餘伯陽歎了口氣,一邊走一邊喃喃道:“哎,你們以為我愛幹這種事情呀,好好一座山場一座道觀,燒了還真的怪可惜的。”

葉九知道餘伯陽和魔道群魔走遠了,正要偷偷掠出水缸,忽見殿角轉過翠煙紗的衣袂,嚇的葉九忙小心翼翼的扣好水缸的木蓋,屏息凝神。

缸外蓮步聲響,還是沈蘭心和小晴的聲音,小晴道:“哎呀我的大小姐,待會兒火勢就燒過來了,我們還是隨他們出山門去吧。”

沈蘭心點點頭道:“嗯,待會兒許叔他們追到劍光就會回轉來,想必還要來搜尋一番的,我們快走,都走吧,越快越好!”

說話間,葉九就聽得水缸壁一聲輕響,十分奇怪。等到蓮步過處,想來沈蘭心和小晴也走遠了。葉九抬起木蓋看四外無人,忙從水缸裏躍起,隻見地上赫然丟著一塊包起來的錦帕。

不及多想,葉九忙拾了起來,籠在袖中,趁著魔道群魔都往山門去,葉九抄到宿秋觀後,*過院,熟門熟路的,從後牆溜出了宿秋觀。

葉九是從小在棲霞山長大的,前山後山熟得很,溜出宿秋觀,躲到了個年幼總角時常來玩耍的石洞裏,長草掩好門洞,方才放下心來。

忽地想起了什麽,葉九忙從袖中掏出錦帕,打開一看,赫然便是葉九曾上山時誇讚過沈蘭心的紅玉滴珠耳墜兒,隻有一隻,紅玉晶瑩剔透,煞是可愛。

葉九恍然,原來自己金蟬脫殼時,別人離著遠看不分明,沈蘭心卻聰明心細,一切都看在眼裏。而她和小晴說的快走、越快越好,分明說給葉九聽的。

玩賞著紅玉滴珠耳墜,葉九不禁感慨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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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天山遁,君子修五行遁術
洞中別有天地,而在葉九眼裏,小小的紅玉滴珠耳墜,又仿佛承載了許多感情。

女人心,海底針,向來是捉摸不透,深不可測。但葉九卻偏偏怔怔的出神,想不通為何明明流光鑠金劍出、行藏已露,魔女沈蘭心一切瞧在眼裏,卻並沒有告發了自己,反而丟錦帕耳墜,暗地裏催自己快逃。

葉九想不通就不再想,重新包好了耳墜,藏於懷中。觸手之處摸到了薛濤箋的小折子,葉九霍然一驚,暗道魔道群魔此來就是為了天書乾卷,自己好一頓浮想聯翩,想入非非,竟把這等要緊的物事忘記了,真是該死。

葉九暗道魔道的白衣神劍許千吟和三個劍仙追上流光鑠金劍,定會大呼上當、大發雷霆,說不定回轉來恨不能掘地三尺追殺自己,好在棲霞山此處山洞甚是隱秘,相對來說還算安全。一路上葉九早就想看看這傳說中天書乾卷八卦八頁的道法道術,苦於分身乏術,隻因回頭理會魔女,又回頭重上宿秋觀,置身險境,險些要了小命,如今躲入山洞,方才有暇修習天書乾卷。

葉九借著堵在洞門口的長草枯葉縫中露出的天光,翻開薛濤箋的小折子,是為鳳凰仙子凰靈兒從瑤池抄錄回來的天書乾卷。據靈姊姊說是按著乾宮八卦,葉九翻看第一頁,果不其然。

靈姊姊娟秀的筆跡,八卦圖畫著六道老陽,上書:乾為天。

葉九身為仙道弟子,略略習得周易,知乾卦乃乾宮八卦的第一卦,難道傳說中的天書殘頁都是注解周易,彰往而察來,顯微而闡幽,借此來演化萬物的?果然見下麵寫有: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乃統天。

往下看時,雲行雨施,品物流形。葉九對著天書的注解,大抵天書乾卦乾頁的道法無外乎是呼風喚雨、禦天之術。艱深晦澀,著實難懂,仿佛最後要到時乘六龍以禦天的境界,方才修完天書乾卦,六道始成。

葉九好容易看完天書乾卷的第一頁乾卦,隻覺得心往下一沉,第一卦就讓禦天,掌控六龍,呼風喚雨的,如此艱深晦澀的道法,何時才修煉的成功。葉九正在歎息間,忽見天書乾卦上分明注著: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葉九惟有苦笑,看來要修天書乾卦的禦天之術,要當君子,著實不易。

葉九映著天光,接著翻看,倒要瞧瞧除了乾頁的禦天之術,還有什麽可以簡單入手的。

天書乾卷第二頁,天風姤,難。葉九翻過。

天山遁,五行遁術。葉九眼睛頓時就亮了。

葉九深知對於像自己這種道行較淺的仙道初學弟子,連飛劍都無法駕馭,不能人劍合一。逃跑的意義遠比殺敵製敵的意義更為重大。

若習得了五行遁術,尋常的縮地之法、咫尺天涯、穿牆術等等法門,都不是問題了。

葉九正得意間,忙不迭的要先習這天書乾卷遁頁的五行遁術,忽地轉念一想,未學製勝先學逃跑,豈非有違大丈夫的行徑?

待到葉九往五行遁術下看時,君子好遁,君子吉,小人否;嘉遁,貞吉;飛遁,無不利,無所疑也。

葉九大喜,原來君子好遁,避凶辟邪,施展五行遁術看來也是正大光明的行徑,於是也再不疑慮了。

往下細看時,五行遁術,無外乎金木水火土五遁法。而在葉九看來,好似土遁術最容易,水遁術還將就,火遁術最難。君子趨利避害,當然是先學容易的了。

葉九盤膝而坐,聚氣凝神,依著五行遁術的土遁術法門,神遊物外,看似土遁容易,但咒語妙訣甚多,涉及到縮地、入地、行進、穿石、咫尺天涯等等,卻又非一朝一夕之功,反正葉九洞中避難閑來無事,能悟多少算多少。

研習了半日,葉九妙訣記了不少,又看水遁術時,葉九本以為著如水而化,掐個辟水訣不就成了,誰知依天書所載,要先從象形學起,能神遊物外,化身魚蝦螃蟹,修行的道行再深時,方可遇水化水,入露水而通江海,妙用無窮。

葉九越往下瞧,越是倒抽一口冷氣,隻得撿五行遁術粗淺易懂的法門,照著打坐修煉,看來學好逃跑也非一件容易事。

不知不覺間,金烏西墜,暮色降臨,洞中的光線更加暗淡,葉九隻好合上天書乾卷的小折子,還揣入懷中。好在記了不少妙訣咒語,運功的法門,足夠溫習的了。

但葉九終究不能如師父水鏡觀主一般的修為,可以辟穀半月甚至一月,不食人間煙火。隨著夜幕降臨,葉九一整天沒吃東西,早已又渴又餓,無奈五行遁術不能速成,即便是最粗淺的法門穿牆術,也非一朝一夕之功就能學會,葉九惟有歎息。

葉九暗道隻是不知魔道的群魔都走了沒有,須得等待天完全黑了,悄悄溜出洞外再去尋山泉野果來充饑。

打定了注意,葉九依舊照著天書乾卷天山遁頁五行遁術的法門,打坐練功,內息流動運轉大小周天,隻待天黑。

葉九修煉的入神,也不知過了多久,忽聞得一股肉香飄來甚至還有煮熟了的米飯的香氣,葉九食欲大動,便要一躍而起,忽地恍然驚覺,自己此刻置身山洞避難,深山裏哪裏來的肉香?該不是魔道中人發覺了自己的行藏!要引誘自己上鉤?

葉九屏息凝神,不敢發出絲毫響動,側耳傾聽著。

忽聽得洞外仿佛有低低的鳳鳴聲,葉九心中一動,忙透過洞口堵著的長草縫隙往外瞧看,月光下赫然是神獸鳳凰的倩影!口中還叼著一隻漆木的食盒,正衝著洞口低聲鳴叫著。

葉九大喜,忙撥開長草,悄聲道:“靈姊姊!是給我來送飯的麽?”

神獸鳳凰映著月光,化身人形,正是鳳羽霓裳、仙袂飄飄的凰靈兒。

凰靈兒提了食盒進了山洞來,輕歎一聲,埋怨道:“活該把你餓死!不聽好人言,吃虧在眼前。叫你莫要回頭,誰想你不聽話,險些兒小命不保失落了天書。早知道我保管著好了,不傳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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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火地晉,凰靈傳晉卦三法
凰靈兒深怪葉九不聽話,險些小命不保,失落了天書。

葉九惟有苦笑,早已借著月光打開了漆木食盒,提鼻子一聞,讚歎道:“都是靈姊姊為我做的麽?嗯!真香。”

凰靈兒扳著臉道:“如今棲霞山上,除了我還有誰會惦記著你?”

葉九忙道:“噓!靈姊姊低聲些,空山寂夜的,聲音傳出去好遠,會被他們聽見的。”

“他們?誰?”

“魔道來犯棲霞山的群魔啊!”

凰靈兒淡然一笑道:“早就走了。”

葉九跌足歎道:“真的?虧了我在山洞裏守了整整一天哩。”

凰靈兒悠然道:“我掐指一算,知道你僥幸逃脫躲在此處,見你修煉天書乾卷,用功刻苦。就沒早來打攪你,快些兒吃吧,一路上都快涼了,吃完了帶你回後山餐霞嶺。”

葉九心裏登時一寬,出了山洞,映著月光見食盒裏有幾碟兒小菜、油紙包的醬牛肉、一碗稻米飯,甚至還有一小壇兒酒。葉九讚歎道:“靈姊姊想的真周到,手藝真好,嘖嘖,居然還會釀酒。”

凰靈兒搖了搖頭:“我雖然偶爾也食人間煙火,隻為解解饞罷了,從來都不會做飯的。”

葉九奇道:“那這些是?”

凰靈兒凝望著月光,享受著夜色的淒迷、空山的清風皓月,淡淡的道:“是方才我飛鳳回鎮時,給你稍回來的。”

葉九聽了好生失望,點點頭道:“哦!”一看小酒壇圓鼓鼓的壇肚上,還貼著柳記的字樣,正是鳳回鎮裏,葉九平日裏背著觀主溜出宿秋觀常去的那家酒坊。

無論如何,葉九餓的很了,也不管是楊記柳記,反正是美美的吃了一頓。

凰靈兒雙手托腮,側坐在一方青石上,瞧著他狼吞虎咽的饞相抿嘴直笑。

葉九忽然想起了什麽,忙道:“靈姊姊,吃完了我還得去宿秋觀一趟,好歹給師父他老人家的收屍,撿個藏風聚氣的好風水的地方埋了才好,待到日後三魂七魄渡劫功成,也好尋肉身來還陽。”

凰靈兒道:“你管你吃吧,宿秋觀付之一炬,都燒毀了,你師父兵解後,屍身也遭火化,來日三魂七魄修煉七七四十九天後,自有歸處。不是你考慮的範疇了,你吃好了喝好了,就隨我回梧桐洞府修煉上兩天。等到後天夜裏,你自個兒去棲霞山前,鳳翔峰下鳳回鎮外的山神廟接你師父的魂魄,我以後就再不管你了。”

葉九喜道:“靈姊姊肯接我在梧桐樹裏住上兩天?那可好極!正有好多天書乾卷的不解之處,要請教凰靈兒姊姊哩。姊姊是修煉了三千年的鳳凰,能掐會算的,我有一事現在就問姊姊,恕我冒昧。”

凰靈兒知道他要說什麽,做個手勢,打住道:“你要問那魔女沈姑娘呀?休問!”

葉九惟有苦笑,本想著好好打聽一番她們的下落,日後還有緣再見上一麵否?誰知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凰靈兒識破了。葉九咕咚咕咚喝盡了一小壇子酒,隻覺得不過癮,笑道:“下回靈姊姊好歹多帶回些酒來。”

凰靈兒瞪了他一眼,淡淡的道:“餐霞嶺自有清泉,梧桐洞府裏還有我采的好茶,渴不死你!”

葉九苦笑道:“好好,既然有姊姊親自采來的茶喝,再好沒有了,我們這就趕赴後山餐霞嶺,隻是夜深露重,山路濕滑,靈姊姊小心踩髒了鞋,我倒是無所謂了。”

凰靈兒道:“我化作鳳凰,馱你一程。”

葉九一怔,訕訕道:“那怎麽好意思,我分量不輕的。”

話聲未了,凰靈兒早已化身彩鳳凰。

葉九無奈,隻得輕輕的坐到鳳凰背上,聽初初見麵時凰靈兒姊姊的話,不敢亂摸,隻是摟住鳳凰的脖頸。

鳳鳴深山,一聲清越的叫聲,神獸鳳凰馱著葉九展彩*回後山的餐霞嶺。

葉九長這麽大初了師父水鏡觀主駕著劍光帶著他飛了幾回,還從未如此愜意的駕著仙鸞彩鳳乘風追雲而去,吟賞著月色下的棲霞山,別有一番風味。

是夜,葉九就住在了凰靈兒的梧桐洞府裏,凰靈兒攆他住了三樓的小閣樓,倒也雅致的緊,一晚無話。

第二天一大早,葉九沉睡不起,凰靈兒上樓來好容易才推醒,佯裝生氣道:“哎!你瞧瞧,都日上三竿了,還戀床不起,天書乾卷是那麽容易修煉的麽?再不起床,當心姊姊不客氣了!”

葉九聞言忙披衣而起,笑道:“嗯!靈姊姊稍候,我馬上起,今天好歹教會我天書遁頁的五行遁術!”

凰靈兒下樓自去煮茶去了,葉九匆匆洗漱已畢,整裝穿好了,捧出天書乾卷的小折子,這才匆匆下樓來。

凰靈兒端來茶盤,若有所思道:“天書乾卷的五行遁術不忙在一時,你日後慢慢的領悟去吧,明日我傳你也不遲,倒是克敵製敵的道法,你須得多學一些。”

葉九苦笑道:“弟子道行甚淺,天書乾卷所載的法門又太深奧,又是呼風喚雨的,又是乘龍禦天的,更非一朝一夕之功了。”

凰靈兒笑道:“誰說的,天書乾卷中,第一頁乾為天的乾卦雖然是禦天術,但重在修煉內功,方才能呼風喚雨,乘六龍以禦天;第二頁天風姤講究的是風雲際會,重在修煉身法;第三頁天山遁是五行遁術,你昨日修煉了大半天,應該頗有體會了。你既然喜歡學五行遁術,明日再略略教你一些,今日得學幾手製敵的法術才成,天書乾卷中自然有淺顯些的法術,你且翻開天書乾卷的第七頁來。”

葉九依言翻開,隻見天書乾卷的第七頁上,赫然寫著火地晉,是乾宮八卦中的晉卦。

葉九喃喃念道:“晉如、摧如、愁如。靈姊姊,這是什麽意思?”

凰靈兒悠然道:“就是天書乾卷裏三種最初級的法術,火係、風係和雲係。”

葉九一怔,奇道:“哦?我還以為天書殘頁中盡是艱深晦澀的道法,原來還有初級的法術!願聞其詳。”

凰靈兒道:“之所以說火地晉裏的三係法術是初級的,隻因火係還有天書離卷中的離卦,上麵記載著火係法術的極致,比如說托塔李天王的三太子哪吒用的法寶九龍離火罩,火德星君使的三昧真火,皆出於天書離卷。同樣,風係有天書巽卷,記載風係法術的最高境界,而雲係則有巽卷中風天小畜的密雲不雨。所以天書乾卷的火地晉相比較起來,隻不過是些風火雲三係的初級法術而已,火地晉的晉卦本義就包含有要晉升、進階之意,當然,修煉起來也較為容易。”

葉九恍然,連連點頭道:“嗯!弟子明白了,就隨靈姊姊先從初級的三係法術開始修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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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觀妙法習乾宮八卦
凰靈兒領著葉九出了梧桐洞府,笑道:“我們離梧桐樹遠些,當心施法失了準頭,把老窩給燒著了。”

上了餐霞嶺山巔的空闊之處,凰靈兒四外望望,滿意的點點頭。

葉九對照著天書乾卷七頁的火地晉,問道:“靈姊姊,火地晉分晉如、摧如和愁如,想來是對應著初級的火係、風係和雲係法術嘍?”

凰靈兒道:“嗯!你想先學哪一種?今日務必先學好一種,來日有用。”

葉九喃喃道:“我看晉如火係的有火球術、彈指烈焰,摧如風係的有風刃、追風劍、風卷殘雲,愁如雲係的卻是淡煙瘴、雲屏和祥雲霧靄。嗬嗬,靈姊姊都教給我吧。”

凰靈兒歎道:“你今天要是能學會了一種,就很值得燒高香拜佛了。再者說,依你的道行修為,真力隻夠發出火球術、彈指烈焰和風刃。雲係的淡煙瘴都頗為勉強,更不用說追風劍了,試想你的真力能夠聚氣為劍麽?更有風卷殘雲雖是晉卦的風係初級,但好歹也是群攻法術,以你的真力還不足以施法,得好好修煉乾卦的內功心法。”

葉九惟有苦笑,隻好點點頭道:“看來隻能先從淺顯的入手了。靈姊姊,風卷殘雲是風係初級的群攻法術?那火係可有群殺招法?”

凰靈兒道:“當然有,你翻開天書乾卷的最後一頁,火天大有。上麵記載的便是火係的中階法術,偏向群殺,有落火劫、金烏墜地等等。所以啊,你要想學得會更高層次的法術,須平日裏勤修內功,比如乾卦裏的禦天術、天地否的內息倒轉、溯洄術。”

葉九應道:“嗯!葉九一定不辜負靈姊姊的期望,一旦有暇,就修煉天書乾卷的內功心法。”

凰靈兒頷首而笑,忽道:“看好了!火球術。”

就見凰靈兒兩指輕點,內息流轉,光華逸出,瞬間聚氣凝成一個小火球,在指尖上方寸餘處不住翻滾,煞是好看。凰靈兒隨手一揚,小火球如電光石火般閃出,擊中灌木叢,嘭的一聲燒著了一片。

葉九拍手笑道:“好啊!我看像這般大小的小火球,以我的真力也不難發出。”

凰靈兒點點頭道:“嗯,我估摸著也沒問題,不過彈指烈焰,隻怕以你的修為就有些難度了。”

說話間凰靈兒芊芊玉手伸出,五指撚在一起,凝起一團紅光,宛如一朵紅蓮,光彩奪目。凰靈兒玉指輕彈,紅光過處,足有五六尺長的光焰斬向楓樹,就聽得喀喇一聲巨響,一抱之圍的楓樹竟被從中斬斷,轟的倒了下來,斷處猶自燃燒著。

葉九跑過去看了半晌,見楓樹樹幹齊齊削斷,讚歎道:“還是彈指烈焰威力大些,若是師父給我的流光鑠金劍在,隻怕以我的修為,飛劍也未必能斬斷此樹。風刃呢?”

凰靈兒道:“休要貪多,我隻傳你火球術和彈指烈焰,風係法術你以後慢慢去領悟修習吧。”

葉九苦笑道:“靈姊姊好歹多教我些兒,所謂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我且看看初級的風係道法。”

凰靈兒無奈,隻得給葉九演示,揮手淩空劃過,罡風起處,衣袂飄飄,驀地發出一道寒光來,隻見寒光在半空中隨風散出刀刃的影子,如同半月斬,斬向了楓樹,也是齊齊斬斷。

葉九還要纏凰靈兒演示其他法門,如追風劍、祥雲霧靄,甚至山地剝裏的初級蝕係、消融係法術,都被凰靈兒一口拒絕了,隻讓葉九先學好這三樣,來日還有大用處,葉九隻得作罷。

整整修煉了一天,隻到紅輪西墜,暮色四合時,葉九才掌握了火球術和風刃,並且揮灑自如。

而彈指烈焰就不盡如人意了,葉九用五指倒也能撚出紅蓮般的光華,彈出去卻是不過三四尺長的光焰,威力甚至還不如風刃,斬到了樹木好容易才燒斷,葉九好不泄氣。

凰靈兒期間趁著葉九反複修煉火球術時,飛往鳳翔峰下的鳳回鎮一回,買了好些吃的,犒勞了葉九一番,天色已晚,見他彈指烈焰威力不足,安慰道:“不妨事的,招法就是如此,是內力還不夠,時候不早了,回梧桐洞府打坐修煉。”

葉九滿以為著可以好好休息一番了,誰知回去還要打坐修煉,捧著天書乾卷的小折子追在凰靈兒後,苦笑道:“靈姊姊,回去還要打坐啊,什麽時候用晚膳?我瞧你都買好了,涼了就不好吃了,不如我們吃過晚飯再修煉,如何呀?”

凰靈兒悠然道:“你不用擔心,回去先修煉一個時辰的內功在說,酒菜涼了我可以回爐再做,想偷懶卻是不能夠的。”

葉九惟有苦笑,隻得隨著凰靈兒回了梧桐洞府,盤膝坐上了青玉矮榻,聽凰靈兒指點乾卦的內功心法禦天術和否卦的溯洄術。

等葉九匆匆吃過了晚飯,還不能歇著,被凰靈兒又拽到青玉矮榻上,繼續打坐修煉。

凰靈兒持著天書乾卷,笑道:“乾卦和否卦的內功心法須天天修煉,假以時日,等到內功根基修煉到了一定的境界,不光是晉卦的這些個初級法術,就連乾卷最後一頁大有卦的中級火係群攻法術,都容易學的。”

葉九一邊運轉著大小周天,一邊嘴上卻不閑著,問道:“姊姊說明日傳我天山遁的五行遁術,那乾宮八卦剩下的三卦呢?”

凰靈兒悠然道:“天風姤是修煉身法,達到禦風而行的境界;風地觀則記載著觀天象、神道、四時的占星術,還有修煉眼力,穿雲透霧,看破鴻蒙;而山地剝呢,則是初級蝕係、消融係法術,若要達到至高境界,則須修煉火雷噬嗑,是天書乾卷中沒有的,也不知散落塵世間的哪個角落裏了,隻待你日後有緣,或許能收集的到。”

葉九苦笑道:“看來都不是速成之法,我隻好靜下心來日後慢慢修煉了。”

凰靈兒笑道:“你知道就好,我先去睡了,你得再修煉一個時辰,方可安寢。否則的話,樓也上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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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驅鬼差收七魄三魂
第二日,葉九隨凰靈兒修習天書乾卷天山遁的五行遁術。

前日在山洞避難時,葉九就記了好些個五行遁術的咒語妙訣,如今又有了凰靈兒在一旁指點,自然是觸類旁通,進益神速。

葉九本以為五行遁術中屬土遁最容易,咒語法訣也最簡單,而凰靈兒卻先從木遁教起。

凰靈兒以身作則,掐訣念咒,很輕易的穿過了餐霞嶺的楓樹,如履平地,仿佛視樹幹如空氣。

葉九見了大是讚歎,拍手笑道:“好啊!我若習得此法,我們進梧桐洞府就不用開門了,直接從梧桐木壁中穿進去,嗬嗬。”

凰靈兒拉來了葉九,悠然道:“方才你都瞧見了,據你所說,五行遁術的咒語你似乎是背的滾瓜爛熟、倒背如流了?過來輪到你試試了,穿過去吧。”

葉九驚道:“靈姊姊,我也能像你一樣穿過去?不需要神遊物外麽?”

凰靈兒歎道:“真是書呆子,打坐參禪時才需要神遊外物,真正木遁時,何須神遊,默念著咒語徑直走便是。”

葉九點點頭,看著麵前的合抱之圍的大樹就直皺眉頭,暗道能成麽?權且仗著膽子試一試。

於是葉九掐木訣,喃喃念著咒語:“六庚加丙白如熒,六丙加庚熒如白,過!哎呦!”

咚的一聲,葉九一頭撞在了樹幹上,叫苦不迭。

凰靈兒見了,忍不住捂著嘴笑個花枝亂顫。

葉九揉著額頭,苦著臉道:“靈姊姊誑我,哪裏能過的了楓樹?分明是在戲弄我。”

凰靈兒伸出芊芊玉指,在他額頭上一點,笑道:“是你把咒語給念錯了,怨不得別人。還有,誰讓你冒冒失失的去的那麽著急的,慢慢兒過也成啊。”

葉九一怔,苦笑道:“我念錯了?不會吧,我記得清清楚楚的。掐上木訣之後,六庚加丙白如熒,六丙加庚熒如白,姊姊不也是這樣念的?”

凰靈兒悠然道:“第一個不是白如熒,是白入熒,一平一仄,意思也大不一樣啊,不信你去翻翻天書乾卷,哼!還說滾瓜爛熟了,差得遠哩。”

葉九翻開天書乾卷的天山遁一瞧,果然是自己念錯了,葉九惟有苦笑,當下重新演練了一遍,成功的穿過了楓樹。

葉九大喜,木遁術學了些皮毛,當下又同凰靈兒一起掐訣念咒,修習了土遁術的穿石、入地、縮地之法甚至奇門遁甲的遁甲術。

不消半日,葉九便可以掐訣從餐霞嶺的山巔,直接憑空消失不見,入地回到半山腰上。

葉九玩的不亦樂乎,又請教土遁咫尺天涯的無上法門。凰靈兒搖頭歎道:“咫尺天涯是土遁的終極境界,需要內功心法做基礎,光靠幾句天書法訣是遠遠不夠的。”

葉九遂請教五行遁術的其他三遁術,笑道:“靈姊姊,水遁術的至高境界是遇水而化,入露珠而通江海,隻怕也是要內功心法已臻化境才習的來的,不如姊姊教我化身象形吧,入水變個魚蝦、螃蟹什麽的,也十分有趣。”

凰靈兒笑道:“你以為水遁有木遁和土遁這麽簡單呀,化身象形也須道行和修為的,若是沒有最夠的功力做根基,入水即使變作螃蟹,功力不足,就無法變回來了,就好比天書遁頁上告誡的,三日須得上岸,否則永為水族。”

葉九忙道:“嗯嗯!那還是不學的好,我可不願永遠和魚蝦為伍。金遁和火遁呢?好像火遁最難。”

凰靈兒道:“金遁和火遁都頗為不易,大抵有傷身的危險,火遁術的終極境界是浴火重生,就好比我們的鳳凰涅槃,至少要五百年的道行。”

葉九倒抽了一口冷氣,五百年的道行!即便是地仙鎮元大仙的人參果樹,也得聞上兩聞才湊的夠數兒。

葉九感歎一番,隻得作罷。

當下凰靈兒又給葉九釋義了好些個天書乾卷的晦澀難懂之處。看看天色將晚,凰靈兒道:“你如今習得了火球術、彈指烈焰和風刃,又會了些五行遁術,天書乾卷我也指點的差不多了,以後全憑你照著天書勤修苦練,終成大道。天時也不早了,你該走了,今夜子時,你師父的三魂七魄將過鳳翔峰,你依著你師父交待給你的重任,前去收了魂魄吧。”

葉九長歎了一聲,隻覺得與鳳凰仙子凰靈兒在一起不過兩日有餘,相聚日短。無奈和師父說好了的,師父兵解三日後,鳳翔峰山神廟相聚,用小瓷瓶收了魂魄,送到天台明山師叔處。

葉九有些戀戀不舍,苦笑道:“靈姊姊這麽早就趕我走?今日不是才第三日麽,師父說過是三日後的,想來明日去也不遲。”

凰靈兒道:“明日去就晚了,今夜過了子時便是三日後。記住,子時剛過一定得收你師父的三魂七魄,否則就會被幽冥地府酆都鬼城的閻王派鬼差勾走。”

葉九霍然一驚,忙點頭應道:“記住了!我這就去。隻是靈姊姊,我這一去要安頓好師父水鏡觀主的三魂七魄,交到天台的明山師叔那裏,不知何時才能回來再聆聽姊姊教誨。”

凰靈兒莞爾一笑道:“你隻管去好了,等到你修煉天書乾卷道法初成時,我自會來尋你,收回天書,那時便是你我再相見之時。”

葉九惟有苦笑,歎道:“我一定不負靈姊姊的期望,早日修煉功成,與靈姊姊相會。”

葉九躬身一揖,拜別了凰靈兒,借著土遁遁甲之術,下了餐霞嶺,消失在蒼茫的暮色中。

路過棲霞山前山時,葉九無暇也無心再回燒毀的宿秋觀憑吊。葉九早已暗下決心,殺師之仇,毀觀之恨,隻待日後道法修成再去尋魔道白衣神劍許千吟的晦氣,正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鳳翔峰下,鳳回鎮。

這裏是棲霞山前最近的大鎮店。也是葉九尋常最愛來的地方,前些日子甚至不惜受師父的責罰,偷偷溜下山,來此買酒吃。

隻可惜今夜不同於往夜,葉九還有大事要辦,隻能匆匆買些酒肉,油紙包著,一路又吃又喝,穿街而過,出了鳳回鎮,趕赴鳳翔峰下的山神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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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鬥無常會牛頭馬麵
夜幕垂天,迷林暗途。

鳳翔峰如屏風、如疊翠,傲立在棲霞山南屏。

葉九出了鳳回鎮,一路吃飽了喝足了,穿密林、過墳塚,踏著月色,徑直趕往鳳翔峰山麓的山神廟。

破廟平日裏少有人來,山神廟比不得城隍廟,甚至還不如土地廟的香火旺盛,大抵皆因為山神廟多僻處深山,再加上山崩地裂之事極少發生,百姓寧可供奉土地、灶王爺,也不願初一十五來遠路跋涉來山神廟。

葉九吱呀一聲推開廟門,打破深山的寂靜,山神廟裏到處都是浮塵,聞得也是一股朽木的氣息。

借著月光,葉九也懶得打亮火折子,食指中指輕點,施展火球術,打出兩個火球,點亮了神像前神案的殘燭,廟中登時一片光亮。

山神廟裏裏外外都是破敗的痕跡,蛛絲結網,很久沒有人來過了。葉九撿了蒲團,幹脆坐到了廟門外,凝望夜色,打坐練功,還修天書乾卷乾卦的禦天術,等待師父水鏡道長的三魂七魄來。

泠泠月上,葉九沉浸就在這片月的清輝裏。

也不知過了多久,明月吐光,陰風吹殘葉,忽見廟裏殘燭的燭影忽明忽滅,葉九微覺有異,但也隻道是山風起處,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而正在這時,葉九忽聽得西邊隱隱似有人呼喚自己:“葉九!快來救為師,快!”

葉九霍然一驚,一躍而起,正是師父水鏡觀主的聲音!

葉九尋聲飛掠而去,就見山神廟外的西林邊上,飄飄忽忽飛來的,正是師父的三魂七魄,而在師父的魂魄後,赫然便是兩個青麵獠牙、通體烏黑、持著三股托天叉的勾魂鬼差!

虧得凰靈兒事先曾囑咐過葉九,說一過夜半子時,必須收了水鏡觀主的三魂七魄,否則便會被幽冥地府的鬼差勾走,如今葉九一見,果不其然。

葉九高聲斷喝道:“師父休慌,弟子來也!”

就見兩個青麵獠牙的鬼差舞動著托天叉,要去撈水鏡觀主的魂魄。葉九不由分說,左手兩指一點,打出一隻火球,右手袍袖拂過,劃出一道風刃,分別擊向兩鬼差。

兩個鬼差開始並沒有把這忽然從山神廟轉出來的少年放在眼裏,猶自奇怪怎的沒把他嚇個半死,甚至略覺失敗。

所以當葉九的火球術和風刃到時,兩鬼差狠狠的吃了一驚,忙忙招架,就聽喀嚓一聲響,招架風刃的鬼差三股托天叉被半月斬似的寒光斬做兩截。

而另一個鬼差一不留神被火球擊中,連滿身的絨毛都燒了一片,痛呼連連,就地一滾才滅了火勢。

被打斷托天叉的鬼差見來人法術非同小可,自己的托天叉竟如此不堪一擊,言語間也就略微客氣了些,驚道:“何方神聖!敢阻我們兄弟追捕遊魂,報上名來!”

葉九飛身形擋在師父魂魄前,冷冷的道:“棲霞山仙道弟子葉九,你們可是從酆都鬼城來的麽?”

絨毛燒了一片的鬼差跳起來哇哇暴叫,怒喝道:“區區一個凡夫俗子,陰陽兩隔,竟敢阻擋我等執法,傷地府聖使,不要命了麽?”

葉九聽得聖使雲雲,暗暗好笑,仗著新學的天書乾卷晉卦的三樣初級法術,五指撚起一團紅光,業火焚蓮一般,彈指烈焰蓄勢待發,反唇相譏道:“區區兩個地府的小鬼差,還敢自吹是什麽幽冥聖使,笑死了人!你們要想拘我師父的三魂七魄,盡管上前來試試葉某的道術。”

兩鬼差本以為著開始是沒有留神注意,小瞧了他,猝不及防之過,如今兩鬼差對視一眼,發了一聲喊,斷叉齊上,非要好好教訓一番葉九不可。

水鏡觀主的三魂七魄瞧的分明,忙道:“葉九,當心!”

誰知葉九彈指烈焰早已蓄勢好了,手心中撚著的紅光越來越盛,三指彈處,肆意揮灑間,竟劃出一道丈餘長的光焰。

呼的一聲響,鬼差險些燒的跟木炭煤球相似,就地滾了幾滾,撲滅了火勢,跳起來抹頭就跑,邊跑還邊氣急敗壞的喊道:“臭小子!你等著!看吾等搬救兵來,定叫你鬼門關走一遭!”

葉九哈哈大笑,悠然道:“看樣子鬼也怕惡人,師父,總算見著你了,我扶你下來。”

葉九回身一抓,看師父的魂魄飄飄忽忽的怪累的慌,誰知一抓之下竟撲了個空。

水鏡的魂魄道:“你我陰陽兩隔,魂魄你是抓不住的。你修的是天書乾卷裏的道術麽?果然中用。走走,快到山神廟,用小瓷瓶收了我的魂魄,不多時兩鬼差的救兵就到了,你得速速逃離了此地,趕赴天台。”

葉九忙接引著師父的魂魄,到了山神廟裏,依著師父言語,打開了小藥瓶擺到神案上,掐訣念咒前,葉九猶自遲疑道:“師父還有什麽吩咐的,弟子照辦。”

水鏡的三魂七魄忙道:“記住,七七四十九日之內,切不可打開瓷瓶,更不能讓為師的魂魄見了天光,否則會魂飛魄散的。還有,你順著東南方向一路南下,千萬別繞到金陵城裏,那裏現在還有魔道群魔盤踞著。”

葉九連連點頭道:“弟子明白,去了天台赤城山,直接把瓷瓶交與明山師叔麽?”

水鏡魂魄道:“嗯,為師與你明山師叔自幼學道,他為人忠厚,靠的住的,至於他手下的赤城山弟子,就良莠不齊了。你去了隨明山師叔修煉,但要多留個心眼兒,凡事能容則容,不能容則去休!”

葉九一一點頭應了,忽聽得山神廟外遠遠傳來那鬼差大呼小叫的聲音:“就是這裏了!那小子肯定跑不遠。”

葉九顧不得與師父敘闊,水鏡觀主也趕忙催促道:“快施法!”

葉九忙念動咒訣,就見水鏡觀主的三魂七魄如聚氣一般盡數鑽入了小瓷瓶裏。葉九匆匆的蓋好了,藏在懷裏與天書的小折子放在一處,總算放下心來,倒要看看鬼差搬來的是什麽救兵。

神案上的燈燭滅了又複明,葉九隻覺得一股冷颼颼的寒氣逼來,霍然回頭,就見房梁下驀地垂下一隻吊死鬼來。

葉九虧得心裏有所準備,知道幽冥鬼差請來的定不是什麽好東西,不然的話險些唬了一跌,

但見吊死鬼三尺高的白帽,一尺長的鮮紅舌頭,再加上蒼白如撲了白粉的臉,額頭上還畫著符文,更顯得駭人。最令人不解的是,吊死便吊死好了,雙手還捧著一隻狹長的不知是笏板還是令牌,上刻篆文注死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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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走寶華入霧鎖迷山
白無常顯身,忽地用令牌指了指頭上的高帽,咧嘴一笑,托著長舌含糊不清,又陰測測的道:“你也來了。”

白無常這一笑不要緊,隻是太過詭異些,葉九隻覺得這副打扮,再加上白無常神情,著實滑稽可笑,心裏登時一寬。

葉九看了看白無常的高帽,什麽都沒有,奇道:“無常鬼,你弄什麽玄虛,讓我看什麽?”

白無常一怔,咬著長舌反問道:“怎麽?你沒看見嗎?我帽子上鬥大四個字,上書你也來了。”

葉九茫然的搖搖頭,隻是道:“無字。”

忽見方才交手的那兩個青麵獠牙的鬼差鬼鬼祟祟的躲在山神廟門外,葉九一聲斷喝,揚手要施法,嚇得二鬼差回頭就跑。

白無常好生無趣,從房梁上跳下來,懶懶的道:“哦!你還沒死呀,怪不得瞧不見。怎麽,你見了我不害怕麽?”

葉九悠然道:“你是白無常,又叫活無常,與那黑無常死有分不同。常言道遇上無常鬼,遇黑為凶,遇白則喜。”

白無常惟有苦笑,點點頭道:“嗯,說的不錯。不過本無常來此處山神廟,是為了幫同道勾魂,你是個大活人,我自然不能勾你走了,算你走運。”

葉九又笑道:“我還聽說,若能遇得喜神,則能一歲康寧;而能遇見白無常者,向其乞得寸物,歸必財源大辟。嘿嘿,你的令牌歸我了!”

葉九袍袖一拂,冷不丁的把白無常手中似是笏板似是令牌的法器奪過。

白無常吃了一驚,忙道:“等等!這可是鎏金的銅牌,是我好容易用十八層地獄的岩漿灌上銅燒融鑄造的,光天化日之下,不可以明搶鬼神財物。”

葉九把玩著銅牌,笑道:“現在是半夜三更,哪裏來的光天化日。嘿嘿,活無常好大的口氣!俗話說的好,南鬥注生,北鬥注死。你竟敢盜用北鬥星君的名號,在銅牌上私刻注死的篆文,招搖撞騙。嗯!被我沒收了,歸我了,哈哈。”

白無常被揭穿了,惱羞成怒,從腰間抽出了哭喪棒,厚著臉皮道:“快把銅牌還我!還有水鏡道人的魂魄,一並交出來,別以為我沒看見,你收到瓷瓶裏了!”

葉九絲毫不懼,一個跟頭翻到了神案上,笑道:“哦?我倒要看看白無常有多大能耐,你舉個破雞毛撣子嚇唬誰?”

葉九早已打定了主意,暗道白無常位列幽冥地府十大陰帥之一,一定有驚人的藝業。這兩日新學的天書乾卷初級道術,正苦於沒人來和自己切磋,趕走兩個小小的鬼差不算什麽,要敵得過無常鬼,就妙不可言了。更何況仗著天書乾卷天山遁的五行遁術,打不過就遁走,全身而退,實為上上之策。

白無常怒道:“什麽雞毛撣子,本尊拿的是哭喪棒,若不交出銅牌和魂魄,瞧本尊打的你哭爹喊娘。”

葉九悠然道:“隻怕未必!看招!”

葉九左手持著令牌,右手伸出兩隻,就著神案上的燈燭,火球術輕輕兩點,一引一帶,去燒白無常的白帽白袍。

白無常舞著哭喪棒左躲右閃,總算是沒被燒到,白無常怒道:“大膽!無禮,敢燒本尊,長!”

本來四五尺長的哭喪棒忽地變長了三四丈,白無常舉杖對著神案上就是一招橫掃千軍。

葉九見機,早已憑空躍起,扯住帷幕躲閃開了,隻聽得嘭的一聲大響,山神廟本來殘破的神像又被白無常掃掉一隻斷臂,險些兒把神案上的燈燭晃滅。

白無常還要舉杖劈來,葉九忽道:“且慢!”

白無常頓住,哈哈笑道:“臭小子害怕了吧,快把魂魄和銅牌交出來,免打。”

葉九指了指地下神像的斷臂,笑道:“你損毀了山神廟神像,山神怪罪,估摸著一會兒也來尋你的晦氣,再弄些野獸做幫手,定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白無常一聽有理,也怕麻煩惹上身,連忙收了哭喪棒,把神像的斷臂接好,又在神案前打躬作揖道:“此山神靈休怪,無常白某無心冒犯貴體,得罪得罪。”

葉九瞧著暗暗好笑,暗道鬼神果然比人好糊弄,悄悄從帷幔上飄落,就要開溜。

白無常聽風落地,恍然驚覺,回頭道:“站住!哪裏逃?”

正在這時,忽地從山神廟外飛來一隻黑黝黝的鐵枷鎖,風聲破空,力道甚猛。

葉九見勢不妙,忙運真力拋擲出白無常的鎏金銅牌。

當的一聲大響,鐵枷鎖倒是擊了回去,而銅牌卻被打成了銅卷,白無常見了好不心疼,驚叫道:“哎呀我的銅牌!你個天殺的牛頭!不會省點蠻力嗎?你得賠我!”

葉九凝神一瞧山神廟外鐵枷鎖的主人,赫然便是十大陰帥之一的牛頭,魁梧的身軀,扛著鐵枷,威風凜凜。而與他同來的,不用問,葉九一眼就看了出來,好長的馬臉,正是馬麵。

牛頭馬麵堵住山神廟門,牛頭喝問道:“就是你小子收走了水鏡道人的魂魄?還燒傷了我的兩名屬下?哼哼,膽子當真不小!”

馬麵則雙手拉著一條鵝卵粗細的鐵鏈,嘩啷啷直響,皺眉道:“牛兄,他陽氣正盛,是個大活人。我們素來隻勾魂魄,不勾活人的,抓了他豈不是不符合我等的風格?”

牛頭道:“囉嗦!抓了他鬼門關走上一遭,交給閻王,先打二十大板再說,替我的兩名屬下出氣!”

白無常也道:“嗯!私收三魂七魄,令魂魄不得赴三曹歸案,罪名不小,抓!”

前有牛頭馬麵的鐵枷鐵鏈,後有白無常舞著哭喪棒,俱都是酆都鬼城幽冥地府十大陰帥中鬼神。

葉九不敢怠慢,淩空掠起,躲過哭喪棒,連放兩道風刃,斬向了牛頭馬麵;又施展火球術,回身燒白無常。

隻見白無常甚是怕火,哭喪棒也不敢招架火光,隻是躲閃。

而牛頭的鐵枷鎖和馬麵的鐵鏈,卻絲毫不懼葉九放來的風刃,也不知是什麽材質,似金非金,似鐵非鐵,風刃斬上去,隻濺出些火星兒來。

葉九吃了一驚,見原本淩厲的風刃反倒無效,而牛頭的鐵枷祭起,招沉力狠。葉九不敢硬接,隻用天書乾卷天風姤的身法移形換影,躲閃了開來,回手一記彈指烈焰,彈出三尺餘長的光焰去燒牛頭,再用火球術去擊馬麵。

牛頭的鐵枷不避火焰,揮起來宛如盾牌一樣要阻住火勢,無奈枷鎖中終究有空處,火焰燒過,牛頭趕忙退讓。

而馬麵的鐵鏈舞動風聲獵獵,火球擊來,都以鐵鏈擊飛,打散火光,甚是有效,偶爾長鏈卷來,反而使得葉九得連連退避,要是被卷上或是打中,不死也得骨斷筋折。

對敵三大勾魂使者,葉九眼見不能取勝,三使圍攻更是雙拳難敵四手,相形見拙,當下葉九隻得縱起身法,躲閃跳躍,哈哈一笑道:“恕不奉陪,三位告辭!”

白無常得意的笑道:“你跑不了了,快放下水鏡道人的魂魄!”

白無常話聲未了,葉九掐訣借著土遁,霎時間消失不見了。

牛頭馬麵連同白無常,三大勾魂使都傻了眼,麵麵相覷道,猶自有些不信,把山神廟裏裏外外尋了遍,神像後、神案下,哪裏有葉九的影子。

三使出了山神廟,牛頭問鬼差道:“你們在外麵守著的,可曾見那小子往哪裏跑了?”

兩個鬼差都搖搖頭道:“我等未曾瞧見,隻見他與陰帥們爭鬥時,念念有詞,憑空消失不見了,該不是得道的高人,隱身不見了?”

白無常歎道:“不是隱身,想來臭小子居然會土遁還是奇門遁甲,從地下遁走了,怪不得有恃無恐的,果然有些門道。”

三使無計可施,一個沒注意被葉九遁走了,天地茫茫,又何處追尋,隻得作罷。

按下白無常、牛頭馬麵勾不到水鏡觀主的三魂七魄,怏怏而回地府複命不提,且說葉九遁出身形,已經到了鳳翔峰下。

葉九回頭凝望著夜幕中的鳳翔峰,並沒有見他們追來,好在師父的三魂七魄已經收入瓷瓶,心也算放下了大半,隻遠遠的離了此處,擺脫白無常他們,還得連夜趕路。

葉九盤算著去天台赤城山的路途,往西南四十裏是金陵城,師父特意叮囑過,魔道群魔盤踞金陵,去不得的,更何況繞遠路,得不償失。

而棲霞山的山場以北是大江,要走水路的話,需繞過棲霞山的後山,即便借著五行遁術還回餐霞嶺後,半夜也雇不到船隻。

葉九索性徑直往東南走,等到了無錫太湖之畔,再改水路下蘇杭、過吳越之地,不日便可到達天台。

夜色正濃,葉九一半靠著五行遁術的縮地之法,遇上道路平坦時也走上幾步。從棲霞山鳳翔峰下一路而去,往東南二十裏便是寶華山,這段路葉九也走過幾次,都是過去和幾個師兄弟們隨著師父趕赴寶華山的千華寺聽老方丈開壇說法。

寶華山千華寺是修佛道,而棲霞山是修仙道,所修雖異,但仙道佛道之間,本來就相處和睦,不似與魔道勢同水火,正所謂紅花白藕青荷葉,三教原來是一家。再加上宿秋觀主水鏡道長和千華寺老方丈空如都是方外高人,又是緊鄰,平日裏往來自是少不了,故此葉九路途甚熟,打算到了千華寺,要好好叨擾空如老方丈一番。

二十裏的路程不多時便到,寶華山的山場卻要比棲霞山大許多,千華寺更是深山藏古寺,就好比寶華山的三十六峰如三十六瓣蓮花,千華寺端坐其中。

是以葉九雖到了寶華山的山場,離千華寺至少要翻幾個山頭,繞幾條山路才到。

然寶華山素有霧海之稱,尤其以今夜霧更濃,葉九翻過兩座山嶺,抬頭不見星月,開始還能依稀辨得路徑,後來卻又迷霧重重,迷失了道路,走了許久都不得要領。

眼見都到了四更天氣,即便有五行遁術,可以省好些力氣和工夫,但因大霧迷了路途,尋千華寺難上加難。

葉九惟有歎息,隻得先尋個草叢裏幕天席地的將就睡一夜,等天明後,晨光一照,雲開霧散,再做計較也不為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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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青雲洞妖女定計
葉九夜半四更走到寶華山,霧迷星月,隻得尋了個古槐下幹燥的草叢,披了長衫,幕天席地的睡了,將就了半夜。

第二天一早,葉九朦朦朧朧中隻覺得山風冷浸,醒來一瞧,依舊是大霧彌漫,濃霧比昨夜還更甚,以至於隻能看見飄飄渺渺的霧氣中的古槐樹下的粗枝大葉,連樹梢都瞧不分明。

葉九坐起來好一陣歎氣,如此濃霧,又迷失了路途,寶華山有三十六峰,不僅千華寺難尋,隻怕連出山都是個問題。

葉九還以為時辰尚早,日頭還沒出來,索性盤膝打坐,修煉了一番乾卦的禦天術,直待天朗氣晴,雲開霧散。葉九又忽地想起了天書乾卷中風地觀可以修煉眼力,看破虛空,忙取出薛濤箋的小折子來,修習風地觀的道術。

隻可惜半個時辰不到,葉九隻記了些口訣,還沒有看出個所以然來。此時霧非但沒有散去,竟滴滴答答下起雨來。

漏過樹縫的雨滴打濕衣衫,葉九無奈,忙折回了天書乾卷的小折子,生怕被雨滴打濕。

葉九站起身來,四處瞧瞧,小雨雖也衝淡了一些霧氣,終究無濟於事,煙雨蒙蒙,還是辨不清山路。

若是換做往日,葉九總喜歡躲在涼亭下,凝望著煙雨蒙蒙中的山色,而今霧大的出奇,哪裏看的到山色。

葉九隻得運起五行遁術,借著土遁四處亂轉了,好歹也尋一個山崖下可以避雨的地方。

但所到之處無不煙雨迷蒙,忽到一處山峰下,四圍霧色環繞著,離著山下裏許之地竟然隻下雨,並沒有霧氣。

葉九又驚又喜,但又暗暗奇怪,為何別處有霧,唯獨此處霧散,真是奇哉怪也。

葉九也來不及多想,掠到了山峰下,正要尋個山洞或是山凹處避雨,忽然愣住。

隻見一山洞外,竟然掛出一隻木牌,上書:青雲洞府,閑人免進,隻留少年公子避雨。

葉九暗暗驚奇,怪不得唯獨此處無霧,原來有洞天福地,肯定住著修道之人,隻是青雲洞的主人著實令人匪夷所思,為何隻留少年公子?難道有未卜先知的道術?

邁步進洞,忽聽得咚咚的一陣聲響,葉九更是奇怪,循聲而去,忽見一石室外堆滿了各式各樣的藥草,葉九恍然,原來是搗藥聲,葉九暗道此間的主人一定是位深山的隱士,深通藥理,倒不妨進去請教一番。

葉九正了正衣冠,輕輕一咳,朗聲道:“小可深山行路,途經貴洞府避雨,打攪了主人,恕小可冒昧。”

搗藥聲頓了一頓,就聽是一女子的聲音,懶懶的道:“是少年公子麽?進來吧。”

葉九一愣,原來是女主人。當下跳過藥草堆,進了石室中,抬頭一瞧,卻是一碧衫的女子,長的倒也可以,濃妝豔抹的,看似有種妖冶之氣,不似好人家的女子,正玉手持搗藥杵,看著桌上的一幅卷軸,數著株數給藥缽裏丟藥草搗爛。

那妖冶女子妙目流盼,看了一眼葉九,歎道:“我放了整整兩天的濃霧,這兩天一大早又連降了兩天雨,好容易才盼來個少年公子,真不容易。”

葉九訝然道:“哦?難道寶華山裏的濃霧是你放的?雨也是你呼風喚雨作法招來的?怪道唯獨此處無霧,青雲洞主果然好手段。”

妖冶的碧衫女子笑眼迷離,幽幽歎道:“公子謬讚了,不過是些雕蟲小技,守株待兔罷了。小女子設的圈套,等了兩天多,隻為等一個人來,若是其他的公子哥兒,就要視情況而定了。”

葉九苦笑道:“原來小可不才,誤中了姑娘的圈套了,還請姑娘散去雨霧,小可還要趕路,不能久待了。”

碧衫女子悠然道:“你既然來了,還走的了麽?我說的視情況而定,就是若生的俊俏,我留著受用,還舍不得吃了,若長相平平,嘻嘻,我就用來填飽肚子,你沒瞧見那堆骷髏麽?”

葉九回頭一瞧,霍然一驚,隻見藥草堆裏,赫然有一具屍骨,葉九吃驚非小,指著那碧衫妖冶女子道:“你!你乃何方妖孽!竟敢在寶華山吃人?不知這裏是佛道聖地麽?”

女妖站起身來,卷好了桌上的卷軸,仿佛十分愛不釋手的樣子,笑盈盈道:“好聰明的公子哥兒,你怎知道我是遠來的?放心吧,看你長的俊俏,我才舍不得吃你呢,說不定還能收你做個長隨,跟本妖一起修煉,保你過的快活,樂不思蜀。”

葉九皺眉道:“好不要臉的女妖!我自幼隨師父鎮妖收妖,見過的女鬼女妖也不在少數,隻是還未曾見過像你這樣大膽放肆的。寶誌禪師傳下的道場,豈容得妖魔作怪?今日你見了我,難逃公道!”

那女妖嘖嘖歎道:“呦!好大的口氣,真會降妖除魔呀?哼!敢問閣下尊姓大名?若不是棲霞山的仙道弟子葉九,就速速離去!我與你井水不犯河水,更也沒空和你爭個高低、分個上下,休管閑事。”

葉九一怔,自己什麽時候變的這麽出名?連遠路而來的妖女都知曉,當下不假思索,冷笑道:“正是葉九!”

那女妖雙眼發出異樣的神采,水蛇般的細腰一扭,趕忙堵在了洞口,仿佛激動的說不出話來。

葉九暗暗皺眉,冷冷的道:“大膽妖女,敢堵我仙道弟子的道路,你是餓極了還是花癡?要吃人麽?”

那妖女拍手笑道:“嘻嘻!魔道群魔布下天羅地網,四處捉拿你。本妖聞訊也隻好躲在寶華山守著,沒想到你果然能來!快把天書乾卷交出來!否則的話,那堆骷髏便是你的榜樣。”

葉九恍然,冷笑道:“原來是魔道群魔作祟。嘿嘿,哪裏有什麽天書乾卷,休聽他們胡說,還布下天羅地網抓我,白費功夫!看來你也是修魔道的了?”

那女妖根本不信,悠然道:“你哄誰?當我是三歲小孩麽?我並非魔道中的妖精,隻不過偶然路過聽說此事,魔道攻仙道棲霞山,並未曾得到天書乾卷。肯定是你拿去了,否則他們也不會大張旗鼓的四處捉拿仙道弟子葉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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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寶華山葉九得書
葉九聽了大驚,眼前的妖女倒不足為慮,關鍵是魔道群魔布下了天羅地網不說,還走漏了消息。

葉九暗道:魔道犯棲霞山已過去三日,自己的大名恐怕早已傳遍了吳越之地,如今江南江北各處修道的人神妖魔,想必都懷疑自己藏有天書乾卷,這還了得!人人都欲得之而後快,自己的處境危矣,隻怕日後將永無寧日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葉九隻不過是仙道棲霞山的個小小的弟子罷了,極少有人認得。葉九又暗暗歎息:看來一路上得小心為妙,不能隨意吐露自己的名姓。眼前之計,隻有先收拾了這個搗藥的碧衫妖女再說。

那妖女自以為得計,催促道:“喂!嚇呆了?愣著做甚,快把天書乾卷教出來,饒你不死。說不定本妖女一高興,還能招你入贅,夜夜伴君,一同修煉哩。”

葉九冷笑道:“癡心妄想!誰會娶個吃人的妖精,淒厲的鬼新娘。嘿嘿,葉某還正要降妖除魔,替寶華山空如方丈一掃妖氛,還一個清涼聖地。”

妖女啐道:“呸!不識抬舉的家夥,你也不掂一掂自己幾斤幾兩,敢在姑奶奶麵前口出狂言,不交天書就拿命來,讓你與那堆骷髏作伴。”

說罷妖女探出長長的指甲來抓葉九,塗著紫黑色的不知是什麽花汁,色澤妖異,想來也是劇毒無比。

葉九不敢招架,縱起身法來躲過,揚手一記火球術。

誰知那妖女不躲不閃,隻背過手來,用修長紫黑的指甲輕輕一彈,火球反擊了回去。

葉九吃驚非小,忙又矮身躲過。

妖女得意非凡,咯咯笑道:“你以為就你有天書乾卷麽?本妖女前些日子路過丹徙回龍山下,鬥敗了八公洞的老蜈蚣精,還得來卷山風蠱的天書殘頁哩,任由你是什麽道術,都傷不了我塗有毒草毒物淬煉的紫青花汁的指甲,嘻嘻!”

葉九一怔,怪不得青雲洞府裏堆了好多藥草,剛來時妖女還忙著搗藥,原來她竟然有天書巽卷裏的天書殘頁山風盅!看樣子妖女的指甲碰都不能碰了,隻得用天書乾卷火地晉的初級三係法術傷她。

火球術已經奈何不了妖女,葉九倒要看看她紫青花汁的指甲能不能抵擋住淩厲如刀的風刃,當下葉九揮手下切,斬出一道寒光如風,半空中劃出半月斬的形狀。

碧衫妖女見葉九的風係招法來的迅猛,長指果然不敢硬接,水蛇腰一擰,靈活的躲閃開,忽地張開朱唇貝齒,衝葉九吐出一團白霧,霎時間漫布了整個石室。

虧得葉九見機的快,見她張口吐霧,知道絕非是什麽好東西,興許是毒霧也未可知,當下三十六計走為上,葉九借著土遁的穿牆術,身子往後一倒,一靠石壁,立刻穿出。

碧衫妖女滿以為隻要葉九聞著丁點兒毒霧,立刻暈厥,甚至隻要眼睛粘上些,也馬上失明,到時候便可以為所欲為了,搜他身上看有沒有天書乾卷。誰知見他頓時穿牆而過,厚重的石壁宛如紙糊的相似,碧衫妖女這才大驚失色,忙追出石室。

葉九早已跳出了青雲洞,招呼道:“來呀,吃人的妖女,今番我就要替天行道,鏟除了你這個醜八怪!”

其實碧衫妖女長的還算可以,濃妝豔抹的更顯得妖豔些,至於她在寶華山作法逼起濃霧、降起雨來,尚且不算大過,但葉九深恨她吃人,毒如蛇蠍,恨不能立刻就斬殺了此妖,除掉一個禍害。

誰知那碧衫妖女聽葉九說她是醜八怪,頓時大怒,氣的柳眉倒豎,冷冷道:“本想奪了天書乾卷,饒你不死,哼!居然敢罵姑奶奶,饒你不得了!看招!”

說罷碧衫妖女紫黑色的長指忽地化作半尺長的利爪,尖厲可怖,擰身要去抓葉九。

葉九憑空掠後數丈,擊出一道風刃,碧衫妖女看似有些畏懼,但躲閃甚速。

葉九深知這要是被妖女抓上一爪,或是被口吐白霧粘上一點兒,可了不得了,當下不敢停頓,右手托起紅光,彈指烈焰,一道四五尺長的火光發出。

誰想那碧衫妖女絲毫不懼,對著火焰開張口來,盡數吸了回去。

葉九大驚,實在想不出這妖女是什麽東西變的,爪子倒也罷了,這張嘴著實厲害,又會吞雲吐霧,還能收了火光,當真了得。此時葉九暗暗後悔應付魔道群魔時失落了師父水鏡觀主的流光鑠金劍,否則就憑著這樣的妖邪,縱起劍光來不難刺殺了。

而今就見碧衫妖女吸去了火焰,張牙舞爪,吐納運氣,又噴出一團濃霧來。

葉九忙遁起五行遁術,消失不見了。

碧衫妖女四處找尋,哪裏有葉九的人影兒,怒火攻心,立刻顯出法相來,赫然便是一隻水缸般大小的碧蟾!

葉九躲在樹叢裏瞧的真切,也是駭然,雖說通體碧綠稍稍比癩蛤蟆好看了些,但終究是毒物蟾蜍,還比不上金蟾吉利。葉九本以為著這妖女吐雲吐霧的,又會吸走火光,又會吐出毒霧,或是毒蛇或是孽龍,誰知竟是知碧蟾,怪不得罵她醜八怪她頓時就變色了。

但見水缸般大小的碧蟾匍匐在地,長大了血盆大口往巽地上深吸一口氣,又仰天噴灑毒霧,仿佛要籠罩著漫山遍野都是,很顯然碧蟾的目的便是,無論葉九遁走到哪裏,都會染上毒霧,毒發身死,死人總比活人好找。

葉九豈能容她得逞,眼見碧蟾向天吐霧施法,葉九真力凝聚,又默念咒訣,先從林中擊出了一道風刃,又借著土遁,趕往其他三麵,從四圍分別斬出風刃,力道很真力拿捏的準確,先發的力道沉猛,後發的後發先至,四道風刃半月斬般的寒光同時擊中的忙著施法的碧蟾。

咕嚕一聲怪叫,碧蟾登時斃命,緩緩倒下。

直等到毒霧散盡,葉九方才留神在意的邁步走過去觀瞧,一見是真死了,本待扭頭便走,再也不看一眼這碧綠的大毒物,忽見不遠處仿佛有一卷書頁,葉九認得,正是碧衫妖女張牙舞爪變身碧蟾時從袖中跌落的,也是她曾對著搗藥的藥方子。

葉九好奇心起,撿起藥方子一瞧,畫的卦圖是巽下艮上,赫然便是天書殘頁的山風盅!

葉九頓時恍然,原來碧蟾妖女所言不虛也,也不管她是不是從丹徙回龍山八公洞得來的,如今是據為己有了,葉九略略瞧去,隻見天書殘頁山風盅上分施毒術和解毒術兩大部分以及各種毒藥、解藥的配置之法,總體上是從低到高的毒係法術和初級、中級乃至更高境界的解毒術等等,記載的頗為詳細。

葉九卷起山風盅的殘頁,甚是歡喜,暗笑碧蟾欲搶自己的天書乾卷,賠了夫人又折兵,反倒讓自己又收集了一張天書殘頁。

並且山風盅載著多為毒係法術,這要被像這般害人的妖精或是奸人所得,危害甚大。葉九想到這裏,今日既除掉寶華山一害,又免得天書殘頁流於奸邪,甚是高興。

碧蟾死,寶華山自然是雨停霧散,天朗氣清,葉九認明了山路,歡歡喜喜的往千華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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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深山藏古寺,覽天書殘卷
水流石不動,山靜雲自飛。

葉九除掉碧蟾,寶華山雨歇霧散,雲天如洗,不愧為佛道寶山,究極林麓之美、峰巒之秀、洞壑之深、煙霞之勝,四美俱,行走山間,無不令人心曠神怡。

繞過幾座山嶺,隱約深山古廟,殿宇林立,正可謂寶華山三十六峰如三十六瓣蓮花,千華寺如同蓮房靜臥其中,巧奪天工,晨鍾暮鼓,果然是極靜謐的所在。

葉九興衝衝的來到山門外,千華寺雖然是深山藏古寺,但傳說殿宇九百九十九間半,廟場極是恢宏壯麗,為佛道律宗祖庭,相傳為六朝時寶誌禪師結庵傳經,至今才有如此規模。

守山門的迎客僧是個小和尚,認得葉九,遠遠就招呼道:“阿彌陀佛!棲霞山的葉小施主,方才山間霧大,虧你怎麽尋來的。”

葉九一見是他,失笑道:“永明!你能有多大,居然管我叫小施主。方丈老禪師在嗎?”

原來佛道律宗千華寺按空德行永字輩排著,永明隻是第四代的小弟子,若論棲霞山水鏡觀主和空如方丈的交情,永明小和尚隻怕比葉九小了不止一輩。

但兩人都是少年心性,葉九比他還大個兩三歲,一僧一俗,素來不講什麽老規矩。

永明上前雙掌合十,笑容可掬,連連點頭道:“在!正和小僧眾位師父師叔商議著進山探尋這大霧彌漫、無端下雨的緣由,依著老方丈說啊,定是來了大膽的妖孽,可巧你也來了,該不是你學了什麽嶗山臭道術,布雲布雨的,進我們寶華山來顯擺的吧?”

葉九笑罵道:“呸!你當我是那綠蛤蟆呀,我也是被迷霧迷了一夜,天明才尋到碧蟾藏身的洞府,親手除掉了那妖孽,不然寶華山裏能忽然轉晴麽?”

小和尚永明滿是不信的樣子,奇道:“碧蟾?綠蛤蟆?嘖嘖,葉九,小僧還當你學了什麽嶗山臭道術,原來是學會吹牛了。就憑你那兩下子還能除妖?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葉九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擺擺手道:“不和你閑扯,我還有要緊事要見老方丈,快帶我去。”

說罷葉九匆匆進山門而去,永明忙跟在後頭,問道:“哎哎,葉道友慢些兒,什麽事這麽著急。”

葉九一邊走,一邊回頭道:“你們千華寺消息真是閉塞,出了這麽大的亂子,連丹徙來的妖怪都曉得了,你們還坐守空山,參禪打坐修身養性,隻怕到時候連人家攻上山來都不知道。”

永明一怔,忙道:“究竟何事?”

葉九歎道:“前些日魔道群魔圍攻我們仙道棲霞山,師父未卜先知,早早遣散了眾弟子,惟有師父蒙難,宿秋觀也被群魔燒毀,哎!”

永明大驚,拉了葉九數落道:“好你個不肖弟子葉九!你師父蒙難,也不見你披麻戴孝,莫要以為著月白緞的長衫就能代替了孝衣。”

葉九苦笑道:“師父雖然蒙難,但三魂七魄猶在,我好容易從地府的十大陰帥中的三個勾魂使手裏奪回來的,還沒死透,我披什麽麻戴什麽孝。”

永明恍然,點點頭道:“哦!你不是來報喪的啊,難道是來借錢修觀的?”

葉九不與這囉囉嗦嗦的小和尚歪纏,隻是道:“差不多吧,總是善後之事,要勞駕老方丈了。”

葉九也來不及進大雄寶殿燒香拜佛,匆匆和小和尚永明過重重殿宇,往後邊來。

千華寺為律宗祖庭,山場極大,廟宇極多,修佛道的和尚僧眾也不在少數,永明問了幾個師叔和師兄弟,得知方丈見寶華山雲開霧散,又回了方丈精舍,永明好容易才領著葉九到了方丈屋外。

有道是人心方寸,天心方丈。小小的精舍,便成了千華寺老方丈打坐參禪的所在。

以前葉九隨師父水鏡觀主來造訪時,葉九回去常與師父和眾師兄弟們說寶華山千華寺廟宇九百九十九間半,空房閑房極多,偏偏老方丈獨居一丈方圓的方丈精舍,讓人好生費解。師父卻解釋道昔達摩祖師麵壁十年,參悟佛法,他們律宗講求的也是參枯禪,比之仙道清苦多了。

葉九暗歎,深山古寺雖然清幽,但少有人來,這也是小和尚永明每回見了自己都十分高興的原因了。

永明立於門首,稟道:“方丈,棲霞山宿秋觀仙道弟子葉九求見。”

精舍中傳來蒼老的聲音道:“進來吧。”

葉九來到方丈室中,拜倒在蒲團上,對著眼前白眉毛卻滿麵紅光的慈眉善目老方丈,行了晚輩之禮,敘說道:“空如老禪師,吾師水鏡道長前些日子遣散了觀中弟子,當時算定了三日前,有魔道群魔攻山,之後師父果然蒙難,觀也燒毀。弟子收了師父的三魂七魄要趕往天台,途徑寶山,一則告知方丈老禪師此事,二來若有我棲霞山弟子回觀沒有了落腳處,寶刹是我們棲霞山的緊鄰,還望老禪師大發慈悲,收留回來的棲霞山弟子。”

空如方丈點了點頭,歎道:“葉小施主放心,我佛慈悲,佛門廣大,普渡眾生,收四方有難之人,更何況寶華山與你們仙道棲霞山是緊鄰,又多是出家人,更該幫扶。這些後事就交給敝寺了,葉小施主有你師尊的重托,老衲也不敢久留,且留葉小施主住上一日,明天一早再送你趕赴天台。”

葉九大喜,忙拜倒重新施禮道:“多謝方丈禪師,還有一事,弟子昨夜進山時,被迷霧失了路途,今早避雨偶然在青雲洞遇上施迷霧的妖精,好容易將她除掉,卻發現她原身是隻水缸大小的碧蟾。”

空如方丈微微一笑道:“原來如此,老衲還正要著人去探究山中起霧的緣由,估計是妖魔來犯,忽見天朗氣晴,原來被小施主所降妖除魔,極感盛情,可喜可賀。”

空如看了一眼還在門首張望的小和尚永明,道:“永明,你去帶也葉小施主安排食宿後再去守山門,不可偷懶貪玩,記住了麽?”

小和尚永明心裏好大不樂意,好容易有朋自鄰山來,自個兒卻還得守山門,但也隻有雙掌合十,點頭應了。

永明領著葉九尋了處羅漢堂後的禪房,燒了水煮了茶,永明道:“你來時候當真到青雲洞除妖來?”

葉九道:“是啊!連老方丈都相信了,你還不信?”

永明偏偏話最多,問葉九除蟾的情形,還要葉九領著去瞧那水缸大小的碧蟾。

葉九惟有苦笑,捧著茶碗悠然道:“醜陋的毒物有什麽好看的,好歹也讓我歇會兒,還沒用齋哩。”

小和尚永明連連點頭道:“對了,我趁機也去香廚要些吃的,沾了你的光,哈哈,我們千華寺的素齋那是遠近聞名的。”

等到了兩人香廚裏走了一遭,吃過素齋,永明還要滔滔不絕的與葉九敘闊。

葉九笑道:“方丈禪師囑咐你安頓好了我,該去山門外當你的知客僧了,嘿嘿,你們佛道律宗最講清規戒律的,當心受罰啊,嗬嗬,前幾天我私自下山買酒喝,還被觀主罰挑了兩天水哩。”

永明無奈,高興的勁頭兒頓時沒了,愀然不樂道:“好吧,你回禪房休息吧,我還去守山門,真無聊,比打坐還累。”

葉九暗暗好笑,攆走了他自去回房,也不歇息,擺開天書殘卷山風盅細細研究天書所載的毒係法術。

雖說是天書殘頁,山風盅裏網羅天下各種毒藥、解藥的配置之法,倒有長長的一卷,蠅頭小楷,葉九看得久了都覺得頭疼,這麽多配法,如何記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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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禪房參道術,會故友蘭心
葉九連哄帶勸的攆走了小和尚永明,擺開天書殘卷山風盅細細研究天書所載的毒係法術

山風盅雖說是天書殘頁,倒有長長的一卷,裏網羅天下各種毒藥、解藥的配置之法,蠅頭小楷,葉九看得久了都覺得頭疼,這麽多配法,如何記得住。

葉九不禁暗暗感歎,怪道世上少有人懸壺濟世,做個郎中,想來都因為似這般的醫術太難修。葉九匆匆瞥過天下各種毒藥、解藥的配置之法,直接去瞧山風盅所載的毒係法術,包括初級解毒術和中級解毒術,也是按著道行和內力的修為,分著等級和層次。

毒係法術的施放毒法,諸如初級的毒雲又叫太陰雲、芒刺、迷魂陣,中階的三屍五鬼、離魂咒、五毒幡,乃至高階的業火毒龍、萬毒攻心等。

其中所載更有淬煉毒藥暗器、修煉毒係法寶等等諸多法門。

葉九瞧的直皺眉頭,暗道施放毒招絕非君子所為,對於絕大多數都不屑於去修煉,更不用說采五毒煉劇毒的法器了,所慶幸的是幸虧天書殘頁山風盅被自己所獲,沒有流入奸邪妖魔手中。

後來葉九隻撿著不是那麽陰毒的法門,打算隻修習諸如毒雲太陰雲、迷魂陣、離魂咒、業火毒龍等看似還算是比較正大光明些的法術,而中級的離魂咒和高階的業火毒龍所需的內力和道行,葉九又是達不到的,故此隻能修習初級毒係法術毒雲和迷魂陣。

所謂毒雲,不過是借住內息的陰陽二氣,逼出真力,發出時調亂陰陽二氣,陽氣倒轉,盡變為陰,打出看似如毒雲的太陰雲。隻是陰氣太盛,寒體切膚,甚至凍成烏青色,仿佛讓人中毒一般,其實說成太陰雲更準確些。

而迷魂陣,則算作毒係法術的初級群攻招法,也靠真力催動,發出幻影般的掌風和招法,使得方圓數丈內人迷心智,暫時麻木。

葉九不消半個時辰,太陰雲和迷魂陣的法決都熟記於心,葉九緩緩推出一記太陰雲,也使得陰陽二氣的內息瞬間陽氣倒轉全變為陰,如雲霧般的太陰雲過處,使得禪房中寒氣逼人。

葉九好奇心起,又對著茶碗施展了一記太陰雲,頓時見裏麵殘茶結了一層冰淩,險些兒凍裂了茶碗。葉九滿意的點點頭,暗道看樣子這正大光明的毒係初級招法,多半偏向於寒冰術,神似而形不似,倒也值得一學。

而對於迷魂陣,則需損耗不少真力的,葉九隻記得幻影般的掌風及收發罡氣之法,也沒有可供試練之物,隻得作罷。

修煉過了初級的毒係法術,葉九更關注的便是天書殘頁山風盅後麵記載的解毒術。

初級解毒術和中級解毒術與前麵詳細記載的配置解藥不同,也不需要煉製仙丹靈藥。

倘若中毒,隻靠著本身的內功修為,運內息流轉經脈,逼出毒氣毒質,使得靈台清明,是為初級解毒術。

同樣,若是別人中毒,憑借自身的內功修為,推拿運功,替其打通經脈,逼出毒質,是為中級解毒術,要求內功道行更高一層。

此運功療法的初級和中級的解毒術,隻對於尋常中毒有效,要是毒入骨髓、毒火攻心,解毒術無計可施,非得借助仙丹妙藥來起死回生了。

葉九暗道相較太陰雲、業火毒龍等毒係法術,解毒術更值得一學,當下在禪房中盤膝而坐,聚氣凝神,照著天書殘頁山風盅,又開始修習初級解毒術。

不消半個時辰,初級解毒術運轉內息經絡之法,葉九默記於心,運氣純熟,遂收起天書殘頁山風盅暫時不練了,還取出天書乾卷的小折子,研習火地晉的雲係初級法術淡煙障。

葉九經過清早的除妖降魔,除掉碧蟾,深深領教了迷霧的厲害,而雲係法術的淡煙障、雲屏和祥雲霧靄,同樣也是遮人二目,讓人如墜雲裏霧裏,正所謂殊途同歸,葉九倒要好好修煉一番。

等葉九掌握了淡煙障之後,再練雲屏時,隻覺自己的道行和內功修為已經力所不及,隻得再打坐修煉乾卦的內功心法禦天術和否卦的溯洄術。

時過正午,日已西斜,葉九修煉內功漸入空明之境,剛運轉完大小周天,忽地禪房門吱呀一聲響動,小和尚永明氣喘籲籲的跑了進來。

葉九好容易練功練的入神,被他冒冒失失的打攪了,皺眉道:“永明,發生了什麽事,這麽慌張?出家人講究六根清淨,戒驕戒躁,哪裏有你這麽冒失。”

永明抬僧袍擦了擦光腦門的汗珠,上氣不接下氣的咧嘴笑道:“嘿嘿,葉九,方才我們寺裏來了兩個燒香拜佛的女香客,來來!快跟我去瞧瞧。”

永明一把拉了葉九就要去瞧女香客。

葉九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也學著永明的樣子道:“慢來慢來,你是出家的小和尚,不能近女色的,看什麽女香客!你也不怕佛祖降罪,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小和尚永明忙道:“哎,你裝什麽假道學,天仙般的人物,一個賽一個的漂亮,不去瞧瞧你會後悔的。”

葉九猶自一本正經的道:“偷窺人家女子燒香拜佛,非正人君子所為,更對佛祖不敬,我不去。”

永明歎道:“兩個女香客倒是來燒香拜服的,跟她們來的還有個衣著華貴的公子領著一夥人連同有馬車馬匹等,都沒進山門,卻是來打聽你的下落的。”

葉九吃了一驚,忙道:“打聽我的?什麽公子?怎生個模樣。還有那兩個女香客,一個是穿杏黃裙的丫鬟,還有一個是桃紅衣裙外著翠煙紗美人兒?是也不是?”

永明連連點頭道:“哎呀,你果然認識啊!女香客自不必說,那小夥子長的也挺帶勁,英俊不凡,器宇軒昂的,我不知他來曆,出家人又不能打妄語,我就...”

葉九更驚,打斷道:“你就把我賣了?你可知他便是魔道中人的餘伯陽!”

永明笑道:“別急別急,我見他手下人膀闊腰圓、殺氣騰騰的,也猜到三四分了。我隻說阿彌陀佛,歡迎施主進廟上香,布施財帛,施主請。哈哈,那公子好生無趣,就領著手下人去逛山景了。”

葉九重重一拍永明的肩頭,笑道:“嗯!果然中用,我就說你從來都不笨嘛。那兩個女香客呢,快帶我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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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佛前冤家聚首
小和尚永明揉著肩頭,就好像痛入骨髓一般,苦著臉道:“哎呦呦,你好歹下手輕些,多日不見,內力大增啊。”

葉九歉然道:“是嗎?我隻輕輕一拍而已。嘿嘿,方才打坐修煉內功心法,或許有些長進吧。好了好了,瞧你齜牙咧嘴的,哪有那麽嚴重?快走!她們是在大雄寶殿麽?”

永明歎道:“嗯,我把你個假道學,方才還振振有詞的說偷窺人家女香客燒香拜佛,不是正人君子所為。還說什麽不能近女色的,生怕佛祖怪罪,如今怎麽又搶著要去瞧看,假道學!”

葉九拽了永明就往大雄寶殿趕去,苦笑道:“你哪裏知道,她們雖是魔道魔女,但是虧得人家對我甚好,並不點破我的藏身之處,我才得以逃出來。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這才是男子漢大丈夫的行徑。”

小和尚永明用僧袍擦擦光頭上的汗珠,隻得隨著葉九再跑一程,數落道:“卻又來!還男子漢大丈夫,嘖嘖,你們宿秋觀被魔道燒毀,你師父蒙難,屍骨未寒,你就想著勾搭魔道魔女。哎,早知道就不說給你了,人家美人兒是天仙般兒的人物,更有遊山去的那個雍容華貴、一表堂堂的小子相伴。嘿嘿,你隻怕是沒戲。”

葉九板著臉,冷冷道:“誰說我要勾引良家女子了?我隻不過是想趁著餘伯陽遊山未回,當麵給沈姑娘致謝。仙魔殊途,素為寇仇,水火不能相容,我怎會去勾搭人家,你為佛門弟子,千萬莫要想歪了。”

永明悠然道:“哦!不是我想歪了,是你好矛盾呐,哈哈。”

葉九一怔,淡淡的道:“永明,你什麽都好,隻有一樣最令人討厭。”

小和尚永明奇道:“哪樣?小僧自負萬法隨緣,眾師兄弟們是最喜歡的,有什麽令人討厭的地方?我怎麽不知道?快說與我聽聽。”

葉九依然淡淡的道:“就是囉七八嗦!”

永明也是一愣,又要滔滔不絕的辯解:“怎麽可能?小和尚最戒貪嗔癡,平日裏少言寡語的,難道是最近早晚誦經時不經意間練的嘴皮子溜了?還是...”

葉九慨然歎道:“好了好了,我聽說羅漢堂泥塑的五百羅漢裏有個大名鼎鼎的長眉羅漢,假如你異日修成正果,羅漢堂裏應再擺一尊,是為長舌羅漢,哈哈!”

兩人一路說說笑笑,穿過羅漢堂,好容易趕到大雄寶殿後,這時葉九以手點唇,噓道:“悄聲!”

兩人躡足潛蹤,一前一後的從後殿繞進去,躲在佛像的帷幔後。

葉九進殿時就聞得一股寺廟裏特有的檀香味道,如今略略掩開些帷幔,偷眼往外瞧去,果然見是那熟悉的倩影,熟悉的翠煙紗。

沈蘭心正跪在蒲團上焚香默祝。從葉九藏身的所在看去:絕美的容顏,淡雅的身姿,眉如遠黛、明澈的杏眼秋波,都在香煙繚繞間,更顯得隱約朦朧。

而跪在一旁祭拜的還有梳著雙環遊仙髻、一身杏黃衣裙的丫鬟小晴,隻見小晴一手持著一炷檀香,一手依然撫弄著從棲霞山帶來的迷離兔,仿佛迷離兔跟定了主人似的,甚是淘氣可愛。

葉九和小和尚永明屏氣凝神,隻躲在帷幕後偷偷瞧看著,幾番永明推推葉九,要他出去相見,葉九隻是微微搖搖頭。

丫鬟小晴好似早已沒耐性,等不及了,隻顧逗弄著迷離兔玩耍,香也不好好的燒。

沈蘭心見她佛祖麵前還在玩耍,嗔怨道:“小晴,這裏是大雄寶殿,我們是來虔心燒香還願的,你還和迷離兔淘氣。”

小晴哦了一聲應了,把迷離兔從懷中放下來,也拜上一炷香,念念有詞的祝福道:“懇請佛祖保佑我們一家子平安,老爺和夫人身體康健,小姐早日尋得如意郎君,嗯,還有此番南下一帆風順。”

沈蘭心秀眉微蹙,啐道:“死妮子,說什麽沒正經的,找打!”

小晴抿嘴一笑道:“佛祖前戒嗔戒怒,小姐不得無禮,嘻嘻。再者說小晴沒說錯什麽呀,可不要尋個如意的郎君,小姐出閣,小晴做丫鬟的也好有個歸宿,是正二八經的大事呢。”

沈蘭心俏臉一沉,唬的小晴不敢再亂說了。

小晴見大小姐隻管默祝,不再理她,待要起身上香時,迷離兔卻趁機從香案下一蹦一跳的溜跑了。

沈蘭心瞪了小晴一眼,催促道:“快追回來,休要讓它滿佛殿的亂跑,擾亂佛門清淨,真是罪過。”

敢情葉九在棲霞山日久,時常喂些山裏的迷離兔,再加上迷離兔本來就有一定的靈性,自然見了葉九分外親熱。

如今葉九雖然躲在神幔後,迷離兔不知是聞到了還是嗅到了,又奔葉九跑來。

葉九見了惟有苦笑,忙閃身躲入帷幔後,聽得小晴輕移蓮步,腳步聲近了,連忙把小和尚永明推了出去。

小晴追著迷離兔,猛抬頭瞧見帷幔後踉踉蹌蹌竄出個人來,險些驚叫起來,見是知客的小僧,氣的柳眉倒豎,質問道:“小師父,你躲在帷幔後做甚?嚇我一跳!”

沈蘭心擺擺手道:“小晴,大殿之下,不得高聲喧嘩。”

小和尚永明此刻深恨葉九使壞,支支吾吾的一時答不上來,後來幹脆一拍光頭,忙道:“啊,我是來問問兩位女施主可曾帶了香火錢,做個功德,廣結佛緣,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葉九躲在帷幔後捂著嘴直笑,暗道永明真能貧嘴,小和尚隻怕是掉到錢眼兒裏了。

可惜葉九笑不多時便笑不出了,分明見迷離兔冷不丁的竄了進來,衝自己很親熱的樣子。就聽小晴叫道:“小和尚,快快,抓住它!”

帷幔一挑,小晴和葉九打了個照麵,一聲驚叫,險些唬了一跌。

沈蘭心秀眉微蹙,不悅道:“小晴,又一驚一乍,真是討厭。”

小晴怔怔的退了後來,吃吃的道:“小姐,是他!”

沈蘭心霍然抬頭,妙目流盼,隻見神幔後走出一人,懷抱著迷離兔,赫然便是棲霞山仙道弟子葉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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