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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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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隔體神交
踐天知道風魂道行太淺,而他的女徒弟除了那禦劍千裏的奇技,別的本事也強不到哪去,而王妙想連受重創,能保得元嬰不滅已是難得,也就不怕風魂弄出什麽花樣,隻是哼了一聲,不再多說。

風魂將王妙想抱起,又見她臉色金白,也不知她是否還醒得過來,心裏極是難過。他抱著這受傷的仙子往北行去,薛紅線經過一番調息,真氣也恢複了些,一直跟在他的身後。

雖然他走得慢,踐天卻也不催,隻是不急不緩地跟著。

天黑之後,他抱著王妙想在森林之中休息,而紅線倚在他的身邊,像是支持不住想要睡去,卻又偷偷塞了一樣事物給他。

風魂發現紅線偷塞過來的竟是一粒仙丹,在一怔之後,馬上便想了起來。在對付那隻呲鐵時,紅線的腳骨折斷,風魂曾給了她一粒仙丹讓她服下,而紅線那時隻是流著淚,將仙丹收入懷中沒有服用。

這顯然就是當時的那粒仙丹。

他將這粒仙丹悄悄放入自己口中咬碎,又故意摸了摸王妙想的臉與酥胸,然後像是情不自禁地伏身吻了下去。

踐天從遠處看了過來,以為風魂竟是趁著王妙想的昏迷想非禮她,哼了一聲,扭過頭去,卻不知風魂已將仙丹偷偷渡入王妙想口中。

在仙丹的幫助下,王妙想的臉色稍微好了一些,時斷時續的內息也開始正常。

風魂這才放心了些。

他將王妙想的身子移了移,讓她在自己懷中躺得舒服些。

夜風清涼,樹葉不停地晃動,在清冷的月色下有如魅影。

風魂看向紅線,見她也沒有睡,隻是睜大眼睛看著遠處的危宿使者,眸中透著強烈的不甘。風魂知道這丫頭性子傲,雖然是輸給北方紫微大帝座下的星宿戰將,骨子裏仍是極不服氣,他在心中暗暗好笑之餘,卻也不免感到欣慰。

他向紅線問道:“你父親呢?”

紅線低聲回答:“蘭姨已將父親帶到鑒湖去了,她本是鑒湖的水神,在那裏,父親不會有事的。”

風魂點了點頭,又騰出手把紅線的那柄仙劍抽將出來,問:“這劍怎麽變成紅色的了?”

木公將這仙劍交給他的時候,這劍看上去還與尋常寶劍無異,然而此時,它不但劍柄劍鞘都是通紅,連劍身也紅中帶紫,晶瑩剔透,光彩奪目。

紅線搖了搖頭:“我也不明白,自從我換上紅衣之後,它也就慢慢地變成了紅色,初時還沒有這麽紅,誰知後來就越來越豔了。”

風魂心想,莫非這劍自身有通靈之能?不過,若它真的隻是尋常仙劍,木公也沒必要親手交給他了。

隻怕這仙劍還另有什麽神奇之處。

他又看了看劍身,卻見劍身上還有細細的花紋,仔細看去,卻是用篆書寫就的“紫綃”二字,心想這莫非就是此劍的名字?但若是這樣,當初木公給他的時候,何不直接說它是“紫綃劍”,而說是“金光劍”?

還是說,此劍已通靈到能自己給自己取名字不成?

他越想越是不解,便將王妙想的劍也抽了出來。

王妙想的劍卻是白的,白得就像雪一樣。

風魂想,妙想姐姐穿的是五色彩衣,這劍卻是白的,可知這把劍不像紅線的仙劍,會自行搭配主人的衣色。

不過這也難說,妙想姐姐的肌膚白得跟雪一樣,這把劍配在她的身上,豈非比什麽“五彩劍”更合適一些?她身穿五彩霓裳,若劍也有五種顏色,反而雜眼,不像薛紅線的滿身紅那樣出彩,倒不如配上這種純白色的劍,更顯靈氣一些。

再說,若是真的能將這美麗女仙娶回家中,讓她脫去衣服天天舞著這雪白的劍,豈非也極好看?當然,是劍好看還是人好看,這種事就無關緊要了。

他又想了一通,終究覺得應該還是王妙想自己挑了一把白色的仙劍,而不是這劍像紅線的“紫綃”一樣,會自己變顏色。

紅線轉頭看向師父,見他隻顧沉思,以為師父在考慮明日怎麽對付那來自天界的惡神,不敢打擾他。

她哪知道風魂在這不知還能多活幾天的重要時刻,所想的卻是如此無關緊要的事?

第二天的早晨,王妙想總算是醒了過來。

她虛弱地睜開眼,知道自己竟是在風魂懷中躺了一夜,麵頰羞紅,但畢竟渾身無力,無法掙脫開來,隻好任由風魂摟著。

她見危宿使者踐天竟是守在遠處,於是低聲問風魂是怎麽回事。

風魂將與踐天所做的交易告訴她,又說他早已將青龍之圭藏在太湖附近,這就帶踐天去找。

王妙想自然知道那青龍之圭已被風魂交給謝道韞保管,這話不過是說給踐天聽罷了,但事已至此,她也別無辦法可想。

踐天掠了過來,冷冷地看著他們:“可以上路了麽?”

王妙想想到自己與此人一同受天庭之命下界,誰知他竟突然下了毒手,於是怒盯著他。踐天卻也不回避她的怒視,隻是麵無表情,竟不說話,亦不解釋。

王妙想認識踐天亦非一日兩日,心知他雖然脾氣古怪,以往卻總是嫉惡如仇,為人並不勾心鬥角,口是心非,實是猜不出他為何會在暗中做出這背叛紫微大帝的事來。

風魂抱起王妙想,以她傷重難支為借口,走得極慢。

踐天也不催促,隻是冷笑道:“你若是敢騙我,到時我定會讓你所受折磨,比形神俱滅更慘。”

風魂心知這種人說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又走了一日,到了晚邊,他們在一條小溪邊休息。

風魂讓紅線幫忙取些水來,喂入王妙想口中,自己則暗暗思索著該如何才能從踐天手中逃出。

踐天畢竟是天界戰將,修行至少千年以上,單靠他與紅線這兩個初學道法的人實在是難以抗衡,真正能夠對付得了踐天的,隻有受傷之前的王妙想。

然而王妙想體內元嬰受創,連仙家真氣都難以形成,幸好靠著紅線偷偷藏下的那粒仙丹才勉強吊著性命,又如何能夠再戰?

風魂想得頭痛,忽又想到,木公的《太乙天書》中或許記載著快速治愈受傷仙人的辦法,於是也不裝模作樣,直接將那竹簡取出,仔細研究。

天書內雲隱霧現,各種圖形與文字走馬觀花般湧現,最終顯現的,是一副副讓人氣血賁張的畫麵,看得風魂瞠目結舌,身體發熱。

王妙想被他抱在懷中,自然很快地便察覺出他身體的異常,也不由抬頭往天書裏看了一下,立時滿麵通紅,直想找個地方鑽進去。

天書中出現的竟是無數張男女合歡的畫麵,從衣裳半解到赤身相擁,竟是各種姿勢都有,且畫得惟妙惟肖。

王妙想已經明白風魂的身體為什麽會“異常”,偏偏又無力移開,被迫感受著他那突然膨起的雄風,除了心中害臊,也隻好瞪了風魂一眼,心想他怎能一邊抱著我一邊卻去看如此齷齪的東西?

風魂卻也是心中叫苦,他哪知道木公所傳的天書裏竟會跑出春.宮.圖來?紅線見他們樣子古怪,也想湊過來看,直接被他按住腦袋,又找個借口打發她到邊上調息去。

他又看了一陣,終於弄了明白,原來這並非什麽春.宮.圖,而是道家的陰陽雙修之法。

所謂“一陰一陽謂之道”,雙修術其實也是道家飛升化境的門徑之一,隻是修煉這類雙修術的人往往更看重其中的“房術”,又或是專一的采補,靠折損他人真陰來增加自身壽命,傷天害理。再加上這種以男女合歡為主的修行方式有違儒家禮教對中國傳統的影響,所以才被多數人視為邪術。其實雙修之法也隻是道家各種術法中的一種,本身無所謂正與邪,隻是看人如何應用而已。

這天書所記載的,便是教人如何通過男女合歡雙修雙益,快速增長體內元氣的法門,開篇明義曰:“物無陰陽,違天背元;陰陽栽接,返本還元。此為延命返魂之道,又名白玉輪。”

隻是這雙修術雖然能夠快速治好王妙想體內的傷勢,但風魂總不能當著踐天和紅線的麵脫光懷中女仙的衣服做這種事吧?如果是在暗室裏他倒是巴不得,但被人看著做這種事,就算是他也沒有這樣的厚臉皮。

他繼續往下看,然後漸漸明白,自己還是將“雙修”的意思誤解了,其實雙修的本意隻是通過男女雙方元陰元陽的接觸與調合來達到彼此助益,而所謂的房術或是采補都不過是其中的表相,隻是許多人往往會被這表相所吸引,不知不覺落了下乘,甚至是在*的誘惑下誤入魔道。

而這“白玉輪”卻是真正上乘的雙修法門,可以不寬衣、不解帶,陰陽對坐而心通神達,兩情相應而二氣交感,也就是說,隻要“隔體神交”就可以了。

風魂向遠處的踐天看了一眼,見那惡神隻是立在樹下不言不語,也就不去管他,而是低下頭來,將這太乙白玉輪的口訣小聲地念給王妙想聽。

王妙想終是長期習道之人,很快便明白了其中的精義,同時也知道自己差點誤會了風魂。雖然如此,但這“白玉輪”就算再“純潔”,畢竟也是雙修法門,難免涉及一些男女之事和身體接觸,讓她心如小鹿,又是期待又是害臊。

風魂低聲說道:“我也知道姐姐難為情,但這是唯一的辦法,若是到了太湖姐姐的傷還無法回複到足以對付踐天,我們就都無法活下去了。”

王妙想這才美目微閉,雙唇輕啟。

風魂伏下身子吻在她的唇上,兩人的氣息自自然然地貫通在一起,元氣相連,水乳相交。

風魂的神思在王妙想的引導下進入她的體內,並終於見到了她的元嬰。那是一個簡直可以放在掌上的小人兒,與王妙想長得一般無二,卻是赤著身體。

雖然隻是元嬰,但王妙想終究害羞,下意識地便用兩隻小手將胸前與腿間的處女要害遮住,低著頭兒。風魂用神思將這可愛的小人兒攏住,元陽通過接觸的雙唇渡入美麗女仙的身體之中,輕籠著她元嬰上的傷處。

王妙想的元嬰本就是經過長年累月的修行之後,體內先天真氣與元神合二為一,自然蒂結,在風魂幫助下傷勢很快地開始愈合,真氣也再次凝聚。

風魂大喜之下,想要一股作氣將她完全恢複,然而隨著王妙想真陰的再生,並與他的真陽不斷摩擦,反生出一股燥熱之氣,充斥在王妙想體內。

在外頭,正在打坐的紅線忽地聽到幾聲呻呤,訝異地扭頭看去,卻見師父不但與這美麗的仙子吻在一起,他懷中的仙子更是身子輕扭,反手便將師父緊緊抱住,胸脯也直往上貼。

紅線俏臉立時一紅,趕緊扭過頭去繼續打坐,同時沉思靜慮,直想著把剛才看到的事當作幻象來處理。

此時,風魂也已心知不妙。王妙想畢竟是重傷之後,心誌不像平常那般堅定,若是繼續下去,二氣交感轉變成男女*,不但會讓她好不容易治愈好的傷勢複發,甚至可能使她直接玉殞香消,就這樣死去。

他趕緊收回渡入美麗女仙口中的元氣,離開她的玉唇,將她推開一些。

王妙想也猛然清醒過來,想到剛才的凶險,又為自己竟差點情迷意亂而暗暗羞愧,不覺驚出一身冷汗,臉色極為蒼白。

遠處的踐天也注意到他們,他並不知王妙想雖然看上去臉色難看,體內的元嬰卻已在風魂的幫助下凝固了許多,傷勢得到極大的複原,隻以為王妙想枉為修行經年的女仙,受傷之後不但不想著調息煉神,反而妄動*,這樣下去,隻怕不用他動手,王妙想自己也會傷重而亡,於是哼了一聲,不再去看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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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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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情緣難斷
接下來的時間裏,風魂繼續研究太乙白玉輪,王妙想一邊聽著他的見解,一邊暗生戒意,心知這雙修術雖然玄妙,卻與她過往的修行背道而馳,雖然是事出急迫不得不用,但若不加以警戒,就算治好了她體內的傷勢,時長日久之後,也有可能增加她的心魔,讓她以往的道行毀於一旦。

她的道法雖然是得自舜帝親傳,但仍然屬於上清一脈,而太乙天書中所記載的道法卻是不拘一格,另辟奇徑,雖然別有神通,卻終究是與她的根基不同。

隻是金仙親傳的道書仙籍,本應該唯有緣人才能看到其中奧妙,自己為何也與風魂一樣能夠看到天書中顯現出的圖形與文字?

她越想越是心驚,擔心自己或有什麽未完之劫,要知天命無常,就算是曆完三十三劫的仙人也不敢保證不會再遇天劫。她左思右想,越是擔心,心事越多。

風魂哪裏知道懷中女仙竟想了那麽多?

對他來說,從來也不曾將這樣一個美人兒抱上如此之久,溫玉入懷,不舍放手,如果不是有那惡神礙事的話,簡直巴不得這美麗女仙一直傷下去,自己好抱著她不放。

這樣又走上兩日,王妙想在風魂和他的太乙雙修之法的幫助下,體內傷勢已是好得差不多了。但她知道踐天亦是修了千年以上的上仙,與那種應劫封神的天將不同,乃是肉身成聖,而他所持的玄元磚也是玄妙無端,不可小視。

她重傷初愈,不想與踐天硬拚,因此仍然裝作身虛體弱,連動都無法動上一下。

他們終於到了太湖湖畔。

黃昏之下,湖光漣漪。

踐天看著風魂,冷冷地問:“青龍之圭藏在哪裏?”

風魂將王妙想放在一旁,讓紅線照顧她,自己則抽出紅線的紫綃劍,往湖邊的小樹林走去:“你隨我來。”

踐天麵無表情地跟在他的身後。

進入林中,風魂提著劍左一劍右一劍,或是劈在石上,或是砍倒身旁大樹,有時又停了下來皺眉苦想。

踐天問:“你在做什麽?”

風魂回答:“當然是在解開機關,青龍之圭乃是不祥之物,我既然藏在這裏,自然要做些手腳將它的靈氣隱藏起來,否則,隨便哪個妖魔或是仙神路過這裏,被它的靈氣吸引過來,我不就白藏了?”

踐天見他說得合理,也就哼了一聲,由他弄去。

風魂又劈了幾劍,忽地將一塊石頭挑開,看著露出的土坑:“看,就在這裏。”

踐天冷峻的臉上終現出喜容,掠了過來,然而他一眼看去,卻見土坑之內空空如也,什麽也沒有,立知上當。

他猛然轉身,想要抓住風魂。

風魂卻已往後急退,順勢再將一棵小樹苗斬斷。立時間,周圍那些散落在地的斷枝、碎石,與交錯卻隱約相連的劍痕互相呼應,形成了奇妙的陣勢。

風刃閃現,雷電交加,踐天被困在這突然出現的風雷之中,一時間竟無法脫身。他大怒之下,祭出玄元磚,玄元磚發出光芒,將他整個人罩在其中,並不斷地向外擴張,想要突破這風雷之陣。

風魂一邊退一邊將紫綃劍往空中一拋,同時喊了一聲:“徒兒!”

薛紅線早已知機地將手一指,紫綃劍劃了個圈,以勢不可擋的氣勢直劈向危宿使者踐天,劍氣衝霄,連劃過的空氣都散出焦味。

踐天怒哼一聲,玄元磚擋在身前,硬接了紅線的紫綃劍。

金光乍現,伴隨著轟隆的巨響,整個大地都為之震動,太湖湖麵亦是生出急浪。

雖然擋住了紫綃劍,但踐天已是暗暗心驚。上次這丫頭的紫綃劍與他的玄元磚一撞即飛,然而僅僅過了這麽兩天,她的劍術竟是淩厲了不知多少,硬生生將玄元磚逼住,讓踐天無法借它脫陣而出。

紅線學習禦劍的日子雖然不長,但她那不服輸的性格,卻使得她越挫越勇,這兩天更是暗下苦心修煉太陰真氣,無形間竟再次突破到更高的境界。

踐天當然並不懼怕,他雙手一張,玄天磚幻大得有如小山,將紫綃劍逼退。

他正想繼續追擊,然而就在此時,一道白光卻拐了個彎襲來。

這道白光既不像紅線的紫綃劍般氣勢驚人,也沒有帶出什麽華麗的色彩。

踐天卻猛地一驚,生出冷汗。

他一眼看去,隻見原本癱在地上的王妙想已經輕盈盈地站起,素手虛虛的一點,操控著那道白光繞過玄元磚,攔腰向他斬去。

這白光劃過的軌跡空空靈靈,無可捉摸。

踐天想要退,卻偏偏被困在陣中,想要擋,玄天磚又被紅線的紫綃劍再次逼住。

仙劍一閃,有如蛟龍般劃出華美的光華。

即接著便是衝天的血光。

踐天已被王妙想的仙劍攔腰斬斷。

這時,一道紅影從踐天的斷腰處閃出,向天邊急飛而去。

王妙想知道那是踐天的元神想要借血光遁走,她蹙了蹙眉,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輕歎一聲,將仙劍招回。

踐天肉身已失,已無法再做仙人,王妙想雖然對踐天下毒手傷害自己一事心生慍怒,卻畢竟心軟,不願讓他就這樣在自己手中形神俱滅。

風魂見踐天已死,也鬆了口氣,他走過去,從踐天的屍體上摸出一個袋囊,往裏麵看了看,見自己的藥袋確實是被收在裏麵。他又見到那玄天磚在失了主人後,時升時降地浮在那兒,於是便用了個咒法將其收來,由於不知如何用法,幹脆也扔進踐天這能容納萬物的百寶囊中。

他將百寶囊係在腰上,來到王妙想身邊,見她低頭沉思,習慣性地便去牽她的手。

王妙想的手輕輕一顫,沒有掙開。

……

月上樹梢。

王妙想坐在樹下,返神入虛,查看體內傷勢。

元嬰雖然在風魂的隔體神交下痊愈了許多,但還沒有完全複元。她想靜下心來小心調息,但不知為何,腦中卻亂成一團。

被風魂抱在懷中的那種溫暖感覺仍然殘留著,她想要將其屏在腦外,卻怎麽也做不到。她甚至想到了昨夜在天書中看到的那些不堪入目的畫麵,一時間身子發熱,就仿佛自己真的已脫了個精光,擺出各種姿勢任由風魂調戲侵犯。

更糟糕的是,雖然這些遐想有些不堪,但她發現自己在羞澀之餘,竟也有些期待和喜悅。

她心中一驚,想到:“難道我在這次受傷之後,竟受外魔侵入了不成?”

她左思右想,愈發覺得侵入心頭的多半是情魔,若不及早斬卻情塵,隻怕早晚會生出劫難,甚至再入輪回。

然而,若是就這樣離開風魂,她又有些不舍,而且這次若不是風魂及時救了她,她早已死在踐天手中,於情於理,她都不能對風魂不再理睬,離他而去。

她又想道:“可我若是再留在他的身邊,他現在一見我便又牽又抱,萬一我心誌不堅,墮入情魔,豈不是白白修行了這麽多年?”

她有些焦急,想了許久後,忽地轉出一個念頭,心想:“這倒也是一個辦法。”

她站起身子,飄到湖邊,見風魂正展開天書,指著書中文字進行講解,而薛紅線摟著紫綃劍跪坐在他的身邊,仔細聽著。

王妙想見他倆人肩碰著肩,無拘無束,心底竟微微地生出醋意,卻又趕緊將醋意壓下,同時警告自己不可再動妄念。

她走到兩人麵前,也屈膝跪坐,問:“你們在討論什麽?”

風魂尷尬地撓了撓頭,笑道:“紅線所學的太陰劍術中有一句口訣比較難懂,她跑來問我,結果我這當師父的也解釋不清,真是慚愧。”

王妙想問:“哪一句?”

風魂在天書上指了一指:“就是這句。”

王妙想看向天書,微微一怔:“哪句?”

風魂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就是這句啊!”

王妙想道:“可在我眼中,這天書上現在一個字句也沒有,隻與人間的尋常書簡無異。”

風魂與紅線對望了一眼,也覺得莫名其妙:“可是,昨日姐姐不是還能看到這天書中顯現出來的東西麽?”

王妙想又看了看,見自己確實無法再從天書中看出字來,心底反鬆了一口氣。她微笑道:“或許是昨日東皇陛下知你我有難,暗中顯靈,才讓我看到書中道法。其實這天書乃是木公親傳,我以往所學與太一道法截然不同,定非有緣之人,看不到才是正理。”

風魂覺得這個說法有些牽強,卻也想不到別的解釋,也就沒有再多想,幹脆將那一句念了出來。

王妙想畢竟是練劍多年的女劍仙,很快地便將這一句解釋給紅線聽,又反複類推,讓風魂和紅線大為佩服。風魂心知自己雖然已經以棋入道,但真正學習道法的時間並不比紅線長上多少,對禦劍之術更是了解有限,也就不打斷這美麗女仙的講解。

反正在圍棋這一行中,師父領進門之後、徒弟慢慢超越師父也是常事,所以他也不覺得紅線將來的成就若是在他這師父之上,會是什麽丟臉的事。

王妙想在講完之後,讓紅線留在這裏靜靜參詳,自己則暗示風魂到一旁與她說話。

月色彌漫,粼光隨著波瀾在湖麵上晃出一道道弧形。

偶有鯉魚躍出水麵,又撲地落了下去,濺起些許水花。

風魂與王妙想並肩走著,他不知不覺地越靠越近,並下意識地去牽王妙想的手。誰知這仙子卻輕輕一閃,避了開來,沒有讓他牽著。

他呆了一呆,轉頭看去,隻見妙想仙子的神情有如古井,竟是看不出她在想些什麽。

他低頭想了一想,也沒想出自己做過什麽讓她不高興的事,最多也就是昨晚不小心讓她看到了天書裏的“*圖”,但那也不是他故意的。

而且,這仙子看不到天書裏的太陰劍訣,卻能看到那些裸男裸女,這豈非也是一件有趣的事?

他低聲道:“妙想姐姐,你在想什麽?”

美麗仙子淺淺一笑,轉身麵對著他:“我在想,從第一次見到你時,不知為何,便覺得你像是親人一般。我本不擅與人交談,與你卻越走越近,真是奇怪呢。”

風魂笑道:“那定是我與姐姐有緣。”

王妙想麵頰一紅,又道:“你一直喚我作姐姐,我聽你這樣叫我,也很喜歡,既然如此,我們不如再親密些……”

風魂聽到她這句“再親密些”,心中一喜,想到:“我對你抱也抱了,親也親了,還在一張床上同過枕共過被,甚至連你的美胸也不小心摸了去,若想要再‘親密’下去,豈不就隻有互相脫光衣服做那種事?難怪那天書上會故意顯出*圖讓你看了,肯定是知道你沒什麽經驗,讓你多了解一些其中奧妙。”

他剛一想完,卻聽這美麗女仙頓了一頓後,又說道:“我們何不結拜為姐弟,彼此互相扶持,一同共度磨難,這樣,對你我的修行也更有助益……”

風魂聽到這裏,隻覺得像是被冷水澆了一盆,他萬般期待,誰知這仙子說的卻是什麽結拜姐弟。以他們現在的關係,若隻是當成姐弟,那就不是更加親密,反是更為疏遠了。

他看著王妙想,卻見這美麗的仙子已轉過頭去,不敢看他,心裏立時冷冷一笑,知道她定是擔心自己妨礙了她的修行,才故意用一個姐弟的名義拴住他,以免他總是生出非分之想。

他越想越氣,差點扭頭就走。

王妙想悄悄瞄了他一眼,見他臉色難看:“魂弟……”

風魂哼了一聲:“不要叫我魂弟。”

王妙想跺了跺腳,心底也開始急了:“那你想讓我喚你做什麽?”

風魂衝口而出:“我隻想聽你叫我作夫君。”

王妙想呆了一呆,一時竟是不知所措,隻是念著:“你……你……”

風魂也被自己嚇了一跳,卻又想到,反正已經到了這一步,那又何必再躲躲藏藏?於是幹脆繼續說道:“我就是想要把你娶回家,還想要你每晚都脫光衣服舞劍舞給我看,我想要一天到晚抱著你,說情情愛愛的話給你聽,還要吻遍你的全身,看你臉紅,看你害臊。”

王妙想急道:“無……無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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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許飛瓊
風魂心裏其實已經在後悔,自己都想找個山崖跳下去,嘴裏卻仍然說道:“我就是這麽無恥,你竟是現在才知道麽?你要麽做我的老婆,要麽就當做從不曾認識我,我才不要弄什麽結拜姐弟這種傻事,要結拜你自己找別人結拜去。”

他說完之後,定定地看向王妙想,隻見王妙想顯然已是被他的這一番話弄得手足無措。她呼吸急促,胸口起伏不定,完全是一副又羞又急,不知如何是好的俏模樣,看得風魂又是憐愛又是難過,心想自己何必這樣去逼她做決定?萬一她真的就這樣一走了之,豈不是再也見不到她了?

一隻夜鳥飛過他們的頭底,呱呱地叫了兩聲。

王妙想靜了好一會兒,才低下頭去,聲音有如蚊子般低不可聞:“你這次冒死救了我,若不報答你,我也過意不去,就算回山之後,也難以靜心修行,所以……”

風魂聽她又扯到什麽報恩去,脾氣不由又跑了出來,冷哼一聲:“雖然這次我救了你,但你也曾從北極戰神手中救過我和浴月,充其量隻是打平而已,你如果隻是為了報恩才假心假意地跟我在一起,我也不稀罕。”

王妙想氣苦地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風魂瞪著她:“那你又是什麽意思?”

王妙想張口結舌,卻不知該怎麽將心事說出,不禁又是難過又是委屈,終於眼睛一紅,跺了跺腳,直道:“我、我不理你了……”

她縱著劍光便往夜空飛去。

風魂見她就這樣說走便走,心底也是極氣,卻又想到她臨走時的奇怪表情,不禁暗自後悔不該把她逼得太急,竟讓她哭了出來。而且,自己終究還是沒弄清她到底是怎麽個想法。

他卻哪裏知道,王妙想自幼清苦,無依無靠,隻在山中修行,雖然也曆了一些劫難,但因從不涉足塵世,那些劫難也基本都是有驚無險,靠著她個人的心誌便能度過。但這一次,她遭遇同伴背叛,險些命散黃泉,幸虧有風魂在她身邊,又寧死也不肯拋下她,她對風魂本就極有好感,又經過這番生死與共,竟是不知不覺中對風魂生出情愫。

隻是她雖然修行多年,卻是從小孤單,對這男女之情根本一竅不通,隻以為自己是受傷之後,情魔趁虛而入。其實情魔乃是藉由修道之人心靈上的空隙由外而入,幹擾修行,與這發自內心的真情真意如何相同?外魔還可以抵禦,真正的情思卻是剪不斷、理還亂,她將自己的初戀當成外魔來處理,隻想將其斬去,結果卻是越斬越亂,弄得滿腦子都是風魂的影子,最後無計可施,又以為之所以抵禦不了,隻是因為自己重傷之後心誌不堅,萬般苦惱下,竟想出了“結拜姐弟”這樣的傻事來。

結果這“姐弟”不但沒有結拜成,反而讓風魂把心裏的念頭都說了出來,她清修慣了的人,何曾聽過什麽“脫光衣服舞劍”“被吻遍全身”這樣的話?自然又羞又急,卻又想道:“若是他真的喜歡的話,脫給他看其實也沒什麽關係!”

及至風魂逼她做出決定,她一邊苦惱,一邊卻又是喜歡又是害臊,心想:“罷了,就算真的是難免再陷天劫,我也願意跟他在一起。”

隻是她畢竟臉薄,心裏雖然這樣想,卻不好意思直接說出來,不免繞了個彎,又是報恩又是修行什麽的,其實真正想說的無非是最後一句:“你若是真的想要娶我的話,我、我也是很願意的!”

結果還沒等她說完,風魂卻誤解了她的意思,直接用話頂了過來,她羞急之下,竟是無法把心底的想法從口中說出,終於氣得哭了出來,禦劍而去。

在她離去之後,風魂把她的淚水和表情反複地想來想去,猛然間也醒悟過來,知道自己犯了個不應該犯的錯誤。

風魂自己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人,那個時代就算是女孩子也開放得很,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頭發染色那是正常,就算在大街上對著男朋友高喊“我愛你”也不算什麽太肉麻的事。但這古代的女子卻完全不同,行事要拘束保守得多,看這美麗女仙最後那窘迫的樣子,分明就是一萬個願意,但她這一輩子也不曾說過情話,甚至不像二十一世紀的小女生一樣,至少可以從電視裏的言情片中得到“借鑒”。她別來扭去,想告訴風魂自己願意陪他一輩子,卻又繞了一些,結果風魂用話一頂,就把她氣得哭了。

雖然知道自己犯了錯誤,但王妙想既已跑了,風魂除了看天之外,竟是無可奈何。這女劍仙的劍遁他是無論如何也追不上的,薛紅線的金光縱倒是有追上的可能,但這情情愛愛的事情,似乎也不太好去拜托自己的女徒兒。

想來想去,風魂也想不出個辦法來,隻好等在這裏,希望這仙女姐姐自己掉頭回來。

******

離開風魂後,王妙想不知不覺間越飛越慢,頻頻回頭。

她落在一處山腳,輕輕一歎,心想:“我為何要一直回頭看呢?魂弟知道他的遁法不及我的禦劍快,自然不會來追我,但他不來追我,我又怎好意思自己回頭找他?”

她呆在那兒,一會兒心中後悔,不該就這樣負氣離開,一會兒又想,魂弟若是真的喜歡我,那就應該追來才是,他不追來,莫非是在生我的氣麽?

她一生之中,竟從未曾像現在這般進退失據,又想回去找風魂說個清楚,又覺這樣回去的話,豈非等於是自己去投懷送抱?若讓魂弟以為我其實是一個受不了空閨寂寞的尋常女子,豈不反讓他看輕了?

她就在那走來走去,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王妙想猶豫難決時,一道劍光突然從遠處飛來,落在樹梢之上。

王妙想心裏一驚,慌忙拭去臉上淚痕,抬頭看著樹梢上的持劍少女。

這少女鳳髻霓衣,婉麗可人,她看著王妙想,宛然一笑:“妙想姊姊竟在這裏遊山玩水,倒叫我這做妹妹的好找。咦,姊姊似乎哭過,莫不是被人間的哪個負心男子拋棄了?姊姊不妨告訴飛瓊,讓飛瓊替姊姊打抱不平!”

她麵帶笑容,語氣卻時輕時重,尖酸刻薄。一般人就算看見他人偷哭,也隻會裝作不見,她卻反而故意點出,竟有幸災樂禍之意。

王妙想也知道她是故意找碴,若是平時,也就是一笑了事,偏偏此時她心情本就不好,而這少女的話語多多少少又真的觸到了她的苦楚之處,尤其是這“負心男子”四字,聽在她的耳中竟是分外刺耳,忍不住便也放下臉來。

這少女名叫許飛瓊,同樣也是王母娘娘座下的女劍仙,所不同的是,王妙想屬於上清一脈,誦的是《黃庭經》,修的是舜帝親傳的劍術,而許飛瓊卻是靈寶一脈,平日背的是《靈寶經》,煉劍的方式也並非“禦劍”,而是“祭劍”。

其實這道家派係,雖然各自的修行方式有所不同,平日裏倒也沒什麽紛爭。尤其是上清派與靈寶派,雖然一個拜元始天尊,注重“存思”,一個拜靈寶天尊(通天教主),看重“齋直”,但大家都是三清子弟,就算曾經鬧出過封神之劫,經過這一千多年,也早已冰釋前嫌,甚至連彼此的教義也開始互相吸收和融合起來。

隻是,許飛瓊年輕好勝,又曾聽王母娘娘親口誇讚王妙想的劍術,其他人談論起來,也總是暗示她的劍術比王妙想還差上一些,時間一長,她難免不甚服氣,總想找王妙想比試一下,偏偏王妙想平日的性格總是和和氣氣,既不得罪人,也不與人鬥氣,不管許飛瓊如何挑釁,她卻總是麵帶微笑,不氣不惱,弄得許飛瓊一點辦法也沒有。

這次,因王妙想下界之後,知機殿的旋樞老人算出她恐有劫難,王母娘娘有些擔心,於是許飛瓊便自告奮勇,下界找她,其實也是存了“你在天上不和我鬥,我就跑到人間來找你打”的想法。

許飛瓊在人間轉了一圈,終於找到王妙想,卻見王妙想梨花帶雨,分明是哭過一場。

許飛瓊也不去管王妙想為何會哭,隻想著這是一個激她的好機會,於是便用言語逗她,誰知王妙想竟真的寒下臉來,倒把許飛瓊嚇了一跳,心想自己莫不是真的猜著了?

雖然覺得揭人傷痛有些不妥,但畢竟機會難得,許飛瓊不但不退讓,反而故意將雙手一拍:“呀,原來姊姊竟真的是被情郎拋棄了?姊姊這麽漂亮,怎可能會有男人忍心拋棄姊姊呢?讓我這做妹妹的來猜猜,嗯,定是那男子向姊姊求愛,姊姊明明喜歡人家,偏偏口是心非,弄得人家自討沒趣,就再也不理姊姊了?”

她竟是一猜一個準!

王妙想雖然想裝作無事,偏偏臉色已氣得煞白,又擔心風魂真的如許飛瓊所說,再也不來找她,不知不覺間緊咬著牙,又氣又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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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Crawler | 2017-9-12 17:49:39

第二十三章 昊天金母
許飛瓊卻仍不肯放過她,又將手放在頰上,作出一副思索的樣子:“姊姊難得有喜歡的人,若是這次不成的話,豈非再也嫁不出去了?是了,我回去一定要告訴那些姐妹們,讓大家幫忙,尤其是麻姑,她最喜歡牽係姻緣、成人之美……”

“夠了,”王妙想將手一指,仙劍出鞘,“你嚼這麽多舌頭,無非就是想與我比試一場?我若是勝了你,你就離我遠遠的,從此不要在我的麵前出現。”

“好,”許飛瓊哼了一聲,“若是我勝了呢?”

王妙想冷冷道:“那我就死在這裏。”

許飛瓊沒想到一向溫和的王妙想竟會說出如此賭氣的話,方自有些暗悔,卻見王妙想站在那裏冷笑不止,隻以為她是在小瞧自己,立時也怒了起來:“好,我如果敗了,那我也死在這裏。”

她將手一放,一支飛劍祭上天空,與王妙想的雪劍對恃。

事情弄到這種地步,雙方竟是再也無法退讓,弄成一副不死不休的局麵。

朝霞飄過山頂,晨光透下,將兩人的衣裳映出綺麗的色彩。

兩人互相怒視著。

就在她們即將相鬥之時,天空中卻傳來一個飄渺清雅的聲音:“一大清早的,你二人也不回瑤池見我,怎的反在這裏要生要死?飛瓊,我就知你主動要求來到人間,定無好事;妙想,你一向溫柔文靜,如何也與飛瓊鬥起氣來?”

兩個仙子同時一驚,聽出這聲音竟是出自昊天金母,亦即王母娘娘,慌忙將劍收回,緩緩下拜。

一個雍容華貴的婦人從雲端之上落下,梳太華髻,戴晨嬰冠,身後還陪著數名女仙。

王妙想沒有想到西王母竟會親臨下界,慌忙跪伏。許飛瓊也安靜地守在旁邊,一聲也不敢再吭。

昊天金母將王妙想喚起,問她這幾天所遇之事,王妙想也不敢隱瞞,將受到危宿使者踐天偷襲,幸好得到東皇傳人相救,反而斬了踐天的事一一說出,隻是沒有說出她與風魂之間的情感糾葛。

她雖不擅言談,說得平淡,其他女仙卻俱都臉色凝重,知道其中凶險。那踐天乃是北皇座下七宿使者之一,竟會與妖人勾結,做出暗中偷襲這樣的事來,如何不讓她們心驚?

許飛瓊更是怒道:“那踐天竟如此無恥,姊姊應該連他的元神也一起斬了才是,如何還心軟放過他?若他不知好歹,反跑到北皇麵前搬弄是非,豈非反讓這惡人得意了去?”

王妙想還未說話,金母卻先瞪了許飛瓊一眼:“危宿使者雖然自尋惡果,然修仙之人理應心存善念,妙想容他有再世為人的機會,這又如何有錯?紫微大帝明事通理,自會分辨其中是非。反倒是你,妙想重傷初愈,你不將她護往瑤池,反要在這與她鬥劍,還不知錯?”

許飛瓊聽到王妙想受人陷害,原本還同仇敵愾,替她不平,現在被金母這麽一責罵,雖然不敢反駁,心中卻又不服起來,隻是抿著嘴。

旁邊有女仙魏存華魏夫人閃了出來,笑道:“飛瓊隻是孩子心性,又不知妙想有傷在身,原也怪不得她,她知道妙想受人陷害,懂得替妙想生氣,可知其心地也是好的。”

昊天金母說道:“我隻恐這丫頭不知收斂,早晚會惹出事來。”

許飛瓊束著手,不敢吭聲。

金母又向王妙想說道:“其實你的遭遇,我與存華早已從旋樞星君的推算中知道個大概,隻是不及你自己說的詳細。你此番下界,雖然未能將那妖人孫恩除去,卻也怪不得你。那孫恩之事,我方才去了一趟句曲山,已另有安排,人間的戰事,還是由人間自己來解決。隻是還有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我原本是想在你回瑤池之後要你去做,既然你現在受了傷……”

王妙想連忙再次跪倒:“妙想所受的傷已基本痊愈,並無影響,娘娘若有要事,隻管吩咐妙想就是。”

金母方自猶豫,許飛瓊卻搶著說道:“姊姊還是回山休息的好,娘娘,那要事不如由我來代妙想姊姊完成,這樣可好?”

許飛瓊心知這次比劍是比不成了,於是想到,王妙想下界誅殺孫恩的任務未能完成,雖然錯不在她,但畢竟是失敗了,我若能將這新的任務接下,漂漂亮亮地完成,豈非也算是勝了她?

她的小小算盤,金母又如何看不出來?金母皺了皺眉,方要駁回許飛瓊的自薦。魏夫人卻微微一笑,向金母建議道:“娘娘,既然如此,何不讓妙想與飛瓊一同前去?妙想雖然穩重,但畢竟傷勢剛好。此行凶險較多,有飛瓊助她,也更讓人放心一些。”

昊天金母看了許飛瓊一眼,心想這倒是個好辦法,臉上卻故作沉吟:“我隻恐這丫頭太不懂事,妙想管不住她……”

許飛瓊自從登上瑤池,幾乎就沒被安排過什麽重要的任務,現在難得有這麽一個機會,趕緊立誓道:“娘娘放心,這次我一定全聽妙想姊姊的,就算她打我罵我,我也不還手。”

其他女仙不禁掩嘴失笑。

金母也覺好笑,搖頭道:“你若不做錯事,以妙想的*子,哪裏會打你罵你?罷了,你就跟著妙想走這一趟,此行若是無事最好,若是遇到凶險,隻怕沒有人來得及幫上你們。你們要萬分小心,不可大意。”

王妙想與許飛瓊見王母娘娘說得慎重,也俱都凝神起來。

雖然身邊都是心腹,金母還是淡淡地看了周圍一眼,才向二人說道:“我要你們去一趟妖靈界,也不用你們在那做些什麽,隻是看看有無異常,若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速速回來報我!”

許飛瓊還沒聽出什麽來,王妙想卻是心中一驚。

天地共分六界,分別是天界、地府、人間,以及妖靈、魔風、素外。自從三清化身鴻均,分子天醜地,創神鬼二道以來,這天地人三界早已被天命覆蓋,受天庭掌控。而魔風界神鬼難行,可以忽略不計,素外界雖在天地之中,卻是五行之外,縱是神仙也無法輕易進入,也沒有人把它當一回事。

唯有這妖靈界,名義上雖然也歸天庭掌管,但因為不被天命覆蓋,基本都是自治,天庭最多也就是派幾個仙神前去管理,而這些被派去妖靈界的仙神,其實也與被發配邊疆沒什麽區別。

而這妖靈界,卻也是妖類最多的所在,自從數萬年前的仙妖大戰中,妖王共工敗在四禦大帝手下,觸不周山而死,從那以後,願意服從天庭管束的妖類便是被安排在這妖靈界中。由於這妖靈界的入口是在北方紫微大帝的管轄範圍之內,因此,妖靈界中若發生什麽事,也往往都是紫微大帝最先知道,再報與天帝。

王母娘娘會派人去查看妖靈界中有無異常,分明就是擔心紫微大帝有所欺瞞。

王妙想越想越是心寒。

如果危宿使者踐天之所以暗算她,並非是其暗中與西皇勾結,而是直接受命於北方紫微大帝,那她與許飛瓊這一次的任務,隻怕真的是凶多吉少。

魏夫人看出她的擔心,將她牽起,低聲說道:“你也不用太過擔心,北極紫微大帝陛下素來仁義,又與玉皇天帝互相敬重,與西皇不同。娘娘隻是擔心北極陛下對他的座下太過寬容,難免受底下人欺瞞,才讓你查探一下,並非真有什麽問題。”

王妙想也知道自己想多了,玉皇能登上帝位,雖然很大部分是靠著王母娘娘的聲望,卻也是得到紫微大帝與南極仙翁支持的。若是紫微大帝真的也像西皇一樣存有異心,那這天界早就亂了,西方太極天皇亦不會像現在這樣進退兩難,有心鬧事卻又不敢動手。

而王妙想也明白了王母娘娘為何要派她去妖靈界,而不是派別人去。無論如何,王母總是對紫微大帝的能力有所懷疑,才會派人去查探,若是被紫微大帝知道,總是難免生出嫌隙,不太好看。

而王妙想與紫微大帝其實是有些淵源的,王妙想的劍術得自舜帝親傳,而舜帝又是紫微大帝的外傳弟子。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王妙想其實也算是紫微大帝的再傳弟子。隻是舜帝雖然傳了王妙想劍術,卻不曾公開收她為徒,所以這層關係也隻算是有實無名。

但不管怎樣,王妙想就算真的生出差錯,紫微大帝看在舜帝的份上,應該也不會太過難為她。

在她旁邊,許飛瓊卻是一臉失望,心想自己還以為是什麽非常重要而又艱難無比的事,原來隻是去妖靈界逛上一圈就回來,早知如此,也就不來爭了。

魏夫人這邊安慰完王妙想,讓她別擔心太多,那邊看到許飛瓊的神情,又知這丫頭想得太簡單了,隻好把許飛瓊也拉到一旁,小心囑咐,要她一切都聽王妙想的,絕不可自行生事。

昊天金母見王妙想麵容平靜,知道她已明白了自己讓她前往妖靈界的用意,暗暗點頭。這時,她又見王妙想臉上雖然平靜,眉宇間卻又隱藏著一絲愁苦,於是輕輕一歎,問:“妙想,東皇陛下在大荒境親傳《太乙天書》的那個青年,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王妙想沒想到金母突然問起風魂來,臉上無由地一紅:“魂弟……風、風公子他是、是……我、我也說不清楚……”

其他人聽到王妙想的回答還不覺得有什麽,金母道行精微,已是玄感中人,見王妙想那進退失據的樣子,不禁皺了皺眉,想道:“這孩子竟似有因情生劫的跡象,若不能過得這關,隻怕這多年的清修會毀於一朝。”

她開始暗暗後悔,想著要不要收回成命,讓王妙想回山靜心修行去。但事情既已安排妥當,若再更改總是不好,於是隻好歎一口氣,不再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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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Crawler | 2017-9-12 17:49:39

第二十四章 秀極山莊
風魂在太湖湖畔等了許多天,還是沒有等到他的仙女姐姐回頭,無奈之下,他又帶著紅線到處逛了一圈,想要打聽出蒼梧山的位置。

然而,不管他如何打聽,也沒有人知道這蒼梧山到底是在哪裏,而風魂探尋自己的記憶,也不記得在穿越以前有從電視或其它地方聽到過蒼梧山這個地名。

古代的人不像二十一世紀一樣信息發達,既沒有電視看,也沒有電腦玩,其它地方的名勝古跡自然不太了解。而風魂對國內的地理常識雖然並非一竅不通,但畢竟隔了一千五六百年,此時的會稽山,在他所來的那個時代仍然叫會稽山,但此時的蒼梧山,誰知道在未來會不會換個名字?

而且這蒼梧山既然是王妙想自幼修行的地方,說不定是什麽根本沒有凡人居住的荒山野嶺也有可能。

此時,朝野之間的戰事也在快速演變,天師道的壯大以及會稽城的失守,讓朝廷大為震驚,為了鎮壓天師道,朝廷派出了訓練有素的北府兵,分別由劉牢之與謝琰率領,前去圍剿天師道和那些起義的亂民。

劉牢之與謝琰都是參加過淝水之戰的名將,尤其是這謝琰,更是名相謝安之子。他們名分兩路,協同作戰,很快便收複了被天師道控製的義興和吳興,又渡過浙江,直逼會稽城。天師孫恩不敢與北府兵作戰,隻好放棄會稽,退守至海島。

謝琰如此輕易地便收複沿海,心生驕傲,以為這天師孫恩不過如此,又為了爭功與劉牢之鬧出矛盾。劉牢之大怒之下,帶著自己的部下返回京口,而謝琰則帶兵駐在臨海,想要用戰船攻打天師道的根據地,將孫恩和其部眾一舉殲滅。

誰知天師孫恩的退兵竟是誘敵之計,在謝琰屯兵臨海之時,天道師率著部眾也不知使了什麽妖法,竟悄悄地從浹口登陸,繞到了朝廷軍隊的後方,在平常人最為迷糊的清晨時分進行偷襲,謝琰連陣勢都還來不及布成就被天師道打得潰不成軍,他本人也戰死當場。

謝琰與王凝之不同,他不但是謝安之子,本身也是征戰多年的北府名將,他的戰敗已不止是讓朝廷震動,甚至是開始恐慌。朝廷任命劉牢之為都督,全線指揮各路晉軍,對天師道大舉圍剿。

然而,天師道帶著起義軍在劉牢之的逼迫下退出浹口,卻又在一夜之間,將整隻軍隊移至了長江口,十萬之眾分乘樓船千艘,逆長江而上,直逼京口。天師道的神出鬼沒讓朝廷措手不及,建康的豪門大戶紛紛出逃,無奈之下,司馬道子隻好將出身寒門的北府參軍劉裕臨時提拔為建武將軍,命其率水軍迎擊天師道。

司馬道子其實也沒有對劉裕抱多大希望,隻是想讓劉裕充當炮灰,為他和那些王公重臣的逃跑爭取一些時間。

風魂一路走來,沿途所見的人都覺得天師孫恩攻下建康已是必然的事,然而風魂一聽到劉裕的名字,卻是暗暗擔心,心想靈秀姐姐這一次恐怕是要敗了。

這就好像他如果穿越到隋朝末期,聽到李世民親自率兵與人打戰,那不管對手是誰,他也絕不擔心李世民會戰敗一樣,因為曆史已經寫在那裏。

劉裕在此時的聲望或許還及不上謝琰這種出身於上品士族的將領,但他卻是東晉滅亡之後,南朝的少數幾個名君之一。宋文帝劉裕的軍事才華與治國的能力,是被後世的曆史學家認可的。

雖然擔心孫靈秀,但風魂卻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他沒有改變曆史的自信,也不明白孫靈秀明明隻是一個女子,為何要編出一個天師孫恩的名號,試圖推翻朝廷?

她是想成為像武則天一樣的女皇麽?

如果這真的是她的目的,那她是絕不會成功的,中國的曆史上隻有武則天這一個女皇帝,這也是寫在曆史教科書上的,雖說史書記載的東西也未必都是事實,但絕不會相差得太過離譜,連東晉之後,南方的皇帝是男人還是女人這種事都弄錯。

他重重地歎了口氣。

紅線在他的對麵屈膝跪坐,見師父自從妙想仙子走了之後,便一直是魂不守舍的樣子,心想:“莫非師父喜歡妙想仙子,想要讓她做我的師母不成?”

她看著風魂,低聲問:“師父,你是在想妙想仙子麽?”

風魂搖頭:“不是。”

竟然不是?紅線心道:“難道師父竟是在想另一個女人?男人都是這樣朝三暮四的麽?”

她心中好奇,又問:“師父,那你是在想誰?”

剛好風魂喚了一聲:“紅線……”

薛紅線嚇了一跳,趕緊擺手:“不、不行,你是我師父,這種事是不行的。”

風魂疑惑地看著她:“你在說什麽?”

薛紅線這才明白師父隻是湊巧在這時叫她,並非是在回答她的問題,不覺俏臉發紅。

風魂見這美麗女徒好好的紅起臉來,再配上她的紅衣紅裙,竟有一份清清甜甜的可愛,不覺也看得癡了,心想:“這丫頭雖然有時容易發急,注定做不成賢妻良母,但以她的模樣兒,做女朋友倒是很不錯。”

紅線的臉愈發紅了,她低著頭:“師父……不許這樣看我。”

風魂幹咳一聲,自己也覺不好意思,趕緊移開目光,心想自己這是怎麽了?既想要王妙想做老婆,又想要紅線做情人,雖說這個時代並不禁止三妻四妾,但自己好歹也是來自一夫一妻的二十一世紀,怎麽可以動不動就見異思遷?

他收攏心思,向紅線說道:“我要到鑒湖附近去一趟,你要不要也回去見見你的親人?”

紅線想到會稽城被攻陷的那日,自己將父親和蘭夫人送到鑒湖後匆匆離開,父親一定還在擔心她,於是點了點頭。

風魂看著她,又說道:“我知道你之所以學仙,原本是想對付那位蘭夫人,現在你們既然已經和好,你如果想和自己的親人在一起……”

紅線卻搶著說道:“師父,我隻是去與父親和蘭姨作個別,隻要一日便可回來。”

風魂心中一暖。他在這個時代本就沒什麽事情可做,也不認識什麽人。王妙想已經被他氣跑了,如果連這女徒兒也不再跟著他,那他還真不知道自己的日子該怎麽辦。

他笑道:“也不用太急,你在你的家人身邊多留兩日吧,三日之後,我在太湖等你。”

說好之後,他便與紅線分開。紅線的金光縱迅如雷電,一忽兒就沒影了,而風魂反正不急,又在鎮上逛了一圈,見到處都是無家可歸的難民,心裏也有些難過,而一些豪門大戶不但不知收斂,反而屯積糧草,將這些難民當作蝗蟲般轟來趕去,使得到處都是餓殍棄屍。

當一個王朝弄到這種民不聊生的地步,真是想不滅亡都難。

他來到鑒湖與會稽城之間的山野間,又找人打聽了一番,最終來到一個山莊門口。

門上匾額寫著“秀極山莊”四個纖麗秀氣的楷體字。

他敲了敲門,沒過多久,一個丫環便將門打開一條縫,懷疑地看著他。

風魂向她說道:“聽說道韞夫人移居至此,在下……”

那丫環瞪了他一眼:“夫人不見客。”

說完便將門關上了。

風魂搖了搖頭,覺得這丫頭的脾氣似乎比她的主人還大。他也不氣,隻是使了個遁法穿門而入,又閃到那丫環麵前,微笑地道:“聽說道韞夫人移居至此,在下風魂,前來求見。”

那丫環明明關好門往回走,突然又被他繞到麵前,立時嚇得臉色蒼白:“夫人不、不、不……”

“不見客?”風魂很好心地替她說完,“沒關係,既然夫人不見我,那你跟我走就可以了。”

那丫環直後退:“我、我為什麽要跟、跟……”

風魂很無奈地說道:“在下乃是奉山那頭的黑虎大王之命前來,黑虎大王想要娶妻,他聽說道韞夫人身邊的丫環一個個都如花似玉,因此著我來問問夫人,看夫人可願意從身邊挑出一個丫環嫁給他。黑虎大王一向敬重道韞夫人,若是夫人不願意的話,他也並無怨言。可現在你不肯讓我去見夫人,我無法完成黑虎大王交待的事,又怕他生起氣來,一口將我吃了,倒不如將你捉去嫁給我家大王,大王一高興,多半就不會吃我了。隻是難為了姐姐、妹妹……嗯,你多大了?”

那丫環顫聲道:“十……十六……”

風魂從頭到腳將她打量了一下:“二八年華,正是嫁人的好時候,恭喜小妹妹,能當上黑虎大王身邊的虎夫人,那也是你的福氣。”

丫環緊貼著門,簡直要哭出來:“不、不嫁可、可不可以?”

風魂搖頭:“道韞夫人說你不用嫁,那你自然不用嫁,如果隻是你自己說不嫁……那你還是要嫁的。”

那丫環趕緊往院子裏跑去。

風魂暗暗好笑。

過了一會兒,那丫環又跑了回來,同時還抿著嘴:“夫人請你進去。”

風魂見她那賭氣模樣,知道必是謝道韞已告訴她自己是在逗她玩。他一邊走,一邊微笑:“小妹妹,你別生氣,我變戲法給你看。”

“我才不看。”那丫環哼了一聲,眼睛卻忍不住睜大起來。

風魂伸出右手:“你看,我的手上可是空的……是空的吧?”

丫環不自禁地點頭。

風魂手一翻:“你看,一隻壁虎。”

果然,一隻壁虎出現在他的手心,還東張西望地爬啊爬。

丫環的眼睛已睜得通圓,怎麽也猜不出這隻壁虎是從哪來的。

風魂手再一翻,壁虎沒了:“你知道它現在跑哪去了麽?”

那丫環想要搖頭,卻發現風魂正盯著她的胸口。她心裏一驚,果然覺得自己的胸口冰涼涼的,像是真有什麽東西在裏麵爬啊爬。她嚇得尖叫一聲,雙手直往胸口亂拍,又怕那壁虎掉到肚臍上去,趕緊把衣口往下拉,卻哪看到什麽壁虎?

她知道自己被捉弄了,一抬頭,卻見風魂正貪婪地瞅著她半露的*,臉立時一紅,哭著便跑開了。

玩過頭了?風魂撓了撓頭。他其實隻是弄了一個幻術而已,根本就沒有什麽壁虎,誰知這小丫頭在心理作用下,真的就露出酥胸去找壁虎。

這時,他看見前方多出一個人影,卻正是謝道韞。

謝道韞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風魂知道自己捉弄那丫環的行為已被她看在眼中,隻好尷尬地笑了笑。他走上前,向謝道韞揖了一禮:“夫人可還記得在下?”

謝道韞還禮道:“風公子多次在妾身麵前顯現神通,妾身自然記得。公子想必不知,當日公子進城時,揖拿公子的那些畫像,正是妾身所畫。”

風魂苦笑:“原來那些畫是夫人畫的,難怪畫得那麽像。”

謝道韞又問:“那日會稽城破,妙想仙子受妖人所傷,不知她現在可好?”

風魂忙道:“妙想姐姐的傷已經好了,多謝夫人掛心。當日事發突然,妙想姐姐雖然有心助內史大人守城,卻遭奸人所害,使得內史大人遇難,連夫人也差點陷在城中……”

謝道韞歎道:“這也隻是妾身的命而已。”

風魂不敢再多說。

其實他也聽說謝道韞與王凝之的夫妻關係並不是很好,但這夫妻間的事,外人所知的也不一定是事實,再加上士族之間的婚姻多數隻講求門當戶對,至於婚姻雙方是否美滿,並沒有多少人關心。反正對於男人來說,還可以娶妾,就算不娶妾,逛逛花街柳巷也很正常,而對女人來說,聽從父母之命,從一則終也是“本份”,有怨言也不敢說。

對女人來說,這種事當然尤其不公平。

其實這個時代,女子的地位還算好的了,除了高等士族對這種事特別重視之外,那些寒門庶族,自主婚姻的年輕女子還是有不少的,就算改嫁,就多也就是被人說說閑話,還不至於上升到禮教的高度。真正算的上是“桎梏”的,是在宋朝的理學開始出現之後,對女子“貞烈”和“三從四德”的要求真是達到了頂點。

女生要是穿越的話,最好是穿越到唐朝以前。

當然,如果是穿越到母係社會時期,那女子的社會地位無疑是最高的,唯一的問題是,身上可能還長毛。

他在謝道韞的帶領下進入屋中,屋內掛著一些字畫,他仔細看了看,竟在桌上發現了王羲之的真跡,他心裏一喜,卻又覺得自己和謝道韞其實算不上太熟,就這樣向她要似乎不太好。

謝道韞何等聰慧的人?一眼便看出他的心思,微笑道:“此貼原是我夫君所藏,妾身離開會稽時,隨身帶了出來。公子若是喜歡,便請收下便是。”

風魂得知這竟是王凝之收藏的,差點說道:“我那幾天一直向他要,他卻總是騙我說他沒有,活該他死在那裏。”

雖然想這麽說,但這話未免太不厚道,而且對死人不敬,他隻好咽了下去,向謝道韞拜謝了一聲,又道:“其實在下這次前來……”

謝道韞說道:“公子可是想要回青龍之圭?那日公子將那圭玉放在妾身手中,妾身便一直小心保管,以備公子取回。公子且在這等上一等,妾身這便去取來。”

風魂趕緊說道:“多謝夫人。”

謝道韞款款地還了一禮,向屋外走去。

風魂待她走後,又在桌上翻了翻,想看看除了王羲之的真跡之外,是否還能找到王獻之的。就在這時,他心中忽地一動,心想:“奇怪,她怎麽知道那翠玉叫作青龍之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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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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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互鬥智謀
謝道韞走進自己的臥室,將床頭的被鋪掀起一些,又輕輕一按。

一個暗盒自動跳出。

她將盒內的翠玉取出,方一回頭,卻見屋中不知何時竟多出一個小小的人影。

她嚇了一跳,驚魂初定後,才緊撫著胸口,看著眼前這粉嫩如玉的孩子:“阿休,你怎麽會在這裏?”

被她呼作阿休的男孩看了她手中的翠玉一眼:“韞姨,可是這圭玉的主人來了麽?”

謝道韞嗯了一聲,道:“如果不是你說起,我還真不知道這圭玉的名字,你在這等一等,我將它送還給風公子後,便來陪你。”

阿休卻將她攔住,將一張紙遞上,同時露出個可愛的笑容:“就讓他多等一下也沒關係,我新作了一道詩,還想要韞姨你幫我看一看呢。”

謝道韞想了一想,也覺應該耽誤不了太多工夫。這孩子原是她離開會稽時在山野間遇到的,因為覺是他孤伶伶的很是可憐,以為他定是因為戰事失了親人,於是便將他帶到此間。

誰知這孩子不但模樣兒長得水靈粉嫩,就連才氣也極為驚人,不輸於會稽的那些清談之士。謝道韞雖然從小便被譽為才女,對著這孩子,竟也有自愧不如的感覺,不知不覺間對他極是喜愛。

謝道韞接過紙張,輕輕念了起來:“峨峨東嶽高,秀極衝青天。岩中間虛宇,寂寞幽以玄。非工非複匠,雲構發自然。器象爾何物,遂令我屢遷。逝將宅斯宇,可以盡天年。”

她越念越是喜歡,隻覺這孩子年紀雖小,所作的詩詞格局卻大,這首詩雖然寫的是東嶽泰山,但單以氣派而論,盡可稱得上是將整個天地包括其中。

阿休走上前來,拉她坐到床上:“韞姨,這首詩做得可好?”

謝道韞道:“自是極好,我很喜歡。”

阿休又問:“那韞姨是喜歡這詩更多一些,還是喜歡我更多一些?”

謝道韞心覺好笑,覺得孩子終歸是孩子,喜歡讓人誇他。然而她剛要開口,卻見阿休注視著她的那雙眼睛竟是異常地熾熱,讓她心底驀地發慌。

阿休隻是一推,也不知他小小身體裏哪來的力氣,竟將她整個人推倒在床上。他整個人伏了上去,將謝道韞抱住:“韞姨,我想要你,你想不想要我?”

他趴在謝道韞的胸口,狂熱地吻著。

謝道韞竟被他吻得全身無力,她虛弱地掙紮著:“阿休,不行這樣,你還隻是一個孩子……”

然而阿休卻不說話,隻是用行動來回應她。

明明知道撫慰自己身體的隻是一個孩子,但不知怎的,謝道韞那空閨已久的身體竟生出了反應,母性的溫柔與女性的本能交熾在一起,竟讓她不知該如何去拒絕這個孩子的愛撫。

……

當男孩走進書房的時候,風魂一眼便認出了他。

風魂實在不曾想到,在離開大荒境後,會在這種地方遇見木公身邊的這個金童。他現在也明白了,謝道韞為什麽會知道那塊翠玉的名字。

梁休將青龍之圭在他的麵前晃了晃,嘴角流露著嘲弄:“風大哥,你可是在等這個?”

風魂被他的這聲大哥叫得全身發寒,連汗毛都倒堅了起來。

風魂在大荒境的三年中,梁休的性格孤僻冷漠,對他基本都是愛理不理的,而他當然也無所謂。而此時的梁休,就像在離開大荒境後變了一個人一樣,臉上掛著奇怪的笑容,仿佛在刻意顯露出他的可愛。

風魂不得不承認,如果隻是單單看模樣的話,曾在天界做過金童的梁休,和浴月一樣,都像琢玉一般清秀粉嫩,風魂甚至想著,等梁休再大一些後,一定能夠迷倒不知多少的少女。

嗯,弄不好也可以迷倒不少男人。

當然,風魂自己是不會被一個男孩“迷倒”的。

他頭疼地看著梁休:“你怎麽會在這裏?道韞夫人呢?”

梁休淡淡地道:“夫人因為大累,已經睡去了,她讓我將這塊翠玉替她交還給你。不過,這麽重要的東西,風大哥還真是敢到處亂塞啊。”

風魂道:“沒辦法,我也知道它重要,但到底重要到什麽程度,我就不知道了。有人拚命想得到它,也有人像我一樣,根本不知道它有什麽用處,或者,你能告訴我些什麽?”

梁休搖了搖頭:“東皇肯定是知道它的來曆的,西皇既然這麽想搶到它,那自然也知道它的價值。隻可惜東皇陛下沒有告訴我,而我也不好去問太極天皇,所以,我知道的也並不比你更多。”

“這樣啊,”風魂伸出手,“看來我隻好去問別人了。”

梁休笑道:“為什麽風大哥會認為我會就這樣把它給你呢?”

風魂也笑:“因為我知道你是一個好孩子。”

梁休臉色放冷:“風大哥的假笑還真是讓人覺得惡心。”

風魂淡淡道:“比起你這口是心非的‘大哥’,我已經覺得自己沒那麽惡心了。”

仿佛有一陣無形的風吹了進來,讓氣氛有些發冷。

風魂故作沉重地歎了口氣:“好吧,你不妨直接告訴我你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

梁休說道:“其實也沒什麽,隻是希望你能將木公的太乙天書借與我看個幾年,風大哥放心,等我看夠了,一定會還給你的。”

果然是為了太乙天書?風魂想。

其實想想也是,他身上除了太乙天書,也不會有什麽其它東西是梁休所貪圖的。梁休雖然看上去歲數不太,但他是天上金童,歲數不能隻看外表。他在木公身邊待了不知多少年,木公卻將道法獨傳給不知從何哪跑出來的風魂,梁休自然難免介懷。

而且人間界要比天庭危險得多,梁休既然選擇了下界,隻怕是不會再回去了。以後不管是遇到妖魔還是遭遇天劫都需要他自己麵對,他渴望得到木公留下的天書也是可以理解的事。

風魂當然不會將天書就這樣給他。

他淡淡地問:“你怎麽能肯定,我會為了你手中那塊不但不知有何用處,反而會惹來殺禍的東西,就把太乙天書交給你?”

梁休麵無表情:“當日,北極戰神想要搶奪這青龍之圭,你寧願跟浴月死在一起也不肯交給他,這難道還不能說明它對你的重要性麽?”

風魂苦笑:“我當時隻是沒想到那姓符的家夥真的會動手,如果早知道我會因為這身外之物差點死在那裏,我一早就給他了。”

“原來如此,”梁休點了點頭,“既然風大哥覺得這塊玉對你來說根本不重要,那不妨就送給小弟了。”

風魂歎氣:“你拿它又有什麽用?難道不怕西皇改成追殺你?”

梁休冷冷道:“在西皇陛下追殺我之前,我一定會親自把它送到西皇麵前。西皇若是一時高興,讓我在霽金殿擔個官職,又若是親自傳我一套神通道法,我豈非也就賺了?”

風魂露出笑容:“既然如此,那我就在這裏先恭喜你了。那北極戰神費了一番工夫都沒有搶到手的青龍之圭卻被你這麽輕易地送上門去,西皇一定會笑得合不擾嘴。不過聽說西皇生性多疑,而你不但在大荒境做過金童,你的生父還是太白星君,生母又曾在太微天做過玉女……”

梁休瞪著他:“不要在我麵前提他們。”

風魂歎道:“我隻是替你著想,你好心好意地將青龍之圭送上前去,可萬一太極天皇懷疑你有什麽別的意圖,那豈不是糟透了?”

兩個人互相看著,誰也不肯退上一步。

梁休忽地一笑,又變回他剛剛踏進書房時那副清秀可愛的模樣。風魂見他說變就變,心裏再次生出警戒來。

這孩子就像毒蛇一樣,看著安靜,卻隻怕沒有那麽容易對付。

梁休看著風魂,忽地問道:“風大哥下山那天,不是帶了不少大荒境的仙丹麽?不知那些仙丹大哥自己有沒有服用過?”

風魂不知他為什麽突然說道這個,皺了皺眉:“我自己還沒服用……”

“那就是給別人吃過?”梁休笑容不減,“忘了告訴風大哥,那些仙丹絕大部分都是浴月煉出來的,還有一些則是以前的金童玉女留下來的。不過呢,在大哥你離開前的那一晚,小弟也煉製了二三十粒,順手便扔進了丹房之內,在大哥離開了之後,小弟查了一查,發現小弟煉著好玩的那些丹藥少了幾顆,想必是被風大哥你帶走了,這真是讓小弟暗暗替大哥著急。”

風魂道:“難道說……”

梁休說道:“小弟煉的那些仙丹,與浴月煉的大體上沒什麽區別,隻是不小心多放了幾株毒草而已,比如山間野獸看上一眼便會馬上死去的風狸杖,又比如神農炎帝因不小心服用而死去的斷魂草。不過大哥可以放心,小弟又在其中添加了玉紅,讓這些毒草的藥性不會太快顯現,不管是誰服用,都會過個一年半載才發作。不過發作之後,隻怕連神農炎帝複生,也無法將那人救活呢。”

風魂想了一想,不得不承認梁休若真要瞞過浴月在那些仙丹裏摻入毒丹,確實是輕而易舉的事。雖然梁休也可能隻是在瞎編,但他畢竟不敢肯定。

到目前為止,服用過他帶下山的仙丹的人隻有王妙想、薛紅線,以及被紅線所傷的呲鐵盧循和路上遇到的那兩隻小狐狸,除了紅線吃了後拉肚子,其他似乎也沒什麽異常。

他還在想著,梁休卻歎了口氣:“風大哥那天帶了不少仙丹下山,那些仙丹的妙用也各有不同。不過,若是有哪粒讓人吃得拉肚子的話,那大哥就一定要小心了,弄不好那顆就是小弟煉製好扔進去的。沒辦法,斷魂草的用量比較難以控製,小弟可能多放了一些。”

風魂臉色一變。

梁休笑道:“看大哥的表情,像是已經有人吃到了。不過大哥可以放心,那些毒丹的配方小弟還記得,大哥若是需要,小弟隨時可以煉出解藥來。就算大哥不相信小弟煉出的解藥,隻要拿著小弟寫下的配方去找浴月,浴月也能幫你的。”

看著這男孩臉上的笑容,風魂越來越覺得他比毒蛇還要可怕。這個孩子的心底顯然藏著太多的陰影,甚至讓他的性格都開始扭曲。

風魂歎了口氣,將竹簡從百寶囊中取出,打開來放在桌上:“你不是想要它麽?其實,我就算把它送給你,你又能有什麽用?”

梁休冷冷問:“這話怎麽說?”

風魂笑道:“因為除了我,根本沒有人能夠看到上麵顯現的字,你若不信,不妨自己去看看。”

梁休半信半疑地看去,果然上麵一個字也沒有。他看著風魂,問:“我想,你自然會告訴我該怎麽看到它上麵寫的東西,不是麽?”

“也對,”風魂道,“我就來幫你吧。”

風魂朝著竹簡雙手亂舞:“天靈靈,地靈靈,太上老君快顯靈,就讓太白星君的私生子梁休能夠看到天書上的字吧。”

字當然沒有顯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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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泄露天機
梁休怒視著風魂,眼中簡直要冒出火來。

風魂搖頭歎氣:“看來我是幫不了你了。”

太乙天書上的字當然並非隻有風魂才能看到,至少薛紅線便完全沒有障礙。但王妙想卻隻能看到那麽一次,後麵再要看時,也是無法看到。

如果連王妙想都無法隨心所欲地看到天書上的字,風魂相信,梁休更不可能看得到。梁休在木公身邊待了那麽久,木公若真的想傳梁休道法,又何必拐這麽多彎?

風魂笑道:“我相信你確實很聰明,但你最好不要把所有人都當成傻瓜。你若真的在仙丹裏麵摻入毒藥,浴月雖然不會知道,但東皇陛下何等人物,就算閉著眼睛也算得出來,你就算膽量再大,又怎敢在木公眼皮底下做這種事?至於吃了仙丹拉肚子這種事,開始確實把我嚇了一跳,不過時間一長,我也早就想通了。那些仙丹之中,想必有一些是可以讓凡人脫胎換骨的。仙家之所以要辟穀,是因為五穀之中藏有三屍蟲,而食五穀雜糧的本就隻有人間界的凡人。所以那種脫胎換骨的仙丹,不管是野獸還是妖魔吃了都不會有事,但凡人吃了,雖然能夠將凡胎換成仙骨,卻不免拉拉肚子,排盡體內濁氣。”

梁休見自己的把戲被揭穿,臉色立時也變得陰晴不定。其實他根本就不會煉製什麽仙丹毒藥,那種讓人脫胎換骨又或是還本歸元的仙丹,本就並非每一個金童玉女都會煉製,否則,天上有十方玉女,無數金童,這仙丹豈非滿街都是?

煉丹本就是仙家神通之一,天庭之中自有專門煉製仙丹的仙人,甚至也有一些凡人經由煉丹而悟道飛升,比如靈寶派著名的仙人葛玄便是如此。隻是浴月在煉丹上有她天生的悟性,所以木公才教了她一些煉製仙丹的竅門。風魂不知道這一點,每次都隻看到浴月一個人在那煉丹,還以為那是因為梁休偷懶,把所有事都推給浴月去做。

見到梁休的臉色,風魂暗中鬆了口氣。他雖然覺得那些仙丹中摻有毒藥的可能性不大,卻也不是百分百的有把握,畢竟事關紅線性命,萬一她真的服用了毒丹,那可就糟了。

他收起天書,向梁休搖頭道:“其實你又何必弄這麽多名堂?不如我們做個交易,你將青龍之圭還我,我將這天書中的秘傳念一段給你聽,豈非是大家都好?”

梁休看著他:“你先念。”

風魂也不多話,捧著天書真的就念了一段出來。

梁休慢慢聽完,又複述了一遍。風魂見他竟將如此拗口的仙家口訣聽上一遍便全都記住,也不得不佩服他的記憶。

風魂笑道:“現在你可以將青龍之圭還我了吧?

梁休卻是靜了下來,將風魂所念的口訣暗中揣摩了一陣,忽地冷冷一笑:“有一句話是你剛才說的,現在我要還給你。”

風魂問:“什麽話?”

梁休淡淡地道:“我知道你很聰明,但你也最好不要把我當成傻瓜。你念的這套禦劍之法專積陰氣,體內走的也全是陰脈,分明就隻有女人才可以學。”

風魂摸著鼻子苦笑。他原本想用這男人根本煉不成的太陰劍訣應付一下,把青龍之圭騙到手再說,反正這劍訣梁休就算聽去也練不成,除非他學東方不敗一樣去自宮,卻沒想到,梁休如此快地便看破了這太陰劍訣的要點。

風魂自己也曾在山林中將這太陰劍訣獨自研究了一整天,才弄明白它是女人學的東西,由此可知,梁休的天賦和悟性竟是遠在他之上,同時也在紅線之上。

就在風魂頭疼,不知道該怎麽把青龍之圭弄到手的時候,梁休卻在沉思良久之後,忽地把青龍之圭扔了過來。

風魂接住翠玉,疑惑地看著他。

梁休麵無表情說道:“你既然已將這套劍訣念給我聽,我自然要將它還給你。”

風魂奇道:“莫非你真的打算去練這女孩子學的劍訣?”

若是這孩子為了煉太陰劍訣真的跑去自宮,那他豈不是很對不起梁玉清,以及他還沒有見過麵的李白?

梁休卻冷冷說道:“我自然不會去練它。但天下之道本就是同源同根,既然有專積陰氣的禦劍之道,自然也有專積陽氣的劍術。我隻要把它反過來練,將陰氣改成陽氣,將內景化作外景,我就不信練不成。”

風魂怔了怔。雖然覺得這孩子說的話似乎有些道理,卻又像是有哪裏不太對勁。至陰與至陽本就是相對的,太陰劍訣的要點是將太陰之氣練到極點,以生出至陽,從而達到陰陽平衡。而如果反過來,專練至陽之氣,豈非也能生出至陰?

隻是,真的就如此簡單麽?

風魂看著太乙天書,想要看看裏麵是否真的記載了“太陽劍訣”,然而不管他怎麽搜,也搜不出來。這時,他猛一醒悟,明白了為什麽隻有“太陰劍訣”,而不可能有“太陽劍訣”。

陰與陽雖然相生,卻也相克,混沌之初,陰氣下降,凝而為地,陽氣上升,散布成天,故陰陽之道,同時也是天地之道。然而地盤是固定的,天盤卻是流轉的,故大地承載,日月流動,而這同樣也暗合了男人與女人的區別,故女人承載,男人外泄。

這專走一脈的修煉法訣本身已是極為危險,但因為陰氣是溫和穩定的,所以能夠控製,然而陽氣卻是像天盤一樣流轉不休,根本無法把握,因此,這所謂的“太陽劍訣”雖然在理論上並非不可行,卻無異於拿自己的生命去開玩笑。

風魂看向梁休,見梁休一臉堅毅,分明早已想到了這一點。

這孩子確實很聰明……但他最好不要被他自己的聰明給害了!

風魂暗暗擔心。

******

離開秀極山莊後,風魂仍在想著梁休的事。

此時他已經在暗暗後悔,不該將太陰劍訣念給梁休聽。

他如何想得到梁休竟會要將太陰劍訣反過來煉?如果梁休練出了差錯,雖然那並非風魂的本意,風魂卻也難免感到對不起玉清夫人。

而如果梁休真的將那太陽劍訣練成了,以那孩子的陰騖性格,誰知道他將來到底會弄出什麽樣的禍患來?

李白真不愧是名垂千古的大詩人,連他的私生子都這麽不簡單。

風魂回到了太湖湖畔,一時間竟是無事可做。他本與紅線約好,三天後在這裏見麵,然而現在才過了一天多些。

無聊之下,他將得自危宿使者踐天的玄元磚取了出來,研究了一番。

這金磚之上花紋密布,顯然都是古篆。

風魂從太乙天書中找到一段祭煉法寶用的方法,打算將這玄元磚重新祭煉。踐天已死,這玄元磚自然成了無主之物,而風魂除了那些普普通通的棋子,身上沒有任何應敵的法寶,多少有些遺憾。

於是,他坐在空地上,一邊祭煉玄元磚,一邊等待紅線。

在將玄元磚煉得收發自如後,他又覺得有些無趣,畢竟在他的本性中,對打來打去的東西不敢興趣,木公所傳的陣勢和遁法暗合棋道,講的是虛實並用,各逞奇謀,他自然覺是有意思。然而直截了當的法寶硬拚雖然更加痛快,卻也不怎麽合他的性格。

他收回玄元磚,想要將那張王羲之的親筆真跡取出來欣賞一番,就在這時,他心念一動,將身子快速一轉。

一個穿著綠裳的女子正微笑地看著他。

風魂心中一喜:“靈秀姐姐,你怎麽會在這裏?”

這女子正是孫靈秀。

孫靈秀依舊穿著綠色長裙,頭插步搖。她走到風魂麵前,輕輕一歎:“那日踐天先生追著你離開後,便再也沒有出現。我既怕他出了差池,又擔心你死在他的手中,這兩天剛好有空,便找過來看一看。你既然已將踐天的法寶煉祭成了你自己的,想來是踐天追殺你和王妙想失敗,自己反而死了。隻是你竟在這露天之下,光明正大地祭煉自己搶開的法寶,也未免太不小心了吧?”

風魂撓頭:“姐姐教訓的很有道理,我確實太不小心了。”

他終歸是來自比較和平的二十一世紀,雖然遭遇了幾次凶險,但還是很缺乏那種步步為營的危機意識,幸好來的是孫靈秀,如果來的是北極戰神或是其他凶神,他隻怕又有危險了。

孫靈秀看著他,失笑地搖了搖頭:“看你的樣子,一定是在想幸好來的是我而不是別人。可我與踐天本就在暗中勾結,一同設計暗算王妙想,差點連你也害死。你又怎知我現在不會再來害你。”

風魂牽著她的手,低聲說道:“我知道姐姐一定不會害我的。你並不是來找踐天,而是擔心我遇害,才跑來找我的,我猜得對不對?”

孫靈秀注視著他:“真不知道你是太有自信呢,還是太容易相信別人。”

她反手握住風魂:“但是知道你還活著,我真的很高興。”

他們手牽手地在湖邊坐下。

風魂說道:“姐姐,既然我們這麽投緣,不如結拜成姐弟吧,你說好不好?”

孫靈秀歎道:“我本是不祥之人,做我的弟弟是不會有好下場的。其實我根本不應該在這個時候來找你,隻是實在放心不下,這才將戰事臨時托付給道覆,自己跑了過來。”

風魂想起她這時候本應該帶著千艘樓船逆長江而上,進攻建康,見她在這種關鍵時刻還跑來看他是生是死,他不禁也心生感激。

他低聲問:“姐姐又何必去做那些打打殺殺的事呢?”

孫靈秀道:“你是不會明白的。”

風魂道:“姐姐若不肯告訴我,我自然不會明白。”

孫靈秀靜了一靜,才慢慢地說道:“因為我想建立一個不一樣的世界,在那個世界中,四洲十類都可以和平共處,不管是妖魔還是人類,彼此不再傷害,也不再受天庭的控製。隻有在這人間界,我才有可能實現我的想法,隻有不惜一些代價地戰鬥,我才有可能建立一個像我的想象一般美好的世界。”

風魂愕然。他實在沒想到,孫靈秀竟是為了這麽不切實際的理由進行戰鬥。

一個妖魔與人類和平共處的世界?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就算人與人之間也無法做到和平共處,妖與人又如何能夠和平地生活在同一個世界裏?更何況,仙神人鬼妖,三界中的秩序本就是天庭所定,妖的地位甚至排在鬼類之後。在一些修道之人眼中,不管是什麽樣的妖類,隻要殺了它們便是功德。

天庭又怎會心甘情願地讓人間界變成一個不受他們控製的世界?

孫靈秀看著他:“你若是真的願意把我當作姐姐,那就告訴我,你可是來自未來之人?在未來的世界裏,可曾有過那樣的一個世界?”

風魂張開口,卻無法說出話來。

就算是在二十一世紀,也還談不上是人人平等,更何況是人與妖了。當然,在那個時代,真正相信有妖怪和神仙存在的人也已經少得可憐。

孫靈秀看著他的樣子,眼神慢慢地黯了下來。

風魂牽著她的手,輕輕問:“姐姐你自己並非妖類,又何必去管妖類的事?再說,天庭不是已將妖靈界劃給妖類了麽?妖類隻要生活在那裏……”

孫靈秀淡淡地說道:“妖靈界已經完蛋了。”

風魂怔在那裏。

孫靈秀歎道:“其實我本就是來自妖靈界,妖靈界雖然是天庭劃給妖靈的地方,其實也生活了不少人類。然而現在的妖靈界,比這人間界還要混亂不堪,生活在那裏的妖類過的日子極為悲慘,然而天庭對此卻視而不見,我之所以想要趁天界目前的不穩推翻晉朝,就是想要營造出一個新的世界,讓那些逃出妖靈界的妖類能夠有個安全的棲息之所。”

風魂難過地看著她。孫靈秀的想法雖好,卻是根本不可能實現的,然而這世界上,豈非正是有太多這種明知理想不可能實現而又為之奮鬥一生的人,才變得越來越好?

風魂知道自己無法說服孫靈秀放棄理想,可他真的能夠看著她就這樣一步步地自尋死路不成?

孫靈秀站了起來,笑道:“你也不用擔心我,我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有多麽困難。知道你還活著,我也可以放心離開了。他們還在長江等我。”

風魂也站了起來,猶豫良久,終於說道:“姐姐,你要小心一個人。”

孫靈秀著著他,也未顯露出多少訝意,隻是淡淡地問:“誰?”

風魂道:“劉裕。”

如果孫靈秀真的想在人間界建立一個不同以往的王朝,那她最大的敵人無疑就是名字早已被寫在曆史教科書上的劉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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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形急勢危
孫靈秀怔了怔,臉上現出驚訝:“劉裕?為何會是劉裕?”

她本以為風魂會讓她小心劉牢之,又或是其他那些早已建立起聲望的朝廷名將。而這劉裕雖然也參加過淝水之戰,卻因為出身寒門,最高隻做到一名參軍,這次朝廷雖然派劉裕沿長江而下,迎擊天師道,但給他的水軍也全都是臨時征召的。

孫靈秀注視著風魂:“這劉裕,可就是人間界未來的君主?”

風魂無奈地點了點頭。他也不知道自己將未來的事透露出來,是不是真的能夠改變什麽,他隻是不忍心看著孫靈秀一步一步地走向毀滅。

孫靈秀的臉色終於變了。她之所以敢在這個時候離開長江前來尋找風魂,除了關心風魂之外,最主要的一點也是因為沒有將劉裕和他那臨時召集的水軍放在眼中。天師道不管是人數還是戰船都要勝過劉裕的水軍,又有一眾能夠役使鬼神的道徒,無論如何也沒有敗的理由。

但如果劉裕真的是未來人主,就必定有其不可輕視的地方,甚至很可能是天命所歸。在她的信徒即將與人間未來的君主交戰的時候,她卻跑到了這裏?

孫靈秀暗暗蹙眉。

風魂想起王妙想在大荒境時的警告,心裏也歎了一聲。王妙想說他既然是來自未來,便等於是提前知道了部分天機,現在他將“天機”告訴了孫靈秀,如果孫靈秀因為他的話而親自出手刺殺了劉裕,那這曆史豈非便等於是被他改變了?

孫靈秀道:“你肯將這麽重要的事告訴我,我很感激,現在我必須走了。”

風魂見她眸中殺機一閃即逝,心知自己隻怕是猜中了。

她必定會趁著劉裕聲望還未形成的現在,搶先一步將他刺殺。

風魂道:“姐姐隻管去吧。”

然而孫靈秀方抬起腳,卻又頓在那裏,臉色再次一變。

風魂不解:“姐姐,怎麽了?”

孫靈秀看向湖麵,表情凝重:“來不及了。”

風魂心中一驚。

就在這時,一個溫純厚重的聲音在太湖上空傳來:“存心不善,風水無益;父母不孝,奉神無益;心高氣傲,博學無益;作事乖張,聰明無益。進一步想,多此而少彼,補東而缺西,時刻憂愁;退一步想,良田萬頃,一日止食米一升,大廈千間,一夜止眠地八尺。一升八尺,受用不久,多何用乎?”

孫靈秀淡淡問:“來者可是淨明宗宗主許遜許真君?”

“區區小事,不用勞煩吾師,”一個年約四五十歲的道者落在湖麵之上,向孫靈秀稽首,“逍遙山淨明宗吳猛,奉家師許真君之命,前來向天師候教。”

孫靈秀看著吳猛,並沒有因為來的是徒弟而不是師父便放鬆下來。

逍遙山的淨明宗與句曲山的茅山宗,乃是道家在當世最有名的兩大宗派。淨明宗宗主許遜雖然隻是人間地仙,其道法卻早已不輸於天界上仙,隻是為了在人間傳播淨明教義與上清道法,才沒有登上仙階。

而這吳猛,此時雖是淨明十二弟子之首,許遜的大弟子,但在入逍遙山之前,他原本卻是許遜的師父。吳猛原本就是洪崖山有名的修道之人,而許遜卻舉過孝廉,做過縣令,後因不滿朝廷政令,辭去官職,拜在吳猛門下。

上元夫人座下玉女諶嬰轉世度劫之後,在逍遙山創立淨明宗,吳猛便帶著許遜一同拜在諶母門下。吳猛雖然是諶母門下的眾弟子之首,但諶母卻認為許遜才是可以繼承她衣缽的人,傳道總是先傳給許遜,再由許遜傳給吳猛等其他弟子,甚至還在跟隨上元夫人破出三界前留下書信,讓許遜接掌淨明宗,又讓其他弟子改拜許遜為師,結果,許遜反成了吳猛及淨明宗其他弟子的師父

吳猛當初之所以收許遜為徒,便是看出許遜的仙緣遠在他之上,有借用之心,對諶母的安排,也認為理所當然。而許遜雖然受諶母之命成為了吳猛等人的師父,但他為人謙厚,名義上雖是師徒,其實卻仍將吳猛等人當作師兄師弟對待,平日裏帶著這十二弟子遍行天下,治病救人,使得淨明教義在百姓中深得人心,許遜自己也被玉皇大帝賜為妙濟真君,隻是仍然讓他留在人間,傳播上清道法。

孫靈秀看著吳猛,美目流轉:“不知來的人還有誰?”

她話音剛落,又有一個響亮的歌聲傳來:“畜生本是人來變,人畜輪回古至今;不見披毛並戴羽,勸君休使畜生心。百年世事有天羅,莫把心機太用過;富了又貧貧又富,江河成路路成河。”

孫靈秀道:“來的莫非是淨明十二真君中的周廣周先生?”

一個儒者打扮的男子落在孫靈秀與風魂的側麵,拜禮道:“姑娘好眼力。”

孫靈秀微笑道:“早就聽說淨明十二真君中,吳猛總說今生,周廣愛談輪回。周先生的這首轉輪歌小女子早就聽過,但由周先生親口唱出,果然不同尋常。”

這時,一個清脆悅耳的少女聲音在孫靈秀的身後響起:“你直接說我大師兄和二師兄喜歡嘮叨就可以了,這什麽今生來世的,連我這做他們師妹的都會厭煩,更別說其他人了。小盱子,你說是不是?”

風魂回過頭,卻見這次出現的卻是兩個人,其中一個是衣著樸素的抱劍少年,而說話的卻是一個雖然清秀、卻異常矮小的女孩。這女孩穿著短裙,露出有如白藕的手臂和小腿,個子雖小,卻非常勻稱,她看著身旁的少年:“小盱子,你說話啊,大師兄和二師兄總是喜歡教訓人,你說他們煩不煩?”

那少年卻緊閉著嘴,一聲不吭。

孫靈秀回身看著他們,道:“莫非是女神嬰彭蘭,與靖盱真人盱烈?”

風魂見這女孩外號叫“女神嬰”,原本還在想她的外號取得真合適,然而,當他看著久了,卻是越看越驚。

這女孩的身體竟完全是由元嬰所化。

元嬰雖然是上清一脈練氣練到極高境界時,體內真氣與元神結合的體現,展現出了修道之人的實力,但這天地之中,卻很少有人直接用元嬰在人間行走。因為肉身若是被毀,至少還有轉世的機會,元嬰若是受到傷害,卻很可能直接形神俱滅。

然而這彭蘭卻是舍棄了肉身,直接用元嬰出現在他人麵前,也不知是太有自信,還是另有苦衷。

女神嬰彭蘭看著那個叫盱烈的少年,跺腳道:“我問你話呢。”

盱烈卻仍然不言不語。

孫靈秀目光一轉:“我知道他為何不肯回答你的問題。”

彭蘭抿著嘴,冷冷地看了孫靈秀一眼:“我和我師弟的事,要你來插嘴?”

孫靈秀含笑不語。

彭蘭又追問了盱烈幾句,見他仍是不答,隻好不服氣地看了孫靈秀一眼。

孫靈秀笑道:“他身為十二弟子中最小的一個,自然不敢當著大師兄和二師兄的麵說他們很煩,可他要說他們不煩,又知道你這做師姐的必定會不甘心,甚至可能對他教訓起來,所以他就隻好不說話了。”

風魂看著那少年一臉無奈的樣子,不禁也失笑起來,心想靈秀姐姐看來是猜對了。

隻是,這吳猛、周廣、彭蘭、盱烈四人顯然是衝著孫靈秀來的,而孫靈秀竟然能夠表現得這麽輕鬆自如,也讓風魂暗暗地佩服起來。

其實孫靈秀雖然表麵看上去輕鬆,心裏卻早已暗生警戒,知道自己這次恐怕是難以脫險。這四人之中,吳猛與周廣都是修道多年的人物,早已是人間地仙,彭蘭雖然曾經死過一回,失了肉身,但魂魄能夠凝成元嬰,已經是證明了她的實力。

而真正讓孫靈秀不敢小看的,卻還是這個叫盱烈的少年。

淨明宗十二弟子中,包括彭蘭在內的其他十一人原本都是拜在諶母門下,隻是後來奉了諶母之命才改拜許遜為師,唯有這盱烈,才是許遜自己收下的徒弟。

這盱烈曾以為自己的母親是死在許遜手中,於是學了魔道,一心一意找許遜報仇。許遜不願傷他,總是避免與他見麵。誰知彭蘭替師父出頭,自己找上了盱烈,大意之下,竟死在盱烈劍下。

許遜見自己的避讓反而導致了彭蘭的死,深悔之下,親自尋到盱烈解說前事。那時的盱烈入魔已深,許遜卻以不可思議的毅力將其感化。盱烈知道自己母親的死其實與許遜無關後,也為自己殺了彭蘭而心生愧疚,竟帶劍闖入了地府,將彭蘭的魂魄救出。許遜讓彭蘭的魂魄在逍遙山下接受香火,又讓盱烈代她積累功德,最終在建木之果的幫助下,彭蘭的魂魄竟真的凝練成元嬰。

而盱烈也在這一連串的事情發生之後,拜在許遜門下,補十二真君之位,稱為靖盱真人。

此時,吳猛、周廣、彭蘭、盱烈四人分成三角,已將孫靈秀和風魂困在其中。

孫靈秀看著吳猛,曼聲道:“淨明宗什麽時候投靠了朝廷,竟然幫朝廷來對付我天師道,莫非是想成為當朝的國教?”

吳猛道:“天師說笑了,當今朝政混亂,百姓潦倒,就算更朝換代那也是天理。我淨明宗雖然遍行天下,卻從不過問朝廷之事,如何會去投靠朝廷?”

孫靈秀淡淡道:“那你們為何在此?”

吳猛回答道:“貧道隻是想請天師在這太湖多遊玩幾日,如此而已。”

孫靈秀道:“遊玩?”

女神嬰彭蘭冷哼一聲:“王母娘娘親往逍遙山降下旨意,讓我們取你的性命,隻是師父說你雖然役使妖魔,以妖術幹涉人間戰事,其實也算不上是大惡之人,才讓我們將你困上幾天便可以了。”

孫靈秀心念快速轉動,臉上卻仍然顯得平靜:“莫非,許真君讓你們在這困住我,他自己卻帶著其他弟子親往長江對付我的那些門人和信徒?”

彭蘭怒道:“師父哪會做出這種事?”

孫靈秀不理彭蘭,隻是注視著吳猛:“你們自然不會僅僅是將我困在這裏,事到如此,道兄又何不說個明白?”

吳猛無奈地道:“淨明宗這次下山的,確實隻有我們四人,隻是……”

“隻是,”孫靈秀的心越來越冷,“被王母娘娘派來對付我天師道的,除了你淨明宗,莫非還有茅山宗?”

吳猛沉默。

風魂站在孫靈秀身邊聽著他們的對答,他雖然對這什麽淨明宗和茅山宗不太了解,卻也看得出孫靈秀難以再保持鎮定了。他剛剛才把劉裕是南方未來皇帝的事告訴孫靈秀,緊接著,形勢卻急轉直下,莫非這曆史真的是無法改變的?

孫靈秀心底自然也是一片焦急,王母在派出王妙想下界對付她失敗之後,竟會說動淨明宗與茅山宗一同插手,天師道就算再厲害,也無法同時對付道家的這兩大宗派。要知道,茅山宗的三茅真君同樣也是人間地仙,尤其是大茅君茅盈,與許遜一樣,其實都有位列仙班的資格,不管是神通還是道法,都遠勝於人間的其他地仙。

若是三茅真君親赴長江,那徐道覆和天師道的其他道徒隻怕有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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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六儀擊刑
“原來如此,”孫靈秀的語氣中帶著嘲諷,“不管是淨明宗還是茅山宗,其實都可以算是道出於上元夫人。淨明宗上一任宗主諶嬰本就是上元夫人門下,茅盈更是在東漢時得了上元夫人的《三元流珠經》,才能成為地仙。上元夫人與王母鬧翻後破出三界,你們的師父許遜與茅山宗宗主茅盈之所以一直不能位列仙班,表麵上是因為玉皇大帝要讓他們在人間傳播道法,其實誰都知道那是因為王母娘娘信不過他們。現在你們如此盡心地替王母辦事,莫非是王母許了你們什麽好處不成?”

周廣鏘然道:“良心自有良心報,奸狡還需奸狡磨。姑娘自可以將我等的心思往壞處想,但在我等看來,這人間界此時雖然混亂,但久亂必治,自會有有為的君主來收拾殘局。但若任由妖靈界插手進來,卻誰也不知這亂象何時才能了結。姑娘若是願意就此罷手,回妖靈界去,我等自然不會再為難姑娘。”

孫靈秀心中一震,知道自己的來曆早已被人看破。她道:“王母娘娘要你們殺我,你們卻打算放我走,也不怕王母怪罪麽?”

周廣哂道:“玉皇才是三界之主,我等並無須聽從王母的號令。”

孫靈秀笑道:“誰都知道雖然名義上的天帝是玉皇,但幾乎每一件要事都是由王母決定的,你們竟然說出如此大逆的話,也就難怪許遜一直上不了天庭。”

周廣也笑道:“誰說家師想上天庭了?這人間界逍遙自在,豈不比天界有趣得多?”

孫靈秀不再多說,隻是轉看向風魂,低聲道:“這是姐姐的事,與你並無關係,你不妨離開這兒,等姐姐日後再去找你。”

風魂知道孫靈秀是準備出手了,他沉默半晌,終是搖頭說道:“我與姐姐並肩作戰,直到姐姐你安全離去為止。”

他如何能夠在這個時候獨自離開,讓孫靈秀麵對強敵。

孫靈秀輕歎一聲,牽著風魂的手:“你聽我說……”

風魂截道:“除非知道姐姐平安無事,否則我絕不會離開。”

孫靈秀看著他:“罷了,既然你不願離去,那就……”

風魂剛想問“就什麽”?一股花香已闖入他的鼻息之間,他隻覺全身一軟,立時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孫靈秀笑道:“你就先休息一下吧。”

風魂沒想到孫靈秀竟會對他下藥,心中焦急,卻又無可奈何。

孫靈秀看向吳猛等人:“我這兄弟並非天師道弟子,也與這人間的戰事無關,還請各位不要為難他。”

吳猛道:“天師盡管放心,我等絕不會傷害無關之人。”

周廣長歎道:“我們隻是想讓姑娘在這太湖多留幾日,並非真的要與姑娘為難,莫非姑娘非要逼我等動手不成?”

女神嬰彭蘭哼了一聲,不耐煩地說道:“二師兄,你也真是羅嗦,如果念念詩唱唱歌,又這樣聊個幾句,大家便可以和和氣氣不再為敵,那這天下早就沒有架可以打了,大家一起比唱歌就行。小盱子,你說是不是?”

盱烈還是閉口不言。

彭蘭氣得跺腳:“你今天怎麽成了啞巴?”

盱烈無奈地道:“師姐說的有道理。”

彭蘭問:“哪句話有道理?”

盱烈道:“唱歌比打架好,這句很有道理。”

彭蘭氣苦:“我有說過這句麽?”

趁著這個空檔,孫靈秀扔下手帕,手帕化成祥雲,托著風魂移到了淨明宗四人的合圍之外。

見風魂已被移到安全之處,孫靈秀將手一拈,一朵蘭花出現在她的手中。吳猛等人不敢大意,一同注視著她。

孫靈秀心知拖得越久,留在長江的徐道覆等天師道道徒危險越大。她將手一抖,無數花瓣飛上天空,又落在地上,俱都化成金甲戰士,朝著吳猛等人掩殺而去。

周廣知道這落花成士、撒豆成兵之術看似小技,但若不盡快破解,將有利於孫靈秀趁亂逃脫,立時口吐真言,以指為劍交錯劃去:“臨、兵、鬥、者、皆、陣、列、於、前!”

那些金甲戰士立時碎散,卻又重新化作無數飛花旋散開來,挾帶著漫天的香氣。而孫靈秀卻散失在花瓣之中,無影無蹤。

吳猛喝道:“小心她借風而遁。”

周廣道:“她跑不了。”

話一說完,周廣便以地為盤,用真言閉去了開、休、生三門,讓孫靈秀無法用出風雲二遁。而吳猛踏前一步,以他的龍虎真氣逆風而擊,竟將風強行定住,那些花瓣也定在空中,不飄不散。

孫靈秀原本是隱在風中,這下被逼得不得不現出身來。她嬌笑道:“我走了!”

身子一提,便要往天空遁去。

誰知盱烈把手中之劍往空中一扔,竟化作無數劍影,將她上空封了去。

孫靈秀臉色一變,又往彭蘭看去,隻見女神嬰彭蘭倒持水火二劍,雙臂交互在胸前,分明是“玉女守門”之勢,連地遁也封住了。

孫靈秀知道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而天空中的劍影也在不斷地往下直壓,竟是要將她完全困住。

她雙袖輕舞,舞得那些花瓣亂飛,自己也有如仙子淩波,曼妙醉人。盱烈與彭蘭緊盯著她,想看她到底在搞什麽名堂,然而周廣卻一眼看出她是以舞姿迷惑人眼,腳下卻在暗暗地畫出九宮圖。

周廣乃是淨明十二弟子中最精通奇門遁術的一個,他看著孫靈秀腳下的九宮圖,笑道:“天盤乙奇,地盤六辛,這是‘青龍逃走’,姑娘莫非是想用龍遁?”

孫靈秀停在那裏,麵寒如水。盱烈以劍影鎖住天空,彭蘭以玉女守門封住地脈,這都不算如何出奇。然而這周廣僅以真言便封去了最難破解的風雲二遁,又如此輕易地看穿她所畫的九宮圖的格局,隻要有這周廣在,她根本不可能用遁術逃脫。

她用腳尖將九宮圖動了一動,臉上卻朝著周廣露出嫵媚的笑容:“周先生好眼力。”

周廣卻不為她的媚笑所動,隻是盯著她的腳,長歎一聲:“天盤六辛,地盤乙奇,這是白虎猖狂,主客兩傷。看來姑娘是對周某動了殺心了。”

孫靈秀早已知道瞞不過他,於是冷笑一聲,摘下頭上步搖,同時低喝一聲:“震!”

大地轟隆作響,太湖卷起波浪,一團霧氣覆了上來。

周廣臉色也終於變了:“霧中有毒,大家小心。”

在他提醒同伴的時候,孫靈秀已如鬼影般,借著霧氣向周廣襲來。

吳猛沉聲一喝,閃到周廣身前袖子一拂,龍虎真氣猛擊向霧中的孫靈秀,孫靈秀不敢與他硬拚,身子後退,步搖卻脫手而出,以詭異的曲線繞過吳猛。吳猛擔心周廣受傷,急退到周廣身前想要截住步搖,然而步搖上鈴鐺作響,仿若鬼哭狼嚎,直奪人心。

吳猛乃多年修真之士,不為所動,但周廣雖然強於奇門遁甲,本身道行卻弱,心神被震了一震,不知不覺間忘了屏閉呼吸,將毒氣吸了進去,體內立時如火燒一般極其難受。

另一邊,彭蘭正用處女之身鎮住地脈,不讓孫靈秀借地遁而逃,不敢亂動。而盱烈卻分出劍影,在霧氣中纏住孫靈秀。

吳猛見周廣吸入毒霧,連忙從懷中取出一張紙符,以龍虎真氣焚燒成灰。立時間,天水落下,不但驅散了毒霧,連周廣體內的毒也解了。

孫靈秀冷然問:“這莫非是取自於天山的巽宮淨水?”

吳猛道:“正是。”

孫靈秀臉色凝重。

雙方的這一次交手,從奇門遁術到偷襲暗算,看似簡單,其實卻是鬥智鬥勇。孫靈秀雖然成功地讓周廣中了毒,然而吳猛卻隨身帶著專門淨化毒素的巽宮淨水,讓她功虧一簣。此時,孫靈秀固然知道自己恐怕難以脫身,而吳猛與周廣也不禁心生警覺,知道孫靈秀不但道法驚人,其表麵的嬌媚惑人之下,同時也暗藏著毒辣的一麵。

吳猛沉聲道:“我等本是奉了師命手下留情,天師既然不願承吾師之情,那就莫怪我等不客氣了。”

孫靈秀冷笑道:“事已至此,還有什麽好說的?”

女神嬰彭蘭叫道:“大師兄二師兄,就你們話多,像她這麽不知好歹的人,我們直接殺了她就是,還免得師父不好向王母娘娘交待。”

吳猛還有些猶豫,周廣卻已將手指一捏,倒轉九宮,將此地的格局硬是轉成了“六儀擊刑”,乃是不死不破的凶格。此格一出,所有用於逃脫的遁術都無法再用,除非有人死去,否則誰也無法離開。

吳猛知道周廣的心中已動了怒氣,隻好暗歎一聲。而盱烈與彭蘭也不用再怕孫靈秀用遁術逃走,俱都騰出了手。四人將孫靈秀圍住,準備將她置於死地。

孫靈秀在剛才的交手中已經試出了對手的虛實,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無法同時對付他們四人。但形勢已經到了這種地步,除了拚死一戰,她也別無它法。

她將手一招,收回步搖,步搖輕晃,那魔音依舊時快時慢地響著。

吳猛沉聲一喝,喝聲將魔音中斷,他自己也閃前一步,與孫靈秀快速地硬拚了一招。孫靈秀嬌軀一晃,釵尖如電光般破入龍虎真氣之中,然而彭蘭與盱烈也已出手,彭蘭的水火雙劍化作兩隻蛟龍向孫靈秀剪來,而盱烈將漫天的劍影揮去,隻留下了一支,劍光淩厲,將空氣切割出刺鼻的焦味。

孫靈秀心中一歎,知道自己此番已必死無疑。

就在這時,卻聽風魂的聲音傳來:“靈秀姐姐,我來幫你。”

一塊金磚擲了過來,又驀然幻大,硬生生地逼住了彭蘭的水火雙劍與盱烈的飛劍。

風魂的突然插手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孫靈秀略一思索,便已猜到,定是吳猛的巽宮淨水誤將風魂體內的花毒也解開了。

風魂扔出的玄元磚本是危宿使者踐天所煉的仙家法寶,就算是王妙想也不願與它硬拚,盱烈還好,看出情形不對,立時將劍光召回。彭蘭卻不肯服氣,硬將水火二元劍撞在玄元磚上,結果兩劍一同撞飛,她自己也悶哼一聲,向後跌飛。

盱烈擔心彭蘭受傷,急忙後退,將她抱住。

風魂將盱、彭二人迫退之後,玄元磚立時移到周廣頭頂,一道光束將周廣照定,竟讓他無法動彈。

風魂對奇門遁甲的了解本是出自木公所傳,知道此地的格局已被周廣改成了“六儀擊刑”,若不逆轉回來,這一戰隻能是不死不休的局麵。他既要救出孫靈秀,又不想傷害他人,於是想用玄元磚壓住周廣,讓他暫時無法再用出遁甲,而自己卻捏著數枚棋子準備扔出,想要用“九星反吟”將“六儀擊刑”蓋住。九星反吟雖然也是凶格,但凶上加凶,反而能夠在奇門打開一條生路。

孫靈秀卻誤解了風魂的意圖,她隻認定“六儀擊刑”唯有用血光才可以破解,又見風魂已將周廣定住,立時急掠上前,步搖虛指。

吳猛見形勢危急,趕緊以龍虎真氣向孫靈秀攻去。然而孫靈秀竟不閃不避,步搖脫手而出,釵尖刺入周廣的心口,她自己也硬受了龍虎真氣一擊,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周廣本就受玄元磚所鎮,無法動彈,又被步搖刺穿心髒,立地倒在地上。六儀擊刑,不死不休。現在有人死去,這凶格也自行解開。孫靈秀強壓下傷勢,直掠到已呆在那裏的風魂身邊:“發什麽呆,還不快走?”

風魂本是隻想救出孫靈秀,卻沒想到竟害死了周廣。雖然人不是他親手殺的,但他無疑也是幫凶。他隻覺得腦中轟的一響,竟是一片空白。

吳猛怒喝一聲,龍虎真氣向風魂與孫靈秀直追而來,盱烈與彭蘭見周廣慘死,悲痛之下也將飛劍一同襲來。

孫靈秀來不及說話,牽著風魂便躍入太湖,借水氣遁走。

吳猛見孫靈秀與風魂已經逃走,無奈之下,隻好長歎一聲,轉過身來,將還沒有自投地府的周廣魂魄收入袖中,又看向盱、彭二人:“二師弟剛死,我們先回山,看看師父可有辦法將他救活,其它事以後再議。”

彭蘭卻咬著牙道:“大師兄,你先將二師兄送回山去,我一定要追上那兩個賊人,替二師兄報仇。”

吳猛看向盱烈。

盱烈麵無表情地說道:“不能放過他們。”

吳猛知道時間拖得越長,救活周廣的可能性便越是渺茫,也不再多說,讓他二人多加小心,自己帶著周廣的屍體與魂魄朝逍遙山的方向飛去。

彭蘭看著湖麵,恨恨地道:“小盱子,有什麽辦法可以知道他們逃到了哪裏?”

盱烈取出一麵小旗扔在地上,立時間,數十隻幽影從四麵八方聚集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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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變數再生
風魂在山野間用棋子布下“青煙鎖雲陣”,以防有人追蹤,他扶著孫靈秀在陣中歇息。

孫靈秀受到龍虎真氣的重創,雖然服了風魂給她的仙丹,一時間卻也無法與人交手。

風魂問:“姐姐,你的傷勢怎樣?”

孫靈秀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有生命危險,然後又輕歎一聲:“你實在是不應該出手的。”

風魂道:“我怎能看著他們殺害姐姐?”

孫靈秀知道現在說什麽都已晚了,他們已經是和淨明宗結下了仇怨。她自己還無所謂,但這些事原本與風魂無關,如果不是為了她,風魂根本不會被牽累進來。

她還想說話,卻見風魂正凝神注視著周圍。她也看去,隻見一條條時隱時現的黑影在山野間飛掠。

“這些都是附近的怨靈和厲鬼,”孫靈秀道,“它們肯定是在搜尋我們。”

風魂愕道:“這術法分明帶著邪氣,那淨明門下,怎有人會使用這種邪術?”

孫靈秀道:“用這術法的必是盱烈。在拜許遜為師之前,他曾入過魔道,學過不少邪派的術法,隻是這些術法有傷天和,許遜向來禁止他對敵人使用。想是這次他一心想為師兄報仇,連他師父的話也不聽了。”

風魂皺了皺眉,他們現在藏身在鎖雲陣中,暫時還不用擔心,但隻要他們一離開,必定會被這些怨靈厲鬼發現。他實在不想再跟那幾個人動手了。

他看向孫靈秀,卻見她麵色沉重,於是問道:“姐姐在想什麽?”

孫靈秀歎道:“我在想,該如何盡快趕到長江。”

風魂知道她是在替天師道的那些道徒擔心,淨明宗的這幾個弟子的能力他已是親眼所見,那前往長江的茅山宗既然與淨明宗齊名,就必定也有不少高手能人,恐怕不是那些天師道道徒應付得了的。

風魂想了想,說道:“姐姐,不如由我將敵人引開,你等這些怨靈離開後再出去,偷偷前往長江。”

孫靈秀看著他。

風魂笑道:“你不用擔心我,硬拚我肯定是拚不過他們,但如果隻是逃跑,他們也未必能追得上我。”

孫靈秀知道這是唯一的辦法,而且她現在受了傷,若是跟著風魂一起逃,反而會成為他的累贅,也就隻好同意。她看著風魂,道:“這次再次分手,就真的不知是否還有機會見麵了。”

風魂笑道:“上次姐姐也這麽說,結果我們不還是見麵了?”

“也是呢,”孫靈秀道,“如果不是你,我真的就死在太湖了。我卻不知該如何報答你……”

風魂牽著她的手:“在我心中,早已將你當成親姐姐,弟弟救姐姐難道不是應該的?”

孫靈秀流波一轉,嫵媚地道:“做姐弟便可以麽?你若是想要姐姐的身子,我也是可以給你的。你莫以為姐姐是個水性揚花的人,我還從不曾讓任何男人碰過我,但你若是現在想要的話……”

風魂見孫靈秀豔麗動人,媚眼如波,想不心動都難。他忍不住將孫靈秀抱在懷中,替她寬衣解帶。孫靈秀臉帶暈紅,婉態殊絕,無需做作,便自有風情萬種。

風魂將手放在她的胸脯之上,正要將胸兜除去,隻是不知怎的,一個妙麗的身影卻忽地在他的腦中閃過。

他內心猶豫難舍,男性的衝動讓他想要將這懷中美人壓在身下,內心中卻又有著某種奇怪的情感在阻止他。

他將孫靈秀扶好,笑道:“我既然已將你視作是親姐姐,若再對你做出這種事來,豈非等於禽獸了?”

孫靈秀看著他,沉默了許久,最終才輕輕地問:“你剛才是否是想到了別的女人?”

風魂避開她的目光,覺得自己不好回答。

孫靈秀知道自己猜中了,眸中一黯,問:“在會稽城內,你也曾拚死去救王妙想,你和妙想仙子又是什麽關係?”

風魂歎道:“我也叫她做姐姐。”

孫靈秀道:“你叫她做姐姐,叫我也做姐姐。但我與她在你的心中,隻怕還是有些不同的吧?”

風魂低聲道:“我是真心將你當成姐姐。”

孫靈秀道:“那王妙想呢?莫非你已喜歡上她,想要她做你的妻子?雖然我在你的懷中……你卻想起了她?”

風魂沉默著。他無法告訴孫靈秀,自己剛才想到的人除了王妙想,竟還有他的妹妹風芷馨。他看著孫靈秀,心生愧疚,擔心自己傷害到她。

孫靈秀卻平靜地整好衣裳,笑道:“我雖然知道你心地不壞,卻也一直覺得你是那種行事不拘一格,隻要有女人入懷便絕不會推開的男人。沒想到你竟是如此專一,這倒是我看錯了。”

風魂苦笑。懷中抱著一個女人,腦中卻同時想到了另外兩個女人,這也算是專一麽?其實,他也從不認為自己是什麽純潔正派的好男人,以前他也曾瞞著芷馨將別的女人帶回家中,也從沒有生出過什麽內疚感。隻是這一次,大約是真的離家太遠,遠得隔了十幾個世紀,使得他對芷馨的想念越來越深。

還有王妙想,這個被他氣哭離去的美麗仙子,竟也在不知不覺中占據了他的內心。

孫靈秀見他沉默,心中一歎,臉上卻笑道:“也罷,你既然視我為姐,我就喚你一聲魂弟好了。隻是,日後你若真的娶了妙想仙子,那她便是我的弟媳了。可她是奉王母之命要殺我的人,到時我和她打起來,那你又會幫誰呢?”

風魂道:“我當然是幫姐姐你。”

孫靈秀失笑道:“你定是知道我打不過她。不過任何女人都有小心眼的時候,你若真的幫我,小心她吃起醋來,那你可就有得受了。”

風魂笑道:“姐姐不用擔心,我若真娶了她,自然會將她管得服服帖帖的。”

兩人開始說笑起來。

這樣又過了半個時辰,他們歇息夠了,風魂便站了起來,與孫靈秀告別,自己脫陣而出,將那些追蹤他們的幽魂野鬼引開。

孫靈秀看著他那消逝的背影,用手輕捂著自己的心口,落寞地歎了一聲……

******

烈日高照,風魂在山林間狂奔著。

現在他已經知道,緊追著他的隻有盱烈和彭蘭兩人,但這兩人真的是陰魂不散,不管風魂如何想方設法都無法擺脫他們。

他來到一處斜坡,使了個幻術,讓坡下看上去像是有人影在奔跑,自己則躲到巨石之後,並用青煙鎖雲陣隱住身形。

隻是一會,便有兩個身影落在斜坡之上。

“他在那裏,”彭蘭的聲音傳來,“我們快追。”

盱烈卻阻止了她:“等一下,怨靈沒有追上去,那必定隻是一個幻術,真人肯定還藏在附近。”

風魂在暗中苦笑。他本想將這兩人騙開,自己往反方向逃,然而這盱烈的拘鬼之術實在是太過厲害,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幻術。

女神嬰彭蘭對盱烈的話早已沒有任何懷疑,隻是不解:“你說他會藏在哪裏?”

盱烈道:“此人每到快要被追上時便能隱蹤匿跡,由此可知他必定會某種奇特的遁甲之術又或是九宮陣法,我們要想找到他,就隻能跟他比耐心,看誰先耗到對方犯錯。”

彭蘭猶豫了一下,低聲道:“可是小盱子,師父曾說過你這役鬼之術雖然好用,但有損陰德。而且持續的時間越長,這些被拘役的鬼魂對你便越發怨怒,萬一你受傷或是給它們找到別的機會,它們反而會來害你。”

盱烈說道:“師姐,你不用擔心,我會小心的。”

彭蘭還是有些擔心:“可是……”

盱烈道:“師姐難道不想找到那害死二師兄的賊人?師姐隻管放心,那些邪派之人經常使用這種陰毒的術法,自然早晚遭到報應,我隻是偶爾用上這麽一次兩次,不礙事的。而且這些飄蕩在山野間的鬼魂原本就多是惡靈,強迫它們做事,也算不上什麽傷天害理。”

風魂在石後聽著,心想這少年在太湖湖畔時一聲不吭,實在被逼得無奈了才勉強說上兩句,現在跟他的師姐單獨在一起時,話倒像是多了起來。

就在他這麽想著的時候,天空卻飄過了一朵紅雲,紅雲落下,一個陰柔的女子聲音傳來:“何人在此役使鬼魂?”

風魂無法看到這突然出現的女人相貌,彭蘭與盱烈卻盯著對方,互望一眼。

這乘雲而降的女人身著絳衣,容貌俊美,皮膚光滑如玉,舉止間自有一股說不出的仙風道骨。她看著盱烈,嬌喝道:“如此惡術,爾等怎可以輕易用出?你們師出何派,因何在此?”

盱烈在外人麵前本就不喜多言,見這女人質問,也懶得回答。彭蘭剛才自己還在說盱烈,現在卻忍不住要為師弟出頭,她瞪了對方一眼:“關你什麽事?”

那女子淡淡道:“我乃北方紫微大帝座下、女宿使者朱玄真,你覺得我管不得麽?”

彭蘭怔了一怔,她怎麽也沒有想到竟會在這裏遇到天界的仙人,就算性子再不好,她也不敢去跟天界的星將鬥嘴,隻好哼了一聲:“我們是淨明宗的弟子,正奉師父之命,在這裏追捕天師道的賊人。”

“你們是妙濟真君許遜的徒弟?”朱玄真懷疑地看著他們:“淨明宗亦是上清一脈,許遜與他的十二弟子在人間所行的善事,我在天界亦有耳聞。許遜的徒弟,怎會使用這種有損陰德的惡術?”

彭蘭道:“那賊人害死了我的二師兄之後想要逃跑,我們也是沒辦法……”

朱玄真點了點頭,微笑道:“原來如此,那這也怪不得你們。那天師道在人間作惡,紫微大帝也曾將與我並列為北方七宿的危宿使者踐天派到人間,想要擒拿那天師孫恩,隻是不知為何,踐天卻一直沒有回去覆命……”

彭蘭趕緊說道:“我們在追蹤的兩個人中,其中一個就是天師孫恩,但她已經逃走了,我們現在在追的是她的同伴。”

“這樣啊,”朱玄真目光閃動,“聽說那孫恩其實是個女人,這可是真的?”

彭蘭點頭:“嗯,她確實是個女的。”

朱玄真看了看盱烈,沉思一陣,又道:“雖然你們事出無奈,但這拘鬼之術用的時間越長,對人體的傷害也越大,我既然見到了,也就不能不管。也罷,你們將所要尋找之人的模樣和姓名告訴我,我略通一些伏羲卦術,可幫你們找他。”

彭蘭大喜,她本就擔心盱烈會受到那些惡鬼的反噬,現在既有天界仙人相助,那自然是喜出望外,又見這朱玄真如此和氣,心裏也立時對她生出好感。而盱烈卻皺了皺眉,一聲不吭。

彭蘭將風魂的樣子告訴了朱玄真,又說道:“我們在太湖時也忘了問他的名字,不知道他叫什麽。”

朱玄真道:“無妨。”

她將右手放入左袖之中,掐指算了算,然後便向坡下指去:“你們要尋的人,已往那個方向逃了。”

彭蘭見賊人果然是往那個方向逃了,不禁跺足,向盱烈抱怨道:“我就說我看到了他的身影,你卻偏偏說那是個幻術,現在定是又被他逃遠了。”

盱烈見自己的判斷竟然出錯,不禁有些疑惑,但不管是什麽術法,本就沒有萬無一失的道理,他想了想,道:“莫非那人是故意在自己身後弄出一個幻術,讓我們以為他是在聲東擊西,騙我們守在這裏?”

彭蘭笑道:“一定是這樣,小盱子,我知道你一直都相信自己足夠聰明,但這世上總會有人比你更聰明的。算了,我們先去追他吧,追上他之後,我定要將他碎屍萬斷,替周師兄報仇。”

“等一下,”朱玄真卻說道:“那人狡計不少,我們若隻是在他身後追,必定又會被他跑了,我倒有一個辦法,定讓他無處可遁。”

彭蘭忙問:“什麽辦法。”

“我精通禦劍之道,可帶著一人提前趕到他的前麵,”朱玄真看著盱烈,“你不妨役使鬼神繼續追他,我帶著你師姐趕到他的前方布下石陣。隻要讓他無法再借遁術逃走,他便離死不遠了。”

盱烈想了想,也覺得這確實是個好辦法,於是便帶著那些惡靈先往坡下掠去。

風魂在暗處聽到他們的對話,原本還有些擔心,怕自己真的被這女宿使者朱玄真的卦象尋了出來,誰知朱玄真的卦象卻出了錯。他一邊等朱玄真和彭蘭離開,一邊心想,難道因為自己是來自未來的人,不在這一時代的命數之中,所以伏羲卦術才對他不起作用?

隻是,卦術若真的是對他不起作用,那卦象也應該是模糊不清才對,朱玄真如何能如此確信地指出一個方向?

風魂越想越覺可疑,總覺得她是故意將路指錯。

彭蘭見盱烈已走遠,忙道:“我們也快過去吧,萬一小盱子一個人遇到敵人,那就不好了。”

朱玄真牽起她的手,微笑著:“你這麽擔心他,難道是喜歡他不成?”

彭蘭臉一紅,不知怎的竟有些扭捏起來:“誰、誰說的?他是我師弟,我關心他也是應該的。如果不是他害的,我也就不會死上一次,弄得現在……你、你做什麽?”

風魂聽彭蘭的聲音突然變得驚惶不安,趕緊小心地探頭看去,卻見這女神嬰已全身發軟地倒在地上。

“我早就聽說,許遜有一個長得小巧漂亮的女徒弟,原本還以為不可能會有機會弄上手,”朱玄真的聲音變得粗啞而*,她摸著彭蘭的臉,淫笑道,“想不到今天運氣這麽好。”

彭蘭的臉變得蒼白:“你、你難道不是女人?”

朱玄真笑道:“我當然不是女人,我也不是朱玄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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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以壬加癸
彭蘭沒有想到竟會遇到這種事情,心驚肉跳地問:“你到底是誰?”

朱玄真道:“我是朱玄真在人間的弟弟,叫朱孺子。你想必是早就聽過我的名字了。”

彭蘭倒在地上,已是心生絕望,寧願自己馬上死去。

這朱孺子乃是出了名的淫賊,精通各種采補邪術,也不知害死過多少閨中少女,尤其是他喜好雛女,連十來歲的小女孩也不放過,行跡令人發指。許遜便曾親自下山,想要將他誅除,卻總是被他逃脫。

彭蘭落在他的手中,心知自己若是無法逃走,將要遭受的羞辱隻怕比死還不如,趕緊喊道:“小盱……”

朱孺子卻將手一點,點在她的咽喉處:“遲了。”

他抱起彭蘭,心裏萬分得意。這彭蘭的體魄乃是由元嬰煉成,若是得到她的真陰,所得的益處遠勝過采補數百名尋常處女。而且他喜歡雛女,這女神嬰彭蘭因為是道嬰凝成,模樣小巧可愛,就算沒有好處,他也絕不想放過。

就在得意之時,朱孺子忽地心生警戒,眼角也閃過一道寒光,他立時將身子往前一縱,同時回過身來。

那寒光乃是風魂祭出的玄元磚。

風魂本想用玄元磚從朱孺子的身後偷襲他,誰知朱孺子惡事作慣了的人,無論在什麽情況下都不肯放鬆警惕,竟讓他的偷襲失敗。及至朱孺子轉過身來,更是無恥地將彭蘭擋在身前,風魂生怕傷到彭蘭,隻好將玄元磚收回。

而朱孺子竟趁著他的這一猶豫,身子一閃,帶著彭蘭消失不見。

風魂無論如何也不願讓這男扮女裝的淫賊將彭蘭劫走,立時縱上天空,想要找出朱孺子所遁的方向。

誰知一道陰風吹來,盱烈竟從遠處帶著那些陰魂掠來,同時將飛劍擲出,擊向風魂。風魂不想與他糾纏,趕緊又落回地麵。

盱烈落到他的麵前,正要繼續攻擊,卻聽風魂急匆匆地叫道:“再動手,你師姐就是被人搶走了。”

盱烈臉色一變,他本就是在離開之後,越想越覺得那“朱玄真”有些可疑,又隱隱聽到彭蘭的驚呼,於是趕了回來,結果卻看到風魂騰上了天空,下意識地便去攻擊他。現在被風魂這麽一提醒,立時也發現彭蘭與那“朱玄真”一同失蹤了,趕緊住手。

風魂怕他誤會,繼續叫道:“那個女宿使者是假的,他其實是個男人,叫朱孺子?”

“朱孺子?”盱烈心中一驚。他當然也聽過這朱孺子的名字,心急之下,立即役使惡鬼四處搜尋,緊接著便往南方縱去。

風魂知道他已發現了朱孺子的蹤跡,連忙緊追著他。

他們一同追了數十裏,直到離開山林,緊接著,卻都怔在那裏。

在他們的前方,是一座石城。

風魂問:“難道他躲進了城中?”

盱烈臉色變得慘白。這既然是座城市,自然到處都是生人,他的役鬼之術也就無法再用,而那朱孺子顯然也是算到了這點,才一直往這個方向逃。

風魂知道若不盡快想出辦法,就算找到彭蘭,她隻怕也已被那朱孺子給糟蹋了,腦中一邊想著辦法,一邊向盱烈說道:“我知道你可能無法信任我,但此時此刻,我們如果不聯起手來,你師姐恐怕真的就讓人給害了。我對那朱孺子的事了解不多,你如果相信我,就把關於他的事說給我聽,我看看可能想出辦法來。”

此時此刻,盱烈也別無它法,隻好把朱孺子的惡跡說給風魂聽。

風魂聽到朱孺子害了那麽多無辜雛女,卻仍然一次又一次地逃脫,不禁也頭痛起來。這種人隻要一有異動便會逃走,要找到他已不容易,要從他手中救出彭蘭,就更難了。

風魂快速思考,卻總是想不出辦法。最後,他想到:“如果我現在是在和這種人下圍棋,那我該如何用心理戰來對付他?”

他念頭一閃,立時看向盱烈:“你可做過壞事?”

盱烈怔了怔:“什麽?”

風魂再次問:“你可做過壞事?”

盱烈看著他:“曾經做過不少。”

“那就好辦了,”風魂說道,“像這種隻敢躲在陰溝裏行惡的人,膽子往往比別人小得多,甚至連一刻也不敢睡著。所以,我要你帶著你的這些惡靈闖進城裏到處破壞,任何可疑的地方都不放過,做出一副為了救回師姐什麽都敢做的樣子,隻要記得別真的傷到無辜就可以了。像他這種人,不怕那些循規蹈矩的正派人士,卻害怕比他更惡的人。你裝出因為師姐失蹤而發瘋的樣子,他害怕你真的找到他,必定沒有心事在這個時候對你師姐做那種事,這樣,至少你師姐暫時是安全的。”

盱烈目光一閃,冷冷道:“也不用裝,隻要能救回我師姐,我本就敢去做任何事,就算殺了無辜的人也無所謂。”

風魂摸著鼻子,苦笑道:“能不牽連無辜,最好還是不要牽連。在你到處破壞的時候,我卻躲在暗處搜他。他知道你有役鬼之術,必定不敢再往城外逃,而我對五行遁甲和風水之術多少有些精通,或許可以找出些線索。”

盱烈看著他:“我們本來是來追殺你的,你為何卻要幫我?”

風魂歎道:“我說了你可能不信,在太湖的時候,我並不是真的想害死你師兄。而且,對那種喜歡摧殘女孩子的人我也非常痛恨,像朱孺子那種人,我絕不介意殺了他。”

盱烈見他不像是在說假話,也就沒有再說什麽,騰身便要躍入城中。風魂趕緊叫住他,道:“你能不能用你的役鬼幫我往太湖送一封信?我的一個女徒兒現在肯定會在那等我,我要讓她趕到這裏來。萬一朱孺子逃出城外,她的禦劍之術非常不錯,多一個人總是多個幫手。”

盱烈點了點頭。

風魂寫了一封給紅線的信,讓盱烈派役鬼送去,然後兩人便分頭行事。

風魂潛入城中沒多久,盱烈便已鬧得滿城風雨,他讓無數惡靈滿街亂走,又跳到空中大喊著“朱孺子出來”,甚至打到了官府,強迫地方官幫他抓一個叫“朱孺子”的人。盱烈本就是修仙之人,又入過魔道,他一門心思鬧起來,誰又攔得住他?而他就像瘋了一樣,拆樓斷橋,又不時讓他那讓人心驚膽寒的冷笑傳遍全城。

風魂一邊在街上亂跑,一邊用玄元磚暗暗搜尋。玄元磚有通天徹地之能,連那些地窖和暗道也能照出,隻是這石城太大,他一個人又如何搜得過來,尋了許久,也沒找到可疑之處。

他知道拖得越久,彭蘭便越是危險,而盱烈在遠處弄出的巨大聲響也讓他暗暗心驚,擔心那家夥真的鬧過頭了。

無奈之下,他停在那裏,心想自己何不也算上一卦?

他對自己的伏羲之術本沒有多少信心,隻是事到如今,死馬也隻能當成活馬來醫。他以“十幹克應”的方法占了一卦,結果算到的卻是六壬中的最後一格,即“壬加癸”,亦名為“雛女折翅”(作者注:十幹應克中,“壬加癸”本來不是這個,但因為河蟹,大家請將就一下)。

他心中一驚,想到,彭蘭是“雛女”,這“雛女折翅”豈不表示她現在正在被那朱孺子糟蹋麽?難道真的已經來不及了?

這時,他忽又想到:“不對,我算的是朱孺子的藏身之處,這‘雛女折翅’四字應該當作地名來解才對。雛女折翅,家有醜聲,門吉星凶,反禍福隆。什麽地方是家有醜聲、門吉星凶?”

他怎麽想也想不明白,幹脆抓住一個路人,問:“這個城裏什麽地方是‘家有醜聲、門吉星凶’?”

那無辜的過路人被他嚇了一跳:“什、什麽?”

風魂暗自好笑,心想我這樣問他,他如何答得出來?於是鬆開他,微笑地問:“我想要**(河蟹)雛女,你覺得我應該去哪裏?”

那人莫名其妙地看著他:“那就去迎香樓啊,隻要你出得起價錢,小青綰也可以讓你弄。”

風魂道:“這迎香樓莫非是青樓?”

那人道:“廢話,不是青樓難道還是紅樓。”

風魂問明迎香樓的方向後,連謝謝也來不及說一聲,便往迎香樓跑去。那人看著他的背影連連歎氣:“這小子到底有多久沒碰過女人,怎就憋成這樣?”

所謂的青樓自然就是古時候的妓院,風魂跑到了迎香樓前,用玄元磚一照,心知自己隻怕是找對了。玄元磚雖然能夠照進那華美的閣樓,卻無法照入地底,顯然是在它的地下隱藏著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盱烈還沒有鬧到這裏,但街頭的人已經慌張地四處躲避,迎香樓也想要關門。

風魂趁門還沒有完全關上,先從地上撿了好幾塊石頭藏在懷中,然後直接閃了進去。一個大漢攔住他:“我們要關門了……”

風魂塞了一小塊石頭給他:“真的關了麽?”

這些石塊在他懷中早已變成了金碇,雖然這隻是幻術,但那大漢又如何看得出來,立時滿臉堆笑:“還沒關,還沒關……”

一個滿臉脂粉的婆娘走了過來,看到風魂身上那肮肮髒髒的衣服,剛要皺眉,一眼便見到風魂賞給守門大漢的“金碇”,馬上變得眉開眼笑:“喲,公子爺又來了啊。”

風魂笑道:“我可是第一次來。”

那婆娘貼著他:“公子爺一身貴氣,我是肯定在哪兒見過的。”

風魂心想反正石頭不要錢,於是連塞給她兩塊,喜得她胸前的肥肉亂顫,又連連問他喜歡什麽樣的姑娘。風魂雖是第一次來青樓,但平日裏武俠書也看了不少,知道這種地方有錢就是大爺,於是又到處亂賞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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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青樓之內
很快的,風魂身邊便聚集了不少環肥燕瘦的女人,隻是不知怎的,這些女子雖然一個個長得不錯,但在他眼中總是覺得太過俗氣。然後他便意識到自己是在將她們與王妙想和孫靈秀相比,王妙想乃是天上女仙,冰清玉潔,而孫靈秀也是天生的媚骨,這些女人如何比得上?

想到自己原本有機會將孫靈秀吃了,卻好死不死地放過機會,風魂開始後悔了。那樣一個美豔動人的姐姐願意投懷送抱,自己又不是柳下惠,當時到底是哪來的毅力把她推開的?

風魂越想越是後悔,真想回頭再找他的靈秀姐姐去。

那婆娘見他突然不說話,心想這些女兒莫非他都看不上眼?於是將他拖到一邊,陪笑道:“莫非公子爺對女人有什麽特別的喜好麽?年紀大些的?長得像男人的?或者……”

風魂心中一動,在她耳邊笑著說道:“不瞞你說,我比較喜歡年紀小一些的,越小越好。”

那婆娘猶豫了一下:“公子爺想必也知道,年紀太小的女孩子,官府可是隻允許做青兒,不允許太早陪客的。”

風魂又塞了兩塊“金碇”:“真的不允許麽?”

那婆娘趕緊道:“官府當然是不允許的,但官府還不許老百姓造反呢,沿海的百姓還不是一樣反了?”

風魂又笑:“忘了告訴你,我不隻是喜歡小丫頭,還特別喜歡那種病怏怏的小丫頭。越是那種病得站都站不起來,就算受了欺負也隻能哭的小丫頭,我越是喜歡……”

那婆娘喜道:“公子爺放心,多的就是這種。”

風魂問:“多的就是這種?”

那婆娘並沒意識到自己的失口,隻是用手帕掩著嘴笑道:“公子爺的趣味還真是與別人不同呢,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就是。”

沒過多久,風魂便被帶到了一個房間裏,果然,有一個最多才十一二歲的小女孩躺在那兒,蒼白瘦弱,滿臉恐慌。

門被關上了,風魂走到床邊看著這害怕的小女孩,臉上雖然平靜,心中卻已是怒到極點。這女孩顯然經過了邪術的多次采補,元陰早已耗盡,就算扔在那裏不管也根本活不了多久,然而那老媽子為了賺錢,竟仍要把她拖出來。

這小女孩若再經糟蹋,隻怕連能不能活到明天都很成問題。

可想而知,這裏確實是那朱孺子的藏身之所。那朱孺子在其它任何地方摧殘稚女,都有可能被那些修道之人發現,然而在這種煙花柳巷之處,再不堪的事也不會被人注意。而且那些潔身之好的修仙人士也絕不會跑到這裏來,朱孺子從別處偷來稚女,采補之後就直接送給青樓,就算有人發現,最多也隻會以為那些女孩是遇到了人販子,而官府對青樓買賣人口的事也從來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算經常有女孩病死,這些女孩既然入了青樓,那自然便是“賤籍”,是生是死也沒什麽人會去關心。

風魂強忍著將這迎香樓直接拆了的怒氣。

他坐到床邊,向那無力地想要縮到床角的小女孩說道:“你不要怕,我隻是想問你一些事情。”

小女孩驚懼地看著他。

風魂暗歎一聲,從藥袋中取出一粒固本還原的仙丹讓她吃了,小女孩不敢反抗,顫抖著張開口。仙丹入口即化,將她那虧盡的元陰彌補了一些。

見這小女孩的臉色好了一些,風魂問:“你叫什麽名字?”

見他神情和善,小女孩漸漸也沒那麽害怕了,她低聲回答:“小紅。”

“小紅,”風魂說道,“我想在這裏找一個人,你有沒有見過他?”

他將朱孺子的相貌特征說了出來,而小紅越聽越是慌張,身子往裏直縮。風魂知道她必定是見過朱孺子,於是問道:“就是這個人把你抓來的?”

小紅一邊流淚一邊點頭。

風魂又問:“你知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裏?”

小紅顫著聲:“地、地下。”

看著她那害怕的樣子,風魂心中一痛。那些連這樣的小女孩也不肯放過的人,難道就沒想過,如果是自己的女兒遇到同樣的事那又會怎樣?

在周廣死在孫靈秀手中時,風魂會因為周廣的死而感到內疚。畢竟,他並不是真的想害死別人。雖然在那之前他也幫王妙想殺了踐天,但當時的形勢,踐天不死,死的就是王妙想和他,誰也沒有辦法。

而現在,卻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想要親手殺死一個人。

他絕不能讓朱孺子這種人再活下去。

他看著小紅:“你在這等我,我一定會回來救你出去……”

小紅聽到他說會救自己,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撲過來就抓住他的衣服,一臉淚水地看著他。風魂知道她害怕自己隻是隨便說說,其實卻一走了之,心中一軟,又坐回床邊:“我有一個朋友被那壞人抓去了,她也是個女孩子,你也知道,我如果不趕緊去救她,她會發生什麽事,對吧?”

小紅默默地點頭。

風魂看著她:“我現在要去救她,你放心,等我救了她之後,一定會回來帶你走的。”

風魂幫她躺好,又用被子蓋在她身上,臨走之時還不放心,又在她的周圍扔下幾顆棋子,布下迷陣,以防自己離開時她被那那婆娘又或是別的惡人帶走。

安排好後,他用遁法離開,尋著路往下方走。一路之上,各種*穢曲傳來,如果是在平常時候,他或許還會覺得新鮮有趣,但此時此刻,隻要一想到小紅的遭遇,他便心生反感。

他找到了一條暗道,潛了進去,卻又發現沿途被人設了許多禁製。顯然,這些禁製一旦被觸發,那朱孺子很可能便會知警逃走。好在風魂的遁法乃是木公親傳,一路之上,將那些禁製小心破解,終於在不觸發那些禁製的情況下潛了進去。

在通道盡頭有數間密室,其中一間果然傳出了彭蘭的叫罵聲。風魂潛到門口,隱著身形朝內看去,隻見彭蘭被反綁著吊在中央處,在她身前還站著一個花枝招展的女人。

那女人吃吃地笑著:“你再罵也沒用,等我主人一回來,你就會喜歡了。”

彭蘭怒道:“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這樣不知羞恥?”

那女人道:“是麽?那我問你,你的身子可是已經越來越熱?你的裙子底下可是已經開始濕了?。”

彭蘭又驚又怒地看著她。

那女人笑道:“我已經按我主人的吩咐在你身上抹了一種叫‘女兒嬌’的液體,這種液體可是由南海淫蚌的唾液煉成,再貞烈的女人也受不了。你現在雖然生氣,但再過一會,你就會忘了自己是誰,隻想找男人來脫你衣服。你會像母狗一樣爬在我主人的身上,直到元陰耗盡,被活生生地玩弄死。”

彭蘭的眼睛開始變得恐慌,她知道自己的身子真的已經在不受控製地生出反應。她的臉變得緋紅,呼吸也漸漸變得急促。她的身體雖然是道家元嬰,不受尋常毒素傷害,但這“女兒嬌”也不知是怎麽煉成的,竟連元嬰也一樣起作用。

風魂躲在門外,正想闖進去救出彭蘭,卻又忽地心生警戒,趕緊閃到了隔壁房間。隻過了一會,果然聽到那女人嬌媚的聲音:“主人,外頭的情形如何?”

朱孺子的聲音也傳了過來:“那小子跟瘋子一樣在城裏到處破壞,弄得每個人都知道我躲在這附近。哼,像他這樣瞎鬧,翻了城也找不到我。”

彭蘭知道他說的是盱烈,心中既生出希望,又知道盱烈恐怕真的很難及時將她救出,雖然不想在敵人麵前出醜,偏偏藥性漸漸發作,就算意識仍然保持著清醒,懸在半空的雙腿也不自禁地摩擦起來。

朱孺子在她的臉蛋上捏了一下:“不用急,很快我就會讓你舒服的。”

彭蘭想要罵他,然而聲音卻變得無力:“你這惡人……殺、殺了我……”

朱孺子淫笑道:“我疼你都來不及,怎麽舍得殺你?”

那花枝招展的女子見到彭蘭的樣子,自己也情難自禁起來,她貼到朱孺子身上,低笑道:“主人,這丫頭一定從沒見人做過那種事,不知道其中的美妙,不如我們先做給她看。”

朱孺子把她壓到牆上,拔開她的衣服便吻在她的胸脯上。那女子像母雞一樣咯咯地笑著,聲音極是不堪。

風魂躲在暗處,心想這女人從背後看應該長得不錯,怎麽笑起來聲音這麽難聽?當然,這並不是他所要關心的,事實上,他已暗暗取出了玄元磚,想要趁朱孺子與這女人做那種事的時候偷襲他。

朱孺子總不至於在做這種事的時候,還能隨時保持警惕吧?

然而還沒等風魂動手,那女子卻發出了一聲驚叫,叫聲驚惶,卻又很快便戛然而止。

彭蘭微顫的聲音傳進了風魂的耳中:“你、你殺了她?”

朱孺子的聲音也響了起來:“我當然要殺了她。我之所以留她在身邊,隻是讓她幫我做些繁瑣的小事而已。現在被你師弟這樣一鬧,我想不搬走都不行,像她這樣的女人我要找隨時都有一堆,又何必帶在身邊?”

彭蘭怒道:“那你也不用殺她……你、你……不許碰我……”

朱孺子淫笑著:“動啊,對,就是這樣,我最喜歡看小女孩像你這樣掙紮,來,小屁股也搖一下……”

風魂聽到這裏,已知道再不出去隻怕就遲了,連忙將玄元磚往上一晃,一道光束穿越地麵,提醒盱烈他在這裏。他自己卻閃著身形進入那個房間。

朱孺子發現有人闖進來,也吃了一驚:“什麽人?”

風魂停在門口,見朱孺子已經掀起了彭蘭的裙子,正從後邊扶著她的臀部。他也不著急,隻是麵帶微笑地看著彭蘭和吃驚地看過來的朱孺子。彭蘭的眼神雖然還勉強保持著清醒,但身上已是香汗淋漓。

風魂臉上含笑地看著躲在彭蘭身後的朱孺子:“我是來找這個小丫頭的。”

朱孺子不知道風魂是怎麽溜進來的,心中驚疑不定,他冷笑道:“你如果想救她,那最好離我遠點,不然我現在就殺……”

風魂仍然笑著:“誰說我是來救她的?”

話一說完,他的玄元磚已然出手,竟硬生生砸在彭蘭的胸口。彭蘭噴出一口鮮血,看上去已是奄奄一息。

風魂收回玄元磚,冷冷地道:“我是來殺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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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盱烈彭蘭
朱孺子沒想到風魂一出手便將彭蘭打成重傷,一時竟怔在那裏。

風魂淡淡道:“我殺了她的二師兄,又被她和她那個師弟追殺了好幾天,你怎會以為我要救她?”

彭蘭此時也認出了風魂,她噴出一口鮮血之後,雖然身體受創,精神倒好了一些。她看著風魂,心想與其受辱,倒不如死在這人手中,於是叫道:“你這惡賊,有本事現在就殺了我,不然我早晚會要了你的命,替周師兄報仇。”

風魂冷笑:“你以為我不敢殺你麽?”

他舉起玄元磚又要扔出,朱孺子趕緊叫道:“且慢。”

彭蘭長得嬌小可愛,又是元嬰,朱孺子好不容易弄到手中,哪裏舍得就這樣讓她被人殺死?隻是他生性多疑,仍然不敢從彭蘭的身後出來,隻是陪笑道:“她已經被我下了藥,半個時辰內若不與男人*,必死無疑。兄台不如先讓我把她玩個夠,到時我再幫你殺了她。”

風魂哼了一聲:“若是你玩上癮了,反而迷戀於她,幫她來殺我,那我豈不糟了?”

朱孺子笑道:“怎麽可能會有這種事?我下的藥淫毒無比,等發作起來,不到元陰完全失盡她自己都停不下來,她現在已是必死無疑,何不讓她舒舒服服地死去?”

風魂心裏暗驚,知道他說的隻怕是事實,臉上卻故作猶豫。

就在這時,他們的頭頂卻傳來一聲巨響,一道劍光劈下,將地麵劈開一條裂縫。風魂失聲道:“糟了,她師弟追來了。”

果然,盱烈已挾著怒氣從天空直落而來,同時將長劍劈來。

風魂衝朱孺子叫道:“我們一起對付這個小子。”

話一說完,他便將玄元磚朝盱烈扔去。

朱孺子叫聲“好”,心中卻已打起了鬼主意,想要趁著風魂攔住盱烈時,自己悄悄把彭蘭帶走。誰知風魂的玄元磚與盱烈的飛劍猛然一撞,緊接著風魂卻噴著鮮血跌飛過來。

朱孺子心想原來這家夥這麽沒用,連那小子的一劍都接不住。這一思考間,風魂已經撞上了彭蘭。朱孺子冷笑一聲,幹脆伸腳一踢,想要落井下石,將風魂踢向盱烈,誰知他這一腳卻踢了個空,隻覺眼前一花,風魂竟帶著彭蘭閃到了遠處,而玄元磚與盱烈的飛劍卻一同攻了過來。

朱孺子錯愕之下,見風魂正抱著彭蘭在門外微笑,這才知道他剛才竟是詐傷,心中立時又驚又怒,方一躲過盱烈的飛劍,便被玄元磚拍了個正著。

幸好朱孺子在被玄元磚拍中時順勢一滾,雖然受了傷,還沒有死在當場。他知道形勢危急,黃光一閃,借著地脈遁走。

“不要讓他跑了。”風魂抱著彭蘭從頭頂的裂縫躍到空中,將玄元磚往地麵亂照,果然照到了地底的朱孺子。

盱烈對朱孺子早已恨之入骨,也不答話,將劍一扔,化作無數劍影落下,俱皆鑽入地底。朱孺子也是倒黴,遇到了玄元磚這具有砌地之能的仙家寶物,又因為受傷遁得慢了一些,結果被盱烈的劍影封得無路可逃,隻好縱出地麵,想要從空中逃走,卻被等在空中的玄元磚直接砸在腦門上,慘死當場。

見朱孺子已經死了,風魂這才放下心來。然而,他的胸口忽地一緊,低頭看去,隻見彭蘭已是眼帶*,滿臉媚色,將身子直往他身上貼。

他趕緊把彭蘭扔給盱烈:“她被下了藥,你先將她帶走,我馬上就去追你。”

盱烈也看出彭蘭有些不對勁,連忙帶著她禦劍而去。

風魂回過頭,隻見迎香樓已經被盱烈剛才的那一劍劈得分開,雖然沒有馬上倒下,卻無疑成了危樓,許多人正驚慌地從裏往外逃,其中有不少男女還是光著身子的。

他躍入樓中,找到小紅,將她抱在懷中,這才用遁法朝著盱烈追去。

他抱著小紅離開石城,見前方有劍光閃過,於是便縱躍過去。他落在地上,見盱烈滿臉憂色,而女神嬰在他懷中已經昏迷,顯然是盱烈出於無奈,隻好先把她弄暈了。

風魂取出一粒仙丹讓盱烈喂給彭蘭,試著看能不能解開淫毒,然而毫無用處,彭蘭就算在昏迷中也不斷地掙紮,那嬌嫩的低吟聽得風魂和盱烈這兩個男人都不由得生出男性的衝動。

小紅在風魂懷中睜大眼睛看著彭蘭,臉也變得羞紅。

風魂想了一想,向盱烈說道:“要想解開淫毒,唯一的辦法便是行男女之事。我看得出,你其實非常喜歡你師姐,事到如今,你何不找個山洞與她結合,助她解開淫毒?”

盱烈低頭看著彭蘭,搖頭道:“這毒性太過強烈,以她現在的體質還沒等淫毒散盡恐怕便會死去,就算勉強不死,也會像你懷中這個小女孩……”

盱烈沒有說完,但風魂卻低頭看著小紅,心中替她難過。小紅的元陰被那朱孺子采補得太過厲害,就算服用了仙丹,隻怕也多活不了幾年。

他歎了口氣,重新看著盱烈,又道:“任何事都有兩麵性,采補之術固然可以損人利己,卻也可以損己利人。你在奪去她的元陰的同時,也將自己的元陽渡給她,讓陰陽二氣在你與她體內不斷循環,隻要支撐到淫毒散盡,她便不至於因為陰虧而死。唯一的問題是,由於她已經失了神智,本應該是合體雙修,變成了單方采補,你與她的元陰元陽雖然不會耗盡,真陰與真陽卻難免丟失,對你們日後的修仙非常不利。尤其是你師姐,她本就失了肉身,若再失了真陰,若要成仙,便隻剩下轉世度劫這個辦法了。”

盱烈低聲說道:“隻要能幫她活下來,最多我陪著她一起度劫,同生共死。隻是,我並沒有學過雙修術……”

風魂知道淨明宗也是屬於上清一脈,上清派與靈寶派一樣,都看不起鼎爐之術。尤其是上清一脈,更加注重個人的修身養性和存思煉神,雖然不將雙修術直接視作邪術,卻也從不涉獵。盱烈既然是上清弟子,沒有學過雙修術也很正常。

他說道:“我恰好記得一些。”

他將從太乙天書中記下的雙修法門告訴盱烈,盱烈本就入過魔道,所學較雜,很快便理解了其中奧秘。

盱烈在附近尋了個山洞,想要抱著彭蘭進入其中,卻又有些猶豫。

風魂問:“還有什麽問題麽?”

盱烈低頭看著懷中的女神嬰,遲疑了一下:“雖然我確實很喜歡她,但我並不敢肯定她是否也喜歡我。如果我趁著她的神智不清占有她,那我又和那朱孺子有什麽區別?”

原來是這個問題。風魂笑道:“相信我好了,隻要不是傻瓜,誰都看得出你師姐對你的心意。否則,你一天到晚不說話,又曾經殺過她,她卻為何總是喜歡纏著你?再說了,就算她真的不喜歡你,大不了救回她之後,你跪在地上讓她殺了你好了,總比眼睜睜地看著她就這樣死去好吧?”

盱烈這才抱著她進入山洞。

此時,天色也漸漸黑了,風魂將小紅放在樹下,側耳傾聽,果然不一會兒,山洞裏便傳出了動靜。尤其是女神嬰彭蘭,早已因為淫毒而迷失在欲望之中,發出的呻吟與*雖然不堪入耳,卻又稚氣甜美,簡直比風魂穿越之間在電腦上看過的日本H動漫的配音還要誘人。

風魂心中暗笑,轉過頭來,卻見小紅竟是一臉驚恐,用雙手堵著耳朵,全身顫抖。風魂知道山洞裏傳出的聲音讓她想起了曾經受到的折磨,趕緊取出數枚棋子拋在周圍,用陣法將聲音完全屏蔽。

月亮升了起來,淺淺的銀光覆在了山野,遠遠近近,都帶著如畫一般的迷朦。

風魂見小紅已在樹下睡著,便縱了出去,遁入城中。城內雖然安靜了許多,但白日被盱烈破壞掉的建築依舊殘缺著,而那迎香樓雖然被從上到下劈得分開,仿佛隨時都要分成兩邊倒下,卻又一直垂垂未倒。

風魂知道那是因為盱烈留了餘地,不想真的傷及無辜。他鑽入那已空無一人的樓中,尋了兩壇酒,又包了些果品,找了些厚毯,這才回到城外,將毯子蓋在小紅身上,自己開了壇酒痛痛快快地喝著。

他在穿越之前,其實連啤酒也沒什麽喝,但自從那次在王妙想的陪伴下進入酒樓喝了一次後,便覺得這古時候的美酒果然醇厚怡人,開始喜歡起來。

過了一個多時辰,身邊紫光一閃,卻是盱烈已從洞中掠了出來。盱烈看了風魂一眼,在他身邊坐下,接過風魂遞過來的另一壇酒,也不多話,咕嚕咕嚕地便一口氣喝了大半壇下去,看得風魂發怔。

盱烈放下酒壇,見風魂盯著他,臉紅了紅,道:“我在入逍遙山之前,本也喜歡喝酒,隻是拜師之後,師父師兄都是辟穀服氣的修仙之人,我自然也不好一個人下山找酒喝。”

風魂見這少年雖然看似沉默,其實卻不像想象般那樣難以相處,也笑了一笑,問道:“你師姐睡著了?”

盱烈點了點頭,看著風魂:“你幫我救回師姐,我卻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風魂道:“我叫風魂,風月的風,魂魄的魂,以前隻是一個靠下棋為生的棋手而已。”

盱烈看著遠處,猶豫了一下。風魂知道自己雖然助這少年救回了他心愛的師姐,卻畢竟也害死過他的二師兄,想必他現在也不知該拿自己如何是好,於是說道:“你二師兄會死,我確實也有很大的責任,我也不想再逃,明日我便跟你們去見你師父,看他如何處置便是。”

盱烈沉默了一下,忽地放下酒壇,將飛劍摯出。劍身泛出紫光,寒氣迫人,又發出淺淺熒光。

風魂動容道:“好劍。此劍莫非也是仙家寶物?”

他本就看出盱烈的劍絕非隻是人間界的普通飛劍,它散出的光芒,簡直不弱於王妙想那柄雪白色的仙劍。

“此劍名為紫華流光劍,原本是上元夫人的女兒縈塵仙子所佩的仙劍。”盱烈靜了一靜,又道,“我母親便是死在這支劍下。”

風魂怔了怔。在離開孫靈秀前,風魂也聽孫靈秀說了關於這少年的一些事,知道盱烈曾將妙濟真君許遜誤認作殺死母親的仇人,又為了報仇入過魔道,甚至還毀去了彭蘭的肉身,經過不少波折之後,最終才拜在許遜門下。

盱烈又看向遠處,道:“縈塵仙子是師父喜歡的人,她跟著上元夫人破出三界,去了素外界,這些年來,師父一直在尋找前往素外界的路徑,想要找到她。”

風魂見他說得平靜,不像是心中還存有仇恨的樣子。有些事情雖然說著簡單,內中的糾葛,卻隻怕複雜得難以對外人說清。

盱烈道:“縈塵仙子殺了我母親,我本應恨她才對,但我為了替母親報仇,又害死過師姐,她豈非也應該恨我?這些年來,師姐在我身邊的日子,是我心中最快樂的時候,而在那之前,我卻因為隻看到仇恨,心中唯一的感受便隻有痛苦。若是有人非要我在對縈塵仙子的恨,與對師姐的情之間選擇其一,你說我該怎麽選?”

風魂苦笑。

盱烈看著他,淡淡地說道:“你幫我救回師姐,我很感激。”

風魂心生暖意,他拍了拍盱烈的肩,笑道:“如果不是為了追我,你師姐本就不會遇到朱孺子。算了,這種事也很難扯得清楚,你還是先回到洞中去吧。女孩子在這種時候都希望喜歡的人一直陪在身邊,萬一她醒來沒看到你,生起氣來,那可就誰也幫不了你了。”

盱烈失笑一聲,將那壇酒一口喝盡,又掠回山洞去了。

風魂看著他的背影,心想,這少年倒適合用來交朋友。

又坐了一會兒,他的身邊傳來細微的聲音,轉頭看去,隻見小紅在睡夢中發著抖,顯然是做了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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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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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真君許遜
天還沒亮,小紅便醒來了。風魂收起地上的棋子,聽到山洞裏也傳出細微的聲音,顯然是盱烈與彭蘭正卿卿我我地交談著。風魂牽過小紅,低聲問:“你家住哪裏?這兩天我就把你送回去。”

小紅卻流著淚默默搖頭。

風魂看她神情悲涼,心中輕歎一聲,問:“莫非你的家人也被那惡人害死了?”

小紅點了點頭。

風魂替她難過,想到,既然她失了親人,反正我也沒什麽事做,何不把她也收做徒弟,讓她與紅線做伴?想到這裏,他取出太乙天書,想要看看有沒有什麽適應小紅學的仙家道法。然而竹簡間雲湧霧現,卻沒有顯現出任何口訣。

其實不用多想,他也知道小紅元陰盡失,已不可能再練成任何仙家道法,但若放著她不管,她還能再活多少歲真的很成問題。而且,聽那老鴇透露出的口風,在那迎香樓裏,像小紅這樣的女孩恐怕還有好幾個。

風魂收起天書,想著到底有什麽好的辦法?

這時,盱烈與彭蘭已走了出來。

女神嬰彭蘭此時已經聽盱烈說了所有的事,知道是風魂幫助盱烈救了她,又見風魂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和盱烈的樣子,臉也不禁紅了。她心中雖然感激,嘴上卻不認輸,哼了一聲:“不要以為你救了我,我就會放過你,你害死我二師兄的事,我還沒找你算帳呢。”

風魂使勁點頭:“是極是極……不過在算帳之間,你們難道不該先請我喝杯喜酒?就算看在我替你們守了一晚門的份上,這杯酒你也應該要請我喝的吧?”

彭蘭就算再大方,畢竟也隻是個方經初夜的女孩兒,被風魂這麽一取笑,整個臉都紅了起來,隻好跺了跺腳,偷偷在盱烈手背上揪了一下,小聲埋怨道:“都怪你……”

她嘴上埋怨,心裏其實卻是喜歡,風魂與盱烈自然都看得出來,兩人對視一笑。彭蘭見他們笑得曖昧,更是臉色羞紅,卻又不好意思就這個話題繼續說下去,隻好不理他們,轉過來拉著小紅。

她原本隻是想利用小紅轉移一下話題,結果聽到小紅一邊哭泣一邊訴說遭遇,立時也大怒起來,恨不得找出朱孺子的屍體再把他碎屍萬斷,又想到自己竟差點遭遇到與小紅同樣的下場,也不由得心驚不已。

彭蘭與盱烈都是修道之人,自然也都看得出小紅的情形。元氣乃是人體的根本,身受重傷還有治愈的可能,元陰虧盡,就算不死也難免病癆一生,更何況小紅本就隻是個普普通通的小女孩,毫無根基,如果不是服了風魂的仙丹,恐怕下個月都活不到。

這天下受苦受難的人萬萬千千,沿海難民起事,北方各族亂戰,身世淒涼的自然不隻小紅一個,隻是這一個現在既然站在他們麵前,而他們卻束手無策,自然難免心中難過。

彭蘭看著盱烈,道:“師父或許有辦法幫她,我們不如把她先帶回逍遙山去。”

盱烈還沒有回答,風魂卻先說道:“我跟你們一起去。”

彭蘭與盱烈對望一眼後,一同看著他。

風魂摸著鼻子苦笑:“逃跑總不是辦法,如果你們師父非要找我,替你們二師兄報仇,那我早晚會被他找到的。”

彭蘭低聲說道:“其實我二師兄也未必真的死了。”

盱烈點了點頭。周廣的魂魄在投入地府前便已被吳猛收了去,雖然返魂之術能否成功,很大程度上要看運氣,卻也並非絕不可能做到。

風魂又道:“隻是,我還要在這等一下我的女徒弟,她的禦劍飛行很快,卻不知什麽原因到現在還沒有出現,我想多等一下她。”

於是,他們在這附近等了大半天,薛紅線卻始終沒有出現。風魂擔心這美麗女徒出了什麽事,想要去太湖尋她,又覺得她可能是與親人多相處了幾天,不忍分離,這才耽擱了。

就在他猶豫的時候,卻有幾道劍光一同往那石城飛去,風魂還在疑惑,彭蘭與盱烈卻驚喜地一同站了起來。一道劍光繞在他們頭頂,彭蘭趕緊向上空招手:“曾師兄,我們在這裏。”

落下的是一個身穿道袍的男子,體形纖瘦,乃是淨明十二弟子中的曾亨。曾亨看著他們,道:“師父正在城中,讓我在這附近尋找你們,你們快隨我去。”

彭蘭問:“師父他怎麽會到這裏?”

曾亨道:“盱師弟昨日在那城中鬧得滿城風雨,早有路過的道士將他認出,告到了師父麵前。師父聽說他違背師命役使惡靈,甚至跑到鬧市折騰,如何不生氣?當然要帶著我們前來找他。”

彭蘭聽說師父要怪罪盱烈,趕緊叫道:“盱師弟是為了救我才做出那些事的,他要怪就怪我好了,不關盱師弟的事。”

曾亨笑道:“這話你自己跟師父說去,總之,這次盱師弟看來是要受罰了。”

說完,曾亨也不管他們,自己禦劍跑了。

彭蘭氣得跺腳:“小盱子,你放心,師父要是敢責罰你,我就、我就……”

彭蘭自己原本是妙濟真君許遜的師妹,他們最初的師父諶母跟隨上元夫人破虛而去後,她才由許遜的師妹變成了徒弟。許遜性情溫厚,彭蘭對他雖然尊敬,倒並不害怕,然而盱烈卻是十二弟子中唯一一個由許遜親自收下的徒弟,再加上盱烈曾入過邪道,許遜雖然平日溫和,對大忠大義之事卻極看重,又對盱烈頗有期望,生怕他再入岐途,自然也管得較為嚴厲。

彭蘭平日活潑愛動,卻總喜歡纏著這個跟木頭人一般的師弟,連她自己有時也想不明白。淨明宗雖是道家門派,這十二弟子中,對飛升成仙、位列仙班感興趣的卻真沒有幾個,彭蘭不受拘束的性情雖然與修道之途不太相合,她的師父及一眾師兄們倒也都縱容著她,畢竟整個玉隆宮也隻有她這一個女孩兒,其他人自然難免寵著她。

此時,彭蘭聽到盱烈很可能要受罰,立時急了。她本就喜歡盱烈,昨夜更是連身子都給了他,關心則亂,當然想要替他出頭。盱烈卻知道師父突然趕到這裏,絕不僅僅是找他問罪這麽簡單,於是牽住彭蘭的手,向她搖了搖頭,讓她不要擔心。

風魂見這剛才還在發急的女神嬰被她的師弟這麽一牽,竟真的就安靜了下來,不覺好笑。

事到如此,也沒有什麽好計議的了,他們帶上小紅,一同向那石城飛去。

風魂跟著盱、彭二人落在城中的一個大院之內,院內散落著幾個人,連那吳猛也在其中,知道這些人便是淨明宗的十二弟子。

吳猛見到風魂竟跟著盱烈彭蘭一同出現,奇怪地看了過來。

彭蘭走到吳猛麵前,低聲問:“大師兄,二師兄他……”

吳猛道:“幸好我帶他回去得及時,師父又還存留著一些還魂香,總算將周師弟幸運地救了回來,暫時留在山中靜養。”

彭蘭和盱烈聽到周廣未死,這才放下心來,連風魂也鬆了口氣。

吳猛又道:“師父正在裏麵等你們,你們快進去。”

幾人正要一同往裏走,這時,卻有一個“咕”的聲音傳來。彭蘭等人愕然相顧,最後都看向了滿臉通紅地捂著肚子的小紅。

曾亨不知從哪又鑽了出來,牽著小紅,笑道:“這小妹妹像是餓了,我帶她買些吃的去。”

風魂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他自己學了道法,又在大荒境吃了不少仙果,雖然沒有刻意地去辟穀服氣,但吃不吃東西早就無所謂了。而盱烈和彭蘭也和他差不多,以至於三人一直都忘了小紅隻是凡間女孩,是會餓的。

風魂看著曾亨,道:“有勞了。”

曾亨將小紅帶走後,風魂又跟著彭蘭盱烈往內走,穿過中庭,進入一個房間。然而房間的正中央站著的卻不是妙濟真君許遜,而是一個女子。

風魂三人一看到那個女子,全都大吃一驚,盱烈立時摯出紫華流光劍,彭蘭也咬牙切齒地抽出水火雙劍,連風魂都忍不住將手放入懷中握住玄元磚,又驚又疑,心想:“我明明已經將他砸死了,他怎麽還能站在這裏?”

就在這時,邊上卻傳出溫和純厚的聲音:“彭蘭、盱烈,你二人不可無禮。這位乃是北極天紫微大帝座前使者,女宿星君朱玄真朱姑娘。”

在門邊上站著一個身穿道袍的男子,正是彭蘭等人的師父,逍遙山淨明宗宗主許遜。許遜負手站在那兒,如清風一般不著痕跡,而風魂三人一進房間便被那女子震住,才未注意到他。

盱烈與彭蘭這才知道眼前的女子並不是男扮女裝的朱孺子,而是真正的朱玄真。隻是,她與當時男扮女裝誘騙彭蘭的朱孺子實在是長是太過相似,如果不是細心分辨,簡直難以看出區別。

而在朱玄真的腳前躺著一具屍體,那才真的是已經成了死人的朱孺子。

風魂知道眼前的女子竟是真正的女宿使者朱玄真,在鬆一口氣的同時,卻也暗暗慶幸自己沒有真的將玄元磚掏出來。這朱玄真與踐天同為北皇座下七宿使者之一,若是發現踐天的玄元磚落在他的手中,誰知道是否又會生出別的事端來?更何況,既然踐天能夠做出暗算王妙想的惡事來,這朱玄真是善是惡,隻怕也難以說清。

風魂心中還在想著,朱玄真卻清清冷冷地朝他看了過來,他心中一驚,也不知自己所想的事是否已被她看破。

朱玄真隻是清描淡寫地看了風魂一眼,便轉過頭去,重新注視著朱孺子的屍體,沉默無語。

妙濟真君許遜看著他的兩個徒弟,問:“你們這兩天到底遇到了什麽事?朱孺子可是死在你們手中?”

盱烈還未說話,彭蘭卻是口快,已搶著將他們追蹤風魂,卻被冒充朱玄真的朱孺子所騙,以及彭蘭自己被朱孺子抓去,盱烈為了救她在城中大鬧,而風魂在暗中搜尋朱孺子等事一一說了出來。有些事雖然隻是盱烈告訴她的,但她卻也說得有如親眼目睹一般,讓人聽得驚心動魄。除了盱烈幫她“解毒”的那段,她一個女孩子家終究是不好意思說出,才含含糊糊地帶了過去。

許遜聽到自己的女徒兒竟曾落在朱孺子手中,心裏也難免大吃一驚,及至聽到彭蘭不曾被朱孺子所害,這才放下心來。彭蘭雖然在最後關頭因為害羞有所隱瞞,但許遜何等樣人,早便看出他這兩個徒弟一個失了真陰,一個失了真陽,昨夜必是一同在暗處行過房事,但淨明宗門下弟子本就不禁婚嫁,再加上許遜其實也早便看出這二人在經過以前的許多事情之後,相互之間已生出情愫,也就沒有放在心上。

彭蘭說完之後,又跺了跺腳:“師父,盱師弟是為了救我才帶著惡靈在城中破壞的,你若是要責罰他,那就先責罰我。”

許遜愕道:“誰告訴你我要責罰他?五鬼之術雖是惡法,但事急從權,而且盱烈雖然在城中破壞了不少建築,但他在如此心急之下,仍沒有誤傷到無辜之人,我怎會因此怪罪他?”

彭蘭怔道:“可是曾師兄說……”

許遜笑道:“有人告訴我盱烈在這裏大肆破壞,我知道他斷不會無緣無故這麽做,擔心你們出了意外,這才急急趕來,誰知沒找到你們,倒找到了朱孺子的屍體。這朱孺子作惡多端,我幾次三番都想將他找出來誅殺,卻總是被他逃了,你們能夠將他除去,那也算是替那些被他害苦了的無辜女子報了仇。”

彭蘭這才知道自己是被曾亨捉弄了,不禁氣得跺腳,直嚷著要把曾亨揪出來揍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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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皆有苦衷
許遜看向風魂,道:“若非風兄弟不計嫌隙,仗義相助,我這女徒兒隻怕已遭惡人所害,許遜感激不盡。太湖之事,我的大弟子也已經全都告訴我了,周廣用出六儀擊刑這一凶格在先,孫姑娘為了自保,這才殺了周廣。雙方各有立場,本就難分對錯,何況我的二弟子既然已活了過來,也就沒有什麽仇恨可言。我淨明門下,仇可以不報,恩情卻不能不報……”

風魂方要說些客套話,卻又想起一件事,趕緊說道:“這城中應該還有一些被那朱孺子所害的女孩,可以的話,還請宗主將她們一一尋出,妥為安置。”

“這事無需人說,我也會去做。”許遜說到這裏,忽地皺了皺眉,看向朱玄真,“星君……”

風魂與盱、彭三人這才發現朱玄真一直在看著他們,神情不善。他們心中一驚,同時想到:“莫非她是要替她弟弟報仇?”

彭蘭心直口快,直接衝著朱玄真冷笑:“你這樣看著我們,是要讓我們替你弟弟償命麽?”

朱玄真淡淡地看著他們:“舍弟惡貫滿盈,咎由自取,我本就有心下界取他性命,又如何會要你們償命?我隻是想要問你們一件事罷了。”

彭蘭與盱烈對望一眼:“什麽事?”

朱玄真冷冷地道:“舍弟喪命之處,我也曾去察看,並仔細推算了一番。他本想借地脈逃走,卻被人找出了位置,又用劍雨逼得離開地麵。我想知道的是,那件既能透進地脈追人遺跡,又砸死了舍弟的寶物,現在在誰手中,可否取出來讓我看一看?”

彭蘭與盱烈沒有想到她問的竟是這事,不約而同地看向風魂,風魂卻是暗暗叫苦,知道這女宿使者定是已經看出朱孺子是死在玄元磚之下。

玄元磚本是踐天的遺物,他隻是覺得這東西很好用,便順手收了下來,現在看來,這隨手的舉動隻怕是要給他惹出大麻煩了。

風魂僵在那裏,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許遜見他麵有難色,沉吟了一下,也走到朱孺子的屍體前,仔細查看了一番。

朱玄真淡淡地問:“許宗主可看出舍弟是死在何物之下?”

許遜早就看出朱孺子除了腦門有一道淺淺的紫色印痕,身上並無其它致命的傷痕,他歎了一聲:“這寶物既能直接攻擊敵人的三魂七魄,又有徹地之能,難道是危宿星君的玄元磚不成?”

風魂苦笑。當日王妙想被玄元磚重創之時,除了胸口有一些淤血,身上的傷並不重,然而她體內的元嬰卻受到了幾乎無法治愈的重創。這透過皮膚傷人元神的奇特能力,確實不是一般的仙家寶物所具備的,也就難怪朱玄真和許遜都能這麽簡單的判斷出來。

朱玄真看著風魂,冷然道:“不久之前,危宿使者與王母娘娘座下的妙想仙子一同下界,誅殺那為禍人間的孫恩,結果他兩人都如同消失了一般,再沒有回天庭覆命。我也曾替危宿使者算上一卦,卦象顯示的卻是他有血光之災。我這次之所以來到人間,主要便是奉紫微大帝之命,查清危宿使者和妙想仙子的生死……”

風魂聽到這裏,忍不住衝口說道:“你是說,連妙想姐姐也沒有回到天界?”

朱玄真皺眉:“瑤池的王母娘娘也曾派人到人間尋找王妙想,卻也沒有找著,甚至連下界尋找妙想仙子的靈寶派女劍仙許飛瓊也失蹤了。此事已經在天庭之中引起議論,雖然踐天與王妙想下界的目的是為了誅除妖師孫恩,但以那孫恩的本事,想來也傷不到危宿使者和妙想仙子。因此,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確實是無人知道。”

風魂聽到王妙想竟然失蹤了,不禁心急如焚,尤其是想到她當時是被自己氣跑的,更是又內疚又難過,擔心她真的出了意外。朱玄真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踐天其實是死在王妙想劍下,隻以為他二人是一同出了意外,此時,見風魂臉上的擔心不像是裝出來的,心裏想道:“他既然在擔心王妙想,那王妙想與踐天的失蹤便應該與他無關。但他既認識妙想仙子,懷中暗藏的又分明是玄元磚,隻怕還是知道些什麽。”

她語氣放緩,道:“你若是真的藏有玄元磚,那便告訴我,你是如何得到它的?”

誰知風魂卻淡淡道:“我用來殺死朱孺子的並不是玄元磚,至於是什麽,我也不想告訴你。”

朱玄真立時慍怒起來:“你不說,以為我就拿你沒辦法麽?”

她身子一閃,便要將風魂擒下,然而還沒等她抓住風魂,一個人影卻搶先一步攔住了她。她看著擋在麵前的許遜,冷冷地道:“莫非許宗主是要袒護此人?”

許遜平靜地道:“他對我淨明宗有恩,我自然不能看著他受製於人。”

朱玄真冷笑道:“許遜,莫要以為玉皇陛下已經降詔,讓你進入靈霄寶殿擔任要職,你便可以在我麵前放肆。”

盱烈與彭蘭這才知道他們的師父即將位列仙班,不由得一同看向許遜。

許遜微微一笑,向朱玄真說道:“星君言重了,在下做事,一向隻求問心無愧。我看風兄弟話語中雖然有所隱瞞,但這天底下又有幾個人沒有苦衷?星君又何必非要逼問他?”

朱玄真盯著許遜:“這事關係到危宿使者的生死,我豈能輕易放過?”

許遜卻道:“星君若是非要對風兄弟隱瞞的事窮究到底,許遜自然也毫無辦法。隻是,若是有人對北皇陛下隱瞞之事也窮究起來,星君又會如何?”

朱玄真大怒:“紫微大帝一向嫉惡如仇,心懷仁義,許遜,你何德何仁,竟然連紫微大帝也敢質疑?”

許遜不亢不卑地道:“我隻是要告訴星君,人人心中皆有苦衷,就算是四禦大帝也不例外。風兄弟若是有什麽話不願說出來,那也請星君看在許某的麵子上,將他放過,免得彼此兩傷。”

風魂見許遜竟然為了他強行出頭,不禁心生感激。朱玄真再怎麽說也是紫微大帝座下的星將,而許遜隻是一個人間地位,卻為了他這樣一個才剛剛認識的人不惜得罪天界上仙,單是這份義氣,已讓風魂心中感動。

朱玄真長袖一拂,冷笑地看著許遜:“你若隻是替人強行出頭也還算了,卻還用言語辱及紫微大帝,這可是你自己找死,莫要怪我。”

許遜長歎一聲,道:“紫微大帝德高望重,我又怎敢質疑。我隻是想告訴星君,這天地之中,總有些事是難以說清楚的,便是連四禦大帝也會有需要隱瞞之事,又何況是他人?”

朱玄真見他說得誠懇,不禁也猶疑起來,心想:“此人一向拘謹謙厚,若非真的知道些什麽,又哪敢說出這樣大逆的話來?現在想來,我向紫微大帝陛下請求下界尋找踐天時,陛下多番阻止,最後不得已之下才讓我下界,莫非陛下真的如這許遜所說,有什麽難言之隱?但陛下若真有苦衷,我在他身邊多年,擅且不知,這許遜隻是一個剛剛才接受天詔的下界地仙,他又如何會知道?”

她心中念頭紛轉,想到最後,終究還是覺得北極紫微大帝定然不會犯錯,倒是這許遜表麵雖然謙恭,內裏卻未必不是奸狡之人,這風魂對他的兩個徒弟有恩,他為了報恩,自然公私不分,甚至編出各種借口。

朱玄真越想越氣,麵寒如水,無形的殺意不知不覺間從她的身上溢出。

風魂知道她出手在即,心中一驚,他雖然感激許遜,卻也不希望別人為了自己強行出頭。他抬起腳便要站上前去,這時,一隻小手卻從身後緊緊地抓住他。他低頭一看,卻是小紅不知何時也進入屋中,在他身後看著朱玄真,臉色蒼白,全身發抖。

風魂知道小紅也像他剛進房間時一樣認錯了人,趕緊轉身將她抱在懷中。

朱玄真也看到了小紅的異樣,見這小女孩一入房間便看著自己,滿臉驚恐,不禁皺了皺眉:“她是怎麽回事?”

風魂回頭怒視著朱玄真:“去問你的死鬼弟弟!”

朱玄真這才明白過來,眼神不禁一黯。她走上前去,想要安慰小紅,然而她走得越近,小紅便越是害怕。朱玄真無奈之下,隻好停在那裏,卻又忽地想道:“我在天界之時,他人有時會問我在人間可還留有親人,我生怕被人知道自己有一個四處作惡的弟弟,總是騙他們說沒有。許遜剛才說,天地之中,人人皆有苦衷,縱是仙神也不例外,其實這話也未嚐沒有道理!”

她輕歎一聲,看著許遜:“今日之事,便就此算了,我這弟弟雖然是自尋惡果,但既然已經死了,還請宗主替我將他葬了。等許宗主飛升之後,你我不妨再在天庭相見,那時,玄真再向宗主言謝。”

說完之後,她便飄然而去。

朱玄真走後,彭蘭輕輕扯了下許遜的衣袖:“師父,你真的要上天庭了麽?”

許遜歎道:“天界近來事多,玉皇天帝已經下詔,命我上靈霄寶殿,擔任天庭禦史。”

許遜初登天庭,便將擔任禦史這一要職,換了是其他人早已高興得跳了起來,但許遜卻反而麵有憂色。彭蘭知道師父最大的夢想不是位列仙班,而是前往素外界尋回他的戀人縈塵仙子,然而天帝詔命,誰也無法違背,這也是毫無辦法的事。

彭蘭與盱烈都知道他們的師父這一上天,以後是再難相見,心裏也不免難過……

******

朱玄真離開後,許遜便讓他的幾個弟子去尋找那些被朱孺子所害的女孩。

那天夜裏,小紅已經睡著,風魂來到中庭,卻見淨明宗宗主許遜正負手站在那裏,抬頭看著天上的明月。

月光皎潔,夜風清冷。

風魂猶豫了一下,不知該不該在這個時候打擾他。

許遜卻先轉過身來,道:“風兄弟可是有話想要問我?”

風魂點了點頭,將他對小紅及那些女孩的擔心說了出來。

許遜歎道:“此事我也無能為力,我山中雖有一些靈藥可以助她們延長壽命,卻終究隻是勉強幫她們拖延一些時日。那些女孩中有幾個頗具慧根,如果沒有遇到朱孺子,或許還有修仙習道的機會,現在也是絕無可能了。我所能做的,也隻是將她們送回各自家中,沒有家的,便在逍遙山下尋些善良人家收留,別無它法。”

風魂心裏一痛,其他女孩他甚至不忍心去見她們,但小紅他既然已經遇到,便不免多關心些。尤其是小紅在被他救出之後,對他非常依戀,他更不忍心看到這孩子隻能活個短短的十幾年便病死。

許遜沉吟一下,道:“你若是想延長那孩子的壽命,其實也並非全無辦法。”

風魂趕緊追問:“什麽辦法?”

許遜道:“讓她進佛門。”

風魂怔了一怔。

許遜道:“道家注重元氣,佛家卻隻講究空靈。據我所知,在九嶷山附近住著一位神尼,若能讓小紅拜她為師,或許能夠悟成正果。隻是佛家與道門的修行截然不同,縱然有個好師父,若是自身悟性不夠,再努力也是枉然。我雖然有把握讓那位神尼收小紅為徒,但將來成就如何,也隻能看她自己。”

風魂猶豫許久。佛門遠比道門要清苦得多,青燈古佛,光陰虛耗,卻也未必能夠做到四大皆空。小紅若是不進佛門,也許還能快快樂樂地活個十幾年,若是進了佛門,能夠看到佛光自然是好,否則的話,豈非連這十幾年也浪費了?

隻是,這畢竟是小紅唯一的機會。風魂想了許久,終於歎道:“也隻好這樣了,多謝宗主願意幫她。”

許遜說道:“你也不用謝我,其實,我也有件事想要你幫我。”

風魂道:“宗主請說。”

許遜從懷中娶中一張捆好的宣紙,道:“我知道你與孫靈秀孫姑娘相熟,我想請你幫我將此物交給她。”

風魂疑惑地將那紙卷接過,收入百寶囊中。許遜竟然連孫靈秀真正的名字也知道,讓他頗為意外。

許遜說道:“你幫我告訴她,妖靈界之事,天庭其實並不知情。如今的天界雖然人心不穩,卻也並非如她所想,到處都是官官相護。她若是不肯相信別人,隻想靠著自己一個人來改變妖靈界的命運,最終隻會誤人誤己。”

說完之後,許遜也沒有容他多問,就這樣負手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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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玉女守門
天亮之後,風魂向彭蘭與盱烈告別,又找到小紅,他也不隱瞞,把自己之所以要讓她進入佛門的原因說與她聽,又讓她拜師之後,好好修行,這樣,以後或許還有再見麵的機會。

小紅抓著他,隻知道默默流淚,讓風魂也心中難過。最終,他隻好狠下心來,趁彭蘭安慰小紅的時候,借著遁法離開。

風魂一路往太湖而去,因為不知紅線為何沒有按著他托盱烈寄去的書信趕來見他,心裏擔心。而另一方麵,他也很想知道長江的戰況到底如何,孫靈秀有沒有遇到危險。

這一路之上,到處都是兵荒馬亂,難民比前些日子要多得多。他找人打聽,然而消息滿天飛,隻知道天師道已經兵敗長江,天師孫恩已帶著門下道徒逃到了南海,然而戰事並沒有結束,反而愈演愈烈,這次已不隻是沿海八郡發生起義,而是整個長江以南都開始被卷入了戰火之中。

天氣開始轉冷,不時有陣雨傾盆而下,到處都是逃亡的難民,有時又有追來的士兵將這些難民往回驅趕,甚至進行殺戮。風魂知道自己一個人做不了什麽,一路行來,也隻能遇到的便幫上一些,大多數時候,隻好趕自己的路。

隻是有好幾次,他都聽到一些難民在那悄悄議論,說是有人曾多次見到穿著紅衣的仙女從天而降,為那些逃荒的難民辟山開路,驅趕追兵。風魂聽著他們對那紅衣仙女的形容,心想,難道他們說的竟是紅線不成?

直到臨近曆陽之時,他看到一群難民想要越過浙江,卻被那洪流困住,這時,竟真有一個身穿紅衣的少女從雲端落下,隻是一劍,便將那江水劈得分開,助那些難民匆匆渡過。那些難民望空下拜,少女卻已躍上雲端,消失不見。

風魂好笑地搖了搖頭,心想我一直在擔心她,卻原來她在到處做這些事情。

他趕緊也縱上雲端,踩著一片雲彩,向那正要禦劍而去的少女叫喊。少女趕緊躍了過來,欣喜地跪拜在他的麵前:“師父!”

風魂看著自己的美麗女徒兒,問:“你接到我的信了麽?”

紅線點了點頭。

風魂又問:“那你怎麽還在這裏?”

紅線往地麵看去,眼睛微紅,低聲說道:“我想幫他們。”

風魂暗歎,心想整個時局已是如此,靠她一個人又如何幫得過來?隻是,紅線終究是一片好心,風魂也不能說她做得不對。

他牽起紅線,說道:“這些人似乎都在往南逃,我們先到處看看吧。”

他們到處轉了轉,幫助了一些難民,也打聽了不少消息。原來,建武將軍劉裕在茅山道士的幫助下,借著風勢大破天師道,天師孫恩也負傷而逃,而劉裕也在朝廷的命令下帶兵追至鬱州,迫使天師道連連敗退,不得不退至海島。然而,江州刺史恒玄竟趁著天師道之亂和荊州水災一舉攻下荊、雍二州,甚至連北府名將劉牢之也被恒玄收買,背叛朝廷。

恒玄的父親恒溫在世前便曾經操控朝政,甚至隨心所欲地廢殺過皇帝,如果不是謝安在暗中悄悄弄鬼,恒溫早已加封九錫,接受晉帝禪讓。恒玄從小便自負才華,認為自己早晚能夠繼承父親遺誌,成為天下之主,他大肆招兵買馬,最終趁著沿海之亂,大舉進逼京城。

恒玄為人強橫,又性情暴躁,他自以為勝券在握,毫不收斂,一路之上惹得天怒人怨。他還未接近江州,江、揚各地的百姓已紛紛出逃,恒玄生性貪鄙,竟派兵追殺逃跑的百姓,又到處劫掠,百姓出於對他的畏懼,竟寧願拖家帶口地逃往同樣困苦不堪的沿海各郡。

風魂聽到這些,隻能搖頭歎息。晉朝已經衰敗,這恒玄既然勢大,若能好好的善待百姓,收得人心,成為皇帝也是早晚的事。像現在這樣弄得人人怕他,除了暫時威風一陣,絕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當然,朝代更替的事,其實與他無關,真正讓風魂擔心的是,孫靈秀真的敗給了劉裕。雖然這也是曆史“早已注定”的事,但真的發生時,還是令風魂有些歎息。

他看著紅線:“我們先去一趟南海……咳,你在想什麽?”

紅線慌忙說道:“沒、沒想什麽?”

風魂疑惑地看著紅線那微紅的俏臉。

紅線的臉更加紅了,她低著頭,用蚊子般的聲音說道:“徒兒隻是在想……師父為什麽要一直牽著我的手呢?”

風魂這才注意到自己自從重新見到這美麗女徒後,便始終沒有把她的手放開過,不覺大為尷尬,一時間繼續牽著不是,就這樣放開嘛,反而顯得更加著相。

其實他也不是刻意去牽紅線,隻是最近牽人牽慣了,見到王妙想用牽,見到孫靈秀也牽,在重遇紅線之前,也一直牽著小紅。所謂習慣成自然,對紅線也不知不覺地牽了起來。

紅線看著師父那撓頭的模樣,撲嗤一聲笑了出來。風魂不好意思地鬆開她的手,趕緊轉移話題:“對了,你最近劍術學得怎樣?”

紅線想了一想,小聲地道:“又多學會了一些。”

風魂問:“學會了什麽?”

紅線紅著臉將手塞進風魂掌中:“學會了被師父牽手。”

這丫頭……

******

深藍色的海麵雖然平靜,天空卻積滿了烏雲。湍流在海麵之下湧動,不時有飛魚躍出水麵,快速地滑行了數裏,又潛了下去。

紅線說道:“師父,好像又要下陣雨了。”

風魂點了點頭,心中也有些疑惑。

此時,他們站在海麵上,看著那蒼茫的大海,竟是難以辯認方向。而這陣雨也是奇怪,一下就下半個時辰,然後又停上半個時辰,緊接著又繼續下。它就這樣時傾時止,循環不休。

風魂放眼望去,竟是看不到一座海島,也不知道該上哪去找孫靈秀。

再看向身邊的美麗女徒,隻見薛紅線身上已被淋得濕漉漉的,烏黑的頭發搭在肩上,紅色的裙子緊貼著窈窕的嬌軀,胸口悄然地鼓出兩座小峰,雖還不夠飽滿,卻也極具曲線美。

他幹咳一聲,不敢讓這女徒兒知道自己在偷看她。

陣雨又下了下來,雨簾一重重地鋪去,由近而遠,放眼看去,天地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師父,難道是我們誤入了什麽陣法之內?”紅線悄悄問。

風魂點了點頭,也覺得這很有可能。現在他們被困在這裏,別說不知往哪走,連自己是從哪個方向來的都弄不清了,幾個方位看上去全都一樣,也沒有什麽標誌可以用來判斷。

他說道:“你把手伸出來。”

紅線把右手翻在他麵前。

風魂在她的手心劃了幾個交叉,然後讓她轉圈。紅線按師父的話,右足點在虛處,亭亭地轉了好幾圈,雨珠隨著紅裙的旋動輕靈地灑開,看上去就像是雨中的精靈。

她立在那兒,正想問師父轉得可夠,誰知眼前卻連師父的影子也沒有。

風魂從遠處向她飛來:“我讓你在原地打轉,你怎麽越轉越遠?”

紅線一臉委屈:“徒兒明明就是在原地轉啊。”

“那就不會錯了,”風魂點頭,“散勢鷙鳥,循因而動。這是戰國鬼穀子傳下的散勢流水陣。我們雖然沒有動,但水氣卻帶著我們走。”

“那要如何出去?”

“很簡單,”風魂說道,“任何陣勢,最難的就是將其判斷出來,隻要知道它是什麽陣法,破起來就簡單多了。所謂山不轉水轉,水氣既然想帶我們走,我們就用‘玉女守門’,不被水氣帶動便可以了。”

“那要怎麽做?”

風魂說道:“我教你。”

他像擺模特一樣,讓紅線雙腿微彎,後背輕伏,又將紫綃劍插在胸前。紅線的衣裳本就緊貼在身上,他又“不小心”多摸了幾下,弄得紅線臉紅紅的,煞是豔麗。

“好了。”他拍了拍手,又見紅線宛如小貓般的姿勢很是養眼,不覺又多看了兩眼。誰知隻是這麽一耽擱,兩人間的距離突然變得遠了,等風魂急急忙忙跳過去,紅線竟已消失不見。

風魂暗叫糟糕,知道不是女徒弟消失,而是他這做師父的又被水氣帶遠了,隻好哭笑不得地想道:“她倒是‘玉女守門’了,留下我一個孤男在這裏無門可入!”

風魂是個大男人,自然無法像紅線一樣擺擺姿勢便可以“玉女守門”,好在這散勢流水陣其實也不一定非要用“玉女守門”才能破陣而出,否則這陣法就不叫“散勢流水”,而應該改名叫“男人進不得”了。

風魂從袋中取出幾枚棋子拋在身邊,棋子相互呼應,隻一會兒便將身邊的水氣分了開來。天空墜下的陣雨有如幻境般詭異地扭曲著,無數的水珠在他的周圍旋轉。

一縷陽光透了進來,他知道那就是陣口,趕緊縱了出去。

他重新立在空中,隻見,前方已是明媚的陽光,而身後的不遠處卻仍然是瀑布般的雨幕。他往下看去,心裏猛地一震。

在前方的海麵上,停著不知多少的戰船,這些戰船布列整齊,場麵極為壯觀。他看著船上的旗幟,上麵寫的分明是“晉”與“劉”。

這無疑就是劉裕所率領的建武水師。

風魂看著那氣勢磅礴的場景,心中讚歎。這些水軍本是朝廷為了拖延逆長江而上的天師道,臨時組建出來當炮灰的,然而隻是這短短的時日裏,在劉裕的手中竟變成了無敵的雄師,劉裕能夠成為南方的未來之主,絕不僅僅隻是運氣而已。

他又往遠處看去,隻見被劉裕的水師團團圍住的,卻是一團迷霧,迷霧內一座海島隱約可見。

風魂想了想,便已知道是怎麽回事。

毫無疑問,孫靈秀和跟隨她起義的天師道信徒便是被困在海島之上,而那團迷霧則是孫靈秀用來阻止劉裕強行攻島的鬼神之術。劉裕雖然已將天師道包圍住,但鑒於天師道以往在海上的神出鬼沒,為了不讓“天師孫恩”逃走,便請茅山道士在外圍布下了散勢流水陣,逼迫天師道在這裏做最後一戰。

劉裕的想法無疑是要盡快將天師道的殘軍消滅,然後北上,以扶持晉室的名義號召各路晉軍一同對抗攻打建康的恒玄。而孫靈秀知道朝廷的局勢已經越來越紛亂,劉裕不可能與她一直在這裏耗下去,自然是能拖則拖,隻要能夠保存住這最後的實力,在這紛紛亂亂的時局下,多少還能有些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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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改變曆史
風魂停在空中想要尋找紅線的蹤影,卻怎麽也沒有看到。

這時,從那些戰船上騰出了幾道身影,風魂知道那多半是幫助劉裕製遏天師道道術的茅山道士,連忙使了個身法,隱起身形。

那幾名道士驚疑地四處張望,無法看破風魂的太乙遁法。

風魂潛身往海島飛去。

他進入那團迷霧之中,霧中不時有幽影掠過,那是天師道道徒所役使的鬼神。這些幽影在風魂的周圍暴躁地飛著,它們雖然感應到生人的氣息,卻無法找出風魂的位置。

風魂取出玄元磚,玄元磚照出的光束將迷霧破開,幫助他驅散鬼魂,深入到海島上空。

海島之上的天師道道徒從那些幽影的反應中知道有人潛了進來,也立時散到空中,一同搜索。風魂不想與他們產生誤會,於是現出身來,向其中一名天師道道徒說道:“我叫風魂,前來求見孫天師,勞煩兄台代為稟報。”

那人將風魂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也不多話,一邊讓人到島上通報,一邊和其他人將風魂圍住。

不一會兒,便有人過來傳話,讓風魂進入島中。

風魂跟著引路的人落在島上,島中亂石崢嶙,還有一座被海風蝕化得千穿百孔的山崖。衣衫襤褸的災民全都好奇地看著風魂,有說有笑,他們最近雖然連連戰敗,甚至被困在這裏,卻都沒有心灰意冷。

他們本就沒有什麽可以失去的,反抗的話,麵前還有一條艱難的路,若是不反抗,也早晚是被朝廷的各種苛稅逼迫至死。天師道那眾生平等的口號雖然看著虛幻,至少能讓他們找到戰鬥的理由。

風魂穿過石林間的崎嶇小路,一個手持拂塵的道者站在路旁冷漠地看著他。

那個人是徐道覆。

上次見麵時,徐道覆還在與踐天一同設計暗算王妙想,而現在,他隻是站在那裏看著風魂,眼神冷淡。

風魂本就不想與他交談,也隻是漠然地從徐道覆身邊走過。

來到一處石洞,引路的道徒揖了一禮便離開了。風魂進入洞中,然後便看到了孫靈秀。

孫靈秀仍然穿著修長的綠色長裙,發髻上失了步搖,卻插著一朵粉紅色的花。她的眼睛很是灰暗,神情也異常憔悴。

她看著風魂,輕輕淡淡地說道:“我敗了。”

風魂能夠感受到她內心的痛。

孫靈秀在此之前,僅僅是帶著身邊的幾十名信徒起事,卻幾乎無人可擋地攻克了沿海八郡,威震天下,之後又以奇計大破謝琰所率領的北府雄兵,連謝琰本人都死於非命。緊接著,她又將劉牢之甩得團團轉,以讓人不可思議的戰略避開了晉軍的主力,逆著長江直逼建康。

然而,就在天師道幾乎要攻下京城,人人都以為“天師孫恩”馬上就要取晉室而代之的時候,她卻碰到了劉裕。

難道,這真的就是所謂的天命麽?

曆史,真的就無法改變麽?

“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輸得那樣慘,”孫靈秀想要微笑,淚水卻無法控製地流出來,“我的人比劉裕多,我的戰船也比劉裕多,可他就那樣順著風勢殺下來,我卻怎麽擋也擋不住。”

風魂心痛地上前將她緊緊抱住。

孫靈秀說道:“我一直以為自己能夠做得更好,卻原來我……這麽沒用……”

風魂不忍心去看她的痛苦。

他捧著孫靈秀的臉吻了下去,孫靈秀的淚水流到他們緊貼在一起的雙唇間,慢慢地滲了進去,是異樣的苦。

風魂將她緩緩地推倒在地,然後瘋狂地吻著她,想要用這種方式來停住她的眼淚。他剝開孫靈秀的衣襟,撫摸著那豐滿而滾熱的胸脯,孫靈秀慢慢地生出反應,回應著他。

粗魯的擠壓,均勻的遞送,這一刻,風魂隻想讓她忘卻那無法磨滅的痛苦。

這一刻,風魂隻想讓她記住,她現在隻是他身體下的一個女人,而不是什麽天師。

海風鑽過蝕穿的岩石,發出嗚嗚的悲聲,那悲聲一層又一層地反射著,層次不清地回蕩在他們耳中。

夜漸漸地深了,人慢慢地靜了。

無情的風卻永不停歇。

風魂抱著孫靈秀,讓她在自己懷中沉沉睡去。她實在是太累了,自從上一次與風魂分開後,隻怕便一直沒有入睡過。

摩擦之後的熱度依然從她的*傳遞過來,讓風魂剛剛熄滅的欲望又漸漸地燃起。這一刻的她,看上去是那樣的無助,以至於讓每一個男人都忍不住想要一遍又一遍地去欺淩。

這時,一個黑影從洞口掠過。

風魂怔了一怔,他悄悄起身穿上衣服,掠了出去。

淡淡的月光照在崖上,在崖前的倒影下,風魂又看見了手持拂塵的徐道覆。

無形的氣流在兩人之間碰撞,激發出的冷風撞上崖壁,發出奇異的拍擊聲。

“你可是有話要對我說?”風魂看著對方。

徐道覆的目光在黑暗中透了過來,森森冷冷,他淡淡地道:“來自未來,知曉天機,是否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風魂麵無表情地回答:“也不是很有趣。”

徐道覆道:“為什麽要告訴她?”

風魂皺了皺眉:“告訴她什麽?”

“還沒有發生的事,”徐道覆冷然地看著他,“為什麽要把還沒有發生的事情告訴她?”

風魂不明白地看著徐道覆。

“你可知道她為了實現她的願望,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徐道覆道,“她帶著我們闖出了妖靈界,帶著我們在這人間界開創出新的希望。以往,不管受到多大的打擊,她總是能夠一次次地站起來,從來不曾像現在這樣絕望過。”

“那是因為這一次她的對手是……”

“那一戰我們本有機會贏的,”徐道覆冷冷地看著他,“雖然晉軍借著風勢攻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但我們以前也同樣遇到過這種事,最終都取得了勝利。可是那一次,戰爭才一開始她便失去了信心,指揮到後來,她完全亂了方寸。那根本不像是她,她本不應該懼怕任何人,但那一刻,她卻在害怕‘劉裕’這麽一個普普通通的名字,她在害怕那所謂的未來。”

風魂腦中轟的一聲巨響。

他終於明白了徐道覆的指責。

長江那一仗,孫靈秀本是能夠贏下來的,她的軍事才華絕不比劉裕差,她的戰船數量也遠超過對方。然而,她卻失去了必勝的信念……因為風魂將原本不該說的事情說了出來。

他告訴孫靈秀,劉裕才是命中注定的未來人主。

孫靈秀相信他,孫靈秀知道風魂絕不會騙她。

知曉那所謂的“未來”未必是一件好事,就像風魂一聽到劉裕的名字,便下意識地認定劉裕不可能會戰敗。孫靈秀在知道劉裕是未來的皇帝之後,也不知不覺在心底生出了無法戰勝他的潛意識。

未來也許並沒有被注定,是風魂那隨口的一句話,讓原本無可捉摸的“未來”變成了現實。他過於相信自己在書本上看到的東西,結果在不經意間影響了孫靈秀的信心,讓原本有可能取勝的一場戰鬥變成了慘敗。

如果不是他的“預言”,孫靈秀就算敗,也絕不會敗得這麽慘痛,敗得這麽狼狽。

是他害了孫靈秀!

他呆在那裏。

海風刮在他的身上,生出刀割一般的痛。他的腦中一陣紛亂,簡直難以理清思路。

等他重新看向周圍的時候,徐道覆已經走了。

山崖的倒影依舊覆在他的身上,就像是漆黑的怪獸在吞噬著他。

他迷迷糊糊地回到那個山洞,洞中,他聽到孫靈秀低低地喚著他:“魂弟……”

他在孫靈秀的身後躺了下來,重新將那赤裸而完美的嬌軀摟在懷中。他隻是離開了這麽一會,孫靈秀的身體已變得冰冰涼涼。

他們互相依偎著等待天明,黑夜卻意外的漫長。

“魂弟,”孫靈秀虛弱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帶我走吧。”

風魂心中一痛,他將手繞了過去,緊緊握著孫靈秀胸前那飽滿的山峰,小聲說道:“你真的能夠一走了之麽?你的信徒還在等你帶他們重新取得勝利,你的身邊還有那麽多人看著你。你還沒有創造一個人與妖和平相處的世界……”

“不可能有那樣一個世界的,”孫靈秀落寞地道,“我隻是在做一個夢,現在該是醒來的時候了。”

“不對,”風魂將她的身子翻過來,注視著她的眼睛,“那不隻是一個夢,而是有可能真正實現的未來。”

“可是……”

“我來幫你,”風魂一字一句地說,“我來幫你實現你的夢。”

“你想做什麽?”

“我幫你去刺殺劉裕,”風魂靜了靜,然後繼續說道,“曾經有人對我說,定數也有反複無常的時候。不管劉裕是否真的是南方未來的皇帝,總之,我幫你去殺了他。”

孫靈秀沉默了許久:“你不需要為我做這麽多。”

風魂分開她的雙腿並伏身上去,一陣擁吻之後,狠狠地撞進她的體內:“我有為你做更多事的理由……”

******

風魂也不知道自己的決定是對是錯。

也許,有些事根本就無所謂對和錯,問題的關鍵隻在於做事的人是否下定了決心。

風魂下定了決心。

他站在懸崖上,透過迷霧,看著那一重重的戰船。劉裕是孫靈秀對未來失去信心的主因,要讓孫靈秀重新恢複信心,便隻有殺了劉裕,讓她明白,未來並非不可改變。

“伏羲卦術也有算錯的時候,定數亦有反複無常之時!”

這話是木公說的。

他躍出懸崖,快速地往下落,在足尖點到海麵的那一瞬間,他整個人便消失了。

他借著水遁,以令人不可思議的速度接近那些戰船的中央,尋找著劉裕的位置。戰場上的排兵布陣同樣是暗合陣法,而弄清這些陣法對風魂來說沒有任何困難。

很快的,他便找到了主艦的位置。

他從海底向劉裕的主艦潛去,海麵之下並不是常人想象的一片黑暗,而是五光十色,仿佛是映入鏡中的彩虹隨著某種節奏扭曲成迷亂的世界。

如果是其它時候,風魂或許會停下來欣賞。

但他現在沒有這樣的心情。

他還從來不曾想到過,自己竟然也會去充當一名刺客。

在接近主艦時,他停了下來。

水流在他的身邊湧動,隱隱的,他似乎聽到了奇怪的鈴聲。他取出玄元磚悄悄照去,結果在一些暗礁或是珊瑚之上,發現了不少插在那裏的三角形小旗。

插下小旗的,自然是那些茅山道士。

對於風魂來說,劉裕的手下哪怕有再多士兵都無所謂,反正那些士兵根本沒有發現他的本事。而真正讓他頭疼的,無疑還是這些幫助劉裕對付天師道的茅山道士。這些道士知道天師道中藏著能夠撒豆成兵又或是役使鬼神的妖術師,自然會小心防範,不敢大意。

風魂用術法殺了一條魚,不一會兒,魚血便已漫開,引來了附近的鯊魚。風魂故意現出身來,不斷地向這些鯊魚挑釁,鯊魚群狂怒地向他攻擊。

他將這些鯊魚引入那三角小旗的陣眼之中,並將其中一條踢向暗礁。暗礁上的幾支小旗被鯊魚碰得折了,觸動了警報。

五名茅山道士捏著避水訣飛了過來,見到鯊魚群,趕緊用術法將它們趕走,又四處搜了一陣,沒有發現什麽異常,這才重新布好旗陣。

而風魂早已溜了進去。

風魂來到主艦之下,借木遁進入船中,隱起身形小心尋找。幸運的是,那些茅山道士雖然在外圍布下警戒線,這主艦之內卻隻是些尋常士兵。風魂按風水之術判明主艙客艙,終於在一個船艙中找到了劉裕。

劉裕雖然身為主帥,所穿的盔甲卻比普通士兵的戰袍還要破舊,艙內不但不見任何貴重物品,反而掛著殘破的衰衣和鬥笠,仿佛這裏住的不是什麽將軍,而隻是尋常的農夫。

按照史書的記載,劉裕雖然出身寒門,卻也和三國時的劉備一樣,算是漢室的後代。劉裕在當上皇帝之後依舊勤儉度日,甚至將他曾用過的衰衣掛在皇宮之內,告訴子孫不可奢侈忘本。隻可惜他的後代根本不能體諒他的苦心,反而嘲笑先祖是個“鄉巴佬”,劉裕辛辛苦苦打下了屬於他的一片江山,他的子孫卻為了這片江山自相殘殺,僅僅隔了幾代,便敗了個一幹二淨。

此時,劉裕正站在房中,看著桌上的地圖陷入沉思。

風魂隱在門邊,內心猶豫。雖然劉裕的後代不成器,但他本人卻確確實實是個明君,給南方百姓帶來了一段安定的日子。

他真的應該殺了這個人麽?

隻是,一想到昨夜孫靈秀在他懷中那憔悴而無助的樣子,風魂的內心便驀然一痛。他猛一咬牙,取出玄元磚便朝劉裕擲去。

然而,劉裕卻突然消失在了原地。

數道風聲急掠而來,風魂心中一驚,收回玄元磚,縱起身形穿了出去,卻已遲了一步。三名仙風道骨的茅山道士已將他圍在中央。

此時,風魂已經明白到,他落入了陷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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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魏夫人
風魂腳下點著戰船的主桅,雙手輕輕負在身後。他的前方與左後方飛著的是兩個身穿紫羽華衣的中年道者,而右後方的道士則要年輕許多,身背木劍,有些緊張。

前方的道者臉上無須,麵目陰沉,他一手握著陰陽拂塵,一手持著句曲山鎮山之寶龍虎流金鈴,鈴聲以奇妙的韻律虛虛實實地響著。他看著風魂,道:“句曲山茅固、茅衷,與門下弟子陶叔景在此,我看閣下也是修仙之士,為何要與妖人為伍,做出行刺他人的不恥勾當?”

風魂淡淡道:“原來是茅山宗定錄真君與保命真君,久仰,久仰。”

茅山宗三茅真君,此時竟有兩個在這裏。

三茅真君即是大茅君茅盈、二茅君茅固、三茅君茅衷,這三兄弟生於漢初,得上元夫人《三元流珠經》而成地仙,為茅山宗的開山祖師。上元夫人破虛而去後,他三人分別被王母娘娘賜為司命真君、定錄真君、保命真君,在人間濟世救民,傳播上清道法。他三人在吳中一帶聲望極高,吳中百姓感激他們的善行,甚至已開始將句曲山改稱為茅山,並一直持續到千年之後。

風魂將目光轉了一圈,從茅固、茅衷、陶叔景三人身上掃過,茅山宗一向長於各種神通道法,直至道教式微的千年之後,仍然有不少人打著“茅山道士”的名頭,以除魔滅妖為名坑蒙拐騙。

風魂知道自己這一次真的是被困住了,然而,他真正擔心的並不是這點。他隻是不明白,他已經很小心了,然而對方卻像是早算到有人要暗算劉裕,並在這裏設下陷阱等著他。

風魂固然心中驚疑,卻不知二茅君茅固看著他,也是暗自疑惑,心想:“此人雖然不似長年修真之人,但根骨極佳,遁法中帶著青氣,雖然不知心性如何,但所學必是正宗的仙家道法,與天師道的那些妖術師不同,為何卻會與那些妖道為伍?”

茅固看著風魂,再次喝問:“你到底叫什麽名字,師出何門?”

他想的是,若這青年是其它正宗道派的門下弟子,看在他還未釀下大錯的份在,將他警誡一番,也就是了。

然而風魂本就無門無派,他所學雖然是大乙東皇傳下的道法,但這“大乙門下”,到現在算起來也就隻有他和他的美麗女徒兒兩個人。風魂知道自己就算告訴對方他的道法是東皇親傳,對方多半也不會相信。東皇不但是四禦之首,更是上一任的天帝,像風魂這種來曆不明的人誤打誤撞地得到他的親傳,一般人如何能夠相信?

他暗暗想著脫身逃走的辦法。

茅固生於漢朝初期,活了幾百年,又長時間在人間濟世,如何看不出風魂的打算?他冷笑一聲,將手中的龍虎流金鈴揮了揮:“你逃不走的。”

無形的護罩從流金鈴上飛往風魂,要將他罩在其中。

風魂卻身子一閃,如電光般閃向陶叔景。

他看出圍著自己的這三人之中,茅固和茅衷都是地仙的級別,在他們的手中定然討不了好,隻有這陶叔景的修為相對弱些,於是打定主意要以他為突破口。

陶叔景的修行比起句曲山的三位祖師雖然要差得多,但他卻是大茅君茅盈的首徒,亦是年輕一輩中天分最高的,如何會將風魂這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家夥看在眼中?

陶叔景冷哼一聲,左手五指伏在掌心,右手抽出桃木劍,喝了聲“打”。

此為茅山道術中的“五雷*”。立時間,氤氳從虛無間生出,雷霆開始閃現。

風魂縱著身法,在那一道道閃電中穿梭,而他的身後,流金鈴發出的罩氣依然緊追著他,三茅君茅衷亦用開旗咒召出手持大刀的雷庭戰將,一刀劈向風魂。

風魂心知形勢危急,祭出玄元磚便往後擋。茅固和茅衷都沒有想到風魂身上竟然藏有上界星將的仙家寶物,大吃一驚。

茅固忙用龍虎流金鈴將玄元磚逼住,而茅衷召出的雷將則躍過玄元磚,朝風魂迫去。然而就隻是這一耽擱,風魂竟已用遁法穿過了陶叔景施出的五雷屏障,緊貼著他。

陶叔景左閃右避,想要擺脫風魂,然而風魂卻如影隨形,讓陶叔景無處可逃。

那雷庭戰將手持大刀想要劈下,茅衷擔心連陶叔景也一同傷到,連忙將其製止。沒過多久,開旗咒的效果便已消失,那雷將的身子一閃,自回雷庭去了。

陶叔景眼見自己無法擺脫敵人,趕緊腳踩禹步,快速念道:“仁高護我,丁醜保我,仁和……”

還沒等陶叔景的“六丁護身咒”念完,風魂早已一腳把他踢入海中,同時笑道:“六丁神還在睡覺,沒空保護你。”

說完,風魂召回玄元磚,身子一閃,遁空而去。茅固和茅衷俱用道術追襲他,卻都被他從從容容的避過。

茅衷大駭:“此子所用的道法既非我們上清一脈,又非靈寶一脈,與虛靜和神霄更是不同,雖然另創一途,卻又分明是玄門正宗。他到底來自何處?”

茅固亦是沉默不語。

這時,一個清淡和藹的女子聲音從雲端之上傳來:“這是太乙救苦天尊傳下的大乙道法,在此之前,大一東皇陛下從未將道法傳與他人,你們自然不認得。”

茅固與茅衷望著雲端下拜,茅固道:“此人的遁術不可小視,我們雖早有防備,卻仍然被他輕易遁走,若他下次再來刺殺劉將軍,我們恐怕難以防住他。夫人可有什麽辦法?”

雲端上的那位夫人說道:“無妨,此事交由我來處理。便是為了妙想那傻孩子,我也應當去見一見他。”

******

風魂繞了一圈,見自己已經擺脫了敵人,這才往海島飛去。

幫助孫靈秀對付劉裕的想法失敗了,一時間,他也不知現在該如何是好。

他唯一能做的,就隻有先去見孫靈秀,其它事到時再說。

這時,有人突然擋在了他的麵前。

擋住他的是一個小女孩,小女孩踩著雲輪,穿著青衣,還扛著一麵黃色的大旗。她一邊擋住風魂,一邊唱著歌兒:“咦!玄感妙象外,和聲自相招。靈雲鬱紫晨,蘭風扇綠軺。小女子黃靈微,奉上真司命南嶽夫人之命,請風魂風公子親往一談。”

她連最後一句都是唱的。

風魂看著她,問:“上真司命南嶽夫人是誰?”

小女孩又唱:“咦!上真司命南嶽夫人啊,就是紫虛元君。”

風魂還是不明白:“紫虛元君又是哪位?”

小女孩繼續唱:“咦!紫虛元君啊,便是魏夫人。”

風魂大吃一驚:“你說的魏夫人,便是受錫於天台霍山,得玉虛宮清虛天王之命主持上清派的魏存華魏夫人?”

風魂在大荒境時也經常向浴月問些關於天界仙神的事,其中便多次提到這位魏夫人。魏夫人在天界女仙中的地位幾乎僅次於王母娘娘和上元夫人,而更重要的是,上清派的重要經文《黃庭經》,正是由她受元始天尊之命修訂整編,再傳到人間,成為茅山、淨明、全真等各家道派的立派寶典,而她本人更是受玉虛境元始天尊之命主持上清奉道,乃是上清派名義上的一派之主。

要知道,人間界當前最主要的兩大道家宗派茅山宗和淨明宗都是屬於上清一脈,而仙界中像王妙想、張道陵、沈羲等上清弟子亦是數不勝數,由此便可以知道魏夫人的地位到底有多高。

不過淨明宗在五代之時逐漸式微,到了宋末元初才開始再次盛行,玉真子劉玉在將淨明宗改為忠孝淨明道後,雖然還是奉許遜為祖師,鎮派典籍卻不是《黃庭經》,而是《太上靈寶經》,淨明道被歸入了靈寶派,但這也是後來的事。

風魂聽到要見他的竟是魏夫人,心中自是難免驚疑,但他臉上卻不動聲色,隻是含笑問道:“我不去行不行?”

小女孩這次沒有用唱,隻是撇了撇嘴:“你說呢?”

還沒等風魂回答,她便已將黃旗一展,竟幻出一道金光,將風魂卷了進去。

風魂隻覺得一陣天昏地暗,不一會兒,便到了一處漫山奇獸、遍地清流的山中。他不知這裏到底是黃旗幻化出的虛假天地,還是自己被傳送到了哪一個洞天福地,隻是事到如今,他除了往前走,也沒有其它辦法。

沒過多久,他便在一棵蒼鬆下見到了魏夫人。

魏夫人身穿彩色雲裳,梳的是飛仙髻,髻上還插著一根金鳳釵。雖然已得道多年,但她的容貌看上去卻隻有三十來歲,肌膚光潔如玉,神情淡定清雅。

在她的身後,那個叫黃靈微的小女孩已經站在那兒。

風魂朝著魏夫人拜了一拜,魏夫人微笑道:“公子請坐,我讓靈微冒昧地將公子請來,還請公子莫要責怪。”

風魂在她的對麵坐下。

魏夫人見風魂雖然被莫名其妙地招到這裏,卻神情從容,沒有現出絲毫慌亂或是緊張,不禁暗自點頭。她本是天界仙階較高的少數幾個女仙之一,風魂雖然算是木公門下,卻畢竟隻是下界凡人。然而風魂雖然在舉止間對她表示出敬意,目光卻毫不閃避地與她對視,仿佛他們之間並不存在任何的尊卑之分。

她卻不知,風魂本就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未來,在那個時代,人人平等的理念早已深入人心。現實雖然未必全都是公平的,但至少法律的原則便是公正與平等。更何況風魂本就是一名棋手,任何一局棋,對麵而坐的兩名棋手之間,棋藝或許有好有壞,身份卻不存在高貴與卑下。

魏夫人心中想道:“此子與他人不同,難怪妙想會中意他。”

風魂不知道魏夫人心中所想,他雖是被迫來到這裏,但既然來了,心裏的一些問題便忍不住想要問出來。他看著魏夫人,道:“夫人可是從瑤池而來?”

魏夫人點了點頭:“我確是從瑤池來到這裏,公子可是有什麽事想要問我?”

風魂低聲說道:“不知妙想仙子近日可曾回到瑤池?”

魏夫人搖頭:“不曾。”

風魂心中一驚:“那夫人可知道她現在在哪裏?”

魏夫人看著他:“實不相瞞,我雖然知道她現在身在何處,但她到底是生是死,有無危險,我卻毫無所知。”

風魂心中緊張:“她究竟去了哪裏?”

“妖靈界,”魏夫人表情凝重,“此事我本不應該透露給你,但你既然如此關心她,我也就不妨說給你聽。妙想與另一名叫做許飛瓊的女仙,原本是一同奉王母娘娘之命前往妖靈界查探動靜,誰知她二人進入妖靈界沒有多久,我便接到了妙想用飛劍傳書之法傳來的書信,信上卻隻有一片血跡。王母娘娘擔心她二人安危,想要再派人前去接應,然而妖靈界的入口竟已被人封住,誰也無法進出。”

魏夫人說到這裏,袖子輕拂,一支雪白色的仙劍飛了出來。

仙劍之上血跡斑斑。

風魂一眼便認出這是王妙想的飛劍,整個人震在那裏。對於任何劍仙來說,都絕不會輕易地讓所佩的飛劍離開自己。

王妙想到底遇到了什麽危險,竟要用她護身的仙劍來傳遞一封血書?

“此劍本是舜帝所鑄,劍名飛雪!”魏夫人看著雪白的仙劍,“若非迫不得已,妙想絕不會拋下此劍。隻是,單從那紙血書,我們也無法看出她和飛瓊到底遇到了什麽事,更不明白妖靈界此時到底形勢如何。”

雖然不知道發現了什麽事,但仙劍傳血書,誰都知道她們必是遇到了極大的凶險。

風魂沉默了一下,忽地問道:“夫人可否將飛雪劍暫時交給我來保管?”

魏夫人看著他:“你可是想去妖靈界尋找妙想?隻是,妖靈界與人間界唯一的通道便隻有北極天的森羅萬象境,而森羅萬象境已經被人封閉,根本無法進入。”

風魂疑惑地問:“我曾聽說,這森羅萬象境是歸北極紫微大帝統轄,有誰這麽大膽,敢在紫微陛下的眼底將它封鎖?”

魏夫人沒有說話。

風魂想起那危宿使者踐天便是北皇座下,心中更是驚疑。他伸出手接過飛雪劍,靜靜地凝視著它。

魏夫人道:“公子可知道在北極天,除了紫微大帝之外,還有哪幾路仙神?”

風魂想了想,說道:“我唯一知道的便隻有北皇座下的七宿使者,而真正見過麵的,也隻有危宿使者踐天和女宿使者朱玄真。”

“北方有七宿,鬥、牛、女、虛、危、室、壁。”魏夫人淡淡道,“這七宿使者雖然皆是真仙,但除非偷襲暗算,否則誰也敵不過妙想。然而,北極天真正不容忽視的卻並非這七宿星將,而是北極四聖。”

“北極四聖?”

“這四聖,乃是北府驅邪天篷元帥、元景丹天天猷元帥、元照臨虛翊聖元帥,以及玄天上道真武元帥。”魏夫人低聲說道,“北極天的事務其實多半都是由這天篷、天猷、翊聖、真武四聖共同管理,隻在必要的時候才向紫微大帝匯報。而分管森羅萬象境的不是別人,正是其中的翊聖元帥。實不相瞞,紫微大帝雖然素來仁義,但治下不嚴,往往會被底下人欺瞞,這也是天庭中不少人都知道的事。”

“夫人的意思是……”

“紫微陛下得道已不知多少萬年,與玉皇陛下又一向交好,為人絕無問題,”魏夫人說道,“而那翊聖元帥既然分管森羅萬象境,妖靈界內若是發生了什麽異常,他絕無不知道的道理,所以,若是有人對紫微大帝有所欺瞞,多半便是這翊聖元帥。而這翊聖元帥的來曆,其實連玉皇天帝和王母娘娘都不清楚,隻知道他又名黑殺,在封神之劫時才成為四聖之一,又有人將他稱為黑殺真君。”

玉皇雖然是名義上的三界之主,但他成為天帝的時日畢竟不長。而四禦大帝一向各有統轄,玉皇也無法在這短短時日內將所有的權力都收歸於天庭,隻能是暫時維持原有的分治局麵。而真正讓玉皇大帝擔心的不是別人,乃是素有野心的西方太極天皇大帝,在西皇還沒有甘心臣服天庭之前,若是北極天先亂起來,那恐怕是玉皇和王母娘娘最不願意見到的局麵。

風魂將翊聖元帥黑殺的名字記在心中,魏夫人專門將此人的名字說出來,自然是在提醒他,王妙想和許飛瓊若真是在妖靈界出了事,這黑殺真君隻怕是難逃幹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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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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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欺欺騙騙
鬆葉飄落,沿著溪水慢慢地向山下流去。

風魂向魏夫人說道:“多謝夫人將這些事告訴我,夫人可還有什麽其它事麽。”

魏夫人道:“我想知道,風公子與那妖師孫恩究竟是何關係?”

風魂知道這才是魏夫人找他談話的正題,他也不隱瞞,隻是說道:“我視她為姐,想要幫她,如此而已。”

魏夫人鳳目微閉,過了一會,才慢慢道:“公子可知道,我為何能夠提前知曉劉裕有危險,並讓茅固與茅衷兄弟二人小心防範?”

風魂搖頭。

魏夫人道:“人間界如今一片亂象,天庭自然會多加注意。玉皇早已讓知機殿的旋樞、天機各星詳細推算,得知那建武將軍劉裕便是南方的未來人主。按理說,這劉裕既然有天命護佑,一生之中應當絕無凶險。然而昨夜旋樞星君竟推算出劉裕今日可能遇刺,再繼續推算,所有的卦象卻都變得模糊不清,竟像是整個人間界的定數都將被人改變。此事太過古怪,王母娘娘不得不派我下界,想要弄清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風魂沉默不語。如果劉裕真的死在今日,那所謂的“曆史”自然全都改寫了。

魏夫人盯著風魂:“自從三清化身鴻均,分子天醜地,創神鬼二道以來,三界之中萬事萬物皆有定數,按理說,絕無可能有人能夠輕易地改變天命。然而風公子卻似乎是天命中的異數,我真的很想知道,公子究竟是來自何處?”

風魂聽到這裏,已知道王妙想並沒有把他是來自未來的事告訴別人。在大荒境時木公便曾經說過,若是人人都能“穿越”,這三界之中早就亂了,看來這話竟是真的。他僅僅是動了刺殺劉裕的念頭便已讓天庭一陣緊張,若是真的殺了劉裕,那所謂的“天命”到底會變成什麽樣子?

他所要做的事,到底是對是錯?

魏夫人見他沒有回答,於是輕歎一聲:“公子既有改變命數的能耐,那更該小心謹慎才是,若是被有心之人輕易利用,犯下大錯,豈非反會給三界眾生帶來無數災禍?那樣的話,公子又於心何忍?”

風魂說道:“我隻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沒有人利用……”

他頓在那裏。

孫靈秀也知道他是來自未來。

如果她昨夜是故意裝出一副柔弱無助的樣子,用眼淚來打動他,讓他在心軟之下主動幫助她對付劉裕的話……風魂越想越是心寒。

他很希望自己這忽然閃現的念頭是錯的,然而內心中卻隱隱地出現一個聲音,告訴他,孫靈秀昨夜的樣子很可能真的是裝出來的。

魏夫人平靜地注視著他:“我雖不知公子你從何處而來,但像公子這種非常之人,哪怕隻是活著,對三界來說已是意味著危險,若是其它時候,不管公子有無犯錯,我都將先取公子的性命再說。”

風魂問:“那夫人為何沒有這麽做?”

魏夫人道:“那是因為我相信,東皇陛下絕不會將道法傳給一個心存惡念之人,我更不想讓太乙一脈因我而斷絕。但若像今日之事再次發生,我必定不會放過公子。”

風魂沉默了一下,然後慢慢地站了起來:“夫人若是沒有別的話了,請容在下告辭。”

他固然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是對是錯,卻也絕不輕易屈服於他人的警告。

魏夫人卻鳳目一轉,並沒有因風魂明確表現出的抵觸而動怒,反又笑了一笑:“倒是還有一件事,危宿使者踐天的玄元磚,可是在你手中?”

風魂幹咳一聲,正要回答。

魏夫人笑道:“踐天死有餘辜,你將他的法寶收了去,本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然而天界之中幾乎人人都知道玄元磚乃是危宿使者的寶物,如今危宿使者失蹤,他的寶物卻在你手中,那豈非人人都知道他的死與你有關?”

風魂尷尬地撓了撓頭。魏夫人的擔心當然很有道理,至少那女宿使者朱玄真便差點因為玄元磚找上他的麻煩。隻是玄元磚確實好用,如果讓他就這樣交出來,他也有些舍不得。

魏夫人輕輕地取出一枚金光流轉的鐵丸:“這是昔日東皇陛下贈與我的石精金光化形丸,公子何不用鑄煉之法,將那玄元磚鑄煉成別的事物?”

“多謝夫人。”風魂將石精金光化形丸接過。將玄元磚鑄煉成其它形狀的法寶確實是一個不錯的辦法,他雖然沒有學過鑄煉之術,但太乙天書中應該會有這方麵的知識。他既然打定了去妖靈界尋找王妙想的主意,那自然要小心謹慎,若是再讓別人認出玄元磚來,誰知道會不會惹出新的麻煩?

魏夫人道:“靈微,替我送風公子出去吧。”

小女孩黃靈微從魏夫人身後跳上前來,黃旗再次一展,仙風刮過,將風魂眼前的山山水水晃得扭曲起來。

風魂發現自己重新回到了海上。

他將王妙想的飛雪劍與魏夫人送他的石精金光化形丸一同放入百寶囊中,同時凝視著迷霧中的海島,想了許久,這才飛入其中。

很快的,便有一名天師道徒出來為他帶路,他進入島中,落在山崖之上。

孫靈秀已經等在那裏。

海風吹拂著她的衣裳,勾勒出極具衝擊力的曲線美,風魂回想著昨夜將她那赤裸的*摟在懷中時的美好感覺,心裏卻湧起淡淡的難過。

孫靈秀微笑著向他迎下,他卻不知不覺間退了一步。

孫靈秀定在那兒,臉色微微一變。

風魂道:“劉裕還活著。”

孫靈秀道:“我知道!”

風魂問:“你昨晚的樣子……可是裝出來的?”

孫靈秀滯了一滯,靜默許久,然後輕輕一歎:“嗯。你的心腸太軟,我知道我隻要表現得柔弱一些,你一定會主動幫我。”

見她竟然主動承認,風魂隻好苦笑:“你把我看得很透。”

“但我也明白,我不可能騙你太久,”孫靈秀神情黯然,“我隻想讓你知道,如果我有別的選擇,我絕不願意對你做這樣的事。”

“我知道。”風魂點了點頭,然後沉默。

他並不想責怪孫靈秀,世事如棋局,這就好像下棋一樣,孫靈秀下出騙招,他自己不曾看破,反而心甘情願地跳進去,就算輸了,也隻能怪自己太大意。

他隻是有些心痛。

他從懷中取出一卷紙卷遞向孫靈秀,同時淡淡地說道:“這是淨明宗許真君托我交給你的,我昨晚一時忘了。”

“妙濟真君許遜?”孫靈秀有些錯愕地將紙卷接了過來。

風魂不想多做停留,事實上,他也不知道留在這裏還能與孫靈秀再說些什麽。他轉過身,向島外縱去。

孫靈秀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寂寞地不言不語。過了許久,她才歎息一聲,將那張紙卷慢慢地展開。

紙卷內還藏著一小張羊皮紙,那是一張地圖。

孫靈秀先是看著紙卷上的一行行字,臉上漸漸地現出冷笑,然而才看向地圖,緊接著,卻是一片震驚。

妖術師徐道覆從遠處飛了過來,見到孫靈秀那發呆的樣子,皺了皺眉。孫靈秀將那小張地圖朝徐道覆遞了過去。

徐道覆疑惑地接過地圖看了一眼,緊接著卻也錯愕起來:“天師,這張地圖從何而來?”

孫靈秀道:“這是妙濟真君許遜讓風公子帶來的。”

徐道覆懷疑地道:“天師覺得這張地圖是真的?”

“以許遜的為人,想必不至於用一張假地圖騙我們,”孫靈秀道,“隻是,許遜又如何會有這張地圖?莫非他真的去過妖靈界?”

徐道覆說道:“我曾聽過傳聞,說許遜為了尋找他的戀人,曾經踏遍三界。如果這傳聞是真的,那他去過妖靈界也絕非不可能的事。隻是,就算他真的去過妖靈界,又找到這地圖上所畫的神秘通道,他又為何要將這地圖送給我們?”

孫靈秀道:“眾所周知,妖靈界唯一的入口便是黑殺真君主持的森羅萬象境,我們當初亦是犧牲了許多人,才闖過了黑殺真君布下的防線。然而這地圖所畫的,卻是妖靈界的另一處出口,而且這出口竟是位於玄天境……”

徐道覆道:“玄天境乃是北極四聖中的真武元帥管轄之處。”

孫靈秀的眸中閃過光芒:“莫非,這地圖其實是真武元帥所畫?”

兩人討論了一陣,並無所獲。

此時風魂已經走遠,孫靈秀看著他離去的方向,幽幽地歎了一聲。

風魂離開海島,又躍過船陣,向外遁去。那些茅山道士顯然得到通知,並沒有人攔他,甚至替他將散勢流水陣打開一道缺口。

他飛出陣外,回頭看去,不管是戰船還是海島都已消失不見。

他並沒有馬上回到陸地,而是繼續在海上遊轉。紅線在散勢流水陣中與他分開後,既然沒有在那海島周圍出現,那多半是跑到陣外去了。

他逛得心不在焉,一方麵,王妙想的生死讓他擔心,而另一方麵,雖然想裝作並不在意,但孫靈秀的行為仍然讓他的心底隱隱作痛。

天色已晚,風魂落在一片露出海麵的珊瑚礁上,腦中不知不覺全是前一夜與孫靈秀互相擁吻的畫麵。

她當時的樣子真的全都是裝出來的麽?

風魂在礁石島上無意識地踱著,總感覺自己像是漏掉了什麽東西。

他停在那裏,忽地想道:“也許,我根本是錯怪了她。有些東西可以裝出來,但還有些東西是騙不了人的。當我將她抱在懷中時,她身體的放鬆。當我將她壓在身下時,她身體所傳遞出的緊張和喜悅。當她要我帶她走的時候,她語氣中的嗚咽和苦楚。還有當她承認她是在欺騙我時,她眼中的難過……這些怎麽可能全都是個謊言?”

“可是,若她沒有欺騙我,那她又為何要承認?”風魂想著。

有些念頭本就是越理越亂,風魂現在也是如此。

月亮在海麵上升起,有人在月光下踏雲而過。

風魂以為是紅線,腦中混亂的思緒還沒有理清,人卻已縱上前去。然而,那個路過的家夥卻不是他的美麗女徒,而是一個體型高大,身背宣花大斧的漢子。

風魂一眼便將這漢子認了出來,馬上要回頭逃走。

但那個家夥也已經看了過來,立時大喝一聲,縱身擋在他的麵前,冷然道:“小子,想不到你自己跑來送死,我看你這次還能往哪裏逃!”

風魂沒有想到竟會在這裏撞見西皇座下的北極戰神符奚斤,心中暗暗叫苦。他知道這家夥不但想要搶奪青龍之圭,而且性情暴躁,跟他說什麽也沒用,於是想也不想便一磚砸去。

“玄元磚?”符奚斤一斧劈在磚上,震得金光四濺,“踐天的玄元磚怎會在你手中?”

風魂收回玄元磚,淡淡道:“這是踐天先生送給我的,他已將所有的事都告訴我了?”

符奚斤手持劈山斧,驚疑地看著風魂:“他說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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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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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為師不尊
“當然是你與他互相合作的事。”風魂雙手負後,“我和踐天先生已經結拜為兄弟,他將這玄元磚送給我,我也將青龍之圭送給了他。怎麽,他還沒告訴你麽?”

“有這種事?”符奚斤打量著風魂,果然沒有在他身上查探到青龍之圭溢出的靈氣。而以風魂的本事,自然也沒有能力從危宿使者踐天的手中搶到這玄元磚。

符奚斤冷冷道:“他既然拿到了青龍之圭,為什麽不來找我?”

風魂心想,果然是你把青龍之圭的事告訴踐天,讓他來找我搶奪。他心中念頭一轉,臉上卻裝出無奈的樣子:“他暫時躲了起來。當日在會稽城時,我將青龍之圭送給他,作為回報,他幫我擒住妙想仙子……”

符奚斤冷笑:“他幫你擒王妙想?王妙想上次不是還救過你麽?你為何要讓踐天幫你擒她。”

“她上次救我,隻不過是奉了東皇陛下之命罷了,”風魂恨恨地道,“我本以為她是對我有意思,想要讓她成為我的女人。誰知她不知好歹,不但對我冷冷淡淡,還擺出一幅看不起人的樣子。我在無意中得知踐天兄準備對付她,於是就跟踐天兄做了筆交易,隻要他能幫我得到那臭女人,我就把青龍之圭送給他。”

符奚斤問:“如此說來,你已經將青龍之圭給了踐天?他幫你把王妙想弄到手了?”

“那是自然,”風魂一臉淫笑,“嘿,你肯定不會想到,那個女人看上去雖然貞烈,被我喂下用南海蚌母的唾液製成的‘女兒嬌’後,會變成什麽樣的騷樣。”

符奚斤暗想:“南海蚌母的唾液的確能夠讓任何女人變成蕩婦,這小子既然對這個都有研究,看來他確實也不是什麽好人。王妙想貌美如花,就算這小子對她起了色心也不奇怪。”

符奚斤問:“既然王妙想已經被你們擒住,那踐天又為何要躲起來?”

“這都是我的錯。”風魂歎一口氣,“我以為她既被玄元磚重傷,又被我喂下春藥折磨了好幾天,雖然未死,卻也是奄奄一息。誰知她趁著我的大意,竟在死前用最後一口元氣強行將她的飛雪劍強行送出,劍上還掛著一封血書,我們聽說那封血書已被她的飛劍送到了南嶽夫人魏存華手中,又不敢確定上麵到底寫了什麽,隻好先躲起來看看情形。”

“王妙想飛劍傳血書,此事我倒也聽人說過,”符奚斤淡淡道,“你們竟敢將昊天金母座下的女仙*至死,難怪出事之後不敢露麵。不過據我所知,那封血書上除了血跡,並沒有寫任何東西,否則,單是魏存華一個人便足於將你們碎屍萬斷。”

風魂心想:“妙想姐姐你可不要怪我,我隻是嘴上隨便騙他一騙,絕不是真的想要把你‘*至死’,雖然我確實想讓你在我麵前脫光衣服擺出騷樣……咳,我想到哪去了?”

他向符奚斤賠笑道:“將軍說的是!事實上,踐天兄早已有心帶我前去投靠西皇陛下。他告訴我,他與將軍您相熟,隻要有您幫我引薦……”

這時,符奚斤突然喝問:“你說什麽?”

風魂怔了怔:“我是說,踐天兄有心帶我投靠西皇陛下,如果將軍肯幫忙引薦的話……”

“踐天想要背棄紫微大帝,投靠太極天皇陛下?”符奚斤的臉上越來越陰沉,“他對你這麽說?”

風魂見這家夥剛才還好好的,現在卻突然變臉,立時知道自己必是說錯了話,

他雖然是在騙符奚斤,但所說的話倒有不少都是建立在“事實”的基礎上。踐天用玄元磚將王妙想擊成重傷是真的,王妙想飛劍傳血書也是真的,甚至連風魂自己向王妙想求愛不成這一點也是真的。然而現在符奚斤顯然再次開始懷疑他,而他又不知道自己到底錯在哪裏,心裏不禁暗暗叫苦。

“你撒謊的本事確實不錯,我差點就被你騙了。”符奚斤慢慢地露出冷笑,“但你可知道,踐天恨太極天皇恨得入骨,縱然全天下的人都臣服於太極天皇陛下,他也絕不會臣服?”

風魂怔在那裏。

那踐天明明與這北極戰神符奚斤相互勾結,卻又將符奚斤的老板西方太極天皇視作仇敵,這種事他如何想得到?況且,踐天所做的事顯然已經背叛了北極紫微大帝,若沒有西皇這種級別的金仙收留他,他到底哪來的膽量暗算王妙想,犯下這種一不小心就會被天庭追殺的重罪?

“踐天此人素來將恩怨看得極重,”符奚斤繼續冷笑,“我曾經對他有恩,因此,雖然我在西皇手下做事,他仍然視我為友。然而太極天皇陛下連他的老婆都搶了,你覺得,他會心甘情願地成為西皇的手下麽?”

******

風魂已經完全怔住了。

他原本猜想,危宿使者踐天暗算王妙想的做法多半是出於西皇的授意,但現在看來,踐天顯然是另有原因。踐天本就是北極天的七宿使者之一,普通的仙神肯定無法收買他。

雖然說王妙想如果死在會稽,直接受益的便是孫靈秀和她的天師道,但就算孫靈秀真的在人間界當了女皇,難道踐天還會希圖她賜下的人間官職不成?

其實這件事他本有機會向孫靈秀問個清楚,隻可惜他並不是很喜歡詢問別人的隱私。再加上王妙想沒事,踐天自己反而死了,他也就沒什麽放在心上。現在看來,孫靈秀與踐天、西皇之間的關係真的是撲朔迷離,讓人難以琢磨。

符奚斤既已知道風魂是在騙他,如何不怒?而玄元磚既然在這小子手中,那麽踐天分明已是凶多吉少。

他猛然舉起劈山斧。

風魂轉身先跑。

符奚斤更是大怒,踏雲直追。風魂打不過他,逃跑的本事卻還算好,左閃右突,繞得符奚斤頭暈。

符奚斤追得不耐煩,身形突然變大,直有頂天立地之勢,劈山斧幻出無數斧影,直往風魂蓋去。風魂已是無處可逃,隻好大罵他作弊,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這時,一道紅光從遠處急速地掠來,撞入斧影之中,緊接著便是“咣”的一聲巨響,狂風亂卷,腳下的海浪也湧起無數水柱。

符奚斤大吃一驚,退了幾步,這才看清擋在風魂麵前的乃是一個紅衣少女。

這少女自然便是薛紅線,她擋在師父麵前,紫綃劍橫在那裏,竟是硬生生將符奚斤那勢能開山裂地的斧影接了下來。她的太陰劍訣走的是至陰至寒的極端,隻是立在那兒,便自有一股寒氣溢出。那濺起的海浪莫名地凝成了冰柱,又一根根墜入海中。

風魂也沒想到自己這美麗女徒竟能將北極戰神如此強勁的斧勢接下,又見她雖然身形不動,紅裙卻微微顫著,知道她其實也接得勉強,趕緊拉著她便往遠處遁走。

符奚斤剛才隻是沒想到自己的那一斧竟會被一個小丫頭接下,怔了一怔。此時見到風魂又要逃,趕緊繼續追。他知道風魂滑頭,一邊追一邊撲天蓋地地用斧影亂掃,讓風魂逃得極是狼狽。

風魂知道形勢不妙,暗叫糟糕,幸好紅線及時緩過氣來,叫了一聲:“師父,抱緊我。”

風魂趕緊將她從後邊牢牢抱住。

符奚斤方自覺得已將他二人困住,誰知斧影之下紅光一閃,薛紅線竟載著風魂如疾電般竄得遠了。

符奚斤見這突然出現的女孩兒不但能硬接他一斧,其劍遁更是快得不可思議,不禁也驚詫不已。他提著劈山斧在後頭直追,雖然他仗著身形碩大,一步便達數百丈,卻怎麽也無法追及。

正當他不得不放棄的時候,前方的紅光卻又突然頓住,然後往下直墜。

風魂也嚇了一跳,紅線明明飛得好好的,怎麽忽然一下就失控了?他擔心紅線是在剛才的那一擊中受了傷,趕緊問道:“紅線,你怎麽了?”

薛紅線想要控製劍勢,偏偏又是害羞又是慌亂,反而越墜越快,隻好縮著身體羞羞地說:“師父你這樣抱我,我、我快不起來。”

風魂這才發覺自己從紅線脅下繞過的兩隻手,竟剛好交叉覆在她的胸口上。

她不提醒還好,這一提醒,風魂隻覺得觸手一片柔軟,感覺極是美妙,忍不住更是揉捏了一下。紅線隻是一個方自發育成熟的女孩子,被師父這麽一摸,甚至能清楚地感覺到胸前凸點在師父手心中的滑動,如何不羞?偏偏敵人越追越近,她又不敢把師父一個人扔下,隻好努力控製劍勢。

風魂大聲鼓勵:“加油,徒兒你要知道,身為修仙之人就算遇到再大的挫折也要堅持下去,你要把這當成小小的試練,心劍合一,不要被任何外在因素幹擾……”

紅線氣道:“師父,你再一邊說話一邊摸我,我、我就把你踢下去。”

符奚斤在後邊追著,隻見前方的紅光一忽兒快一忽兒慢,即將追上之時,對方馬上又逃得遠了,待要放棄,對方卻又搖墜起來。他以為風魂是在把他當猴子耍弄,更是怒到極點,幹脆將劈山斧朝他們猛力擲了過去。

風魂與紅線發現形勢危險,趕緊一個祭出玄元磚,一個禦著紫綃劍,齊心合力擋住符奚斤的劈山斧。三者都是仙家法寶,撞在一起,立時勁氣狂卷,浪花亂濺,連月色都暗了下來。

待風消浪止,符奚斤收回劈山斧定睛一看,隻見天際有道紅光一閃即逝,顯然是那師徒兩人逃得沒影了。

腳下是一座小小的孤島,符奚斤落在島上,臉色極是難看。

這時,一條黑龍從海中穿出,在符奚斤的頭頂繞了一圈後,又落了下來,變成一個身穿黑色裘衣的青年。

這青年正是風魂曾經見過一麵的南海龍太子敖常。

南海龍太子向符奚斤恭手行禮,疑惑地問:“將軍,適才發生了何事?”

符奚斤冷哼一聲,不想讓敖常知道那個叫風魂的小子居然再一次從他手中逃脫,他看著敖常,道:“你怎麽還在這裏?我讓你辦的事辦好了?”

敖常趕緊道:“將軍隻管放心,一切都已安排妥當。靈秀姑娘仍以為我們南海龍族會在暗中助她,卻不知道我們已經和劉裕取得聯係,今晚便撤去迷霧,助劉裕將她一網打盡。”

符奚斤道:“孫靈秀和她身邊的那些妖術師對我們來說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太極天皇陛下不想讓人知道他曾和這些人有所接觸。你務必將他們全部除去,不可漏下一人。”

敖常猶豫地道:“那些普通信徒倒還好辦,但以靈秀姑娘的奇門遁甲之術,若她存心要逃,隻怕難以將她困住。”

“那個女人不用你操心,”符奚斤冷冷道,“到時自會有人將她的首級送給天皇陛下,你隻要派你的南海水族守住周圍,別讓其他人漏網便是。還有,不要讓人知道你今晚所做的事與我有關。”

敖常趕緊應命。他本就是被迫聽命於西皇,心裏其實巴不得與這北極戰神撇清關係,就算符奚斤不說,他也不敢讓人知道他們南海一族和太極天皇在私底下有所牽連。

符奚斤如何看不出敖常的心思?他冷笑一聲,道:“你們南海龍族若是一心一意向著天皇陛下,日後西皇登天帝位時自會有你們的好處。若是三心二意蛇鼠兩端,惹得天皇陛下發火,小心你們連這南海都呆不下去。”

敖常趕緊低頭,直說不敢。

符奚斤再哼一聲,躍空而去。

直到符奚斤去遠,敖常才擦了擦頭上的冷汗,苦苦地歎了一聲,也化作龍形去了。

等到敖常也去得遠了,隻見青氣一閃,風魂卻牽著他的美麗女徒從一塊巨石內跳了出來。剛才他其實隻是施了個幻術假裝逃遠,自己則帶著紅線躲了起來,沒想到卻在無意中聽到了符奚斤與敖常的這一番話。

不用多想,他也知道孫靈秀今晚有危險,這裏本就是南海龍族的地盤,若是敖常帶著他的蝦兵蟹將暗中出賣孫靈秀,恐怕孫靈秀和她底下的那些人真的是一個也別想逃走。

風魂踱了幾步,終究是心裏擔心孫靈秀。也許孫靈秀昨晚真的是想利用他,但不管怎樣,他都無法坐視孫靈秀遇到危險而不理不會。他轉過頭看著身邊的美麗女徒:“紅線……”

薛紅線捂著胸口便跳得遠遠的。

喂,別把你的師父當成色鬼啊!風魂幹咳一聲:“那個,徒兒,剛才為師並非故意要摸……咳、故意碰到你那裏的,你要相信我!”

紅線低著頭:“師父啊……你不許再提這件事。”

“好吧,不提。”

“也不許再故意摸我。”

“好吧,不再故意摸……但要不是故意的呢?”

“如果不是故意的,”薛紅線臉紅紅地看著其它地方,“那、那倒沒什麽關係!”

風魂的心怦怦地跳得極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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