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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Crawler | 2017-9-12 17:49:39

第四十章 劫數難逃
月亮已升到了海麵的正上空,紅線用劍載著師父,一直往南飛去。

“師父啊。”

“又怎麽了?”

“為什麽你教我的劍術,你自己都不會呢?”

“那是因為太陰劍訣隻有女孩子才可以學,”風魂解釋,“我不是跟你說過了麽?”

“可為什麽師父您別的本事,好像也不怎麽厲害呢。”

“那是因為……因為……”

“師父,你真的是神仙麽?”

“這個,”風魂在她身後尷尬地說道,“從一開始我就跟你說過我不是神仙,是你自己不信的吧。”

“師父,”紅線偷笑,“難道說,你自己的道法也是剛學的?”

“這個、那個……嗯。”

“師父,我知道修仙之人單從外表是看不出年齡的,”紅線又問,“有一些人看起來還很年輕,其實可能都有幾百歲了。那師父你呢?”

“我?我其實……也大不了你幾歲。”

“有一百多歲麽?”

“應該……比你大個四五歲吧。”風魂歎氣。如果考慮到“時差”的問題,那就不是他大紅線四五歲,而是紅線大他一千多歲了。這個時代,他的曾祖父的曾祖父的曾曾曾祖父隻怕都還沒有出生。

“原來是這樣,”紅線偷笑道,“我就說呢,一開始我還覺得師父很厲害,後來就越看越覺得師父和傳說中的得道仙人有些不同,禦劍之術一點不會,打起架來好像也不怎麽厲害,路上看到漂亮的女人就目不轉睛……”

“喂喂,我好歹也是你師父,給我留點麵子好不好?”風魂大慚。

“不過呢,”紅線想了想,輕笑著說道,“有個這樣的師父其實也很不錯呢。”

“咳,你是在安慰我麽?”

“才不是麽?”薛紅線眼睛一紅,低聲說道,“如果不是遇到師父,徒兒現在恐怕早就死在那片深山老林中,也就不會再有機會明白父親和蘭夫人對我的關心,更不可能像現在這樣,不但學會禦劍飛行,還看到了一個完全不一樣的天地。徒兒……是真的很感激師父呢。”

這丫頭……

風魂歎一口氣。當初薛紅線進入山中尋找仙人,其實是抱著必死的決心。而他當時能夠遇到她並收她為徒,也更像是命運的安排。不管怎麽說,他畢竟是從遙遠的未來來到這個陌生的古代,有紅線這樣一個女徒弟陪在身邊,感覺也沒有那麽孤獨了,因此,能夠收下紅線當徒弟,對他來說又何嚐不是一件幸運的事?

離家太遠,遠得就算走遍整個世界也無法回去……這樣的寂寞又有誰能夠明白?

月亮突然消失,漫天都是烏雲。

他們已經進入了散勢流水陣。

這一次,風魂沒有再讓紅線去“玉女守門”,而是直接用棋子在他們身邊布下陣勢,幫他們穿過水幕進入陣內。

風魂看到,那座海島已不再被迷霧籠罩,劉裕所率領的晉軍已經在進攻海島。而空中不時有身影掠過,顯然是天師道道徒正與茅山道士一同鬥法。天師道所使用的是撒豆成兵及各類役鬼之術,而那些茅山道士用的則是開旗咒和五方衛靈等符錄齋醮之法,一時間,鬼神亂飛,遍地陰風。

茅山宗雖是上清一脈,以個人的存神修煉為主,然其齋醮行符之術卻極為純正,唐代之後,甚至有“茅山為天下道學之宗”的說法,更何況句曲山的鎮山之寶龍虎流金鈴和神璽玉製章皆是王母娘娘親賜的仙界法寶,全力施用之下,那些天師道道徒自然漸漸地被壓製住,難以抗衡。

而海水之下更是暗潮洶湧,顯然是南海龍族在暗中相助劉裕。

幾名茅山道士發現了風魂和紅線,想要上來攔截他們。風魂不想與他們動手,立時讓紅線用金光縱帶著他闖入戰團。

動萬物者,莫疾乎雷;橈萬物者,莫疾乎風;風雷相交,倏忽千裏。紅線的太陰金光縱挾著風雷左突右闖,不管有誰攔截,都被她輕鬆躍過。一般的道士和普通士兵更是隻看到紅光閃過,連躍空而過的是什麽樣的人都看不清。

風魂讓紅線落在島上,然後抓住一名天師道徒:“天師在哪裏?”

那名道徒給風魂帶過路,認出了他,驚疑地說道:“在後崖……”

風魂扔下他,借著遁法便往山崖掠去。在崖後,他果然看到了孫靈秀。

孫靈秀站在那兒,輕輕摸著一個巨型妖物搭在地上的腦袋,那個妖物正是那隻被她取名叫做盧循的吡鐵。她看見風魂,驚訝地愕了一愕,然後便眼帶笑意。

“靈秀姐姐,”風魂跳過去緊緊抓住她的手,“跟我走吧!”

“傻弟弟,”孫靈秀微笑地用另一隻手摸著他的臉,“你怎麽又跑回來了?”

“再不走就來不及了,”風魂急道,“西皇讓南海龍族在暗中幫助劉裕,想要把你置於死地。”

“南海龍族在暗中聽命於太極天皇?”孫靈秀隻是怔了一怔,然後便又淡然笑道,“原來如此,看來,從一開始他們便是因太極天皇之命才假裝與我合作。我若真的能夠成為人間之主,他們自然能夠從協議中得到好處。我若是做不到,反正他們也不會失去什麽。”

“姐姐……”

“魂弟,你明知道我騙過你,你還這麽擔心我,我真的很高興。”孫靈秀注視著他,“不過你真的不應該來的,戰場之上太過凶險,你還是盡快離去吧。”

“你跟我一起走。”

“他們不會讓我離開的,”孫靈秀淒涼一笑,“我若繼續活著,對誰都沒有好處。不管是南海龍族還是西方太極天皇,甚至還有王母娘娘和紫微大帝,他們都不會希望我繼續活下去。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我既然活在這天地之中,便自有無法逃脫的命運,我原本有機會做得更好,但現在既然輸了,那我也無話可說,我已經是失去了利用價值的死子,現在隻是被人提開而已。”

風魂心中一痛,他將孫靈秀猛力地抱在懷中:“不,不管有多少人想要你死,至少我希望你活下去,就算為了我……”

“太遲了,”孫靈秀輕歎一聲,“魂弟……已經太遲了。”

“還來得及……”

孫靈秀卻慢慢地將他推開,晶瑩的淚水緩緩地流淌在她的臉龐:“前晚,你沒有把我帶走……現在我已經走不了了。”

風魂隻覺得自己的心有一種撕心裂肺般的痛。也許,在他們相擁而睡的那個晚上,孫靈秀是真的想要跟他走,然而他卻做出了錯誤的選擇。曆史並沒有因為他的決定而被改變,等他開始明白自己的錯誤時,命運便已經成了無法被阻止的車輪。

“魂弟,走吧,”孫靈秀將一張小小的紙卷塞進他的手心,“不要因為我這樣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死在這裏,快點去妖靈界,那裏有另一個人需要你去救她……”

風魂怔了怔,低下頭去,發現孫靈秀遞來的那張紙卷竟是一份地圖。他愕然抬頭,看著孫靈秀:“姐姐,難道這是……”

“進入妖靈界的地圖,”孫靈秀梨花帶雨地微微一笑,“森羅萬象境已經被人封閉,這張地圖畫的便是從玄天境進入妖靈界的辦法。我也不知道這張地圖到底是真是假,但是我想,許遜應該沒有必要騙我。”

風魂這才知道,這張地圖竟是許遜讓他帶給孫靈秀的。他看著孫靈秀,低聲問:“姐姐,你知道妙想仙子在妖靈界遇到危險的事?”

“嗯,”孫靈秀歎道,“魂弟,不要怪我沒有把這事告訴你。妖靈界遠比人間凶險得多,我故意瞞著你,便是不想讓你遇到危險。不過,我雖然知道黑殺真君關閉森羅萬象境,便是為了捉拿王妙想和許飛瓊,但她們現在到底是生是死,我卻也沒有消息。畢竟,人人都以為森羅萬象境是妖靈界的唯一入口,在此之前,連我也不知道還有別的路。”

風魂沉默著。此時,他也恨不得趕緊前往妖靈界尋找王妙想,然而,他又無法就這樣離開孫靈秀。

“魂弟,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請你幫我,”孫靈秀說道,“你進入妖靈界之後,若是遇到一個叫師道宣的人,請幫我把這張地圖拿給他看。太極天皇絕不會讓我和道覆他們活著離開這裏,我也隻能將這張地圖托付給你。當然,如果你不願意的話,也沒有關係,我並不想強迫你……”

“我會幫你找到他的,但我也絕不會讓你死在這裏。”風魂看著孫靈秀。

孫靈秀的表情是那樣的平靜,就仿佛是陣雨過後那朵散出清香的荷花。也許,從一開始,她便做好了死的覺悟,雖然也曾猶豫,雖然也曾害怕,但當這一天真的到來的時候,她卻能如此輕鬆地去麵對。

海島上,兵器相交的聲音越來越近,天空中,那些茅山道士也完全控製了局麵。

中氣十足的聲音從雲端之上傳來:“孫姑娘何必再負隅頑抗,徒增無謂犧牲?句曲山茅盈在此,特來向天師討教!”

大茅君茅盈也到了。

孫靈秀沒有理會茅盈的求戰,隻是慢慢地轉過身去,背對著風魂:“魂弟,你走吧!”

風魂咬了咬牙,正要說話。這時,一個飄飄渺渺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入他的耳中:“風公子,今日之事,已不是你所能作得了主的,世事不可預料,有人想要她死,自然也有人想要她活,你若留在這裏,於你於她皆無益處,何不如她所說,盡快離去?三界之中,亂象已生,公子既不屬劫數中人,能不牽連其中,還是不要被牽連的好。”

風魂聽出說話的乃是魏夫人,不禁四處張望。然而孫靈秀仍然背對著他一動不動,紅線在遠處看著他們,沒有走近,顯然,魏夫人所說的話隻有他一個人能夠聽見。

風魂心中一動,想道:“聽魏夫人的意思,似乎是太極天皇和南海龍族雖然想要靈秀姐姐死在這裏,但魏夫人卻有心保住她的性命,而我若是繼續留在這裏,反而會影響到她的計劃。”

想到這裏,風魂不敢再做停留,隻好低聲向孫靈秀說了一聲“保重”,掠到紅線身邊,帶著紅線朝島外飛去。

一個扛著黃旗的小女孩現出身來,朝風魂招了招手。

風魂趕緊牽著紅線飛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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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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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燭龍之毒
風魂跟著黃靈微從那些茅山道士讓開的缺口離開,還沒飛多遠,幾條蛟龍卻從海中飛出,將他們攔住。

為道的黑龍正是南海龍太子敖常,他現出人形,驚疑地看了風魂和紅線一眼。

“咄,”黃靈微叱道,“你們這些臭蛇,為什麽要擋我?”

敖常身為龍太子,卻被一個小女孩罵成臭蛇,讓風魂聽著好笑。然而敖常卻沒有露出半點怨怒,隻是朝黃靈微陪笑道:“靈微仙子怎會出現在此?莫非南嶽夫人……”

黃靈微哼了一聲:“夫人已回天台霍山訓道去了,你找夫人有事?”

敖常道:“那仙子您不陪著夫人,怎會跑到這裏來?”

黃靈微撇嘴道:“夫人知道茅家三兄弟今日準備幫助劉裕對付那些妖道,她讓我來告訴他三人,那妖師孫恩以妖術禍害人間,斷不可讓其逃了。又讓他三人除惡之後,速回句曲山,不可再妄行幹預人間戰事,她還說……喂,你是什麽身份,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她生氣地瞪著敖常。

敖常心想:“是你自己要說出來的。”

他又看向風魂,淡淡地問:“風兄又如何會在這裏?”

風魂笑道:“我為何會在這裏,似乎與敖兄無關。”

敖常目光閃爍:“風兄言重了,隻是小弟得到指示,今日此地有戰事發生,為防那些妖人逃走,隻許人進,不許人出……”

“不許人出?”黃靈微冷笑道,“也包括我麽?”

敖常趕緊擠出笑臉:“仙子說笑了,仙子自然不包括在內。”

黃靈微哼了一聲,掃了風魂和紅線一眼:“那我的朋友呢?”

敖常嘴裏發苦:“這個……自然也不包括在內。”

黃靈微不再理他,隻是向風魂和紅線說道:“我們走。”

說完,黃靈微便扛著她的黃旗往前飛,那些龍族自然沒有一個敢攔她。

經過敖常身邊的時候,風魂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說道:“敖兄,你這樣活著,不覺太累了些?”

敖常長歎一聲:“習慣了!”

他好歹也是一名“太子”,卻見誰都要陪笑臉,這個也不敢得罪,那個也不敢得罪,連黃靈微這樣一個小丫頭都能欺負他,確實是讓風魂無比同情。風魂善意地朝敖常笑了笑,然後便跟在黃靈微的身後。

很快的,黃靈微便將風魂二人帶到了散勢流水陣的外圍,

風魂看著黃靈微,笑問:“他們龍族莫非是被西皇陛下抓到了什麽把柄?”

“他們活該,”黃靈微嘴角撇了一撇,“其實王母娘娘和夫人早就知道南海龍王所做的醜事,偏偏他還生怕別人知道,結果受了西皇的威脅,弄得他們南海龍族像現在這樣進退兩難。”

風魂失笑地搖了搖頭。

既然將風魂師徒兩人帶了出來,黃靈微也就扛著她的黃旗離開了。

******

按照那份地圖,要去妖靈界,便隻能先到玄天境。

風魂讓紅線用金光縱載著他往北走,不但越過長江黃河,甚至穿過柔然。

此時的長江以北同樣是處於戰火之中,甚至比南方還要更亂。自從苻堅在淝水大敗後,原本被他統治的北方各族紛紛反叛,鮮卑族慕容垂在北方稱王,國號為“燕”,命太子慕容寶率大軍征討同為鮮卑部落的拓跋氏族,而漠北的柔然、敕勒等遊牧民族也想在中原分一勺羹,各族的軍事衝突持續不斷,普通百姓的日子也不好過。

紅線見北方同樣是一片殘敗的景象,心中難過。

風魂也無法安慰她。

過了柔然,天氣越來越冷,到處都是冰天雪地,好在風魂和紅線都已算是修道之人,對風雪並不畏懼。他們尋了不少地方,又問了一些地方神靈,終於來到了玄天境。

天界不隻是分為“九重”,還有“九野”,九野之下,還有各處仙境。這些仙境,或是荒無一人,或是為各路仙人和修真者長居之處,皆是凡人到不了的地方。畢竟這天界的仙神也是不知多少,沒事的時候不可能都擠在靈霄寶殿,更何況一些小仙小神連登上靈霄寶殿的資格都沒有,隻能是散在這些仙境之中。

而這些仙境也有小有大,管束這些仙境的仙人,職位也各有高低。這就像同樣是龍族,受封於四海和五湖,與受封於不知名的小江小河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大一些的,像太一東皇的大荒境,王母娘娘的昆侖境,南極仙翁的長生境,基本等同於這些金仙各自的封國,而像森羅萬象境、玄天上道境、元景丹天境這一類的,地位雖然要差上一些,隻能算是“省與直轄市”的級別,但能夠坐鎮此間的自然也不是一般的仙人。

玄天境雖然也到處都是晶瑩一片,卻並不寒冷,鏡影般的湖泊散布在各處,樹木也以常年不落的古桃為主。仙人與修道者散居在各自的仙山,不像人間界總能找到讓人聚居的城市和村鎮。

風魂來到一個叫炎山的地方,通往妖靈界的秘密通道烈龍窟便是在這山上。雖然叫做炎山,但不知為何,卻有一條條散著寒氣的溪流從山上流下,讓其蒙上了模糊的霧氣,卻又有一種朦朧的美。

風魂帶著紅線來到了烈龍窟,炎山之上雖然到處都是冰流,然而此處卻異常地燥熱。焦黃色的土壁裂開口子,淌出紅色的漿水,熱氣滾滾,凝而不散。

風魂看著地圖,在地圖上,烈龍窟被塗上了一層觸目驚心的血紅色,顯然是在暗示其中的危險,而炎山山頂卻有一處塗著藍色,這兩處是整張地圖標記得最明顯的地方,但又沒有更多的說明。

“師父,我們要到山頂去看看麽?”紅線問。

風魂想了想,覺得沒必要浪費這個時間,先進入烈龍窟探探再說。

從窟口進入數百尺,通道便往下折去。紅線用劍遁載著風魂越降越低。

窟內越來越熱,讓風魂極其難受。倒是紅線因為所煉的太陰劍訣專積陰氣,身上自自然然地生出一股涼氣與空氣中的燥熱相抗,風魂隻好從後邊緊貼著她。

進到極深之處,紅線突然停住。

“怎麽了?”風魂低聲問。

“師父,好像下麵有點不對勁。”紅線小聲回答。

風魂往腳下看去,果然下麵烈焰滾滾,不斷騰出讓人目眩的火光。

火光之內,竟張開了兩隻黑色的眼睛。

紅線立時意識到危險,趕緊掉頭便往上飛去。然而那團烈焰竟在他們身後直追,並發出震天動地的吼聲。

那竟是一條火龍。

烈龍窟內有雷無風,紅線的金光縱難以施展開來,而那火龍有如往外噴發的岩漿一般,氣勢驚人。而四壁上更是流出無數漿水,竟將他們的退路隱隱封住。

紅線心急如焚,卻毫無辦法。

火龍向他們吐出溫度極高的熱氣,熱氣翻滾,竟將他們罩入其中。

紅線隻覺得師父的身體在她身後一沉,竟似要掉下去。她嚇得趕緊拉住師父,急速飛出窟口。

她擔心窟口仍不安全,隻好沿著左側繞了一圈,落在一處陰暗的山峽內,結果方一落地,風魂便栽了下去。

在風魂的後背已是一片水泡,臉色發黑。他艱難看著紅線,虛弱地說道:“徒兒……師父出醜了!”

然後便昏了過去。

紅線慌忙從風魂的百寶囊中取出仙丹喂入他的口中,然而卻毫無用處。

她不知如何是好,隻能喊著師父,急得想哭。

這時,旁邊卻傳來一陣桀桀的笑聲:“小娃子,你們怎麽跑到烈龍窟裏去了?那燭龍可是生於洪荒之始,它的毒火連大羅金仙也能焚成飛灰,你師父已被火毒攻心,活不了多久了。”

薛紅線看去,隻見在石壁上掛著一個全身焦黑的老太婆,這老太婆體形矮小,身上纏著一條條火蛇。這些火蛇從壁裏鑽出,將她緊緊纏住,讓她無法逃走。

此處也不知是什麽地方,頂上濃煙覆蓋,四處閃著火光。這老太婆的身體已經和石壁混成了一色,而火蛇和石壁上流出的溶漿也極難區分,使得紅線剛才竟沒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這老太婆雖然怪異而醜陋,但紅線並不害怕。她瞪著這老太婆,將紫綃劍緊緊握在手中。

老太婆的笑聲有如鴉叫:“你看我也沒有用。燭龍的毒火不比尋常,一般的修道者沾之即死。你師父還能活著,想來修行算是不錯的了,卻也撐不了多久。”

紅線急道:“有沒辦法救他?”

老太婆哼道:“看到那些散出寒氣的溪流沒有?若是將溪中的水取來替你師父洗一下傷口,你師父……”

還沒等她說完,紅線便已掠了出去。

“性急的小丫頭,”老太婆呱呱笑道,“我還沒告訴你取水的辦法呢,那些溪水可是碰不得……”

話還未完,薛紅線卻已掠了回來,她用劍鞘裝了一些溪水,小心倒在風魂背上,並用手替他輕輕擦著。風魂背上的黑氣在溪水的作用下,終於減輕了許多。

老太婆驚疑地看著紅線:“小娃子,你不會冷麽?”

紅線沒空理他,隻顧著替師父清洗被炙傷的地方。然而黑氣雖然減輕不少,卻無法完全褪去,而那散著寒氣的溪水若是不小心濺到別處,便會馬上凍結成冰。

“隻靠玄寒水是無法完全驅盡火毒的,”老太婆在旁邊冷笑一聲,“小娃子,你先回答我,你碰這些溪水不會覺得冷麽?”

紅線此時也知道要想救活她的師父,隻靠自己是無能為力的。她看著這怪異的老太婆搖了搖頭。

老太婆暗自忖道:“這玄寒之水連我也無法碰觸,她卻隻如無事一般,她學的到底是什麽功法?”

老太婆將聲音壓得極低:“如果你真的對這玄寒水毫不畏懼,那你師父倒還有救。不過你先告訴我,你和你師父為何要到那烈龍窟去?玄天境內,誰都知道那是燭龍被困之處,輕易不會去接近它。”

紅線說道:“我們是要從那裏去妖靈界,師父有一張地圖,說那裏是妖靈界的入口。”

“妖靈界入口?”老太婆桀桀地怪笑不止,“不管那張地圖是誰給你們的,總之,那個人定是要害死你們。我在這裏活了上千年,從來也不曾聽說從烈龍窟可以進入妖靈界。更何況窟內就算真有秘道,你們又如何通過它?那燭龍有形無質,便是仙人也穿不過去。”

紅線此時也猜到那張地圖多半是騙人的,但這已不是她所關心的事,此時,她唯一想做的便是救活師父。

老太婆道:“你過來,我告訴你救活你師父的辦法。”

紅線放下師父,靠近那全身焦黑的老太婆。

老太婆道:“再近一些。”

紅線又往前走了幾步,然而,一條火蛇卻從這老太婆身邊的石壁上驀然鑽出,迅捷地卷向紅線。紅線在遇到風魂之前,能夠在那樣的荒山野嶺中獨自活下來,自然也不是普通的女孩子,這老女人雖然裝得和善,紅線心中卻早有戒備,眼見火蛇卷近,她隻冷笑一聲,紫綃劍閃出光芒,立時便將這火蛇逼退。

紅線退回原地,盯著這老女人:“你想做什麽?”

“我隻是想看看你是否有救你師父的本事罷了,”老太婆嘿笑,“你聽著,要想解你師父體內的燭龍火毒,隻有先取得太陰玄寒玉。這玄寒玉原本是太一東皇所佩的仙家寶物,後來由太一東皇送給了北極紫微大帝,又經了幾人之手,落在這玄天境中。”

太陰玄寒玉?紅線心中一動。她問:“那它現在在哪裏?”

“就在這山頂之上,”老太婆道,“在這炎山山頂有一個天然湖泊,名為玄寒天池。這山中溪流裏的溪水,便是從那天池流下來的。隻是,管理玄天上道境的真武元帥已在這山中布下無數禁製,但是無妨,你隻要按我的吩咐去做,這些禁製便能一一避過。此外,在天池附近還有四隻神獸分鎮在周圍,守在南麵的是玄天靈龜,我可教你騙過它,這樣,你便可以進入天池。”

“然後呢?”

“然後就簡單了,”老太婆怪笑著,“在那天池裏,你會看到一個比你小上一兩歲的女孩兒,太陰玄寒玉便掛在她的胸口。你切切記著,不要和她說話,隻要把玄玉從她身上搶過來帶回這裏,放在你師父心口處便可以了,你師父沾染的火毒不多,時間又短,最多半個時辰便可恢複過來。”

紅線咬了咬下唇:“你為何肯幫我?”

“你這娃兒年齡不大,疑心倒不小,”老太婆哼了一聲,“我當然不是平白無故幫你。我被這些火蛇纏在這裏,隻有太陰玄寒玉才能弄斷這些火蛇,我隻要你在救活你師父後,把那玄玉借我用上一用便可以了。”

紅線雖然有些不太相信她,但事到如今,除了按這老女人所說的去做也別無它法。何況,對方隻是要她在救活師父後才借用玄玉,這條件也不算過分。

當下,紅線便將這老太婆所囑咐的事項一一記下,這才提著劍,往山頂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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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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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池中女孩
紅線往炎山山頂飛去,沿途果然遇到各種禁製。然而那老太婆顯然對這些禁製非常了解,她按著老太婆所說的去做,或是小心渡過,或是悄悄破解,基本上沒有遇到什麽麻煩。

在天池南麵的坡上,老太婆所說的靈龜正守在那裏,這靈龜大得有如小山。

靈龜雖大,卻好哄騙,紅線將紫綃劍悄悄放出,鬆動了一塊半人高的石頭,石頭滾下斜坡,引起了靈龜的注意。靈龜的口中吐出一道電光,瞬間將那圓石擊得粉末,它慢慢地爬了過去,小心查看,而紅線早已從它的身後偷偷溜過。

紅線來到天池附近,藏在暗處朝池內看去。池麵之上寒氣逼人,而池中果然有一個漂亮的女孩。那女孩穿著潔白的衣裳,寂寞地伏著一塊石頭,半個身子沉入水中,裙腳托在水麵,讓她看上去就像是一隻失了夥伴的天鵝。

紅線正要飛過去,看這女孩兒身上是否真的藏有太陰玄寒玉,然而,另一邊卻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她隻好又躲了起來。

池中的女孩兒也看到有人接近,便遊了過去:“癸兒,你幫我摘到雪蓮花了麽?”

接近天池的是一個梳著雙髻的丫環,她還沒有靠近湖麵,便是被寒氣逼得全身發抖,隻好將手中的雪蓮花朝池中的女孩兒拋了過去:“小姐,這雪蓮花難找得很,我也隻尋到這兩朵呢。”

女孩兒欣喜地接住雪蓮花:“兩朵也就夠了,這麽多花兒,也隻有雪蓮花才不會在這裏凍壞。癸兒,你快離開吧,不要又被凍得病了。”

癸兒雖想陪她多說些話,無奈此處實在太冷,她不敢多作停留,隻好馬上離開。

等癸兒走開後,女孩兒輕輕拔弄著這兩朵新摘的雪蓮花,落寞地歎了一聲。

她歎息方完,一道劍光卻突然竄了過來。女孩兒嚇了一跳,卻發現落在麵前的竟是一個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少女,她睜大眼睛,一臉疑惑,少女卻已直接伸手拔開她胸前衣襟。

一塊晶瑩透明的白玉掛在女孩兒的雙乳間。

女孩兒從未想過竟還有別人能夠跳進這至寒至冷的湖水之中,更沒想到這陌生的少女一跳過來便對她“耍流氓”。她張著小口,一臉驚愕,怎麽也無法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而紅線也不理她,直接從她胸口摘下玄玉便往回躍去。

紅線躍出天池,正要迅速逃走,誰知身後卻傳來一聲尖叫。紅線怔了一怔,回過頭來,卻見那女孩兒已是一臉恐慌,在水中掙紮,然後快速地沉了下去。

紅線大吃一驚,趕緊又跳了回去,將那女孩兒從水中撈起。

她抱著女孩兒躍到一塊巨石上,低頭看去,隻見這剛才還是好端端的女孩,此時竟是全身發燙,皮膚也覆上了一層黑氣。

紅線忙將玄玉重新放回她的胸口。

女孩兒這才漸漸地平複下來,皮膚上的黑氣也逐漸消失,她緊捂著心口的玄玉,眼中的驚恐逐漸消失,隻是呆呆地看著紅線。

紅線也呆呆地看著她。

遠處傳來那個叫癸兒的丫環擔心的詢問聲:“小姐,你怎麽了?”

女孩兒看了紅線一眼,回頭叫道:“我、我沒事,癸兒,你先回去吧。”

等癸兒再次走遠,女孩兒才看著紅線,怯生生地問:“你、你是誰?”

薛紅線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先問道:“你的腳怎麽了?”

此時,這女孩兒趴坐在石上,細腰倚著石頭,然而自膝部以下的部位竟是空的,隻有空蕩蕩的裙腳緊貼著巨石滑入池中。

紅線那瞪眼的樣子讓女孩兒有些害怕,女孩兒縮了縮身子,才小聲地回答:“我,我的腳接觸過燭龍的毒火,爹爹為了保住我的性命,隻好把、把……”

紅線沉默了一陣。

毫無疑問,這女孩兒雖然斷去了雙腿,但體內的火毒仍然沒有完全排盡,隻好隨身帶著太陰玄寒玉勉強維持住性命。那老太婆叫紅線不要和她說話,就是怕紅線知道實情後,不忍心把玄玉搶奪過來。

“可是,”紅線想著,“若不把太陰玄寒玉帶給師父,那師父豈不也是性命不保?”

女孩兒看出她的為難,低聲問:“你想要玄玉,莫非是有其他人也……”

“我的師父,”紅線不想瞞她,“我的師父也沾染了燭龍的火毒,有人告訴我,隻有你身上的玄玉才能救他。”

“可是,”女孩兒小小聲地說,“我、我如果離開了玄玉,也、也會死的。”

紅線隻覺得整個頭都是痛的,就她的本心來說,當然更希望先把師父救活再說。可是,她畢竟跟這女孩子無冤無仇,若是就這樣把她害死,也是於心不忍。

“你師父對你來說很重要麽?”

“嗯,”紅線歎了一聲,“如果不是他救了我,又教我禦劍之術,我現在早就已經死了。”

女孩兒猶豫了一下:“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你隻要把我也帶到你師父身邊,讓玄玉同時接觸到我們兩人,這樣,他可以用玄玉解毒,我、我也不會有事。”

紅線心中一動,覺得這確實是一個好辦法。她看著麵前的女孩:“你真的願意跟我下山?”

“嗯,”女孩兒點了點頭,“我也不希望看到別人死去,而且,你如果非要搶走我的玄玉,我、我其實也沒什麽辦法。”

紅線心想:“這倒也是,我如果非要搶走玄寒玉,她也不能怎麽樣。再說了,這太陰玄寒玉本是東皇陛下的佩玉,而東皇陛下又算是我的師祖,我就算拿走玄玉,也不能算作是搶。現在她既然自願跟我去救師父,那其實也算是救了她自己。”

於是,紅線便背起這個斷腿女孩,依著原路往山下飛去。在過完那隻蠢笨的靈龜後,紅線問:“你為何要一直待在那天池之中。”

女孩兒說道:“我中的火毒太深了,便是玄玉也無法完全治好我。爹爹無奈之下,隻好讓我一直泡在池中,希望那至寒之水能夠慢慢消去我體內的火毒,隻是……”

“隻是沒什麽用處?”

“不,一開始還是很有用的,”女孩兒說道,“剛開始的時候,我連動也無法動彈,玄玉隻能勉強保住我的性命,後來在寒水中泡得久了,漸漸的也好了許多,現在雖然沒什麽力氣,但身子也可以動了。隻是肺腑間殘餘的最後那點火毒總是無法驅除,爹爹也想不出別的辦法。”

紅線又問:“我把你帶出天池,不會有問題麽?”

“隻是這一會,並沒有關係,”女孩在紅線背上說道,“而且,你、你身上好像有種奇怪的氣息,和玄玉給我的感覺很像,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就算她不說,紅線也能隱隱感到從背上傳來的那絲寒氣,似乎與她的太陰真氣非常相似。隻是那絲寒氣雖然微弱,卻連綿不絕,從她背上的肌膚一陣陣地傳遞而來,漸漸地充斥了她的全身,讓她覺得異常舒適。

其實,紅線的太陰真氣與這太陰玄寒玉的能量本就是同根同源,也同樣都有解除火毒的功效。若非如此,在烈龍窟時,那燭龍的毒火本已將她和風魂困住,她又如何能夠安全無事,連緊挨著她的風魂,也僅僅是背上沾了些許火毒?

隻可惜她雖然有太陰真氣,卻不曾學過太乙白玉輪,否則,隻要用隔體雙修之法將她體內的太陰真氣度給風魂,也就根本不用來找這玄玉。

“我、我叫靈凝,”女孩低聲說道,“你、你呢?”

紅線聽靈凝說話時總有一種怯生生的感覺,心裏好笑。她道:“我姓薛,叫薛紅線。你平常很少和別人說話麽?”

靈凝小臉一紅:“我爹爹從、從來就不愛說話,我又一直泡在天池水中,別人一靠近那裏就生病,我從、從小到大也不曾像現在這樣說這麽多過。我、我是不是說太多了?”

紅線怔了一怔,心想:“從我搶她的玄玉到現在,其實我和她也沒有說什麽太多的話,如果這樣也算是她從小到大說話說得最多的一次,那她真是蠻可憐的。”

她對靈凝不知不覺生出一份同情,於是說道:“可惜我暫時無法在玄天境留太久,等師父好了後,我可能便要跟他一同離開。不過,等以後有空時,我一定會來找你,我不怕那天池的寒氣,想陪你多久都可以,好麽?”

靈凝心中一喜:“嗯。”

很快的,她們便來到山腳。紅線帶著靈凝飛到她的師父身邊,將她放下。

靈凝坐在風魂麵前,眼睛忽地睜大:“你師父竟是男、男的麽?”

“是啊,”紅線不解地看著她,“怎麽了?”

靈凝捂著胸口的玄玉,差點哭出來。

紅線也猛然醒悟過來。

要想救她師父,就必須把這太陰玄寒玉放在她師父心口處半個時辰以上。可靈凝同樣也離不開玄寒玉,因此,唯一的辦法便隻有他們兩人胸口對胸口地貼在一起,並將玄寒玉置於兩人之間。

靈凝一開始時,以為紅線既然是女的,她的師父必定也是女子,也就沒有擔心此事。卻沒想到風魂不但是個男人,而且年紀極輕。靈凝畢竟是一個未出閣的女孩,要她坦胸露乳地與這樣一個青年男子抱在一起,她如何不會驚慌?

紅線悄悄地提起劍鞘,心想:“此時還是救師父要緊,我不如先將她敲暈,再把她移到師父身上。這樣,師父可以解毒,而她反正都昏過去了,也就不會害羞。”

這個辦法實在是太“兩全其美”了,紅線自己都忍不住有些得意。她將劍鞘舉在靈凝頭頂,正想往下敲。

這時,旁邊卻傳來桀桀的怪笑聲:“丫頭,你怎麽連她整個人都帶了過來?嘿嘿,凝兒,我的凝兒,我們母女真是好久不曾見麵了。”

靈凝這才看到那個被火蛇捆在石壁上的老太婆,身子不禁縮了一縮,然後整個人定在那裏:“你、你是……”

“你已經認不出我了麽?”老太婆的笑聲中充滿了怨毒,“你真的已經認不出我了麽?”

靈凝失聲道:“娘……你、你還活著?”

紅線大吃一驚。

她們竟然是母女?

“那個人可是告訴你我已經死了?”老太婆盯著靈凝,滿是火痕的身體因為怪笑而亂顫著,“他自然巴不得我早點死,你們都巴不得我早點死。他把我捆在這裏,讓我受盡火蛇的折磨,我卻偏偏不死,我偏要看著他怎麽疼你愛你。”

靈凝看著已經不成人形的母親,心中劇痛,她流著淚:“娘,難道是……是爹爹他……”

“當然是他把我困在這裏,”老太婆冷笑道,“你知道他為什麽要這麽做麽?”

靈凝搖著頭,淚流滿麵:“爹爹隻告訴我說,有惡人將燭龍引到家中,他隻來得及將凝兒救出,而娘你……”

“他真的是這麽說的麽?”老太婆恨恨道,“那麽我來告訴你吧。當日你差點死在燭龍的毒火之下,你爹沒有本事找到真凶,便怪我沒有把你保護好。他惱我怪我,便把我捆在這裏,日日受這陰火折磨……”

“不、不會的,”靈凝掩著臉,“爹爹絕不會、絕不會……”

“凝兒,對不起我的是你爹爹,我也不怪你,”老太婆歎道,“你過來,讓我好好的看看你。這麽多年,你也長大了。”

靈凝哭著便向她母親爬去。

薛紅線看著這對淒涼相見的母女,想起自己的母親便是因為父親的薄情含恨而去,不禁心中難過,心想莫非天下的男人都是這般無情無義?然而,等靈凝離她的母親越來越近時,紅線卻又想起一事,趕緊向靈凝叫道:“別過去。”

這醜陋的老女人既然明知道天池中泡著的是自己的女兒,卻仍然讓紅線上山搶奪太陰玄寒玉,分明就是想讓她的女兒死在那裏。

靈凝卻沒有理她,隻是用力爬向自己的母親。她的雙腿本就殘廢,又沒什麽力氣,身體在地上拖出泥痕。

紅線想要躍過去將靈凝攔住,但是卻遲了一步,一條黑影不知從哪鑽了出來,瞬間纏上靈凝,將她拉向她的母親。她身上的玄寒玉本就是那些火蛇所懼之物,立時,那些火蛇紛紛逃散,來不及逃的,也被玄寒散出的極寒能量凍結,碎成冰片落在地上。

那老太婆脫身而出,立時將靈凝摟得緊緊的:“女兒啊,你真是我的好女兒。”

靈凝呼吸越來越急促:“娘,你摟得太緊,我、我喘不過氣來……”

紅線又驚又怒,這老太婆神情怨毒無比,眼中更是閃著凶戾的光芒。她哪裏是在抱她女兒?她的樣子,分明便是想將靈凝活活掐死。

紅線用劍指著這老太婆,怒道:“把靈凝放開。”

老太婆卻冷笑一聲,用她那焦黑的手撕破靈凝的衣裳,摘下太陰玄寒玉拋給紅線:“你還是趕緊救你的師父去,再拖下去,你師父就算能活下來,也會跟這丫頭一樣變成殘廢。我跟我女兒的事,你最好少管。”

說完,她抱著靈凝便向外頭掠去。

紅線接過太陰玄寒玉,低頭看去,隻見師父身上的黑氣越來越重,知道那惡毒的老太婆至少在這件事上沒有騙她。她趕緊把風魂翻了個身,又將玄玉平放在風魂的心口位置。

然後,她跺了跺腳,禦著劍光便往那老太婆離開的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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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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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風魂靈凝
靈凝體內殘留的火毒早已深入肺腑,一離開玄玉,身體馬上便燥熱得無法忍受。她向母親哭喊著,然而那老太婆卻毫不理會。

很快的,那老太婆便把她拎到了烈龍窟窟口,桀桀笑道:“死丫頭,上次我將燭龍引到家中都能被你活下來。現在我直接把你扔進去,看你爹還怎麽救你。”

靈凝體內雖然難受,意識卻還勉強保持著清醒。她這才知道母親竟是一心想要她死,不禁萬分難過,心想:“娘為什麽這麽恨我?”

母親那因為怨恨而扭曲到極點的聲音傳進她的耳中:“我知道你什麽都不明白,要怪就怪你爹爹去,誰讓他什麽都瞞著你!明明隻是他跟外頭不知道哪個賤女人偷生的賤種,卻非要帶回家中,還要我把你當成親生女兒照看。我嫁了他幾百年,他卻把你這個賤丫頭當成寶,我為你跟他吵了幾句,他便要奪去我的仙籍,把我趕出玄天境。哼,他這麽無情無義,我便讓他這一輩子都別想再看到他跟別的女人偷生的寶貝女兒。”

老太婆將手一鬆,靈凝便墜了下去。

底下焰火翻騰,顯然是那燭龍馬上便要出來。老太婆向下看著,口中竟因為興奮而發出怪笑。

忽地,一道劍光從她身邊竄過,追上靈凝。

想要救靈凝的自然是薛紅線,她抱住靈凝正要往窟口飛去,那老太婆已勃然大怒,也跳了下來,一掌劈向紅線:“想救這野種?你幹脆陪她一起死。”

這老太婆被火蛇燒得全身焦黑,卻仍然能夠活下來,自然也不是凡人。她一掌拍下,帶出強勁陰風,紅線抱著靈凝左閃右避,竟是無法脫身。

紅線冷叱一聲,紫綃劍自動抵禦在她的頭頂。然而這通道本就不大,毫無閃避的空間,而老太婆卻是不顧自身也要將她們打落下去。

紅線瞅了個空看向腳下,隻見燭龍已經騰了上來,炫目的火光中藏著漆黑的兩隻眼睛,吼聲回蕩不休,震得碎石與岩漿亂濺。她朝這惡毒的老女人叫道:“再不讓開,你自己也會死在這裏。”

老太婆恨恨道:“我被那些火蛇折磨成這副模樣也要活下來,為的就是要親手殺了這野丫頭,你以為我會放過她麽?”

眼見燭龍越來越近,紅線隻好硬著頭皮往外闖。然而那老太婆卻猛然將她抱住,拖著她和靈凝往下墜,竟真的是想和她們同歸於盡。

紅線怒道:“你這瘋女人,難怪你老公寧願跟別的女人生孩子也不要你。”

老太婆狂笑道:“男人本就沒有一個是好東西,你要是相信男人,那就是……想跑?”

紅線本想趁她說話掙脫她,但這老太婆實在是反應太快,她隻掙脫了一半,雙腿仍被抱住。

燭龍已經衝了上來。

無奈之下,紅線隻好把靈凝往上一扔,同時讓紫綃劍化作紅光托住靈凝,載著她往洞口飛去。

那老太婆發現靈凝要被送走,急怒之下,想放開紅線往上追,卻遲了一步。燭龍已經湧了上來,將她和紅線一同卷入那翻翻滾滾的毒火之中。

而靈凝被劍光載著,不但飛出烈龍窟,更是繞了一圈,直飛到風魂身邊方才墜落在地。

靈凝喘著氣,用盡全身之力才勉勉強強爬到風魂身上,緊接著便也昏迷了過去。

周圍的光線時明時暗,火蛇仍不斷地從石壁上竄出,又再縮回。

地上,一個清秀的女孩兒,和一個來自人間界的俊郎青年,就這樣上身緊貼地倒在地上,在他們的胸乳之間,夾著一塊透明的白玉……

******

風魂覺得他一直在做夢,一會兒夢到自己被火燒死,一會兒夢到自己被水淹死。此外,他還夢到有人送他兩個饅頭,他吃著吃著就咽死了。

然後,他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感覺自己的胸口真的被壓了兩個柔軟的小饅頭。

這時,他才發現躺在自己身上的是一個女孩。

他莫名其妙地打量著周圍,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如果說這是一個春夢,那眼前的場景也未免太糟糕了些;而如果說這是一個噩夢,一睜眼便看到一個女孩半裸著胸部壓在自己身上,那這樣的“噩夢”以後不妨多做些。

女孩顯然也發現他醒來了,身子因為緊張而縮了起來,眼睛緊閉,不敢睜開。風魂甚至能夠通過兩人緊貼在一起的肌膚察覺到她那急促的心跳。

“那個,”他終於忍不住輕輕問道,“能告訴我你是誰麽?”

“我、我叫靈凝。”靈凝覺得好害羞。隻是,她生怕風魂體內的火毒沒有完全驅除幹淨,不敢馬上起身。

“你哭過?”風魂發現自己的皮膚冰涼涼的,這種冰涼感並不隻是從夾在他與靈凝胸乳間的玉石上傳來,更多的還是源於女孩流在他肩上的淚水。他不知道靈凝為什麽非要躺在自己身上,見她似乎猶猶豫豫不敢起身的樣子,他也隻好一動不動,“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麽?”

靈凝點了點頭,小聲地從薛紅線上山搶玉石開始說起。她本就不擅言辭,再加上知道原來那女人並非自己的親生母親,難怪總是想要殺她,而紅線為了救她,卻又與她的母親一同葬身在烈龍窟中,她越說越傷心,哽哽咽咽的,眼淚也越流越多。

風魂這才知道在自己因火毒昏倒之後,竟發生了這樣的事。他默察體內,發現體內的火毒早已消失,趕緊半抱著靈凝坐起,卻看到了那支因失了主人墜落在地的紫綃劍。

靈凝緊捂著破碎的衣襟,勉勉強強遮住雙乳:“你、你的毒……”

“我已經好了。”風魂擔心紅線安危,將紫綃劍收入百寶囊後,想要抱起靈凝。他一手環在靈凝背上,另一隻手往她的腿彎勾去,誰知卻撈了個空,隻勾到那空空的裙腳。他怔了一怔:“你的腳……”

靈凝低著頭,隻是流淚。

風魂想起自己的父母因車禍去世時,妹妹芷馨也是這般難過。而這女孩的遭遇卻比芷馨還要悲苦得多,至少,他的父母在世的時候,對芷馨是極好的。

雖然想要安慰她,但眼下還是查找紅線要緊。無奈之下,風魂隻好將空著的這隻手托住她的臀部,帶著她向外掠去。

他們來到烈龍窟口,見深處仍是毒火湧現,而紅線和靈凝的母親卻都失了蹤影。靈凝知道她們必是凶多吉少,一個畢竟是她的母親,盡管現在已經知道並非親生,但對靈凝來說仍是有著感情,而另一個雖然才剛剛認識,卻又是為了救她而死。

她悲從中來,更是淚流滿麵。

風魂卻沉吟半晌,然後帶著靈凝離開窟口,將她放在一塊石上:“能讓我看看玄玉麽?”

玄玉一直被靈凝捂在心口,見風魂想看,她雖在悲泣之下,還是多少有些害羞,隻好將被撕破的衣襟小小地掀開一些,露出乳溝。風魂看著太陰玄寒玉,見上麵刻著奇怪的紋痕,再仔細辯認,看出那是用古篆刻下的“太陰”二字。

他取出太乙天書,將紅線所練的太陰劍訣又讀了一遍,暗自忖道:“紅線未必會有事。”

隻是,這種想法也多少算是自我安慰,如果紅線還活著,那她又為何沒有再上來?而且紫綃劍墜而無光,分明便是已經和它的主人失去了精神上的聯係,以此分析,紅線就算沒死,也必是重傷到連將自己的飛劍召回的能力都沒有。

風魂沉默著踱了幾步,靈凝見他苦思,也不敢去打擾他。

風魂看向烈龍窟,心想:“不管怎樣,我都不能扔下紅線不管。為今之計,隻有先下去查看一下再說。然而那毒火太過厲害,紅線有太陰真氣附身,未必有事,我卻是碰都碰不得。這太陰玄寒玉雖然可能能幫我抵禦毒火,但靈凝卻離不開它,我總不能帶著靈凝一同下去冒險?”

他想了許久,竟是無計可施,不禁恨恨地想:“烈龍窟明明是置人於死的凶地,那張地圖卻說它是進入妖靈界的入口。以此看來,許遜竟是故意用一張假地圖來瞞騙靈秀姐姐,他一副忠厚模樣,想不到竟是如此惡毒的人。”

隻是,雖然覺得許遜很可能是包藏禍心,但風魂回想著與許遜的接觸,卻又覺得他實在不像是那種大奸大惡的人。

他將那張地圖取了出來,仔細看著,但不管怎麽看,上麵確實標明了妖靈界與玄天境的秘密入口就是這烈龍窟。隻是,烈龍窟的位置塗上了鮮明的紅色,而這炎山山頂卻又有一個地方塗上了深藍色。而這兩個位置,是整張地圖上最顯眼的兩個所在。

靈凝從他的手彎處看過來,風魂心中一動,將地圖上的藍色位置指給她看:“這山頂的位置,莫非就是天池?紅線就是在這裏找到你的?”

靈凝擦幹眼淚,點了點頭:“嗯。”

風魂又仔細地看了看地圖,結果注意到在天池與烈龍窟之間,隱約畫著兩條虛線。他掠到一條溪水旁邊,見這由天池流下來的至寒之水果然是冷得驚人,他隻是站在溪邊便已有些受不了。可想而知,山頂的天池隻怕更是陰寒,連神仙也未必能夠接近。

至陽至烈的燭龍……至陰至寒的湖水……

風魂猛然醒悟過來,忖道:“我真是該死,在進入烈龍窟前紅線曾問我要不要先到山頂看看,我卻隻顧著要早些進入妖靈界尋找妙想姐姐,沒有多加思考,結果不但差點害死自己,現在更是連紅線都生死不明。她要真的出了什麽事,我這一輩子都必將無法安心。”

他又想到:“這張地圖恐怕不是許遜畫的,隻有久居於玄天境的人,才能想出這種辦法。隻是,想出這個辦法的人,他自己也未必能夠進入烈龍窟,那他又是如何確信窟內藏有通往妖靈界的神秘通道?”

他抱起靈凝,往山頂遁去。

他急著找回紅線,沒有想太多,靈凝卻被他這樣一個明明還很陌生的男子抱來抱去,又是看胸又是摸臀,早羞得連心底的難過都暫時忘了,隻是縮在他懷中,感受著他身上的男人氣息。

風魂一路上山,發現沿途埋下了各種禁製,好在他雖然不會禦劍,但擅長的就是列勢布陣和破解各類禁製。他一邊破解一邊靠近天池,沒有耽擱太多。

巨蛇突然竄了過來,盤成一圈擋在風魂麵前,口吐紅信,目露凶光。

風魂心中一驚,正要想辦法應付,靈凝卻先伸出手來,朝那隻巨蛇說道:“龍兒,我在這裏。”

巨蛇立時消除了敵意,長長的身子朝他們繞了一圈,又將腦袋遞了過來。靈凝摸著它的頭,說道:“他不是壞人,你讓他過去吧。”

巨蛇慢慢地遊走了。

風魂問:“這蛇是你爹安排在這裏保護你的?”

靈凝點頭:“嗯。”

風魂心想,她父親隻怕不是一般的仙人。

這玄天境本就是仙人居住的地方,一般的凡人到都到不了,更別說住在這裏。而靈凝體內雖然沒有道家真氣,不曾經過什麽修行,但她骨秀清妍,顯然早已入了仙籍,甚至很可能是天仙中人。

這世上的凡人並非都隻有靠修煉或是服丹才能夠成仙,也有某一人修煉成仙然後舉家飛升的,即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比如舜帝成仙,他的兩個妻子娥皇和女英自然也跟著入了仙籍,又比如黃帝登龍上天時,他的一些大臣抱著龍須,也上了天界。但總的來說,能夠帶著家人一同成仙的,都絕非一般的修道者,若非在人間積有大功,便是在成仙前便已經名動三界,連天庭也不得不重視他和他的家人。

此外,還有一出生便位列仙籍的,亦即“天仙”。比如王母娘娘,她得道於混元之初,又為女仙之首,她的一眾女兒自然也全都是天仙。甚至連梁休這種上界星君的私生子,雖然名義上還不算仙人,卻也能隨隨便便地在天界當個金童,隻是他自己太固執,否則,要是肯讓他的母親替他走走關係的話,當完金童之後,在雷部供個職位,就算不是仙,那也是“神”了。

這也和人間的科舉一般,有人十年寒窗,好不容易才考上個舉人,然後從品階最底的地方官做起。而有人攤了個好父母,一出身便注定要當個郡主啊王子啊什麽的,還有一些雖然不是出身於王室,但父母是朝廷重臣,隻要自己不犯大錯,一成年便也能世襲個閑職。

天上人間,本就沒有什麽太多的區別。

當然,此時的人間界還沒有科舉這一回事,整個晉朝實行的都是“九品中正製”,若是出身低賤,不管你讀多少書都當不了官,而寒門庶族,也絕對入不了上三品。

天界至少比人間界要好得多,雖然也有裙帶關係的存在,但總的來說,要想在天庭擔任要職,受人尊重,仍然要靠自身的修為。而像玉皇王母,四禦大帝,也全都是曆了無數劫難的金仙,超凡入聖,誰都無話可說。否則的話,像魏夫人、許遜這類靠自身修行位列仙班的,哪還有什麽機會?

而靈凝雖然沒有修煉過什麽仙家道法,但身中燭龍火毒,卻僅僅是斷去雙腿,又能夠長期泡在天池寒水之中,雖然有一部分是借助了太陰玄寒玉的功效,但她自己也無疑是天仙體質,才能堅持到現在。

風魂抱著靈凝來到天池附近,見此處果然寒氣逼人。他又將周圍的地形仔仔細細地查看了一番,越發驗證了自己的想法。

他將靈凝放在一旁,從囊中取出許多符紙,然後用朱砂在每張紙上畫上咒符,再將這些符低貼在一塊將天池寒水攔住的巨岩之上。

他重新抱起靈凝飛到空中,心想自己即將做的事無疑是大手筆,若是成功也就算了,若是出了差錯,隻怕非得被守衛玄天境的天兵天將抓起來關一輩子不可。但為了找到紅線,此時也顧不了那麽多了。

靈凝雖然不知道他想做什麽,卻也看出他表情凝重,忍不住低聲問道:“你、你這是在做什麽?”

風魂道:“我要殺了那隻燭龍。”

話一說完,他便將手往那巨石一指,喝了聲“震”,那些符紙立時爆開,將巨石炸得四分五裂。天池中的至寒之水找到缺口,滾滾地往山下湧去,風魂一直盯著,見其真的自行找出一條河道,直往烈龍窟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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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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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鏡反之門
天池寒水一陣陣地湧進窟內,立時間,大地震動,窟中傳來震天動地的吼聲。那燭龍乃是至炎之物,有形無質,這天池之水卻是至寒,又有質無形。兩者撞在一起,立時引得陰陽對流,寒氣與熱氣不斷騰起,整個炎山都像是要裂開。

靈凝看著這驚天動地的景象,隻覺心驚肉跳。遠處更有鎮守玄天境的天將發現異象,挾著雷雲滾滾而來。

風魂見另一邊的山腰處有幾個丫環玉女驚慌地往山頂跑來,於是向懷中的靈凝問道:“她們是來找你的麽?我這就送你過去。”

靈凝卻抓住他的手臂:“你、你可是要到那窟內找紅線姐姐?我、我跟你一起去?”

風魂道:“我也不知道那燭龍是否真的死了,你跟著我,很可能有危險。”

“紅線姐姐是為了救我才掉下去的,”靈凝急道,“我怎能不去找她?而、而且她萬一也中了火毒,我、我的玄玉還能幫她。”

風魂見她神情,分明便是不願回家,而且她說的也未嚐沒有道理。雖然紅線體內有太陰真氣,但那燭龍的毒火實在是太過厲害,風魂自己隻是背上沾了一點便差點命喪黃泉,靈凝本是天仙體質,他父親又為她找到了太陰玄寒玉,卻仍然保不住雙腿。紅線整個人掉入燭龍體內,就算能活下來,也難保她不受火毒傷害。將玄寒玉帶在身邊,或許能夠及時救助紅線。

遠處陣旗洶湧,雷雲已然逼近,風魂也沒有時間多想,幹脆便抱著靈凝闖進已覆蓋了半座炎山的迷霧之中,直飛入烈龍窟內。

他們往下落去,通道內盡是霧氣,這霧氣既不炎熱,也不寒冷,顯然是天池寒水與那燭龍互相融消後,已合為一氣。

靈凝在這炎山之上長居多年,怎麽也沒想到風魂竟能用這種辦法來殺死燭龍,不由想著:“他、他到底是什麽人?不過爹爹也曾說過,燭龍雖然可怕,但克它之物卻也就在它身邊,以爹爹的本事,定是也早就想到用天池水殺死燭龍的辦法,他卻為何不做?從我有記憶開始,娘便一直對我不好,卻原來,我竟是爹爹跟別的女人生下的孩子,難怪她不喜歡我。這明明是爹爹對不起娘在先,他又一直瞞著我,我、我再也不想見到他了。”

她心中酸楚,不知不覺又流出淚來。

******

烈龍窟內的通道非常的深,風魂降了大半個時辰,竟仍然沒有到達地底。

越到下方,空氣間的浮力越大。

周圍漸漸明亮起來,風魂往下看去,隻見腳下竟是一潭清池,池水極清,裏麵流動著夢幻般的光芒。

他知道必是那天池寒水流下來後,一部分化作霧氣,剩下的與燭龍有形無質的身體混成一片,然後聚在這裏。燭龍固然已被消滅,而水中的至寒之氣也消失了。水中雜質經過至陽之火的洗煉,沒有被焚去的自然都是具有非凡特性的晶砂,故能發出這種奇異的光芒。

隻是,這些水既然聚在這裏,那這裏自然便是底部,而他們一路過來也沒有發現別的岔道,由此看來,那張地圖果然是騙人的,至少,風魂看不出有任何地方可以讓他再往前走,進入妖靈界中。

除非潛入水下看看。

但這些水既在這裏形成清池,自然是已尋不到其它可泄之處,要想在水中尋到其它道路隻怕是不太可能。唯一期待的,便是希望能在水中找到紅線。

由於沒有地方可以放置靈凝,風魂隻好捏著辟水訣帶她潛入水中。水中流動著紅與藍兩色細沙,晶瑩透亮,他潛到深處,卻仍然沒有找到紅線的蹤跡。

他心中已開始生出絕望。

這時,他感到自己的腳底像是接觸到什麽光滑平整的東西,然後身邊的水流卷起一道旋渦,將他往上方直送。

他抱著靈凝浮出水麵,心中疑惑,不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麽事,待要再往下潛,懷中的靈凝卻“咦”了一聲。風魂方要問她發現了什麽,她已先說道:“這、這不是我們剛才到過的地方。”

風魂猛然醒悟過來,這才注意到此處已不是烈龍窟。

雖然同樣是一條往上方直通的道路,但烈龍窟的土壁因為常年被炎火焚燒,已是一片焦黑,而這裏的卻更像是一條尋尋常常的地底通道,周圍也沒有被火燒過的痕跡。

隻是,自己剛才明明是往水底潛著,然後又被那道奇怪的渦流送了上來,按理仍然應該是被送回原來的水麵才對,又怎會到了另一個地方?

風魂不太明白,於是再試一次。這一次,他同樣是潛到深處,結果那道渦流再次生出,等他重新回到水麵,結果發現水麵之上土壁非常焦黑,他竟是又被送回了烈龍窟內。

他明白發生了什麽事,看來,這烈龍窟底部真的通往另一個世界。而水底顯然藏有一個像鏡麵一樣的“門”,隻要碰觸到那個門,整個人便會被傳送到另一個世界。而那個“門”似乎具有某種像地心一樣的磁力,因此,不管是對於這兩個世界中的哪一個,這道門的位置都是處於“下方”。

而因為那神秘磁力的關係,這些水才會聚在這裏無處可泄,因為水隻能往下流,它穿過那道門後,“下”就變成了“上”,於是它就隻能將那道門淹在中央。

既然弄清楚了,風魂也就再一次潛下去,前往“另一個世界”。

紅與藍兩色晶砂在他身邊沉浮著,他心中一動,一隻手摟住靈凝,另一隻手用了個捉光掠影的道術,將這些晶砂全部收進百寶囊中。這些砂粒能夠經受燭龍的烈火焚燒而不化成灰燼,自然不是一般的鐵砂,若是用來鑄煉,必是上好的材料。

他和靈凝再次從水中冒出頭來,看著這個不知是哪裏的地方,雖然此處已不是玄天境,但是否真的如地圖所示的是妖靈界,他們卻也不得而知。

風魂隻好抱著靈凝往上飛去,這一次的通道並非像烈龍窟一樣是筆直的,而是彎彎曲曲,途中又分成許多岔道,有些岔道還是死路,而形成這些地下通道的岩石也非常古怪,有的紅有的紫,還有一些又是透明的,顯然與人間界的地層並不一樣。

風魂不管那麽多,隻是往上方飛著,遇到堵死的道路便另尋一條,心想這樣子總是能夠到達地麵。

飛了許久,他不知不覺也累了,正想找個地方休息,卻發現懷中的靈凝滿臉通紅,身子輕顫,像是極為憤怒又萬分驚恐。風魂低頭看她:“怎麽了?”

靈凝哭道:“你、你這惡人,再一直摸我,我、我寧願死在這裏。”

風魂呆了呆:“我哪有一直摸你?”

靈凝怔了一下,這才想道:“他的左手始終摟著我的後背,右手托著我的大腿,雖然這個位置也有些羞人,卻一直沒有亂動。可、可我怎麽總覺得有什麽東西一直在動我?”

風魂學過道法,在黑暗中也能看得真切,靈凝卻什麽也看不到,一開始還以為是風魂品行不端,趁著黑暗欺負她,心裏又是羞怯又是害怕,既後悔不該跟著這個明明不認識的人到這陌生之地,又擔心他會有更過分的舉動,隻好一邊緊張一邊想著,不如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尋死。

乃至風魂這麽一說,她才意識到風魂的兩隻手始終抱著她,他又沒有第三隻手,怎可能一邊雙手抱她一邊在那羞人之處摸個不停?

這一想,靈凝反而更加慌恐,哭道:“你、你看看我身上到底有什麽東西?難道是蟲子?”

風魂用眼睛將她的身上掃了一遍,這才發現亂動的居然是他的百寶囊。這百寶囊本是用繩子係在他的腰上,卻不知在何時跑到了靈凝的雙腿之間,而且囊中有什麽東西一直動著,使得靈凝誤以為是他在做那不安份的事。

他趕緊改成用左手將靈凝攔腰摟住,右手探入百寶囊,將那一直掙紮的事物取出。

那竟是紅線的紫綃劍。

紫綃劍在他手中幻大,並發出紅色光芒。它在那動個不停,風魂把持不住,不得不鬆開它,它卻向上方直飛而去,隻留下一道紅影。風魂想要追它,但它的速度實在是太快,風魂怎麽也追不上,隻好任由它去,心中倒是不憂反喜。

靈凝低聲道:“這、這隻劍豈不就是……”

“嗯,”風魂道,“是我那女徒弟使用的飛劍。這支仙劍是太一東皇所傳,自有靈性,它現在自行飛去,定是紅線在遠處召它。看來,我那女徒弟平安無事,隻是誤打誤撞地闖到了這裏。”

知道薛紅線沒死,靈凝心裏也好受了些,又想道:“她既然活著,那母親說不定也不會有事,母親雖然對我不好,我、我卻也不希望她出事。”

風魂卻知道,紅線練的是至陰至寒的太陰劍訣,能夠在燭龍的毒火中活下來倒也正常,而靈凝的母親卻沒那個本事,必是已經化成了灰燼。這時,他想起一事,又將手探入囊中,將王妙想的那支飛雪劍也取了出來。然而,紫綃劍雖然尋主而去,這飛雪劍卻仍然死氣沉沉,毫無反應。

他心中黯然,對王妙想更加擔心起來。王妙想的修行遠勝出紅線,這飛雪劍卻沒有像紫綃劍一樣尋主而去,那隻有兩個解釋,要麽是此處並非妖靈界,要麽是王妙想已經發生意外。

此時,風魂已開始相信許遜給他的那張地圖並非是用來騙人的,此處多半便是妖靈界,那唯一的可能,便是王妙想真的出了事。

他輕歎一聲,將飛雪劍寒到靈凝手中:“這劍你先拿著。”

飛雪劍生出潔白光芒,將黑暗抵消了一些。靈凝見風魂好端端的給她一把劍,心中疑惑。

風魂對她笑道:“你拿著它,如果發現我對你做了什麽不好的事,就用它給我一劍,看我還敢不敢欺負你。”

靈凝這才知道風魂是在逗她,不覺撲嗤一聲笑了出來,她也明白自己前麵是錯怪了風魂,隻好臉紅紅地說道:“對、對不起!”

風魂將她重新抱好,笑道:“應該是我要謝你才對,如果不是你用玄玉救了我,我現在早已經死了。”

靈凝趕緊道:“但、但是是紅線姐姐先救了我,如果不是她,我、我就被我娘扔下烈龍窟了。”

風魂道:“可如果紅線沒有去搶你的玄玉,你也就不會下山,更不會見到你娘,也就沒有這麽多事了。”

靈凝又道:“可、可是……可是……”

風魂見她呐呐了半天也沒“可是”出什麽來,不禁暗中失笑。這女孩實在是太過單純善良,不管怎麽想,都是風魂和紅線無端端的把她先扯了進來,她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埋怨,反而一直在擔心紅線的生死。

還有剛才也是,雖然風魂並沒有存心“欺負”她,但她一個好好的女孩兒,跟著風魂跑到這陌生的險地,而且從救他開始,也沒有被他少吃豆腐,結果卻因為不小心誤會了風魂那麽一次,下意識地便向他說對不起。

她這麽單純,反而讓風魂過意不去,感覺自己和她比起來恐怕真的是什麽惡人也說不定。

風魂抱著她繼續往上飛,又見她雖然因為太少和人交流而時常有些緊張,但內心深處似乎是喜歡與人說話的,於是便一邊飛一邊陪著她說個不停,又講了些人間界的趣事,這些事對靈凝來說自是倍感新鮮,不知不覺地便笑個不停。

又飛了許久,風魂終於飛出了地麵,緊接著卻是渾身一震。

這到底是什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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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Crawler | 2017-9-12 17:49:39

第四十五章 昏天暗地
此時,他們站在一座山峰頂上,空中是電光閃動的烏雲,便是烏雲散開的地方,也全是青瀠瀠的一片。山下到處都是爐火,各種奇形怪狀的妖怪全都如同奴隸般忙碌著,還有一些高大的神人在監視它們。

死氣沉沉的黑土向四麵八方鋪開,沒有花草樹木,有的隻是崢嶙的怪石和光禿禿的山峰,不時有寒風刮過,卷起烏黑的塵土,讓這本就灰暗的天地顯得益發醜陋。

靈凝顫聲道:“這裏真的是妖靈界嗎?我記得以前爹爹說過的妖靈界,不、不是這個樣子的。”

風魂沉聲道:“它本應該是什麽樣子?”

“它應該是非常美麗和寧靜的地方,”靈凝低聲說道,“爹爹說過,妖靈界並不在天命的覆蓋之下,因此天庭很少主動幹涉這裏,隻是讓這裏的妖族自行管理。而妖族和人類不同,很少自相慘殺,因此這妖靈界便等同於世外桃源,連一些不想在天庭任職,喜歡清靜自在的仙人都慢慢地遷到了這裏。這、這個地方多半不是妖靈界。”

恐怕這裏真的就是妖靈界!風魂想著。

如果妖靈界仍像以往一樣和平安寧,孫靈秀又何必帶著她身邊的人闖出妖靈界,試圖在人間重新建立一個人與妖和平共處的世界?

隻是,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風魂正想拿出地圖查看一下,山腳卻突然起了騷亂,幾道黑光閃現,緊接著卻是一道紅光騰起,快速地向天邊縱起。風魂一眼認出那道紅光正是禦著紫綃劍的紅線,想要隔空將她叫住,卻已太遲。而幾個神人追上天空,卻也隻能望著紅線的背影興歎。

風魂見那些人顯然是要捉拿紅線,心想他們隻怕不是善類,擔心被他們發現自己,於是也在身邊扔下棋子,布下“青煙鎖雲陣”將自己和靈凝的身形藏住。

那些神人有的倒長雙臂,有的長有兩個腦袋,俱都與常人不同。他們身上並無妖氣,卻又和那些經過修行身帶仙氣的仙人不同,顯然都是入了神道。

數千年前,帝俊與刑天互爭帝位,三界中不但凡人死了無數,連仙人都差點死個一幹二淨。為了防止同樣的慘況再次發生,在天帝俊因舊傷發作,曆五哀而死之後,東王父接掌天庭,與西王母一同上奏三清,請求將天地人三界覆蓋在天命之下,這才有了三清化身鴻均,分子天醜地,創神鬼二道之事。

於是,在天命的影響下,萬事萬物皆分出等級與次序,仙神人鬼妖,仙與神無疑是處在最高階層,而妖類卻是最低賤的。其實早在女媧造人之後沒多久,仙與妖便曾有過連番大戰,結果卻是妖族大敗,妖王共王亦觸不周山而死,從那之後,妖類便再也沒有與天庭相抗的能力,而隨著人類的興盛,妖族更是越來越衰敗。雖然如此,為了安撫妖族,天庭仍是將不在天命覆蓋之下的妖靈界劃給了願意服從天界管束的妖類,隻是派一些仙與神進行看管。

畢竟,狗急了都會跳牆,妖類雖然勢弱,卻也多少都帶有些與生俱來的本事。而天界也不像別人想象中的那麽安穩團結。

天庭不但將妖靈界單獨分給妖族,甚至還允許那些積功德修道行、並成功度過雷劫的妖類位列仙籍,雖然由妖修成仙,要遠比由凡人修成仙要困難得多,卻也算是給了它們“上進”的機會。

而一些完全聽命於天庭的妖,也可以和人間界某些有威望或是有功德的凡人一樣,通過“封神”成功進入神道。這種事在三界之中其實也並不稀奇,就比如三國時的關羽,他雖然武力超群,卻根本沒有修過道法,靠自身修行是不可能成仙的,但因為為人忠義,受百姓愛戴,於是在死後被天庭封為武財神,接受人間香火。而人間界各地的山神、灶神和土地神,其實也基本都是當地德高望重的凡人在死後進入神道,成為地方神靈的。

而這些神靈之間又各有區別,能在天界任職的,又被稱為“天神”,一般修道者口中的“神仙”,便是將這些天神也算在其中。而那些僅能在天界之外當個地方神靈的,雖然在普通老百姓心目中也是神仙,卻地位卑微,一些修道之士甚至根本不將他們當作是神仙中人。

追逐紅線的這些神人,無疑都是從妖族進入神道的,因此才長得這般奇怪。

這些神人追不到紅線,隻好散在附近,仔細搜尋。其中有兩個神人落在風魂身邊,卻沒有發現風魂和紅線。

其中一個神人雖是人身,卻長有鷹頭,他看著風魂二人出來的那個洞口,說道:“那隻紅劍好像是從這裏飛出來的,我們可要下去搜一搜?”

另一人叫道:“要去你自己去,這些地下通道複雜得不得了,以前也有人下去之後迷了路,再也上不來。為了防止那些奴隸逃到這些地道中,山下的洞口全都封死了,隻是這峰頂上的幾個還留著,你下去之後,要是找不到路出來,可不要怪我沒提醒你。”

那人被同伴這麽一說,自然也不敢進去了,隻好說道:“那丫頭也真有本事,不知從哪跑了出來,巫羅大人費了好大的勁才擒住她,正要對她用刑,逼她說出她是從哪來的,結果莫名其妙地又飛來那支紅劍,她一抓住劍,捆住她的鐵索說斷就斷,連整個人都一下飛沒了。”

另一人道:“不過,巫姑大人已親自追她而去,她定然跑不了多遠。”

兩人議論一番,怎麽也猜不透那紅衣少女到底是何來曆,而其他的神人搜了半天,也同樣沒搜出什麽東西來,最後隻好各自散去。

等他們一走,風魂便現出身來,他用右手取出地圖,由於還要抱著靈凝,不太方便,幹脆便把地圖交給靈凝,讓她來研究。靈凝看著地圖研究一番,然後說道:“原來這裏叫豐沮山,想不到在玄天境與妖靈界之間,竟真有這樣一條神秘通道。能找出這樣的一條路,還真是不容易呢,隻是……隻是……”

風魂問:“隻是什麽?”

靈凝臉一紅:“沒、沒什麽?”

其實她心中想的是:“隻是,這地圖上的字跡怎麽有些眼熟?”

******

風魂帶著靈凝潛到山下。

那些做著苦工的妖脖子上都掛著項圈,仿佛是在象征著他們那低賤的身份。他們在挖掘搬運著某種礦物,稍慢一些,往往便會挨上鞭子。

其中一些充當苦力的妖顯然還是老人和孩子。

一個身體虛弱的孩童倒在地上,立時有神人踩住他,連抽了幾鞭,逼他起來。

旁邊有個模樣與人類無異,隻是麵有白斑的大漢朝那神人怒道:“翟宣,你自己原本也是妖,現在受封成神,就這樣對待自己的同族麽?”

那神人一鞭便朝那白斑大漢抽去,抽得皮開肉綻。那大漢卻巍然不動,隻是怒視著他。

那叫做翟宣的神人冷冷道:“你們是妖,我是神,你們如何算是我的同族?我若不這樣對你們,便也得跟你們一樣受苦受累。”

說完,他又抽了腳下孩童一鞭。

那白斑大漢大怒,衝上去便要推開翟宣,誰知他項上鋼圈卻閃過冷光,然而生出倒刺。白斑大漢立時倒在地上,滿臉痛苦。

翟宣冷冷地說道:“你最好也老實些,否則白白的死在這裏,就不要怪我。”

這時,一個地位更高的神人飛了過來,問:“出了什麽事?”

翟宣趕緊恭身道:“這幾人想要偷懶,我已懲罰了他們。”

那剛回過來的神人皺了皺眉,冷然看著周圍,大聲道:“天尊即將與嬰勺夫人大婚,你們若是按時建成玉壇,巫羅大人得到天尊賞賜,你們自然也能夠多少得到些好處。若是誤了時辰,天尊一怒之下,不但巫羅大人與我等受罰,你們也難逃一死。我也不想逼爾等太過,你們最好自己好自為之。”

說完之後,神人自行飛走,翟宣則重新監督這些妖族奴隸做著苦工。

風魂帶著靈凝,借遁法悄悄溜到一個無人的角落,冥思苦想。

靈凝看他的神情像是充滿疑惑,忍不住問道:“你、你在想什麽?”

風魂卻奇怪地看著她:“你為什麽每次說話之前都要咬一下嘴唇?”

靈凝沒想到自己的小習慣竟會被他注意到,不禁俏臉一紅,小聲說道:“小時候,我每次和我娘說話,都惹得她討厭我。所以,我一直以為大家都是不愛和我說話的,每次說話前,都會為難一下,於是就、就這樣了。”

風魂心生憐惜,不由說道:“那是你母親不好,你這麽善良可愛,誰都會喜歡和你說話的。”

靈凝還是第一次聽到別人說她可愛,心中不覺生出奇妙的喜悅。她紅著臉,又說道:“可我爹爹也很少和我說話。”

風魂問:“你父親可是跟其他人也不愛說話,整天板著臉的那種人?”

靈凝撲嗤一笑,點了點頭。她父親雖然也不怎麽說話,對她其實卻是極好的,不像對其他人,總是一臉嚴肅。

風魂說道:“我隻是在想,剛才那個神人提到什麽天尊,這天地六界之中,到底有幾個神仙有資格被稱為天尊?”

靈凝想了想,道:“雖然不多,卻也不少。四禦大帝和玉皇陛下,都是可以被呼為天尊的。而天庭二十八部之中,隻有雷部的雷君可以享用天尊之名,即九天應元雷神普化天尊,這是因為雷部有除惡之職,時常要代表天庭對人間至邪至惡的奸逆進行懲處,別的二十七部,最多也不過是正神而已。五嶽大帝中,東嶽泰山天齊仁聖大帝不但總管人間禍福,而且執掌幽冥地府一十八重地獄,自然也可被稱為天尊,其他四嶽之主雖稱大帝,其實卻都是虛職,你要是稱他們天尊,他們一定會被你嚇到的。至於其他,應該便沒有了。”

風魂奇道:“你明明很少和人說話,怎麽對這個卻記得這麽清楚?”

靈凝紅著臉道:“就因為沒什麽人陪我說話,我在天池裏寂寞時,便隻好讓癸兒幫我找些書來看。偏偏家中的書大多數都是些道德經靈寶經之類的道書,我不太看得懂,隻有這天庭的仙位表,反正都是些官職和人名,我閑著無事,也就看了幾十遍。”

這麽無聊的東西,居然能看上個“幾十遍”?風魂真不知道自己是該佩服她還是同情她。

“對了,”風魂想起一件事,“我聽說紫微大帝座下有個北極四聖……”

靈凝聽他突然提到北極四聖,心立時跳得快了起來。

風魂卻是問她:“那北極四聖之中又有個天篷元帥,他可是姓豬?”

靈凝掩嘴笑道:“天篷元帥原本是西天女護法摩利支天座前的禦車將軍,後來因事觸犯佛規,才投入天庭。他乃是西土之人,怎可能姓豬?”

風魂心想,他現在不姓豬,以後也會姓的。

靈凝又道:“不過天篷元帥長得可真嚇人,我雖然隻見過他一次,卻被他嚇得不輕,也不知西牛賀洲的人,是否都長得像他這樣?”

風魂問:“可是大鼻子,大耳朵,還拿著個大耙子當武器?”

“他又不是豬,怎麽會是大鼻子大耳朵?”靈凝笑個不停,“不,但是他卻有三頭六臂,頭發赤紅,又總是光著腳丫,看上去髒兮兮的。他的兵器可不是什麽耙子,而是天篷印和撼帝鍾。還有,他看上去總是滿臉煞氣,非常嚇人,口音也怪怪的,讓人聽不太懂。”

看來《西遊記》果然全是瞎編的!風魂歎氣。

不過按靈凝所說,天界中能夠被尊稱為天尊的,總共就隻有那幾個金仙和天神,玉皇和四禦大帝暫且不說,那九天應元雷神普化天尊和東嶽泰山天齊仁聖大帝在天界也全都是位高權重,想來怎麽也不至於跑到這妖靈界來稱王稱霸,那麽,剛才那神人口中的“天尊”卻又是誰?

要知道,妖靈界雖然也是天地六界之一,但對於一般的仙人來說,它卻隻算得上是“化外之地”,許多人寧願在天庭當個閑職,也不願跑到這妖靈界來。畢竟天庭屬於“天帝腳下”,總是會有晉升的機會,而在妖靈界這種地方,就算做了再多事,也很難得到提升。

難道真的是紫微大帝?

妖靈界與天地人三界“唯一”的通道便是森羅萬象境,因此,這裏雖然名義上不歸北極大帝管,但有什麽異狀卻都是北極大帝最先知道,再上奏天庭。因此,北極紫微大帝若真的有心侵占妖靈界,天庭確實很難知道。

但紫微大帝若真有野心,現在天界之中,東皇已經返虛而去,南極生長大帝原本就沒有什麽實力,紫微大帝完全可以和西皇聯起手來,推翻初登天帝之位的玉皇,瓜分三界,甚至繼天帝位也有可能,又哪會在乎區區一個妖靈界?

更何況,玉皇之所以能夠繼天帝位,據說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由於紫微大帝全力支持。若是紫微大帝真有野心,當初便可以與西皇齊心合力,將重選天帝之事壓下來,使天界重回上古時期四禦分治的局麵,豈不比現在更好?

靈凝也知道風魂在疑惑什麽,然而,雖然她背熟了仙位表,但那些神人所說的“天尊”的身份,她同樣也猜不出來。

對於普通修道者來說,能夠稱神入聖已不容易,想要成為“天尊”,那無疑是妄想。

靈凝低聲說道:“此地的‘天尊’,恐怕是某個人自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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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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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漫山蛇影
聽到靈凝的猜測,風魂立時也醒悟過來。

這就好像人間一樣,一旦出現亂世,稍有本事的人都想稱王稱帝,現在天庭不穩,若是有人霸占了整個妖靈界,又有能力封住妖靈界與外界的所有入口,自然想怎麽自稱都可以,別說“天尊”了,便是自稱“天帝”,也沒人拿他有辦法。

因此,魏夫人才會懷疑主管森羅萬象境的黑殺真君,妖靈界遇到這麽大的麻煩,天庭卻一無所知,而那黑殺真君更是無緣無故地封閉了森羅萬象境,要說他沒有問題,那真是誰也不信。

唯一需要弄明白的,便是黑殺元帥所行之事,究竟是得到了紫微大帝的授意,還是他個人對天庭和紫微大帝的背叛?

雖然不管怎麽想,都想不出紫微大帝會縱容手下做出這種大逆之事的理由。

風魂向靈凝說道:“我還是先把你送回玄天境吧。”

如果連王妙想和許飛瓊都在這妖靈界中不知生死,那此處定是危險重重。既然知道紅線目前還平安無事,那風魂便想先把靈凝送回去再說,畢竟靈凝隻是無辜受他牽連之人,又無自保之力,沒必要跟他涉險。

靈凝低著頭,隻是想著:“我連走路都無法走,更沒有那薛姐姐禦劍的本事,他自然嫌我礙手礙腳。”

風魂見她不說話,以為她心裏同意,於是抱著她又往那峰頂飛去。在來的時候,他便發現那些地道確實是錯綜複雜,如果從其它洞口往下走,多半會迷路,隻好重新回到那處,盡可能找曾走過的路回去。

然而他們才飛到山腰處,突然天空一亮,緊接著便是無數火焰飛在他們附近,將他二人照了個通透。許多手持兵戈的神人已緊緊地將他們包圍住。

另有一人身披苗疆巫袍,手持蛇杖,麵目陰沉森冷。他站在眾神人之上,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對他畢恭畢敬。

這拿著蛇杖的巫仙從遠處盯著風魂和靈凝,冷冷問:“爾等究竟是何人,從何處而來?”

風魂暗道不好,既然自己已經被發現,那就不可以再從烈龍窟回玄天境去。森羅萬象境已經被封死,將來他找回王妙想和薛紅線,便隻有從烈龍窟這一條路回人間界去,若是這條秘密通道被人知道後同樣封死,那就算找到了王妙想也回不去了。

他看著那巫仙,露出笑容:“在下姓風,隻是閑來無事,帶著我妹妹到處逛了逛,不小心誤入此間。我現在可以離開麽?”

那巫仙看到靈凝被風魂抱在懷中,正要懷疑她是龍綃魚人,卻又見她裙下空蕩,顯然並非魚尾,而是殘疾。他驚疑地看著風魂和靈凝,喝問:“你們究竟是來自何處,與剛才逃走的那紅衣丫頭又是什麽關係?你們最好從實招來,否則莫要怪我對你們不客氣。”

他之所以沒有馬上讓那些神人動手,也是因為風魂和靈凝顯然都不是妖族。妖靈界雖然在這數千年中歸妖族自治,其實也住著不少凡人和修道者,那位“天尊”控製了妖靈界後,馬上便將所有妖類降為奴隸,對一般凡人,倒還不怎麽為難。而那些修道者隻要不站在那些反抗的妖族一方,也都委以重任。

然而,對於那些同情族類的凡人與修道者,那位天尊卻是將他們視作汙穢,絕不留情。

風魂也看出那巫仙多少有些顧慮,想要編個謊言騙他一騙,先脫身再說。偏偏他對妖靈界的具體狀況一無所知,有心編個來曆,也不知如何編起,隻好苦笑。

那巫仙便是剛才幾名神人口中的“巫羅大人”,他見風魂不肯說出來曆,心中越發起疑,立時喝令道:“將他們拿下。”

那些神人齊擁而上,攻向風魂。

靈凝眼見敵人眾多,擔心風魂抱著她無法騰出雙手,急道:“你快放下我,自己逃走吧。他們定不敢為難我,我爹爹……”

風魂卻說道:“抱緊我,不要說話。”

他猛地縱入那些神人之中,左閃右避,那些神人明明看到他就在身邊,卻怎麽也砍不著他。

巫羅見這來曆不明的青年所使的並非禦器之法,而是遁術,也不禁動容。按理說,遁術與禦法雖然各有強處,但禦器之法更適合用於戰鬥,遁術隻有在特定的環境下才能起到作用,畢竟當敵人近在眼前的時候,以飛劍之類的兵器禦敵容易,要想隻靠著奇門遁甲或是五行遁術來回應變,既費神又容易出錯。

然而風魂卻左手抱著靈凝,右手掐著天地二盤,拇指在並擾的另外四指之上不斷移動,自己的身子也隨之左穿右閃,竟真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後,瞻之在左,忽焉在右。

巫羅雖是苗疆出身,卻也看出風魂所用的奇門遁甲不同尋常。以遁甲之術占課演卦容易,用到具體的排兵布陣、風水術數已經極難,而風魂卻是將自身化入盤中,竟是意動人動,行雲流水。

巫羅暗想:“聽說被天尊當眾處死的天庭令史孫公符有一個逃走的女兒,同樣也擅長此道,但這小子的遁法,隻怕比那位孫家小姐要出神入化得多。”

眼見那些神人拿風魂毫無辦法,巫羅沉喝一聲:“你們讓開。”

他將手中蛇杖一揮,竟召出無數條飛蛇,半數為青,半數為紅。幾名閃避不急的神人被飛蛇咬中,立時慘叫一聲,墜了下去。

風魂見這巫仙竟毫不在乎手下人的性命,也吃了一驚。他不想與這些飛蛇糾纏,立時將身子一沉,往下方直落。他足尖點地,想要借地脈遁走,誰知卻毫無效果。他怔了一怔,怎麽也想不通自己的土遁為何會失敗,眼見那些飛蛇接近,隻好慌忙閃避。

他一邊躲一邊往遠處逃去,那些飛蛇卻窮追不舍,一路之上,他又試了試風雲二遁,卻仍然毫無效果。

隻怕是時辰方位的問題,他心中想道。

奇門遁甲最重方位,他用來閃避飛蛇和那些神人的遁法,隻需要將周圍的環境視作地盤,所以還不受影響,但要用到遠遁,卻需要明了方位時辰。不過,這也隻能解釋奇門遁甲中的風雲二遁為何不能成功使用,卻不能解釋為何連土遁也不能用。畢竟土遁屬於五行遁術,隻要沾了地氣便可以施展。

天地六界中,“不在五行之內”的應該隻有連神仙也到不了的魔風界和素外界才對。

天空中的飛蛇越來越多,覆蓋了整個天空。而那些礦渣堆成的小山,也漸漸地影響了風魂的遁法。

一條飛蛇已衝著風魂撲來,風魂竟是無法閃開,更知道自己隻要一停滯,隻怕咬上自己的絕不僅僅是這一隻飛蛇,隻好繼續掐著六壬,寧可冒著被蛇咬上的危險。

靈凝卻突然伸手,硬是抓住了那隻飛蛇,飛蛇身子一卷,一口咬在她的手臂上,痛得她趕緊將這飛蛇甩開。

風魂眼見靈凝被飛蛇咬中,心中更是焦急。隻看剛才那幾個被飛蛇咬中後馬上墜地死去的神人,便可以知道這些蛇究竟有多毒,靈凝隻是一個沒有修煉過任何仙術的女孩兒,哪裏禁得起蛇毒?

隻是,他心中再急也是無用。

就在這時,旁邊卻突然傳來聲音,他快速看去,卻見一座礦渣山突然裂開了一條縫隙,有人在裏麵向他招手。他也來不及再想太多,立時使了個遁術,瞬間移了過去。

他和靈凝一進入其中,那人馬上便將縫隙關閉,外麵又恢複成普通礦渣山的模樣。那些飛蛇失去了敵人的身影,隻好到處亂飛,巫羅察覺有異,連忙讓飛蛇散開,自己落了下去,卻怎麽也找不到風魂和靈凝。

巫羅不知道風魂是躲入了暗道之中,隻以為他已經借用遁術成功脫身,隻好無奈地收回飛蛇,又讓那些神人小心警戒,一有異常馬上通報他。

暗道內毫無光線,那人帶著風魂走了好長的一段路,直至來到一個石室,室內已有幾個手持火把的妖等在那兒。

風魂早已看出暗中救下他的便是那麵有白斑的大漢,趕緊向他說道:“我的同伴已被剛才那些怪蛇咬傷,你們可有什麽解毒藥?”

白斑大漢回過頭來冷冷地看著他:“巫羅的寒金赤煉蛇毒性猛烈,無藥可解,你的同伴現在肯定已經……”

他本想說風魂懷中的女孩兒此時定已魂歸黃泉,誰知一眼看去,靈凝正用雙手摟著風魂的脖子,好奇地扭頭打量著他,怎麽也不像是中了毒的樣子。

風魂也發現靈凝好像沒事,不禁低頭問道:“你的手臂怎樣了?”

靈凝見他關心自己,心裏也有些喜歡。她卷起袖子,將傷口露了出來:“隻是有些痛。”

風魂見她的手臂雖然留下了飛蛇的齒痕,卻不像中了毒的樣子,自然也很快地便明白是怎麽回事。

靈凝從小便中了燭龍的火毒,又常年泡在天池寒水之中,雖說沒有煉過什麽先天真氣之類的東西,但體質在長期的磨難中總是會得到些好處。再加上她肺腑之內積有火毒,心口處又藏著玄玉,那巫羅的飛蛇再毒,難道還毒得過燭龍?隻怕那些蛇毒,連她的毛細血管都滲不進去。

白斑大漢和那幾名妖見靈凝被巫羅的飛蛇咬了,卻仍然無事,都不禁驚異地看著她,靈凝從沒有被這麽多人一同盯著看,俏臉立時一陣通紅。

風魂幹咳一聲,向那白斑大漢道謝,如果不是他及時出現,風魂和靈凝隻怕便死在那些飛蛇的毒吻之下了。

那白斑大漢淡淡道:“你也不用謝我,我們雖然不知你們是從哪來的,但你們既是巫羅的敵人,我們便不能讓你輕易地死在這裏。這妖靈界中,敢與耀魄威天尊和十巫為敵的人本就少得可憐。”

“耀魄天尊?”風魂愕了愕,“這家夥是誰?”

白斑大漢與其它妖古怪地對視了一眼:“你莫非真的是初次進入這妖靈界?我們也不知這耀魄天尊的來曆,但他來到這裏已有數百年,仗著道法高強,竟帶著一些仙人強行並吞了整個妖靈界,凡是敢反抗他的人基本都被他殺了。原本由天庭派駐到此間的仙官多次上奏天庭,卻都了無音迅,大部分仙官都成了那耀魄天尊的手下,不肯服從他的,更是被他當眾處死。”

靈凝顫聲道:“怎、怎麽會這樣?難道天庭竟沒有收到那些控告他的奏章麽?”

白斑大漢冷笑道:“那耀魄天尊控製妖靈界早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天庭怎麽可能會不知情?他甚至膽敢公然處死天庭派駐在這裏的仙官,連為我們妖族據理力爭的令史大人孫公符,也被他當眾淩遲,受盡千刀萬剮之後方才慘死。可以想見,那耀魄天尊必是有極大的後台才敢這麽做。天庭把妖靈界讓給我們妖族居住,恐怕早就心不甘情不願,自然默許他的所做所為。”

風魂沉默了一陣,心想若自己是他,隻怕也絕不相信天庭會對這耀魄天尊的惡行毫不知情。

就算初登天帝之位的玉皇真的不知情,這天界之上,隻怕也有其他仙神替耀魄天尊隱瞞,而且位階絕對不低,否則,又怎有本事將那些奏章強壓下去?

風魂道:“我有一個結拜姐姐,她當初便是從妖靈界中闖出去的,名叫孫靈秀,你們可知道她?”

那些妖立時驚愕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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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人魚公主
那白斑大漢驚疑地看著風魂:“你竟然認識靈秀小姐?她現在可好?”

風魂苦笑道:“我離開她的時候,她正在受西海龍族和人間界朝廷兵馬的圍剿,我也不知她現在是生是死。她本想在人間重建一個人與妖皆能和平相處的世界,但這又談何容易?”

那些妖沉默了一陣。

白斑大漢歎道:“靈秀小姐便是孫公符孫令史的女兒,令史大人死後,妖靈界基本已被那耀魄天尊掌控,靈秀小姐帶著我族中許多不願服從耀魄天尊的同胞闖出了森羅萬象境。不過據說,那一戰死傷慘重,能夠成功逃脫的,隻有靈秀小姐等寥寥幾人。”

風魂想起許遜曾讓他代傳給孫靈秀的話,由於當時連生意外,他也一直忘了說給孫靈秀聽。顯然,孫靈秀也像這些妖一樣對天庭失去信任,想要靠自己的努力在人間建立一個不再任由天界管束的世界。而許遜正是要告訴她,這種理想是不可能行得通的,而且天界之上,也並非全是“官官相護”。

他又想起了那張紙卷,通往妖靈界的地圖便是藏在那紙卷裏。而那紙卷本身,風魂猜想,恐怕是許遜代孫靈秀所寫的狀紙,許遜即將擔任天庭上的禦史一職,他讓風魂傳話的目的,顯然是要告訴孫靈秀,隻要孫靈秀親往靈霄寶殿告禦狀,許遜一定會替她出頭。

不過這樣想的話,卻又有個疑惑,那就是,許遜雖然即將擔任重職,但他畢竟隻是一個初登天庭的仙人,若非對妖靈界之事了若指掌,他又哪來的把握,敢保證孫靈秀告禦狀能夠成功?

風魂越想越覺頭疼,隻覺得在這些表象之下,似乎隱藏著什麽不為人知的東西。

風魂看著白斑大漢:“其實我這次進入妖靈界,一方麵是要尋人,別一方麵也是受靈秀小姐所托,要將一副地圖交給一個叫師道宣的人。”

白斑大漢道:“什麽地圖?”

風魂見對方的樣子顯然是認得師道宣,也知道他在哪裏。風魂也不打算隱瞞,低聲說道:“那地圖所畫的是一個秘密通道,可以讓人不經由森羅萬象境,便離開妖靈界前往人間。”

那些妖立時騷動起來,有的驚喜,有人懷疑。他們在這裏的日子過得悲慘,自然是希望能夠逃出妖靈界。

白斑大漢卻盯著風魂:“我如何才能相信你的話?”

風魂苦笑一下,確實,對他們來說,自己隻是一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外人,這些人敢冒險救他,已經是難得了,又哪會輕易相信他的話?

靈凝急道:“他、他說的是真的,我們便是從那個通道進來的。在此之前,連我也以為隻有從森羅萬象境才能進入這裏呢。”

白斑大漢見他們的樣子不像說謊,也不禁心中激動,如果真的有個秘密通道能夠帶著他和他的族人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這已淪為魔窟的地方,那自然是他所期盼的事,隻是,他世世代代住在這裏也不知道有那樣一個秘密通道,風魂所說的話,他自然不敢輕易相信。

他們將風魂與靈凝留在這裏,自己到一旁商量了一陣,沒過多久,那白斑大漢走過來向他們說道:“我雖然想要相信你們,但你們人類的心,遠比我等妖族難測得多,更何況,師先生帶著還沒有被迫戴上禁靈箍的我族同胞四處逃亡,我們也不知道他現在哪裏。不過,我卻可以將你們先送出此間,到時,自會有知道師先生藏身之處的人來見你們,但他是否相信你們的話,就非我所知了。”

風魂問:“你說的禁靈箍,可是你們身上的這個項圈?”

自從來到這裏,他遇見的每一個妖脖子上都戴著那鋼製項圈。

白斑大漢淡淡道:“我們妖族多多少少都具有一些與生俱來的能力,而這禁靈箍卻能強行束縛住我們的妖力,亦使我們無法攻擊那些神人。這就是耀魄天尊給我們的選擇,要麽戴上這表示奴隸身份的鋼圈,要麽脖子被砍斷。”

這倒是與滿清征服中原後的留頭不留發、留發不留頭的辮子政策差不多!風魂想著。他再一次覺得,天庭雖將萬物萬類分出等級,但其實神也好,人也好,在本質上都沒有什麽太多的不同。當一個人的權力達到頂點的時候,便自自然然地會想把芸芸眾生視作螻蟻,仿佛上天生他,便是要讓他將別人踩在腳下。

暗處傳來一絲碎響,白斑大漢臉色變了變,向風魂二人說道:“上麵馬上就要點名了,我們必須上去,以免這些暗道被人發現。你們可先往前走,過一會,自然有人來替你們帶路。”

說完,白斑大漢與那幾名妖便匆匆走了。

風魂抱著靈凝往前方行去,走了一段,果然有人閃到他們麵前,向他們低聲說道:“跟我來。”

這帶路的,竟然是那個叫翟宣的神人。

風魂這才知道,那些神人之中,有些也是與這些被迫成為奴隸的妖族勾結在一起的,想來,白斑大漢與翟宣在地麵上的爭執,不過是演給其他一些不知內情的人看看而已。

翟宣領在前頭,一聲不吭。風魂跟在他的身後,同時騰出手觸了下四壁,卻見剝落的都是暗青色的石屑,他猛地醒悟過來,想道:“原來此地全都是玉石,難道我的土遁不起作用。”

玉石雖然也勉強算作是“土”,卻不帶地氣,這也是玉雖然易碎,卻有不少道家法寶都是用玉做成的原因,那是專門用來克製與五行有關的陣法和遁術。想來,這豐沮山腳埋著的全是玉石,風魂不知就裏,想要借地氣而遁,自然不會成功。

通道的盡頭是一潭池水,翟宣冷冷地道:“我們在這等一下。”

風魂說道:“翟兄何不點明一個方向,我可自行前去尋找接應之人,免得耽誤。”

翟宣卻冷笑一聲,從身上撕下一塊布扔到水麵,那輕飄飄的布很快地便沉了下去。

“這是來自烏鳳潭的流沙天水,”翟宣懶得去看風魂,“除了那些龍綃魚人能在這流沙水中通行,其它任何東西觸之即沉,你若以為捏個避水訣便可以在水中行走,那還不如自己去找個臉盆,把頭埋下去淹死。”

風魂隻好尷尬地笑了笑。

來接應他們的竟真的全都是人魚,總共有五人,三名男的,兩名女的。他們的下半身無一例外的全都是魚尾,男魚人上身完全赤裸,女的倒是在胸前罩著兩個大貝殼。

他們與翟宣小聲說了幾句後,便分別給了風魂和靈凝各人一個小珠子,讓他們含在口中。然後,風魂和靈凝便由其中的兩名魚人背著潛入水底。

在完全沒入水中之前,風魂發現翟宣和其中一個魚人互相交換了個奇怪的眼色。

背靈凝的是一個女魚人,而背風魂的卻是一個男的。說實話,如果可以選擇的話,風魂真希望背他的也是一個女魚人。

他討厭被一個男人背在背上的感覺,雖然那隻是一隻魚人。

隻是,比起這個來,他更加在意翟宣與那個魚人偷偷交換的眼神。

他將地圖從囊中悄悄取出,狠下心來將手一鬆,任其沉了下去。

反正這地圖他已看了許多遍,雖然無法全部記清,但大體上都記住了。

這顯然是一個地底河道,他們拐了許多個彎,直至來到一個長有許多奇怪的水底植物的所在。這時,風魂注意到,周圍的魚人越來越多,而且正悄悄地將他和靈凝圍住。

他假裝沒有發現,任由那魚人背著遊了一段,忽地一個騰身,使勁踩了一下那個魚人的肩,借反力接近靈凝,迅速地將她從女魚人背上撈了過來。

然而接下來,不管他換了多少種遁法,都無法離開這裏,想要抱著靈凝往上遊,身子卻偏偏一直往下沉。

最終,他隻能無可奈何地帶著靈凝跌坐在水底,看著那些魚人一擁而上。

靈凝也知道了這些魚人的不懷好意,驚慌地抱住風魂。

風魂不甘心就這樣束手就擒,馬上取出玄元磚,示威地舉在手中。雖然這流沙水與普通河水不同,但玄元磚畢竟是仙家寶物,耀出的光芒立時將整個湖底照得照亮,那些魚人一時間被這奪目的光芒懾住,不敢接近。

風魂卻隻能心中苦笑,就算暫時嚇住這些魚人,他無法脫身又有何用?總不能真的用這玄元磚把衝過來的魚人見一個砸死一個,且不說是否能全部砸死,萬一真的全砸死了,誰來帶他和靈凝離開?

會落到這樣的處境,說到底還是風魂自己太過大意,既然明知道那些妖絕不會輕易地相信他,他自己怎麽反而那麽簡單地就去相信他們?

就在他自嘲的時候,一個咬牙切齒的女子聲音穿過那清澈卻不流動的流沙水,以古怪的方式直接回響在風魂和靈凝的腦海中:“玄元磚?原來害死我父親的就是你們!你們既然自己找上門來送死,那便不要怪我,我離離今日定要用你們的鮮血來奠拜父親的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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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八卦成列
前方,一個漂亮的美人魚遊了出來,她同樣有著美麗的魚尾,年紀不大,青色的頭發梳成雙平髻,胸前也罩著兩個貝殼,赤裸的脖子上還掛著一串珍珠。

美人魚少女拿著水刺,盯著風魂的眼睛簡直要冒出火來。

風魂被她嚇了一跳,心想:“她一看到玄元磚便說我害死了她父親,難不成她老爸就是那死鬼踐天?踐天長得不咋樣,生的女兒卻這般漂亮,而且還有魚尾巴……莫非踐天的老婆幫他生了個怪胎?”

“你才是怪胎!”美人魚少女的聲音卻再次闖進他的腦海中,“我父親雖是仙人,我母親卻是龍綃宮的鮫人,我天生長有尾巴有何稀奇?雖然也有父親是凡人,母親是鮫人,生出來的孩子也和凡人一樣……等一下,我為什麽要跟你說這個?”

此時,風魂已經知道這少女竟能夠使用讀心術,趕緊收攏心思,什麽也不敢再想。

美人魚少女憤恨地朝他舉起水刺:“你殺了我父親,搶了他的玄元磚,竟然還敢帶著他老人家的玄元磚來烏鳳潭炫耀,我今日定讓你們在這裏死無全屍。”

誰吃飽撐的,沒事拿著從敵人屍體上撿來的東西到處炫耀了?風魂忍不住在心底吐槽。他要是早知道會在這裏遇到仇敵的女兒,那真是打死他他也不來,就算來了,也先把玄元磚扔了再說。

他在腦中向這美人魚少女說道:“好吧,你父親的死確實與我有關,你要殺我為你父親報仇,我也沒有辦法。但跟我一起來的這個女孩卻是無辜的,希望你放了她。你父親的死不關她的事,她甚至連你父親都不認識。”

美人魚少女哼了一聲,朝靈凝看去,像是在用她的讀心術詢問靈凝什麽問題。隻是一會兒,她便再次瞪向風魂:“混蛋,你竟然還敢騙我,她自己都說了,她認得我父親。”

耶?風魂反而怔了一怔。

“不過她也說了,她和我父親隻是在兩年前見過幾麵,她甚至不知道我父親已經死了。”美人魚少女哼了一聲,“好吧,我答應你,絕不殺她。”

風魂稍有些放心。

美人魚少女卻又說道:“殺了你之後,我會將她留在這裏……”

“喂,”風魂趕緊說道,“那和讓她死有什麽區別?”

“我隻答應不殺她,可沒說過要救她,”美人魚少女冷笑道,“她要是能自己離開這流沙天水,那是她的本事,否則,被困死在這裏,那也與我無關。”

風魂還想再說,但那美人魚少女已揮了揮手,那些魚人開始慢慢向他逼近。

風魂此時已是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

就在這時,又有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了過來:“離離,住手。”

這次的聲音卻不像美人魚少女那般是直接傳進腦海,而是透過潭水傳遞到風魂耳中。美人魚少女離離聽到那女子的聲音,立時不甘心地等在那裏,其他魚人也沒有再逼上前來。

風魂在水底四處張望,想要看看說話的是誰,然而幾隻巨型烏賊已遊上前,還沒等風魂反應過來,便一同排出濃黑的墨汁。緊接著,風魂隻覺得腦後一麻,整個人便昏迷過去。

******

天空中完全不見日月,隻有青瀠瀠的霧氣和夾著閃電的烏雲。

地麵基本上難以見到植物,全都是幹裂的大地和焦黑的沙石。

紅線落在一座山峰之上,茫然地看著這不知是何所在的天和地。這種不知該走哪個方向的無助感覺,讓她回想起了自己獨自在深山中求仙的那些日子。

天地雖大,卻不知家在何方。

身後傳來一聲低吠,她猛然轉身,然後便看到了一隻全身漆黑的巨狗。這隻狗大得出奇,齒間滴血,額上還長有雙角。

紅線抽出紫綃劍緊盯著這隻古怪的黑狗。自從飛出豐沮山後,她便一直覺得有什麽東西在追蹤她。她的金光縱本是奇快,但不管她往哪飛,縱然飛得自己都暈頭轉向,不辨東西,那種被追蹤的感覺仍然無時無刻不在。

所以她現在不想再跑了。

一個身穿黑色巫袍的女人從青霧之間落下,立在紅線麵前。她手持黑色長鞭,額上戴著黑環,雙頰間隱隱現著金色的線條,眼眸烏黑,卻又閃著一絲血光。

紅線瞪著她:“你這女人,為什麽要一直追我?”

這女巫仙便是耀魄天尊座下十巫中的巫姑,她所禦使的天狗遴甲,能聞無味之氣,能聽無聲之音,若是用來追蹤,三界中隻怕沒有哪個仙神能夠逃出它的耳目。紅線仗劍逃出豐沮山後,巫羅便請了巫姑來幫他捉拿這來曆不明的紅衣少女。

巫姑看著紅線,不言不語,隻是眼眸中的紅光越來越亮。

紅線不知不覺被她的眼睛吸引,腦袋昏昏沉沉,困意無端地生了出來。紅線立時意識到對方在使用巫術,將手一鬆,紫綃劍閃電般便劈向巫姑。

天狗遴甲一躍而起,要來咬紫綃劍,紫綃劍卻生出至寒之氣,召來無數閃電冰雹。

陰氣勝則凝為霜雪,陰氣專則化作霰雹。

巫姑大吃一驚,不敢再小視紅線。召喚冰雹雖不出奇,但基本都是屬於術法一類。然而紅線以劍氣所化的冰雹顯然與普通術法截然不同,一時間,整個峰頂變成冰天雪地,連一向不懼寒暑的天狗都被凍得僵在那裏。

巫姑冷叱一聲,雙臂一震,陰火騰起,一圈又一圈地向外擴散。

冰火相交,寒風倒卷,連天空中的黑雲都被驚得四散。

天狗乘勝追擊,張開血口向紅線咬去。紅線不得不召回紫綃劍,劍光一閃,一道弧形劍氣將天狗擊退。

巫姑喝道:“你叫什麽名字,師父是誰?你最好趕快說出,若是我相識之人,或許還可饒你一命。”

紅線哼了一聲:“我師父名叫風魂,你聽過麽?”

沒聽過……

巫姑心中驚異,紅線這至陰至寒的禦劍之道,她不但見所未見,也從未聽聞。她轉了無數念頭,卻仍想不出這紅衣少女所學的劍術究竟是出自哪家劍派,哪個道門,一開始時,難免還有些顧忌,擔心紅線是哪個著名劍仙的徒弟,她雖然不怕,但無緣無故惹出強敵總是不好。現在聽到紅線報出的師父名號,她竟是從未聽過,想必不過是哪個新出來的小門小派中的修道者,自然也不再顧慮。

巫姑看著紅線:“你若現在跪在我的麵前求我,我看在你劍術還算不錯,又是人非妖的份上,還可饒你不死。”

紅線性傲,剛才對方不容分說地便向她動手,她心中其實早已動氣,現在見這個古怪的女人一臉看不起人的樣子,更是大怒,一劍便向對方劈去:“你現在就算求我,我也不饒你。”

巫姑冷笑一聲,身子一閃,竟帶著天狗消失不見,與此同時,八麵巨大的鏡子立在紅線周圍,按著八卦方位將紅線困住。

紅線知機,立時禦著劍光想要脫陣而出,卻已遲了,那八麵大鏡各射出一道精光,將她罩在中央。不管她如何飛,那八道精光都將她拖住,又按著休、生、傷、杜、景、死、驚、開八門變幻不休,不時生出各種幻象。

紅線心中著急,她自己的師父便擅長陣法,自然知道其中凶險。好在她前些日子也多少跟師父學了一些,於是趕緊想道:“師父曾說過,八卦陣勢看似變化無端,其實內中定理卻是一致的,無非就是八卦成列、象在其中,因而什麽之,又什麽什麽在其中,還有變動不居,又什麽什麽虛……師父啊,如果我死在這裏,全都是你的錯,誰讓你教我的時候不肯好好教。”

她卻不想,當初風魂要教她的時候,她還說這些陣法遁術又複雜又不實用,還暗笑師父隻會遁甲不會禦劍,還不如她厲害。

事到如今,再去怪師父不好好教顯然已是無濟於事,紅線盯著那八麵鏡子,連這些鏡子中哪個是生門哪個是死門都分不出來,更別說還要找出其中的生克禍福,那真是談何容易。

她見那些精光生出的盡是幻象,顯然是對方想要將她生擒,於是跺了跺腳,怒道:“你想要活捉我,我寧死也不會讓你得逞。”

說完,她便將劍往脖子一橫,血光濺出,身子更是直挺挺地倒下。

隱在暗處的巫姑本來還想看看紅線能堅持到什麽時候,卻沒想到這丫頭說自殺便自殺,登時也嚇了一跳。她仔細看去,見紅線倒在地上,脖子上的鮮血漸漸凝固,身子也不再有任何熱氣發出,分明是真的死了,隻好哼了一聲:“這女孩寧死不屈,倒也剛烈。”

她停住八門,走上前去,正要將紅線的屍體帶回豐沮山交給巫羅。

紅線卻突然躍起,劍光一閃,竟劈在巫姑胸口。幸好巫姑退得及時,才隻是傷及皮膚,沒有被當場開膛破肚。巫姑見紅線不但裝死,更是出手狠辣,不由恨到極點,立時又要用八門金鎖陣困住紅線。

紅線眼見陣勢即將再次發動,立時化作紅色劍光遁向天際。

巫姑低下頭來,見自己的黑袍已被劃破,左乳更是被那丫頭的飛劍劃得流出鮮血。她怒火中燒,騎上天狗便往紅線遁走的方向追去。

天狗騰雲駕霧,速度竟不下於紅線的金光縱。

誰知紅線卻又折了回來。

紅線早已明白,隻靠劍遁是無論如何也擺脫不了對方,於是以退為進,裝作逃走,在巫姑急追的時候又突然竄回。巫姑一向隻追過別人,哪裏想到自己也會受到偷襲?兩人速度都快,刹那間便已交錯而過。紅線是出其不意,巫姑卻是毫無準備,兩人錯身的一瞬間,巫姑和天狗都已被紅線刺了一劍。

巫姑和天狗遴甲直往下墜,狠狠地摜在地麵。好在巫姑畢竟不是凡人,雖傷不死。

紅線落在巫姑麵前,朝她冷哼一聲:“這次我就饒你不死,你要是再敢追我,我定然連你的心髒都刺穿。”

巫姑的本事明明遠在紅線之上,卻因為大小看紅線,被紅線的急智攻了個措手不及。紅線雖然沒有殺她,但她已氣得吐出一口鮮血,頹廢地倒在地上。

紅線見巫姑那副模樣,知道她傷好之後必定不肯放過自己,而下一次,自己隻怕很難再有這麽好運。紅線不想動手殺人,於是盯著那隻天狗,心想:“她之所以總是能夠追到我,全是這隻黑狗作怪,隻要殺了這條狗,她哪還能找得到我?”

天狗遴甲本是神獸,如何看不出紅線的不懷好意?立時掉頭就逃。

“別跑。”紅線提著劍朝它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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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生死紅線
遴甲雖然負傷,為了保命,逃得卻是飛快。紅線一心殺它,自然也急追不舍,隻是一會兒,這一人一獸便跑得沒影了。

遴甲本是巫姑的愛犬,巫姑如何舍得讓它被人殺死?她心中惱怒,趕緊從懷中取出一個藥瓶,將瓶中金液倒入口中,靜坐調息。然而紅線的紫綃劍雖然不像玄元磚般,能夠直接傷人魂魄,卻帶有極陰極寒之氣,巫姑身體的傷勢雖然在仙液的作用下勉強複原,體內經脈卻被凍住,無法運勁。

她知道急也無用,隻好靜下心來,想要等待體內寒氣散開。

一個黑影突然站在了她的麵前。

她猛一抬頭,卻見出現的是一個腰纏藍布,上身赤裸的天神。這天神肩生四臂,額上長著三隻眼睛,身體碩大。

巫姑認出這個天神,大喜道:“愚大人,你快幫我擒住那傷我的丫頭,我定要將她……”

這四臂天神卻盯著巫姑的胸脯,那裏的衣裳早已被紅線劃破,渾圓的雙乳半露在外。巫姑發現這天神眼神中的*,心中一驚。這天神同樣也是耀魄天尊座下,平日對她倒是和和氣氣,誰知現在見她受傷,竟毫不掩飾心中的*。

那四臂天神直接將她推翻在地,*在她身上,巫姑想要掙紮,無奈體內寒氣未散,根本使不出勁來。四臂天神用他的四隻手直接剝開巫姑的衣裳,同時怪笑道:“你身為天尊座下的十巫之一,居然會輸給那樣一個小丫頭,真是沒用。”

巫姑顫聲道:“你竟敢對我做這種事,天尊知道後,定不會放過你。”

四臂天神冷笑道:“真以為你被天尊寵幸過幾次,他就把你當成寶了?實話告訴你,你們這所謂的十巫,隻有你哥哥巫鹹還有些本事,天尊稍為看重一些。像你們這些沒用的東西,就算死了,天尊最多也就是隨便找個人頂上來。至於巫鹹,他就算知道我把她妹妹上了,又敢把我怎麽樣?更何況,他根本不會知道。”

說完,他也不管巫姑如何恐慌,兩隻手抓住巫姑雙手,另兩隻手則壓著她飽滿的雙乳,身子一挺,硬生生將某個東西送進巫姑體內。

巫姑被迫忍受著身體上的屈辱,同時更知道這混蛋必在事後殺人滅口。此人在成為天神之前,本就是為禍一方的食人妖魔,殺人的手段極其殘忍。

巫姑暗中咬斷自己的舌根,元神想借著血光逃走。這四臂天神卻早有準備,冷笑一聲,一掌拍在巫姑的天靈蓋上,將她的元神封在體內:“你還沒享受完,別急著走啊。”

巫姑知道自己今日不但要受盡淩辱,更是連轉劫重修的機會也不用再想,心中絕望,隻能一邊強忍著私*的撞擊,一邊默默流淚。

這天神還不盡興,用他那四隻手臂將巫姑的身體翻來扭去,弄出各種姿勢,直到自己體內的氣流暢快地射進巫姑體內,才怪笑道:“你也不用太難過,等一會,我必定替你報仇,讓那傷了你的小丫頭嚐嚐你現在所受的滋味。那丫頭不但長得比你漂亮,而且分明還是處女,和她比起來,你不過是我的菜前點心罷了。”

說完,他用雙手刺入巫姑胸口,硬生生掏出心髒放入口中,就這樣嚼了起來……

******

在另一邊,紅線終於追上了那條黑狗。

然而那條黑狗卻全身顫抖地趴跪在那,淚水汪汪。它的體型雖然巨大,但裝出可憐來,竟也像模像樣,仿佛自己隻是一隻無害的小白兔。

紅線提著劍,雖然明知道它是裝的,卻真是狠不下心來殺它。

趁她猶豫,天狗遴甲慢慢地向後移著,紅線哼了一聲,將劍輕輕一抖,它又趕緊老老實實地趴在那裏。

紅線心中好笑,於是便將劍指著它:“想要我不殺你也可以,但從現在,你隻能一直跟在我身邊,做我的家犬,不許再回那個女人那裏,聽到沒有?”

遴甲乖乖地點頭。

雖然知道它絕不會真的這麽聽話,但紅線既然不想殺它,也就隻好把它帶在身邊。而且,紅線在這裏人生地不熟,心裏也想找個伴兒,這家夥雖然隻是一隻狗,但它懂得人言,帶在身邊多少還可以打發一些寂寞。

她收劍入鞘,用手輕拍著遴甲的腦袋,遴甲竟真的一動不動,完全一副認命的模樣。

紅線雖然膽子並不算小,但身處在這樣一個陌生的環境,多少還是有些不安。尤其是她離開烈龍窟後便被巫羅擒住,眼見巫羅要對她用刑,幸好紫綃劍不知從哪裏飛了過來,她才幸運地脫身,結果又被巫姑追殺。於是在她看來,這鬼地方不但奇怪,更是處處都是壞人。

她擔心再有敵人追來,便要帶著遴甲離開這裏。哪知剛才還擺出一副害怕模樣的遴甲像是聞到了什麽氣味,突然驚怒地躍起,要往來路奔去。

紅線見這畜生出爾反爾,心裏大怒,躍過去攔住它,將劍一指:“你真的不想活了?”

遴甲卻對她又是拜又是跪,不但表現得極為緊張,眼眶中更是流出了血淚。紅線知道這種神獸天生便具有靈性,心裏一驚,忙問:“可是你的女主人出了事?”

遴甲拚命點頭。

紅線心中疑惑,她雖然傷了巫姑,但已刻意避開了致命要害,按理說,那女人至少沒有生命危險。然而這黑狗的樣子,讓紅線覺得那女人恐怕真的遇到了什麽凶險,雖說她本就是自己的敵人,是生是死也與自己無關,但紅線還是很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於是,她躍到遴甲背上,讓它載著,直往他們來時的方向奔去。

回到那處地方,那裏卻是空空如也,什麽人也沒有看到。紅線心中驚疑,卻見遴甲已低吠著在一處空地上扒著,那處的泥土不知為何本就鬆軟,很快地便被遴甲扒出了一個大坑。

一具屍體被它挖了出來。

紅線看著巫姑的屍體,大吃一驚。巫姑不但全身赤裸,四肢斷折,皮膚上到處都是淤青,她的胸膛更是已被挖開,顯然是心髒被人取了出來。

紅線沒想到自己隻是離開了這麽一下,這女人竟橫遭慘死。她提著劍四處張望,想要找出凶手,巫姑雖然是她的敵人,但那凶手竟以如此殘忍的方式將一個女人活活地折磨至死,紅線怎會不怒?

遴甲悲傷地發出嗚嗚的叫聲,忽地又豎起黑毛跳到紅線身邊,雙眼怒瞪。

在他們的前方,那長著三目四臂的天神現了出來。

遴甲的身子顫了顫,顯然是認得這個天神,因此有些懼怕。但主人的慘死終究是激發了它的野性,它瞪著四臂天神,牙齒磨出咯咯的聲音。

紅線也提著劍怒視對方,這天神的嘴邊仍然留有血跡,分明是他在吃完巫姑的心髒後沒有擦幹淨。她瞪著對方:“是你殺了這個女人?”

四臂天神淫笑地向紅線逼近:“小丫頭,你記住了,吾乃此界的堵山大神天愚,你等會兒舒服的時候,隻要嬌滴滴地喊我天愚大人就可以了。”

紅線大怒,將劍一放,紫綃劍有如蛟龍般劈向這*。誰知天神愚竟是避也不避,隻是將其中一隻手揮了揮,便將紫綃劍擊飛。紅線心中一驚,知道這敵人神通非凡,立時抓住飛回的紫綃劍,同時將體內的至寒之氣提升到極致,和身一卷,連人帶劍擊向天愚。

天神愚見紅線的劍光中挾著冰魄,一時也不敢小視,四臂連揮,將自身護得水泄不通。也不知他的手臂是什麽做的,紫綃劍接連不斷地與之交擊,竟傳出金屬碰撞般的鏘響。

突然,天神愚雙手一拍,夾住紫綃劍猛一用力,要將劍身扭斷。紅線趕緊抽劍,卻怎麽也抽不動。紫綃劍在天神愚的手掌中彎了一彎,再彈出悅耳的輕響。

幸好這時,遴甲也縱過來咬向天神愚,卻被天神愚一腳踢開。

紅線趁機帶劍退開,立在遠處緊張地看向她的仙劍,見劍身完好無損,這才放下心來。

天神愚見自己這連仙家寶物都能輕易摧毀的雙手,不但無法弄折紅線的飛劍,掌心更是隱隱作痛,不禁想到:“這丫頭的仙劍來曆不凡,嬰勺夫人喜歡收藏仙家名劍,若是能將此劍弄去給她,當做她與天尊的大婚賀禮,她必定喜歡。隻可惜這小丫頭已經知道我奸殺巫姑的事,否則,她如此俏麗,玩完之後,倒可以將她送給嬰勺夫人做丫環。不過她的模樣可人,心髒也必定可口,送給嬰勺夫人未免浪費。”

紅線見這惡神盯著她的胸口,一副垂涎欲滴的樣子,分明是在想著她心髒的味道,心裏也不禁有些慌張。此時,她也知道自己絕非這惡神的對手,以她最初的性子,原本是寧死也不願逃走的,不過自從拜師之後,在風魂身邊待久了,她多少也沾惹了師父的一些不良習氣,知道“敵弱我打、敵強我逃”的道理,於是想著要找機會逃走。

她將身一縱,但天神愚卻看出她的念頭,額上的第三眼發出一道黑光。紅線隻覺得眼前一暗,竟有漫天黑線擋在她的麵前,這些黑線如網一般,層層疊疊,將她纏住。

天神愚已飛了過來,淫笑著伸出四隻魔掌想要將她抱住。

此時,遴甲再次躍了過來,咬住天神愚的手臂。天神愚卻騰住一隻手擊在遴甲頭上,遴甲的頭骨立時發出碎裂的響聲,嗚了一聲,倒在地上。

紅線剛用紫綃劍斬斷纏住她的黑線,卻已被天神愚抓住了左手胳膊。天神愚的巨掌剛硬得連紫綃劍都傷不了,紅線的胳膊又如何能夠承受?隻聽喀的一聲,她的左臂骨頭已斷作兩節。

“哎,力氣用大了些,放心,待會我會很溫柔的!”天神愚露出醜陋的嘴臉,一邊嘿笑,一邊用其中兩隻手扣住紅線的胳膊,另兩隻手一隻去摸她胸部,還有一隻去摸她下身。

此時,紅線已是心生絕望,隻恨自己沒有早些選擇自盡。

誰知這惡神還沒有摸上她,卻突然慌亂起來,空著的那兩隻手直往下拍。紅線一眼看去,卻見那頭骨已經碎去的天狗遴甲竟然又跳了起來,一口咬在天神愚的胯下。天神愚沒有想到這黑狗竟會在臨死之前突然反撲,一口咬在這男人最脆弱的部位。他的四臂雖然不懼任何仙家法寶,但這金剛不壞的本事還沒有修到胯下,隻好將全身真氣聚在那裏,憑著超強的功力支撐著不讓那東西被這惡狗咬斷,同時用手死命敲在遴甲頭上,直砸得它腦漿爆出。

然而這遴甲尋常時候雖然有些畏死,此刻為了替死去的主人報仇,竟是死咬著不肯鬆開。天神愚擔心自己真的成了“太監”,不得不將所有的注意力都用來對付這黑狗,而紅線趁著這突然發生的變數,掙脫開來,當胸一劍刺在天神愚的身上。

天神愚的先天真氣大部分都集中在某個更重要的部位上,無法護持全身,自然被紅線刺了一個窟窿。好個天神愚,以前不愧是縱橫一方的妖魔,胸前被紅線刺出血洞,巨痛之下,卻仍然守得*不斷。

紅線見這樣都刺他不死,想要再刺,天神愚大喝一聲,一拳打在她的身上。紅線噴出鮮血,跌飛在地。天神愚這一拳已是毫不留情,若非他的大部分真氣還要去應付遴甲的牙齒,單是這一拳,已足以讓紅線五髒爆裂,死在當場。

紅線踉踉蹌蹌地借勢走了幾步,不敢再戰,禦著劍光便朝天空飛去。

天神愚已是怒到極點,用四隻手硬將遴甲的上下雙鍔拗斷,又將它砸了個稀巴爛,這才躍上空中,朝天際的那點紅光追去。

他知道紅線被他打了一拳,絕對無力逃遠。

他方一飛走,在一塊石頭後麵,紅線卻艱難地連滾帶爬跑了出來。她的傷勢比天愚想象的還要重得多,五髒錯位,連肋骨都斷了好幾處,沒有痛得當場昏倒已屬不易,更別提禦劍遠遁了。

紅線顫著手,從懷中取出一顆師父留給她的仙丹,和血咽下,這才往巫姑和遴甲的屍體爬去。紅線爬到巫姑身邊,心中說了聲對不起,將自己的身子擠到巫姑的屍體下方,又耗盡最後一點神智,勉強用泥土把自己露在外頭的部位藏住,這才暈了過去。

她也不知道這樣做是否有用,但此時此刻,她已想不出別的辦法。

隻過了一會兒,天神愚便已飛了回來,手中拿著紅線的紫綃劍。他猜想紅線定是藏在附近某處,於是四處尋找,連再小的洞穴都不放過,卻完全沒有想到紅線竟會藏在巫姑的屍體下方。

他找了一陣,沒有找著,心想:“那丫頭莫非還有力氣跑得更遠?”

於是,他用額上的第三眼射出一道黃光,黃光卷起土石,將巫姑和遴甲的屍體完全掩住,以防被人發現,自己騰起身形,往其它地方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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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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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龍綃宮中
風魂清醒過來,發現自己被關在一個白玉製成的房子裏。

靈凝坐在他的身邊,緊張地看著他。

他一邊起身一邊晃了晃腦袋,感覺頭還是有些痛。他像靈凝問道:“我們這是在哪裏?”

靈凝小聲回答:“你昏過去後,那些長著尾巴的怪人把我們抓到了這裏,然後就一直沒有露麵。”

風魂查看了一下身上的東西,發現除了玄元磚外,別的東西倒是一樣不少。

那美人女少女明明想要當場殺他,為父報仇,卻為何又改成將他生擒?

風魂看向周圍,見這半透明的房子外邊紋波粼動,顯然此處還是那烏鳳潭底。那些魚人知道他沒本事從流沙天水中脫身,自然也不擔心他逃走。

他見靈凝用一隻手緊捂著胸口,像是不太舒服的樣子,趕緊問道:“你怎麽了?”

靈凝搖頭:“沒、沒什麽!”

風魂見她哪像是沒什麽的樣子?於是將她抱到旁邊的一張小床上,讓她平躺著。

風魂握著她的手,見她小手冰涼,不免心生憐意。靈凝體內仍殘留著火毒,身體本就不好,自從被紅線帶下炎山,雖然大多數時候都是被風魂抱著,但一路之上還是難免緊張,時間一長,終是不免感到勞累疲倦。

風魂想到紅線穿過那燭龍的身體卻仍然沒事,由此可見她的太陰真氣確實與靈凝身上的太乙玄寒玉一般,能夠抵禦火毒。而那玄寒玉終究隻是外物,對於體內沒有真氣的靈凝來說,功效自是難免打折。

何不讓靈凝也去學太陰劍訣?她雙腿殘廢,要想像紅線一樣精通禦劍是不太可能,但隻要學會太陰劍訣的心法,在體內生出至陰至寒之氣,便可以不再依靠玄玉來勉強維持生命。

想到這裏,他向靈凝說道:“你閉上眼睛。”

靈凝雖然認識風魂的時間不算太長,卻也開始對他生出信任,於是聽話地將眼睛閉上。誰知風魂卻伏了過來,並用手托住她的俏臉,吻在她的唇上。

靈凝從來也不曾被男子吻過,一時又羞又急,想要推開風魂,雙手卻又軟軟的毫無力氣。而風魂更是過分地用舌頭擠開她的雙唇,強迫她將小口張開。

靈凝心如小鹿般亂撞,不知怎的卻又像是在期待什麽。這時,風魂的聲音在她的心靈中奇怪地響了起來:“別緊張,我不會害你的。”

風魂所用的,正是太乙天書中所記載的雙修心法“太乙白玉輪”。他將自己的元陽之氣度到靈凝體內,在她的經脈與肺腑間查看了一番。靈凝沒有王妙想那樣的道家元嬰,甚至連普通的道家真氣也沒有,自然無法與他配合,但他不采不補,隻是一邊護住她的魂魄,一邊窺探她身體內的五行之氣,也就不會對她生出傷害。

通過元氣的貫通,兩人的心靈也自自然然地橋接在一起,靈凝隻覺得自己像是被某種溫暖的氣息包圍著,那是一種被人輕輕嗬護的感覺,奇妙,卻令人安心,而風魂對她的關懷,也借著這種心靈上的接觸展現在她的麵前。

風魂用雙修術將靈凝的體內元氣照了一番,心想:“原來如此。”

靈凝確實是天仙體質,隻怕從一出生就沒有進食過五穀雜糧,體內氣脈清純,毫無濁氣。當然,若非如此,她在被燭龍火毒傷害之時,隻怕便早就死在當場,絕不會僅僅是失去雙腿那麽幸運。

然而,雖然她父親找來玄玉救她,卻還是遲了一步,火毒早已經深入到了她的肺腑,所以在一開始,玄寒玉最多隻能保得她心跳不絕。直至她掛著玄玉在那天池寒水中浸泡多年,體內的大部分火毒才慢慢散開。

可她肺部的那點火毒卻始終無法驅除。

心肝脾肺腎,這“五祭”之中,肺部本是屬金,最容易被毒火侵蝕,火毒積在她的肺中,早已擾亂了她體內的五行之氣。而肺部又與心髒緊靠在一起,那毒火隻要稍一擴散便會馬上危及她的性命,因此,她爹爹不得不讓她時時刻刻將太陰玄寒玉緊貼在心口位置。

當然,這也並非是太陰玄寒玉效力不足,若是換了一般的修道者,可自行將玄玉生出的至寒之氣導向肺部,慢慢解開火毒。然而靈凝雖是天仙體質,卻從未煉過任何仙家道氣,自然也不知該如何通過經脈導氣。

而在她身染火毒之後,她父親當然也不敢再教她禦氣之道,畢竟對於一般初學者來說總是難免出錯。就連紅線那已是極高的天份,初學太陰劍訣時擅且差點誤入岐途。萬一靈凝在學習禦氣時,反而誤將火毒導入心脈,那真是死得快了。

風魂暗自心驚,一邊慶幸自己沒有自作聰明去教她太陰劍訣,一邊也忍不住心中後悔。

他很可能會害死靈凝。

風魂自己當時隻是背上沾了點火毒,便已差點魂歸九泉。而那燭龍火毒在靈凝肺部已積了數年,單靠玄寒玉隻能護住她的心脈,卻無法阻止火毒慢慢擴散到其它地方。這才是她爹爹明知道天池寒水已驅不盡她體內火毒,卻仍然不得不讓她常年泡在裏麵的原因,那是為了用水中的至寒之氣將她肺部的火毒壓住,不讓它擴散。

而現在,那天池已經被風魂給毀了,而靈凝體內的火毒也開始有擴散的跡象。

風魂離開她的雙唇,沉默不語。

靈凝在元氣相通的那一刻,心靈也與他連接在一起,如何不知他此時的愧疚和難過?她心地純真,雖然也知道自己可能難免一死,卻不想讓人替她擔心。她將那柔若無骨的小手輕輕放在風魂掌中,低聲道:“你不用替我擔心,一天到晚留在那寒水之中無人說話……其實也並不比死了更好。”

風魂看著她,眼神一黯。

靈凝本是想安慰他,卻又覺得自己這樣一說,似乎更會讓人難過。她心底著急,想要繼續說些安慰的話,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這時,風魂忽又想到:“我雖然沒有治好她的辦法,但木公留給我的太乙天書裏,從星象卦術到醫學雜論,無一不包含其中,裏麵必有救她之法。”

想到這裏,他馬上將太乙天書取出,準備查找。

這時,門卻被人打了開來,一個手持長弋,長得像是巨蚌的家夥站在門口瞪著他,道:“出來,櫻櫻夫人想要見你。”

風魂問:“隻見我一個麽?”

蚌兵道:“夫人要見的是你,至於你是否要將這女孩帶在身邊,悉聽尊便。”

風魂自然不放心將靈凝一個人留在這兒,便順手將天書塞給她,將她抱起走出門外。

一離開那半透明的玉室,他們便進入水中。隻是這些水與那流沙天水顯然不同,他們走在路上,雖然能夠感受到一些浮力,但呼吸自如,也不覺有什麽讓人不舒適的地方。

一路行去,風魂和靈凝看見周圍有不少魚人,這些魚人自由自在地遊著,有些沒事幹的,還看著他們指指點點,與其說是把他們當成敵人,倒不如說是把他們當成動物園裏的珍稀動物。而且,大部分的女魚人都是不著片縷,連胸前都沒有罩上貝殼,看得風魂大飽眼福。

靈凝臉紅紅地問:“她們、她們為什麽不穿衣服?”

那蚌兵回過頭來,打了個哈欠後,才慢悠悠地說道:“你什麽時候見過穿衣服的魚了?隻有你們人類才喜歡穿那麽多礙手礙腳的東西。”

靈凝還是不解:“可我們一開始見到的女魚人,至少都在她們的、的……”

她沒好意思把“*”這個詞說出來。

“櫻櫻夫人說,人類中的雄性滿腦子都是奇怪的念頭,所以讓她們離開龍綃宮時一定要穿上衣服,”蚌兵說道,“不過她們還是不喜歡穿衣服,最多也就是罩上兩個貝殼應付一下。”

雄性人類的腦袋裏全是奇怪的念頭?

靈凝悄悄地抬頭看了風魂一眼,見風魂根本沒注意她和蚌兵的對話,一直在興致勃勃地盯著那些美麗女魚人的胸口看。她的俏臉更加嫣紅,又想到自己的雙乳也被他看過,心裏更是羞怯怯的,於是打開天書,裝作沒有注意到風魂看那些女魚人胸脯的“奇怪眼神”。

她一開始隻是做做樣子,誰知那天書裏竟慢慢地現出一些字來,她不知不覺地,竟看得入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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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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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上古傳說
風魂跟著那蚌兵來到一座水中宮殿,大殿之內,一個穿著落地長裙的女子立在那兒。這女人隻怕是這整個烏鳳潭中唯一穿著衣裳的……魚?還是人?

風魂悄悄看向這女人腰下,從勾勒出的曲線來看,倒像是人類的雙腿。

那個叫做離離的美人魚少女也在殿中,她看著風魂哼了一聲,扭過頭去。

那穿著長裙的女子倒是很和善的樣子,她以人間一般貴婦的禮儀朝風魂殷切地行了一禮:“妾身櫻櫻,乃是這龍綃宮宮主。風公子之名,妾身前些日子便已聽聞,不想今日有幸一會。”

風魂抱著靈凝不好回禮,隻好彎腰拜了一下,瞅了旁邊的離離一眼後,朝櫻櫻夫人苦笑道:“夫人客氣了,夫人所說的‘有幸’,意思莫非是很高興在下這個仇人自己送上門來找死?”

櫻櫻夫人還未回答,離離便先搶著說道:“娘,你為什麽要對他這麽客氣?他明明就是害死爹爹的惡人。”

櫻櫻夫人看了她女兒一眼:“不許對風公子如此無禮。”

風魂道:“令媛說的不無道理,我明明就是你們的仇人,你對我這麽客氣,我自己都難免心虛。”

那踐天竟然娶了個人魚做妻子,又生了個美人魚女兒,確實是讓風魂怎麽也想不到。不過北極戰神符奚斤曾不小心透露,說踐天的妻子被太極天皇搶了去,想來,踐天那被搶去的妻子應該不是這個櫻櫻夫人。

離離卻瞪了風魂一眼:“誰用你來幫腔?而且我的名字叫離離,不叫什麽‘令媛’,你好好的怎能給人亂起名字?‘令媛’這個名字難聽死了,我一點都不喜歡,上次在潭邊見到的一個人也跟你一樣,好好的給我取個名字叫‘姑娘’,我說我的名字叫離離,你為什麽要給我另取一個名字?他又說‘姑娘’不是名字,而是……等一下,我為什麽要跟你說這個?”

“……”我怎麽知道?

櫻櫻夫人輕歎一聲,向風魂說道:“我這女兒從未離開過瑤湖,不解人間之事,還請公子不要怪她。”

風魂隻好連說不敢。這櫻櫻夫人對他完全不像有敵意的樣子,實在是讓他摸不著頭腦。

櫻櫻夫人知道他心中不解,於是說道:“公子可隨我去見一人,所有疑惑,他自會向你解釋。”

離離也想跟去,櫻櫻夫人卻向她說道:“你先留在這兒。”

離離翹著嘴巴,不太高興。

風魂抱著靈凝跟著櫻櫻夫人身後,直往宮殿後方走去。這龍綃宮確是奇妙,到處都是透明的冰玉,珍珠更是有如不值錢的沙子一般鋪得滿地,斑駁的色彩在各個角落閃動,華美得直讓人讚歎。

風魂又在暗中觀察了一下,見櫻櫻夫人確實是像凡人一樣用雙腿行走,而非長有魚尾。櫻櫻夫人回過頭來,看出他的疑問,於是解釋道:“我們鮫人一族雖然一般不與人類配婚,卻也不完全禁止。人類與鮫人生理不同,若要與人類成婚,便需要服下巫藥,將魚尾變成人腳,而且再也變不回來。”

風魂心想,服藥之後變作人腳,這倒是和安徒生童話裏的人魚差不多。不過在安徒生的童話中,那人魚公主並不是無法再變回魚尾,隻是要用利刃刺穿心愛之人的胸口,用那熱血來洗她的腳,而她卻不忍心下手,於是在日出時變成了泡沫。

說到鮫人,風魂記得《山海經》和《搜神記》都有關於他們的記載。《搜神記》裏便記載著:南海之外,有鮫人,水居如魚,不廢織績,其眼泣,則能出珠。

由於他的妹妹芷馨便非常喜歡看這些與神話誌異有關的書籍,因此,這些東西風魂自己也隨著看了不少。

風魂看著滿地的珍珠,心想:“傳說中,這些鮫人的眼淚能變成珍珠,莫非這些全是他們流出的眼淚?”

不過書中也記載著鮫人“善織綃”,既然擅長於紡織,卻為何他們自己都不穿衣服?看來書中所記的也未必全是真的。

風魂低下頭來,卻見靈凝還在拿著他的竹簡看。靈凝能夠看到天書上的字,已經讓他心中好奇,見她居然還看得這麽入神,不禁問道:“你在看什麽?”

靈凝慌忙將天書放下:“我、我不是有意偷看……”

風魂笑道:“我不是怪你偷看,而是問你在看什麽?”

靈凝臉一紅:“這、這竹簡裏寫著好多東西,有不少上古時期的事,我以前也不曾聽過,一不小心就看入迷了。”

風魂沒事翻看天書時,確實也看到裏麵記載了不少東西。不過這些東西太雜,很多他都用不上,因此也沒太過在意,現在聽靈凝這麽一說,也就隨口問道:“你看到了什麽有趣的東西?”

靈凝怯怯地說道:“也、也沒什麽。隻是這裏麵有一篇《玉虛無上靈寶自然北鬥本生真經》……”

“玉虛……靈寶……北……什麽經?”

“玉虛無上靈寶自然北鬥本生真經。”靈凝掩嘴笑道。

“這麽長的名字,難為你記得下來,”風魂搖頭,“上麵寫了什麽?”

靈凝道:“上麵說,原來西方太極天皇與北極紫微大帝竟是一母所生的親兄弟,而太極天皇還有一個名字,叫做耀魄……怎、怎麽了?”

此時,風魂已怔在那裏,呆呆地看著她。連櫻櫻夫人也猛然回過身來,一臉震驚。

櫻櫻夫人顫聲說道:“西皇和北皇竟是親兄弟?為何我從未聽人說過?”

靈凝自己很少與人交談,她雖然也第一次從這天書中看到,卻還以為這是其他人都知道的事。此刻見到風魂和櫻櫻夫人的神情,才知道這竟是一個並不為人所知的事,於是趕緊說道:“這隻是竹簡裏寫的,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風魂心想,這竹簡乃是太一東皇親傳的道書,這什麽什麽真經縱然不是木公所寫,也必是他親手收錄,怎可能是假?

櫻櫻夫人臉色蒼白:“你說太極天皇名叫耀魄,莫非耀魄天尊竟是西皇?”

靈凝緊張得差點哭出來:“我、沒說西皇名叫耀魄,我、我隻是說這裏麵寫著,太極天皇又名耀魄、耀魄……寶!”

耀魄寶?!

風魂和櫻櫻夫人不禁對望了一眼。

太極天皇是否真的就是在妖靈界中為非作歹的耀魄天尊,此事暫且不說,但他與北極紫微大帝乃是親兄弟這樣的事,便已足夠駭人聽聞。尤其是櫻櫻夫人,她的丈夫本就是紫微大帝座下的星將,卻也從未聽過此事,由此可知,便是天界,知道這事的仙人隻怕也寥寥無幾。

櫻櫻夫人向風魂低聲說道:“公子,你這竹簡……”

風魂歎道:“實不相瞞,這竹簡乃是太一東皇陛下返虛前留給我的道書,裏麵記載的東西,隻怕不假。”

櫻櫻夫人早就知道風魂乃是東皇傳人,靈凝卻還是第一次聽他說起,不由睜大眼睛看著他。

風魂向靈凝說道:“你把那段念給我們聽。”

靈凝也沒有再打開竹簡,就這樣背道:“那篇經文上寫著:乾坤開道,龍漢之主同禦,聖德無邊,稟受八萬四千大劫而成天帝。天帝有一玉妃,明哲慈慧,號曰紫光夫人,誓劫塵中已發誓願,願生聖子,輔佐乾坤,以裨造化;後三千劫,因上春日百花榮茂之時,遊戲後苑至金蓮溫玉池邊,脫服澡盥,忽有所感,蓮花九苞,應時開發,化生九子,其二長子是為天皇大帝、紫微大帝;天皇大帝,其神曰耀魄寶,執萬神圖,主禦群靈;紫微大帝,居紫微垣大虛宮中,掌符圖紀綱元化,為眾星之主領。”

“按這經文所說,太極天皇與紫微大帝都是天帝同禦與那紫光夫人所生之子。”風魂一臉疑惑,“但第一任天帝不是帝俊麽?刑天與帝爭神,帝斷其首,乃以乳為目,臍為口,操幹戚以舞。帝俊斬了刑天,成功登上天帝之位,這應該是眾人皆知的事。天帝俊死後,木公應眾仙之請,暫代天帝之職,直到木公即將返虛之前,玉皇領三清敕命而成天帝。這天帝同禦又是哪位?”

櫻櫻夫人卻道:“不,在天帝俊登位之前雖是四禦分治,但在混元之初的仙妖大戰中,眾仙為了對付那妖王共工,確實也曾推選出一位天帝,那位天帝想來便是這篇經文中所說的天帝同禦。那位天帝雖然帶著眾仙戰勝了妖王共工,他自己卻也未能活下來,在那之後,才是四禦分治。”

風魂點頭:“結果後來又發生了帝俊與刑天的爭神之戰,那一戰似乎比仙妖大戰還要慘烈,天界中的仙人死了大半。而且不知為何,那一戰四禦大帝既不幹涉,也不參與,隻在事後共推打敗了刑天的帝俊為天界之主。而天帝俊雖然登上帝位,野心卻仍然不減,又征服了四海的龍族,成為真正的三界之主,隻可惜他雖然厲害,最終還是死翹翹了。”

櫻櫻夫人失笑道:“風公子,這種不敬之辭在此間說說沒關係,在別處可不敢亂說,就算你是東皇陛下的傳人,也會生出禍患的。”

連靈凝都在那點頭。

風魂尷尬地笑了笑,又道:“不過,能從爭神之戰前活到現在的仙人,天庭中已是不多。而能從仙妖大戰和爭神之戰同時活過來的,充其量也隻有玉皇、王母、上元夫人、四禦大帝等屈指可數的幾個金仙。所以像太極天皇和紫微大帝的來曆,隻要這幾個金仙不說,自然是無人知道。而且我認為,雖然西皇的真名叫做耀魄寶,但那耀魄天尊,卻應該不是西皇。”

這時,一個陰沉的聲音從暗處傳了過來:“那耀魄天尊,絕不會是西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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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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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地圖之謎
一塊晶壁之前現出一個有形無影的男子。

風魂看著這說話的男子,心裏一驚。

這人分明便是踐天。

隻是,踐天的肉體已毀在王妙想的飛雪劍下,此時出現在這裏的乃是他的元神。道家修行最重肉身,踐天失了肉身,自然已無法再做仙人。風魂本以為踐天的元神在逃走之後,多半是轉劫重修去了,卻沒想到他竟然會出現在這裏。

他看著踐天,苦笑了一下:“踐天先生,多日不見,你仍然是神清氣爽啊。”

踐天冷冷道:“你是在諷刺我麽?”

風魂歎氣:“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麽跟你打招呼而已。”

踐天卻先不理他,而是看向靈凝。靈凝輕輕縮了下身子,怯生生說道:“危宿叔叔……”

踐天皺了皺眉:“你如何也會跑到這裏?你爹不擔心你麽?”

靈凝低聲說道:“爹爹並不知道我來了這裏。”

踐天又看了她一眼,見她一副委屈難過的樣子,也沒有去追問她。他看著風魂,接起前麵的話題:“那耀魄天尊,我也曾在無意間見過一麵,他的道行顯然在我之上,甚至不見得弱於北極四聖中最強的天篷、真武二聖,但要和西皇相比,卻差得多。西皇誌在三界,也沒空理會妖靈界這樣一個天庭眼中的蠻荒之地。我曾懷疑耀魄天尊其實是四聖中的哪一位偽裝的,但這仍然有些事情無法解釋。”

風魂道:“有人曾提醒我,說那翊聖元帥黑殺可能有問題……”

靈凝卻突然說道:“黑殺叔叔絕、絕不會是歹人。”

風魂見她喊踐天叔叔,喊那黑殺真君也是叔叔,不禁對她的身份再次好奇起來,低頭看了看她。

靈凝臉一紅,用竹簡擋著自己的臉:“我、我隻是隨便猜猜!”

踐天道:“對不知情的人來說,翊聖元帥黑殺乃是四聖中最神秘的一個,連玉皇和王母隻怕也不知道他的來曆。但其實,他卻是北極天中對紫微陛下最忠心的一個。所以……”

踐天沉默不語。

風魂明白他的顧慮。

再猜下去,矛頭難免便會指向紫微大帝。這妖靈界內的事連踐天都知道,黑殺真君掌管森羅萬象境,更沒有理由不知情。而黑殺真君既然對北極大帝忠心耿耿,又怎會對他有所隱瞞?北極大帝若是真的知情,卻不聞不問,也不向天庭稟報……

踐天猶豫了一下:“我想……恐怕還是翊聖元帥有些問題。”

風魂見踐天也如魏夫人一般,絕不相信紫微大帝有所圖謀,而寧願相信他是被底下人欺瞞,心裏也隻好暗歎一聲。紫微大帝再怎麽也是從仙妖浩劫中活到現在的金仙,又怎會那麽容易被人瞞騙?

風魂沉聲問道:“那日在會稽城,先生暗中相助靈秀姑娘,可是有什麽苦衷麽?”

踐天沒有回答。

櫻櫻夫人卻輕歎一聲:“那也是我的錯。靈秀姑娘的父親孫令史對我族有大恩,我知道他奉天庭之命要與妙想仙子一同去殺靈秀小姐,便哭求他一定要幫助靈秀小姐活下來。若是知道反而因此害他失去肉身……”

踐天卻淡淡截道:“就算你不求我,我也會那樣做。妖靈界當前的慘況連我都看不下去,孫靈秀乃是耀魄天尊迫害下的最大苦主,隻要她活著,天庭或者還有被迫重視妖靈界的時候。否則,當所有一切都被強壓下去,隻怕再也沒有誰會去關心妖靈界中受害者的死活。”

風魂這才明白踐天背叛天庭,暗算王妙想的用心。有些事情確實是難分對錯,隻不過是大家都有各自的立場而已。對踐天來說,他為了防止孫靈秀被王妙想所殺,隻好主動攻擊王妙想。而對王妙想來說,她本是與踐天一同下界“除惡”,卻莫名其妙地遭遇暗算,若是真的死在會稽,豈非也冤枉得很?

踐天揮了揮手,玄元磚立時飛了出來,落在風魂麵前。風魂愕然地騰出一隻手將它接住。

踐天看著風魂,道:“當日之事,你們若不殺我,我也必會殺了你們。所以,我並無理由怨恨你與妙想仙子。如今我隻剩了元神在此,以前的道術大多無法再用,這玄元磚現在對我來說已經成了廢物,還不如送給你。”

風魂怔了一怔,忍不住問道:“以先生的道行,若是早日轉劫,重修起來自然也容易得多,為何卻……”

踐天長歎道:“以前我心中隻記掛著對西皇的仇恨,一心想要暗中報仇,雖然後來不小心落在這流沙天水之中,與櫻櫻生出情愫,又有了離離,大部分時間卻仍然流離在外,很少與她們見麵。那日死在妙想劍下,我雖然也有心盡快轉劫,魂魄卻不知不覺地來到了這裏,那時我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內心中對她們的想念與愧疚,竟有一種大夢初醒的感覺。我既已死了一回,報仇自是無望,而來世之事,我也不想再問,隻願趁著元神未散之時,好好地陪在她們母女身邊。”

櫻櫻夫人看著踐天,麵帶溫情。

風魂收起玄元磚,微微一笑。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世上的事確實難以說清,踐天雖然失了報仇的希望,卻能找回心中的親情,對他來說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不過,”踐天又道:“這龍綃宮雖然有流沙寒水護著,卻也不再安全,那耀魄天尊前幾日已派人遞來書信,要我們將離離當作人質送往支離宮給那嬰勺夫人當侍女……”

風魂道:“我知道有一處秘密通道可以讓你們悄悄離開妖靈界,不過那張地圖卻被我在來的時候悄悄扔了。”

櫻櫻夫人搖頭一歎:“豐沮山中與我們暗中聯係的那些妖族也提到此事,他們不相信你,於是想讓我將你們擒下後,搜出地圖交給他們。我本也有心按他們的意思去做,卻沒想到你卻突然拿出了玄元磚,我這才改變主意。你也不要怪那些妖族,他們飽受欺壓,自然是難以相信他人。”

風魂道:“我本就不想怪他們,換了我是他們,隻怕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他們既然想要地圖,那我便畫一張給他們就是。”

於是,櫻櫻夫人將他們帶到一處石桌旁,又讓人找來筆墨。風魂將靈凝放在一張石凳上,自己也坐在旁邊拿起筆畫了一陣,但玄天境的那一部分還好說,隻要畫出一個大致的位置便可以了,豐沮山內部的那些通道卻是複雜得不得了,他提著筆,竟是一腦子的茫然。

靈凝低聲說道:“我、我來畫吧。”

風魂將筆遞給她,卻見她想都不想便畫了起來,竟是一絲不亂,連那玄天境中沒畫全的部位都幫他補齊了。風魂暗自一驚,心想:“原來這丫頭竟和梁休一樣,有過目不忘的本事?”

那張地圖,風魂自己看了無數遍都還記不清楚,靈凝卻隻看了幾眼便能夠憑著記憶把它畫下來,這不是過目不忘又是什麽?

在靈凝畫圖的時候,櫻櫻夫人向風魂問道:“公子偷偷進入妖靈界,可是有什麽要事不成?”

風魂歎了口氣,將王妙想飛劍傳血書的事說了出來。

櫻櫻夫人沉吟片刻,這才柔聲向風魂說道:“前些時候,我也曾聽聞,有一名來曆不明的少女因為對妖族受苦之事看不過眼,突然出手攻擊十巫中的巫禮,引出一陣混亂,但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卻也沒人知道,莫非那少女便是妙想仙子和許飛瓊之中的一個?”

踐天道:“這妖靈界到處都是耀魄天尊的手下,那少女卻仍然如此膽大妄為,與其說是過於自負,不如說是想要找死。王妙想應該不會做出這種不計後果之事,那少女恐怕是許飛瓊。但以那巫禮的本事,不管是王妙想還是許飛瓊他都無法留住,隻怕是她們惹出了更大的敵人。若是耀魄天尊親自出手……她們隻怕是難以活下來。”

風魂對王妙想不禁更是擔心起來。

這時,靈凝已將地圖畫好。踐天接過地圖看了一看,動容道:“你們竟是穿過烈龍窟來到這裏?那烈龍窟內燭龍的毒火奇烈無比,便是金仙也難保不死,你們如何能夠穿過它的身體?”

風魂也不隱瞞,便將他中了火毒,又被靈凝救了,然後引天池寒水殺了燭龍等事說了出來。除了關於靈凝母親的事事關隱私,這才漏了過去。

踐天卻看向靈凝,問:“你爹爹呢?他怎會允許有人毀了天池寒水?”

靈凝低著頭:“爹爹事忙,已好一陣日子沒有回玄天境了。”

風魂終究不是傻子,早已看出靈凝的父親絕不是普通人物。他摸了摸鼻子,看著女孩兒:“靈凝,莫非你父親便是四聖中的……”

靈凝不敢抬頭看他,隻是輕輕地“嗯”了一聲。

她竟是玄天上道真武元帥的女兒!

******

踐天看著地圖,沉默許久,忽地雙手一搓,竟將那地圖毀去。櫻櫻夫人和靈凝一同愕然地看著他,風魂卻仿佛早就猜到了踐天會這麽做,不言不語。

踐天轉頭看向風魂:“普天之下,能夠畫出這張地圖的隻有一個人。”

風魂明白他的意思。

那個神秘通道絕不會是有人誤打誤撞發現的,若非對燭龍和天池寒水的特性都有極深的認識,那畫出地圖的人,又怎能想得出以寒水殺死燭龍的辦法?風魂按著地圖的提示將天池打開缺口,那寒水又怎會如此湊巧地泄進烈龍窟中?

踐天一直在懷疑那耀魄天尊其實是北極四聖中的一位,或至少與四聖中的某人有勾結。而因為森羅萬象境乃是妖靈界與外界的“唯一出口”,所以他自然而然地便會去懷疑掌管森羅萬象境的黑殺真君。

可是現在,事實證明森羅萬象境並非妖靈界與外界相通的唯一通道,雖然那燭龍的毒火難以穿越,可若是有一人,他既熟知燭龍毒火的特性,又有不弱於那黑殺真君的本事,是否也能隨心所欲地來往於妖靈界?畢竟,連紅線都能穿過燭龍的身體而不死,若是有其他人也能夠做到這一點,那也不如何出奇。

踐天看向櫻櫻夫人:“你先帶靈凝去休息,我與風公子還有些事要談。”

靈凝雖然不解世事,卻如何看不出他們是在懷疑自己的父親?她心中焦急,不禁說道:“我爹爹、我爹爹他絕、絕不會……”

她本就不擅與人交談,越是心急便越是說不出話,不禁流出淚來。

風魂歎了一聲:“靈凝……你可是早就看出那張地圖是你父親畫的?”

靈凝既有過目不忘的本事,自然也能夠一眼看出自己父親的筆跡,可她卻一直沒有說出來。

靈凝掩麵痛哭。

風魂心中一軟,將她小心摟進懷中。靈凝撲在他的身上,仍是淚流不止。

風魂看向踐天,說道:“我想,真武元帥與耀魄天尊應該沒有什麽關係,否則,這張地圖又怎會落在許遜手中,而許遜又要把它送給靈秀?如果沒有那張地圖,誰又想得到穿過燭龍的身體,竟能進入妖靈界?”

踐天卻說道:“我與靈凝的父親多少也有些交情,若是平常時候,也絕不會去懷疑他。隻是,四聖之中若是有人會背叛紫微大帝,那便隻有她的父親。”

靈凝抬起頭來,氣道:“你、你胡說!我爹爹一向最敬重紫微陛下,他才不會……”

踐天卻淡淡地截道:“你會這樣想,那是因為有一件事你並不知道。如果不是天界中有不少人暗中阻撓,北極天早就一分為二,而玄天上道真武元帥,也早已變成北方玄天真武大帝了。”

風魂與靈凝一同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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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Crawler | 2017-9-12 17:49:39

第五十三章 初遇小方
紅線冒著雨在山間行走。

雨水沿著山坡在她的腳下匯成湍急的溪流,讓她舉步維艱。

雖然服了仙丹,但她體內的傷勢仍然未能痊愈,又失了仙劍,無法禦劍飛行。她擔心那天神愚找她不到,折返回來,不敢在巫姑的屍體下藏太久,隻好離開那兒。

妖靈界內方向難辨,她也不知自己該去哪裏,隻能慌不擇路地亂走。

暴雨刷下,天空中飛過幾隻人麵鳥身的飛獸,這些飛獸的背上又都坐著手持長戈的神人。

紅線知道這些神人必是天神愚派來搜她的,趕緊找了一處地方躲了起來。雨勢太大,這些神人時高時低地飛掠著,未能發現她的身影,很快便離開了。

紅線繼續跌撞著前行,那被天神愚捏斷的左臂分外痛楚。

遠處又傳來一些異獸的吠聲,她越來越心驚,知道自己既失了飛劍,又不通遁術,早晚會被那些神人抓住。她全力疾奔,任由陣雨在她身上甩出無數雨珠。她來到一處懸崖上方,心道:“我便是死,也絕不讓自己的身子被那惡神糟蹋。”

她就這樣躍出懸崖。

她下落之勢越來越快,眼見得就要粉身碎骨。

一陣清風卻卷了過來,將她的身子包入其中,又往遠處卷去。

紅線本就傷重難支,又極是疲倦,雖然知道必是發生了意外,卻已是無法硬撐下去。她心中驚怒,硬是不肯閉上眼睛歇息,就這樣一直睜著,腦中卻早已空得無法思考。

過了許久,她才勉強恢複了一些思維。

一個帶著童稚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你暫時沒事了,那些惡人找不到這裏……”

她隻聽到這句,便馬上昏迷了過去,耳中雖然隱隱地聽到那孩子還說了些什麽,但她已無法理會。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清醒過來。

她猛地坐起,卻發現自己是在一個神廟之中。案上供的也不知是哪位神仙,看上去和常人區別不大,隻是俊朗得多。

這時,一個男孩跳了進來,朝她道:“你醒了?”

紅線見這男孩看上去隻有七八歲的樣子,手中拿著一朵荷花,而他的樣貌也有如這荷花一般,粉琢如玉。

男孩見她一臉疑惑,於是笑道:“我叫小方,在山腳采藥時看到你從上方掉下來,就把你帶到這裏了。不是我說你,你以後跳崖時一定要先看看崖下有沒有人,我如果反應慢上一步,就被你砸死了。”

紅線瞪他。

“有點幽默感好不好?”小方嘀咕了一下。他走到紅線身邊,也不經她同意便卷起她左臂的衣袖。他雖然動作小心,紅線卻仍然痛得想要哼出來。

紅線看去,隻見自己的手簡直算是掛在那兒,顯然是臂骨已經粉碎。

小方卻抓住她的手臂,還扭來扭去,痛得她冷汗直流。她怒瞪著小方:“你這是幹麽?”

“再不治一下,你這隻手可就完蛋了。”小方將她錯位的手臂移正,又取了一片荷葉貼在臂骨的斷裂之處。

紅線隻覺得手臂傳來一陣清涼,那片荷葉竟是溶了進去。

她怔了一下,左手動了動,竟是不再疼痛。她暗想,這到底是什麽法術,竟然這麽好用?

小方說道:“我也隻能治好你的外傷,愚大人的勁氣霸道得很,我可沒辦法連你體內的傷勢也一並治好。好在你自己之前似乎也服了一顆救命仙丹,多調息幾日,慢慢就會好的。”

紅線見這孩子不但能夠使用法術,而且竟猜到她是被天神愚所傷,不由得繼續瞪他。

小方縮了縮身子,嘀咕道:“哪有像你這樣喜歡瞪來瞪去的女孩子,誰要是敢娶你,簡直就等於是娶了一隻母老虎。”

紅線哼了一聲:“你到底是誰?”

“我說了我叫小方,”小方忽地湊到她的耳邊大喊,“小方,小方,小方,小方,我叫小……”

紅線雙手一推,立時把他推得跌了一大跤。

小方反瞪著她,氣道:“好心沒好報。”

紅線怒道:“是你自己好好的大喊大叫。”

小方道:“可明明是我救了你。”

紅線道:“可我明明沒讓你救。”

小方更氣:“好,我現在就把你帶到懸崖上,重新把你推下去。”

紅線道:“不用那麽費勁,你給我一把劍……”

小方道:“然後你用劍自殺?”

紅線道:“才不,我用劍把你刺死。”

兩人就這樣瞪了起來。

就在這時,外頭卻傳來一陣翅膀拍擊聲。小方趕緊向紅線說道:“藏在這裏,別出聲。”

紅線也吃了一驚,卻見小方也走了出去。不一會兒,外麵傳來小方與幾個人的對話聲,那些人竟是在問小方有沒有看到一個穿著紅衣的受傷少女。

紅線想到自己剛剛還和小方吵了起來,不禁開始後悔,心想:“這孩子明明救了我,我卻還要跟他爭吵,現在他必定會說出我在這裏。”

誰知外麵卻傳來小方的聲音:“沒有見著過,她做了什麽?”

“她殺了巫姑大人,”外頭的人回答,“愚大人本要拿住她替巫姑大人報仇,卻不小心被她跑了,我們在附近到處搜,但怎麽也沒搜到他。”

又有人向小方說道:“這附近無端端的下了這麽一陣大雨,弄得我們搜人時費了不少力氣,那陣雨可是你弄出來的?”

小方趕緊道:“不是,不是,嬰勺夫人的婚期馬上就要到了,我還忙著找賀喜的禮物,哪有空去弄一場陣雨下來?不過幾位大叔若嫌那雨下著礙事,我倒是可以幫你們把它停下來。”

“這個最好。”

那些人又說了幾句,很快地便走了。

小方卻過了好一會兒才進來,一進來就把一套衣服扔給紅線,然後笑嘻嘻地看著她:“你最好快把身上的紅衣換了,他們全都在找你。”

紅線見這男孩嬉皮笑臉的,不由得又要瞪他,但終是想到他在暗中相救自己,隻好哼了一聲。

小方走出去避了一下,於是紅線便換上小方拿的這身衣服。然而這身衣服不但嫌小,而且樣式古怪,上身和褲子分家,連肚臍眼都露了出來,手臂和小腿也裸露在外,怎麽看也不像是正經女孩穿的衣服。

小方又跳了進來,紅線卻黑著臉看他。

小方被她瞪得心虛,趕緊問:“喂,這衣服不合身麽?我看著蠻好的啊。”

“好你個頭,”紅線哼了一聲,“我這樣走出去,不是更引人注目麽?”

小方嘀咕道:“我們這山腳下的女孩子都是這樣穿的,我讓你也這樣穿,哪裏不對了?再說了,你到底有沒意識到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紅線被他這麽一說,自己倒也覺得不好意思。她呐呐了幾句,想要為自己的態度道歉,但她從小到大就沒向別人說過道歉的話,一時也不知該如何開口。

“好啦好啦,”小方撐著腰,一副很無奈的樣子,“謝啊對不起啊什麽的都算了,還是說說你的事吧。那些人說你殺了巫姑,居然還有本事從愚大人手中逃脫,你還真是厲害……”

“那女人不是我殺的,”紅線怒道:“明明是那惡神殺了那個女人,還脫、脫了她衣服……”

小方嚇了一跳:“你的意思是,愚大人奸殺了巫姑?那、那不可能,巫姑可是巫鹹大人的親妹妹,凶黎三神中,愚大人的地位還在巫鹹大人之下,他如何敢做出這種事?”

紅線氣道:“你不相信我,我也沒有辦法,那個長著四隻手臂的惡神不但害死了巫姑,還想也那樣害我,我雖然逃了一陣,但知道自己定然逃不出他的手心,這才想要跳崖,寧可死在那裏也不去受他折磨。要不我好端端的幹麽去尋死?”

小方越聽越驚:“如果是真的,那愚大人肯定不會輕易放過你,這裏也不安全,我這就帶你下山。”

小方弄出火來,將紅線換下的紅衣燒成灰燼,這才領著她出去。

紅線走出神廟,見周圍一片綠鬱,竟是長了不少樹木。自從進入妖靈界後,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長有樹木的山,其它地方基本都是焦土。

遠處的天空烏雲密布,分明是還在下著陣雨。

小方趕緊說道:“差點忘了,他們讓我把雨停了。我若再不把澤蟲收回,他們定會發現那雨是我弄出來的。”

小方蹦蹦跳跳地亂舞了一通,遠處立時雲消雨散,一條小蟲子從遠處飛來,落在他的手中。紅線看去,見這蟲子雖然長得像毛毛蟲,但背生雙翅,雙翅不斷拍擊,發出嗡嗡的聲音。

小方用一個小竹筒把澤蟲收了進去,塞上木塞,這才帶著紅線繼續往山下走。紅線越發覺得這孩子有些奇怪,不禁問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你想知道麽?”小方回過頭來笑嘻嘻地說,“你蹲下一些,我悄悄說給你聽。”

紅線見他一臉神秘的樣子,不由更是好奇,於是彎下腰來。

小方個頭較小,立起腳尖才勉強將嘴貼在紅線耳邊:“你真想知道麽?其實我在廟裏便告訴過你了,我是……小方小方小方小方……”

他竟然用吼。

紅線先是被他的突然大吼嚇了一跳,緊接著馬上怒了起來,毫不客氣地一頓拳頭砸了過去。

小方被她揍了好幾拳,連眼睛都被她揍出黑圈來,趕緊跳到一棵樹下,蹲在那裏鬱悶地一邊劃圈一邊嘀咕:“我都告訴你我叫小方了,你還要一直問我是誰是誰是誰,可你自己卻連名字都不告訴我,也沒有告訴我你到底是誰是誰是誰,怎麽說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在你問我是誰是誰是誰之前,為什麽你自己卻不先告訴我你是誰是誰是誰,而且,而且你還打我……”

他的樣子實在是太可憐太讓人同情了。

看著小方那委屈的樣子,紅線也覺得自己真的是個專門欺負小孩子的惡婆娘。

她輕咳一聲,扭過頭去,別扭地說道:“那個……我姓薛,叫薛紅線!”

小方卻又跳了過來,抓住她的手,把眼淚鼻涕在她的手背上蹭啊蹭。

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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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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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再收女徒
紅線跟著小方來到山下,見這裏竟有一處人類居住的村鎮。小方告訴她,這些人原本是散居在妖靈界各個角落,耀魄天尊控製了妖靈界後,天空被青霧覆蓋,大地也慢慢地失去了地氣,隻有一小部分土地才能夠種植莊稼。

好在妖靈界內的凡人數量本就有限,逐漸地也就聚集在一起。而一些人類附和耀魄天尊,竟也跟著虐待起那些被迫成為奴隸的妖族,還有一些雖然看不下去,卻也不敢吭聲。

紅線看到天空中仍然飛著許多人麵鳥身的飛獸,許多神人散在鎮子的入口,顯然是在搜查她。

“別動!”小方卻晃了一下手,將荷花變了出來。他摘下一片花瓣,然後跳起來將它拍在紅線臉上。紅線隻覺得臉上清涼,還沒反應過來,小方又弄了個奇怪的項圈戴在她的脖子上,然後抓著她往鎮子裏跑去。

紅線見幾名神人已看了過來,心底緊張,擔心自己被他們看破。但那些神人卻顯然沒有去懷疑她,甚至跟小方打起了招呼。其中一個神人問小方他帶來的少女是誰,小方卻隻是蠻不在乎地說了句:“她是我的女朋友,你們可別為難她。”

那神人搖頭道:“你怎麽找了個有妖族血統的女朋友?”

“妖族又怎樣?”小方卻笑道,“等嬰勺夫人大婚的時候,我找一件好禮物送她,嬰勺夫人一高興,自然就會幫她脫了妖籍,說不定還會贈她一個神職呢。”

“別做夢了,”那神人哼了一聲,“連愚大人和巫鹹大人、吳大人都費盡心思想著應該送夫人什麽樣的禮物,你一個小小的地方神靈,送的東西隻怕夫人連看都懶得去看。”

“我們走著瞧!”小方牽著紅線的手,跑入人群之內。

紅線見那些神人竟將她當成妖族,不禁也心中奇怪。這鎮子裏也有不少妖,隻是脖子上都無一例外地戴著項圈,那項圈從外形上看,倒和小方套在她身上的差不多。而這些妖地位顯然極低,要麽做著苦力,要麽被當成牲口一般放在台上讓人買賣。

紅線心想,那些神人絕不會隻是看到她的脖子上套個項圈就把她當成妖,於是找了個攤子,用上麵的銅鏡照了一下。

在她臉上,不知何時多了好幾條斑紋,若隻是看她的臉,與其說是人,反倒更像是貓了。她知道這定是小方弄的手腳,心裏倒也感激。

擺攤的人卻一把奪過銅鏡,罵道:“哪來的賤種,你主人也不把你看好。”

作勢便要踢她。

紅線大怒,身上運勁,準備把這家夥的腿弄斷。小方卻從旁邊竄了過來,一把將她拉開,又盯著那攤主:“你想幹麽?”

那人卻也認得小方,趕緊換了一堆笑臉,向小方又是道歉又是陪笑。

紅線覺得這家夥實在是讓人惡心。

小方帶著紅線走開,又偷偷向她說道:“你最好不要再暗中使用真氣了,凡是戴上禁靈箍的妖都被封住了妖力,什麽本事也使不出來。而且箍上還帶有禁咒,一旦他們攻擊神仙或是凡人,禁靈箍便會讓他們受苦。你要是被人發現可以運用真氣,那些神人馬上就會知道你脖子上的這個是假的。”

紅線向周圍看去,見大多數人類的衣著雖然與人間不同,卻也不像她身上這件露著肚臍。倒是那些身有斑紋的妖族少女穿得和她差不多,顯然小方一開始就打算讓她裝成妖族的女孩。

一個台上,幾名妖族少女被迫脫得精光,許多人不顧她們的驚慌在旁邊指指點點,還有一個肥胖的家夥在那裏叫賣。

紅線暗自心驚,人間界雖然處在戰亂之中,但這種公然販賣人口的事卻也極少發生。而且這些少女除了身上帶著斑紋,不管從哪裏看都和普通人類差不多。

小方低聲說道:“她們其實基本都是人類,隻不過是先祖中的哪一個有妖族血統,於是也都被歸入妖籍。這妖靈界明明就是天庭劃給妖族居住的地方,千百年來,人間一些躲避戰亂的凡人也逃了不少進來,妖族從不為難他們。自從天尊來了後,妖與人的日子其實都不如以前好過,隻是天尊規定,人類的地位又在妖族之上,於是這些人便也心安理得地把妖族當成低賤的奴隸,完全忘了妖族以前是怎樣善待他們。你說,到底是這些妖的心更賤一些,還是這些人的心更賤一些?”

紅線沉默。

小方又道:“有的時候,看到這些人的所作所為,我真恨不得不再去管他們,任由這裏的地氣也像其它地方一樣消失,但若真的那樣做的話,這些人無地可耕,隻怕真的沒有誰能再活下去了。算了,不說這些,我們走吧……”

紅線問:“去哪裏?”

“支離宮。”小方低聲說道,“愚大人四處追捕你,你要是一直在外麵遊蕩,早晚會被他找到。嬰勺夫人的婚期將近,她的支離宮需要不少丫環。我在那裏認識一些管事的人,可以讓你藏在裏麵當個丫環。愚大人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你敢跑到支離宮去,就算想到了,他又怎敢去搜嬰勺夫人的住處?”

紅線想了想,小聲問道:“我師父傳給我的仙劍被那惡神給搶了去,我想把它偷回,可有什麽辦法?”

“仙劍?”小方說道,“你那仙劍的品質如何?若隻是一般的飛劍,恐怕愚大人早就搓成鐵屑隨手扔了。”

紅線道:“那隻飛劍是我師祖傳下來的,自然不是一般的飛劍。”

“你師祖是誰?”

紅線道:“他老人家是大荒境的太乙救苦天尊。”

小方嚇了一跳:“你可別騙我。”

紅線哼了一聲:“我騙你幹麽?我師父本就是東皇陛下唯一的傳人。”

“如果是真的,那反而好辦了。”小方道,“愚大人自己不用劍,所以,他必會將你的劍送給嬰勺夫人。嬰勺夫人雖然也不用劍,卻喜歡收集名劍。你到支離宮後可以小心查探,看看你的仙劍是否已被嬰勺夫人收藏了起來。不過,你若真想盜劍,可要萬分小心。嬰勺夫人不但自身神通非凡,她身邊的侍女也都不是弱者。嬰勺夫人經常自比王母娘娘,認為自己的本事絕不在王母娘娘之下,隻是運氣沒王母娘娘那麽好而已。”

紅線驚道:“她真的比王母娘娘還厲害?”

“怎麽可能?她不要臉的亂吹,你還真信?”小方哂道,“東王父,西王母。王母娘娘可是得道於混元之初的金仙,連上元夫人都不是她的敵手,嬰勺夫人算什麽?但你若是因此而小看嬰勺夫人,那可就是找死。她的實力至少遠勝過一般的瑤池女仙,便是與上真司命南嶽元君魏夫人交手,也要比過後才知道誰強誰弱。”

小方雖然說得認真,紅線卻是心中不服,隻是想道:“那嬰勺夫人再厲害,我隻是去將自己的劍盜回,最多找到後用金光縱一逃,她難道還能抓得住我?”

******

風魂坐在地上打開天書,一直看著,默不作聲。

靈凝見風魂自離開瑤湖之後,便隻管一邊上路一邊埋頭沉思,也不和她說話,以為他還在懷疑她的父親,再也不願理她,心中難過。

風魂卻沒有想那麽多,他隻是一直在考慮著有什麽辦法驅散靈凝體內的火毒。然而,不管他怎麽想,都想不出好的辦法來。

他越想越急躁,不知不覺地腦袋裏一片空空,臉色也越來越難看。靈凝看見他那個樣子,更以為自己已是被他討厭,坐在旁邊默默地又流出淚來。

風魂把天書攤在腿上,無奈地長歎一聲,看向靈凝,卻見靈凝已是滿臉淚水,不禁怔了一下。他倒也不笨,很快便明白這內心寂寞敏感的女孩兒誤會了自己,隻好把她摟過來,小心地哄著她。

靈凝從小到大也不曾被人哄過,母親恨她入骨,父親雖然對她好,但真武元帥天生便是不愛說話的性子,自然也哄不來女兒。現在被風魂這麽一哄,心裏湧起喜滋滋的感覺。

按理說,她本是未出閣的女孩,和風魂也不算認識太久。但這一路過來,習慣了被他又摟又抱,靈凝竟真的覺得這個人對自己來說,像是和父親一樣重要。

靈凝低聲怨道:“你、你既然不討厭我,這幾天為何又一直不理我?”

風魂正要向她解釋,誰知靈凝的一滴眼淚落在天書上,那天書忽地閃出一道藍光,緊接著便雲湧霧現地出現了一串串句子。

這是木公的留言,裏麵竟提到了靈凝的名字。風魂與靈凝一同看去,卻見上麵說的是一件往事。

原來,靈凝剛剛身染燭龍火毒時,她的父親真武元帥求告於木公,於是木公便請紫微大帝將太陰玄寒玉捎給真武元帥。然而,因為玄玉送得太晚,靈凝隻能勉強保住性命,無法完全康複,木公心知隻靠玄寒玉去護持靈凝的心脈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便在事後尋思將她完全治好的辦法。

而紅線所練的《太陰劍訣》,便是木公為了治好靈凝而悟出來的。

然而太陰真氣雖然能抵禦燭龍的毒火,靈凝卻無法練習。若靈凝是男子還好辦一些,可以讓練有太陰真氣之人用“白玉輪”,把太陰真氣度入靈凝體內。隻可惜靈凝是個女孩兒,而那太陰真氣同樣也隻有女子可以練。“白玉輪”乃是陰陽雙修之術,所謂“一陰一陽謂之道”,兩“陰”自然無法同修。

木公雖然悟出《太陰劍訣》,卻也意識到自己的思路有誤。靈凝體內的火毒已經與肺火合而為一,若是將它強行驅除,雖然靈凝的性命不再有危險,卻將一生體弱,無法再修習任何仙家道法。

於是,木公反其道而思之,終於想出了一個可以利用火毒增強靈凝體質的辦法。隻是那辦法結果雖好,過程卻凶險,萬一出了差錯,靈凝隻怕會當場死去。木公不想冒險,再加上其中又有些妨礙之處,於是便將此法藏在天書之中,也未告訴真武元帥。

留言中又提到,若是機來緣到,得他道法之人能夠遇到靈凝,不妨證詢她自己的意見。若她願意冒險,便收她為徒,並在成功之後,將天書中的道法傳授於她。若她不願,亦不可強求。

風魂看完留言,心底沉思。靈凝胸口藏著的玄寒玉與紅線的太陰真氣非常相似,可以說根本就是同出一源,現在見了留言,才知道其中的緣由。

他又往下看去,那天書中的留言散去,木公所提到的辦法也顯現了出來。風魂見這辦法果然是另走奇徑,雖然奇妙,卻也藏著凶險。

木公多半是猜到真武元帥絕不肯讓他疼愛的女兒冒險,所以雖然想到此法,卻沒有說出來。木公也未必是算到風魂真的能夠與靈凝遇到一起,隻是道家一向講求“機緣”,此法既然已經想了出來,木公自然不會輕易將它舍棄,於是便也收入天書,等待它的“機緣”。

風魂看向靈凝,卻見她隻是看著天書,低頭不語。

過了一會兒,靈凝忽地低喚一聲:“師父……”

風魂怔了一怔:“什麽?”

靈凝臉一紅,低聲說道:“東皇陛下說,我若是願意的話,便、便拜你為師,所以我就、就喚你做師父了。”

“靈凝,你可要想清楚了,”風魂注視著她,“你也看到上麵寫的,若是失敗的話,你很可能會因火毒失控,死在這裏。”

靈凝小聲說道:“可是,若是成功了,我便再也不用像現在這樣,什麽朋友也沒有,什麽事也做不成。我可以去學更多東西,甚至可以像紅線姐姐一樣,禦著劍想去哪裏就去哪裏。我不想再讓別人一直擔心我,不管去哪裏都要讓人抱著背著。”

風魂心想:“你雙腿已斷,就算依木公的辦法治好你,像紅線那樣的縱躍之術你還是無法學成。但奇門遁甲、五行遁術這些倒確實是可以學了。而且,木公既然提到讓我收你為徒,必是有什麽讓我獨授給你的神通道法。”

靈凝見他不說話,以為他內心猶豫,於是又說道:“你、你不用擔心我,就算真的出了差錯,我死在這兒,我也絕不後悔。師父……你若是我,你是寧願像我現在這樣病怏怏地過上一生,還是冒上一些危險,換來一個更讓人期待些的未來?”

風魂見她心意已決,也不想再勸她。他笑了笑:“你要做我的徒弟,這樣叫一聲就可以了麽?”

靈凝見他神情,知道他又要捉弄自己,隻好紅著臉道:“那、那我給你行拜師禮。”

她移正位置,準備磕頭行禮。風魂卻又攔住:“哪有人坐著拜師的?”

靈凝委屈地道:“我、我也想跪,可是……”

風魂卻指了指自己的臉:“別人用跪,你可得用親,別人拜師磕三個頭,你就親我三下吧!”

靈凝俏臉羞紅:“哪、哪有人這樣拜師的。”

風魂道:“要入我門下,自然得由我說了算了。”

靈凝道:“那你閉上眼睛。”

風魂閉上眼睛,沒一會,臉上便傳來了那柔軟的觸感。靈凝親了他三下,臉頰發燙,正要縮回身子,風魂卻已將她摟了過來,笑道:“剛才是徒弟親師父,現在師父得親徒弟了。”

靈凝羞羞地推著他:“師父你、你捉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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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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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天才少女
既然決定要依照木公留下的辦法幫靈凝動“手術”,那要做的事也就多了起來。風魂按照木公所傳的鑄煉之法,先用棋子布陣,生出南明離火,再將從烈龍窟底部收集來的那些晶砂進行鑄煉,煉出許多根細針。

煉好針後,他讓靈凝解開衣裳。靈凝既已下定決心,自也顧不得害羞,聽話地將衣裳解了。風魂看到她那玉脂般的小峰,卻也不敢多生念頭,隻是以定氣之法,將那些針一根根刺在她心髒附近的要穴上,然後便摘下她胸口上的玄寒玉。

玄玉一取下,火毒馬上便要擴散,靈凝體內有如烈火焚燒,難受得直冒冷汗。風魂知道那些針隻能暫時幫她護住心脈,於是趕緊將玄玉緊貼在她的肚臍右側,同時將手掌一送。

玄玉隔著血肉穿入了靈凝的右腎之內。

這等於是讓她的腎內突然多出一個大結石,她如何不疼?風魂見她已是全身發抖,心中雖然憐惜,卻也不敢耽擱,隻是抱住她,用嘴將她吻住。靈凝強忍著痛張開小口,而風魂的元氣借此度入其中,引誘她腎部的水氣。

五藏之中,腎本就是屬水,又與玄寒玉的極陰之氣混在一起,靈凝體內五行中的水氣自然變得盛了起來。風魂將旺盛的水氣引向肝部,卻又不敢真的讓其進入肝髒之內。

肝部暗合東方甲乙,應於木,主於春。風魂小心翼翼地將水氣沿著靈凝的肝部外圍遊走,以水生木,催發她體內的木氣。木氣一盛,他便馬上離開靈凝,將手一攏,無形的磁力發出,靈凝心脈上的那些細針收了回來。

他馬上又抱回靈凝,再次吻住她。

然而這次,靈凝因為太過疼痛,竟是緊咬著牙,風魂心知這是最重要的時刻,心底焦急,隻能用舌頭去擠靈凝的牙齒,卻又如何能擠得開來?

除了在心底拚命地喊著她的名字,風魂這一刻竟是束手無策。

好在靈凝最終還是憑著意誌將小口張開了一條縫,讓他把元氣度了進去。

然而就隻是這一延誤,火毒便已開始攻擊她的心髒。風魂既要阻止火毒,又要引導她體內木氣去催發其自身的火氣。心髒屬火,容易與火毒混在一起,因此,這本就是最艱難的一步。

地上空氣沉悶,天空中電閃雷鳴,卻又下不出雨來,隻是讓驚雷一遍又一遍地響徹在他們頭頂。

風魂不知費了多少力氣,才勉強不讓靈凝被火毒攻心。

心髒的火氣大盛之後,接下來便是脾部的土氣。這一次,風魂沒有使用靈凝自身的火氣,而是引導火毒,借火毒來催生土氣。火毒性烈,催發出的土氣反而更加醇厚。

在這一整個過程中,風魂是以玄寒玉為根,生出水、木、火三氣。又借用火毒生出土氣。這四氣自然遠遠超出了平常人所能承受的負荷,幸好靈凝本就是天仙體質,又經過天池寒水多年的浸泡,勉強還能承受。

然而她體內真正缺少的並不是水、木、火、土四氣,而是被火毒侵占了的肺部金氣。

人的身體之中,五藏對應五行,隻要有一行稍弱便極易生病,更何況她這些年來火氣獨旺,金氣全失,若不是有玄玉護身,早就已經死了。

風魂將自身的金氣度了一部分到她體內,再將玄寒玉的至寒之氣與她脾內的土氣混在一起,小心翼翼地培養著這點金氣。

這過程極是緩慢。

他擔心靈凝無法堅持到最後,若是她昏迷過去,或是又一次痛得閉上嘴,那所有的一切都將白費,她體內的五行之氣將徹底亂成一團,經脈也將因為無法承受而全部爆裂。

也不知過了多久,最終,靈凝體內的金氣還是逐步地盛了起來,並奪回了她的肺部。火毒被逼出肺部,遊離在外,而她自身的五行之氣則互相呼應,相生相克。

風魂趁機將那火毒一點一點地溶進了她的心火之中,與其它四氣形成一個循環不息的過程,最終達到了體內五氣的平衡。

所謂的“火毒”其實並非是真正的毒,而是因為它太過霸道,隻要沾上些許便能奪人性命,自然也就成了“毒”。其實萬事萬物都是如此,對人體無害的,便不是毒,對人體有害的,那便是毒,這跟那東西本身的成分其實沒有太大關係。

這就好比在風魂所來的那個時代,曾經引起一時轟動的“毒奶粉”事件。一些奶販子往牛奶裏摻入了三聚氰氨,三聚氰氨本身雖然是無毒的,不過是類似於滑石粉之類的東西,但是,許多嬰兒喝了這些牛奶後,殘留的三聚氰氨無法排出,非常容易在體內形成結石,導致死亡。

於是三聚氰氨便成了“毒”,摻了它的奶粉也自然就是毒奶粉。

其實有毒的不是三聚氰氨,而是那些為了賺錢便不顧消費者利益的“人心”而已。

同樣的,那燭龍之火在靈凝體內危害她生命的時候,那自然便是“火毒”。而現在,它與靈凝的心火融在一起,又與其它四氣互相扶持,相互製約,成為了她身體內的一部分,那自然也就不再是“毒”了。

風魂將靈凝的身體放下,再將手貼在她的腰上,握了一握。那玄玉從靈凝的腎內穿了出來,卻已不再冰涼,也失了靈氣,看上去隻跟人間的普通白玉差不多。

風魂元氣消耗太多,早已精疲力盡,看向靈凝,見她也是臉色蒼白,仿佛是從地獄中走出來一般。

靈凝艱難地說了聲:“師父……”

“已經好了,”風魂將她抱住,自己也無力地倒在地上,“已經……沒事了!”

兩個人一同睡了過去。

等風魂一覺醒來的時候,卻見靈凝早已坐在身邊。她的臉色已好了許多,整個人看上去也有了精神。

風魂倒覺得自己還是有些恍惚。

靈凝原本就算一直被人抱著,也是全身無力,而現在離開玄玉卻也不覺得有一點難受。她知道自己的體質已經被改變了,內心欣喜,於是低聲說道:“師父……你真好。”

風魂的腦袋還是有些沉重,像是沒睡醒的樣子。他看著靈凝,見她像個可愛的娃娃一樣坐在那兒,本就破了的衣裳僅僅是在胸口打了個小結,勉強遮住雙乳,看上去反而更加誘人。

風魂也沒有多想,隨手便將她抱了過來:“乖,讓為師再親一下。”

“師父你……你壞死了!”

……

靈凝雖然已不用再擔心體內的火毒,但畢竟還沒有開始學道法,風魂當然也隻好再繼續抱她上路。櫻櫻夫人告訴風魂,師道宣目前應該是藏在冀望山附近,他是唯一一個還在反抗耀魄天尊的妖族領袖,找到他的話,或許能夠知道王妙想的下落。

靈凝一有空便拿著木公留下的竹簡看個不停,她本就過目不忘,以致於連風魂都不知道她到底學了些什麽東西。

有天在路上,風魂看到她將手一晃,便弄出水花來,再一晃,又是一小團焰火。

“這是你體內的燭龍毒火?”風魂看著她手心上那團散出驚人熱氣的火焰,驚訝地問:“你是怎麽把它弄出來的?”

“東皇陛下在天書裏留下了許多操控五行之氣的法訣。師父你看這句,”靈凝嬌聲念道,“夫天陽地陰,陰陽變化而成五行。少陽成木,老陽成火,少陰成金,老陰成水,參而和之,而成夫婦……”

“參而和之,而成夫婦?這句我喜歡。”

“重點不是這些啦,”靈凝瞅了她師父一眼,“你再聽……陰陽之氣各盡其所則靜矣,偏則風,俱則雨,交則雷,亂則霧,和則雨。積陰過,則露為霜而為雪;積陽過,則霧為煙、為雲、為霞。陰中伏陽,陽氣不降,擊博而生雷霆;陽中伏陰,陰氣不凝,堅固而生雹霰。陰陽不合,相對而生閃電;陰陽不區配,亂交而生虹霓。師父,你看,真的有這麽神奇麽?”

“我……我好像沒聽太懂!”

“師父啊,我是認真問你呢,你別再逗我玩了。”

風魂抱著靈凝,一臉鬱悶:“我哪有逗你玩?陰陽二氣生出五行,這不是理所當然的麽?至於後麵的霜啊雪啊陰陽亂交啊……這是要幹什麽?”

靈凝奇怪地看了風魂一眼,見他一頭霧水的樣子,於是也對自己沒有信心起來:“我、我還以為這話的意思是,隻要以身體內的五行之氣為引,牽動天地中的陰陽二氣,再以混元調合的方法進行控製,便能夠做到微而動之、幾而用之,想讓天上下雨它便下雨,想讓它下雪它便下雪。不過……也是呢,怎麽可能這麽簡單?”

靈凝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將天書放在懷中,然後比劃雙手:“師父你看,我將陽氣藏於陰氣之間,再輕輕碰撞,按書上所說,這時便應該打雷才對,不過應該不太可能……”

轟!

空中響起一道驚雷,震得大地都顫了一顫。

靈凝呆了一呆,又比劃著:“我將陰氣積到極點,再將一小絲陽氣凝而不發,這樣便會下雪……但也不太可能吧?”

漫天飄下了鵝毛大雪,很快的,便將遠遠近近的山覆得一片雪白。

靈凝哭道:“師父,你又騙我,明明就是這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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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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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太乙五雷
靈凝就是傳說中的天才!

風魂現在很確信這一點。

不管多艱澀難解的道家心法,她居然都看一眼就能理解。再加上她那經由燭龍毒火和玄寒玉的真陰之氣改變了的特殊體質,簡直就不用再經過什麽修習,便能將它們使用出來。

風魂現在好自卑。

“師父啊,這句‘至幽靡察而大明垂光、至靜無心而品物有方’該怎麽解釋?啊,你也要想一下嗎?嗯,我覺得,它的意思應該是……”

……

“師父啊,這句‘結氣而成、凝雲虛構’應該怎麽結氣……是這樣嗎?可我怎麽覺得應該是……”

……

“師父啊,這句……算了,我不問你了,問你你也不懂。”

……好鬱悶。

其實風魂自身的悟性也不差,否則木公就不會將道法傳給他,又讓他在人間收徒。隻是靈凝的天份實在是高得恐怖,以至於風魂覺得,和她比起來,自己的智商簡直是無限的低。

現在他終於明白木公為什麽會特意在天書中提到收靈凝為徒這件事了,這樣一個悟性高得出奇的女孩,如果因為染病而無法修行道法,那簡直就是暴殤天珍。

沒過多久,靈凝便能夠用凝雲之術弄出一團祥雲來,托著她在空中飛行。不過或許真的是習慣成自然了,基本上,都還是由風魂抱著她上路。

在快要接近冀望山的時候,風魂想起了重新鑄煉玄元磚的事。雖然踐天已將玄元磚送給了他,他已不算是“撿”來的。但天界之上,認得玄元磚的仙神實在是太多,而他又不能去向別人解釋,倒不如把它重新鑄煉,至少也要讓人認不出它來。

要想改變仙家寶物的外觀,而又不失去它原本的功效和靈性,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過太乙天書中,同樣記載著仙家的鑄煉之術。

溶燒仙器,本是要用三昧真火,但靈凝那已能夠收發自如的燭龍離火,卻比三昧真火還要至剛至烈,而魏夫人又曾送給風魂一顆石精金光化形丸,這種神仙也難尋到的化形丸具有將仙器改形而不換質的妙用。

於是,風魂便讓靈凝提煉大地之氣構建成鼎爐,並將玄元磚和石精金光化形丸放出其中,再用燭龍之火進行鍛燒。

這時,風魂又想到,那太陰玄寒玉雖然已失了至陰之氣,但它的質地仍不是普通的鑄煉材料可以相比,何不也放進去?

他將玄玉一同放入爐中,又扔進了數十粒紅藍兩色的晶砂。

“煉好之後就送給你用吧。”風魂向靈凝說道,“我收你師姐為徒時,也曾給了她一柄仙劍。你學了不少神通,手上再有件法寶,會更好些。至於想把它煉成什麽樣子,也隨你的心意吧。”

靈凝臉一紅:“我、我想要一麵鏡子。”

“鏡子?為什麽是鏡子?”

靈凝用手摸了摸臉,難為情地說:“這裏到處都是髒兮兮的,自從來到妖靈界後,也沒有時間梳洗,我、我想煉出一麵鏡子來,看看我的臉上是不是髒髒的。”

暈死!

果然,不管哪個時代的女生都是愛漂亮的。

不過,反正道家的法寶本就是各式各樣,什麽奇奇怪怪的樣子都有,相比之下,鏡子也不算太難看。於是風魂也就由著她的心意去了。

鑄煉之道本就非常講究,便是人間的凡劍,也往往要由歐冶子、幹將莫邪等鑄劍大師才能煉出精品,而且動輒便要耗去兩三年,更何況是仙家法寶。風魂得了魏夫人的石精金光化形丸,鑄煉的時間可以大幅縮短,卻仍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在這個過程中,靈凝始終誦著《紫度炎光經》,肅穆靜藹,坐守一旁。風魂也洗心虛邁,如履冰火,不敢打擾她。

他們所選的鑄劍之處乃是一個狹窄的山峽,風魂又用陣法將四周封住,以免有人發現。然而,爐中的寶光仍然不時竄上雲霄,其中又以金白二色為主。

風魂原本以為在石精金光化形丸的幫助下,要不了多久便可煉成,誰知那玄元磚與太陰玄寒玉雖然已經熔化,卻始終無法鑄成形狀。而由於精光外泄,已有不少神人妖魔被吸引過來,到處查看。

風魂算算日子,知道起碼已煉了半個多月,雖然他的陣法布得巧妙,煉寶之處暫時還沒有被人發現,但這樣下去,卻是早晚的事。

更何況,他本是以尋找王妙想為重,隻是以為鑄寶的過程不會拖太久,才“抽空”進行鑄煉,這一拖拖上半月,誰知道王妙想是否還有時間等他去救?

然而,若是現在強行中斷,整個鑄寶的過程便將功虧一簣,爐中那上好的材料也將毀去,而始終在用心神守護爐火的靈凝也很可能會受傷。

風魂無奈之下,隻好繼續等著。

這樣又過了幾天,風魂見那爐中仍然沒有一絲進展,反而是一直閉目靜坐的靈凝臉色越來越青。他暗自心驚,想道:“守爐者一般隻是以心守鼎,隻要不起雜念,便絕無問題。靈凝從小遭受磨難,雖然有時愛哭,其實內心堅強,我就是因為對她極有信心,才讓她守爐。但看靈凝現在的臉色,她雖然做到了‘玄忘’,但爐中那還未成形的寶物卻似乎在不斷地吸取她的靈力,這樣下去,隻怕寶物還未煉成,她便先要死了。”

他注視著以大地之氣構成的透明鼎爐,那裏麵黃白兩色流汁始終在互相滲透,卻又無法溶到一起。風魂心想:“莫非是玄元磚與玄寒玉的質地互相衝克,彼此排斥?”

鑄煉之道,有時雖然在整個過程中都沒有差錯,卻仍然有可能生出意外。幹將鑄劍三年,卻因鬼神相妒而始終不成,最終靠他妻子莫邪跳入爐中,以血肉作為劍引,才終於鑄成了雌雄二劍。

風魂驀然站起,取出一枚棋子化成小刀,然後便左手割去。他將手一揮,一股熱血濺入爐中,澆在那黃白二色溶汁之上。

溶汁雖然稍為融合了一些,卻也僅此而已,沒有更多作用。

一道陰風傳來,風魂猛一回頭,感覺自己像是看到了個影子,又似乎隻是個錯覺。

他取出黑白棋子,又在周圍多布置了些陣法禁製。

靈凝仍然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又過了幾個時辰,天空中落下了許多神人,將這處峽穀封住,然後四處搜尋。

很快的,又有兩名巫仙落下,其中一名手持蛇杖,正是風魂曾在豐沮山見到過的巫羅。另一人打扮與巫羅差不多,年紀則要老得多,滿臉皺紋。

兩名巫仙發現了風魂和靈凝煉寶的位置,一同使用巫術,聯手破開風魂布下的禁製,迫使風魂二人現出身來。

巫羅冷哼一聲:“原來又是你們。”

年紀更老的那名巫仙沉聲問:“他們是誰?”

巫羅道:“大半個月前,他們與那殺了巫姑的紅衣少女一樣,不知從哪鑽了出來,我本想擒住他們,卻被他們跑了。”

巫羅又道:“他們與那紅衣少女必是一夥的。”

老巫仙冷冷道:“既然如此,就先將他們擒下再說。”

巫羅不再多話,隻是將蛇杖一搖,立時飛出無數飛蛇。這些飛蛇翅膀拍動,發出一陣刺耳的嗡嗡聲。

又是這招?風魂聳了聳肩。

這家夥一定沒看過日本動漫《女神的聖鬥士》,不明白同一個招式絕對不要向聖鬥士用出第二遍的道理。

風魂站在靈凝身邊,將手一撒,七枚棋子在山峽內布成七星,再幻化出七道風團。這些風團交錯卷舞,竟將那些飛蛇卷入其中,再互相碰撞。

等到風團消散,那無數飛蛇早已翅膀碎裂,身體也被風勁扯斷,落在地上,身子還不斷地蠕動著。

巫羅臉色一變。

那個年紀更老的巫仙乃是十巫中的巫彭,眼見巫羅的漫天飛蛇如此輕易地便被對方破解,立時站前一步。他雙臂一振,兩道龍影飛出,剪向風魂與靈凝。

風魂見飛來的這兩條龍有形無影,戾氣十足,分明便是以蛟龍死後魂魄煉出的龍魂。風魂以食作劍劃出九道橫豎交叉的線條,每劃一線,必念一字,這是“奇門九字訣”,分別是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

他又在鬥字訣下書個“辟”字,即“九字辟邪”!

龍魂被這以念驅邪的九字所擋,無法再進一步。

上空,一個高大的神人從峽頂一躍而下,手持大刀劈向風魂。

風魂再書一個“移”字,那神人一刀劈下,卻是眼前一花,等他看清下方,又發現自己不知怎的換了個位置,劈的不是風魂,而是巫彭。

那神人墜勢太快,想要改向已是來不急了。巫彭哼了一聲,兩隻龍魂回首一咬,便將那神人咬住,卻形體帶魂魄都吞了個一幹二淨。

其他神人見同伴不但沒有建功,反而被巫彭大人的龍魂吞了,立時都避到遠處,不敢上前。

風魂鼓掌:“厲害,厲害!”

巫彭不為所動,隻是再哼一聲,往自己身上亂搓。風魂還想著這老頭莫非是被氣得發了羊癲瘋?誰知巫彭的身上卻飛出不知多少的惡魂厲魄,這些厲魄形態怪異,俱都凶神惡煞。

風魂不敢大意。這些厲魄俱是由神獸死後的魂魄煉成,這種做法固然傷天害理,卻絕不容易應付。

風魂雙手合擾,往天一拜,口中疾念:“五氣朝元,一塵不染;東魂西魄,南神北精;中宮之土,攢簇五雷。太乙救苦,急急如律念。”

這是木公親傳的五雷*。

雷法為先天之道,雷神為在我之神。因此,道家中不管哪門哪派都傳有五雷之術。由於各門各派的雷法都有所不同,所以雷法又可分為神霄雷、玉樞雷、大洞雷、仙都雷等等。而各派之中,又以神霄派的雷法最精最純,這是因為雷法本就是神霄派的立派之本,不像上清、靈寶、清虛等派,不過是兼習而已。

風魂所召的,乃是太乙雷。

這太乙五雷術,他也還是第一次用。在以前他其實也沒學過,還是前些日子靈凝在天書中看到,並教給他的……咳咳。

師父要向徒弟學,這事其實蠻丟臉的。

一時間,驚雷大作,狂風亂起,無數霹靂從虛無中生出,在風魂的周圍交錯成天網。凡被劈中的惡魄,立時煙散雲消。

巫彭口吐鮮血,又驚又怒。這些厲魄乃是他以自身精氣喂成,本是刀劍難傷,然而雷法本就具有禳邪蕩鬁,煉度幽魂的奇效,而風魂的太乙雷又是木雷,木乃東方青氣,可催生萬物,恰恰克製了那些厲魄所帶的陰森死氣。

巫羅眼見巫彭難以支撐,立時向那些神人喝道:“這小子也撐不了多久,你們快給我上。”

動萬物者,莫疾乎雷。雷法雖然是諸法之中威力最大的,卻迅捷而不可持久。

然而那些神人既怕被五雷轟中,更怕被巫彭的厲魄誤傷,哪裏有膽子上前?風魂也知道需要速戰速決,否則自己很快便會耗盡元氣,然而巫彭身上飛出的那些厲魄實在是太多,縱然是太乙五雷,一時竟也無法消滅幹淨。

風魂將手一合,雷聲突然消失,天地歸於平靜。

巫彭以為風魂已沒有力氣再施展雷法,立時驅動剩下的厲魄衝向風魂。他在剛才那一波雷擊中失去了大半的厲魄,本就心痛不已,此刻自是恨不得將風魂連血帶肉啖個幹淨。

巫羅也是大喜過望,那些神人眼見巫彭大人即將得手,全都喝起彩來。

風魂等到厲魄近身,忽地雙手一攤。

所有雷氣集成一束,竟從空中劈向巫彭。厲魄速度再快,又如何快得過雷光?還沒有等它們咬上風魂,那道雷光已劈在了巫彭頭頂,直接將他劈死當場。

那些厲魄生前都是神獸,死後卻被巫彭拘住,慘遭煉化。此時見到“主人”已死,立時全都擁了回去,將巫彭的屍體咬成無數碎片。

它們戾氣未消,又開始攻擊其他人。巫羅和那些神人眼見厲魄啖主,早已防備起來,一時逃得逃,散得散。

風魂用雷法護身,凡是接近他的厲魄,都被他一雷轟死。他其實也沒有力氣支撐下去,但那些厲魄知他厲害,不敢上前,很快的都追那些神人去了。

風魂鬆一口氣,看向靈凝,卻見靈凝仍然靜坐在那裏,不聞不問,隻是額上開始冒出冷汗。

風魂心想再拖下去不是辦法,打算強行中止煉寶。

就在這時,天空卻傳來一聲怒喝。

那聲音挾著威勢,震耳欲聾:“爾等廢才,連這樣一個隻修了幾年道法的小子都擒不住,天尊養你們,難道是拿來做飯桶的?”

一個天神從天而降,他上身赤裸,腰纏藍布,額上長著三隻神目,肩上還生有四隻鋼筋鐵骨般的手臂。

若是薛紅線也在這裏,必會將這天神認出。

他是“凶黎三神”中的天神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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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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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寶鏡陰陽
天神愚立在風魂對麵,那些想要攻擊他的厲魄,竟被他一拳一個,全都擊得化作影子碎散而去。

風魂為了施展雷法,體內元氣本就消耗過大,又見這新來的天神凶相十足,顯然比那巫彭還要難以對付。他心中焦急,臉上卻先露出笑容,朝對方笑道:“這位大叔看上去紅光滿麵,實乃大富大貴之相,想必是個好人,我與我的女徒兒不過是在這裏煉點小東西而已,大叔您應該不會來為難我們吧?”

天神愚冷笑道:“我若是好人,這天下就沒有惡人了……”

風魂馬上改口:“隻有本領高強之人才敢於為惡,我看大叔您滿目凶光,渾身霸氣,必是本領高強。我和我的女徒兒與大叔您相比,隻是皓月之下的小小螢火而已,大叔你想必不會為難我們吧?”

天神愚哼了一聲:“你這小子,本事不怎樣,人看上去倒是圓滑得很。”

那巫羅和其他神人早已過來拜見天神愚。巫羅見天神愚語氣中似乎有所緩和,趕緊說道:“愚大人,這小子不但來曆不明,而且害了巫彭,大人萬萬不可放過他。”

天神愚不屑地擋了巫羅一眼:“巫彭本事不濟,死在敵人手中也是活該,要報仇,你自己上去好了。要是沒膽量,大可以去找你們的十巫之首巫鹹。”

巫羅諾諾著,不敢再吭聲。

天神愚看向鼎爐,見那爐中黃白二氣不時騰出,直衝雲霄,寶物還未成形,便已有驚天動地之象。他心中沉思,想道:“雖然不知他們煉的是什麽寶物,但僅僅是觀這氣象,便可知道將要出爐的寶物一定不是凡品。天尊和嬰勺夫人婚期越來越近,所有人都在籌備著所送之禮,想要一舉博得嬰勺夫人的好感。我雖然搶得了那紅衣丫頭的仙劍,那劍質地不凡,隻怕能與天界著名的分天四劍相比。但婚禮之上,送一把劍終究未免有些不吉,我何不將那劍當作常禮送給嬰勺夫人,而把這將要出爐的寶物作為送給天尊與嬰勺夫人的大婚之禮?”

天神愚主意拿定,於是看向風魂,淡淡道:“你要我放過你,也很容易,隻要把你們所煉的這寶物送給我便成。”

風魂苦著臉:“大叔您若是想要這寶物,在下自然奉上,畢竟沒了寶物總比沒了性命要好。可是你看,這寶物煉了多日,卻總是無法成形,我也不知如何是好呢。”

天神愚哼了一聲:“要成形還不簡單?我可以教你。”

風魂趕緊道:“還請大叔指點。”

天神愚道:“這爐中的黃白二色光華奪目,若我沒有看錯,隻怕黃的乃是開天辟地之時產生的混元精金,連天界中,用這混元精金煉成的寶物,也僅有分天四劍中的上元破虛劍和危宿使者手中的玄元磚。而白色的這個,竟連我也認不出來,雖然不知它是什麽,卻顯然比那混元精金還要珍貴。你竟然能弄到這兩種材料,真不簡單。隻是,這兩種材質中的隨便哪種加以鑄煉,都必能煉出仙神也不免垂涎的仙家法寶,你卻偏偏要把它們扔在一塊。若我沒有看錯,這兩種材質多半是一個至陰,一個至陽,彼此衝克,無法調和。”

風魂見對方一眼便看出虛實,不禁也暗自佩服。

天神愚又道:“凡互相衝克之物,都需要找到東西做引。煉藥需有藥引,練劍需有劍引。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爐中寶物雖未成形,精魄已生,而且分明在窺視你這女徒兒的血肉。隻要把她扔進爐中作引,寶物必成。”

風魂心中一驚。他看向天神愚,見對方一臉冷笑,也趕緊戒備起來。

要用靈凝的性命來換取寶物,他寧可那寶物煉不成。

“你舍不得她麽?”天神愚道,“我來幫你。”

他直接衝了過來。

風魂將手一放,隨著雷響,一道霹靂擊向天神愚。天神愚卻伸出四臂中的一隻稍稍一擋,竟將霹靂擋住。

風魂見連那些厲魄都可一擊致命的雷法,對這惡神卻全無用處,更是驚慌,也顧不得太多,抱起靈凝便跑。靈凝本是返神入定,以心守爐,突然一下受到打擾,立時全身一震,嘴角溢出血絲。

而那煉爐之火失了控製,猛地一炸,地麵轟地炸出大坑,那黃白二色熔汁懸在空中,有如太極圖般互相旋轉,竟越轉越快,連天空中的黑雲都跟著旋了起來,到處都是狂風亂卷。

天神愚知道再不把那斷了腿的女孩兒扔進去,寶物隻怕會因難以成形而崩裂,趕緊躍去,竟一下便躍到了風魂麵前。

風魂心知遇到這種家夥,再急再氣也是無用,還不如小心應對。他一邊抱著靈凝,一邊手捏六壬,忽地一下便移到了爐火的另一側。

天神愚正要追去,那已開始膨脹的爐火卻卷了過來,這爐火乃是由靈凝體內的燭龍離火生出,比三昧真火還要剛烈。天神愚不敢冒險,抽身急退,同時抓住一個神人擋在麵前。那神人被爐火撲中,哼都沒有哼上一聲,便已化成飛灰。

天神愚也吃了一驚。

風魂見那爐火無端端地卷了過去,低頭一看,果然是靈凝已經醒了過來,正艱難地用手指著爐火。不管天神愚想要從哪個方向繞來,爐火都能先一步將他攔住,讓他無法接近。

就在這時,一道勁風卻從風魂的背後向他擊去。

那是巫羅的蛇杖。

風魂已是來不及躲避,以好用背硬生生承受了巫羅蛇杖的偷襲。幸好巫羅長於巫術,卻沒有修煉過什麽真氣,風魂雖然受了他一擊,卻還能勉力支撐。

但他卻無法控製身體的跌勢,竟是一頭撞向了爐火。

靈凝趕緊控製爐火,想要將它避開。

然而空中的黃白二氣卻一衝而下,硬是撞進她的胸口,而爐火猛地擴散,將山峽震得塌了。無數土石齊墜而下,天神愚與巫羅趕緊飛上空中。

天空中的黑雲停止了卷動,大地卻有如地震般,轟隆隆地響個不停。

山峽兩邊不斷塌落,將風魂和靈凝完全埋了進去。

天神愚立在天空,朝巫羅冷冷說道:“那兩人已經陷進鼎爐之內,寶物多半已經成形,你立即帶人把這地給我挖開……”

他還沒說完,卻傳來轟的一聲巨響。

一道黑色的空間裂縫從地底衝出,將觸到的一切事物都吸入其中。天神愚雖然閃得快,巫羅卻帶著許多神人被吸入其中。

周邊的黑雲全被卷入,青瀠瀠的天空也像是被劈成了兩半,大地裂出深邃的巨痕,就仿佛是上古戰神刑天再現,將它劈了開來。

空間裂縫慢慢地消失,緊接著,卻是兩個人從地底飛了出來。

風魂仍然抱著靈凝,隻是滿身塵土。

靈凝的身上卻幹淨的出奇,在她的手上,捧著一麵散出光芒的鏡子。

這鏡子一麵金黃,一麵銀白。黃的那麵有如太陽,隻是輕輕一晃,便有奪目的光芒照出。白的那麵卻有如月光,皎潔無瑕,悄然地溢出寒冰之氣。

天神愚當然看出那鏡子便是風魂與靈凝所煉的寶物,又驚又喜,立時飛了過去,想將那寶鏡搶到手中。

靈凝卻將黃色的鏡麵一晃,天神愚隻覺得額上三目一痛,什麽也無法看清,身體更是像被烈焰焚燒一般,熱得難受。

等他還過神來,風魂和靈凝早已消失不見。

風魂與靈凝藏在一個山洞之內,打量著那寶鏡。

黃色的一麵散出溫熱之氣,銀白的那麵卻是觸手冰冷。而那些晶砂則形成美麗的紋案鑲在寶鏡的邊緣。

靈凝越看越是喜歡,捧在手中,讓銀色那麵映出自己的臉。風魂將寶鏡取過來時,她還抿著嘴,一臉不舍。

風魂見金黃那麵內蘊紅光,銀白那麵寒氣逼人,心中已是知道自己和天神愚都猜錯了,這寶鏡當時之所以一直未能成形,並非是要讓靈凝的血肉作引,隻是想要吸取她體內的一些玄寒之氣。

它本是由玄元磚與玄寒玉合煉而成,在煉製之時又吸收了燭龍離火。然而玄寒玉自身所帶的至寒陰氣已經轉移到了靈凝體內,而這寶鏡暗合太極之道,缺了那至寒陰氣,所以才一直無法成形。

風魂將金黃那麵往周圍一照,一道光束射出,竟將山洞外的景象遠遠近近全都照了出來。那玄元磚原本也有這功能,但這寶鏡卻照得更深更遠,而且層次分明,範圍極廣。

風魂又將銀白那麵照去,然而,雖然有淡淡月光射出,周圍卻沒有什麽變化。風魂見這月光幽幽靜靜,飄渺難測,知道它必是另有妙用,隻是一時無法弄個明白。

風魂道:“我們給它取個名字吧。”

靈凝喜孜孜地說:“就叫它靈凝鏡吧。”

倒……

風魂幹咳一聲:“這寶鏡一麵至陰,一麵至陽,顯然是暗合二元之道,不如就叫它陰陽鏡吧。”

靈凝不高興地說:“還不如靈凝鏡呢。”

風魂歎氣。

紅線剛拜他為師的時候,性子雖倔,對他的話卻無一不從,後來本事漸漸地學會之後,見師父好像還沒有自己厲害,雖然親近之心不減,卻不像剛開始時那麽敬重了。

而靈凝似乎也有向她師姐學習的趨勢,明明是一個乖巧聽話的女孩兒,拜師之後,竟也開始學會耍小性子。

難道我就這麽沒有做“師尊”的威嚴?風魂想要看天。

靈凝可沒想那麽多,她已拿過寶鏡,一邊照著鏡子一邊用手梳理著秀發。

看來在她眼中,這寶鏡是否具有別的仙家妙用根本就無所謂,它隻要具有身為“鏡子”的基本功能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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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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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冀望山中
風魂便帶著靈凝來到冀望山。

冀望山周圍全是焦土,根本不像是可以藏人的地方,但櫻櫻夫人既然說師道宣帶著殘存的妖族反抗軍躲在這附近,那自然不會是假。

鮫人一族與師道宣本就有在暗中聯係,以便共同對抗耀魄天尊。風魂按照櫻櫻夫人的指點,進入一片石林之中。石林內有一潭死水,又黑又髒。

風魂在潭邊用石塊擺了一個小石堆,然後走出石林,在那等待。

靈凝用陰陽鏡暗中照去,早已看到,自從他們來到這裏,便一直有人在偷偷觀察他們。

一隻烏鴉飛了過來,口吐人言:“爾等何人?”

風魂道:“在下風魂,與我這女徒兒一同前來,想求見師道宣師先生。我二人並無惡意,瑤湖的櫻櫻夫人可以為我們作證。”

烏鴉道:“跟我來。”

烏鴉往遠處飛去,風魂則背著靈凝緊跟著它。他們漸漸進入一團迷霧之中,那烏鴉不時呱地叫出聲來,提醒他們前進的方向。

其實靈凝一直在用陰陽鏡偷偷照著它,它便是不叫,風魂也不會跟丟。

霧氣消散,他們來到一個山穀之內。

烏鴉停在一片巨石之上,冷冷地瞅著風魂:“師先生沒空,有什麽事,你們跟我說就可以了。”

風魂卻隻是淡淡地看了周圍一眼:“我們隻是受人之托,將一個重要的東西交付給師先生,師先生若是不想要的話,隻要知會一聲,我們馬上便會離開。這麽大的陣仗,我師徒二人可是承受不起。”

在穀中,已藏著不知多少的妖,將他們緊緊地包圍住。

那烏鴉往前一飛,幻化成人形,個子雖然不高,看上去卻非常粗壯。他看著風魂,問:“什麽東西?”

“至於那是什麽東西,我現在也不能說,”風魂道,“不過我卻可以告訴你,托我將那東西交給師先生的,乃是孫令史孫大人的女兒靈秀小姐。”

那人怔了一怔,暗處的那些妖也傳來騷動。

那人道:“靈秀小姐早已離開了妖靈界,我如何才能想信你們真的是受她之托前來?”

風魂道:“你自然可以不信,隻要你說一聲,我們馬上便會離開。”

那人卻又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下風魂和靈凝,忽然問道:“近些日子,十巫中的巫彭、巫羅、巫姑相繼被人殺死,使得耀魄天尊大怒,命人到處搜尋害死他們的人。殺了巫彭三人的,可是你們?”

風魂苦笑道:“那個叫巫彭的,可是一個喜歡役使神獸之魂的老頭?”

那人道:“正是。”

風魂隻好歎一口氣:“他和巫羅的死確實是與我有關,至於那個叫巫姑的,我卻沒有見過。不過當時巫彭和巫羅也在我麵前說起過這事,聽他們語氣,殺了那巫姑的,應該是我的另一個女徒兒。”

那人沉默了一陣,然後說道:“你們跟我進去。”

地麵突然陷出一個洞口,那人領著風魂和靈凝進入其中。

靈凝還想用陰陽鏡查看,風魂卻知道這一路之上,必有許多妖監視他們,若是他們看到靈凝一直拿著鏡子左照右照,肯定會生出疑心。於是,風魂小聲地囑咐靈凝,讓她先將陰陽鏡收起。

七拐八彎之後,風魂跟著那人來到地底深處。那人鞠了一躬後,便先行退去。

沒過多久,輕微的腳步聲慢慢接近,一個身影隨著石壁上的火光晃動,越來越大。

出現的是一個身穿白袍的青年。

這青年眉峰如劍,瀟灑俊朗。他看著風魂,輕輕鬆鬆地抱了下拳:“師道宣見過二位,聽說二位受靈秀小姐所托,有一事物想要交給我,敢問是何事物?”

風魂見這青年舉止從容,一副文質彬彬的模樣,不禁也暗暗稱奇。他悄悄看了一眼師道宣的影子,見他影子與他本人的身形略有不符,心知他雖然看上去與人無異,其實卻仍然是妖。

風魂道:“還請師先生幫忙,那東西要用紙和筆才能畫出。”

師道宣一臉疑惑,命人取了紙筆。

風魂將靈凝放在簡陋的石桌旁,讓她將地圖畫出來。

趁著這個空檔,師道宣向風魂問道:“不知兄台與靈秀小姐是如何認識的?”

風魂也不隱瞞,將自己與孫靈秀因為那冰火毒蟒而互相認識,又在太湖湖畔一同與吳猛等四個淨明弟子打了一架,之後又結拜為姐弟等事簡略地說了出來。

師道宣隻是默然聽著,也不知他到底信還不信。

等風魂說完,師道宣才慢慢地道:“其實半個多月前,櫻櫻夫人便已悄悄派人與我聯係,說風兄會前來尋我,她並沒有告訴我風兄想要找我的具體原因,隻說此事非常重要。難而我等了許久,風兄卻今日才到,莫非是被什麽意外之事耽擱了?”

風魂歎一口氣,告訴他自己因為在路上要煉製一件法寶,不小心拖了半個多月,結果還差點被天神愚和巫羅等人害死,至於要煉的是什麽樣的法寶,卻沒有說出來。

師道宣見風魂和靈凝竟能殺死巫彭和巫羅,還從那天神愚手中安然脫身,不禁也暗自佩服起來。此時,巫彭與巫羅、巫姑被一個來曆不明的青年和兩個少女殺死的事早已傳遍了妖靈界,所有的神人都在搜尋他們,師道宣能夠帶著部分族人在暗中反抗那耀魄天尊,自然也是消息靈通。他知道天神愚的本事,對膽敢與之為敵的風魂也露出了更多的敬意。

風魂卻知道自己能夠從那四臂凶神手中逃脫,不過是僥幸而已。

靈凝畫完地圖之後,便將它遞給師道宣。師道宣接過地圖看了一看,臉色立時驟變。

“妖靈界與玄天境之間,竟然藏有彼此相通的暗道?”師道宣的雙手微微地發著顫。

風魂心知這張地圖對他來說無疑非常重要,他朝靈凝看去,見靈凝畫完地圖之後便始終低著頭,也不說話。

師道宣已向風魂問道:“風兄可知,靈秀小姐又是如何得到這張地圖的?”

風魂回答:“這張地圖,原本是逍遙山淨明宗的妙濟真君許遜托我轉交給靈秀姐姐的。當時,靈秀姐姐正受敵人圍剿,生死難知,她知道我要來這妖靈界中,於是便將這張地圖交給我,讓我前來找你。地圖的原件遺失在流沙水中,所以,我也隻能讓我這女徒弟重畫一張。至於那原件是出自於何人之手……我也同樣並不知曉。”

靈凝抬起頭來,看了師父一眼。

“妙濟真君許遜?”師道宣愕了一愕,“這位許真君,可是有一個弟子名叫曾亨?”

風魂點頭:“曾亨確實是許宗主門下的十二弟子之一,師先生莫非認識?”

師道宣點頭道:“我與曾兄曾因為一件舊事起過衝突,後來不打不相識,反化敵為友。隻可惜那之後再沒見麵,也就沒有機會深交。不管怎樣,那許真君之名,我也久有聽聞,此地圖若是出自於他,那必定不假。”

師道宣負手踱了幾步,心事重重。有了這張地圖,便意味著他有希望將不少受難的族人悄悄帶出妖靈界,不再受那耀魄天尊的欺壓,但隨之而來的問題卻也不少。就算地圖是真的,要想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同胞帶出去,也絕不容易,更何況那出口並非直接通往人間,而是由真武元帥掌握的玄天境。

風魂雖然知道師道宣正在苦惱,但那些事已經與他無關。他向師道宣說道:“其實我還有一件事想要請閣下幫忙。我有一位紅粉知己,前些日子也來到這妖靈界中,我之所以要來此間,最主要的目的便是想找她。”

師道宣看著他,問:“她叫什麽名字?”

“王妙想!”

“王妙想?”師道宣猛地一震,“你來此間,竟是為了找妙想仙子?你若真是要找她……那你隻怕是來遲了!”

師道宣告訴風魂:“王妙想與許飛瓊二人確實曾在妖靈界內生出事端,在當日,十巫中的巫禮為了煉製鬼靈幡,將數百名妖族子民聚在一起進行屠殺,路過那裏的許飛瓊突然出手刺傷巫禮,結果惹出了嬰勺夫人和凶黎三神中的天吳,將她擒住。便是當日,妙想仙子直闖嬰勺夫人的支離宮,隻是她雖然救出了許飛瓊,自己卻失陷在內,沒有出來。許飛瓊負傷之後,也一直不知所蹤。我雖不知她們為何會出現在妖靈界中,但她們出事的起因卻是為了相救我的族人,因此也曾多番打探,卻再也沒有她們的消息。”

風魂沉默了一陣,問道:“那支離宮在哪個位置?”

師道宣道:“支離宮的位置我可以告訴你,但你若是想潛進去尋找王妙想,隻怕絕不容易。支離宮內防護極嚴,便是嬰勺夫人身邊的女祭、女戚、蒙文文三使,也各有神通,絕不易與。但真正可怕的卻還不是她們,而是一個叫小方的孩子。”

“小方?”

“那小方的真實身分,隻怕連嬰勺夫人身邊的人都沒幾個知道,”師道宣低聲說道,“許多人都以為他隻是妖靈界內一個無足輕重的地方神靈,卻不知他實是嬰勺夫人身邊最重要的刺客。嬰勺夫人有許多不光彩的事,都是交給那孩子去做。我原本也不知道那孩子如此可怕,直到王妙想闖進支離宮的那天,其他人都無法將她攔住,便是這小方突然出手,才將王妙想擊傷。我安排在支離宮的一個內應把這事看在眼中,我事後調查,才發現嬰勺夫人所做的許多惡事這孩子都有參與,而且手段毒辣。你若是要潛入支離宮,一定要小心他。”

風魂將師道宣的警告默記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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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仙家名劍
妖靈界內的大部分土地都已是一片荒涼,然而赤陰夫人嬰勺所住的支離宮卻華美得近乎不可思議。粉色的霞雲鋪在天空,周圍翠山環繞。文玉樹散落在各個角落,樹上五彩閃爍。

白玉宮殿堂皇富麗,壁上又雕著各類鸞鳥。宮殿後方乃是花園,雖然還比不上王母娘娘的瑤池,卻也是瓊花瑞草,繽紛奪目,鳳凰與竊脂在園中棲息,還有其它一些人間見也無法見到的神獸。

紅線現在,便是藏身在這支離宮中。

不過,她所呆的地方,卻是整個支離宮最髒最亂的雜院,那是在近乎無人注意的角落,而她的身分,也隻是一個小丫環,平日裏都在做些栽花培草的事。

丫環也是分等級的,而她現在的“地位”,無疑是最下等的那種。

紅線本是官家小姐,自然不太做得來這些事。但現在外頭到處都有人在搜尋她,而她又失了飛劍,除了聽從小方的安排暫時藏在這裏,也別無它法。好在她現在臉上帶著小方用荷花花瓣弄出的紋痕,不管怎麽看,都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妖族少女,因此,雖然有些“來曆不明”,卻也沒有人懷疑到她。

她也曾想潛入宮殿,去尋找她的紫綃劍,按小方的分析,天神愚多半會把紫綃劍送給嬰勺夫人當收藏品,然而這支離宮實在是太大,以她現在的“身份”又無法探出什麽消息來,隻好先按下心思,沒有輕舉妄動。

一晃便是大半個月,雖然沒有人想到“殺死巫姑”的凶手竟會躲在支離宮中,她留在這裏還算安全,但她自己卻待得有些不耐煩了。

“師父失了我的消息,難免會一直擔心我。”她想著,“我得盡早去尋他。”

她決定,今夜無法如何都要潛到宮內一趟,如果能找回自己的紫綃劍,那便馬上離開。

與她一同掃著落葉的妖族女孩見紅線停在那裏,像是想什麽事想得入神,便小聲問道:“你是想家了麽?”

紅線搖了搖頭,也不理她。

妖靈界中沒有日月,為了分辨時辰,每到亥時,便會有人在支離宮的上空收起霞雲,放出夜色,又將一顆顆星辰布在天空。而到了辰時,夜色與星辰又會被收起,霞雲再次出來,將粉紅色的光芒散下。

那天夜裏,夜色開始彌漫之後,紅線見屋中的其他女孩已經熟睡,便躡著腳悄悄潛出雜院。因為失了飛劍,她無法使用劍遁,隻好輕著身子小心翼翼地走在花園之中。

花香四溢,一些未曾入眠的野獸神鳥,在用那閃著淺光的眼睛看著她。

這時,她覺得身後像是有什麽動靜,於是猛然轉身,卻什麽人也沒有看到。

她快速一閃,身子急掠向前,又連轉了幾個彎,然後便躲在一棵樹後,豎著耳朵傾聽,看是否有人在跟蹤她。

聲音卻是從她頭上傳來。

“喂,你可別到處亂跑啊,被人發現,連我都會跟著你受罰的。”說話的居然是小方。

紅線轉身抬頭,見小方正用雙腿勾著樹枝,悠閑地倒吊在那兒。

“你跟了我多久?”紅線瞪他。

“別總是用眼睛瞪人啊,”小方孩子氣地撇著嘴,“如果不是我,你早就被人發現了。”

紅線哼了一聲:“我早就觀察過了,這花園晚上根本沒有,連守衛都沒有。”

小方落到地上,做出一副頭疼的樣子:“我說你這傻女人,根本不用腦子的麽?這花園裏一到晚上,便四處布有咒法和禁製,若是一不小心踏進去,輕則引來守衛,重則直接喪命……”

啪啪啪啪啪……

紅線一頓拳頭打了過去:“我走了這麽一大段,哪有什麽咒法禁製?”

小方跌倒在地,氣道:“我一路上忙著替你在前方把它們清理幹淨,你當然碰不到了。我幫了你,你還打我?”

“我揍你不是因為你幫我。”

“那是因為什麽?”

紅線瞪他:“因為你說我是傻丫頭!”

小方嘀咕:“本來就是……”

踹!

又鬧騰了一陣後,滿身青淤的小方一邊恨恨的抱怨,一邊領著紅線來到塘邊。塘內有文魚不時躍起,讓水麵在星光下漾起波瀾。

“給你!”小方咬牙裂嘴地囔了幾聲痛後,將一個小盒子遞給紅線。

紅線打開小盒,見裏麵放著三顆金丸,問:“這是什麽?”

“喂,你不是學禦劍的麽?”小方瞪著她,“連劍丸都不認識?”

紅線哼了一聲:“我喜歡把劍佩在身上,才不愛把它弄成這個樣子。”

她見小方還在捂著臉,也覺自己太過分了,於是低聲問道:“真有那麽痛?”

小方道:“你讓我打幾下,看會不會痛。”

紅線道:“好,我讓你打。”

小方見她嘴上說要讓自己打回去,拳頭卻握得緊緊的,趕緊縮了下身子。

紅線心中好笑,她將盒中劍丸取出一粒,隨手抖開。金丸立時變化成一支雖薄卻韌的長劍,光華流轉,寒氣逼人。

“這支劍可是昔日上元天留下的名劍之一,喚作形文靈天劍,”小方說道,“上元夫人將這支劍傳給了她的侍女紀離容,結果紀離容卻在人間應劫而死,此劍也落在人間。後來紀離容轉世成了玉隆宮之主諶嬰,這支劍她卻一直沒有找到。它雖然還比不上分天四劍中的上元破虛劍,卻與紫華流光劍齊名,原本都是九重天上的名劍。那紫華流光劍聽說也落入了凡塵,現在在逍遙山,隻可惜我一直沒有見過。”

小方又自己從盒出取出一個劍丸,將它展開。這支劍比起形文靈天劍來,卻寬厚了許多,劍身畫有青色紋符,鋒芒不外露,卻自有一股渾重的氣魄。小方將劍往水麵虛虛一劈,他並沒怎麽用力,塘水卻無聲無息地分開,露出地底汙泥,直到他將劍抬起,塘水才自行並攏。

小方說道:“此劍名喚軒轅,乃是大荒時期軒轅黃帝所用之劍。它自帶霸氣,就算是凡人拿著它,也能發揮出強大的威力,因此,在人間不知有多少人都在垂涎此劍,他也與東皇鍾、崆峒印等並列為上古十大神器。不過在天界仙人眼中,它卻不算什麽,隻因為仙家講的是‘禦’或者‘祭’,這劍卻太過陽剛,人人都可用它,它卻又不以任何一人為主,禦之不得,祭之無用,對於凡人或修行稍淺的道門弟子,它自然是無人可擋的神兵利器,但對於道行高深的仙人,它卻有如雞脅一般。”

小方將軒轅劍收入盒子,又把最後那粒劍丸取出,雙手一抓,卻是雙劍。一劍為長,散出光采,一劍為短,漆黑得有如影子。小方道:“這兩支劍,卻是玄都太真王之妻太真夫人出嫁前所用的雌雄雙劍,雌劍名為朱光雲碧,雄劍則叫雲光石流。你猜這太真夫人是什麽來曆?我告訴你,她可是昊天金母的小女兒,她的這兩支劍,自然也非同一般。”

紅線當然也看出這幾支劍內蘊寶光,皆是一般人求也求不到的神兵。她疑惑地看著小方。

“我知道你的劍被愚大人搶走了,”小方嘻嘻地笑著,“所以就找了這幾支劍送給你。雖然你的劍是太一東皇傳下來的,但這三支劍就算不及你自己的劍,也絕不會相差太多,這樣,你就不用再冒險跑到嬰勺夫人的寶庫去找你的劍了。”

紅線卻把所有的劍都收入盒中,遞還給小方。

小方急道:“難道它們還不夠好麽?”

紅線搖了搖頭:“雖然我總是忍不住欺負你,卻也知道你是真心為我好。但我的那支劍是我師父給我的,哪怕它是廢銅爛鐵,我也不會扔下不管。我師父雖然有些不正經,本事也不算高,但我卻知道他是真的把我當成親人一般關心,所以,那支劍我一定要把它尋回來。”

小方怔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可是你這樣亂闖,別說找劍了,簡直跟尋死差不多。”

紅線道:“就算是尋死,我也要把師父給我的劍找回來。”

小方盯了她好半晌,才歎一口氣:“受不了你,算了,我帶你去找你的劍吧。”

小方將形文靈天劍取出交給紅線:“這把劍你最好還是先留著,等找到你自己的劍後再把它還給我。你修的既然是禦劍之道,手中沒有劍,遇到敵人拿什麽防身?”

紅線接過靈天劍,看著這孩子說道:“你用不著跟我一起去冒險。”

小方卻又嘻嘻地笑道:“你這傻丫頭像瞎子般地四處亂撞,那當然是冒險,有一個像我這麽聰明的人幫你,那就不是冒險了。”

紅線作勢欲揍,小方卻已跳得遠遠的。

當下,小方便領著紅線,小心地潛入宮殿。他對這支離宮內的事物果然熟悉,對何處有人守衛,何處暗布禁製,簡直是了若指掌。

紅線跟在他的身後,有驚無險地潛到白玉宮殿下方,進入通往寶庫的暗道。

“你怎會對這裏這麽熟悉?”紅線低聲問。

小方道:“嬰勺夫人本就經常讓我替她收集寶物,她雖然喜歡收藏,其實卻賞不來寶,時常要我來替她看看別人送她的寶物是否真品,時間一長,我對這裏自然比任何人都要了解。”

紅線還想再問,小方卻突然叫了一聲“不好”。

一團黑霧飄來,擋在他們前方。黑霧漸漸成形,化成一個穿著緊身黑衣的女子。

那女子狐疑地看了紅線一眼:“小方,你為何半夜跑到這裏來?你帶的這人又是誰?”

小方陪笑道:“她是我的女朋友,聽我說夫人的寶庫中盡是三界中難得一見的仙家寶物,想要看看,我纏不過她,隻好帶她來了。文姨放心,我隻帶她隨便逛逛,絕不會順手帶走什麽。”

紅線聽小方叫這女人做文姨,心裏一驚,想到:“原來她就是支離宮三女使中的蒙文文。”

蒙文文冷笑一聲:“夫人的寶庫,你怎可隨意讓外人參觀?你最好馬上帶她離開,我看在是你的份上,也不將今晚之事告訴夫人。”

小方卻目光一轉:“文姨,不如你我做個交易吧,你讓我帶她進去參觀一下,我便不將你的秘密告訴夫人。”

蒙文文眸中精光一閃:“我有何秘密?”

“比如說,”小方抬起頭來,嘴角淡淡地流露出嘲弄,“你暗中與虎妖師道宣聯係的事。”

蒙文文麵色一變,手也輕輕地顫了一下。

小方卻自說自話地道:“那日我與瑤池女劍仙王妙想交手時,一不小心被你看在眼中。我見你神色有異,事後偷偷跟著你,居然發現你溜去找妖族的逆賊去了。那師道宣藏身之處竟然是冀望山,果真是讓人無法想到,你說,我要是將此事告訴夫人,她會怎麽對你?”

蒙文文道:“你為何一直不告訴夫人?”

“誰知道呢?”小方打了個哈欠,“告訴夫人,她又不見得會給我什麽好處,我也就一直忘了。你若是不讓我們進去,說不定我明天就會想起此事,然後告訴夫人的。”

紅線聽到他們突然說起王妙想,不禁也仔細聽了起來。

蒙文文目光如寒冰,兩隻手悄悄地收入袖中。

小方卻似乎毫不在意:“文姨莫非是想要動手不成?我自然害怕被人發現我帶人私入寶庫,但你現在又何嚐不怕被人發現?你真有把握在別人發現之前殺死我們麽?”

蒙文文沉默了一陣,然後冷冷退開:“好,今晚之事我絕不會告訴夫人,你最好也不要從寶庫裏偷東西,否則,被發現了,我可幫不了你。”

小方笑道:“多謝文姨,我不會忘記你對我的好的。”

說完,他便帶著紅線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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