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選擇

這個男人名叫黃誠，雖然看起來有些蒼老，但是實際年齡和羅格差不多。他認識一些字，從前又和獵人們在一起待過些日子，有一定的野外生存能力，所以在難民們開始遷移之後，他帶著幾個平時關系很好的人遊離在難民之外，並不受於靖的控制。

於靖來做主持人這份很有前途的工作，當然是為了從中獲利。但是如果能在獲利的同時撈一點其他福利，他當然也不會反對。

羅格的身材相貌都是一時之選，於靖自然也就動了心思。但是因為黃誠的支持，身負勇力的羅格並不需要依附於靖生存，自然不肯就範，所以雙方的關系一直都很僵硬。

到達公寓附近後，於靖提出將難民當中生存能力較弱的人當成商品和當地人交換食物，以減輕負擔後，雙方就算徹底翻臉。

於靖威脅羅格不再為他們提供食物，於是黃誠等幾個人就決定離開大隊，自己出去尋找食物。這才偶遇剛剛試驗完玉米脫粒機，拉著一車黃澄澄玉米粒返回公寓的丁塵和蘇櫻。

看著這一男一女和車上的玉米，黃誠幾個人沒用多長時間考慮就準備客串一把強人，作個沒本錢的買賣，結果第一腳就踢到了鋼板上，要不是丁塵明顯放水，六個人就再也不用為填飽肚子發愁了。

也就是因為這次經歷，羅格這才發現外面的世界實際上很危險。所以第二天她又和黃誠成出去尋找食物的時候，就把蘿莉藏在了難民營地裏面。

沒想到羅莉被人看到，跑去出賣給了於靖，於靖就把羅莉也抓來塞進了“商品”當中。

等到羅格回來發現了這件事，羅莉已經被老爹帶走了。她只好孤身潛入公寓救人。黃誠自告奮勇地跟了過來，計劃是等羅格找到羅莉，他就在樓外制造混亂，接應她們離開。

沒想到公寓這裏能人太多，羅格一向自負的勇力在丁塵面前毫無作用。兩個年輕人耍的小把戲也被老爹等人一眼看破。李想帶人在公寓外圍隨便搜了一下，就把躲在暗處的黃誠給捉了出來。

要論打架的本事，黃誠還不如羅格，碰到李響的手裏自然吃了不少虧，弄個灰頭土臉。

既然三個人都落到了公寓手裏，羅格也不指望還能有人再來救她們，於是向老爹重新提出剛才的建議，只要他們放了黃誠，就把自己賣給公寓，也好能和妹妹在一起。

葉黛一直坐在旁邊聽羅格說話，她自己一言不發，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麽。

聽到羅格提出自己的要求之後，老爹沈吟起來。丁塵和霍斯李響等人則一起去看葉黛。

葉黛顯得有些不耐煩，板著臉說道：“你們看我幹什麽？”

“你長得漂亮唄。”丁塵嘻皮笑臉地說道：“怎麽看也看不夠。”

聽他這麽一說，霍斯和李響頓時尷尬起來，連忙轉開目光。葉黛瞪了丁塵一眼，想不到他竟敢當眾調戲自己，恨得牙都癢了，只想狠狠咬他一口。

另外幾個人也都覺得意外，羅格差點笑出聲來，深深的看了一眼丁塵，在心裏暗暗猜測這兩個人之間的關系。

卡洛突然湊到丁塵耳邊，低聲問道：“你覺得她倆像不像？”

丁塵楞了一下，狐疑地四下張望，問道：“誰倆。”

卡洛伸手在他的胳膊上擰了一下，生氣地說道：“裝傻。”

丁塵揉著胳膊，心想這倆又不是親姐妹，怎麽連擰人的習慣都差不多？虧了群裏的一幫老司機還要投票雙飛，這要前後夾擊起來誰受得了？還不得體無完膚？

其實卡洛擰他這一下還真不冤枉，丁塵的確是在裝傻。他早就發現羅格和葉黛很相似，這也是昨天他會輕易放過黃誠幾人的原因。不是說兩個人長得像，實際上羅格的身高要比葉黛高上一點，相貌雖然不錯，但是至少以丁塵的審美來看，她還是比不上葉黛的。

兩個人相似的地方是身上的氣質。她們顯然都是希望把自己的命運掌握在手中的強者。唯一的區別是因為身世不同，所以表現出來的氣勢略有差距，顯然羅格更為主動，也更願意付出代價。

老爹又看了一眼葉黛，發現她沒什麽表示後，這才向羅格說道：“既然這樣，我們不會留下你，帶著妹妹離開吧！”

羅格楞了一下，狐疑地看著老爹，很明顯不相信他的話。她的目光在桌邊幾個人的臉上滑過，最後停留在丁塵那裏，似乎是在向他求證。不知道為什麽，她在心裏覺得在這些人當中，丁塵是最為可信的。這也許可以歸根於對強者的崇拜。

丁塵都不用轉頭確認，就知道葉黛正在用可以殺死人的目光看著自己，於是尷尬地攤了攤手，指著老爹向羅格說道：“這裏他說了算。”

他硬著頭皮看了一眼葉黛，又向羅格說道：“沒人會質疑老爹的決定。”

羅格雖然很有急智，作起決定來也不會拖泥帶水，但是面對現在這種完全出乎預料的情況，仍然猶豫起來，畢竟這個決定關系到她和妹妹的一生。

她想了一下，慢慢站起身走到妹妹身邊。半蹲下身子看著只比自己矮一個頭的羅莉，低聲問道：“你想留在這裏嗎？”

羅莉明顯沒有姐姐那麽多的心眼，以為羅格準備留下自己獨自離開，連忙伸手緊緊抓住姐姐的衣服，堅決地搖頭說道：“我要和姐姐在一起。”

羅格沈默看著妹妹洗得幹幹凈凈的臉蛋，和身上那雖然有些破舊，但是卻很幹凈的衣服，重新猶豫了起來。

其他幾個人看著這一幕，都沒有出聲，只有黃誠似乎受不了這種壓力，咳了一聲。

咳嗽聲驚醒了羅格，她擡頭看了他一眼。然後轉回頭對老爹說道：“剛才這位小妹妹說的對，羅莉留在這裏，至少可以吃飽飯。”她向老爹說道：“我們可以留下嗎？”

“羅格。”黃誠驚叫了一聲，顧不得身後李響帶給他的壓力，向羅格叫道：“我會打獵。我可以養活你們。”

丁塵扭頭看了他一眼，心說難道自己錯怪群裏的老司機們了？其實他們是在給黃誠投票？

羅格看著黃誠，緩慢卻堅定地搖了搖頭，“我們試過了，這很不容易。”她看著黃誠說道：“你跟著他們走吧！以你的能力肯定可以過得更好。”

黃誠遲疑了一下，向老爹說道：“我也要留下，我什麽都不要。”

老爹遲疑了起來，看了看葉黛，問道：“你們覺得呢！”

在丁塵的印象當中，這是老爹在非技術方面第一次公開征求其他人的意見。基本上就可以看出，這就說明他覺得遇到了難以決定的事情。

葉黛盯著羅格，仍然很堅決地保持沈默，就好像她從來沒有反對過留下沈清一家一樣。霍斯看了看幾個人，知道這個時候指望不上李響，只好開口說道：“如果她們留下，他就不能留下。”

這個說法的原因很簡單，就像老爹說的那樣，女人總是要嫁人的，無論羅格姐妹嫁給誰，最終都會融入到公寓當中。但是如果黃誠也留下，只會結成三個人的小團體，共患難的經歷不但會讓他們很難同化，而且還可能變成隱患。與其承擔這樣的風險，倒不如作個好人，讓三個人離開。

老爹顯然已經想到了這一點，他嘆了一口氣。剛想說話，卡洛已經扶住了他的胳膊，用懇求的目光看著他，“爹。”她低聲說道。

老爹對著女兒搖了搖頭，輕輕拍了拍卡洛拉著自己的手，向羅格說道：“你們自己商量一下吧。”

第八十一章 更進一步

老爹有了什麽難辦的事情後，他通常會和信任的人商量一下，就是所謂的一人計短，兩人計長。所以他覺得，羅格遇到這麽大的事情，當然要和黃誠商量一下。但是他很顯然並沒有明白羅格的心思，她其實並不需要聽取別人的意見，特別是黃誠還沒有重要到可以參與到她的命運中來的時候。

所以她只是對黃誠說了自己的決定，就讓他離開了。

李響對於羅格的作法很有一些意見，順便覺得黃誠很可憐，對他的態度倒是好了一些，沒有再難為他。

後半夜的時候，樓頂的氣溫更低，倒是樓外安靜了很多，估計是賢者時間到了，夜貓子們不得不消停下來。

丁塵看到葉黛抱著步槍抖了一下，張開裹在身上的大衣，笑道：“要來嗎？”

葉黛看了看他，居然很意外的沒有果斷拒絕。丁塵心中立刻大喜，主動湊了過來，張開右臂把她環在自己的懷裏。

兩個人默默地笑了一會，葉黛低聲說道：“我的脾氣是不是不好？”

“我們好像討論過這個問題。”丁塵說道，他微微側了側頭，“靠著睡一會吧。”

葉黛笨拙地把頭靠在丁塵的肩膀上，還是在丁塵的幫助下才想到應該把身子往下縮一點才能枕得舒服。

丁塵環著葉黛柔韌的腰肢，低聲笑道：“要不要喝首歌給你聽。”

葉黛含含糊糊地嗯了一聲。丁塵大吃一驚，剛才他只是隨口調笑，沒想到葉黛居然真答應了。

他正在腦子裏飛快地搜索哼什麽歌比較合適的時候，聽到葉黛喃喃說道：“我覺得和那個姐姐很像。”

“誰？”丁塵正在腦子裏索引歌曲目錄，一時沒能調整過來，楞了一下後才想明白她的話，失笑道：“你說羅格？”

“是啊。”葉黛說道：“如果我的妹妹被人賣了，你會像黃誠一樣幫我嗎？”她不等丁塵回答，又輕聲說道：“你當然會，而且一定能把人救出來，甚至用不著我去冒險。”

“謝天謝地，你還記得我很能打。”丁塵笑道：“還以為你忘了。”

“怎麽可能。”葉黛喃喃說道：“那場雨裏，你背著我從河裏爬上岸的時候，我一直在擔心你會丟下我。”她微微笑道：“那時候我可不知道你那麽厲害，很明顯丟下我，你才有更多機會活命。”

“是嗎？”丁塵笑道：“下次有這種建議的時候，麻煩你當時說出來行嗎？我這個人笨，關鍵的時候需要有人指點。”

葉黛無聲地笑了一下，顯然一點都不相信他的話。她沈默了一會又說道：“你對我很好，我知道她們都羨慕我，可是我很怕，我怕會習慣於依賴你，也怕有一天你會離開我。”

丁塵楞了一下，沒有回答葉黛的話。這的確也是他一直不願意加快兩個人之間感情進度的原因。他不可能永遠留下來，做好準備後，他就要去舊城，搞清楚這世界究竟出了什麽事，自己又為什麽會被裝進疏散艙裏扔到沙漠上。

兩個人默默坐了一會，葉黛在丁塵的懷裏翻了個身，把頭伸到丁塵的面前。兩個人坐在樓頂的邊緣，這個動作讓她的半個身子都探出樓外。丁塵被嚇了一跳，連忙用力抱住她，輕聲責備道：“小心一點。”

葉黛沒有說話，四目相對，丁塵能感覺到她呼出的氣息噴在自己的臉上。“還好剛才的夜宵是煮玉米。”丁塵想。

大半夜的，兩個人雖然離得很近，但是其實也就只能看個大概，葉黛盯著丁塵看了一會，終於放棄了察看他表情的企圖，低聲問道：“你會接吻吧？”

“啊？”丁塵嚇了一跳，差點鬆手把她扔樓下去。

葉黛笑了起來，她說道：“那就是會了？”說著她主動湊了過去，一口咬住丁塵的嘴唇。

丁塵被這突然襲擊打蒙了，過了好一會才重新掌握主動。葉黛熱烈地應合著，粗暴而又笨拙地探索著，過了好一會才慢慢停了下來。

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皺眉說道：“血的味道，我咬壞你的嘴唇了？”

丁塵含糊地答應了一聲，還想繼續，但是葉黛躲了一下，問道：“痛嗎？”

“還行。”丁塵說道：“我們繼續？”

“抱歉。”葉黛歉意地說道：“我不是故意的。”

“沒關系。”丁塵說道：“我會報復回來的。”

“好啊。”葉黛歡快地說道，看起來荷爾蒙的確有利於改善心情，她說道：“我給你這個機會。”

又過了良久，兩個人再度分開，葉黛輕聲說道：“你沒報復！”

“相信我。”丁塵說道：“只是還沒到時候，時候到了，我會讓你感到千百倍的痛苦。”說著他又湊了過去。

葉黛咕地一聲笑了起來，明顯沒把丁塵的話當一回事，又熱烈地回應起來。

淩晨的時候，來換班的人發現丁塵和葉黛兩個人在樓上蹲了半宿，居然仍然神采奕奕，而且一點都看不出冷的樣子，不禁嘖嘖稱奇，心想這兩個人難道有神奇的熱身方法？

丁塵睡了三個小時就起床了，從窗子看出去，可以看到公路上狼藉的廢棄物。難民們正在生火作飯，準備離開。

他爬起來作例行的鍛煉，然後出門下樓去餐廳打聽今天的行程安排。

老爹不在，霍斯說他回房間睡覺去了。卡洛倒是在廚房裏忙碌，她昨晚抽空睡了一會，現在精神還不錯，正指揮兩個婦女擡了食物去給昨天買來的女人和孩子們送過去。

朱煜同樣一臉倦容，坐在一邊捧著水杯喝水，看到丁塵過來，向他點了點頭，並沒有說話。昨天他守門的時候讓羅格混了進來，雖然這件事怪不到他的身上，但是朱煜覺得很自責，後半夜一直沒睡覺，這個時候正在犯困。

丁塵向霍斯問了一下今天的打算，知道公寓的主要力量還是要監視難民們離開，於是說道：“我還是帶李靖去河邊試驗脫粒機吧。”

霍斯點了點頭，說道：“讓羅格跟你一起去。”

丁塵楞了一下，上下打量著他說道：“你這是怕葉黛對我太好嗎？”

霍斯笑了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在這件事上我完全支持你。不過女人嘛，你得讓她感覺到有競爭才行。”

“還是算了吧。”丁塵昨天算是有了實質性的進步，可不想這個時候刷副本，所以擺手說道：“用不著，我和李靖就能搞定了。”

“還是帶上她吧。”霍斯說道：“她留在這裏，我還得安排人看著。”

丁塵楞了一下，這才明白過來，難民們還沒走，霍斯還得小心羅格做出什麽事來。但是如果她跟著丁塵一起離開，就得顧慮留在公寓裏的羅莉，不敢作出什麽事來，最重要的是，就算羅格要暴走，丁塵也完全能控制得住她，所以讓她跟丁塵走果然是個好辦法。

他撇了撇嘴，向霍斯說道：“你得負責和葉黛解釋。”

“當然。”霍斯一口答應下來，然後才搖頭說道：“這還沒過門你就怕成這樣，以後的日子有你熬的。”

丁塵嘿嘿一笑，沒有回答。

第八十二章 你會遊泳吧

通常來說，新買來的人都會安排在一起，這有助於消除她們的恐懼感。但是對於那些自願加入的人，公寓還是傾向於給他們安排獨立的房間，比如沈清一家，後來還有羅格。

但是這兩個家庭又有不同，沈清沒有獨立生活能力，所以他必然要依附公寓生存，所以霍斯不擔心他家出什麽亂子。羅格就不同了，從她選擇加入公寓的過程就可以看得出來，這一個也不是省油的燈，很難指望她老老實實的聽話。

所以安排羅格姐妹兩個人的住處讓霍斯很是花了一點心思。

通常情況下，外來者都是安排在二樓，比如丁塵。但是現在二樓都被商隊的人占滿了，霍斯又擔心羅格在二樓惹出什麽麻煩，所以最後還是把她安排到了五樓，剛好就是她把鄭宇塞床底下的那個房間。

羅格回到房間的時候已經後半夜了，剛到一個新的地方，她不敢睡熟，所以早早就起來了。

如果商隊的人太多，二樓住不下的話，會把一些比較熟悉的人安排到五樓來住。但是這次蘇櫻的商隊有一部分人住在舊城，五樓的房間就都空了出來，清晨走廊上空蕩蕩地，看不到一個人影。

羅格在房間裏遊蕩了一圈，弄清了衛生間的洗水池和馬桶的使用方法，然後又研究了一會燃氣竈，可惜不得要領。

房間不大，再沒什麽新鮮的東西可以看。於是她看了一眼仍然睡得很沉的妹妹，輕輕拉開房門，走了出來，決定下到廚房裏去問卡洛一些問題。昨天她聽霍斯說，公寓的人都需要設法養活自己，而像自己這樣被買來的人，還需要用工作來支付公寓付出的代價。偏偏昨晚事情太多，沒人給她詳細介紹這些事情，這也是讓她睡不安穩的一個原因。

說實在的，她很不願意和陌生的男人打交道。但是昨天她只見到了兩個女人，葉黛明顯不容易打交道，而且她也不知道去哪裏找葉黛。還是卡洛容易找到，而且看起來這個小姑娘也更好說話一些。

經過三樓和四樓的時候，走廊裏的人就多了起來。大多數人並不知道羅格的存在，突然發現有一個陌生的女人從五樓下來，很多人都流露出警惕的神色，還有人主動上前盤問。

羅格胡亂應付了幾句，穿過狐疑的人群，走進了餐廳，一眼就看到正靠在吧台旁邊和卡洛說話的丁塵。

看到丁塵，羅格忍不住有些猶豫。丁塵毫無疑問是她遇到過的最強者，自己兩次在他手裏慘敗的時候，丁塵都表現得遊刃有余，看起來只是隨手而為，這讓羅格的自尊心深受打擊。

不過從丁塵兩次都輕易放過自己的表現來看，羅格覺得他應該對自己有好感，畢竟她知道自己的容貌還是很有吸引力的，從她的經歷來看，男人很少能夠抵擋這種吸引力，即使他有一個並不遜色的女朋友。

她調整了一下步態，在餐廳裏寥寥幾個閑人的注目禮當中向吧台走去。

丁塵拿了一杯水，正靠在吧台上聽卡洛一面洗菜一面嘰嘰喳喳地講昨晚上聽來的各種八卦，突然看到卡洛擡起頭，小臉上的神色變得很精彩，下意識地就想回頭去看，然後聽到卡洛寒聲說道：“不許動。”

丁塵楞了一下，很聽話的不動，笑著問道：“你這是打算俘虜我嗎？”

可惜卡洛的經驗不夠，完全沒聽出這句話裏調笑的成分，她板著臉說道：“有狐貍精來了，你得離她能有多遠就多遠。”

丁塵幾乎秒懂，嘆了一口氣，微微側身看了一眼走到身邊的羅格，向卡洛攤手說道：“晚了，你霍叔叔讓她今天跟我混。”

面前和身邊的兩個女孩都聽到了他的話，只是臉上的表情就各有不同。卡洛怒道：“他是什麽意思？”

羅格則好奇地問道：“要我參加巡邏嗎？”她很高興地說道：“是不是因為我很熟悉於靖的人？我得說，這是一個很正確的決定。”

讓她高興的當然不只是有人作出了正確的決定，而是因為通常來說，能夠加入到保全工作當中，證明自己值得信任。

丁塵看了她一眼，搖頭說道：“想什麽呢？醒醒吧，天都亮了。你是和我一起去作苦力。”

羅格頓時大失所望，她站到丁塵的身邊，柔軟的腰肢靠在吧台上，顯出一條驚人的曲線。向丁塵問道：“你不是戰士嗎？為什麽要作苦力？”然後她就想到了一種可能，吃驚地說道：“難道作苦力的是我們，你是監工？”

丁塵聳了聳肩，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的腰上，心中頓時一跳，忍不住順著曲線往上看，結果腦袋被卡洛的濕手拍了一下，聽到她怒喝：“不許看。”

“OK，OK。”丁塵是大丈夫，小姨子說不讓看就不看，他舉手說道：“只看你姐行了吧？”

然後他果然不再看羅格，盯著面前的杯子說道：“我要去河邊試驗一種機械，你去給我當保鏢。”

“只有我們兩個？”

“你想得美。”卡洛說道：“李靖當然也要去。”說完又求證似地向丁塵問道：“對吧？”

“當然。”丁塵一本正經地說道：“他要不去我就說是你讓的。”

聽說是去當保鏢，而且還有第三者，羅格就放下心來。她的內心其實是很驕傲的，身為戰士，她寧可去上刀山下火海、九死一生，也不願意像奴隸一樣去當苦力，滾一身泥出滿身汗。

於是她轉向卡洛，很認真地向她說道：“小妹妹，如果你怕我搶走你的姐夫，那也應該讓你的姐姐來應戰才對。”

“我姐才不會和你一般見識。”卡洛瞪了她一眼，端起面前的菜盆回廚房去了。

丁塵撫住額頭，無聲地嘆了一口氣，向羅格說道：“你知道什麽叫低調嗎？”

“什麽？”羅格瞪大美麗的雙眸，看著丁塵問道：“是什麽意思？”

“啊。”丁塵覺得一陣頭痛，他說道：“那韜光養晦呢？”

“你是故意的吧。”羅格疑惑地說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丁塵只覺得心中一萬頭羊駝奔騰而過，真想跳起來大叫一聲，“沒學問真TM的可怕。”

之所以沒有這麽做，是因為他很擔心羅格還是不明白。

好在羅格學問雖然不高，勝在善解人意，所以想了一下還是猜到了丁塵的意思，她向丁塵說道：“你是說我應該夾起尾巴做人？”

丁塵下意識地溜了一眼她的身後，然後立刻意識到這樣做很不妥，可惜仍然已經被羅格捉了現行。她微微扭動了一下自己的腰，低聲笑道：“昨天你又不是沒摸過？”

“我們剛才說什麽了？”丁塵不敢和她糾纏，強行扭轉了節奏。

“說我應該夾起尾巴做人。”羅格說道：“你覺得像我這樣的人真的可以裝作能讓大家看不到嗎？”她嘆了一口氣，“我試過，沒用的。倒不如讓所有人都注意到我，那樣還能安全一些。”

丁塵也跟著嘆了一口氣，看著她那張略顯疲憊的美麗面龐，搖頭說道：“你這是在玩火。”

“我不怕燒到自己。”羅格說道：“比起這個，我更擔心明天沒有飯吃。”

“這個我可以保證。”丁塵說道：“只要你不把自己掉進河裏淹死，明天的飯肯定還是有的。”說到這裏，他停了一下，問道：“你會游泳吧？”

第八十三章 你會死的

直到離開公寓的時候，丁塵都沒看到葉黛下樓，這讓他有些擔心，所以拜托了卡洛上樓去看看葉黛，可別是昨晚著涼了感冒，李醫生的水平，治感冒實在不靠譜。

再次回到河邊的時候，丁塵發現脫粒機果然還在，倒是地上散落的玉米粒都不見了，也不知道是被人撿走了還是被鳥吃了。

等羅格看到丁塵和李靖從水裏吊起水車來的時候，這才大吃一驚，她根本沒想到這裏平靜的河面下居然還藏著這麽一個東西。

丁塵和李靖很麻利的把水車接到脫粒機上繼續前天的試驗。比起上次來，今天做的要精確一些，兩個人記錄了投入進去的玉米棒數量，然後把獲得的玉米粒全部收集起來，準備回去對比。

理論上來說，機脫肯定比人脫要浪費一些，因為肯定會有一些米粒附著在玉米棒上，丁塵覺得如果損耗確實不可接受的話，他可以拆除粉碎玉米棒的部分，這樣就可以進行人工二次脫粒。

因為只是對比實驗，所以兩個人今天帶來的玉米數量並不多，在中午前就完成了所有的工作。丁塵把水車恢復後，就準備開飯。

李靖帶了兩付釣桿出來，兩個人試驗的時候，羅格就拿了釣桿在河邊釣魚。可惜她釣魚的水平實在不怎麽樣，魚咬了好幾次鉤都跑了，白瞎了李靖做的魚餌。

所以收拾完試驗物品之後，李靖就接過釣竿自己來，百無聊賴的羅格走回來看丁塵生火。

丁塵生火的方式很特別，他找了一根粗大的樹枝，用水蘸濕後分成四段，戳在地上組成一個矩形，然後把乾草墊在樹枝之間直接點火，就成了一個簡易的燒烤架子。

羅格第一次見到有人這麽幹，好奇地湊上來問道：“為什麽不點大堆的火？”

丁塵看著她露齒一笑，“因為我懶。”

後來羅格發現丁塵的這個理由的確很充足，因為這個辦法很省火，而且因為樹枝是濕的，火焰並不從樹枝之間外泄，只能被約束成一股，向上升起，比起生一堆火然後把食物湊到上面去烤實在省事多了。

而且四根樹枝還可以方便地組成架子，在上面放準備燒烤的東西。

李靖的釣魚水平明顯比羅格強多了，雖然還比不上從前的段子手，但是仍然很快就拿到了今天的第一條魚。

他取出一把小刀，把魚按在地上麻利的刮鱗開膛，然後在河裏洗凈，用丁塵的鋁飯盒盛了，拿回來到火上煮。

丁塵看了一眼，告訴他如果在不缺乏食物的情況下，最好把魚頭剁掉，因為在野外水域生長的魚，頭部很可能會有寄生蟲。

李靖從來沒想過還有這種事，很聽話的把魚拿開剁掉魚頭再端回來。羅格發現自己什麽忙都幫不上，不禁有些氣餒，坐在草地上問道：“你是怎麽學會這些的？”

“慢慢就會了唄。”丁塵隨口答道。

羅格沈默了一下，看到李靖又回去擺弄釣竿，這才說道：“你是不是討厭我？”

“聽著。”丁塵想了一下，向她說道：“我不知道你從前的地方是怎麽樣的，但是在公寓，你不需要動太多的心思。我不是說這裏的人都是好人，但是通常來說，大家都只過自己的日子。”

羅格玩味地看著他，慢慢說道：“你擔心我會影響你？”

“我擔心你會影響到自己。”丁塵說道：“如果你足夠聰明的話，就不要讓人覺得你是個威脅。”

“我威脅到你的女人了？”羅格笑了起來。

“你威脅到自己了。”丁塵折了一根樹技去撥弄飯盒裏的魚，既然這人執迷不悟，他也沒興趣到趕到懸崖邊撈人。

羅格看著丁塵的表情，過了一會，才慢慢說道：“你不能保護我？”

“沒興趣。”丁塵斷然說道。

“我哪裏比她差？”

丁塵抬起頭，看著羅格說道：“你會問出這句話，就已經比她差了。”

羅格眨著眼睛，明顯弄不清丁塵的意思。丁塵也沒有再理會她，專心伺弄食物。

基本上魚是一種很容易烹飪的食物，不但很容易熟，而且煮得時間長一點，肉質也不變硬。飯盒裏的魚煮好的時候，丁塵已經烤了七穗玉米。李靖也釣了四條魚上來。河裏的魚很多，而且很少受到人類的騷擾，對釣鉤幾乎沒有警惕性，羅格釣不上魚來，完全是因為她的水平太爛。

李靖把魚清理後扔到板車上，然後洗了手過來喝魚湯。

羅格拿了一支玉米啃了兩口，突然停了下來，然後向丁塵示意要離開一下。丁塵沒什麽表示，李靖奇怪的看著她，問道：“你拿著玉米去方便？”

羅格臉一紅，只好放下手裏的玉米，丁塵嘆了一口氣，高聲說道：“過來吧，早看到你了。”

李靖吃了一驚，轉身四下查看，這才看到黃誠從遠處的一顆樹後站了出來。

他不認識黃誠，伸手握住小刀，轉頭去看丁塵的反應，丁塵淡淡說道：“吃你的飯吧，不是來找你的。”

李靖想了一下，明白了黃誠的身份，看了一眼羅格，坐下來繼續吃。

丁塵三人離開公寓的時候，黃誠就已經跟了上來。但是他對丁塵相當忌憚，所以一直沒敢往前湊合。前天下午，丁塵一下就讓他暈足了半個小時，一直到夜裏黃誠還在頭暈惡心，實在印象深刻。

所以這時雖然聽到丁塵叫他，黃誠還是有些猶豫。直到發現羅格已經開始不耐煩了，這才走了過來。

丁塵示意羅格給黃誠拿一穗烤好的玉米，然後向他說道：“你再不回去，就追不上你的同伴們了。”

“我不走了。”黃誠接過玉米，很堅定地向丁塵說道：“我要留下來。”

“什麽？”丁塵這次是真吃了一驚，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黃誠，問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他說道：“這裏可有四個月的冬天。”

黃誠看了一眼羅格，向丁塵說道：“我會堅持過去的。”

羅格看起來倒是很關心黃誠，當然也可能是剛才丁塵明確拒絕了她，所以不用擔心丁塵會因為她關心黃誠而疏遠她。她向丁塵問道：“為什麽他不能留在公寓裏？”

丁塵看了他倆一眼，“你要是絕不會嫁給她，也許還有希望。”

兩個人對望了一眼，黃誠搖頭說道：“那我為什麽還要留下來？”

“所以唄。”丁塵攤手說道：“但是留下來真不是個好主意。”他看著黃誠，很肯定地說道：“你會死的，留下一個死人沒有任何意義。”

第八十四章 危險的拾荒者

黃誠看起來已經仔細想過自己這個決定可能帶來的後果了，所以對於丁塵給出的結論並不感到驚訝，他握拳說道：“有人可以在野外生活，我當然也可以。”

“當然。”丁塵看著他說道：“我在野外生活了三年。所以我知道這有多不容易。”

他看了看身邊露出駭然神色的三個人，慢慢說道：“如果你不想死，最好現在就去找宿營地，然後開始囤積食物。”他很認真地說道：“至少要囤積一個月的食物，因為大雪之後，你可能沒辦法出去覓食，那個時候就只能硬捱。”

“可是那些撿垃圾的人就能生活下去。”黃誠不服氣地說道。

“那是你不知道有多少沒撐過來的人。”丁塵仍然不緊不慢地說道：“還有，拾荒者不會在野外過冬，更不會在陌生的地方過冬。”

他想了一下，又向黃誠說道：“給你個建議，等公寓的人收完莊稼之後，你再去地裏溜一遍，特別是土豆地，仔細一點找，會比你打獵的收獲大。等到下雪後，還可以用這些糧食來誘捕獵物。”

說到這裏，他看了一眼羅格，從羅格不會釣魚這件事上，就可以看出她的技能樹明顯點偏了。犯了一個很多人都會犯的錯誤，那就是以為在野外的時候，食物的主要來源是打獵。

但是實際上，打獵獲得的食物數量很不穩定，而且過程危險。事實上最容易獲得食物的辦法應該是收集可食用植物，然後就是捕魚，因為相對來說，河裏的魚要比森林裏的野獸數量多，也更安全。

至於捕獵小型野獸其實比大型野獸效率更高這種事，那就屬於進階技能了，要說明這些，丁塵完全可以寫一本書。

當然這些他是不會對黃誠說的，他看著黃誠說道：“最重要的一點是，小心拾荒者，就是你說的撿垃圾的人。”

“為什麽要小心拾荒者？”黃誠不解地問道：“他們會攻擊我嗎？”

“如果你沒有聽我的話囤積食物那就不一定會。”丁塵說道：“但是如果你想靠自己活過這個冬天，那就一定會。”他盯著黃誠，輕聲說道：“相信我，畢竟我和他們做了三年同行，時間上比你們倆個當強盜要長得多。”

黃誠和羅格幾人前天打劫丁塵失敗後，他們也曾經私下裏猜測過丁塵的身份，基本上靠譜不靠譜的腦洞都開過，但是唯一沒有想到的是，丁塵竟然曾經是個拾荒者。畢竟公寓這個地方和拾荒者完全扯不上關系。

所有曾經和拾荒者打過交道的人都知道，幾乎每一個活的長一點的拾荒者都是一個傳奇。

所以當丁塵第一次走進公寓裏的時候，李響等人才會那樣防備他。在那個時候，他們甚至還不知道丁塵曾經做過拾荒者。

後來霍斯發現丁塵洗漱後的樣子很健康後，立刻就邀請他留下後代，也是因為這個原因。畢竟強者更容易留下健康的後代。

所以當此時的三個人聽到丁塵親口承認自己曾經做過拾荒者後，頓時都覺得肅然起敬。黃誠仔細想了一下，臉上駭然變色。如果拾荒者的戰鬥力都和丁塵一樣，那他一旦被人盯上，幾乎不可能有反抗的機會。

丁塵看出了他的顧慮，寬慰他說道：“別讓他們找到你住的地方就可以。等到下雪之後，拾荒者為了保存體力，也不會四處走動。那個時候，你就會安全一點，當然最重要的是，你不要鬧到拾荒者的地盤上去。”

然後，他最後一次勸告黃誠：現在改變主意還來得及。

黃誠毫不猶豫地向羅格說道：“我不會改變主意的。”

羅格哼了一聲，板著臉向他說道：“如果你死了，我不會想念你的。”

黃誠很堅決地說道：“我不會死的，春天我們會再見面。”

丁塵在心裏嘆了一口氣，心想這又是一個傻小子。

吃完午飯後，三個人帶著玉米回到了公寓，因為時間還早，丁塵又推著車去田裏幫著運輸收獲下來的農作物。

因為昨天雇傭難民收獲了大部分的土豆。丁塵試制的玉米脫粒機又成功有望，所以公寓這裏一直被緊張的人手困擾的秋收行動總算變得不那麽緊迫了，今天收完最後一波土豆之後，老爹就讓大家提前收工，也好休息一下。

公寓這裏的物資分配方式有點複雜，農作物肯定是要收進倉庫裏的。但是所有參加過勞動的人都會記錄在案，然後換算成統一的單位。再根據當時倉庫裏的存量來調整每個單位對應的物資數量。這個方案相對公平，但是對財務人員的能力要求很高，所以卡洛在公寓當中的地位才那麽重要。

在平常的日子裏，人們可以憑借這些記錄從倉庫當中領取食物。除此之外，公寓也鼓勵每個家庭自行出去尋找食物，從這種途徑獲取的食物都會歸個人所有，公寓並不收取抽成。

所以今天丁塵三個人去河邊的時候，卡洛給的饅頭和丁塵他們烤的玉米都算是公款消費，要算在正常消耗當中。相比之下，李靖釣到的魚就可以歸他個人所有，可以自行支配。

嚴格來說，丁塵其實是不可以請黃誠吃玉米的，因為他沒資格享受這個待遇。

但是如果李靖請黃誠吃魚，那就沒有任何問題。

可惜丁塵當然不會在乎這種細節。羅格和黃誠則完全不明白還有這種說道。唯一會注意其中區別的李靖雖然年幼，心眼卻不少，自然也不會煞風景地說出來。

李靖有一個很能幹的老爹，家裏當然不會缺乏食物，所以對帶回來的四條魚並不怎麽在乎。按他的想法，丁塵是他的師傅，有收獲當然要師傅先挑。羅格是同伴，所謂見者有份，所以四條魚給丁塵兩條，自己和羅格每人一條。

丁塵自然不肯占小孩子的便宜，再說現在的工分大大的有，想來公寓管幾天飯還是沒問題的，以後要出去尋找食物也完全沒有難度，實在用不著分李靖的東西。

兩個人推辭了一下，丁塵想想羅格帶著妹妹也不容易，於是幹脆接受了李靖的分配方案，然後把自己的兩條魚又分給了兩個人，讓他倆每人拿兩條魚回去。

順便他又問了一下羅格，知道她果然不會使用燃氣竈。又讓李靖順便去教一下她。

羅格其實很想讓丁塵去自己的房間單獨培訓的，不過經過今天在河邊的一番談話後，她明顯變得小心了一些，並沒有主動去惹丁塵的不快。

下午的時候，難民們就已經全部離開了公寓的範圍，今晚應該到達舊城了，蘇櫻已經帶人趕了過去，一方面從徐水東的手裏收購糧食支付購買難民的代價，另一方也要和程斌商量怎樣把買來的人送回去，很可能這一次商隊的路線會縮短，甚至直接中斷也有可能。

另外玉米脫粒的對比試驗也出來了，結論是兩者的效果差不多。當然在丁塵看來，這個試驗的精確性還很值得懷疑，但是在老爹等人看來已經很好了。就連粉碎後的玉米棒也可以直接運回來填入沼氣池當中，省去了相當多的人工。

所以老爹在吃飯前就找到丁塵，向他詢問能不能把倉庫裏的那幾台脫粒機都改裝出來用。

第八十五章 我會教給你的

說實在的，如果提出這個建議的不是老爹，丁塵一定要好好的嘲笑他一下。他現在這個就是典型的急功近利思想。

別說丁塵已經把另外幾台脫粒機的齒輪組拆下來做變速箱了，就算他能夠把這幾台脫粒機全都改裝出來，能用的動力源也只有一個。他總不能再制造好幾台水車出來。水車這玩意可沒有現成的東西可以改造，需要從無到有的從頭制造。

以現在公寓的加工能力，造一台水車還要折騰半個月，即使不考慮材料來源，也不可能來得及。

不過老爹的提議也讓丁塵有些心動，如果可以的話，他的確想再制造一台水車。有了第一台水車的制造和使用經驗，他現在又有了一些新的想法。對於一個工程設計人員來說，能夠及時驗證自己的想法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老爹聽了丁塵的解釋，明顯有些失望。他想了一下又向丁塵問道：“那麽其他的農機具能夠改造出來嗎？”

丁塵連忙搖頭，水車離不開水，脫粒機可以搬到河邊啟動，插秧機、收割機這一類農機總不能也用水車來驅動。

老爹沈默了一會，向丁塵苦笑道：“是我太著急了，你能夠做出這個脫粒機就已經非常難得了。”

丁塵笑了一下，向老爹說道：“其實要改造其他機具也不是很難，最主要的是要有動力源。裂解原油是不可能了，但是如果能夠恢覆電力供應，還是有可能讓這些機具恢復工作能力的。”

在他參加軌道突擊隊的時候，國內電池技術已經很成熟了，特別是快速充電技術，很多小型作戰車輛都已經開始更換成電池驅動。民用方面的使用範圍更廣，瞬時輸出功率上雖然還比不了傳統燃油，但是勝在成本低廉。丁塵打的主意就是找到這種電池，然後改裝到農機上面。

如果實在不行，他也可以嘗試讓農機拖一條電纜，只不過這兩個方案的前提都要先有電。

老爹當然沒想到丁塵轉眼間已經想到了兩個方案，他吃驚地看著丁塵，“你有辦法恢復電力。”

丁塵頓時苦笑了起來，心想這是把自己當上帝了？他搖頭說道：“我只是有這個想法，要落實下來的話，還需要具體的思路。”

“你想怎麽做？”老爹說道：“只要你能想得出來，我一定全力支持。”

丁塵恍然有了從前NASA的感覺，可惜老爹不是美國國會，實在算不上大金主。他遲疑著說道：“恐怕我得和葉黛商量一下。”

“當然。”老爹說道。他向丁塵笑了一下，“你們兩個在一起，總能給我們帶來驚喜。”

於是丁塵習慣性地想歪了。

晚飯的時候，他又見到了葉黛。葉黛的神情看起來有些疲倦，但是顯然並沒有像丁塵猜測的那樣生病。

看到丁塵走過來，葉黛打起精神向他擺了擺手。丁塵皺眉問道：“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他在葉黛的身邊坐下來，伸出手在她的額頭摸了一把，皺眉說道：“你的體溫是不是有點低？”

“那是因為我在地下室待的時候太長了。”葉黛對丁塵表現出的親昵毫不在意，她疲倦地說道。然後把手指放到丁塵的面前，“能聞出是什麽嗎？”

葉黛顯然已經洗過手了，雙手上還殘留著淡淡的肥皂氣味。丁塵聞了一下，皺眉說道：“這是什麽？”

“硝化棉。”葉黛疲倦地說道：“我今天一整天都在地下室裏整理復裝子彈的工藝流程。”

丁塵這才明白過來，為什麽早上葉黛沒有像平常一樣早早起床。他本來以為葉黛是昨天熬夜累到了，沒想到葉黛是因為知道今天的工作很危險，所以要充分休息。

難民的出現不僅僅打亂了公寓的生活節奏，同時受到影響的還有商隊和舊城。特別是公寓和舊城，都已經意識到了這其中蘊藏的巨大風險。

這一批難民有主持人約束，總算是老老實實的過境了，但是如果下次來的是自發的難民，那麽顯然不會這麽和平。一旦發生沖突，雙方都會有很大的損失，特別是像公寓這樣人手單薄的地方，稍有疏忽，也許就會徹底消失。

所以復裝子彈，加強火力的持續性就勢在必行。

但是大量復裝子彈在這個時代無疑屬於高新技術。就算是像蘇櫻的商隊出發地那樣仍然保留著部分工業能力的地方，對於公寓這裏能夠復裝子彈都還很感興趣，更不要說舊城了。

但是復裝子彈首先要有彈殼，別說公寓這裏沒有，這時代能夠獨立解決這個問題的地方一共也沒有幾個，那都是霸主級的存在。

好在徐水東在舊城裏找到了一批空彈殼，這才是復裝子彈的基礎。事實上這批彈殼早在徐水東出生前就已經被發現了，只是一直沒什麽用處，所以得不到重視，直到葉黛的父親出現。

葉黛的父親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投入到了這項工作當中，終於取得了很大的進展，徐水東制造的轉輪手槍就是專門為了配合復裝子彈而設計出來的。因為這些彈殼是五點八毫米口徑的，無論是公寓還是舊城擁有的槍械，都很少有這種口徑，不重新設計槍支的話，就沒辦法使用這些子彈。

然後需要解決的還有彈頭和發火藥、底火。舊城收集到了一些鉛可以用來熔鑄彈頭，公寓這邊則擴大了棉花的種植，用以獲得硝化棉。但是****和化學試劑則完全需要外購。

所以公寓一直委托兩支商隊為他們販運****以及其它化學藥品。

葉黛父親去世之前，終於攢夠了試驗用的材料，開始根據他查到的資料進行試驗。這些試驗一度成功，試裝填的子彈效果很好。直到後來發生了事故，葉黛父親身亡，徐水東離開公寓回到舊城。復裝子彈這件事就被無限期擱置下來。

現在既然要重新開始這項工作，自然也就只能由葉黛來操作。也只有她才有過實際的操作經驗。說實在的，這對葉黛來說絕對是一份壓力巨大的工作。

丁塵聽了葉黛的解釋後，很不放心地說道：“你應該叫上我才對。”

葉黛看著他，問道：“我知道你懂得很多事，但是你作過這種事嗎？”她嚴肅地看著丁塵，“我是指配制硝化棉。不要騙我。”

丁塵明顯有些猶豫，他能猜到葉黛的意思，但是和危險的化學品當中最危險的易爆品打交道，的確沒辦法充內行，一個不小心，沒命的就不只是自己了。

看到他猶豫的樣子，葉黛搖頭說道：“我已經失去了一個親人，不想再失去另一個了。”

丁塵擔心地握住她的手，低聲說道：“其實我的學習能力挺強的。”

葉黛微笑了一下，把另一只手覆蓋到丁塵的手上，反握住他說道：“放心，等到我成功了，我會教給你的。”

第八十六章 選錯了人

羅格拎著兩條魚回到房間裏的時候，羅莉已經回來了。小姑娘穿了一身公寓統一發的棉布襯衣和長褲，正百無聊賴地坐在窗口往下看。

這裏的生活與她從前經歷過的截然不同，這讓她覺得很不適應。

今天羅格離開後，她被叫去跟著公寓的人一起到農田裏勞動，這也是她們這些被買來的女孩子們以後最主要的工作。像她們這樣的人幾乎沒有獨立生存能力，所以必須通過參加集體勞動來獲得食物和各種生活必需品，直到她們找到願意養活她們的男人或者生出孩子。

但是讓羅莉感到尷尬的是，因為羅格的關系，她並沒有和其他被買來的人住在一起，卻必須和她們一起勞動，這讓她無形中受到了排擠。當然一同享受這種待遇的還有沈清一家，不過他們畢竟是一家人在一起，可以互相依靠，不像羅莉的感覺這麽明顯。

聽到開門的聲音，羅莉明顯嚇了一跳，回頭看到進來的是羅格，她這才鎮定下來。

下午羅格回來的時候，羅莉還在農田裏勞動，家裏沒人。所以她把分到的兩條魚送上來泡在洗菜池裏就下樓去了。丁塵都要去幫著搬菜，她自然沒辦法偷懶。

她跟丁塵混，就屬於志願兵了，所以是最後一批收工的人，不像羅莉她們剛到公寓，還算強制服役，所以收工很早。她都回房間洗漱完了，羅格才回來。

下午去農田幹活的時候，羅格專門去看了妹妹，不過大家都在幹活，她並沒有上前說話，只是確定一下羅莉的狀態。

兩個人互相看了一下，羅格向妹妹擺了擺手，去衛生間洗手洗臉。她們從前住的地方沒有自來水，更不可能有這麽方便的熱水，所以這讓兩姐妹覺得很新鮮，幾乎每次回房間都要試一下這難得的享受。

羅莉站到衛生間的門邊，看著往臉上撂水的姐姐，問道：“今天有人欺負你嗎？”

“什麽？”羅格楞了一下，停下手上的動作，盯著妹妹問道：“有人欺負你？”

“沒有。”羅莉搖了搖頭，“我今天一直在摘棉花。”她看著羅格，“她們說你和那個男人走了？”

羅格仔細看了看妹妹，確認她沒有說謊，這才低下頭繼續洗臉，含糊地說道：“那個人叫丁塵。”

羅莉不說話，就站在門邊看她。羅格再一次停了下來，看著羅莉說道：“他有老婆。”

“那他為什麽要帶你出去？”羅莉已經十五歲了，因為一直在險惡的環境當中掙紮，所以看社會的目光也比較陰暗。從一同勞動的人口中聽說姐姐被那個很能打的男人帶出去後，她就一直在擔心。

羅格嘆了一口氣，胡亂抹了一下臉。羅莉把今天發的毛巾遞給她。羅格接過來擦了一下，然後才說道：“你想什麽呢？我是給他當保鏢去了。”

羅莉清秀的小臉上明顯流露出不相信的神氣，姐姐的確很厲害，但是她知道丁塵更能打，當初一個打她們六個。這樣的人還需要保鏢？

羅格自己也知道這件事不太容易解釋。不過她看了丁塵和李靖的工作後，還真覺得安排自己這個職務很有必要。畢竟丁塵有那麽多事情要作，不可能隨時保持警惕，身邊放一個武力值高一點的人保證安全還是很應該的。

她不耐煩地擺手說道：“說了我是保鏢就是保鏢，難道只許美女有保鏢，就不許美女給別人當保鏢了？”

然後她看了一眼洗菜池裏的魚，說道：“今晚咱們吃這個，一會有人來教我們怎麽生火。”

羅莉當然早就看到了那兩條已經被收拾好的魚，不過從小養成的謹慎讓她並沒有去碰。聽到姐姐說要拿它們當晚飯，搖頭說道：“李嫂子說晚上我們可以去小餐廳吃飯。”

她口中的李嫂子是指李響的妻子，也就是李靖的母親。她負責帶領她們幹活。在羅莉今天的印像裏，那是一個很兇悍的女人，因為羅莉親眼看到她用鞭子抽人。

然後她才意識到姐姐話裏的問題，連忙問道：“誰要來？那個丁塵？你不是說他有老婆嗎？”

羅格翻了個白眼，罵道：“你都在想什麽？”她說道：“不是他。”

“姐姐。”羅莉看著她，低聲說道：“我們可以像其他人一樣過日子。”

“不。”羅格猶豫了一下，看著她說道：“既然我們比其他人都要漂亮能幹，為什麽要和他們過一樣的日子？”她很堅定地說道：“我們會過上好日子，就像那個叫卡洛的小姑娘一樣。”

“我不喜歡廚房。”羅莉說道。

“我是說你會過上她那樣的日子，不是讓你接她的班。”羅格恨鐵不成鋼地說道。

“那你呢？”羅莉對於美好的生活還是很向往的，所以並沒有拒絕這個假設。

羅格明顯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在腦海當中浮現出葉黛那張冷漠的面孔。說實在的，她覺得葉黛雖然很漂亮，但是明顯還沒有明白應該怎樣利用自己的優勢。當然這也許只是因為葉黛不需要利用這種優勢，不過這也讓羅格更加討厭她。

正在這個時候，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羅莉的臉色一變，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慌亂。羅格看在眼裏，心中一痛，摸了摸她的頭，轉身拉開了房門。

李靖站在門前，手裏拿了幾個小瓶子。他向羅格笑了一下，說道：“羅姐，我來了。”

羅格笑了一下，閃身讓他進來。李靖這才看到站在羅格背後的羅莉，臉上顯過一絲驚艷，本來很自然的動作也變得生硬起來。

他把手裏的瓶子放在廚房的平台上，向羅格解釋說這是他從家裏拿來的調味品，然後很熟練地從平台下翻出每個房間都有的平底鍋和菜盆，接了水開始清洗。

羅格咳了一聲，覺得有些羞愧。這些準備工作明顯應該先作好才對。

羅莉不像姐姐那樣傲嬌，連忙過來幫後。李靖開始的時候顯得有些不適應，但是很快就調整過來，一面手腳麻利地幹活，一面和兩姐妹聊天。羅格這才知道李靖還有一個妹妹，不過在家裏通常都是李靖幫著母親做家務。

羅格自然要誇獎李靖心靈手巧，李靖苦笑道：“在公寓裏，男人是應該像我爹或者丁塵叔叔那樣才受歡迎，我這樣應該算沒出息的。”

這倒是不出羅格的預料，通常來說，在生活困難的情況下，當然還是肌肉男比較吃香，暖男什麽的就像情懷，總要吃飽喝足才能被人從角落裏翻出來。不過她現在還有另外一個很重要的問題要問。

“你叫他叔叔？”羅格皺眉問道：“他有多大？”

“我不知道啊。”李靖很自然地解釋道：“可是我要叫葉黛阿姨，當然只能叫他叔叔。”

羅格心中一動，問道：“丁塵在你們這裏負責什麽？”

這個問題讓李靖很為難，他想了一下，搖頭說道：“我不知道，他到這裏的時間太短了。”

羅格頓時吃了一驚，問道：“他到這裏的時間不長？”

“是啊。”李靖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點頭說道：“他是上個月才到這裏的。”

羅格差點掩面長嘆。她一直覺得，以丁塵的武力值，就算在公寓的地位要排在明顯年長的老爹後面，也應該有相當的權力，所以才會寧可得罪卡洛，也要向丁塵示好。唯獨沒有想過，丁塵到達公寓的時間也不長，他其實和自己一樣，都在設法融入公寓當中。而且最重要的是，兩個人採取的策略都差不多，只不過丁塵選擇了葉黛，而自己犯了個大錯，居然選錯了人。

第八十七章 女神縮水了

鄭宇今天一整天都覺得自己有些灰溜溜的。

昨天他被霍斯從床底下拉出來後，問了幾句話，確認他沒事後就被打發回房間睡覺去了。

當時知道這件事的人不多，霍斯、朱煜等幾個人當然都不會到處宣揚，所以其實沒有誰知道鄭宇這個公寓裏頗有希望的新星曾經到床底下一遊。

但是鄭宇畢竟年少，臉皮還沒練到刀劍不入的程度，所以總是覺得大家都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所以一直疑神疑鬼，看到有人低聲聊天，就覺得是在議論自己的事。

偏偏他自己也覺得自己很丟臉，就算想理直氣壯也不可能。

這樣一來，他就很自覺的開始溜邊，讓熟悉他的人都感覺很奇怪，很多人都猜他這是出了什麽事？難道昨晚泡妞不順？估計是女方看他年紀太小，不願意費力開荒。

公寓裏空閒的房間很多，所以只要是已經成年的人，都可以申請自己住一間，鄭宇當然也不例外。只不過他還沒有固定交往的女友，所以通常都是和父母一起吃飯的。今天大家都參加了集體勞動，鄭宇的母親當然也不會自己做飯，所以盡管鄭宇很不願意，也只能去小餐廳解決自己晚飯。

人多的時候，鄭宇就覺得每個人都在議論自己，於是低著頭打了一份飯就想端回自己的房間去吃。

這時剛好丁塵吃完了自己的東西，把盤子送回到吧台上，順便給自己和葉黛拿杯果酒，看到鄭宇一聲不吭的低著頭從旁邊走過去，心裏很奇怪，於是揚聲招呼了他一下。

鄭宇對丁塵還是很佩服的，當然不好給他看後腦勺，只好胡亂應付了一聲，轉身還想繼續走。

丁塵大步追了上來，把他拉到一邊低聲問道：“你這是怎麽了？”他看著鄭宇的神情，笑道：“怎麽和鬥敗了的公雞一樣？”

鄭宇猶豫了一下，心想反正丁塵也知道昨晚的事情，於是賭氣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是說昨晚那件事？”丁塵頓時笑了起來。

既然事情已經說開了，鄭宇也就顧不得害羞，抬起頭瞪著丁塵低聲說道：“你叫那麽大聲幹什麽？你還笑？”

丁塵搖頭笑道：“不就是泡妞失敗了嗎？這有什麽好奇怪的。所有的男孩子都是在不斷的挫折當中變成男人的。”

“我已經是男人了。”鄭宇很不服氣地看著丁塵說道。

“那當然，都可以泡大姐姐了。”丁塵忍著笑附和道。然後他收起笑容，很嚴肅地向鄭宇說道：“不過不是破了處就能變成男人的，想成為男人，你就得有屢戰屢敗的精神。”

鄭宇眨了眨眼睛，疑惑地看著丁塵問道：“屢戰屢敗那還打個屁呀！”

“因為你要享受的是這個過程。”丁塵啟發道：“就像那種事，沒有過程你還願意做嗎？”

鄭宇想了想，繞開這個話題說道：“你肯定不知道五樓的床底下是什麽滋味？”

“那得分是誰把我塞進去。”丁塵說道：“要是你葉姐姐，那就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真的？”鄭宇被丁塵拽的文給迷惑了，他打量著丁塵的表情說道：“你可別騙我。”

“你這樣想。”丁塵開始進入安利模式，“她如果不喜歡你，幹嘛還要費力把你捆起來塞到床底？”他伸出手指在鄭宇的脖子上一劃，“一刀殺了不是很幹凈？”

鄭宇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遲疑著向丁塵說道：“這麽說……”

“這麽說你還有希望。”丁塵說道：“所以不要氣餒。上次在床底下，下次沒準就在床上了。”

鄭宇點了點頭，覺得丁塵說得非常有道理，難怪能夠泡到公寓裏最著名的冰山美人。

他想了一下，看著丁塵求教道：“那我現在應該怎麽辦？”

“當然是繼續追擊了。”丁塵說道：“你看她還沒有下來吃飯，這就是你的機會。”

鄭宇畢竟年輕，雖然很聰明，有些事情反應還是慢。如果換成朱煜或者霍斯這些人，肯定會發現丁塵話裏的問題。餐廳裏人來人往，丁塵怎麽會註意到羅格還沒有下來吃飯？

在鄭宇現在這個年紀，他更願意把人往好處想，所以很高興地向丁塵表示感謝，“我知道應該怎麽做了。”他很真誠地說道：“謝謝你。”

丁塵聳了聳肩膀，看著鄭宇端著盤子又快步走回到吧台去，這才心滿意足地慢慢踱回到葉黛的旁邊，重新坐了下來。

葉黛這時候也吃得差不多了，接過丁塵遞過來的杯子喝了一口，發現丁塵滿臉猥瑣的笑容，疑惑地問道：“你和鄭宇說了什麽？”

“幫他重塑了一下三觀。”丁塵輕描淡寫地說道。

“那是什麽？”葉黛很好奇，“什麽是三關？”

“嘉峪關、玉門關、娘子關。”

葉黛看了他一眼，很不客氣地下了結論，“又在胡說八道。”

丁塵笑了一下，也不否認，而是突然問道：“你知道鄭宇暗戀你嗎？”

葉黛一楞，抬頭看了看丁塵，皺起秀氣的雙眉，重覆了一下剛才的話，“胡說八道！”她很確定地說道：“胡說八道。”

“重要的事說三遍。”丁塵笑了起來，點頭說道：“那我就是胡說八道好了。”

於是兩個人再不說話，葉黛埋頭吃她盤子裏剩下的東西，丁塵微笑看著她吃東西的樣子，覺得很幸福。

通常情況下，公寓供應集體夥食的時候是不限制飯量的，所以如果有誰的飯量足夠大的話，也可以一直吃到飽。

但是鄭宇既然打算去向羅格獻殷勤，自然就不能只端一堆饅頭上去，所以他跑到吧台前向卡洛求助，纏著她給自己找一些好吃的東西。

他也算是公寓當中比較重要的人物，存在賬本上的貢獻點不少，這個時候要拿出來用，卡洛自然不會反對，只是對他想幹什麽很好奇。

鄭宇當然不好意思和卡洛說，他這是要去泡大姐姐。就算是在公寓這種女多男少的地方，男人喜歡比他大太多的女人，仍然是一件比較稀奇的事，特別是像鄭宇這種剛剛脫離少年階段的小家夥。

卡洛看他支支吾吾地不肯說，聯想起昨晚聽到的八卦。哪裏還有不明白的道理。她趁著把鄭宇要的東西交給他的機會，低聲說道：“要不要我告訴霍叔叔，一會去床底下救你？”

她只比鄭宇大了一歲，兩個人算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關系自然不一般。如果換在平時，鄭宇一定要和她鬥一會嘴才行。但是這次，他只是向她比了比拳頭，表示了自己的憤怒，然後就端起盤子一溜煙地跑了。

因為他要的東西比較多，卡洛給他拿了一個很大的木盤，上面還貼心地罩了一層紗網。鄭宇雙手端著這個大盤子一路招搖過市，很是引人側目。

上了五樓，他才突然想起來，自己忘記向卡洛詢問羅格住在哪個房間了。正猶豫的時候，他突然聞到一陣香味。

鄭宇覺得很奇怪，今晚廚房管飯，為什麽還有人在自己的房間裏做菜？

他順著香味一路走過去，很快就發現飄出香味的房間正是昨晚自己和羅格待的那個房間，不禁有些發呆，然後就聽到房間裏有個女人的聲音大聲說道：“好香啊！”

鄭宇聽了心中大喜，連忙騰出左手在門上敲了兩下，大聲問道：“羅格你在嗎？”

房門很快被拉開了，一個十幾歲的少女站在門前警惕地看著他，問道：“你是誰？”

鄭宇看著面前的少女大吃一驚，心想怎麽一天沒見，女神縮水了？

第八十八章 借弓一觀

吃過晚飯，丁塵陪葉黛聊了一會，看著她神情疲倦，於是就提出送葉黛上樓休息。沒想到葉黛帶著一些歉意地輕聲說道：“我還要和老爹討論一下明天的安排。”

丁塵這才想起來，公寓五人組通常會在晚飯後碰一下頭，交換意見、安排第二天的工作什麽的。只不過這幾天事情太多，五人會議就變成不定時的了。難得今天沒事，所以碰頭會就恢復正常了。

他能猜到葉黛為什麽會覺得歉意。她一直覺得建造水車的事情是占了丁塵的功勞，而且對於公寓這裏大多數不明真相的群眾來說，他試驗玉米脫粒機應該也是在葉黛的指導下，最多丁塵算是比較有行動能力的人罷了。

所以他抻手輕輕拍了拍葉黛放在桌面上的右手背，輕聲笑道：“我一直是支持你的。”

葉黛疲倦地微笑了一下，沒想到丁塵突然伸頭在她的唇上碰了一下，然後在葉黛反應過來之前就飛快地縮了回去。

葉黛頓時大羞，雖說昨晚兩個人之間的交流比這個深入多了，差一點就跑到塞納河畔去看盧浮宮了。但是剛才這一下和昨晚樓頂上可不一樣，現在餐廳裏還有不少人呢。

丁塵不給她責備自己的機會，端了她的餐具送回吧台，然後遠遠向她揮了揮手，轉身出去了。

葉黛知道他這是怕挨罵，可是自己總不好追著他去罵，只好坐在座位上心虛地打量餐廳裏的人，然後很快發現並沒有人註意自己，顯然剛才丁塵那一下動作太快，而且他的位置擋住了大多數人的視線，餐廳裏的人要麽沒看到，要麽就是看不清他剛才做了什麽。

想清楚這一點，葉黛這才放下心來，拿起手邊的水杯啜了一口，就看到老爹拿了一杯水走了過來。

他坐到葉黛的身邊，低聲問道：“進展怎麽樣？”

葉黛從口袋裏摸出一顆閃亮地銅殼子彈，遞了過去。

老爹接過來，借著桌上油燈的光線看了看，嘆息道：“本來我覺得油燈也不錯，至少比兩眼一摸黑強。”

“可是偏偏那個笨蛋弄出個電燈來亮瞎了我們的眼睛？”葉黛無奈地說道：“剛才他還向我打聽從前這裏的用電情況。”

“真的？”老爹立刻來了興趣，他向葉黛說道：“吃飯前丁塵還和我說過，打算試試看能不能恢復供電。你覺得他能成功嗎？”

老爹的這個問題讓葉黛感到很尷尬。她和老爹一樣，當然都很希望丁塵能夠成功，讓公寓恢覆光明。而且她也比老爹更明白恢復電力供應對於公寓來說具有什麽樣的意義。

但是也正因為她很清楚這份工作的難度，考慮到她和丁塵之間的私人關系，所以才不願意讓丁塵背負上如此沈重的包袱。

畢竟以丁塵現在對公寓所作的貢獻，可以說已經站穩了腳跟，他實際上不需要依靠激進的方式來刷聲望值了。

丁塵並不知道自己隨口給出的承諾能給老爹和葉黛造成這麽多的困擾。他從小餐廳回到房間後，就打開了自己的蓄電池燈，開始研究那位無名勇士留下的地圖和筆記。

電池燈在小餐廳裏展示了一天，收獲無數讚嘆之後，丁塵就把它拿了回來。

這種反應方式會消耗鋁和硫酸。既然葉黛能夠制作硝化棉，那麽很顯然公寓這裏可以搞到濃硫酸，畢竟葉黛需要濃硫酸來給棉花脫硫。

但是既然葉黛並沒有讓他推廣這種蓄電池的意思，那就說明公寓的濃硫酸來之不易，不能用於這項消耗。所以丁塵很明智地沒有向葉黛提出領料申請。

既然沒辦法開源，他就只能在節流上想辦法，所以繼續向電池裏面添加蒸餾水，稀釋硫酸。

進一步降低了反應液濃度後，其產生的電能也相應降低，現在終於穩定在剛好供應一個LED電珠點亮的程度上。

丁塵把電池盒的上蓋掀起來，讓燈頭向下，約束住燈光，使它只能投射到桌面上。然後再把窗簾拉上，從窗外就很難再看到屋內的亮光了。

剛才他向葉黛詢問了從前公寓供電的情況，得知公寓這裏從前是由電網供電的，電網的電力來源於遠處山頭上的一個風力發電站。這片電站本來應該同時供應舊城，但是後來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變成僅向公寓供電了，據說公寓改建成避難所後，就一直是由這個風力發電站供電的，直到前幾年突然中斷。

但是葉黛從來沒有去過那個風力發電站，她告訴丁塵的消息，完全來自於對她父親所說的轉述。

丁塵已經通讀過那本日記，發現那個拾荒者的註意力一直都投放在舊城當中。在日記裏從未提起過葉黛口中的發電站。而且這個人的興趣應該更多地放在個人生活物品上，對於這種公共基礎設施也並不在意。丁塵很懷疑即使這個人知道那座電站的存在，也不可能會有興趣去探索。

同樣的，在那份地圖上，丁塵也完全沒有找到關於風力發電站位置的記載。

事實上，如果葉黛說的沒錯的話，那麽那片風力發電站所在的山頭應該在這份地圖的外面。

雖然這樣，丁塵仍然很認真地研究了一下地圖，畢竟這是除了自己親自去探索之外，唯一能夠直觀提供參考的資料。從地圖上他至少可以判斷出，在去電站的一路上可能會經過的地形。

看了一會兒地圖。丁塵覺得有些困了，於是準備起身洗漱，這時聽到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丁塵覺得很奇怪，這時候公寓的人應該已經睡了，誰會在這個時候來敲自己的門？

他走到門前，伏在貓眼上向外看了一下。走廊裏一片漆黑，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

他想了一下，拉開了房門，一眼就認出站在門外的是羅格。

想到羅格今天一天對他的暗示，丁塵的心跳忍不住開始加速。他站在門邊，並沒有讓羅格進來的意思，開口問道：“有什麽事嗎？”

羅格微微抿著嘴唇，並沒有借機和丁塵曖昧。而是直接了當地問道：“我聽人說，你有一把自己制造的弓箭？”

丁塵遲疑了一下，向羅格說道：“你見到鄭宇了？”

很多人都知道丁塵有一副當做武器的弓箭，但是知道他擁有制作武器能力的人還不算多。丁塵曾經親口向鄭宇承認，黑刀是他自己打造的。考慮到其他人不會這麽多嘴，所以他猜測羅格就是從鄭宇那裏聽到的消息。這孩子見色忘友的水平還真不是蓋的。

丁塵當然不會向羅格承認自己支持鄭宇追求他，所以只好明知故問。不然以羅格的精明程度，肯定會起疑心。

好在鄭宇也沒有傻到什麽事都和羅格坦白的程度，所以羅格並沒有想到丁塵知道鄭宇晚飯是在她房間裏吃的。

她有些尷尬地向丁塵解釋，鄭宇是主動去給她送晚飯的。

“鄭宇這孩子不錯。”丁塵打斷了她的話，點頭說道：“他是個熱心腸。”

羅格停頓了一下，看起來似乎是松了一口氣，她向丁塵說道：“我的箭術不錯，但是從前那張弓被你射斷了，所以想重新再制作一張，能請你幫忙嗎？”

丁塵想了一下，並沒有直接拒絕，而是問道：“你想做一張什麽樣的弓？”

羅格的眼睛一亮，她向丁塵問道：“我能進去嗎？”她解釋道：“我想先看看你的弓。”

丁塵不禁有些遲疑。這大晚上的要是讓羅格進了自己的房間。傳出去後，就有得向葉黛解釋了。不過似乎自己也沒有拒絕的理由，就算要伯符，也不能太明顯不是？

於是他退開一步，讓出門前，示意羅格進來再說。

羅格得意地笑了一下，走進丁塵的房間，順手把門關上了。

第八十九章 進山

兩天後，背著碩大背囊的丁塵站在一片樹林的邊緣，望著隨山勢起伏，隱約可見的電線桿，擦了一把汗說道：“今天就這樣吧，我們在這裏宿營。”

他們已經出來兩天了，目的地就是那片傳說中的風力發電站。

丁塵離開公寓的時候，蘇櫻的商隊終於全體到達了公寓，丁塵也見到了那個傳說中的商隊領袖程斌。

程斌的個子不高，身材很勻稱，相貌也沒什麽可說的地方，就是一個很普通的人。在他的身上完全感覺不到類似於王霸之氣或者商人的市儈之類的氣息。

從程斌的口中，丁塵得知蘇櫻和王破，已經帶著買來的那些人，返回到出發地去了。而程斌則還要帶著商隊剩下來的人去完成這次計劃當中的貿易之旅。

顯然對於少了三分之一人手的商隊來說，繼續這次旅程並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但是程斌的態度很堅決，一路上有很多像公寓這樣的地方在等待他們的到來，作為商人，他們必須維護自己的信譽，除非迫不得已，否則就要完成既定的路線。

當然他們還會在公寓這裏停留幾天，帶上徐水東交付的轉輪手槍和公寓復裝的子彈。

葉黛需要主持復裝子彈的工作，在這個時候當然沒辦法離開，所以丁塵本來是打算獨自一人上路的。但是既然他此時已經成了公寓的準女婿，老爹等人當然不肯讓他一個人出去冒險，所以堅持要讓他帶上幫手。

公寓這裏本來就人手緊張，無論丁塵選擇誰，都可以打亂公寓的正常工作，所以在這種情況下，他再一次選擇了羅格。為了不至於讓人覺得自己以公謀私。所以他還帶上了鄭宇。

公寓裏沒有人認識進山的路，但是丁塵並不擔心自己找不到發電站的位置。原野上那連綿不絕的電線桿就可以為他指明道路。唯一無法確定的就是這次旅程究竟有多遠？

丁塵對於野外活動一直秉承小心再小心的態度。上次和葉黛落水後的荒野求生那是迫不得已。這一次既然能夠做好準備，他自然希望盡量把準備工作做的充分一些。說實話，在野外遊蕩了三年之後，他一點重覆這種浪漫的願望都沒有。

托他這種保守精神的福，所以這次出來，三個人都背了很多東西，大到宿營用的苫布，小到做飯用的飯盒，全都帶在了身邊。這麽做雖然會增加負重，但是卻可以讓他們在野外露營時遇到危險的幾率降到最低。

羅格這次跟隨丁塵出來，還帶著另外一個任務。她希望能夠找到制作弓箭的材料。

很多人都以為弓箭的彈力來自於弓弦，但是實際上，弓弦能夠提供的彈力有限，所以決定一張弓力量大小的因素，其實完全取決於弓臂的彈性。

丁塵自己使用的是一張金屬弓，但是適合制作金屬弓的材料可遇而不可求。所以實際上無論是葉黛還是羅格，從前使用的都是木弓。

按照傳統制弓工藝，木弓的弓身通常使用多種木材覆合而成，制作一張合格的木弓甚至可能需要花上幾年的時間。

別說丁塵沒有這份手藝，就算他知道怎麽幹，也不可能有這麽多的時間，所以他希望能夠給羅格找到一根足夠好的木料，直接制作單體弓來使用。

要達到這個目的，對制弓的材料要求就非常高。如果兩側弓臂的彈性形變系數不同，在恢覆原樣的過程當中產生的彈力也會有細微的差別，這樣就會影響射出箭支的走向。所以丁塵才會帶上羅格，希望能在這次漫長的山間之旅當中，找到合適的木材。

三個人當中，鄭宇是唯一沒有野外宿營經驗的人。他雖然經常跟著公寓的戰士們外出巡邏，卻很少在野外過夜。即使在狩獵的時候必須留在野外，也會選擇事先計劃好的宿營地。穩妥之余，不免少了很多冒險的感覺。

所以這一次跟著丁塵出來，鄭宇是最激動的。當然這份激動到底是因為可以體驗野外露營，還是因為有羅格在身邊，那就很值得商量了。

連著走了兩天之後，他們此時已經置身於群山當中。看著身邊連綿茂密的樹林。羅格忍不住開始擔心起來。

從前她和黃誠等人為了打獵也曾經深入林帶。在陌生的密林當中折損人手還在其次，最可怕的就是迷路，那很可能會導致全軍覆沒。

丁塵有指北針在手，倒不擔心迷失方向。但是在密林中尋路仍然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每隔一定的時間或者是在修改前進方向的時候，他都會在隨身攜帶的筆記本上做好標記。這種作法類似於沒有衛星定位裝置時代遠洋船舶的航海日記，依靠記錄裏程和方向來計算所處的位置。

這種事別說是鄭宇，就算是羅格也從來都沒有聽說過。對於他們來說自然是一件很新鮮的事情。

可惜這種記錄方式涉及到相當多的數學知識，特別是在他們進山之後，開始涉及到高度後，平面幾何直接變成了立體幾何。這就讓兩個連大字都沒認上一籮筐的年輕人相當頭痛，感覺完全摸不到頭腦。

丁塵開始的時候還試圖向他們解釋一下，後來幹脆放棄了這種徒勞的工作，專心自己記錄數據。另外兩個人放棄的時間比丁塵還要早，對於他們來說，丁塵給他們講解的野外生存經驗，明顯要比這種枯燥的數據記錄有趣得多，也更容易理解。

到了這個時候，羅格已經毫不懷疑丁塵曾經作過拾荒者的說法了，在她看來，也只有像丁塵這樣的人，才有可能獨自一個人在殘酷的野外生存下來。

現在聽到丁塵說準備宿營，另外兩個人立刻就行動起來，按照一路上丁塵教給他們的流程各自行事。

從這一點上來說，這次出來要比丁塵上次從河裏撈出葉黛後的經歷輕鬆很多。只不過到目前為止，他們和丁塵之間的默契程度還遠遠比不上傷好之後的葉黛。

當然這裏面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因為，無論葉黛、羅格還是鄭宇，他們本身都是戰士。無論是在體能還是技巧方面，都要比普通人強得多。要是丁塵這次帶李靖出來，恐怕就沒有這麽輕松了。

相比起來，羅格學習的速度明顯要比鄭宇快一些。不過這並不是說鄭宇的學習能力就比羅格差，他只是太急於在女神面前表現自己了，所以常常會搶著做一些畫蛇添足的事情，反而越忙越亂。

第九十章 我們到了

這次丁塵選擇在一塊石壁的旁邊宿營，石壁能夠反射篝火的熱量，這在夜間氣溫已經足夠低的山裏是很有必要的。

鄭宇很麻利地砍了幾根粗大的樹枝回來，然後和羅格兩人一起用刀把樹枝上的枝葉砍掉。再把樹枝沿著石壁搭成傾斜的角度，準備以此為基礎搭建防雨棚，然後再找枝葉蓋在上面防雨。

兩個人搭棚子的時候，丁塵已經生起了火，正在把一只已經掏空了內臟的山羊大卸8塊。

在野外宿營的時候，應該盡量把睡覺的地方和吃飯的地方分開。因為食物殘留的味道可能會吸引來各種野獸，給宿營者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因為這次要烤大塊的肉，所以丁塵並沒有像上次在河邊那樣用四柱法點火，而是按照傳統方法點燃了大堆的篝火，然後在兩邊架起樹枝，然後穿好肉直接放在火上烤。

離開公寓的時候，因為羅格沒有趁手的武器，所以丁塵把他的弓交給了羅格使用。羅格這一路上也找機會試射了幾次，除了抱怨丁塵的弓拉力太強，她沒辦法張滿之外，對於丁塵這張弓還是很滿意的。

所以今天中午遇到這只山羊後，羅格阻止了鄭宇出手的企圖，自己張弓搭箭進行獵殺。

可惜的是，她的第一箭就射偏了。本來瞄著山羊頸部去的箭射到了山羊的前腿上。那只堅強的山羊只用三條腿仍然跑得飛快。而且因為突然少了一條腿，它的動作缺乏連貫性，陰差陽錯地竟然躲過了羅格射出的第二箭。

要不是鄭宇及時拋出標槍，恐怕他們就要和這只山羊失之交臂了。

這個結果讓羅格大為沮喪，但是丁塵卻覺得沒什麽好奇怪的。

羅格的箭法的確不錯，射得也很準。但是她顯然沒有經受過正規的訓練，理論知識約等於零，所以一切只能靠經驗和天賦。

今天當她射出第一箭的時候，采用的仍然是昨天試箭時的感覺，並沒有意識到空氣濕度的變化。因為中午陽光的蒸騰作用，空氣當中濕度增加，箭支飛行時受到的阻力變大。所以山羊中箭的部位才會比她瞄準的地方低了一些。

實際上，這次失誤的另一個原因，也是因為羅格的力量有限，沒能把弓張滿，否則以這張弓的力量，在當時的距離上，完全可以無視空氣阻力的細微變化，射出近似於平直的箭道來。

至於第二箭落空，那就完全是技術性失誤了。丁塵早就發現，羅格持箭的手法類似於蒙古式撒放法，但是持箭的右手並不標準。特別是在連續放箭的時候，她的動作變形更大，右手中心線有些偏了，所以箭支離弦的時候，才會相對於目標出現偏差。

丁塵雖然指出了羅格犯下的錯誤，但是她要用多長時間來糾正這些錯誤就很難說了，有些時候，習慣一旦養成，就需要付出數倍的努力才能糾正回來。

吃燒烤的肉食其實是一項很摧殘牙齒的事情，所以丁塵並不準備全靠烤肉來充饑，他把肉串好架到火上烤後，又拿出飯盒，切了一些精肉，加上水架到火上煮。

這個宿營地的附近沒有水源，他們只能使用水壺中帶的水。所以必須節省使用。

夜色很快就籠罩了整個山林。三個人圍坐在火堆旁邊填飽肚子後，丁塵讓鄭宇把羊皮輔到防雨棚裏墊起的枝葉上，做好床鋪。自己則找了一些濕樹葉蓋到篝火上面。然後又把剩下的肉掛到加在篝火上面的樹枝上。

很快，被濕樹葉覆蓋的火堆冒起了青煙，正好熏烤丁塵掛在火堆上面的肉。

丁塵從火堆中抽出一根燃燒的樹枝，走到防雨棚前點燃那裏已經準備好的篝火，準備燒熱了石壁好睡覺。

這時遠處樹林當中傳來一陣飛鳥撲動翅膀的聲音。丁塵停住了手中的動作凝神細聽。

羅格雖然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但是看到丁塵的神情，仍然立刻抄起了地上的弓箭，等著丁塵示意。

看到她的動作，鄭宇這才反應過來，也拿起一支標槍，向丁塵問道：“怎麽了？”

丁塵擺了擺手，“應該沒什麽大事，也許有野獸經過。”他說道：“在夜間，鳥類如果沒有遇到騷擾通常是不會起飛的。”

另外兩個人這才恍然大悟。羅格看了一眼陰沈的樹林，向丁塵問道：“要不要過去看看？”

丁塵失笑道：“如果是過路的野獸，你還要追上去給它一箭嗎？”

羅格臉上一紅，想起自己今天兩箭無功的事情，白了他一眼，幹脆轉身去和鄭宇說話。

丁塵笑了一下，盯著剛才飛鳥離開樹林的方向，出了一會兒神。

今天上午的時候，他就發現有人在跟蹤他們。開始的時候，他還以為是聞訊趕過來的黃誠，但是很快就發現這個人在叢林當中行動的經驗非常豐富，絕不是黃誠那樣的菜鳥可以比擬的。

丁塵不知道這個人為什麽要跟蹤他們，但是野外生存首先的設定就是人性本惡。所以丁塵自然不敢掉以輕心。

不過既然那個人並沒有表現出明顯的惡意，他也就沒必要去嚇唬身邊羅格和鄭宇，自己知道就好。

實際上，羅格和鄭宇還是跟丁塵在一起的時間比較少。如果換成葉黛的話，肯定能夠發現，丁塵今晚選擇的宿營地與平時略有不同。

通常情況下，丁塵會優先選擇背風而又幹燥的地方，像今天選擇的這個地方，雖然有石壁可以方便取暖，但是實際上這個地方三面都很空曠，沒有擋風的地方，上面的石壁也不高，所以夜間會比較寒冷。丁塵選擇這個易於觀察四周的地方很明顯是為了防備什麽。

丁塵想了一下，走回來調整了一下防雨棚的設置。然後向另外兩個人叮囑道：“今天外面風大，晚上守夜的時候，盡量坐在棚子裏不要出去。”說到這裏，他停了一下，又囑咐道：“要起夜的話，不要走遠，最好在守夜人的視線當中。”

聽了他的話，羅格明顯察覺到了什麽，但是她看丁塵不打算細說，於是也就沒有多問，只是暗自告誡自己要小心。

晚上丁塵第一個守夜，中間還起來替換了一次羅格。不過這一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第二天中午，他們翻過一個山坡後，終於看到在對面的山上出現了一排排高大的人造物體。看著那些在山峰中仍然緩緩轉動的葉片，丁塵長出了一口氣，向身邊的兩個人說道：“我們到了。”

第九十一章 林木掩映中的小樓

直到丁塵進入軌道空間站之前，風電都還是一個比較熱門的概念。

在可以實用化的幾個清潔能源項目當中，風電也是最年輕的一個。

當時輿論界對於新能源的前景是相當看好的，特別是在半導體蓄能材料得到突破之後，媒體網絡上各路專家紛紛表示傳統的化學能即將被淘汰，至少以後大家使用的電能都來自清潔能源。最新設計出的智能小區甚至宣稱可以達到電能自給自足。

甚至有人宣布自己開發的空氣能轉換裝置可以讓單個家庭告別電費。丁塵覺得最起碼這個口號是可以實現的，只要這個家庭不在乎用其它耗材費用來代替電費列支就行了。

實際上不用業內，就連丁塵這麽半桶水都知道能源的開發和利用，轉換形勢從來都不是最重要的，真正決定能否實用化的因素是成本，並不是有技術手段就可以進行推廣的，只要還有更廉價的可替代品，再先進的技術也只能留在展台上。

只不過熱炒新能源對於業界來說等於是一場圈錢的盛宴，大家都樂得悶聲發財，不推波助瀾的大神都要算是秩序善良陣營的了。

從廉價這個角度上來看，風電的優勢實際上並不高。風能雖然是大自然的產物，並不需要花錢，但是把這種免費的能源轉化成可以換錢的形式卻需要花錢。

一般來說，風總是非常任性的，在同一個地方的的不同時段，風能的強弱都會有很大的差別。而對於希望利用風能的技術人員們來說，這是一個非常令人頭疼的特性。

因為很顯然，風電能量型態的轉化輸出曲線是隨著輸入曲線而變化的，供電方不能要求用電客戶在風大的時候多用電，風小的時候少用電或者不用電。

為了保證輸入電量的穩定，就必須想辦法彌補這個缺點。所以風電的技術難度其實主要在變電元件上面。在寬電壓範圍的半導體調節元件問世之前，風電註定只能作為一種輔助能源。

實際上，在丁塵的記憶當中，當時國內大範圍的上馬風電，固然有為了搶占市場，提前儲備技術和訓練團隊的目的，但是另一個主要原因也是因為新能源技術可以拿國家補貼，相當於分散了風險。如果刨除這個原因，要求所有風電廠商自負盈虧的話，恐怕大部分風電廠都會馬上撂挑子不幹了。

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當丁塵聽說公寓這裏用的是風電後，並沒有什麽特別感覺。新能源通常也就意味著新技術、新設備，而新技術和新設備又通常都和半導體沾邊，這些元器件大多是免維護的替換件，就算知道哪裏壞了，丁塵也找不到新件來替換。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是，丁塵對風電所知甚少，遠遠不像對傳統發電方式的了解那麽深入。

不過風電也有讓他感興趣的地方，好歹這玩意也是機械能轉換電能，不像光伏發電的集成度那麽高，太陽能板壞了剩下的東西就什麽都幹不了，一翻兩瞪眼。風電無論如何還能剩下點有用的東西。這才是他急著進山來看貨的原因。

所以現在看著遠處山間出現的風電塔架，丁塵總算是松了一口氣。他當然不會介意多走幾天路，但是如果想把這裏的東西運回去，路程的長短就很重要了，就算丁塵的體力再好，也不能進行連續的負重跋涉。

有句話叫“看山跑斷腿”，意思就是說在山區，看著離自己不遠的地方往往沒辦法直接到達，繞路的話很可能會跑斷腿。丁塵他們現在遇到的就是這種情況。

漫長的時間流逝之後，從前電廠施工時留下的道路已經完全看不出來了，三個人不得不在密林中穿行，中間還跋涉過了一段五六米寬的溪流，這才來到了風電廠所在的山腳下。

這裏有一條被厚厚苔蘚覆蓋的水泥甬道，要不是丁塵發現這條甬道經過的地方都沒有樹木，恐怕三個人沿著它走到山頂都發現不了它的底下其實是水泥質的。

從山上下來後，丁塵就開始整理隊型，要求鄭宇和羅格跟在自己身後五到六米的距離，同時保持警惕。通常情況下，這種低目標值的民用設施是不會費力設置警戒網的，但是丁塵不知道在自己變冰棍這段時間裏世界發生了什麽，如果有人喪心病狂到在民用設施附近布雷也並不讓人難以理解。

也就是因為保持著這種警覺性，所以丁塵才會發現甬道的不同。

鄭宇和羅格看到丁塵用軍刀刮掉甬道上的泥土和植物，露出下面的水泥板，總算是松了一口氣，羅格奇怪地問道：“他們往上運東西的時候難道就靠這條路？”

就算羅格從前沒見過風電裝置，但是剛才在另一座山上也看到了目標長什麽樣，幾十米高的一個個塔架絕對算得上龐然大物了，所以羅格才會奇怪，它們是怎麽運進山裏的。

丁塵也有些疑惑，最初的時候，他判斷這裏應該有公路或者鐵路到達，只不過自己運氣差沒有遇到。但是現在看起來，很可能根本就沒有修路。

“可能是空運。”丁塵解釋道：“如果修路的代價太高，就可能采取直升機吊運的方式。”

事實上在丁塵看來，直升機吊運還有一個好處，就是可以直接整件吊裝，連現場組裝的活都省了。

另外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羅格問道：“空運是什麽？”

“就是從天上飛過來。”丁塵隨口解釋了一下，他的目光落在甬道上面的一個痕跡上，微微皺起了眉頭。

羅格和鄭宇相顧咋舌，都覺得這麽大個的東西要飛起來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丁塵也沒有繼續解釋的意思，他抬手作了個手勢，低聲說道：“這條路有人走過。”

另外兩個人立刻就把對於飛天的感慨扔到JAVA那邊去了，一起緊張起來。

羅格伸手搭住背後箭囊上的一支箭尾，四下張望著說道：“多久？”

“不會太久。”丁塵仔細看了看地上的痕跡，又向山上看了看，說道：“我不知道這裏的植物長得有多快，不過應該不超過一周。”

說完他向兩個人叮囑道：“離我稍微近一點，我踩哪裏你們也踩哪裏。”

羅格吃了一驚，心裏更緊張了，下意識地壓低聲音問道：“有這麽危險？”

丁塵嗯了一聲。這裏已經完全脫離了人類聚集區，能在這種地方生存下來的都是強者，就算沒打算專門設陷阱來對付人，狩獵的時候摟草打兔子順便弄兩個陷阱也不是什麽難事，到時候吃了虧也只能自己認。

只是這樣一來，三個人登山的速度就下降了很多，直到太陽偏西，樹林當中已經開始變得陰暗起來後，他們才來到一座二層的小樓前。

羅格左手執弓，右手捏著一支箭，虛搭在弓弦上，保持著隨時可以發動攻擊的姿態，打量著面前的小樓，吃驚地說道：“怎麽會這樣。”

不怪她吃驚，就連已經多次見過自然界收回人類領地的丁塵都覺得面前的景象很令人吃驚。

這座小樓的四周已經被大大小小的樹木環繞住了，從他們的位置上就可以清楚地看到，一棵大樹的枝杈直接穿過了二樓的墻壁，伸進了屋子裏面。

但是這還不算是最讓人驚訝的地方，他們還看到，一樓和二樓相交的角落裏，一棵小樹正頑強地從墻壁的縫隙裏伸出頭來，向著天空揮灑它的渴望。

連樹都長進樓裏去了，就更不要說樓體上爬滿的各種植物了，掩沒了門前台階的青笞簡直就是最正常不過的修飾。

“這裏面還能進去嗎？”鄭宇懷疑地問道。

丁塵盯著樓前台階上的青笞，低聲說道：“樓裏有人。”

第九十二章 小樓與山頂

人氣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如果要認真地解釋起來總是很困難。但是一座有人居住的建築物帶給人的感覺肯定與被廢棄的不同，即使是這棟建築物的居民並沒有特別對自己的處所進行維修，像丁塵這樣敏感的人仍然可以立刻察覺出來。

所以丁塵示意身後的兩個人戒備起來，自己慢慢走到樓門前，伸出手在門上重重敲了幾下，大聲問道：“有人嗎？”

樓裏靜悄悄的，聽不到任何回應，只有風吹過樓體的裂縫時發出的尖嘯。

丁塵手上加力，又敲了一次，仍然沒有得到響應。於是他回頭看了身後兩個人一眼，示意自己要進去了。然後把左手的軍刀交到右手，倒提著藏在手腕後，伸出左手慢慢拉開了樓門。

這是一扇很常見的單扇防盜門，外面的鐵皮已經腐蝕剝落了，可以直接看到裏面的傳動杠桿，自然也就失去了防護的作用。

丁塵手上用力，鐵門就在丁塵的拉動下發出刺耳的尖叫聲，然後慢慢地打開了。

站在門前等了一下，丁塵側身向裏看了看，發現房子裏面沒人，就邁步走了進去。

鄭宇和羅格互相看了一眼，都覺得丁塵的膽子真大，不說就這麽走進一個可能藏著人的房子裏。單看這座在風中搖拽著隨時都可能坍塌的小樓，要走進去就很需要笑對活埋的勇氣。

丁塵看起來對兩個同伴的擔心沒什麽知覺，他握著軍刀站在門口，向裏面大聲說道：“有人嗎？我進來了。”

問話聲在空無一人的房間裏顯得有些沈悶，很快就消失了。

借著落日的余暉，丁塵可以看清房間裏的大部分細節。

這裏從前應該是電站的值班室，對門的墻壁上放著一溜造型比較奇怪的鐵櫃，上面的字跡已經銹蝕得不成樣子，完全分辨不出從前寫的是什麽。只能看到有一些上面帶有儀表，還有一個則是玻璃面板，只是上面掛滿了灰塵，看不出裏面的情景。

在屋子的中間，擺著一張巨大的扇形工作台。工作台後面的墻壁上，掛著一面有十幾台液晶監視器組成的電視墻。只是這些監視器早已經失去了作用，其中的幾台因為支架銹蝕已經垂落下來，顯得淒慘無比。

丁塵踩著地面上無所不在的苔蘚，慢慢走到工作台前看了一眼，發現上面同樣堆積著厚厚的灰塵，甚至厚到根本看不出原來上面設置的是什麽？很顯然居住在這裏的人從來沒有對它感興趣過。

他伸出手在上面摸了一下，撥開部分灰塵，發現後面是一塊方形的雙針表，只是無法從斑駁的參數標記上看清讀數單位，更不知道這塊表曾經的作用。

丁塵沒有繼續琢磨工作台上的元件，而是轉身四下打量。看到了隱藏在房間一角的樓梯，顯然從那裏可以通往二樓。

他慢慢走了過去，在樓梯旁邊停了下來。那裏的墻上掛著一個長方形的櫃子，上面的玻璃已經被打碎了，可以看到櫃子裏面有三個作為間隔的塑料案板，只是上面空空如也，看不出原來放的是什麽，只能從櫃子的形狀上猜出那是一些長條性的物品。

丁塵伸手在櫃子邊上摸了一下，露出灰塵下暗淡的銀白色。顯然這是一個在過去很常見的鋁合金展示櫃。丁塵沈吟了一下，隱約猜到了裏面曾經展示的物品是什麽？

他走過展示櫃，在樓梯的下面停了下來，那裏有一扇木門，在時間的侵蝕下，木門已經腐朽不堪，上面掛著的銘牌也掉了下來，斜插在門下堆積的灰塵當中。丁塵彎下腰撿了起來，用手擦試了一下，發現銅制的銘牌上面寫的是“工具室”三個字。

丁塵把牌子扔回到地上，厚厚的積灰接住了銅牌，只發出一聲輕響。他伸手拉住木門上的手柄，輕輕地活動了一下，然後向外拉開。

門軸發出刺耳的聲音，但是並沒有太多額外的阻力，就被丁塵很輕松地拉開了，木門的下緣在地上的灰塵當中劃出一條扇形的軌跡。

他站在門外，向工具室裏面仔細看了看，在昏暗的光線下，隱約可以見到裏面是一排排的櫃子，有幾個櫃門虛掩著，但是看不清裏面的東西。

丁塵轉回頭，把目光投射到樓梯上，似乎在猶豫要不要上樓去看看。

他遲疑了一會，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終於放棄了上樓的企圖，揮手示意身後的兩個人退出房間，然後自己也倒退著走了出來。

順手關好房門，丁塵向身邊的兩個人說道：“我們找個地方過夜。”

羅格不放心地向小樓示意了一下，低聲問道：“樓上有人？”

丁塵緩緩搖了搖頭，“難說。”他說道：“我不知道是不是陷阱，所以最好不要冒險。”

羅格明白他說的意思，樓梯上的空間有限，如果上面躲著人，丁塵順著樓梯上去就會很危險，這應該也是他放棄上樓的原因。

小樓後面有一排平房，應該是電廠存放材料的地方。但是因為天色已經晚了，丁塵並沒有過去探索的意思，而是帶著兩個人繼續向山上走去。

離小樓不遠的地方，就是一個三十五千伏的變電所，山下架空電桿的起始點就是這裏。

丁塵站在變電所的鐵柵欄外向裏面看了幾眼，就帶著兩個人繞了過去。

夜色降臨的時候，他們終於來到了山頂的風機塔架下，丁塵很滿意地四下看了看，對三個人說道：“今晚就睡在這裏了。”

三個人升起篝火，胡亂吃了一點食物，就準備休息了。直到這個時候，羅格和鄭宇才弄明白為什麽丁塵要帶著兩個人一路跑到山頂上來過夜。

熄滅了篝火後，丁塵直接帶著兩個人來到一座風機的塔架下。真正走到塔架下，羅格兩個人才切實體會到了從前工業文明時代的雄偉與壯闊，在巨大的塔架下，三個人的身影顯得極為渺小。

丁塵舉起火把，在筒形塔架的外壁上找了一會，然後取出軍刀，在上面刮了起來，很快，塔架上就顯露出一扇門的形狀，他用軍刀在門邊橇了一下，確定了門鎖的位置，然後抽出黑刀，揮刀劈在上面。

兩刀之後，門上裂開了一道縫隙，丁塵倒轉刀柄在上面敲了敲，門鎖就掉了下來，然後丁塵把黑刀插進門裏，用力橇動，打開了塔架上的小門。

裏面的空間要比想像的大，因為上部並不封閉，空氣也不覺得渾濁。

三個人依次鑽了進去，然後發現塔架中空的內部每隔一定高度就有一個鋼制的平台，上面不但可以躺人，而且因為邊上有欄桿防護，還不用擔心掉下去。

丁塵率先爬了上去，確定鋼制的梯子和平台都還能承受人的重量，這才招呼兩個人也爬上去，每人選擇一個平台準備過夜。

這是三天來他們找到的最好休息場所，除了風吹過塔頂空腔時發出的呼嘯聲，一切都好。

第九十三章 記憶

丁塵躺在最靠近地面的鋼制平台上，離地面大約有三米多高，下面的小門並沒有關閉，所以能感覺到空氣的流動。

這平台做得像一個籃子，丁塵估計應該是給維修人員臨時落腳和休息用的。事實上在靠近地面的地方還有一個小一號的籃子。那個籃子的背面有和塔壁上的豎梯並行的軌道，上面還有纜繩連接，應該是一個類似電梯的那個東西。

這個倒比較容易理解。這整個塔架至少要有四十米高，沒有自動行車的話，全靠人力爬上去，對維修人員的體力絕對是一個考驗，恐怕一上一下就得一天時間過去了。

因為一直在擔心那個在暗中跟蹤的人，所以丁塵只睡了幾個小時就睜開了眼睛。

火把已經熄滅了，塔架裏一片漆黑。他看不到頭頂上另外兩個人在幹什麽，只能側耳細聽塔架外傳來的聲音。

漆黑的封閉空間讓丁塵產生了一絲熟悉的感覺。他想起了第一次降下作戰時的情景。同樣漆黑一片的外太空，同樣對莫測前途的擔憂，當然也有同樣狹小寒冷的登陸艙。唯一能給他帶來溫暖的就只有懷中的突擊步槍。

只有真正經歷過降下作戰的人才會理解為什麽軌道突擊隊員們都喜歡突擊艙穿越大氣層時，因為高速摩擦而產生的高溫和火光，因為只有這些，才能讓他們感覺到自己的存在。

丁塵瞪著眼睛坐了一會，覺得離天亮還早，於是又緩緩閉上眼睛，準備再睡一會兒。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突然聽到了一陣急促地警告聲，“警告，警告。軌道艙遭到襲擊，所有人員待命。”

冰冷的合成女聲把丁塵從熟睡當中驚醒，他從自己的床位上一躍而起。飛快地抓起放在床頭的作戰服，把雙腳塞進去後提著作戰服直接從床上跳了下去。

連體式作戰服的保暖性能相當好，內襯也足夠柔軟。所以突擊隊員們通常只在裏面穿一套貼身內衣，這也讓穿衣服的動作可以變得順滑流暢。

從床上落地的時候，丁塵就已經借助重力作用，把自己的下半身套進作戰服裏。

身邊響起急促的腳步聲，其他戰友也在警報的的催促當中和他一樣緊張地進行著戰鬥準備。大家都是從全軍當中精選出來的優秀戰士，彼此之間的差距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唯一的差別也只是居住艙離出口的位置了。

丁塵一面向外跑，一面把戰鬥服的上半身，翻起來從頭上套進去。作戰服的上半身與下半身的衣料不同，彈性明顯要大得多。這樣可以在保證下肢血液循環暢通的前提下，讓上身的作戰服更加貼身，便於作出戰術動作。

套好衣服後，丁塵隨手拉上腰部的連接鎖，翻起補強扣鎖住。作完這一切後，他正好跑到戰術頭盔的存放地點，直接伸手抄起掛在墻邊的頭盔一面繼續跑一面把它扣到頭上，然後用力旋轉，讓卡扣連接到作戰服上。

頭盔顯示器開始發出淡淡的亮光，接通作戰服上的數據接口，進行啟機自檢。

通道出口處也是存放防彈衣和輕型武器的地方。其他重型武器需要根據作戰方式的不同，在接受任務之後發放。

但是這次明顯不同，因為他們不是在執行作戰任務，而是因為軌道艙遭到了襲擊，他們需要進行自救和反擊。

下一時刻，丁塵手裏端著步槍緊貼在一面金屬墻壁後。他感覺到身處的重力場有些變化，就像浮在水中一樣，腳下輕飄飄的，有些難以發力。

對面的另一名戰友向他打出防護的手勢，丁塵點了點頭，慢慢向前移動。那個戰友端著步槍從隱蔽的地方沖了出去。丁塵在無線電裏聽到一聲驚叫，有人大叫道：“隱蔽。”

然後一陣劇烈的爆炸出現在他的面前，丁塵下意識地蜷身收腿，雙手抱頭，以便縮小被打擊的目標。

但是減弱後的重力場讓他的動作慢了一步。隨後他感覺到身子似乎被什麽東西重重撞擊了一下，然後向後飛了出去，一直撞到墻壁上。突擊步槍因為用戰術吊帶卡在作戰服上，所以雖然脫手，卻沒有掉在地上，在他的身邊晃動著，不時撞在他的腿上，好像提醒丁塵自己的存在。

丁塵覺得全身劇痛，喘不上氣來，身上的力氣也在逐漸消失。讓他驚奇的是，自己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還保持著直立的狀態，兩只腳甚至沒有能夠站到地面上。

他努力睜開雙眼，低頭向下看去，發現一根粗大的金屬管，從前胸貫穿進去，把自己釘在了墻上，前面被截斷的一端離他的身體足有一米多，丁塵甚至可以看到從管子的斷口流出的血液。

丁塵虛弱地罵了一句，費力地擡起右手抓住金屬管，但是無論如何也沒有力氣把它從自己的身體裏拔出來。

頭盔顯示器上有紅色的警告信息在閃爍，同時也有語音消息在耳邊回蕩。但是丁塵覺得這些信息離他是那麽的遙遠，他沒辦法分辨出其中的含義，只能感覺到眼前有模糊的數字在跳動。

這時又有兩個戰友，從遠處跑了過來。其中一個飛快地從腰間掏出一個小罐，搖了兩下後對著他的密封頭盔噴了起來。耳邊嗞嗞地漏氣聲與呢喃的警告聲一起停了下來。頭盔顯示器上的數字開始回升，但是還有另外的語音信息響了起來。

丁塵努力集中註意力，聽到有人在通訊器裏大聲叫道：“十一區發生爆炸，有人受傷，胸部貫穿傷，我不知道他的肺還在不在，一級急救，一級急救，他快死了……”然後丁塵就很聽話地昏了過去。

隨著眼前的影像重新陷入黑暗當中，丁塵猛然一驚，驚恐地睜開眼睛。依然是黑暗冰冷的環境，但是與剛才的感覺截然不同，耳邊也沒有喧囂的噪音。。

他伸手在胸前摸了一下，沒有金屬管，也沒有傷口，他的衣服很完整。

丁塵定了定神，長出了一口氣。他終於想起了一些事。

當時軌道空間站遭遇襲擊，他在和戰友進行排查的時候遇到爆炸後昏迷。

後面的事情他雖然依舊想不起來，但是根據經驗也已經可以猜到了。至少他明白了自己為什麽會置身於醫療艙當中。只是仍然不知道，軌道空間站究竟遭到了什麽樣的襲擊，這襲擊又來自哪裏，自己又為什麽被放進疏散艙當中離開軌道空間站。

他擡頭向上看去。高聳的塔架上方是風電電機的工作艙。雖然並沒有將塔架的出口密封，但是在塔架內部是無法看到外面的夜空的。

丁塵盯著漆黑的頭頂，在心中默默地想著，不知道那個他曾經待命的軌道空間站是否仍然存在，也不知道從前的戰友們都在哪裏。

第九十四章 這是何苦

無意中找回了曾經失去的部分回憶，丁塵再也睡不著覺，小心地從棲身的地方爬下來，鑽到塔架外面，四十五底角仰望天空，憶往昔崢嶸歲月……直到天色漸明。

因為在山上沒有找到水源，所以三個人重新回到山腳下的那條溪流邊生火做飯，同時補充淡水。

羅格一直很擔心小樓裏的居民，所以在吃飯的時候很嚴肅地向丁塵提了出來，在她看來，那個人既然能在群山當中生存，肯定不會是普通人，找不到這個人的話，早晚是個威脅。

丁塵倒是不為所動，他又不是二哈，可沒長個吃貨的鼻子，如果有人鐵了心和自己躲貓貓，這莽莽群山他上哪找去？別說對方毛色不定，就算是個葉黛級別的美女，他也沒興趣漫山遍野的找機會試劍。

昨天因為在路上耽誤了時間，所以上山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時間緊迫，當時丁塵只是走馬觀花地熟悉了一下地型，並沒有認真查看電站停止供電的原因。

他沒有在電力行業工作的經驗，所以對於輸變電建設當中的各個工作環節並不清楚，如果真遇到什麽高難度的技術問題，他也只能一翻兩瞪眼，束手無策。保底的策略是弄一套還能用的東西回到公寓去，咱用不了電炒鍋，支個路燈什麽的應該還是沒問題的。

所以今天他的計劃就是趁著時間還早，上山去仔細檢查一下輸電線路，確定故障範圍以及自己到底有沒有維修能力。

昨天他就已經注意到，山間的那些塔架上面有很多葉片仍然還在緩緩轉動。丁塵雖然不知道它們的轉動部件為什麽可以堅持工作這麽多年不動搖，居然還沒有罷工。但是這個發現給了他希望，也許可以很簡單地恢復供電。

三個人填飽了肚子，收拾好各自的行裝，又踢散了篝火，把沒燃盡的柴火扔進溪水當中，就準備好重新上山了。這時丁塵抬頭向山上看了一眼，突然大聲叫道：“快躲開。”

一面大叫，他一個箭步躥到河邊的一塊大石頭後面。

另外兩個人離他有一點遠，所以突遇變故，還沒來得及明白過來自己應該做什麽事，就聽到樹林裏傳來砰的一聲槍響，一顆子彈落在河岸邊的石塊上，打得石屑紛飛。

鄭宇和羅格這才意識到他們遭遇到了襲擊。

好在有丁塵在前面做榜樣，兩個人有樣學樣，連滾帶爬地躲到了丁塵所在的石頭後面。

在這個過程當中，樹林裏的槍聲又響了一次，這次子彈打在丁塵躲藏的石頭上面，雖然聲勢驚人，卻仍然沒有給三個人造成傷亡。

“他有槍。”鄭宇又驚又怒，大聲叫道。

丁塵已經扔掉了背包，微微弓起身子，側身貼在石頭後面，正探頭向外張望。聽到鄭宇的聲音，他隨口答應了一聲，“是小口徑制式步槍，不是九五就是零三。”他說道：“我還以能有支一八呢。”

鄭宇可不關心這個，對於他來說，無論那人拿的是一支什麽槍，打在身上都可以讓自己送命，他大叫道，“那可怎麽辦？”

羅格要比他鎮定一點，她飛快地抽出一支箭搭在弓弦上準備反擊。不過在槍支的巨大威脅下，她也不敢探頭出去看，只好向丁塵問道：“看到他在哪了嗎？”

“我大概能猜的出來。”丁塵說道：“其實你可以自己看。別擔心，這家夥槍法不怎麽樣。”他解釋道：“上一代的槍械通常都不配光學瞄具，咱們身後的河水會反光，他很難用機械瞄具瞄準。”

鄭宇覺得自己一點都沒有感到安慰，他握住一支標槍給自己壯膽。然後才說道：“槍法再差，他也有槍。”

丁塵看了他一眼，語重心長地說道：“打不中人的槍，有什麽好擔心的？”

鄭宇還想說話，羅格擡腳踢了他一下。於是鄭宇終於反應過來，不再向丁塵抱怨，只在心裏默默地想，“沒什麽可怕的你怎麽不出去？”

然後他就聽到丁塵大聲喊道：“我們沒有惡意。”

過了一會，樹林裏有個男人的聲音響了起來，他大聲叫道：“這裏是我的地盤。”

“我們從前不知道。”丁塵叫道：“也許我們可以談談。”

“沒什麽好談的。”那個人叫道：“你們死定了。”

“我猜你的子彈也不富裕。”丁塵叫道：“讓我們用和平的辦法來解決這件事，還能替你省下幾顆子彈。”

那個人沈默了下來，明顯在考慮丁塵的提議，然後他叫道：“把你們的武器扔出來。”

丁塵回頭看了看另外兩個人。羅格很堅決地搖了搖頭。鄭宇則很鄙夷地說道：“那家夥拿我們當傻瓜嗎？只有想死的人才會交出武器。”

丁塵默默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抽出背後的黑刀，然後從石頭後面扔了出去。

隨著黑刀咣當一聲落在地上，羅格和鄭宇都有點傻眼。楞楞地看著丁塵，不知道他想搞什麽鬼。

丁塵向兩個人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也把手裏的武器扔出去。但是這個建議沒有得到影響，那兩個人都瞪著他，不肯動手。

於是丁塵伸手奪過羅格手中的弓箭，扔到了黑刀的旁邊。鄭宇咬了咬牙，自己把標槍扔了出去。

丁塵讚許地點了點頭，大聲喊道：“我們把武器扔出來了，現在我要出來了。”

然後他回頭向兩個人低聲說道：“在這裏等著，叫你們出來再出來。”說完他就從石頭後面走了出去，舉起雙手面對樹林站好，大叫道：“現在可以談談了。”

羅格和鄭宇互相看了看，羅格疑惑地問道：“他想幹什麽？”

鄭宇也不明白，不過他想起最近公寓正在作的事情，於是滿懷希望地說道：“他是想談判。”

“我們被這個家夥害死了。”羅格恨恨地想到，誰會和失去反抗能力的人談判？

這時樹林裏鑽出來一個端著步槍的男人。這個人身材魁梧，穿了一身灰白色的工作服，沒戴帽子。可以看到滿頭的亂髮和臉上蓬亂的鬍子。

他對著丁塵舉起步槍，大聲叫道：“你的同伴呢？讓他們也出來。”

“其實我們兩個就可以決定這件事。”丁塵說道。

男人咧嘴笑了起來，“別想糊弄我。”他叫道：“讓她們出來。”

丁塵嘆了口氣，說道：“出來吧！”

羅格和鄭宇兩個人雖然不情願，但是這時也沒有其他辦法，只好垂頭喪氣地從石頭後面轉了出來，希望丁塵能夠有辦法扭轉局面。

男人顯然已經觀察三個人很久了，所以很清楚他們的人數。看到三個人都出現在面前，很滿意的笑道：“太好了。”

他舉起步槍，對著丁塵說道：“女人留下，你們兩個可以死了。”

“等一下。”丁塵大叫道：“看來我們不該來。”

“現在知道已經晚了。”那人笑道。顯然他很享受戲弄獵物的感覺，並不急於開槍。

丁塵嘆了口氣，“留下一只胳膊行不行？”

“要留就把命留下。”男人笑了起來。

然後槍聲突然響了起來，還在大笑的男人頭上冒出一片血花，在來不及收斂笑容的臉上開出一個大洞，驟然增加的顱壓讓他的兩個眼球從眼眶中突了出來，然後僵直的身體向後直挺挺地摔了出去。

羅格和鄭宇都驚呆了，站在那裏楞楞的看著倒下的屍體，不知道自己應該幹些什麽？

丁塵身子微躬，右手握住手槍，左手張開托在右手下，飛快地沖到男人身邊，低頭看了一眼。確認男人已經死了。又抬頭向四下看了看。這才聳肩說道：“我說讓你留下一條胳膊，你非要把命留下，這是何苦呢！”

第九十五章 指紋識別器

雖然擊斃了面前的這個男人，但是丁塵並沒有放鬆警惕。他在小樓值班室裏發現的那個鋁合金櫃子明顯是放槍的，不過那幾個隔斷作得太簡單，只能大概判斷出數量，沒辦法從形狀上判斷出存放的是什麽槍，所以丁塵在山上的行動才會那麽謹慎。

如果對方擁有的是帶光學瞄具的一八式或者幹脆就是數據聯動的二一式，那麽暴露在對方槍口前方二百米以外是極其危險的。

所以現在他雖然已經確認對方手裏的是只有機械瞄具的老舊零三式突擊步槍，但是仍然不敢掉以輕心，誰知道是不是還有人拿著另外兩支步槍躲在樹林裏。

他面對著樹林，右手舉槍保持警惕，同時伸出左手向後擺了擺，說道：“把槍撿起來。”

終於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事的鄭宇和羅格幾乎同時向前邁步，不過鄭宇看了一眼羅格，停了下來，轉身去撿地上的標槍，明顯不想和女神爭。

丁塵看著羅格興奮地從屍體上撿起步槍，嘆了一口氣，問道：“你會用嗎？”

羅格楞了一下，這才意識到這玩意是工具，不是單純的戰利品，只好訕訕地把槍又遞給了鄭宇。

鄭宇也沒用過這種槍，但是他在公寓裏使用過步槍，起碼知道怎麽瞄準怎麽擊發。零三式自動步槍的結構雖然和公寓的槍都不一樣，主要組成部分還是差不多的。特別是現在這支槍本來就保持在射擊狀態，連準備工作都省了。

丁塵示意鄭宇把撿回來的黑刀先扔到地上，然後讓兩個人搜一下這人的隨身物品。

這個活對於羅格來說倒是勝任愉快，她很麻利地在還熱乎著的屍體上摸了一遍，順手還剝下了屍體上的外套。這人的外衣應該是電廠裏員工的備品，雖然被穿得臟兮兮的，但是質地還是很優良的，羅格明顯很認貨。

丁塵對這個倒是沒什麽意見，死者為大這種事還是留給衣食無憂的聖母們去幹吧，真要缺食物，他能連肉都割下來腌上當儲備糧，剝件衣服這種小事實在什麽都不算。

鄭宇倒是沒有羅格這麽豪邁，看著她手腳麻利地在屍體上尋寶，自己也插不上手，幹脆端詳了一下自己手裏的步槍，然後向丁塵問道：“還有人嗎？”他看出丁塵是在進行警戒，所以覺得有些不安。當然看他執槍的樣子，丁塵也不怎麽安心，這小子拿槍的形象讓他想起在新聞裏看到的南美黑叔叔。

丁塵遲疑了一下，關上手槍的保險，卻並沒有退出槍膛裏的子彈，就這樣把它插回到槍袋裏。然後伸手接過鄭宇手裏的步槍，搖頭說道：“暫時應該沒有了。”

鄭宇松了一口氣，然後疑惑地向丁塵問道：“卡洛把槍給你了？”

他剛才就發現，丁塵手裏拿的槍和卡洛新拿到的那支很像，唯一的區別就是兩支槍的顏色不一樣。不過鄭宇已經習慣了丁塵神出鬼沒的本事，所以猜測是在丁塵臨行之前，卡洛交給他的，只是不知道丁塵用了什麽辦法把顏色改掉了。

這個猜測當然也有靠譜的地方。因為大家都知道，卡洛的這支槍實際上是丁塵送給她的。所以當丁塵需要面對危險的時候，卡洛把槍還給丁塵也很正常。

在這個時代裏，一支槍幾乎就是武力的保證，像丁塵這樣隨隨便便就把一支手槍送人的行為，完全值得以身相許。偏偏當事人都是一幅很平靜的表現，之前什麽樣，過後還是什麽樣，完全看不出有特別的變化。

公寓裏的很多女人一面羨慕卡洛的運氣，一面也在腹誹葉黛的胸懷，覺得她居然能夠容忍自己的男人用這麽貴重的東西向別的女人獻殷勤，實在是太敗家了。

當然鄭宇並不覺得丁塵這麽做有什麽不對。在他看來，以丁塵的能力，有沒有那支槍其實區別不大，他既然能夠奪來這支槍，自然也可以再搶第二支槍。當然這並不妨礙他羨慕卡洛手裏的槍，正因為印象深刻，所以他才會覺得這兩支槍很相似。

丁塵看了鄭宇一眼，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俯身撿起地上的黑刀，把它插回到背後的刀囊裏，然後開始檢查手裏的步槍。

零三式步槍應該算是一款老槍，在丁塵的記憶當中，很早以前就已經停產了，他甚至都沒什麽機會使用這種步槍。

但是此時，他發現手中這步槍的生產批次應該是比較靠後的，因為它的槍柄上加裝了指紋識別模塊。

這讓丁塵覺得很驚訝，這種第一代的指紋識別模塊需要使用電池驅動，一旦電池失效後會自動鎖死槍機。此時除非了解槍支結構，否則暴力破解的時候會引起爆炸破壞擊發裝置。而且指紋一旦輸入槍支後，除非使用特別的編程器，否則是不可更改的。現在這支槍柄上的指紋識別模塊很明顯已經沒電了，他實在無法明白，這個男人是怎麽使用這支步槍的。

他隨手卸下槍裏的彈閘，然後舉起步槍，對準遠處的樹林扣下了扳機。隨著一聲清脆的槍聲，槍膛裏的子彈射了出去。

這個結果和丁塵的猜測相同，很明顯這支槍裏的鎖死機構發生了故障，在指紋識別模塊失效後，並沒有能夠阻止後來者繼續使用它來當作武器。

丁塵試槍的時候，羅格正把從屍體上搜出的物品放到一起，結果被丁塵打的那一槍嚇了一跳，在確定並不是丁塵又發現了敵人後，她生氣地看著丁塵說道：“你剛剛浪費了一顆子彈。”

“別擔心。”丁塵彎腰撿起地上的彈殼，把它放進外衣的口袋裏，“我們可以重新裝填它。”

羅格瞪了他一眼，向鄭宇說道：“他的靴子看起來不錯，你不試試嗎？”她說道：“你倆的腳看起來差不多大。”

鄭宇厭惡地搖了搖頭，“我可不要穿死人的東西。”

羅格撇了撇嘴，“那真可惜。”她說道：“如果我有這麽一雙大腳，可不會在乎它曾經穿在誰的腳上。”

丁塵並沒有理會兩個人的對話，他走回到剛才的石頭旁邊，從背包裏取出一套小型工具，很熟練地擰開步槍槍柄上的螺絲，然後用軍刀橇開一條縫隙，把刀尖伸進去拔弄了一下。手上沒有感覺到碰到了東西。這讓他覺得奇怪，於是又確認了一下，這才橇開槍柄上的蓋板，然後發現指紋識別器上面的防破解指針已經斷了，難怪他剛才用軍刀去挑的時候感覺不到。

他又仔細檢查了一遍手裏的步槍，確認這支步槍上的指紋識別器是因為機械故障失效，並不是被人破解，這才放下心來，用軍刀將識別器橇下來扔到一邊，重新裝好步槍。

有了這個發現後，他就不像剛才那樣擔心另外兩只可能存在的步槍了。識別器故障的幾率不高，這裏有一支就已經算是那個家夥走了****運，如果另外兩支也都有這種保護裝置的話，同時故障的可能實在微乎其微。

他重新檢查了一遍步槍的狀態後，把彈閘插回到槍裏，重新將子彈上膛，然後背起背包，向兩個人說道：“走吧，我們回山上看看還有沒有人了。”

第九十六章 很有趣的鬼

別看槍支使用方式很簡單，真正能把它當作武器來使用還是需要大量練習的。既然鄭宇明顯不擅長用槍，丁塵也就沒有再把步槍交給他，免得沒有幫助反而浪費了戰鬥力。

槍上的戰術吊帶不知道是被那人卸掉了還是本來就沒有，所以開始時丁塵只能用手提著，後來感覺實在不習慣，這才找了條繩子穿起來後掛在脖子上。

三個人再次回到小樓前已經是上午了，丁塵這次沒有把兩個人留在外面，而是帶進了樓裏。然後自己舉槍順著樓梯上了二樓。

二樓應該是從前值班者住宿的地方，有兩間臥室和一個廚房、一個衛生間，但是只有一間臥室有住過人的痕跡。

樓裏的自來水管都沒有水，倒是衛生間裏有一個半滿的水缸和一個鐵皮水桶，丁塵註意到水桶的外表面還有殘留著的紅色字跡，應該是從前的消防用品。

從房間數量上看來，在設計電廠的時候，這裏的常駐人口應該不多，絕不會超過兩個。後來當然是被那個男人占領了。

看起來被丁塵擊斃的那個家夥不是一個勤快的人，二樓到處都是亂七八糟的東西，很多明顯不是樓裏應該有的，倒是坐實了那個人拾荒者的身份。

丁塵檢查了一下各個房間，招呼兩個人上來，讓他們收拾一下這裏，看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東西，今晚他們就住在這裏了。

廚房裏的食物不少，丁塵估計那個男人也在為冬季的到來囤積食物，現在倒是便宜了自己三人。

留下兩個人在樓上尋寶，丁塵順手拿了一個用盤子作成的油燈，拎著步槍回到了一樓。

用動物油做燈幾乎是每個拾荒者必備的技能，區別只是手藝好壞和願意花費的精力大小。從前這裏的主人明顯是個懶鬼，只是用了一個盤子，裏面盛了凝固的動物油，再裹一條棉芯，一個油燈就算成了。盤子邊緣與棉芯接觸的地方已經被熏得漆黑——當然這個盤子本身也不幹凈，邊緣布滿了漆黑的手指印。

丁塵點燃油燈，舉著它走進工具室，終於看清了裏面的東西。

這裏沒有辜負丁塵的希望，櫃子裏滿滿當當都是各種各樣的工具，而且以組合工具為主，雖然所有電動工具都不能用，但是機械基本還都保持完好。

最讓丁塵感到高興的是，他終於找到了可以使用的機械指針式萬用表。

實際上公寓那裏也有萬用表，他制作電池燈的時候，卡洛就給他找了一個，結果丁塵發現那個是電子讀數的，問題是公寓又沒有乾電池，這塊表當然用不了。

機械指針的萬用表雖然理論上來說也需要電池，但是實際上在測量電流電壓這些參數的時候是不需要電池的，對於丁塵來說，這才是最需要的工具。

除了萬用表之外，他還找到了很多有用的工具，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把這些都帶回去。

洞庫那裏當然也有很多工具，但是那些是以制造業為主，除非丁塵打算開工廠，不然根本用不上。而這裏的工具則以電氣和維修方面為主，更加適合日常生活使用。

說實話，正因為這些東西的實用性很強，所以丁塵幾乎沒辦法選擇自己應該帶哪些回公寓，似乎每一件工具都有值得攜帶的理由。

他在工具室裏停留了良久，這才勉強選擇了其中的幾樣，其它的就只能等以後再來了。

正打算把這些選好的工具搬出去的時候，他的心裏突然一動，慢慢停了下來，重新拿起油燈，凝神打量架子上擺放整齊的工具，然後發現其中有一部分工具曾經被人動過，它上面落的灰塵明顯比其它的工具要少。

丁塵的心裏冒起一股涼氣，從樓上那個人的生活習慣可以看得出來，這個家夥並不是一個生活規律的人，他日常使用的東西都會順手亂放，如果使用了這裏的工具，肯定不會再擺放回原位。而且從手裏這個油燈的制作工藝上也可以看得出來，這個人並不善於使用工具。

當然這也可以解釋成，被丁塵殺死的這個家夥幹掉了在他之前來到這裏的人。但是丁塵聯想起前天跟蹤過自己的那個人，實在沒辦法用這個理由來寬慰自己。

他站在工具室裏想了一會，舉著油燈重新回到樓上，向兩個人說道：“我們今天在這裏過夜，明天一早離開。”

鄭宇和羅格都有些吃驚，鄭宇疑惑地問道：“就這麽走了？”

“是啊。”丁塵說道：“我們這次只是來看看這裏的情況，然後決定下次來應該幹什麽。”

鄭宇還是覺得可惜，他建議道：“我們可以多留幾天。”

“不會有更多發現了。”丁塵說道：“下午我去倉庫和變電站看看，你倆留在這裏，注意警戒，當心還有其他人在這裏。”

鄭宇和羅格對望了一眼，羅格盯著丁塵問道：“是不是你又發現了什麽？”

丁塵搖了搖頭，“我又不是神仙，總之小心無大錯。”

倉庫裏沒什麽好說的，丁塵倒是在變電站裏停留了很久，可惜到最後他也只是確定那些還在旋轉的風車當中，的確還有一部分仍然在持續不斷的產生電能。但是也僅此而已了，他並沒有辦法找到阻礙這些電能向山下傳輸的原因。

連他都辦不到的事情，另外兩個人當然連試一下的想法都欠奉，有那個工夫，還不如大家洗洗睡了呢。

這座小樓雖然早就成了危樓，又被那個拾荒者住得一團糟，但是好歹有個正二八經的床，雖然比起公寓來是差得遠了，卻怎麽也比昨晚睡在塔架裏要強得多了。

晚上還是三個人輪流守夜，不過丁塵一直睡得都不好，最讓他郁悶的是，他擔心的事情並沒有出現，又一夜就這麽平平安安地過去了。

早上三個人吃飽喝足之後，把小樓裏的食物搜刮一空，丁塵又在背包裏裝了幾樣工具，三個人背起小山一樣的背包，像是搬家的倉鼠一樣離開了小樓。

雖然三個人這還是第一次走水泥甬路下山，但是因為已經踩著這條路上來過兩次，這次反其道而行也算純熟無比，很快就來到了山腳下。

丁塵專門繞了個圈子去看了看那具被他們扔在小溪旁邊的屍體，發現已經不知道被什麽野獸啃了一部分。他過去的時候，幾只烏鴉正站在屍體上挑挑揀揀。

丁塵並沒有過去打擾烏鴉們，遠遠地看了一眼後就離開了。

回程的時候要比來時略快一些，不過到達來時的宿營地後，丁塵仍然提議就在這裏休息。

羅格和鄭宇當然不會質疑他的決定，而且有從小樓裏搜刮來的食物，也沒必要再去狩獵。

吃過晚飯，天還沒有完全黑下來，丁塵取出零三式步槍，給羅格和鄭宇講解了一下使用要領，又讓他們輪流試用了一下，中間還試射了幾槍。不得不說，羅格身為射手，在瞄準上面的天賦值極高。鄭宇雖然比不上她，但是表現得也比普通人要好得多。

一直到太陽落山，丁塵這才向兩個人說道：“今晚我要離開一下，步槍留給你們，如果明天晚上我不回來，你們就自己回公寓去。”

羅格吃驚地問道：“你要去哪？”

“捉鬼。”丁塵說道：“我猜，這是一只很有趣的鬼。”

第九十七章 十年拔一槍

一般來說，在沒有方便照明條件的時代裏，人們是很少走夜路的，因為即使只按照生理特征來說，人類在夜晚的優勢也實在不夠明顯，證據之一就是人類的夜間視力很弱。

但是這個結論在丁塵的身上並不適用，因為他在夜間行動速度明顯比白天還要快，當然這裏還有一個原因是，他現在比白天背上少了一個大包，負重明顯減輕了。

軌道突擊隊員受過的訓練當中有一項很重要的科目就是夜間奔襲，丁塵的成績還算不錯。最重要的是，這條路他白天已經走過了，哪裏有坑他都記在腦子裏，這給他的夜間行動帶來了很大的便利。

只所以選擇天黑了才回去，是因為丁塵擔心有人在跟蹤自己，天黑之後，他讓羅格兩人躲在防雨棚裏，外面的人很難看到裏面的情景，當然也就無從判斷自己是不是已經離開了。

白天三個人走了一天的路，丁塵一個人在夜間只用了不到四個小時就走完了，他重新回到小樓下的時候，還沒到午夜時分。

丁塵抽出自己的軍刀，在夜色中慢慢靠近小樓，卻並沒有進門的打算，而是溜到那棵將枝杈伸進二樓的大樹下，四下看了看，覺得沒有危險後，這才爬了上去。

這顆樹很大，胸徑也足夠粗，至少丁塵無法環抱，所以他爬起來不算很容易。好在樹的年齡大了，皮就變得粗糙，至少讓他的手指有了發力的地方。

他爬到樹上，趴在一根枝頭向著小樓裏仔細打量，然後臉上露出了微笑。雖然樓裏的人作了遮光措施，但是那主要是為了防止光源外泄，當丁塵身處同一平面的時候，還是可以看到油燈發出的昏黃光線。

丁塵小心地順著伸進小樓的樹枝爬過去。夜風吹過樹林時發出的聲音掩蓋了他的動作，讓他可以在不驚動裏面那人的情況下接近小樓。

粗壯的樹枝雖然戳破了窗子，把自己伸進了樓裏，但是顯然不會給丁塵留下足夠擠進去的空間，不過丁塵對於這一點早有準備。他昨天在樓裏留宿的時候，就已經敲掉了樹枝旁邊那扇窗子上的玻璃，就連窗邊的玻璃渣都清理幹凈了。

他很順利地從窗子鉆進小樓，輕輕落在地上。然後靠墻站在那裏，讓自己的視覺適應樓裏的黑暗。

二樓裏明顯經過了清理，他們離開時還堆在走廊裏的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堆在了樓梯口，看起來這裏的新主人已經迫不及待地要把它們清理掉了。

少了走廊裏的雜物，丁塵的行動變得更加順暢，他慢慢走到透出燈光的臥室門邊，趴在門上側耳細聽。

房間裏有微弱的聲音傳了出來，似乎裏面有人正在整理物品。這和丁塵的猜測差不多，那個他想要尋找的人應該有些強迫癥，無法忍受雜亂無章。

他抽出手槍，打開保險，然後側身猛地撞到房門上。

門後傳來一聲巨響，然後在唏哩嘩啦的碰撞聲當中，被丁塵用力猛撞的房門只開了一條縫就停了下來。

丁塵沒想到裏面的人居然會在門後堆了這麽多東西，很是吃了一驚。不過現在顯然不是吃驚的時候，所以他舉槍奮力從門縫裏擠了進去，腳上踩到了什麽東西，發出撲哧的一聲響。讓這次突襲變得狼狽起來。

房間裏的床被推到了一邊，地上蹲著一個男人，滿頭亂發大多斑白了。九月末山間的氣溫已經很低，所以這人身上披了一件大衣。

發現有人闖入後，男人飛快地從地上跳了起來，撲到床邊，伸手抄起了豎在那裏的步槍。但是他很快就停了下來，並沒有舉槍和丁塵對射，甚至沒有轉過身來。

兩個人僵持了一會，男人說道：“你是回來找我的？”

“所以你見過我用手槍？”丁塵警惕地說道：“昨天我打死那個人的時候，你也在場？”

“他叫李燕，是個很強的家夥。”男人放開了步槍，慢慢轉過身來，露出一張蒼老的臉，“可惜心還不夠恨，他不應該從藏身的地方出來。”

“反派總是死於話多。”丁塵說道。他低頭看了一眼腳下，發現自己沒辦法在不踩到東西的情況下走過去，只好擺手說道：“不介意把槍扔過來吧。”

男人猶豫了一下，反手握住步槍，把它豎直向丁塵扔了過來。丁塵接在手裏，看了一下說道：“又一支零三式，你解除了指紋鎖？”

“那個叫指紋鎖？”男人若有所思地說道：“我只是碰巧發現了。”

“我猜還有一支被炸壞了的槍。”丁塵說道：“不然你碰的就太巧了。”

男人點了點頭，看著丁塵說道：“既然你都猜到了，我的確搞壞了那支槍。”他慢慢伸出右手，讓丁塵看他缺了一根食指的手，“還有我最靈活的手指。”

“看來你運氣不錯。”丁塵說道：“不然你失去的就是最靈活的手了。”

男人看著丁塵，沈吟了一下問道：“你是誰？你是怎麽知道這些的？”他看著丁塵，猜測道：“我知道海邊有一幫人是從前軍隊的後代，你是濱城出來的人？”

“濱城？”丁塵皺了一下眉，他想不起來記憶中有這麽一個城市。不過聽起來好像是在說蘇櫻所在的地方。他搖頭說道：“你說那支商隊？”

“是啊。”男人流露出傷感的神色，“那支商隊招攬過我，可惜那時我還年輕，沒有答應。”

“總覺得廣闊天地大有作為？”丁塵說道：“其實你現在也可以憑本事找個地方養老。”

男人搖了搖頭，“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就會明白，孤獨一輩子之後，再和別人相處有多難。”

“所以你和那個李……什麽並不是一夥的？”丁塵說道。他看了一眼手裏的步槍，把它扔到床上，“如果當時你幫他，可能結果會不一樣。”

男人的目光飛快地在步槍上掃了一下，但是很快就重新回到丁塵的身上。他瞇起眼睛說道：“你真不是濱城出來的？”他疑惑地皺起眉，“你是我見過開槍速度最快的人，我甚至沒看到你是怎麽拔槍的。”

“我在雪地裏拔槍，同樣的動作每天重覆三百次，整整十年!”丁塵習慣性的開始胡說八道。

但是看起來男人還太年輕，所以理解不了這個梗，他吃驚地看著丁塵，“真的？”

“當然是假的。”丁塵說道：“我既沒有一個當媽的公主，也沒打算去作牛仔，最重要的是腿腳靈便，怎麽可能花十年的時候只練拔槍？”

男人想了想，點頭表示同意，“如果你真練了十年拔槍，那也太蠢了。”

丁塵心想你要是跟古龍粉說這話那才真是有本事。

第九十八章 一座新墳

“你和那個李什麽到底是什麽關系？”丁塵問道：“我看你們兩個不像是朋友。”

“李燕。”男人說道。他向著丁塵伸出自己的右手，“當時我受了傷，所以被他奪走了槍。”他攤了攤手，“所以我現在回到這裏，只是再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

丁塵看著他，皺眉問道：“所以當時是你自己逃掉了？”

男人沈默了下來，過了好一會才搖頭說道：“不管你信不信，當時他沒殺我，只是趕走了我。”

“這可不常見。”丁塵說道。他垂下了手裏的槍，不再用它指著男人，“你明白我的意思。”

“沒錯。”男人說道：“正常情況下，他應該殺了我。也許是因為我看起來太老了，還缺了一根手指。”

丁塵看了他一眼，一點都不相信這個推測。拾荒者之間的相遇雖然不是火星撞地球，但是也絕對不會因為對方缺了一根手指就掉以輕心。

但是他仍然點頭表示自己同意男人的話，然後突然問道：“前天跟蹤我的人是你吧，也是你提前通知他，我們來了。”他看著男人，“別否認，我認得這身衣服。”

“你都知道了！”男人說道：“你的確是我遇到過的最強的人，現在你要殺了我嗎？”

丁塵搖了搖頭，“我還會回來，明年春天見吧！”

“我未必能活到那個時候。”男人說道：“所以就不要說再見了。”

丁塵的目光落在床上的步槍上，遲疑了一下，“如果你死了，我正好回來給你收屍。”

“那就先謝謝了。”男人的目光也在床上那支步槍上轉了一圈，但是兩個人很有默契地都沒有提起它。

“那就這樣吧。”丁塵向男人點了點頭，回頭用力把門後的雜物推到一邊，拉開房門，然後轉過頭向門外走去。

男人並沒有去拿床上的步槍，他慢慢坐了下來，背靠到墻上，臉上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他的右手慢慢伸進衣服裏，再出來的時候，已經握著一支手槍。然後他輕輕轉動手腕，把槍口對準丁塵的後背，左手按住槍機向後拉了一下，讓子彈上膛。

然後槍聲響了起來，煙霧在房間裏彌漫開來。油燈被撞翻在地上，盤子摔碎了，火焰被燈油浸泡，跳動了一下，猛烈地燃燒起來，驟然在房間裏大放光明。

丁塵慢慢轉過身，抽出夾在左腋下的手槍，吹了一下槍口，看著男人搖頭說道：“我已經放過你了，為什麽？”

男人吃驚地低頭看著自己胸前迅速擴大的血跡，握槍的右手已經垂了下來，無力地落到自己的腿上。

他看著丁塵，失神地說道：“你真不是濱城出來的？”

“我不是。”丁塵說道：“顯然我比那裏的人更強。”

“當然。”男人說道：“你已經證明給我看了。”代價當然是他的生命。

他松開手裏的槍，費力地舉起右手，放在眼前端詳了一下，苦笑道：“沒有食指實在太不方便了，所以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的手啊。”說完這句，他的頭就垂了下來，再無聲息。

丁塵慢慢走了過去，彎腰撿起男人落在地上的手槍。這是一只老舊的九二式手槍，早就已經停產了。不過手槍的更新換代速度比較慢，在很多場合還是可以看到。所以對丁塵來說還不至於陌生。

他沈默地看著火光中男人的屍體出了一會神，轉身走了出去，很快他就拎著衛生間的鐵桶又走了回來，奮力把桶裏的水潑了出去。

已經開始燃燒的雜物發出滋滋的水汽蒸騰聲，屋子裏的亮光迅速消失了，一切重新歸於黑暗。

第二天中午的時候，羅格端著步槍，和緊握標槍的鄭宇兩個人小心翼翼地從山下摸了上來。兩個人盡量學著丁塵從前的姿勢，看起來倒也有幾分形似。

小樓前一如既往的安靜，兩個人躲在遠處看了半天，也沒有發現有什麽不同。

鄭宇在羅格耳邊低聲問道：“他會不會根本沒回來？”

“那你覺得他會去哪？”羅格不耐煩地問道：“到這裏的第一天，我就覺得他很不對勁。”

“也許我們應該聽他的話等到晚上。”鄭宇說道：“你說他會不會和我們在路上錯過了？”

羅格瞪了他一眼，“你不想知道他回來幹什麽嗎？”

鄭宇明顯有些遲疑，如果不想的話，他也不會在羅格提出回來找丁塵的時候那麽快就同意了。他說道：“他總不會騙我們。”

“那當然。”羅格翻了個白眼，“他根本沒必要騙我們，因為我們根本就不敢問。”

鄭宇撓了撓頭，知道羅格心情很壞，於是主動換了個話題，看著小樓問道：“我們要過去嗎？”

“你先過去。”羅格說道：“我掩護你。”

鄭宇遲疑了一下，低聲說道：“好吧，你可看準點，別打到我。”

羅格怒道：“婆婆媽媽，要不把槍給你，我去探路。”

“我就是隨便說說。”鄭宇無奈地說道：“還是我來吧。”

他彎著腰從藏身的地方鉆了出來，快步向小樓跑去。全力狂奔之下，速度還是很快的。

他一直跑到小樓的門前這才停了下來，回頭張望了一下，然後湊到門前向裏面看了看，回頭向羅格擺了擺手，示意裏面沒人。

於是羅格也拎著步槍跑了過來。

兩個人湊到一起互相看了看，羅格說道：“去後面看看。”

這種時候鄭宇明顯沒什麽主意，於是兩個人又小心翼翼地沿著小樓的樓體向後面轉了過去，然後一眼就發現在樓後的樹林當中多了一個土包。

“那是什麽？”羅格吃驚地問道。

“像是有人死了？”鄭宇疑惑的說道：“這看起來是座墳。”然後他突然就緊張了起來，叫道：“你說裏面埋的會不會是丁哥？”

“你傻了嗎？”羅格怒道：“他是怎麽把自己埋起來的。”

“從理論上來說，一個人還真有可能把自己埋起來。”這時一個聲音在他們的頭上響了起來。

這一下可把兩個人嚇得不清，鄭宇飛快地跳了起來，舉起標槍抬頭看去。羅格比他的反應還激烈，直接舉起槍向著聲音來源的方向扣下了扳機。

第九十九章 你開始,我結束

丁塵一直等到樓下的兩個人重新鎮定下來，這才心有余悸地從窗子裏探頭出來，看著兩個人無奈地說道：“這就是我不願意把槍交給你們的原因。知道菜鳥們打誰比打敵人更準嗎？”他很肯定地說道：“是打自己人。”

“可你還是把槍交給我們了。”鄭宇滿懷希望地說道：“所以你其實是想讓我拿著槍對不對？”

羅格看著毫發無傷的丁塵，總算放下心來。她和鄭宇不一樣，要是丁塵掛了，鄭宇回到公寓最多被罵一頓，回頭該泡大姐姐還泡大姐姐，自己可就真坑了。所以她才會那麽著急地催促鄭宇回來支援丁塵，沒想到緊張之余，差一點親手把丁塵給崩了。

所以羅格現在的心情很不錯，聽到鄭宇明顯踩自己的話也沒往心裏去，反而好心好意地提醒他，“他本來是打算讓咱們兩個先回公寓的。”

鄭宇這才想起這茬來，愕然望向丁塵，“是這樣嗎？”

“啊。”丁塵看著鄭宇年輕的臉，覺得對他這個年紀的孩子還是應該以鼓勵支持為主，不應該把他教得太黑暗了。於是打開窗子，從二樓直接跳了下來，站到兩個人的面前，向鄭宇說道：“你們不好奇一個人怎麽才能把自己埋掉嗎？”

這一下成功地把兩個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就連鄭宇也不琢磨自己是不是可靠的事情了。

“我從沙漠裏出來後，在路上曾經遇到過一個老人，他快死了，很擔心屍體會被狼吃了，所以給自己挖了個坑，然後用木板做了個機關，只要他躺到坑裏用腳踢一下木板，堆在坑邊上的土就會倒下來，把他埋在裏面。”丁塵說道。

“然後呢？”鄭宇馬上追問，“他成功了嗎？”

“然後他遇到了我。”丁塵說道：“他改了主意，想騙我躺到裏面去。”

“那他成功了嗎？”鄭宇隨口重覆剛才的問題。

身邊的兩個人都用一種看神仙的眼光看著他，羅格擡手拍了拍額頭，覺得不忍卒睹。丁塵很無奈地說道：“沒有，我拒絕了。”

他沒有說後來怎麽樣，鄭宇倒是想問，不過被羅格拍了一下腦袋，就沒能及時提出問題來。

“我們還是說說現在這個吧！”羅格覺得自己能夠猜到那個老人的下場，所以不想讓鄭宇亂說話，強行又把節奏帶回來，她問道：“這次又有什麽人挖了個坑嗎？”

“這個坑是我挖的。”丁塵很痛快地承認道：“裏面那個人也是我放進去的。”

既然兩個人沒聽丁塵的話回到公寓去，丁塵當然也不好趕他們回去。

他和鄭宇兩個人去山腳下的小溪邊重新提了水回來，然後生火做飯，順便給兩個人講了昨天夜裏發生的事情。

聽了他的講述，另外兩個人都覺得很吃驚。

鄭宇問道：“你都準備放過他了，為什麽他還要殺你？”

“也許是不相信我。”丁塵說道：“也許他只是打算吸取上一次被人趕走的教訓。不管怎麽說，他死了。”

“所以如果我們遇到相似的情況，就應該提前下手。”羅格若有所思地說道：“我們可沒有你的身手和運氣。”

“通常來說是這樣。”丁塵說道：“我倒希望你們用不上這種經驗。不過既然你們回來了，”就幫我幹點活吧。”他看著兩個人，“也許我們要在這裏停留幾天。”

丁塵要做的事情其實另外兩個人幫不上什麽忙，最多也就是在需要力氣活的時候搭把手。所以在確定這一點之後，鄭宇和羅格幹脆開始在山裏閑逛。

眼看就要進入冬季了，沒什麽人還會在野外活動，所以丁塵也不怎麽擔心他們的安全，只是叮囑不要主動往野獸嘴裏湊。現在囤積食物的可不只有拾荒者，大家的攻擊性都很強。

這次出來，丁塵又得到了兩支步槍和一支手槍。手槍應該是那個老男人本來就有的，兩支步槍則是電廠的備品。丁塵後來在臥室床下的地板下面找到了另一支損壞的步槍，據說就是它幹掉了老男人的一根食指。

他推測老人把後兩支步槍藏在了床下，然後李燕來了，老男人當然也就沒有機會拿回這兩支槍。

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老男人才沒有主動攻擊丁塵等人，畢竟手槍這東西的攻擊距離有限，離得遠了很難保證效果。

這個推測還有一個證據，那就是丁塵從老男人手裏繳獲的步槍其實並不在使用狀態，裏面充滿了槍油，難怪老男人那麽痛快地交出了步槍，如果丁塵想用它來殺人的話，死的是誰還不一定。

當時老男人在臥室裏也不是打掃衛生，而是急著把步槍從地板下找出來。

從這個細節上可以看出來，每一個拾荒者都不簡單，要不是遇到了更加逆天的丁塵，也許老男人就成功翻盤了。

丁塵忙碌之余，把在地板下找到的子彈都交給了鄭宇和羅格，讓兩個人順便練習一下槍法。鄭宇當然舉雙手雙腳讚成，他雖然會用槍，但是真正打槍的機會可不多，畢竟當初誰也不知道葉黛會不會繼續復裝子彈，而且槍支也是有使用壽命的，這玩意補充不易，商隊出售的價格貴得要死，所以還是能省則省。

羅格本來還擔心會浪費子彈，在聽鄭宇說葉黛可以復裝子彈後，也就樂顛顛地眼著鄭宇玩槍去了。

而對於丁塵來說，與其留著這些子彈當藏品，到了臨戰的時候千發不中，浪費時間，還不如提前都打出去，提高一下兩個人的射擊水平。如果能夠只用這些子彈就訓練出兩個熟練射手的話，很明顯他是賺了。要知道從前在部隊上，一個士兵入伍第一年打掉的子彈都要論箱算，現在這些子彈還不夠給兩個新兵打一輪靶的。

等到鄭宇和羅格把附近山頭的野生動物們騷擾得開始主動大規模遷移的時候，丁塵終於結束了自己的工作，招呼兩個人準備回家。

臨行前的早上，丁塵一個人回到老男人的墳前向他告別。羅格很好奇地湊過去，問道：“他忘恩負義地要殺你，為什麽你還要這樣對他？”

“你是說給他收屍？”丁塵說道：“首先，我對他沒有恩，實際上是我闖進了他的地盤。所以他當然要殺我，既然我不想被他殺，那麽就只能殺了他。這是很簡單的邏輯，無所謂對錯恩仇。”

“還有第二嗎？”羅格看著地上的新墳問道：“你剛才說了‘首先\'。”

“第二就是，我覺得不出意外的話，我也會和他一樣，所以希望也能有個人給我收屍。”

說完這句，他就結束了告別儀式，準備回家。羅格跟在他的身後，突然問道：“那個老人怎麽樣了？就是給自己挖了個墳的那個，被你殺了？”

“不。”丁塵很平靜地說道：“他已經那麽老了，早就不怕死了。”

“所以你放過了他？”羅格覺得很意外。

“是啊。”丁塵說道：“我只是毀了那個坑。不過在我看來，他已經不可能再有力氣重新給自己挖一個埋骨之所了。”

“所以那就是你的報復？”

“你可以這麽認為。”

“真殘忍。”

丁塵沈默了下來，就在羅格後悔自己的多嘴時，丁塵說道：“如果他沒想把那個坑讓給我，我肯定會給他收屍。但是既然他那麽好心，我費一點心也是應該的。”

丁塵淡淡說道：“你來開始，我來結束。這是我們的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