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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0章 馬邑參軍

      儘管劉武周信誓旦旦不會再死一人,但在返回善陽縣的途中,還有十幾人重傷不治,兩天後,這支滿身創傷的商隊終於返回了善陽縣。

      幾天前五百多人出發,最後只剩下八十餘人回來,令人不勝唏噓,城內的商人們紛紛出來迎接,他們為自己沒有出發北上而慶倖,同時也萬分同情這些遭遇不幸的同行。

      很快,張鉉率領商人殺死上百黑馬賊,最終擊敗黑馬賊的事蹟在善陽縣內迅速流傳,張鉉的來歷和背景也迅速成為街頭巷尾議論的熱點。

      龍湖客棧前擠滿了慕名前來拜訪的商人和大戶,都希望能見一見這位傳奇人物,很多人更是送錢送禮,以感激他挽救商隊的恩德。

      作為張鉉唯一的夥計,程咬金將所有人拒之門外,理由很簡單,張公子身體有傷,需要靜養,不能被打擾。

      不過程咬金很會掌握分寸,雖然把人拒之門外,但他們送的禮金卻一一領情收下,至於最後怎麼處理這些禮物,張鉉未必會過問,程咬金也未必會如實上報。

      房間裡光線昏黑,張鉉盤腿靠牆而坐,心靜如水,旁邊放著青石板,他在練習青石板中的第六幅圖,也是最後一幅。

      執錘人盤腿坐在雪中,雙手微合置於丹田,大錘放在一邊,名為斂神歸心圖,旁邊有注釋,‘心如空谷,氣若懸絲,力歸丹田,修殘複缺。’

      這實際上是療傷圖,恢復因過度練習引起的經脈紊亂,張鉉在沒有藥配合的情況下強行練習青石經中的洗髓篇,差點造成嚴重後果。

      程咬金躡手躡腳走到窗前,將糊窗的紗布邊緣撥上去一點點,偷窺片刻,又悄悄退下,快步走到院外,對等在外面的趙單道:“公子估計兩個時辰內不會出來,趙管事有什麼話,我來轉告他吧!”

      趙單的皇商隊也損失慘重,孫副管事陣亡,夥計死了大半,剩下不到二十人,他自己也失去了一隻左耳,好在貨物損失不大,只損失了幾箱瓷器。

      不過這次遭遇也令他心灰意冷了,他只想立刻返回洛陽,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

      趙單歎口氣對程咬金道:“請你轉告張公子,他的救命之恩我會銘記於心,我們後會有期。”

      他又取出一隻袋子遞給程咬金,“這裡面有五十兩黃金,請你轉交給張公子,是我替主人感謝他的大恩,錢雖少,但已是我最大的職權範圍。”

      程咬金眉開眼笑地接下來,“趙管事太客氣了,我一定如數轉交給張公子,保證一兩黃金都不會少。”

      趙單搖搖頭,轉身快步離去了,程咬金見他走遠,從裡面摸出十兩一錠的黃金,掂了掂,自言自語道:“住店要花錢,吃飯要花錢,人情世故也要花錢,大丈夫不可一日無錢,這點黃金我老程先拿出來用吧!”

      他隨手將黃金揣進了自己懷中。

      ........

      張鉉在房間裡療傷調養之時,在距離龍湖客棧不遠的一間酒肆裡,柴紹正秘密會見一名前來找他的人,此人正是張鉉在郡衙旁小巷裡見到的那名官員,他名叫李靖,字藥師,隋朝名將韓擒虎的外甥,官任馬邑郡兵曹參軍事。

      李靖和柴紹一樣,也是武川府鳳鳴堂成員,不過他卻不是關隴貴族,而是出身天下七大世家之一的趙郡李氏,他是得到相國楊素的賞識,推薦他入武川府學習軍事,他繼而得到竇慶的重用,去年將他吸納為武川府正式成員,並舉薦他為馬邑郡兵曹參軍事。

      這也是獨孤順對竇慶的不滿之處,連山東士族也吸納進了武川府,簡直是胡來。

      李靖將一封信遞給柴紹,“這是會主給你信,昨天才送到,正好今天你們就回來了。”

      柴紹急忙拆開信匆匆看了一遍,他有點愣住了,李靖見他表情有異,便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會主說,那批兵器可能在俱倫湖一帶,宇文化及已經帶手下趕去了,會主讓我立刻和張鉉趕去俱倫湖。”

      李靖沉吟一下問道:“張鉉肯去嗎?”

      柴紹歎了口氣,“問題就在這裡,張鉉非常精明,我縱然可以瞞他一時,但他很快就會看出破綻,我恐怕就得和他撕破臉了。”

      “如果他一旦知道真相,他會翻臉嗎?”

      “我不知道,但可能性很大。”

      李靖想了想道:“既然如此,不如把這件事挑明瞭告訴他,我們幫他找藥,讓他也幫我們這個忙。”

      柴紹一怔,“藥師也要去嗎?”

      李靖點點頭,“我接到會主的命令,讓我跟隨嗣昌一起行動。”

      柴紹暗叫不妙,這一定是會主猜到李神通的企圖了,才讓李靖跟隨他們前去,他心中頓時亂成一團,這下可怎麼辦?

      這時,門外傳來一個粗獷的聲音,“掌櫃,給我來一壇酒!”

      聲音極為耳熟,柴紹一抬頭,迎面看見程咬金走進了酒肆。

      ……

      傍晚時分,張鉉從冥思中恢復,胸腹間的煩悶消淡了很多,心情也好了起來,不過他沒有見到程咬金,卻從夥計口中得知趙單已經回洛陽了,並給他留了一封信。

      一天沒有出房間,張鉉也有點餓壞了,他稍微收拾一下,正要出去吃點東西,忽然,柴紹一陣風似的跑了進來,激動萬分道:“張公子,我買到了!”

      “買到什麼?”張鉉不解地問道。

      “紫蟲玉蛹啊!你來突厥不就是要找它嗎?”

      張鉉轟然狂喜,“在哪裡?”他急不可耐問道。

      柴紹從懷中摸出一隻小袋子,張鉉一把將袋子搶了過來,轉身向房間內跑去。
柴紹心中一陣發虛,其實他早想把它給張鉉了,卻一直找不到機會,拖到今天才給,會不會誤了張鉉練武?他連忙跟了上去。

      房間裡,張鉉坐在桌前,小心翼翼地取出兩隻水晶小瓶子,這種小水晶瓶是粟特人從西方帶來,瓶子只有小指大小,每只小水晶瓶內有半瓶紫色漿汁。

      張鉉聽趙單說過,紫蟲玉蛹怕熱,到南方就會化為漿液,看樣子瓶子裡是真貨,從直覺判斷,這應該是兩條紫蟲玉蛹。

      青石經上的配方說,他需要二十條紫蟲玉蛹,配置一百丸紫胎丹,現在只有兩條,還差得太遠。

      “嗣昌,你是從哪裡買到的紫蟲玉蛹?”張鉉回頭問道。

      “是一名突厥商人,他也是為妻子生孩子準備的,手中只有這麼多。”

      “那這名突厥商人在哪裡?我想見見他。”

      柴紹慌亂道:“估計已經找不到人了,他已經去了粟特,我也不知他住在哪裡?是在市場上遇到。”

      張鉉注視他片刻,點點頭道:“好吧!既然找不到人就算了。”

      柴紹又急道:“雖然找不到人,但他告訴我,紫蟲玉蛹是在俱倫湖那邊買到。”

      張鉉沒有說話,他從隨身的皮袋內取出十丸藥,將它們重新捏碎,放進一隻小碗裡,小心翼翼將紫蟲玉蛹漿汁倒進去,用小銀匙慢慢攪拌,待攪拌均勻,又倒進半杯酒,將它們重新搓成十丸藥。

      原本淡紅色的藥丸變成了紫色,有一股濃烈的魚腥之氣,這就是練習聚力用的紫胎丹了,氣味和顏色都和石板上記載的完全一樣。

      柴紹心中很慌亂,他知道張鉉開始懷疑自己了。

      柴紹又是歉疚,又是心虛,他早該把紫蟲玉蛹給他了,卻拖到現在,讓張鉉忍受身體的劇烈不適。

      柴紹嘴唇動了動,他想說點什麼,這時,張鉉頭也不抬地淡淡說道:“我陪你去俱倫湖!”

      柴紹一顆心落入了冰窟,張鉉這樣說,就說明他知道自己是在騙他前去俱倫湖,自己果然瞞不過他。

      柴紹心中長長歎息一聲,搖搖頭,向房間外走去,待他走出房間,張鉉才抬起頭注視他的背影,目光十分複雜,原來柴紹身上一直就有紫蟲玉蛹,應該張仲堅留給自己,但柴紹卻始終沒有拿出來。

      他已經把所有線索理清了,從青石經開始,武川府就在一步步誘導他北上了,目的就是為了讓他參與那批兵甲的爭奪。

      他雖然不喜歡被人操控,不過別人也不會無緣無故把青石經給他,正如自己最初的猜測,這其實是一個交易。

      也罷!看在青石經的份上,自己就陪他走一趟,就算自己接受了這個交易。

      .......

      張鉉最終沒有和柴紹撕破臉皮,但他也不想問柴紹為什麼去俱倫湖,他只是為了完成這個交易,除此之外,他不想過多參與武川府的事情。

      而且張鉉心中也抱了一線希望,既然無法北上,那麼去俱倫湖也不錯,說不定真能在那邊買到紫蟲玉蛹。

      既然決定要東行,他們就得進行一些必要的準備,首先要招募幾名護衛,李神通的護衛只剩下六人,遠遠不夠,還要再找一名會突厥語的嚮導,另外還要買帳篷、傷藥以及一些武器。

      眾人分頭行動,程咬金主動請纓,他負責招募護衛和嚮導,張鉉知道他喜歡做這種熱鬧之事,便答應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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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1章 新的夥計

      院子裡,張鉉又細細看了一遍第一幅圖的練功方法,旁邊的注釋寫得很清楚,取一丸紫胎丹服之,身體當奇熱如火焚,需在冰雪地裡赤身練習,用冰雪的外寒來調和體內的奇熱。

      但現在已是四月,哪裡去找冰天雪地?不過張鉉服過王伯當的培元丹,他有一點經驗。

      張鉉放下青石經,拾起腳下二十斤重的短鐵槌,走到水井邊,他取出了一粒紫胎丹,凝視片刻,慢慢服下了這顆紫色丹藥。

      只片刻,張鉉只覺丹田處轟地燃燒起來,仿佛一根火柴扔進了汽油桶裡,火焰炙燒感迅速蔓延,燃遍了他的五臟六腑,燃遍了他的四肢百骸。

      儘管張鉉有足夠的心理準備,但身體內的火燒的痛苦還是讓他忍不住差點慘叫起來。

      比起紫胎丹帶來的烈火焚身,王伯當的築基丹就如一杯溫水入喉,只有他最後一次連服三顆築基丹帶來的焚身之感才能和此時相比。

      張鉉扯掉上衣,赤著上身向牆角的水井奔去,只有水井中的冰水才能降低他身體的奇熱,這也是他想到替代冰雪的辦法。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一縱身,蜷縮成一團,直接跳進了冰水中,冰涼的井水迅速沒過頭頂,巨大的衝擊力迫使他閉上了眼睛。

      他在水中急速下墜,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他仿佛墜入一個無邊無際的黑暗世界,可就在這一瞬間,一股股力量驀然從他身體各處肌肉和經脈向雙臂匯攏,張鉉轟然狂喜,那種久別的感覺又來了。

      儘管已是暮春四月,但北方邊塞的地下水依然寒徹凍骨,甚至比洛陽冬天的井水還要更加寒冷。

      但正是這種寒冷澆滅了張鉉身體內的火焰,這是張仲堅功法中最重要的一點,必須在寒冷的環境中訓練,才能真正激發紫胎丹的藥效,把分散在身體各處的力量聚攏起來。

      火焰焚燒的感覺變成了滾水般的熱量流動,巨熱仿佛滾水一般流遍他的身體各個器官和四肢,就像觸電一般,有一種說不出的快感,三萬六千個毛孔,無一個毛孔不暢快。

      他在井水中穩住身體平衡,開始揮動鐵槌,水中巨大的阻力使他揮動鐵槌格外困難,他不僅要克服二十斤鐵槌向下的墜力,還要用刀法揮動它,渾身上下的每一塊肌肉都被調動起來。

      但不到一刻鐘,張鉉便感到精疲力竭了,體力已經消耗殆盡,手中的鐵槌仿佛是一座沉重的大山,將他向河底深處拖拽。

      .......

      張鉉浮出水面,第五次換口氣,此時他慢慢放鬆下來,任由身體漸漸沉入井底,藥效已經消失,但讓他感到奇異地是,丹田內渙散的力量開始一點一點凝聚。

      他心中狂喜,這就是功法的最後一步,聚力,他靜靜引導著渾身力量向雙臂凝聚,要點是躺在冰上不能動,只要稍微一動,這股力量就會被打散。

      張鉉呈大字型平躺在井底的細沙中,四周黑暗而沉寂,一柱香過去了,他的憋氣已到了極限,死神的獰笑在此時異常清晰。

      全身之力還差一點點就凝聚了,軟弱一分他將前功盡棄,而只要他挺過去,他將突破自己的極限。

      “一、二、三”他默默地數著,凝聚的力量猛地湧入了雙臂,又迅速向四肢擴散,仿佛一顆小小的火石在他身體裡劇烈爆炸。

      終於,他感覺自己成功了,張鉉用盡渾身的力量猛地向上一躍,沖出了水面,刹那間,他全身每一個毛孔都感到一種痛快淋漓的酣暢,仿佛一道電流穿透全身,極度的疲憊在這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張鉉躍出水井,只覺後肩的傷口隱隱有點刺痛,他輕輕扭動手臂,骨骼關節啪啪作響,渾身仿佛有無窮的精力,手中二十斤的鐵槌明顯輕了很多。

      但可惜這只是一種臨時力量增強,睡一覺後又會恢復,只有經過無數次的力量凝聚,才會最終形成聚力突破,使力量增強能固定下來。

      ........

      程咬金招募護衛並不順利,他在龍湖客棧大門口圈了一片地,豎起一面旗幟,上寫‘募武‘二字,又擺一張桌子,一個人坐在那裡乾巴巴等著。

      在他想像中,一定會有無數練武人蜂擁而至,拼命討好、巴結他程咬金,甚至跪著求他收留,他很喜歡這種感覺,喜歡熱鬧,更喜歡別人來求他、討好他。

      但整整一天,從上午到傍晚,一共只有兩個人來應募,而且很傲慢,開價一貫錢一天,少一文都不幹,好像反了過來,變成他程咬金要去求人家,這讓程咬金很不爽。

      “程爺,還沒有招到人嗎?”客棧王掌櫃笑眯眯地從大門內走出來。

      “唉!別提了,一共只有兩個人來應募,要價賊高,居然一貫錢一天,比我都賺錢,真他娘的沒勁!”程咬金忿忿道。

      “程爺,其實這也難怪,最近各家商隊都在招募武士,馬邑郡稍微會點武的人都被網羅進去,現在是一將難求,以前只要三百文錢一天,現在漲了三倍,要一貫錢一天了,而且還要貨比三家,我沒猜錯的話,那兩個人也沒有答應下來,是不是?”

      程咬金一拍腦門,“難怪呢!我叫這兩人簽份契約,他們就不肯,說再考慮考慮,原來是貨比三家,這兩個狗娘養的。”

      王掌櫃笑道:“這種情況下,除非加價,他們才肯馬上答應,程爺真急著招人的話,我覺得至少要一貫五一天才行。”

      “一貫五!”

      程咬金失聲罵道:“把我賣了吧!我還不值一貫五呢!”

      這時,遠遠走來一人,掌櫃見了,立刻笑道:“程爺,生意上門了,要抓住機會啊!”

      程咬金也看見了,是一個身材極為雄偉的男子,年約二十五六歲,皮膚黝黑,身高近七尺,遠看像半截黑塔一般,比他程咬金還要高半個頭,能張鉉相比了。

      男子快步走到桌前,問道:“這裡在招武人嗎?”他聲音洪亮,吵得程咬金耳朵嗡嗡作響。

      程咬金立刻坐直身體,一臉肅然道:“正是!”

      “俺想報個名,你們開多少錢?”

      程咬金牙齒咬緊了,半響才從牙縫裡憋出兩個字,‘一貫!’

      “才一貫錢?”

      大漢眉頭一皺,“俺會武藝,也會說突厥語,剛才有兩家商隊要一貫二招俺,俺都沒有答應。”

      “那你憑什麼要一貫二?”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程咬金一回頭,只見張鉉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自己身後,雙手叉在胸前,神情慵懶,似乎對這個大漢饒有興致。

      “公子,你好像......”

      程咬金感覺張鉉有點變化了,但又說不清哪裡有變化,他撓撓頭,滿臉困惑地看著張鉉。

      張鉉不睬他,走上前對大漢道:“表現給我看看!”

      大漢向四周看了看,看見了用來夾旗幟的兩隻大石墩,每只石墩至少重兩百斤,他走上前將旗幟拔掉,單手用力,竟將一隻石墩舉了起來,左手再一抄,將另一隻石墩也舉起,毫不費力。

      他將兩隻石墩舞了幾下,高聲問道:“憑這把力氣,可以嗎?”

      旁邊王掌櫃一咋舌,“我的娘誒,這是霸王舉鼎啊!”

      張鉉暗暗點頭,這兩隻石墩重四百斤,如果換成兵器的話,這名大漢至少可以使用百斤的武器,是一個猛將之才。

      程咬金臉上有點掛不住,他站起身怒視大漢道:“我是在招武人,光憑一把力氣怎麼行,你會武藝嗎?”

      大漢放下石墩,嘿嘿一笑,“俺也學過幾天,要不你這個醋坊臉來試試?”

      程咬金大怒,他的臉上有胎斑,黑一塊、紫一塊,從小大家都說他是開醬鋪的,所以他拼命把自己曬黑,看不出胎斑,不料這兩天吃得好休息得好,皮膚養白了,臉上胎斑又出現了,居然被這個大漢一句話戳穿。

      程咬金就像被人踩了尾巴一樣跳了起來,掄起身旁的大斧,大吼道:“老子成全你!”

      大漢後退兩邊,從後背抽出一隻單鞭,“來!來!來!俺教你這個醋坊臉兩招。”

      程咬金氣得發瘋,衝上去就是狂風般地一斧劈去,大吼一聲,“劈腦袋!”

      張鉉卻看出大漢是在故意激怒程咬金,看似粗魯,卻頗為精明,他倒有幾分興趣了。

      大漢卻不接,向後再退兩步,異常敏捷,使程咬金一斧劈空,程咬金卻不停手,緊接著用斧纂狠狠刺去,‘剔鬼牙!’

      這一斧來勢兇猛,直刺大漢前胸,大漢贊了一聲,“不錯!”

      但他還是不擋,側身一閃,再躲過程咬金的第二斧,程咬金等的就是他一閃,大斧順勢橫掃,“掏耳朵!”

      大斧帶著風聲向大漢的左肩劈去,速度極快,若劈中了,大漢的一條胳膊就沒有了,“小子,當心胳膊!”程咬金心中也有點不忍。

      大漢哈哈大笑,“多謝了!”

      他用單鞭一撥,斧刃便換了方向,一斧劈空,程咬金更加忿怒,迎頭又是一斧,“劈腦袋!”

      張鉉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果然是程咬金的三板斧,他已看出大漢武藝高強,只是不想掃程咬金的臉,才處處讓著他。

      “好了!”

      張鉉喊住了他們,程咬金心裡明白,這大漢武藝比自己高強得多,他心中也服氣,不過嘴上卻不認輸,“好吧!老子今天就先饒了你。”

      大漢收了鞭,上前向張鉉施一禮,“張公子,俺這武藝還行吧!”

      張鉉驚訝,“你認識我?”

      大漢發現自己說漏嘴了,頓時滿臉通紅,半晌吱嗚道:“張公子名氣這麼大,全城誰不知道,俺就是佩服張公子的義舉才來投奔。”

      張鉉深深看了他一眼,又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俺姓尉遲,單名一個恭,字敬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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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2章 風雲聚會

      原來這名大漢竟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尉遲恭,張鉉見多了歷史名人,已經有足夠的心理準備,他沒有被尉遲恭的威名震倒,心中倒生出一絲疑慮。

      這個尉遲恭剛才明顯表現出了猛將的氣質,他真是為了幾個小錢折腰?

      還有他居然認識自己,這顯然不是因為自己名氣的緣故,他背後有誰在指點?

      此時的張鉉已經不是剛入隋朝時的懵懂,對人心的洞察,對人情世故的理解,已經讓他思路變成十分敏銳。

      不過尉遲恭的武藝卻很吸引張鉉,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的緣故,他不會輕易放過這位歷史猛將,在他記憶中,尉遲恭此時沒有出頭才對,還被埋沒在民間。

      張鉉微微笑道:“原來是尉遲壯士,聽口音,你好像不是本地人吧!”

      尉遲恭行禮道:“俺確實是馬邑郡人,不過俺少年是在太原府度過,所以有一點太原口音,俺原是本縣鐵匠,因朝廷禁止馬邑郡生鐵貿易,俺不得不關門,但又要養活妻兒,所以想謀個營生。”

      張鉉聽他說得很誠懇,不像別有用心之人,對他不由有了幾分好感,又笑問道:“那你怎麼會找到我呢?”

      尉遲恭撓撓頭,有點不好意思道:“其實是有人介紹俺來的,說張公子這裡招募會突厥語的護衛,俺正好符合條件,又聽說張公子的路途比較長,可以讓俺多掙一點錢,所以俺就來了。”

      “是誰介紹你來的?”

      “這個。。俺不好說。”

      “好吧!”

      張鉉不再多問他,便道:“咱們一言為定,就按一天一貫五的價錢,若你表現得好,我每月另外再獎勵你五貫錢,你覺得如何?”

      尉遲恭笑得嘴都合不攏,算下來他一個月可以掙五十貫錢,這比他一個月掙五貫錢的鐵匠多了十倍,這種好事哪裡去找?

      他連忙點頭,“俺同意,只是能不能先預支給俺一半,俺要先安頓妻兒。”

      張鉉對程咬金道:“給他五十貫錢!”

      程咬金心疼得直咧嘴,沒見過這麼冤大頭的東家,還沒幹活就給人家五十貫錢,他又好心提醒張鉉,“公子,是不是先簽份契約,再讓他找人擔保,萬一他拿錢跑了......”

      張鉉沒好氣道:“哪來那麼多廢話,給他就是了。”

      程咬金不甘心地取出五兩黃金,重重摜到尉遲恭手中,“給你黃金,現在黃金更值錢了,黑市一兩黃金要換十二貫,讓你賺了。”

      尉遲恭接過黃金,躬身向張鉉行一禮,“多謝公子信任,我回家安頓好妻兒,明日一早准到!”

      尉遲恭又向程咬金點點頭,轉身快步離去了,望著尉遲恭走遠,程咬金嘿嘿笑道:“公子,這個黑大漢不錯,比較符合我老程的口味。”

      張鉉懶得和他囉嗦,吩咐他道:“你去問問柴公子,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程咬金之所以沒有向張鉉討要和尉遲恭一樣的待遇,是因為這兩天很多人上門送錢,張鉉又懶得過問,讓他著實狠賺了一筆,至少撈了五十兩黃金的油水,再加上張鉉答應他的二成份子,程咬金開始夢想將來也能讓老娘過上富貴日子了,哪裡還會在意尉遲恭這點小錢。

      其實張鉉心裡也很清楚,比如趙單留了一封信,信中說感謝他五十兩黃金,但他只看到四十兩,另外十兩明顯是被程咬金貪了。

      不過看在程咬金比較聽話,打仗又肯拼命的份上,張鉉也就不計較程咬金好占小便宜這個毛病。

      “哎!我這就是去。”

      程咬金屁顛屁顛地跑去找柴紹去了,張鉉見天色已晚,便讓掌櫃給他準備一份飯食,他先回房去了。

      次日上午,尉遲恭準時前來報導,他的兵器是一根百斤重的熟鐵棒,是他親自打造,長八尺,手腕粗細,精光閃亮,後背一根單鞭,他沒有坐騎,程咬金很熱心地拉了一頭駱駝給他。

      中午時分,大家都收拾好了物品,尉遲恭將貨物搬上駱駝,眾人一行十餘人便離開了龍湖客棧,向城門進發。

      快到城門口時,張鉉遠遠看見了一名身穿青袍的男子,頭戴紗帽,腰佩長劍,牽著一匹馬,正揮手向柴紹打招呼。

      張鉉認出了此人,就是在郡衙旁小巷內和柴紹暗中接頭的官員,只見他年約三十歲出頭,目光明亮,臉型瘦長,頜下一縷長鬚,長得頗為儒雅,但從他修長有力的手來看,此人似乎又練過武藝。

      柴紹上前和他見了禮,又帶他上前給張鉉介紹道:“張公子,這位是我的朋友,名叫李靖,是本郡兵曹參軍事,他也和我們一起去俱倫湖。”

      柴紹知道張鉉看透了自己,所以他也不解釋理由,相信張鉉心知肚明。

      張鉉頓時醒悟,難怪柴紹叫他藥師時自己怎麼覺得那樣耳熟,當時他還以為是燕王府那個王藥師的緣故,現在他才想起來,藥師不就是李靖的字嗎?

      原來此人就是李靖,他心念一轉,回頭看了尉遲恭一眼,見尉遲恭滿臉不自然,他頓時明白過來,尉遲恭一定就是李靖介紹來的。

      張鉉笑了起來,“看來我和李參軍已經打過交道了。”

      李靖微微一笑,“張公子俠義之名李靖已如雷貫耳,能和張公子同行,是李靖的運氣!”

      “過獎了,歡迎李參軍同行!”

      張鉉回頭看了看李神通,有看了看柴紹,忍不住大笑道:“既然三位都是武川府成員,咱們不如叫做武川隊吧!”

      李神通和柴紹對望一眼,兩人都愕然,張鉉怎麼知道他們來自武川府,李靖卻捋鬚笑而不語,看來張鉉比他想像的還要精明。

      “出發了!”

      張鉉催馬向城外奔去,眾人紛紛跟上,出了城門,一行人浩浩蕩蕩向東而去。

      .......

      俱倫湖又叫做俱倫海,也就是今天的呼倫湖,隋唐時代,這座湖泊面積極大,是今天呼倫湖的兩倍有餘,波光浩淼,壯闊如海,四周牧草豐美,分佈著大片草場和一望無際的森林。

      俱倫湖西北是外興安嶺,東南面則是大興安嶺,它處於兩座巨大的山脈之間,沃野千里,物產富饒,在這裡生活著室韋、霫、契丹、靺鞨、回紇、拔野古、僕骨等十幾支漁獵及遊牧民族,既表面上臣服於突厥,但實際上又各自獨立,為爭奪地盤明爭暗鬥,關係十分複雜。

      這天晚上,在距離俱倫湖約千里外的南方,一座叫做磧口的小鎮內,一支百餘人騎兵隊的到來使這座小鎮變得熱鬧起來,磧口位於大隋和突厥的交界處,南面是大隋幽州地界,但小鎮已經出了燕山,進入草原的邊緣上。

      小鎮人口不多,只是五六十戶人家,漢人和突厥人混雜而居,這裡是商隊北上突厥的必經之路,小鎮內有兩家漢人開的客棧,生意平時也比較清淡,百名騎兵到來,頓時擠滿了兩座客棧,客棧內變得熱鬧。

      客棧大堂內點燃了三堆篝火,數十名大漢聚在一起喝酒吃肉,笑聲、叫駡聲,幾乎要將屋頂都掀翻了。

      客棧掌櫃姓金,是一名五十餘歲的漢人,在這裡生活了三十幾年,娶了一個突厥女人做老婆,給他生了兩兒一女,兩個兒子騎馬、射箭,和突厥人沒有什麼區別,不過有一副漢人的面孔,又會說幾句漢話,在這一帶混得還不錯。

      金掌櫃心中犯嘀咕,這群人雖然帶著騎兵裝備,但顯然不是隋軍,倒像是一群土匪,他見多識廣,心中立刻警惕起來,他讓女兒和老婆不要出來,他自己來伺候這群大漢。

      “掌櫃的,再來五袋馬奶酒!”

      “來了!”

      金掌櫃從酒櫃裡搬出五袋馬奶酒,吃力地送到眾人身旁,這群人自己獵了一頭山豬和幾隻肥鹿,他們自己烤肉吃,但要客棧提供馬奶酒,而且酒量驚人,已經快把客棧存酒喝光了。

      這時,一名四十餘歲的大漢對眾人道:“明天還要趕路,酒就不要喝了!”

      他聲音不大,卻極有威嚴,眾人不敢違令,連忙向金掌櫃擺擺手,酒就不要了,金掌櫃暗忖,‘原來此人是他們首領。’

      這名男子又對金掌櫃溫和地笑道:“掌櫃的,能不能問幾句話?”

      “客人要問什麼?”

      “我想知道這裡距離俱倫湖還有多遠?”

      “俱倫湖?”

      金掌櫃笑了起來,“說遠也不遠,從這裡向東北走,走十天左右就到了,只是沒有官道,你們自己得看星辰走。”

      旁邊有人說道:“掌櫃能不能幫我們找一個嚮導,我們出高價雇傭。”

      金掌櫃才注意到,旁邊還坐著一個三十餘歲的文士,他長得文弱瘦小,被身材魁梧大漢們遮住了,很難發現他的存在。

      為首大漢看出掌櫃眼中的猶豫,便笑道:“在下姓竇,清河郡人,這些都是我的弟兄,個個是豪爽的真漢子,請掌櫃放心。”

      他掏出了一大錠黃金,足有百兩之多,他將黃金往桌上一擺,“除了酒錢外,剩下的就是嚮導的費用,掌櫃幫幫忙吧!”

      不知是這名中年男人的誠懇,還是那錠黃金的誘惑,金掌櫃終於被打動了,他想了想說:“我次子去過幾次俱倫湖,如果兄台不嫌棄,就讓他為嚮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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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3章 初獲突破

      張鉉的隊伍從馬邑郡出發,一路向東,大約走了十天後,隊伍抵達了一條大河,大河寬達數十丈,清澈透底,如玉帶般鋪淌在茫茫的草原上。

      李靖在邊疆為官,對草原的情況十分熟悉,他對眾人笑道:“這條大河應該就是完水了,長數千里,這還是上游,而俱倫湖就位於中游,看見這條大河,我們距離俱倫湖就不遠了。”

      大家走了十天,關係也變得密切起來,李靖顯然比柴紹坦率得多,他直接告訴了張鉉,他們是奉命去尋找一批兵甲,有數十萬件之多,由高句麗運往突厥牙帳,但半途卻失蹤了,只知道在俱倫湖一帶失蹤,具體下落卻誰也不知。

      對於李靖的坦率,張鉉頗有好感,不過他卻始終沒有表態是否願意幫助他們,關鍵是李靖還沒有告訴他,武川府對這批兵甲的真實態度,是想幫助突厥,還是想把這批兵甲運回中原?

      張鉉也只能對李靖的試探抱以沉默。

      不過尉遲恭卻告訴了張鉉一個秘密,李靖雖然本身武藝不高,但他武學卻很深厚,尉遲恭的武藝就是李靖傳授。

      尉遲恭和張鉉一樣,少年時沒有練過武,但天生神力,練武資質極高,一個偶然的機會,李靖發現了他,便開始傳授他武藝,短短一年多時間,使他從一個力大無比的鐵匠變成了武藝高強的猛將。

      在某種程度上,李靖就是尉遲恭的授業恩師,不過李靖從不肯承認有尉遲恭這個徒弟,甚至連朋友都不承認,令尉遲恭十分沮喪。

      為此,張鉉問過李靖,李靖只是淡淡回答,興趣所致,點撥一二,尉遲恭練成今天的武藝,還是靠他自身的天賦和努力,與他李靖無關。

      這天傍晚,眾人在大河南岸紮下了營帳,李神通的侍衛點了一堆篝火,洗剝了兩隻在路上獵獲的黃羊,架在火上燒烤起來。

      “張公子好像有心事啊!”李靖在張鉉身邊坐了下來。

      “也談不上心事,只是覺得有一點困惑。”

      火光映紅了張鉉的臉,他望著正在烤羊肉的眾人,淡淡道:“我只是有點想不通,三十萬件兵甲對突厥應該也是極重要的物資,他們怎麼可能在眼皮下被人搶走,居然沒有派重兵護衛,先生覺得可能嗎?”

      “如果我說突厥人是故意讓它們被人搶走,公子覺得可能嗎?”李靖注視著張鉉的目光笑道。

      張鉉微微一怔,“你說這其實是一個圈套,可是它圈什麼,套什麼?”

      “那是因為公子不明白草原的勢力格局,突厥人只佔領了草原中部,草原人的西部和東部都是鐵勒九大部落的地盤,突厥人早就想向東部擴張了,只是沒有藉口,所以當我聽說那批兵器在俱倫湖一帶失蹤,我就猜到這是突厥人佈下的圈套。”

      “可是他們用三十萬件兵甲做圈套,這個代價也太大了吧!”

      “其實一點都不大,因為突厥知道,只要這批兵甲在草原,遲早還是會落入他們手中。”

      張鉉沉思片刻問道:“藥師兄把這個想法上報了嗎?”

      李靖搖搖頭,“武川府絕不會採納我的建議,我出身山東士族,只是被竇會主看重,可其他武川府之人卻極為排斥我,尤其獨孤順,他一心要求武川府血統純正,為了我的事他已經快和竇會主翻臉了。”

      張鉉沉默了,突厥人用三十萬件兵甲做圈套之事他並不太感興趣,倒是李靖所說的血統論令他深有感觸。

      柴紹昨天也坦率給他說了,竇會主本來也想安排他加入武川府,就是因為獨孤順的極力反對才作罷,看來武川府傳統勢力依舊十分強大,他們只認關隴貴族的血統,容不得像李靖和自己這樣的異端。

      李靖笑了笑,便不再提這件事,他又對張鉉道:“我看過張公子的青石經了,我想和公子談一談。”

      張鉉已經連續苦練了八天,每天晚上都會練得筋疲力盡,突破極限後力量大漲,但睡一覺後,力量又恢復了原樣,沒有能固定下來。

      這讓張鉉十分苦惱,眼看他的紫胎丸只剩下一粒了,如果再沒有突破,他就會前功盡棄,無奈之下他只能向李靖求援。

      “先生有什麼好的建議嗎?”張鉉頓時忘記了圈套和血統,他腦海裡此時只有青石經的功法。

      李靖點點頭道:“我發現公子有一個關鍵細節沒有處理好,才導致無法實現聚力突破。”

      “先生請說!”張鉉心中異常緊張。

      “我仔細研究了這種藥的配方,一半是涼藥,一半是熱藥,所用藥量非常精細,冷熱均衡,說明外在練習也必須要冷熱均衡,均衡才是突破的關鍵,而公子在水中練習雖然可以降溫,但寒冷度不夠,導致體內經脈熱度過剩,無法達到均衡,所以遲遲未能實現突破。”

      張鉉從未想過還有這種講究,他心中其實也隱隱意識到,不在寒冰中訓練,而是在涼水中訓練,是不是有點不妥?

      第一幅圖的注釋上也有一句,‘三九沐春’,也就是說他的身體應該感受到春天般的舒適,可每次練武他都會熱得異常難受,在煎熬中度過兩三個小時,根本沒有半點春天的感受,或許真是這裡出錯了。

      “那我該怎麼辦,難道一定要在寒冬訓練嗎?”

      李靖微微一笑,“青石經認為一定要在寒冰中練習,才會完成聚力突破,我相信它原來的主人也是在北方極寒之地苦練,不過任何事情都不會只有一種辦法,我可以在配方上做做文章,或許能解決這個問題。”

      “先生的意思是說,減少燥熱之藥?”

      李靖點點頭,“正是這個意思,配方中的紫蟲玉蛹就是最好的燥熱之藥,它真是一味很神奇的藥物,能打亂已經成型的經脈血氣,讓練武者重新塑造,尤其針對公子這種後天練武之人,如果能把它的劑量減少一倍,那麼在水中練習也就能平衡了。”

      “可是。紫蟲玉蛹已經和其他藥物融合了。”

      李靖笑了笑道:“我倒有一個辦法,不妨試一試。”

      “先生儘管直言,張鉉一定照辦!”

      “你給我一顆紫胎丹。”

      張鉉取出最後一顆紫胎丹遞給李靖,李靖注視著藥丸,沉思片刻問道:“你肯定是嚴格按照配方做成?”

      “是!應該和配方完全一致。”

      李靖拔出鋒利的匕首,小心翼翼將手中的紫胎丹切成兩半,用其中一半和另外半顆沒有紫蟲玉蛹的丹藥融合,做成一顆新的丹藥,丹藥中的紫蟲玉蛹含量就只有一半了。

      他把丹藥遞給張鉉笑道:“完水是條很有意思的河流,水面溫涼,水底卻奇寒,今晚公子服這顆藥,在水底堅持一個時辰,看看會不會有收穫。”

      ……

      入夜,草原上漫天星斗,深藍色的天幕黑得格外純淨,一群流星如淡藍色的水滴,流遍天空,李靖抱膝坐在完水河畔,靜靜地仰視夜空。

      這時,尉遲恭坐在李靖身邊,低聲問道:“他在河底嗎?”

      李靖點了點頭,“我第一次見到這麼有毅力之人,他對武藝的執著,讓人不得不心生敬意。”

      尉遲恭凝視著河面,問道:“先生不認俺這個徒弟,是因為不想讓俺入武川府嗎?”

      李靖淡淡一笑,“做個自由之人有什麼不好,非要多個師父欺壓,這件事我已經說清楚了,你不要再和我爭執。”

      尉遲恭緊咬一下嘴唇,又低聲道:“既然師父也不願意待在武川府,為什麼不離開?”

      李靖身體一震,他沒有說話,卻陷入沉默之中,這時,河水起了漣漪,翻湧起來,只見張鉉衝出了河面,深深吸了口氣,又潛入了河底。

      “已經一個時辰了,他還不肯放棄。”

      李靖歎了口氣,“水底之寒,我一刻都承受不了,他卻堅持了一個時辰,希望我的判斷沒有錯。”

      “先生今天試過水溫了?”

      李靖苦笑一聲說:“他的青石經應該是紫陽真人的武功,看似簡單,實際上要練成它卻極為艱難,除了需要極高的天資外,另外的關鍵之處就在於冷熱平衡,我也是昨天晚上才悟出來,如果對藥理參悟不透,那就只能去極寒的冰原訓練,這不是下苦功就能練成,我今天試了試河底的水溫,再從藥量上進行精確控制,如果我判斷不錯,那他今晚應該能突破,如果突破不了,那就說明我的理解錯了。”

      “那俺能練嗎?”尉遲恭笑問道。

      李靖搖了搖頭,“你的天資還是差了一點。”

      “先生快看!”尉遲恭忽然指水面喊道。

      只見河面上波浪翻滾,比剛才換氣的陣勢大了很多,李靖站起身,緊張地望著河面,他也不知道會這樣,下面一定出事了。

      忽然,一個巨大的黑影從河中飛出,重重地摔在岸上,緊接著,張鉉從河中一躍而出,縱聲大笑,“多謝李先生,我應該成功了!”

      張鉉跳上岸,他感覺渾身每一塊肌肉、每一條經脈都充滿了力量,這和他平時那種臨時性的力量完全不同,平時是一種氣力,易聚易散,而現在他感覺是機體的力量,是全身肌肉聚合在一起引出的力量,仿佛他的肌肉和筋脈都強壯了幾倍。

      他知道自己終於迎來了第一次突破,心中欣喜若狂,他上前單膝向李靖跪下,高高抱拳,“先生恩德,張鉉銘記於心。”

      李靖連忙扶起他,“張公子不要多禮,請起!請起!”

      不遠處,尉遲恭驚訝得大喊道:“這是龍脊鯤!”

      尉遲恭的喊聲把柴紹、程咬金和李神通等人都引來了,眾人都發現了地上的巨大怪魚,這是一條鰭背極寬闊的大魚,長七尺,重數百斤,頭大如鬥,口中長著鋒利的牙齒,眾人都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怪魚,不由議論紛紛。

      張鉉走過來笑問道:“我在河底發現它,竟然敢攻擊我,結果被我制服了,尉遲見過它?”

      尉遲恭點點頭,“俺只見過一次,突厥人叫它虎頭魚,漢人則叫他龍脊鯤,據說是生活在北海深處的魚王,食肉為生,力大無窮,十分兇殘,怎麼完水中也有。”

      “不奇怪!”

      李靖走過來笑道:“完水通俱倫湖,而俱倫湖又和北海水系相連,它出現在這裡也可以理解了。”

      程咬金前後打量這條怪魚,饞得要流下口水,笑問道:“這條魚烤熟後好吃嗎?”

      李靖笑了笑,“這種魚肉質倒是細嫩,不過味道極腥,當然,烤熟後刷上醬也可以吃,但它有一樣東西很值錢,背上的一根筋,也就是傳說中的龍筋,堅韌無比,是做弓弦的極品材料,我們大隋天子的龍脊弓就是用它的筋做成弦而得名。”

      程咬金挽起袖子道:“讓我來,抽出筋後烤來吃,老程最喜歡吃魚,還從未吃過這麼大的魚。”

      李靖連忙道:“它的膽也是稀罕之藥,治風癱有奇效,當心別弄壞了。”

      “我知道了!”

      程咬金向東張西望一圈,不見張鉉,問道:“我家公子呢?”

      李靖指了指遠處,隱隱見張鉉在遠處河邊盤腿坐下,眾人會意,都不去打擾他,一起將魚扛了回去。

      張鉉靜靜地坐在河邊,思緒飛上了星辰,仿佛人在漫天星斗中遨遊,他終於獲得了第一次易筋突破,心中的喜悅久久難以平靜,這是他一次次積累,最後在李靖的指點下獲得了突破,讓他怎麼能不欣喜萬分?

      這一次打坐足足耗用了四個時辰,當他終於從空明的狀態中恢復過來時,天已經快要亮了。

      他站起身,慢慢拔出戰刀,十斤重刀竟讓他感覺輕了很多,明顯不太適手了,這令他微微有些遺憾,這畢竟是他最喜愛的戰刀,如果不再稱手,他就得放棄了。

      “公子已經好了?”

      張鉉聽見了程咬金的聲音,他一回頭,只見程咬金就站在他身後不遠處,手執他的宣花大斧,程咬金討好笑道:“要不要試試我的斧子?”

      程咬金也是家傳武藝,不過他父親去世得早,加上他資質不足,他和柴紹一樣,聚力只突破了一次,好在他有一點天生之力,所以能使重六十斤的祖傳大斧,父親留下家傳斧譜也被他撕掉擦屁股,最後想用時才發現時只剩下了三招。

      張鉉也正想試一試自己的突破,便笑道:“也好!如果合手,大斧就歸我了。”

      程咬金撓撓頭,恨不得給自己一嘴巴子,瞎獻什麼殷勤啊!讓他去練尉遲黑炭的鐵棍不就行了嗎?

      程咬金真有點擔心張鉉會看上自己的大斧,他虛偽地乾笑兩聲,“公子真會說笑,您怎麼能使用我這種粗人的破爛武器,像您這樣玉樹臨風的美男子,至少要用馬槊或者銀槍才行。”

      張鉉哈哈大笑,“好了!不要亂拍馬屁了,我不會要你斧子,和你開個玩笑。”

      “哪裡!哪裡!我也是開.....開個玩笑!”

      程咬金心虛地把斧子遞過去,張鉉笑著接過程咬金遞來的大斧,只覺得大斧一輕,他竟然毫不費力地拿在手中。

      “呵!還真的很合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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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4章 河邊少女

      程咬金最終沒有失去他的板斧,他及時用龍脊鯤的韌筋和魚膽贖回了自己心愛的大斧。

      張鉉其實也只是和他開玩笑,程咬金的六十斤大斧他還是覺得輕了一點,他應該用七十斤的兵器才行。

      此時張鉉騎在馬上把玩這團長約三尺的魚筋,他原以為會如牛筋一般粗,可以做鞭子,不料筋很細,和線差不多,略略讓他有點失望。

      不過這根魚筋異常堅韌,彈性十足,確實是做弓弦的極品材料。

      張鉉將魚筋放進馬袋,加快馬速向前方隊伍奔去。

      東行隊伍再次出發,沿著完水向東進發,或許是第一次聚力突破的緣故,他目力能看得更遠,聽力也更加敏銳。

      但此時他卻陷入了沉思,直到李靖打斷了他的沉思。

      “張公子,你好像有心事?”

      “我沒有什麼心事,我只是不太理解你們的任務。”

      “什麼?”

      李靖注視著他,“不太理解什麼?”

      “我不明白,你們就算找到那批兵甲又能怎樣?”

      這兩天張鉉一直在考慮此事,他們這十幾人就算找到兵甲又能怎樣,三十萬件之多,他們能運回大隋嗎?

      “會主給我的命令是,讓我們想辦法運回大隋,如果不行就毀了它。”

      “如果找不到它們呢?”張鉉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

      李靖搖搖頭,歎息一聲道:“我也不知道,武川府的命令從不會留有餘地。”

      “那先生的想法呢?”

      張鉉又繼續問道:“不談武川府,就只說先生自己的想法。”

      李靖沉默了,他沒有回答張鉉,但他卻低聲問道:“你為何在想這件事?”

      張鉉望著遠方的悠悠白雲,緩緩說道:“我不知道大隋還有多少年壽命,我也不知道未來會是哪一個王朝,但有一點我很清楚,我是漢人,我絕不會把它們留給異族,這也是我答應跟隨你們來的原因。”

      張鉉又注視李靖道:“我知道青石經其實是竇會主送給我,我也知道讓我來草原是竇會主的精心安排,他對我必然是有所要求,我既然接受了青石經,就應該答應他的要求,先生能否告訴我,竇會主需要我做什麼?”

      李靖笑了起來,“竇會主說你一定會主動提及此事,果然被他說中了,不過你很幸運,他的條件正是你想做的事情。”

      “先生是說毀掉那批兵甲?”

      李靖緩緩點頭,其實他也何嘗不是這樣打算。

      ......

      旅途極為單調枯燥,他們就仿佛在一幅畫前原地踏步,永遠是沒有盡頭的河流和一模一樣的草原,剛開始的新鮮感早已失去,只有難以忍受的厭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兩天後的傍晚時分,他們終於看見了一片森林,眼前景物有了幾分新意,眾人精神一振,加快馬速向森林奔去。

      眾人在森林前紮下宿營,尉遲恭和幾名護衛去森林內打獵,張鉉則來到河流的另一邊,選一個遠離森林之處,盤腿進入了冥思,兩天前突破第一次易筋後,他的當務之急不是繼續訓練,而是需要鞏固來之不易的突破,鞏固的方法就是第五幅洗髓圖,讓思緒在浩渺的星河間穿越。

      很快,他便進入了一種忘我的狀態,完全忘記了自己的存在,思緒飛躍千萬裡,在漫天星斗中遨遊。

      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被一陣激烈的水花聲驚醒,就仿佛誰在劇烈拍打水面,聲音是從東面數十步外傳來,張鉉站起身,沿著黑沉沉的河邊向水聲處快步走去。

      他又聽見一聲尖叫,那分明是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聲音裡有一種受了傷的痛苦,張鉉加快腳步奔去,很快他便看見了,在河水中央,一人一魚在水中進行激烈的搏鬥,從巨大的身型來看,那條巨魚正是他兩天前遇到的龍脊鯤,甚至比他遇到的那條更大更兇猛。

      而正和龍脊鯤搏鬥的人卻處於下風,似乎一條胳膊已被咬住,從她窈窕的身材和露出的白亮肌膚來看,這是一個年輕的少女。

      她手執一把匕首,匕首一端狠狠插進了龍脊鯤的身體,使它更加狂暴,張開鋒利的牙齒亂咬,少女明顯不支,但她依舊倔強地抓住龍脊鯤箭鰭不放。

      張鉉知道這條魚的兇殘,這已不是抓住它,而是要反被它吃掉的後果,張鉉不加思索,拔出刀跳進了河水中。。

      片刻,張鉉抱著已處於半昏迷狀態的少女游上了岸,兇殘的龍脊鯤似乎還不肯離去,示威一般向張鉉張開一排白森森的牙齒,這才遊入河底深處消失不見了。

      少女穿著皮甲和緊身馬褲,濕漉漉地貼著肌膚,顯得她身材十分修長,看年紀她也就十四五歲的樣子,肌膚稍黑,充滿了彈性和光澤,一頭瀑布般的秀髮披散在肩頭,使她渾身上下洋溢著一種野性的魅力。

      或許是因為受傷和體力透支過度,她並沒有立刻甦醒,左臂護衛皮甲已被龍脊鯤的利口撕開,有點血肉模糊,張鉉從自己貼身皮袋中摸出傷藥,小心翼翼將藥粉撒在她的傷口上,又撕下一條衣襟給她包紮。

      少女慢慢蘇醒過來,發現身邊坐著一名陌生的年輕男子,嚇得她立刻坐起身,驚恐向後退了幾步,手中已多了一把匕首,目光兇狠而警惕地盯著張鉉。

      “我把妳從水中救上來!”

      張鉉見她似乎聽不懂自己的話,便起身比了一個動作,表示他和怪魚搏鬥,然後把她從水中救起。

      少女忽然想起什麼,站起身衝到江邊,龍脊鯤已經不見了,她眼中充滿了絕望,又回頭憤怒地注視著張鉉。

      她忽然尖叫一聲,舉起匕首向張鉉刺去,張鉉一把抓住她手腕順勢一拉,少女一個踉蹌,跌倒在河灘上。

      張鉉也有點生氣,自己救了她,非但不知恩圖報,反而要刺殺自己,不過一條魚而已,她至於這樣仇恨自己嗎?

      少女慢慢站起身,呆呆地望著江面,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裡竟流下了一行淚水,她忽然捂著臉轉身向草原深處奔去。

      張鉉追了幾步又停下來,她應該就是附近部落裡的人,沒必要擔心什麼,張鉉也隱隱感覺到,那條龍脊鯤或許對她很重要,她才會那樣不要命,才那樣失態。

      “張公子!”

      河對岸傳來柴紹的喊聲,“發生什麼事情了?”

      “沒什麼,我這就來!”張鉉拾起地上的物品,跳進河向對岸遊去。

      眾人在篝火前圍成一圈,大嚼烤得金黃噴香的鹿肉,張鉉笑著坐下,“老遠就聞到香味了。”

      尉遲恭割下一塊烤好的肉遞給他,“公子,這塊不錯。”

      “多謝!”

      張鉉拾起旁邊的酒壺,灌了兩口,帶著腥氣的辛辣奶酒讓他身體暖和了很多,李神通看見張鉉身上的血跡,問道:“張公子,剛才發生什麼事了嗎?”

      “遇到一個年輕小娘,差點被她殺了。”

      聽說有小娘,程咬金忍不住吹了聲口哨,涎著臉嘿嘿笑道:“公子為什麼差點被殺,是不是欲行不軌?”

      張鉉拾起酒壺向他砸去,“閉上你的臭嘴!”

      這時,李靖若有所思說:“如果她是單身一人,說明附近有部落,反正咱們也沒有頭緒,不如去部落打聽一下消息,看看有什麼線索。”

      張鉉點點頭,“我也是這樣考慮,不過部落應該在北面,咱們有這麼多牲畜,怎麼過河?”

      “這個倒問題不大,這一帶水急彎曲,往前走應該有水淺處可以蹚過去。”

      果然不出李靖所料,他們次日又前走了十幾里,果然遇到了一處水淺處,河水只齊他們腰間,眾人牽著戰馬和駱駝過了大河,向東北方向而去。

      但剛走了不到兩里,十幾名騎馬之人迎面奔來,攔住了他們去路,十幾名胡人都頗為年輕,有男有女。

      張鉉認出了其中一名少女,正是昨晚他在河中所救之人,只見她頭戴花環,身著紅色的錦緞短衣,下穿一條黑色鑲金邊的長裙,皮膚稍黑,但一雙大眼睛黑白分明,頗為動人。

      張鉉知道他們是來找自己,立刻催馬迎了上去,少女看見了張鉉,指著他對旁邊一名高大的年輕男子說了兩句,年輕男子上前向張鉉恭敬地行一禮,不知在說什麼,但語氣頗為誠懇。

      尉遲恭上前對張鉉低聲道:“他在說,感謝你救了他妹妹的性命。”

      張鉉心中一鬆,臉上露出一絲笑意,看來這個小娘還算知好歹,知道自己救了她,他回禮笑道:“舉手之勞,不足掛齒,請不必記在心上。”

      尉遲恭翻譯過去,男子大為感動,又說了幾句,尉遲恭笑道:“他說他們部落離這裡不遠,歡迎我們去做客,如果有貨物,他們也可以收下。”

      張鉉回頭看看眾人,見眾人眼中都露出熱切的目光,走了十幾天,所有人都十分疲憊了,渴望去草原部落做客,張鉉也不客氣,欣然道:“那就打擾了!”

      尉遲恭翻譯過去,十幾名年輕男女歡呼一聲,熱情地上前招呼他們,拿出新鮮的馬奶酒歡迎客人,雖然語言不通,但他們的熱情和誠意讓每個人心中都暖烘烘的,很快大家便熟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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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5章 勇救酋王

      張鉉他們所遇到的十幾名年輕胡人並不是突厥人,而是鐵勒人,鐵勒人與突厥人同屬於草原民族,但突厥的強大使鐵勒各部不得不臣服於它,每年要向突厥王庭上貢大量稅羊。

      鐵勒一共分為九部,他們遇到的十幾名年輕胡人是鐵勒九部中的拔野古部一支。

      拔野古部生活在漠北草原東部,下面有大大小小幾十個部落,他們遇到的這一支便是拔野古三大部落之一的俱倫部,整個俱倫湖西岸的遼闊草原都是他們的領地。

      拔野古男子熱情慷慨,女子大方奔放,但張鉉卻發現那個年輕少女卻始終沒有和自己打招呼,兩人目光偶然相對,她立刻轉開了視線,或許她還在生自己的氣,讓她沒有能抓住那條龍脊鯤。

      張鉉放慢馬速,對少女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的左臂,意思是問她的傷口怎麼樣?

      少女傲然一笑,摘下弓箭,見遠處天空飛來幾隻野鴨,她催馬疾奔,轉身拉弓如月,一箭射出,飛在最後的野鴨哀鳴一聲,中箭從天空落下,激起眾人一片喝彩聲。

      少女揚起紅撲撲的臉蛋,挑戰般地望著張鉉,張鉉見她模樣有趣,不由笑了起來,看樣子她的胳膊沒有問題。

      這時,少女兄長催馬和張鉉並駕齊驅,用馬鞭指著妹妹笑道:“她叫辛羽!”

      剛才尉遲恭介紹了少女的兄長,叫做拔野古銅泰,他其實會說一點漢話,只是和族人在一起,他儘量用本族語言,只有單獨和張鉉在一起時他才會說幾句漢話。

      張鉉望著少女笑道:“她好像是在向我挑戰,對嗎?”

      “她就是這樣,一向比較任性!”

      銅泰笑了笑,大喊道:“辛羽!”

      少女催馬奔了回來,指了指張鉉的弓箭,目光驕傲斜睨著他,那神情分明是讓他也露一手,銅泰臉一沉,狠狠怒斥她幾句,大概是在責怪她不懂待客之道,少女這才撅著嘴將弓箭收了,又白了一眼張鉉,不再理會他。

      銅泰歉意地向張鉉道歉幾句,張鉉一笑了之,他怎麼可能和一個小姑娘計較。

      隊伍繼續前行,地勢漸漸變低,這一帶似乎是盆地,他們正走在盆地邊緣,這時,前方忽然傳來了低沉鹿角號聲,緊接著馬蹄聲如雷,眾人臉色一變,催馬向前衝過去,張鉉也催馬疾奔,片刻到了山坡邊緣,只見低緩的山腳下,兩支軍隊正在草原上展開激戰。

      一支軍隊明顯是突厥士兵,身著皮甲,張弓執矛,約兩三千人,一隊隊騎兵列隊疾奔,而另一支軍隊只有三四百人,服色雜亂,被突厥人包圍分割,死傷慘重。

      這時,張鉉身邊的銅泰眼睛紅了,大吼一聲,帶著十幾名族人衝了上去,少女辛羽更是憤怒得大喊大叫,她毫不畏懼,張弓搭箭跟隨眾人衝下山去,只見她斜身一箭射出,一名突厥騎兵慘叫一聲落馬,長箭射穿了他的脖子。

      突來的變化讓張鉉等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該不該參戰,尉遲恭歎息一聲,“被包圍者應該是他們的族人,說不定還是他們的父兄或者叔伯。”

      “快看,那是誰?”

      李神通指著遠處大喊,張鉉也看見了,遠處山坡上有數十名觀戰的突厥人,應該是他們首領之類,但中間卻有幾名漢人,為首漢人約三四十歲,身材瘦高,長得一張馬臉,頜下有幾根鼠須,正得意地和旁邊突厥首領說著什麼。

      “是宇文化及!”

      柴紹咬牙切齒道:“這個混蛋,賊性不改!”

      張鉉聽柴紹說起過,宇文化及因私下和突厥人交易生鐵,險些被殺,被發配給他父親宇文述為奴,看來並沒有冤枉他,他果然和突厥人有勾結。

      張鉉忽然心中一動,他想起了宇文太保們在酒肆裡說的話,宇文化及也是為那批兵甲而來,難道那批兵甲和拔野古部有關?

      就在這時,拔野古隊伍中爆發出一聲長長的虎吼,一名灰衣人從最密集的隊伍中殺了出來,一對雙戟殺得突厥人血肉橫飛,人仰馬翻,瞬間殺開一條血路。

      柴紹和李神通同時叫喊起來,“張仲堅!”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玄武火鳳的頭號殺手張仲堅竟然也在戰場上,張鉉大喝一聲,“擒賊先擒王,跟我來!”

      他催馬衝下山坡,帶領眾人向突厥人的首領疾奔而去。

      這支突厥軍隊是始畢可汗帳下梅錄大將史蜀胡悉統帥的三千軍隊,儘管始畢可汗委託大祭司幫助他查找失蹤兵甲的下落,但始畢可汗生性狐疑,並不完全相信大祭司,他又派心腹史蜀胡悉率三千士兵秘密前往俱倫湖一帶查找兵甲下落。

      史蜀胡悉並不是突厥人,而是粟特史國人,他原本是個商人,從年輕時便開始長期和突厥做生意,史蜀胡悉以他的精明和擅長謀略贏得了始畢可汗器重和信任,漸漸成為他的軍師寵臣。

      史蜀胡悉主要做兩件事情,第一是替始畢可汗策劃剷除突厥內部的反對者,從而逐步吞併有實力的部落,比如殺阿史那磨拙就是史蜀胡悉的策劃,讓他去找失蹤的兵器,若找不到就可以用失職之罪殺他。

      宇文述就是和史蜀胡悉暗中勾結,這一次他派長子宇文化及和史蜀胡悉達成了交易,他願出高價購買十萬件兵甲,無論於公於私,史蜀胡悉都要找到這批兵甲。

      種種線索表明,三十萬件兵甲失蹤和拔野古部有極大的關係,史蜀胡悉便決定從俱倫部下手,他今天抓住機會,率軍包圍了外出打獵的俱倫部大酋長拔野古圖勒。

      眼看突厥騎兵已將對方分割包圍,就在這時,身後有人大喊:“將軍,左面有人殺來!”

      史蜀胡悉嚇了一跳,他竟然沒有發現左上角殺來一支隊伍,為首大將來勢兇猛,手執一根至少百斤重的大棒,殺氣騰騰衝來。

      “給我頂住!”史蜀胡悉急令左右上前抵擋。

      宇文化及認出了柴紹,驚得他臉色大變,顧不上其他人,他掉轉馬頭便向後奔逃。

      眨眼間,尉遲恭便率先沖到,他吼聲如雷,手中鐵棒橫掃而去,三名突厥騎兵被他打飛出一丈多遠。

      為首突厥千夫長大怒,他叫乙木藤,也是突厥有名的猛將,手執一隻六十餘斤重的獨腳銅人,他大喝一聲,“隋將受死!”

      催馬從後面疾沖而至,掄起獨腳銅人猛砸尉遲恭後腦勺,尉遲恭身體雖雄壯,但極為靈敏,他側身一閃,躲過了偷襲一擊,乙木藤又是一記猛砸,沉重的獨腳銅人帶著風聲砸向尉遲恭正面。

      尉遲恭卻不再躲,揮棒迎擊,只聽‘當!’一聲巨響,獨腳銅人脫手而出,飛出數丈遠,乙木藤大叫一聲,轉身催馬便逃。

      “去死吧!”

      尉遲恭冷喝一聲,鐵棒反手又是一棒,棒影疾掃,勢如奔雷,乙木藤奔逃不及,被一棒打中後腦,頓時腦漿迸裂,屍體栽落下馬。

      尉遲恭殺得興起,他大吼一聲,向人群最密集處奔去,如猛虎下山,兇狠異常,一根鐵棍見神殺神,見鬼滅鬼,棍下血肉模糊,屍橫遍地,瞬間便打死了三十餘人。

      緊隨而來的程咬金見尉遲恭勇猛強悍,他心中羡慕,也振作精神,揮斧殺進了突厥騎兵群,雖然沒有尉遲恭那種橫掃一切的氣勢,卻也斧斧生威,連劈五六人,興奮得他嗷嗷大叫。

      第三個殺來的卻是張鉉,他手執一根五十斤重的鐵槍,卻是梁師都的兵器,被程咬金在玄沙陵中拾到。

      這根鐵槍做工精湛,質地上乘,用全鑌鐵打造,在中原可以賣出高價,程咬金昨晚很不情願地拿出來給了張鉉。

      不過這杆長槍對張鉉還是輕了不少,他練王伯當的基礎功法後,就已經能使五十斤的長槍,而這一次聚力突破,他至少能用七十斤的兵器,只是目前暫時沒有合適的兵器,他只能從權。

      張鉉揮槍刺翻一名突厥百夫長,但他的目標卻是對方主帥,他催馬疾奔,向史蜀胡悉殺去。

      由於尉遲恭吸引了大部分突厥士兵,史蜀胡悉身邊只剩下十幾名護衛,加之史蜀胡悉本身不會武藝,是一名謀士,眼看張鉉如狂風般衝至,他嚇得臉色大變,也顧不上正在激戰的突厥騎兵,調轉馬頭便倉皇而逃。

      十幾名護衛見形勢危急,他們大喊一聲,衝過前堵住了張鉉的去路,十幾根長矛同時刺向張鉉。

      張鉉毫不畏懼,槍挑刀劈,連殺七人,殺開一條血路,向史蜀胡悉急追而去。

      這時,突厥騎兵見主將乙木藤陣亡,主帥逃跑不知去向,他們立刻吹響了撤兵的號角。

      ‘嗚——’

      號角聲中,數千突厥騎兵迅速離開戰場,如潮水般向西北方向奔去,張鉉見大群騎兵撤退,他也勒住了戰馬,不再追趕敵軍主帥。

      .......

      俱倫湖邊鼓樂喧天,熱鬧異常,酋長圖勒擺下盛大的酒宴,歡迎遠道而來的貴客,占地數畝的羊毛大帳內,十幾名俱倫長老作陪,另一邊是張鉉等人,眾人雖然語言不通,但酒是最好的通用語言,以酒為媒,眾人不時爆發出一陣陣大笑。

      熱情的年輕男兒彈起了動聽的火不思,大帳中央,一隊年輕少女正翩翩起舞,一袋袋醇厚的馬奶酒被搬進來,一盤盤金黃流油的羊肉放在客人面前,各種水果堆積在金盤上。

      圖勒是個極為豪爽的中年男子,長一隻獅子般的大鼻子,聲音洪亮,他有七個妻子,給他生了十幾個兒女,張鉉他們之前遇到的銅泰和辛羽便是他的三夫人所生。

      圖勒能說幾句漢語,和眾人可以勉強交流,他心中充滿了感激,這次若不是張鉉等人及時相救,恐怕他就會遭遇悲慘的命運,史蜀胡悉絕不會放過他。

      “各位都是我的恩人,我再敬大家一碗酒!”

      圖勒站起身,端起酒碗一飲而盡,將空酒碗舉在頭頂,碗口朝下,眾人見他連喝十幾碗,面不改色,不由都十分佩服,也起身將碗中酒喝幹,學著他樣子高高舉起空酒碗,圖勒大笑,用突厥語向帳外喊道:“妳們都進來給客人倒酒!”

      從帳外走進五個年輕女子,個個衣著鮮豔,笑容甜美,這些都是圖勒的女兒,她們每人拿一袋馬奶酒,笑吟吟地給每個客人碗中倒滿酒。

      長時間的寂寞旅程,使男人們對異性充滿了渴望,更何況此時出現一群嬌豔動人的年輕女孩兒,每個人心中都不由盛開了鮮花。

      幾乎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圖勒的第二個女兒,她身材豐滿,皮膚白皙,容顏十分俏麗,一雙多情的大眼睛裡眼波流轉,讓每個人都會覺得她在垂青自己,讓所有人都忍不住怦然心動。

      但她多情的目光似乎在張鉉身上流連更多一點,這也難怪,張鉉不僅身材高大,而挺拔秀美,不像尉遲恭那樣雄壯粗魯。

      他臉如刀削,輪廓分明,目光深邃,有著草原男子少有的俊朗,卻又充滿了陽剛之氣,在所有客人中,他的氣質最為突出。

      但張鉉卻沒有過多注意她,他的目光卻在尋找另一個女孩。

      很快,張鉉看見了辛羽,她頭上戴了一頂翠羽六角花帽,梳了幾十根小辮子,身穿淡紫色短襖,下面是一條鮮紅長裙,腳穿長靴。

      她排在第四個,臉上雖然同樣笑容甜美,卻始終不看張鉉一眼,仿佛根本不認識他。

      眾人也學會了草原的規矩,雙手端碗,等待主人斟酒,五個女孩兒給每個碗中倒一點,最後一個倒完,酒碗正好斟滿。

      五個俏麗嬌豔的年輕女孩兒依次倒酒,讓眾人都有點不好意思,除了程咬金瞪大眼睛,炯炯地盯著每個人的俏臉外,其餘人都回避了她們的熱烈的目光。

      圖勒的二女兒多情款款地注視著張鉉,使張鉉酒碗漸漸斟滿,她明媚一笑,飄然而去。

      這時,辛羽抱著酒袋出現他面前,她臉上笑容卻消失了,面無表情,酒袋口輕輕在張鉉的酒碗上一磕,卻一滴酒沒倒,身體便如蝴蝶般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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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6章 仲堅授藝

      張鉉一下子愣住了,他驚奇地望著辛羽的背影,同樣驚奇地還有辛羽的小妹妹,她是第五個倒酒,卻發現張鉉碗中酒比別人少了很多,她眨眨眼睛,不解看了一眼阿姊,又笑嘻嘻替張鉉倒滿了酒。

      五個女孩兒滿完了酒,又一起向客人行一禮,暈紅佈滿俏臉,紛紛退下去了,大帳內又恢復了熱鬧。

      柴紹用胳膊輕輕拐了一下張鉉,低聲笑問道:“剛才那個。。她怎麼不給你倒酒?”

      張鉉摸摸鼻子,苦笑道:“估計她還在生我的氣,我把她眼看要抓到的龍脊鯤放走了。”

      “那就嘗試一下第二個!”

      柴紹掩口笑道:“第二個明顯對你有意思——”

      張鉉重重咳嗽一聲,打斷柴紹的話,他轉頭高聲問圖勒道:“請問大酋長,突厥人損失慘重,會不會報復俱倫部?”

      這也是眾人關心的問題,所有都向圖勒望去,圖勒臉色變得有點陰沉,他冷冷道:“這是經常發生之事,每年為抗爭稅羊上調,我們和突厥都要打一仗,草原就是這樣,為牧場、為水源、為女人、為牛羊,戰爭是常事,陣亡是榮耀,我的五個女兒中兩個當了寡婦。”

      張鉉還想試探一下兵甲之事,他見李靖向自己施個眼色,便笑了笑不再多言,舉酒向圖勒敬了一碗酒。

      鐵勒人和突厥的風俗一樣,為貴客舉行的宴席會延續兩天兩夜,但並不意味著時時刻刻都坐在酒宴旁,除了中午和晚上兩次大宴外,其餘時間都是各自悠閒度過。

      張鉉的營帳占地足足有半畝,由內外兩部分組成,裡面是寢帳,外面是起居之地,擺滿了各種昂貴的物品,比如來自粟特的金銀器皿和來自波斯的地毯,還有來自中原的瓷器和蜀繡,使大帳雖然寬大,卻不顯得空曠。

      張鉉坐在小桌前仔細端詳今天第一次使用的鐵槍,這杆鐵槍長一丈兩尺,線條流暢,槍尖銳利,五十斤的重量對他而言輕了很多,這就是他第一次聚力突破後達到的效果,力量明顯提升了不少。

      這時,帳外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張公子,我可以進來嗎?”

      聲音很陌生,卻是漢人,張鉉立刻道:“請進!”

      帳簾一挑,一個雄壯的身影出現在大帳門口,只見他滿臉虯髯,氣勢威猛,原來是張仲堅,今天一場激戰後,張鉉只是在柴紹的介紹下和他打了一個招呼,卻沒有深談。

      張鉉連忙站起身,拱手笑道:“原來是仲堅大哥,張鉉失禮了。”

      張仲堅也向他回一禮,微微笑道:“恭喜公子突破!”

      “是嗣昌告訴仲堅大哥?”

      “不!我看得出來。”

      張仲堅注視著他的眼睛道:“你的目光比上次要清澈明亮很多,這就是聚力突破的一個重要標識。”

      “張大哥請坐!”

      張鉉對張仲堅一直心懷感激,若不是他給自己的青石經,他怎麼可能在二十二歲後又回頭重新塑造筋骨,張鉉連忙收拾桌子上的碗盤,請張仲堅坐下。

      張仲堅卻搖了搖頭,“去帳外,我想試一試你的進展!”

      張鉉笑道:“我求之不得!”

      他隨手拾起旁邊一把鈍刀,這是十五斤的重刀,不知程咬金從哪裡給他弄來。

      “請!”

      張仲堅快步走出帳門,張仲堅從戰馬身上抽出雙戟,笑道:“來吧!和上次一樣,用全身力量劈下。”

      張鉉慢慢活動肩部,使自己的力量在瞬間蓄滿,他大喝一聲,高高躍起,手中重刀如一記狂雷般向張仲堅劈去,撲面而來的氣浪使張仲堅呼吸一窒,他也大喊一聲,“來得好!”雙戟格架向外猛地擋去。

      ‘當!’一聲刺耳的巨響,張鉉只覺一股排山倒海之力襲來,他被震得連退五六步,雙臂一陣陣發麻,虎口劇痛,但這一次刀卻沒有脫手。

      張仲堅也連退兩步,驚訝地望著張鉉,點了點頭,把雙戟放回戰馬,一擺手,“足夠了,請吧!”

      張鉉還是察覺到他們之間的差距,他心中不由一陣沮喪,轉身返回了大帳,兩人在桌前坐下,張仲堅十分感慨道:“我怎麼沒有想到賢弟能成功。”

      “仲堅大哥覺得我不可能成功嗎?”

      張仲堅點點頭,“光把青石經給你並沒有用,必須到極寒之地苦練兩個月才有可能突破,十年前我去了北海附近的苦寒之地練了一個冬天,才獲得第一次突破,而且還用了十隻紫蟲玉蛹,可我只給你兩隻,而且現在是初夏,你怎麼可能成功?”

      張仲堅滿腹疑惑地注視著張鉉,他上午初見張鉉時,著實令他震驚萬分,他做夢也想不到張鉉居然成功了。

      張鉉笑了笑說:“這是李靖的功勞。”

      張鉉便將李靖如何指點自己減少份量,又讓自己到完水河底練習才獲得突破的經過,詳細地告訴了張仲堅。

      張仲堅眼中愈加驚訝,他師父紫陽真人用了十幾年時間的反復試驗才完成青石經,可就算是師父也想不到可以用減藥的辦法獲得成功,那需要掌握每一味藥的功效和劑量,需要對藥理和青石經都有極為深刻的理解才行,但這個李靖居然辦到了。

      他慨然長歎道:“沒想到天下竟然還有如此高明之人,能堪破青石經的秘密,我要好好結交此人。”

      張鉉心中升起一個古怪的念頭,難道虯髯客和李靖的交情就是因為自己介紹才開始的嗎?

      不過此時張鉉顧不上探究這種旁枝末節的小事,他心中有太多的疑問需要向張仲堅求解,他連忙問道:“我只是突破了第一次,那以後還能再突破嗎?”

      “當然可以!”

      張仲堅笑道:“青石經上有四幅練功圖,也就是最高可以突破四次,但能突破幾次要因人而異,我只突破了三次,這是我的極限了,聚力之術能突破四次之人,據我所知天下只有三個。”

      “史萬歲是一人嗎?”

      “他是第一人,其實也是我師叔,可惜他含冤而死,第二人是宇文成都,他是魚俱羅的徒弟,魚俱羅自己也不過突破了三次,不過他卻收了一個好徒弟。”

      這時,張鉉心念一動,試探著問道:“第三人是李玄霸嗎?”

      張仲堅驚訝地笑道:“你怎麼知道?”

      “我是聽李神通說過,他侄兒在紫陽真人那裡練武。”

      “他不可能知道,我師父一直在秘密培養玄霸,玄霸的成就除了極少人知情外,外人不可能知曉。”

      張仲堅心中疑惑,張鉉怎麼會知道?難道真是玄霸自己向家人洩露了秘密?

      “李神通只是說他侄兒練武有很大成就,所以我只是隨便猜測,兄長不必驚訝。”

      張鉉說漏了嘴,連忙含混地掩飾過去,張仲堅想了想,或許真是張鉉無意猜中,他便不再追問,又對張鉉道:“青石經關鍵是第一次突破,只要突破第一次,後面幾次就容易多了,當然,資質不好的話,連第一次也無法突破,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住體內奇熱的煎熬,輕則終生殘廢,重則喪命,你能第一次成功,那最少也能再突破一次。”

      “一般什麼時候到來?我是指第二次。”

      “很快,而且會在不知不覺中到來,但我相信你不會再有第一次突破時那樣的狂喜。”

      “為什麼?”張鉉不解地問道。

      “沒什麼可解釋,或許是一種境界吧!一個人成功次數多了,就會變得麻木,最刻骨銘心的,永遠是第一次成功。”

      張鉉點點頭,他完全能理解張仲堅的解釋,這時,他又想起一事,連忙問道:“還有就是紫蟲玉蛹,我在哪裡能搞到?”

      張仲堅微微一笑,“這是個大問題啊!它可是練青石經的關鍵,其實紫蟲玉蛹是我師父起的名字,你在突厥購買,一定要說買冰渣子蟲,他們可不知道什麼是紫蟲玉蛹。”

      張仲堅從懷中摸出一隻小水晶瓶,遞給張鉉,“這是上個月我從一戶突厥人家中搞到,可惜只有兩條,我用不著了,送給你吧!其餘的只能你自己去找了。”

      張鉉連忙接過了小瓶,“多謝兄長厚愛!”

      他將瓶子舉高,凝視著瓶中的紫色漿汁,心中也有點遺憾,可惜只有兩條。

      張仲堅拍了拍他的肩膀,沉聲道:“你只用了兩條紫蟲就能突破,由此可見你的資質之高,好好練下去,相信你會超過我。”

      張仲堅站起身笑道:“我去認識一下李靖,看看他能不能也幫我解開一些心中的疑問,另外,既然我們有緣,我就再送給你一件寶貝。”

      他從懷中取出一隻卷軸放在桌上,哈哈一笑,轉身便大步離開了營帳。

      張鉉拾起發黃的卷軸,慢慢展開,只見最上面寫著一行大字,‘戟法十三絕’,後面是十三幅圖,旁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注解。

      張鉉心中湧起一種難以言述滋味,一種說不出的感動,鼻子有點酸楚,他不由低低歎了口氣,什麼叫慷慨仁義,他今天終於體會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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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7章 情有所思

      俱倫部在拔野古各部中排名第三,有十幾萬族人,分佈在俱倫湖以西約五十里的範圍內,密集的穹帳一頂挨著一帳,一眼望不見邊際。

      臨近傍晚時,張鉉獨自一人騎馬來到俱倫湖畔,紫色霞光映照著萬頃湖面,波光浩渺,一群群野鴨和天鵝從湖邊蘆葦叢中飛出,十幾名拔野古孩子在湖邊騎著小馬嬉戲追逐,笑聲響徹湖畔。

      “你在做什麼?”身後傳來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

      張鉉一回頭,身後竟然是少女辛羽,正歪著頭打量自己,張鉉愕然,“妳。。也會說漢語?”

      辛羽臉一紅,“學過,說得不好。”

      張鉉也笑道:“我在欣賞俱倫湖的晚霞,不過我得走了,我們回頭見!”

      辛羽仿佛沒聽到他的話,她催馬上前,萬道霞光照在她臉上,她也被晚霞迷醉了,低聲說:“很美,不是嗎?”

      她沒有聽見張鉉的回應,一回頭卻見他調馬向回走了,她心中不高興,立刻催馬追了上來,怒視他道:“你怎麼....無禮?”

      “沒有無禮啊!我剛才不是說我要走了嗎?”

      張鉉忽然醒悟過來,原來她沒聽懂自己的話,他歉然一笑,指指自己,又指向大帳,放慢了語速,一字一句說:“晚宴要開始了,我不能遲到。”

      辛羽聽懂了他的話,臉色稍稍好轉,她又冷冷問道:“那條魚,怎麼辦?”

      她果然是為那條龍脊鯤耿耿於懷,張鉉不想說自己是因為救她才讓魚逃掉,他想了想,便指著俱倫湖道:“要不,我再給你抓一條?”

      辛羽目光變得悲傷起來,她搖了搖頭,“抓不到了!”猛地抽了一鞭戰馬,她催馬疾奔而去,張鉉望著她的背影,心中著實不解,為什麼會抓不到了。

      眼看時辰不早,張鉉也催馬向主帳方向奔去,快到大帳時,迎面見銅泰騎馬奔來,銅泰笑道:“宴會要開始了,父親讓我來找你。”

      銅泰的漢語明顯要比他妹妹流利得多。

      張鉉歉然道:“不好意思,我去湖邊欣賞美景了。”

      “沒關係,公子請吧!”

      兩人並駕而行,張鉉笑問道:“剛才我遇到令妹,我說給她再抓一條虎頭魚,她卻說抓不到了,為什麼?”

      “因為這邊虎頭魚很稀少,只有北方大湖才有,而且它是湖神,我們所有族人都不准傷害它,否則要被重罰,張公子,我妹妹不懂事,你別往心裡去。”

      “她還是孩子,我當然不會和她計較。”

      “孩子?”銅泰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在漢人眼中,他妹妹居然還是孩子。

      “既然是湖神,她為什麼要去抓虎頭魚?”張鉉還是有點困惑。

      銅泰輕輕歎了口氣,“她是想給母親治病,張公子,這件事千萬別讓其他人知道,否則父親也包庇不了她。”

      張鉉默默點頭,他心裡有點明白了。

      ........

      張鉉原以為中午的宴席已經很豐盛了,到晚上他才知道,中午的盛宴不過是一道開胃菜,和突厥人一樣,鐵勒人真正的大宴在晚上才舉行。

      核心部族兩千多人參加,點了上百堆篝火,眾人圍著篝火喝酒吃肉,年輕的男女在火不思的伴奏下更是跳起了歡快的舞蹈,歡呼聲和笑聲響徹了草原。

      張鉉、柴紹等貴客坐在最大的一堆篝火旁,但隨著氣氛越來越熱烈,很多年輕的少女也跑上來,拉起他們一起跳舞。

      張鉉被圖勒的二女兒阿蘇強行拉了起來,在眾人的哄笑中,張鉉笨手笨腳跟她跳起了牽手舞,阿蘇年約二十歲,身材豐滿,嫵媚動人,她的丈夫在去年和突厥人的衝突中陣亡,按照草原規矩,為丈夫守節一年後便可以再嫁。

      所以當她和張鉉跳舞時,很多人都鼓掌大喊起來,“阿蘇的春天來了!”

      不少年輕男兒對阿蘇投去了熱切的目光,但阿蘇似乎只對身材挺拔的張鉉情有獨鍾,一連拒絕了幾名男子的邀請。

      “妳小妹今晚好像沒來?”張鉉沒有看見辛羽的身影,心中不免有些擔憂。

      “在和我跳舞,卻問別的女孩,張公子有點無禮啊!”

      阿蘇的漢語不錯,說得很流利,她眼波如水笑道:“你不問問我的名字嗎?”

      張鉉心中歉然,“請問姑娘芳名?”

      “我叫阿蘇,我知道你叫張鉉,你似乎很喜歡我小妹?”

      “談不上喜歡,只是先認識她,所以問一問。”

      阿蘇輕輕咬一下紅唇,俏臉上笑容更加明媚,她深深看了張鉉一眼,接下另一個年輕男子的邀請,翩翩舞去。

      這時,所有人都在篝火旁載歌載舞,張鉉沉吟片刻,便轉身向黑夜中快步走去,阿蘇卻遠遠望著他的背影消失,目光中若有所思。

      .......

      張鉉快步來到一座大帳前,這裡已經進入了酋長圖勒的家園,四周有幾十座帳篷,兩隻拴在木樁上的體型巨大的獒犬察覺到外人走近,立刻撲了上來,衝著張鉉瘋狂嗷叫,鐵鍊掙得嘩嘩作響。

      這時,一個苗條的身影從大帳內衝出來,低聲斥道:“大花、小花閉嘴!”

      兩隻獒犬立刻嗚咽幾聲趴了下來。

      “是你!”

      辛羽上下打量他一眼,“你有事嗎?”

      “我有樣東西,或許你用得著。”

      張鉉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瓷瓶,遞給辛羽,“這裡面是虎頭魚的魚膽。”

      “你說是什麼?”辛羽遲疑著接過瓷瓶,她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虎頭魚的魚膽,我前幾天也捕到過一條,送給你。”

      “啊!”

      辛羽歡喜得要發狂,她尖叫一聲,轉身就向大帳內奔去,可奔了兩步,又跑回來抱住了張鉉,在他臉上重重親吻一下,這才像只燕子般衝回大帳,“阿帕,你有救了!”

      雖然聽不懂辛羽最後在叫什麼,但張鉉半天沒有回過神來,還沒有哪個年輕女孩親過他,那種溫潤柔軟的感覺像電流一般從他心中穿過。

      張鉉慢慢走到帳門口,帳簾一半掀開,裡面光線明亮,佈設得十分富貴華麗,一名三十餘歲的婦人躺在被褥中,臉上瘦得可怕,像骷髏一般,沒有一絲血色,看起來已經快不行了。

      辛羽跪在婦人旁邊,小心翼翼地將瓶子打開給她看,婦人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愛憐地撫摸著女兒的頭髮。

      果然是這樣,辛羽母親生了重病,要龍脊鯤的魚膽才能救她,所以明智龍脊鯤是部落不可侵犯的湖神,辛羽也不顧一切去河中尋找捕殺龍脊鯤,正好遇到了自己。

      這時,婦人看見了張鉉,向他招了招手,張鉉走進大帳,跪坐在婦人面前,他從懷中取出一團魚筋道:“這是魚筋,如果需要,我也送給你們。”

      “這個不用,有魚膽就行。”

      辛羽感激地看了張鉉一眼,她忽然看見了他臉上的唇印,想起剛才自己的失態,臉上不由飛過一片紅暈。

      “好吧!我先過去了,等會兒你爹爹又要讓人來找我。”

      辛羽聽懂了他的話,點點頭,“我送你出去。”

      張鉉向婦人告別,起身走出了大帳,辛羽走出了大帳,她終於低聲道:“真的很感激你!”

      “不用客氣!”

      張鉉微微一笑,轉身快步離去,辛羽望著他挺拔的背影,想到母親得救,她眼睛一紅,淚水差點滾落下來。

      ........

      篝火營地內依舊歌舞喧天,笑聲響徹草原,似乎誰也沒有注意到張鉉離去,張鉉悄悄在篝火旁坐下,給自己倒了一碗馬奶酒,一口氣喝了半碗,才讓自己紛亂的心平息下來。

      “你到哪裡去了,我的勇士!”

      阿蘇似乎喝多了酒,滿臉通紅,渾身散發著酒氣,她一下坐在張鉉身旁,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高聳的胸脯上,笑道:“感覺到沒有,我的心跳得很厲害,好久沒有這樣快樂了。”

      剛才阿蘇豐滿的身材曾經讓張鉉略略有點動心,但她現在滿身酒氣讓他剛有的一點好感消失得無影無蹤,他不喜歡過於放縱自己的女人。

      張鉉抽回手,淡淡笑道:“你們以前沒有宴會嗎?”

      “當然有,可是與我無緣,昨天晚上父親宣佈我結束了守寡,大姊還要一個月才能結束。”

      張鉉心中奇怪,她似乎並不是因為丈夫去世而悲傷,而是因為某種規矩,使她不得不守寡忍耐。

      阿蘇仿佛明白他的心思,白了他一眼,“你以為我們拔野古女人會和漢人女子一樣?我丈夫戰死是他的榮耀,可我的生活還要繼續,我還得給兒子找個父親,否則以後誰來養活我們母子。”

      張鉉能理解,草原的生活環境很殘酷,如果她不現實一點,他們母子以後就無法生活,這也是生活環境決定了風俗。

      張鉉舉起酒碗笑道:“那就祝妳找一個滿意的丈夫!”
阿蘇嫵媚一笑,晃著他的胳膊撒嬌道:“今晚不談這個,我們一起跳舞去。”

      張鉉實在有點吃不消她的熱情,連忙擺手,“我不會,你去吧!”

      這時,阿蘇突然看見了張鉉臉上的唇印,在火光映照下格外明顯,她呆了一下,憤怒地甩開他的胳膊,起身離開了張鉉。

      張鉉似乎明白了什麼,他用手背輕輕擦了一下臉頰,手背有鮮紅的唇膏,他不由苦笑地搖搖頭。

      “你拒絕了我二姐的求愛!”身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

      張鉉一回頭,只見辛羽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她換了一身白色衣裙,身材顯得格外俏麗修長,她背著手慢慢走上來,笑問道:“你為什麼不和她去跳舞?”

      “妳剛才說什麼?”張鉉捂著額頭,驚訝問道。

      “你沒感覺到她的心跳得很厲害嗎?”

      辛羽跪在他身旁,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如果你肯陪她跳舞,今晚你就有豔福了。”

      張鉉苦笑一聲,“你的漢語倒變得很流利了。”

      “可能吧!在這些方面,女人的語言都比較流利。”

      張鉉覺得沒意思起來,她二姐居然看中了自己,素昧平生,他可沒有這種想法,更不想隨意招惹什麼豔福。

      張鉉站起身,“妳去跳舞吧!我想走一走,透透氣。”

      他轉身向自己大帳方向走去,心中有感,一回頭,卻見辛羽跟在自己身後,“怎麼了?”張鉉笑問道。

      “沒什麼,我也想走走。”

      辛羽陪著他在草原上慢慢走著,不知不覺他們便遠離了篝火。

      “你是商人嗎?”辛羽笑問道。

      “不是!”

      “那你來草原做什麼?”辛羽背著手好奇地問道。

      “我其實是來找一種藥。”

      張鉉心中一動,或許他們知道紫蟲玉蛹,便連忙問道:“妳知道冰渣子蟲嗎?”

      他特地說慢一點,“冰渣子蟲!”

      “當然知道,前年我還和哥哥去冰地裡採它,它會化成水。”

      張鉉大喜,竟然在無意中得到了紫蟲玉蛹的消息,他心中緊張地問道:“妳們這裡還有嗎?”

      辛羽搖搖頭,“採了很少,都賣給契丹人了。”

      辛羽見張鉉滿臉失望,便笑嘻嘻道:“如果你不怕遠,我可以帶你去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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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8章 北上大湖

      大帳內,張鉉對李神通和柴紹二人講述了自己的計畫,李神通倒沒有什麼異常反應,但柴紹卻著急起來,張鉉居然要去北海,這一走至少來回要二十天,那他們的正事怎麼辦?

      如果是張鉉一個人北上倒也罷了,他一走,程咬金和尉遲恭肯定也會跟他北上,他們的實力將大大減弱,會主和岳父交代的任務怎麼完成?

      “張公子,能不能再考慮一下,或者再等幾天,我們完成了任務,索性陪你一起北上。”柴紹期待地望著張鉉。

      張鉉笑了笑,卻沒有回答柴紹的懇切建議,說得簡單,完成任務後陪自己一起去,可任務的影子都沒有看見,那批兵甲在哪裡?

      況且就算找到兵甲,他們難道還要押著數量龐大的兵甲陪同自己北上一千餘里嗎?顯然是不現實的承諾。

      對張鉉個人而言,找到紫蟲玉蛹要比幾十萬件兵甲重要得多,他想了想道:“這樣吧!我一個人北上,把程咬金和尉遲恭留下幫助你們,怎麼樣?”

      這時,一直沒有吭聲的李神通緩緩道:“我完全能理解張公子急於北上的心情,也全力支持,張公子一個人北上還是比較危險,我覺得帶上程咬金和尉遲恭會更安全一點。”

      柴紹正要說話,李神通一擺手止住了他,笑道:“想查到兵甲的下落也不是那麼容易,如果被拔野古部暗中藏匿,他們也不可能交給我們,我覺得這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很有可能在張公子回來後,我們還是一無所獲。”

      李神通說這些話是有根據,張仲堅對圖勒有兩次救命之恩,圖勒都不肯吐露兵甲的下落,要麼圖勒根本不知道兵甲的情況,要麼就是那批兵甲比他性命還重要,連張仲堅都無濟於事,他們要想找到兵甲又談何容易?

      張鉉默默點頭,一路上他對李神通的印象不深,李神通大部分時間都保持沉默,不會輕易發表自己的觀點,以至於他們常常將李神通忽略,但沒想到在關鍵時刻,李神通的頭腦卻如此清醒,一葉可知秋,李神通是一個能在重要關頭做決斷之人。

      柴紹無奈,只得暗暗歎了口氣,二叔已經把話說絕,他再爭取也沒有意義了。

      就在這時,帳簾一掀,只見阿蘇醉熏熏地衝了進來,手執一把鋒利的匕首,指著張鉉大罵:“我哪一點比不上辛羽,你卻看上了她,你這個沒良心的混蛋,你們漢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她發瘋似的衝上來,用匕首狠狠向張鉉刺去,“殺死你這個沒良心的混蛋!”

      李神通和柴紹面面相覷,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張鉉卻霍地站起身,一把推開她,怒視她道:“我和妳有什麼關係?我根本不喜歡妳,妳卻跑來胡攪蠻纏,這就是妳們拔野古人待客之道嗎?”

      “張公子說得好!”

      外面又大步走進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卻是阿蘇的父親,大酋長圖勒,他上前一把揪住女兒的頭髮,怒道:“妳就像只發情的母羊,跑來騷擾我的貴客,丟盡我的臉,給我滾出去!”

      他用力一甩,將阿蘇甩出了大帳,阿蘇趴在地上放聲大哭,圖勒卻毫不憐惜她,揪著她的頭髮向大帳拖去。

      李神通搖搖頭,“草原女子雖然大方豪爽,但喝醉酒也蠻可怕的,動不動就殺人。”

      柴紹沉吟一下問道:“公子準備什麼時候走?”

      “明天一早我就出發,今晚我還要收拾一下行李。”

      李神通和柴紹告辭離去了,張鉉負手走出大帳,他隱隱聽見遠處傳來的哭聲,不由一陣心煩意亂,他什麼困難都考慮到了,唯獨就沒有想到女人的糾纏。

      ……

      次日一早,張鉉和尉遲恭、程咬金收拾好了行裝,每人帶雙馬北上,速度會更快,他們的貨物圖勒已經用雙倍價錢全部買下,連同十五頭駱駝一起賣了兩千兩黃金,這裡面顯然是有報恩的成份。

      不過就算去掉報恩的成份,這裡面的利潤也很嚇人,如果他們再帶一批貨物回中原,獲利還會更加豐厚,難怪那麼多商人寧可冒著生命危險也要北上突厥做生意。

      “昨晚睡得好嗎?”辛羽也帶著幾匹馬前來和他們匯合,她笑嘻嘻地問張鉉道。

      “妳二姐,她怎麼樣了?”張鉉低聲問道,儘管阿蘇的糾纏讓他厭煩,但他也不希望她出事。

      “她沒事,她一向這樣,喜歡喝酒,喝醉酒就會鬧事,酒醒後又好了。”

      辛羽調皮地笑道:“說不定她會向你。。道歉。”

      張鉉對她是否來向自己道歉倒無所謂,關鍵是她別再煩自己了,不過,他覺得辛羽的漢語水準恢復很快,短短兩天她說話流利了很多。

      “我們走了!”

      張鉉抽一鞭馬臀,縱馬向西北方向而去,其餘三人跟隨著他,四人十馬像一陣狂風般向北方奔去。。

      大帳內,阿蘇坐在鏡前慢慢梳著頭髮,目光不時閃過一絲陰鶩,俏麗的臉龐也有一點扭曲了,昨晚是她守寡結束後第一次參加篝火大宴,結果控制不住自己,喝得酩酊大醉。

      在未出嫁之時她是拔野古部的公主,是俱倫湖畔最美的天鵝,不知有多少勇士為她癡迷心醉,也養成了她驕傲自負的性格。

      在丈夫陣亡後,她忍受了一年的寂寞孤獨,直到前天晚上才終於獲得解放。

      她內心深處也渴望有一個她喜歡的男人來陪同她度過守寡結束後的第一個春宵,她看上了張鉉,年輕英武,身材挺拔高大,卻又不像狗熊一樣龐大,充滿了勃勃生機,令她怦然心動。

      可惜張鉉不但不接受她的示愛,還和她妹妹辛羽攪在一起,那只黑鴨子一樣的醜丫頭居然搶走了自己喜歡的男人,阿蘇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傷害。

      此時她已經酒醒,但她心中卻沒有對張鉉的歉意,相反,當她聽說張鉉跟隨妹妹一起北上大湖時,她心中更加痛恨,她絕不會放過這個傷害她自尊的男人。

      這時,帳簾一掀,一個黑瘦的中年女人走進了大帳,阿蘇連忙跪倒行禮,“阿蘇拜見先羅。”

      先羅是女祭司的意思,這名黑瘦的中年女子便是俱倫部的女祭司,在牧民中享有極高的威望,先羅坐下來,輕輕撫摸她的頭髮,目光愛憐地注視她,“妳是拔野古最美的天鵝,酋長怎麼能那樣粗暴地待妳?”

      阿蘇心中的委屈再次湧上心頭,她倒在先羅懷中痛哭起來,先羅撫摸她的肩膀,柔聲道:“女人最重要是要有自己的財產,沒有丈夫的女人尤其需要,百寧死後,他的財產被兄弟和父親拿走,妳卻一無所有,只能指望另一個男人的憐憫,這可不行。”

      “父親不肯給我陪嫁,我怎麼辦?”

      先羅笑道:“有一個男人找到我,他願意出一萬隻羊。”

      “他。。他是想要我的身體嗎?”阿蘇唯一的本錢,就是她動人的身體。

      “不是!他只想知道一個秘密,就在你父親帳內,你可以拿到。”

      先羅在她耳邊低語幾句,阿蘇一驚,“可是。父親會打死我。”

      “拔野古八大酋長都知道這個秘密,誰能說秘密是俱倫部流出?更不會想到是妳說出,而且一萬隻羊是我給妳,我用長生天的意志送給妳,妳父親不會懷疑,阿蘇,妳們母子沒有財產,永遠會被人欺淩。”

      阿蘇想到昨晚的受辱,一切都源於她沒有財產,沒有尊嚴,她終於一咬牙,輕輕點了點頭。

      拔野古人所說的大湖,就是漢人典籍中記載的北海,今天的貝加爾湖,距離俱倫湖約一千五百里,他們不僅要越過野獸橫行的高山峽谷,還要穿過茫茫大草原和一望無際的原始森林,晝夜不停地奔行十天後才能抵達。

      在隋朝強大時期,草原各部貴族都很重視對子女進行漢文化的教育,圖勒也不例外,他專門請來漢族儒生,教授他的十幾個子女學習漢語,使他的每個孩子都能說一些漢語。

      辛羽的漢語學得很好,不過因為長時間不說,她有些生疏了,但與張鉉他們一路北上,她又漸漸恢復了所學過的漢語,十天後,她已經能用正常的語速和三人交流了。

      這天下午,他們穿過一片數百里的森林地帶,莽莽的原始森林內以針葉林為主,松樹體型巨大,每一棵皆高達十餘丈,不知生長了幾千年,仰視也無法看到樹頂。

      森林內顯得十分陰暗,不時出現一片片空地,他們只能靠偶然露出的星辰辨別方向,但稍不慎就會迷失道路。

      或者依靠前人的經驗在密集的原始森林中穿行,生活在這一帶的牧民會在大樹上留下記號,辛羽跟隨幾個兄長來過兩次,依稀記得這些記號。

      “辛羽姑娘,妳別總是教那小子射箭,也教我老程一點啊!”

      有辛羽這個小妮子同行,長途跋涉也變得不再枯燥,尤其程咬金對辛羽格外熱情,有事沒事就找個藉口和她搭訕,辛羽對他不勝其煩,只是儘量保持禮貌,相反,她倒很喜歡一路沉默不語的尉遲恭。

      “我前天說了,讓你先練拉弓三百下,可你連三十下都沒有拉滿,沒有毅力,我才不教你。”

      “那妳教我騎馬吧!老程想練練馬術。”

      辛羽不理睬他,縱馬向張鉉追去,程咬金氣得低聲罵道:“不就嫌我老程長得醜嗎?”

      “我說你就消停點吧!”

      旁邊尉遲恭忍不住道:“小姑娘喜歡張公子,你看不出來嗎?還偏要去打擾人家。”

      程咬金狠狠瞪了他一眼,忿忿道:“不就因為一路無聊嗎?找她說說話有什麼關係,誰像你這頭黑熊,除了睡就是吃!”

      尉遲恭眼皮一翻,不再理他,程咬金臉皮雖厚,但他有點怕張鉉,倒不敢真的追上去騷擾他們,只得鬱悶地放慢馬速,和尉遲恭緩緩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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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9章 人蹤乍現

      十天來,張鉉並沒有繼續練武,而是苦練騎射,師父自然是辛羽,辛羽雖是女子,但她的騎射水準極高,百步外疾射,百發百中,在她的部落裡,大部分年輕男子也要向她甘拜下風。

      一路上,她悉心指點張鉉騎射,將很多關鍵的技巧都傳授給了張鉉,加上張鉉刻苦訓練,進步竟十分神速,他也能在急速奔跑中一箭射中百步內的獵物,雖然精准度略差一點,但還是令尉遲恭和程咬金驚歎不已,張鉉僅用短短的十天便超過了一般人苦練一年的水準。

      連程咬金也怦然心動,叫嚷自己也要練習騎射,可惜他吃不了苦,也沒有張鉉的天賦,練了兩三天沒有一點進展就洩氣了,練箭也變成了和辛羽套近乎的藉口。

      樹林內,張鉉催馬疾奔,兩腿控住戰馬,搭箭拉弓,回頭一箭射出,箭如閃電般射向樹梢,七十步外,一隻羽毛豔麗的雉雞剛剛飛起,被一箭射中胸脯,雉雞尖叫一聲,羽毛四濺,從樹梢滾落下來。

      “這一箭怎麼樣?”張鉉有點得意地回頭問道。

      “箭羽捏得太多,否則這一箭應該能射中脖頸。”

      辛羽催馬上前,抽出一支羽箭遞給張鉉,“你再試試看?”

      張鉉接過羽箭,張弓搭箭,“別動!”辛羽索性跳上張鉉的戰馬,緊靠在他身後,她握住張鉉的右手,將他食指捏羽毛處向後挪動一點點,手臂又從他身後繞過去握住他左手,將他左手握弓的位置再稍微上去一點。

      “記住了,左右手一定要非常平衡,你射一箭看看”

      雖然練箭中辛羽經常近距離指點他,但像今天這樣,幾乎是從後面摟抱著他,他們卻是第一次。

      張鉉感受到了她健美而極富彈性的身體,感受到她肌膚的熱度,以及她那柔軟而飽滿的前胸,他不由有點心猿意馬了,一箭射出,箭卻不知射到哪裡去了。

      辛羽嬌嗔地在他背山狠狠捶了一拳,“你這人,怎麼亂射箭?”

      張鉉沒有吭聲,挺直了腰,緊緊貼著她的身體,她忽然明白了什麼,臉上頓時通紅,低下頭不敢再說話,張鉉轉過身摟住了她的腰肢,目光火辣辣地注視她,辛羽心慌意亂,眼睛不知該望哪裡?

      張鉉慢慢低下頭,輕輕吻住了她的嘴唇,‘轟!’的一聲,辛羽頭腦中一片空白,她渾身癱軟,倒在了他的懷中,任由他狂熱地親吻自己,任由他的手撫摸自己健美的身體。

      這時,遠處傳來程咬金那破鑼般的大嗓門,“奇怪,山雞在這裡,他們人到哪裡去了?”

      兩人嚇得連忙分開,辛羽慌忙跳下馬,翻身騎上自己的戰馬,輕咬嘴唇,狠狠瞪了他一眼,催馬向前方奔去。

      .......

      不多時,程咬金提著雉雞和尉遲恭追上來,程咬金興奮地笑道:“這裡居然還有山雞,今晚我們可以泥燜山雞吃了。”

      尉遲恭笑問道:“辛羽姑娘呢?”

      “她去前面探路了,我們稍微等她一下。”

      張鉉已經恢復了正常神情,從他臉上看不出半點異常,不過尉遲恭目力極好,他老遠便看見辛羽從張鉉的馬上跳下來,他卻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公子,我記得你說過,紫蟲玉蛹必須在初春時才有,現在已經是初夏了,我們還能找到嗎?”

      “我也問過辛羽,她說大湖一帶冰雪要到夏天才解凍,初夏時可以找到。”

      “那就好,俺也希望這次能有收穫。”

      就在這時,遠處忽然傳來辛羽驚惶的叫喊聲,“你們快來!”

      三人對望一眼,立刻催馬向前方奔去,張鉉一馬當先,奔至辛羽身邊問道:“出了什麼事?”

      “你看!”辛羽指著前方害怕地說道。

      張鉉這才發現前面不遠處的一株大樹枝幹上懸掛了十幾顆人頭,他拔出刀催馬慢慢上前,人頭還滴著血,面目格外猙獰。

      這時尉遲恭和程咬金也趕到了,程咬金發現地上有不少腳印,他順著腳印向另一邊走去。

      尉遲恭沉聲道:“好像是剛殺了不久,應該就是今天才割下。”

      張鉉點點頭,“看樣子,有人在我們前面。”

      這時,程咬金在另一邊大喊:“屍體在這裡!”

      兩人催馬奔了過去,只見一處窪地裡堆著十幾具無頭屍體,身上爬滿了蟻蟲,從服飾上判斷,應該也是附近牧民。

      “他們是僕骨部的牧民!”

      辛羽在一旁低聲道:“我見過其中一人,是這一帶僕骨部落酋長之子,叫做僕骨焦木,年初還來我們部落求過婚。”

      “公子,你覺得會是誰幹的?”尉遲恭低聲問道。

      張鉉冷笑一聲說:“除了突厥人,誰還敢把酋長之子給殺了。”

      “那我們怎麼辦?”

      程咬金大聲道:“說不定突厥人就在前面張開大網等著我們呢!”

      張鉉沉思片刻,問辛羽道:“冰渣子蟲到大湖邊就有嗎?”

      辛羽搖搖頭,“不是!還要再向北幾百里,我本想先到湖邊,然後再沿湖向北走。”

      “現在向北可以走嗎?”

      “北面有更清晰的記號,我走過一次,記得很清楚。”

      張鉉當機立斷道:“那我們直接改道向北,不去湖邊。”

      四人達成了共識,他們沒必要遭遇突厥軍隊,避開他們就是了,四人調轉馬頭,穿過森林改道向北而去。

      ……

      拔野古俱倫部,一場盛宴剛剛結束,大酋長圖勒不勝酒力地被兩個兒子扶了大帳,這似乎還是圖勒第一次喝醉,剛躺下便爛醉如泥睡去。

      這時,二女兒阿蘇出現在帳門口,對兩個弟弟道:“你們去吧!父親我來照顧。”

      銅泰和另一個兄弟都怕這個二姐,他們連忙行一禮,匆匆去了,阿蘇對帳外幾名侍衛吩咐道:“讓我父親好好休息,不准任何人來打擾!”

      侍衛們連忙答應,阿蘇隨即放下了帳簾,酋長大帳內只聽見圖勒如雷鳴般的鼾聲傳來。

      就在百步外,張仲堅和柴紹藏身在一頂大帳內,通過大帳縫隙盯著遠處的圖勒之帳。

      張仲堅已經能肯定,那批失蹤的兵甲就是被拔野古部得到了,但他們用盡了各種辦法都探不到那批兵甲的藏身之處,眾人終於有點著急了,張仲堅不得不用出他的最後一招,將一點藥粉放在圖勒酒中,使他酩酊大醉。

      “仲堅能肯定藏寶之圖就在他的大帳中?”柴紹有點懷疑地問道。

      “我知道肯定有這幅圖,圖勒給我說露過嘴,隨即又否認了,我瞭解他這個人,這種重要的東西一定在他的金箱內。”

      “可是他女兒在帳中,我們怎麼辦?”

      張仲堅沉思片刻,取出一個小皮囊,裡面有三根短短的金針,他對柴紹道:“這三支金針淬有迷藥,可以讓中針者沉睡一刻鐘,時間足矣!”

      柴紹大喜,“那我們就立刻行動!”

      柴紹掀開帳簾走出,直接向圖勒的寢帳走去,張仲堅則一閃身,身形如鬼魅般不見了,他的高速輕身之術比師妹張出塵還要快上一倍。

      片刻,柴紹快步來到圖勒大帳前,立刻被侍衛發現了,侍衛高聲喝道:“是誰?”

      柴紹也能說幾句突厥語,他拱手對幾名侍衛笑道:“我們明天要離去,特來辭行!”

      幾位元侍衛都認識他,為首之人用結結巴巴漢語道:“酋長.。睡著了.。。不能打擾。”

      就柴紹吸引住了幾名侍衛的注意力,張仲堅已經出現在圖勒的寢帳後背,他用鋒利的匕首輕輕一劃,羊毛外帳的下部邊緣出現一條尺許寬的裂縫,張仲堅半個身子探了進去,手中捏了一根金針。

      大帳是內外兩層的套帳,內層和外層之間有兩尺寬的走道,張仲堅剛要潛入內帳,忽然聽見腳步聲,他立刻將身形緊緊貼在內帳上,只見內帳帳簾掀開,圖勒的次女阿蘇從裡面出來,直接走出了外帳。

      “我已經給父親洗過腳了,他現在睡得很熟,你們暫時不要打擾,如果他要喝水的話,你們記住給他喝點水,我先回去了。”

      張仲堅輕輕鬆了口氣,把手中的金針又放回了皮囊,隨著阿蘇腳步聲走遠,外面再次安靜下來。

      張仲堅無聲無息地潛入內帳,只見圖勒睡得很熟,鼾聲如雷,身上蓋了一領薄薄的毛毯。

      張仲堅一閃身來到一口大木箱子前,箱子上了鎖,他輕輕一捏鎖頭,只聽‘哢吧!’一聲,鎖頭被擰掉了。

      他打開箱子,裡面有兩口黃金打制的小箱子,張仲堅知道,圖勒所有重要物品都放在這兩口小金箱內,只是他不知道他要的東西在哪一口。

      他輕輕打開一口小箱子,裡面是各種昂貴的寶石和珠玉,沒有任何羊皮卷。

      他放下箱蓋,又打開第二口,心中略略有點奇怪,居然兩口金箱都沒有鎖,但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張仲堅已經看見了,在第二口金箱內有一隻羊皮卷,兩口金箱內就只有這一份羊皮卷。

      借著帳內微弱的燈光,他迅速看了一遍羊皮卷中的內容,心中暗喜,立刻將羊皮卷揣入懷中,無聲無息地離開了大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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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16 02:03:49

第0070章 意外收穫

      在柴紹大帳內,李神通、李靖、柴紹、張仲堅四人聚在一起,張仲堅在燈光下展開了羊皮卷。

      眾人都欣喜萬分,這正是三十萬件兵甲的隱藏地圖,李靖認識突厥文,上面有得到兵甲的記錄,他指著西面一座大山道:“這是肯特山,他們將兵甲隱藏在了肯特山內,大家看,這裡有標識。”

      在肯特山山脈中有一個戰刀標識,柴紹眉頭一皺,“可是山脈足有上千里,我們去哪裡找藏兵甲之處。”

      李靖微微一笑,指著上面的突厥文道:“這裡寫得很清楚,在艾當山口入谷處三百步,山崖兩丈處有一洞穴,應該就是隱藏兵甲之地。”

      “可是艾當山口又在哪裡?”李神通不解地問道。

      這時,一直沉默的張仲堅忽然道:“我知道艾當山口在哪裡,我曾去過。”

      眾人大喜,柴紹激動異常道:“那麼事不宜遲,我們立刻出發,若被圖勒發現丟了地圖,可就麻煩了。”

      眾人又商量片刻,確定了各種細節問題,半個時辰後,柴紹一行人騎著雙馬離開了俱倫部,向西方千里外的肯特山疾奔而去。

      ........

      兩天後,張鉉等四人走出了莽莽森林,前方是寬約三十裡的狹長淺層凍土地帶,一直延續千里外的北方,橫穿過這片凍土地帶,便是波光浩淼的北海。

      儘管此時已到了初夏,但他們還是可以看到大片冰雪覆蓋的土地,剛剛才開始融化,天氣依舊十分寒冷,他們沒有穿皮襖,凍得直打哆嗦,地上覆蓋著厚厚一層淤泥,剛走幾步便將他們皮靴吞沒了。

      “這裡的土地只是表面融化,地上深處永遠結冰,比鐵還硬。”

      風很大,辛羽說話的聲音都顫抖著,“要當心淤泥,別陷進去了!”

      “這裡有冰渣子嗎?”張鉉大聲問道。

      “有!但不多,要仔細看,遇到紫色的就是。”

      尉遲恭用木棍探路,一步步向前走,忽然,他大喊起來,“俺找到了!”

      眾人一起奔上來,只見一處尚未融化的冰雪上有兩個紫色的小蟲在交纏蠕動,張鉉大喜,連忙取出銅葫蘆,用匕首輕輕一挑,兩隻纏成一團的小紫蟲被裝進了葫蘆裡。

      辛羽也十分歡喜,“這麼快就發現了,看來今年冰渣子出土很多。”

      雖然尉遲恭很快便發現了兩隻紫蟲,但並不意味著他們就能隨處發現,他們繼續艱難地向西走,穿越凍土地帶,走了十幾里,才找到十條小蟲。

      辛羽見張鉉有點失望,便笑道:“已經不少了,我們前年二十幾人找了三四天才能找到三十條,這才多久,就有十條了。”

      張鉉向四周張望一圈,忽然,他看見左面百步外有一個小黑點,被一條剛融化冰雪形成的小溪沖刷出來,很像一隻黑色小碗倒扣在地上,在雪地裡十分顯眼。

      張鉉猶豫了一下,心中暗忖,要不要去看一看?

      就在這時,北面的程咬金激動得大喊起來,“你們快來看,我發現了什麼?”

      眾人連忙走過去,大家都呆住了,只見一丈方圓的冰土上,密密麻麻全是紫色的小蟲,足有五六十條之多。

      張鉉欣喜萬分,一路上對程咬金的不滿頓時煙消雲散,這傢伙不愧是福將,運氣真不錯,居然被他發現了蟲窩。

      他來不及多說,抽出匕首將一隻只小紫蟲小心地挑進了銅葫蘆中,儘管有十幾條鑽進了土中,但他還是收穫豐盛,一次便抓住了四十八條紫蟲,連同之前的十條蟲子,足足有五十八條紫蟲到手,遠遠超過了他的需要。

      “功得圓滿!”

      張鉉將銅瓶小心放入皮囊中,心滿意足對眾人笑道:“先出去休息一夜,明天我們就返回俱倫湖。”

      過來的路已經消失了,雪地下佈滿了陷阱一般的沼澤,很多地方不時冒出小泡,稍不留神就會遭遇滅頂之災,眾人用繩索牽著,小心翼翼向回緩慢行走。

      這時,張鉉又看見了那個黑色的物體,在陽光照耀下閃爍著一種奇異的光澤,距離他只有幾十步,他再也忍不住,對眾人道:“稍等我一下!”

      他解開腰間的繩索,用長木棍探路,一步步向黑色物體走去。

      “公子,那只是一塊黑石頭,算了吧!”程咬金在後面喊道。

      看起來確實很像黑石頭,但黑石頭不會有這樣的光澤,隨著張鉉走近,他發現黑石上還隱隱透出紫紅色。

      “稍等一下,我馬上就回來!”

      雖然相隔只有幾十步,但黑石旁佈滿了沼澤,這些沼澤流泥以極慢的速度移動,這塊黑石似乎就是從泥沼下被慢慢擠出來。

      張鉉足足花了近半個時辰才靠近這塊黑石,這時,辛羽也跟著走了過來,她扔了一卷皮繩給張鉉,“拴在腰上!”

      張鉉將皮索拴在腰間,幾乎是從一片泥沼硬殼上慢慢爬過去,一把抓住了黑色石頭,他立刻發現這不是普通的黑石,而是一種黑色金屬,地表上只露一角,主要部分在下面。

      張鉉解下腰間皮索,牢牢捆在黑色物體上,他又爬了回去,他和辛羽一起用力拉拽,黑色物體慢慢被拖了出來,一點點拖到他們面前。

      黑色物體上沾滿了淤泥,外形很像一顆巨大的花生,長一尺,通身呈黑紅色,看起來十分沉重,張鉉試著抬了一下,不由暗暗咋舌,如果是塊生鐵,這麼大最多也就三四十斤,但這塊黑色金屬卻至少重八九十斤,這會是什麼?

      這時,尉遲恭和程咬金也走過了過來,尉遲恭在馬邑郡做了二十年鐵匠,見過很多草原的稀奇物品,當他看見這塊黑紅色金屬時,他頓時呆住了。

      半響,他慢慢蹲下來,輕輕撫摸這塊金屬,眼中竟露出迷醉之色。

      “老尉,這玩意兒很值錢嗎?”程咬金也蹲下來問道。

      “何止是值錢!”

      尉遲恭深深歎息一聲,“這東西俺見過,俺師父的鐵匠鋪裡有拳頭大一塊,是他的鎮鋪之寶,從來不准俺碰一下。”

      “這是什麼?”張鉉好奇地笑問道。

      尉遲恭站起身,恭恭敬敬問張鉉道:“公子聽說過黠戛斯嗎?”

      “好像是個草原部落?”

      尉遲恭點點頭,“中原稱他們為紇骨,突厥人叫他們黠戛斯,他們生活在極遙遠的北方,以製作最精良的刀劍而出名,說起很好笑,他們的鍛造技藝比中原差得太遠,但做出來的刀劍就比中原好,原因就是這個。”

      尉遲恭一指地上黑紅色金屬,“這就是它們的秘密,黠戛斯叫它迦沙,下雨時它會從天上落下,一般只有黃豆或者指頭大小,只有極北之地才有,我們馬邑郡鐵匠叫它迦沙玄鐵,黠戛斯把它加入生鐵,便可鍛造出利劍,俺聽師父說,黠戛斯也有一塊胡瓜大小的迦沙,是他們部落的聖物。”

      張鉉聽懂了他的意思,這就是一塊天外隕鐵,難怪這麼沉重,看來上蒼待他不薄,不僅讓他找到了紫蟲玉蛹,還送給他一件草原聖物迦沙玄鐵。

      .......

      南方百里之外的黑森林內,一支長途跋涉而來的隊伍正快速向大湖方向推進。

      這支隊伍約百餘人,身著黑衣,手執長矛和戰刀,個個身材魁梧,精壯善戰。

      這支隊伍正是從磧口小鎮北上的騎兵,他們雖然是從幽州地界進入草原,但他們卻不是隋軍,而是來自河北清河郡的一支叛軍,為首的中年大漢,正是叛軍首領竇建德。

      竇建德在清河郡起兵造反後,得到了北齊渤海會的支持,迅速壯大,但兵甲不足依然是他們最大的軟肋。

      數月前,竇建德從渤海會那裡得到消息,高句麗運送給突厥一批兵甲在俱倫湖一帶失蹤,數量足有數十萬件之多。

      這讓竇建德興奮異常,他把軍隊託付給義弟劉黑闥後,便親自率領百名精銳騎兵北上草原尋找這批兵甲。

      竇建德和草原僕骨部有著十分密切的貿易關係,僕骨大酋長特仁向他透露了一個秘密,這批兵甲極可能藏在北海某處,但僕骨部也並不知道具體的藏匿地點。

      儘管北海十分遙遠,風險極大,但被數十萬件兵甲鼓舞,竇建德毅然決定北上,如果他能找到這批兵甲,再得到僕骨部的幫助,把它們運回中原,那麼他就能迅速成為河北第一大勢力,擁有數十萬強大的軍隊。

      竇建德率領百名手下衝到了一片占地十餘畝的空地內,四周頓時變成十分空曠,他們已經到了森林邊緣。

      這時,所有人都向隨隊謀士高岩望去,高岩是渤海高氏子弟,長得很瘦弱,但精於天文地理,尤其善觀天象。

      夜幕已經悄然降臨,高岩仰頭觀望天幕中的星座,以確定他們此時的方位。

      竇建德卻有點不安,他感覺四周藏有一絲殺氣,他警惕地向四周觀察,這時,他忽然發現一簇灌木叢出現了戰馬的影子。

      他大吃一驚,厲聲高喊道:“有埋伏!”

      但已經晚了,森林中號角聲驟然響起,人馬晃動,密集的箭矢從四面八方向他們射來。


      【注:關於迦沙玄鐵,新唐書中有記載:黠戛斯,古堅昆國也.....每雨,俗必得鐵,號迦沙,為兵絕犀利,常以輸突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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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16 02:03:49

第0071章 獵殺敵酋

      入夜,張鉉他們在黑森林旁點燃了一堆火,雖然他們一路穿越莽莽森林沒有遇到危險,但並不等於森林內就安全。

      相反,原始森林內生活著無數兇猛的野獸,猛虎、豹子、黑熊和狼群,稍有不慎便會陷入極度的危險之中。

      所以他們儘量不在森林中過夜,即使無法避免,也會選擇稍微空曠處點燃一堆足夠大的篝火。

      夜已經深了,尉遲恭和程咬金躺在篝火旁鼾然入睡,輪到張鉉守夜,辛羽將頭靠在他肩頭,半依偎在他的懷中,她也睡著了,張鉉輕輕撫摸著女孩長長的秀髮。

      辛羽今年才十四歲,但她發育得很好,修長的秀腿,渾圓的臀部,柔軟的細腰以及飽滿的胸脯,遠遠超過了後世的同齡女子,在草原,她已經到了嫁人的年紀。

      但在張鉉的眼中,辛羽還只是一個初二的小女生。

      入隋已有大半年,張鉉儘量讓自己融入了這個時代,學會這個時代的生活習慣和禮節,但一些骨子裡的東西他卻一時改變不了,他怎麼能接受一個十四歲的小女孩成為自己的戀人。

      不容質疑,他也很喜歡辛羽,她鮮明爽快的性格,毫不忸怩作態的行事風格,甚至還有點一點野性,都很符合他的口味,不過她還是太小了一點,或許再過幾年.......

      火光映照下,張鉉的嘴角露出了一絲溫柔的笑意,他沒想到自己來大隋後,第一個讓他心動的女子竟然是個草原少女。

      就在這時,南面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向自己這邊奔來,張鉉心中一驚,連忙站起身,一把將靠在樹上的鐵槍握在手中。

      辛羽也驚醒了,她聽見了馬蹄聲,驚得一躍而起,隨手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尉遲恭也已起身,一腳將熟睡中的程咬金踢醒。

      “發生什麼事了?”程咬金慌忙站起身。

      “有人來了!”

      尉遲恭握緊了鐵棒,冷冷望著越奔越近的騎馬之人,距離他們約還有三十步,戰馬卻停住了,馬上之人撲通一聲翻滾下馬。

      張鉉快步走了上去,只見落馬之人背後插著兩支箭,渾身是血,他微微抬起頭,低微地喊著:“救命!”

      來人竟然說的是漢語,張鉉連忙奔上前扶起他,“你是什麼人?”

      “救救.....我主公!”

      落馬之人手指向南方,只他的手只抬起一半,頭一歪,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公子,發生什麼事了?”尉遲恭大步走了上來。

      “是個漢人,好像他們的首領遭遇伏擊了,在南面。”

      “突厥人!”尉遲恭和辛羽同時脫口而出。

      張鉉點了點頭,他也想到了,幾天前被殺的僕骨部人,突厥人應該就在南面,這支漢人隊伍一定遭遇了他們。

      程咬金撓撓頭皮,不解地問道:“這裡可是極遙遠的北海,漢人來這裡做什麼?難道也是來找紫蟲子嗎?”

      “公子,救不救?”尉遲恭低聲問道。

      張鉉站起身,“老天既然把這個報信男子送到我們這裡來,還讓他說出最後一句話,這就是天意,我們出發!”

      他們不再猶豫,紛紛翻身上馬,沿著求救男子奔來的路線向南方疾奔而去.......

      張鉉心中盤算一下,那名報信男子顯然是流血過多而死,從他的傷情判斷,他最多只能堅持兩個時辰,也就是四個小時,按照他的馬速,那麼他們被伏擊之地應該距離篝火百里左右。

      眾人不斷換馬,一路疾奔,在天快亮時,他們忽然聽見後方隱隱傳來喊殺聲,他們立刻勒住戰馬,差一點錯過了,張鉉一擺手,止住了眾人,“你們等著,我去看看!”

      他翻身下馬,調頭向喊殺聲傳來處奔跑而去,尉遲恭一把沒抓住辛羽,眼睜睜地看著她跟著張鉉向樹林內跑去。

      張鉉伏身在一處灌木叢後,遠遠看見七八十步外一片森林內的空地上,兩千餘突厥騎兵將一群黑衣大漢團團包圍,黑衣大漢死傷慘重,地上到處是屍體,他們應該有百餘人左右,但現在只剩下二十餘人。

      二十餘人拼死護衛著中間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那應該是他們的首領,旁邊還有一名文弱的年輕男子,看得出他們已經筋疲力盡了,若不是突厥人想抓活的,這群黑衣人早就被殺死殆盡。

      “好像是一群漢人強盜?”張鉉身邊傳來辛羽的聲音。

      張鉉一驚,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怒視她道:“妳怎麼也來了?”

      辛羽撅了一下嘴,“我怎麼不能來!”

      張鉉狠狠瞪了她一眼,又向人群中望去,辛羽還說得真不錯,這些黑衣人個個面目兇惡,真像一群漢人強盜。

      這時,張鉉看見了史蜀胡悉和宇文化及的背影,兩人正在低頭交談著什麼。

      張鉉聽圖勒說過,史蜀胡悉是突厥可汗的軍師,負責策劃突厥的重大軍事行動,有極高的謀略。

      史蜀胡悉就在他們不遠處,背對著他們,只聽他用漢語冷冷大喊,“你們應該是從高句麗人口中得到的消息吧!竟然也想來打那批兵甲的主意,我倒是佩服你們的意志,居然跑到北海來,可惜你們遇到了我,投降吧!我免你們一死。”

      張鉉心中有點亂了,難道那批兵甲竟然藏在北海?

      這時,辛羽附耳對張鉉低聲道:“殺他是個機會,要不要我幹掉他?”

      張鉉心中一動,史蜀胡悉就在他們三十步外,背後是灌木叢,確實是偷襲他的機會,突厥騎兵有兩千餘人,要救人也只能刺殺他們首領,製造混亂,可是殺了史蜀胡悉,他們又怎麼逃走?

      張鉉回頭看見數十步外有一棵極粗的大樹,四五個人都抱不攏,他便對辛羽低聲道:“去把我的馬牽來,躲在大樹後接應我。”

      “我來刺殺,妳接應我。”

      “快去!”

      張鉉推了她一下,無奈,辛羽只得咬一下嘴唇,轉身彎腰奔跑而去。

      張鉉又閃身向東奔跑了十幾步,動作迅速而敏捷,借助晨曦的昏明隱藏住自己的身體,他找到了一個最佳的射擊點,灌木叢的缺口正對史蜀胡悉和宇文化及的後背。

      張鉉眼中閃過一絲猶豫,是刺殺史蜀胡悉還是宇文化及?但他只沉思片刻,目光便集中在史蜀胡悉身上,他慢慢從後背箭壺裡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等待著辛羽回來。

      史蜀胡悉一心想從黑衣人這裡得到那批兵甲的具體藏匿之處,他才忍住心中怒火不將他們趕盡殺絕,但他沒有得到對方的回應,不由大怒令道:“再殺十人!”

      數百突厥騎兵衝了上去,將二十幾名黑衣人團團包圍,數百根長矛向他們刺去,黑衣人奮起反抗,他們想殺出一條血路,怎麼突厥騎兵太多,他們根本就無法突圍,不斷被突厥騎兵刺殺,慘叫聲響成一片,中間的竇建德絕望地長歎一聲,“想不到我竇建德竟要死在這裡!”

      就在這時,張鉉已經看見了大樹後的辛羽,他猛地挺直腰,拉開長弓弓弦,瞄準了史蜀胡悉的後頸,在騎馬疾速奔跑中,他的騎射能十發九中,而在靜止射箭時,他卻能百發百中,箭無虛發。

      弦一鬆,一支狼牙箭如閃電般射出,箭力強勁,直射二十幾步外的史蜀胡悉,戰場上廝殺掩蓋了後面的弓弦聲。

      史蜀胡悉做夢也想不到後面竟然會有人偷襲他,他毫無防備。

      ‘噗!’的一聲,狼牙箭從後腦下方的三角區射入頭中,強勁的箭射穿了他的頭顱,箭尖從前額透出,史蜀胡悉的身體一下子僵直了,連慘叫聲都沒有,慢慢從馬上栽落下地。

      在箭出弦的一瞬間,張鉉轉身便跑,他知道不管是否射中,他都會暴露,他只有抓住這極短時間的機會才有可能逃脫。

      這時,突厥騎兵一陣大亂,張鉉奔到大樹旁一回頭,只見有人指著他大喊,緊接著無數突厥騎兵縱馬向他追來。

      “快點!”辛羽緊張地大喊。

      張鉉翻身上馬,雙腿一夾馬肚,戰馬如箭一般衝出,和辛羽一前一後向南邊縱馬狂奔,後面近千名突厥騎兵緊追不捨。

      主帥中箭落馬,突厥騎兵一陣大亂,竇建德趁這個機會率領手下殺出一條血路,向東奔逃而去,他知道有人在最危機時救了自己,但他卻不知道是誰下的手。

      此時竇建德精銳喪盡,他也無心再參與兵甲的爭奪,帶領十幾名殘軍向南方僕骨部落奔去,只能就此返回中原。

      尉遲恭和程咬金正在森林旁等候,只聽急促的馬蹄聲傳來,兩人對望一眼,催馬出來,遠遠只見張鉉揮手大喊:“快跑,後面有追兵!”

      尉遲恭也看見了,後面約兩百步外近千名騎兵風馳電掣般追來,不斷有突厥騎兵放箭射擊,只是相隔稍遠,射箭沒有效果。

      儘管如此,形勢還是異常危急,尉遲恭急得大喊一聲,“老程,快牽馬接應他們!”

      他們牽著戰馬從斜刺裡奔出,與張鉉、辛羽合兵一處,一起向南方狂奔而去。

      突厥騎兵之中,為首的千夫長心中比他們更加害怕,史蜀胡悉被射穿頭顱,肯定活不成了,若不抓住這幫偷襲者,他怎麼回去向可汗交代?

      他大聲喝喊,始終不肯放棄,緊追他們不舍,千餘突厥騎兵越追越遠,漸漸消失在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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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16 02:03:49

第0072章 驚濤駭浪

      北海是著名的淡水湖,時值初夏,湖水中的冰雪已經消融,湖畔開始煥發出勃勃生機,在十幾裡寬的湖邊長滿了豐美的牧草,在距離湖畔更遠處,雖然冰雪還沒有完全融化,但也已經開始復蘇,水流潺潺,無數條溪流匯入大湖之中。

      張鉉等四人沿著湖畔的草地一路向南狂奔,儘管突厥騎兵窮追不捨,但他們擁有突厥騎兵無法比擬的優勢,他們四個人有十匹戰馬,可以不斷換馬,使戰馬能保持充沛的體力,不間斷地疾速向南奔馳。

      在中午時分,他們便甩掉了追趕他們的突厥騎兵,但他們並沒有止步,依舊疾速南奔,一直到下午才被迫停下了奔跑的腳步。

      他們眼前出現了一片寬達十餘裡的水面,攔住了他們的去路,仿佛是大湖的一處水灣。

      他們又掉頭向東進發,奔出了十幾里,水面開始變窄,寬度只有數里,但始終沒有盡頭,似乎並不是什麼水灣。

      張鉉似乎明白了什麼,回頭向辛羽望去,“這好像是一條大河?”

      辛羽也明白過來,她點點頭,“這裡應該是娑陵水的河口,我聽父親說過,它是草原最大的河流,長數千里,最後注入大湖,突厥王庭就位於它的上游。”

      “你們看那是什麼?”

      程咬金眼尖,忽然發現前方河邊一處茂密的草叢中藏匿著什麼,他催馬沖了過去,立刻興奮地大喊道:“你們快來,這裡有寶貝!”

      眾人催馬上前,只見一人高的草叢中藏著十幾隻羊皮筏子,旁邊還散放著幾捆用稻草袋包裹的物品,程咬金已經急不可耐扯開了草袋,裡面竟然是一捆簇新的長矛,約有二十支,完全就是隋軍裝備的長矛。

      “公子,你覺得這是什麼?”尉遲恭沉聲問道。

      意外的發現讓張鉉十分震驚,再聯想到清晨發現的突厥軍隊,他已經明白了,草原不會有稻草,這是來自中原的兵器。

      只有一個可能,那批傳說中的兵甲就藏匿在附近,他克制住內心的震驚,淡淡道:“或許我們無意中發現了謎底。”

      這時,辛羽低聲道:“我聽兄長說起過,去年秋天拔野古八部各出二十名子弟來大湖參加一次行動,我兄長也參加了,他們似乎在湖中藏了什麼東西。”

      張鉉和尉遲恭對望一眼,辛羽這番話無疑將謎底徹底揭開,拔野古部得到了那批兵甲,但它們沒有藏在俱倫湖中,而是不遠千里跋涉,將它們藏匿在大湖之中,難道大湖之中有島嗎?

      “公子,我們去嗎?”尉遲恭又沉聲問道。

      張鉉凝視遠方波光浩渺的大湖,夕陽照耀在湖面上,湖面仿佛燃起了熊熊烈火,雲蒸霞蔚,秀美壯觀,他本不願意參與這件事,但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種力量指引,還是讓他遇到了,使他無法回避,無論如何,他不能讓這批兵甲落入草原胡人手中。

      或許拔野古人想用它們來反抗突厥人的壓迫,但張鉉心中清楚,拔野古的實力遠遠無法和突厥人抗衡,這批兵甲最終還是會落到突厥人手中。

      “你們快看,有船!”程咬金又指著河面大喊,他喜歡東張西望,總是會第一個發現異常情況。

      只見三艘大船張開巨帆,列隊向這邊乘風破浪駛來,儘管大船在數里外的河面上,看不見岸上的情形,但張鉉卻能清晰地看見大船。

      這竟然是三艘中原的船隻,無論桅杆還是船體,它們都應該出現在長江,而不應出現在遙遠的北海,張鉉心中冒出無數的念頭,卻困惑不解,他簡直懷疑自己來到了魔幻世界。

      “這是金山宮的船!”尉遲恭望著大船桅杆上的飛狼大旗,他認出了這三艘大船的來歷。

      “就是黑馬賊的背景嗎?”張鉉立刻想起在玄沙陵遭遇的黑馬賊。

      尉遲恭點點頭,“正是!”

      從黑馬賊都是漢人盜匪來看,金山宮的主人也極可能是漢人,所以他們才能造出中原大船。

      但張鉉還是有點不解,金山宮顯然知道那批兵甲藏匿在北海之中,所以才直接乘船入北海,問題是,他們怎麼知道了這個秘密?

      張鉉卻不知道,就在他們走後不久,俱倫部發生一點意外,圖勒的女兒阿蘇為了一萬隻羊的財產,把藏兵器的地圖偷給了金山宮。

      張仲堅卻晚了那麼一步,偷走一份假地圖。

      “張大哥,如果他們找到那批東西怎麼辦?”辛羽擔心地問道。

      張鉉頓時從沉思中驚醒,他立刻從草叢中拉出放了氣的羊皮筏子,對眾人道:“我們試試看,還有幾只能用?”

      但他們很快便失望了,這些羊皮筏子經過冬天和春天的日曬雨淋,還有無數蟲子的啃噬,大部分已經損壞,萬幸的是,他們還是找到一隻筏子可以用,是一隻單人筏子。

      “你們在岸上等我,我跟去看一看,明天就回來。”

      張鉉的思路很清晰,程咬金不會水,他肯定不能去,而尉遲恭雖然會一點水,但他體重太沉,這只羊皮筏子支撐不了他,而且有張鉉在,他不會讓尉遲恭去冒險。

      “我也去!”辛羽捏緊拳頭,瞪圓了眼睛,像只小母豹子似盯著張鉉,仿佛只要張鉉反對,她就會撲上來撕咬。

      尉遲恭也道:“公子,讓她去吧!我們才能放心一點。”

      張鉉看了看她,想到她的水性似乎也不錯,而且她身體輕盈,可以和自己擠一張筏子,便點了點頭。

      辛羽大喜,也不顧尉遲恭和程咬金在場,她撲上來摟住張鉉的脖子,在他臉上重重親了一下,眉開眼笑道:“我就知道你會答應!”

      尉遲恭和程咬金嚇了一跳,連忙轉過身去,程咬金笑容十分古怪,向尉遲恭眨了眨眼睛。

      張鉉措不及防,被辛羽偷襲得手,他滿臉通紅,心中怦怦亂跳,連忙推開了辛羽,“別耽誤時間了,我們快走吧!”

      四人拾起皮筏和長矛,翻身上馬,在岸邊荒草的掩護下向西方大湖邊奔去。

      .........

      北海也就是後世的貝加爾湖,它仿佛一輪新月靜靜地躺在廣袤的草原之上,又像一顆深藍色的寶石鑲嵌在大地上。

      大湖南北長約一千餘里,但東西卻很狹窄,最窄處只有五十里,它是世界上最深的湖泊,在湖底隱藏很多至今未探索的神秘地帶,生活著無數的遠古生物,龍脊鯤就是其中一種。

      此時,夜幕已經悄然落下,三艘大船漸漸駛入了河口,在第一艘大船的船頭,一名穿著白色長袍的中年文士正負手望著夜空的漫天星斗,銀河像一條鑲滿寶石的玉帶穿過天際,他眼中閃爍著無盡的敬畏。

      中年文士正是金山宮宮主北鏡先生,他用一萬隻羊的小小代價從阿蘇手中換來了三十萬件兵甲的藏匿地圖,他只需三艘大船便可將三十萬件兵甲運走,但他卻從未想過把它們獻給突厥可汗。

      北鏡只是他的稱號,他真名叫做蕭銑,出身南方西梁貴族,大隋滅西梁之時,他隻身從中原逃到突厥,一晃二十餘年過去了,他也從滿腔仇怨的南朝王子,變成了草原中最神秘的北鏡先生。

      唯一不變的是他的復國信念,這批三十萬件的兵甲將成為他復國的基礎,這一刻,他的心也仿佛飛升入了銀河之中,傲視天下江山。

      在北鏡先生不遠處,站著傷勢未愈的梁師都,他因為在玄沙陵一戰中慘敗而遭到重罰,失去了統領之職。

      但他卻因為身受重傷而逃過皮肉之苦,這次北鏡先生帶他同來是給他一次機會,不管他是否出力,只要這批兵甲能順利運回金山宮,那他就可以恢復統領之職。

      梁師都不止一次來過北海,甚至還乘船橫穿北海,對這一帶情況比較瞭解,他擔任這次出行的嚮導官。

      梁師都看了看天色,北面夜空飄來一片烏雲,他心中有點緊張起來,他知道北海中的天氣變幻莫測,之前還是星光燦爛,轉眼就會烏雲密佈,狂風大作。

      “先生,進艙吧!可能要起風了。”

      北鏡先生看了看遠處的烏雲,眉頭微微一皺,天公也不作美嗎?他轉身走進了船艙。

      梁師都又對船公大聲令道:“快放下船帆,後面的也放下來!”

      船帆迅速放下,不多時,天空變得一片漆黑,剛才的漫天的星斗消失不見了,烏雲密佈,風力勁吹,湖面上白浪滔天,三艘大船失去了動力,在湖面上劇烈起伏,隨風向南方漂去。

      一艘小皮筏在狂風駭浪中無助地起伏漂流,時而被推到高高的浪尖,時而又被大浪打入水底,天空烏雲翻滾,天地間漆黑如墨,暴雨傾盆而下,狂風呼嘯,恐怖得仿佛開啟了地獄之門。

      張鉉和辛羽都被掀入水中,他們拼命抓住皮筏上的帶子,一個浪頭接著一個浪頭打來,強大的力量仿佛要將他們身體撕裂,水浪撲面,他們連話都說不出來。

      “不要鬆手!”

      張鉉終於喊出了一句,這也是他唯一想告訴辛羽,皮筏是他們唯一的希望,一旦鬆手,他們將被捲入深淵,萬劫不復,儘管近在咫尺,他卻看不見辛羽的身影,張鉉心中有點慌亂起來。

      這時,又是一個大浪打來,張鉉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皮筏發出刺耳的撕裂聲,終於支持不住,被大浪撕裂了。

      張鉉幾乎絕望了,他無助地伸手亂抓,仿佛想在水中抓住什麼,忽然,手臂一陣劇痛,似乎撞到了什麼硬物,他一把抓住硬物,頓時欣喜若狂,竟然是一塊礁石,他死死抓住了這塊救命礁石。

      就在這一瞬間,他看見了一隻手臂,張鉉不加思索地一把抓住手臂,猛地向自己懷中一拉,辛羽被他拉上前,她在絕望中抓住了希望,一把摟住張鉉的脖子,死死不肯再鬆開,伏在他肩頭失聲痛哭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黑雲漸漸退去,深藍色的夜空再次從黑雲中露出,一輪圓月掛在天空,湖面上終於風平浪靜,月光灑在湖面上,波光粼粼。

      張鉉一手抱著礁石,一手將辛羽緊緊摟在懷中,他已快筋疲力盡了,這時,辛羽再也忍耐不住心中的激情和感動,她滿臉淚水,修長的雙腿盤在他腰間,拼命摟住張鉉的脖子,兩人的嘴唇緊緊吻在一起。

      此時,她只渴望和他的靈魂、肉體融合在一起,把自己的身體乃至生命都交給他。

      張鉉也被她的激情感染,忘記了一切,他撕去了辛羽身上的一切阻礙他們融合的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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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3章 海中岩洞

      不知過了多久,他們才從激情中慢慢醒來,才發現他們彼此早已身無寸縷,緊緊擁抱在一起,衣物被撕成碎片,順著水流漂走,身上的兵器也不知所蹤,不知是被大浪卷走,還是被他們扔進水底。

      儘管楊倓送他的戰刀落入湖底深淵,但萬幸的是他裝有銅葫蘆的皮囊在臨行前交給了尉遲恭,避免了張鉉最大的遺憾。

      他們彼此內心都充滿了重生的喜悅,還有那種水乳交融的美妙滋味,他們深情對視,目光中仿佛有火星撞擊,再一次激烈地吻在一起。

      又過了很久,終於風平浪靜,張鉉才發現他們竟在一座小島邊緣,這似乎是水底火山噴發而形成的島嶼,礁石都是典型的火山岩。

      這時,他看見了不遠處一塊尖銳的礁石上掛著小部分支離破碎的羊皮筏子,原來羊皮筏子不是被大浪撕破,而是被礁石撕裂了。

      張鉉遊過去,挑了兩塊稍大一點的羊皮,回來遞給了辛羽笑道:“用這個遮一遮吧!總比沒有好。”

      “嗯!”辛羽不好意思地接過兩塊羊皮,將它們系在腰間打了個結,做成一條簡陋的小皮裙。

      她忽然發現前方一塊巨大如天鵝形狀的礁石,不由驚喜地喊道:“原來這裡是天鵝島!”

      “是你起的名字嗎?”張鉉微微笑問道。

      “不是,是兄長幾個月前告訴我,大湖中有座小島,礁石像極了天鵝,所以叫做天鵝島。”

      張鉉心中一動,銅泰參與了藏匿兵器,難道那批兵器就藏在這座島上嗎?

      他疲憊地和辛羽爬上島嶼,這是一座佈滿礁石的荒島,島上除了他們外,還有數萬隻和他們一樣避難的水鳥。

      此時天還沒有完全亮,看不見遠處湖面上的情形,辛羽心中只有愛郎,她深情地摟住他的脖子,主動親吻著他嘴唇,激情在張鉉心中再一次燃燒起來。

      .......

      天終於亮了,遠處依稀能看見一條黑線,那便是湖岸,相距島約三十餘里,四周是茫茫的大湖,那三艘大船早已不知蹤影。

      張鉉牽著辛羽的手在海島上四處尋找,現在不僅僅是要找到那批兵器的問題,他更希望兵器中能有一件衣服,給他們禦寒遮羞,總不能赤著身體遊回岸邊。

      這座天鵝島只能算是一座小島,占地數百畝,由各種千奇百怪的岩石組成,最高處距離水面約二十餘丈,整座島上沒有一點泥土,寸草不生。

      “如果找不到衣服,我就抓幾百隻水鳥,用它們的羽毛織成兩件羽衣!”張鉉指著前方大群水鳥笑道。

      剛從少女轉變為小婦人,辛羽也表現出她女性溫柔的一面,她淺淺笑道:“可是沒有針線,用什麼織羽衣?我倒覺得可以上岸先去無人處,用絨草編兩件草衣,阿帕教過我。”

      張鉉大笑,“有道理!”

      但一轉念,他還是覺得應該再好好找一找,直覺告訴他,那批兵器就藏在這座島上,他向四周張望,除了光禿禿的岩石外,島上看不到一草一木。

      這時,辛羽輕咬一下嘴唇道:“兄長告訴過我,天鵝島上有一個很大的洞,很難找到。

      ‘張鉉忽然回頭注視著她,辛羽有些害羞,低下頭,“你看什麼?”

      “妳不是?”

      張鉉忽然有點明白了,“妳不是早就知道我們來俱倫湖做什麼,所以妳一直在暗示我,對嗎?”

      辛羽輕輕點頭,“我早就知道了,父親也早就知道,他警告過我們,不能洩露有關大湖的任何事情,可是.......我覺得你是對的。”

      張鉉心中感動,走上前摟住她,吻了吻她的紅唇,“我心裡只有感激!”

      “可是.....我也不知它們藏在哪裡?”

      這時,張鉉心念急轉,如果這真是火山爆發形成的小島,那麼島的內部很有可能是空的,他想到剛才他們激情時,旁邊不遠處就有一處長長的裂縫,他連忙拉住辛羽的手快步向裂縫處奔去。

      又跳上了剛才那塊平坦的大石,辛羽臉上紅了,她偷眼望著張鉉趴在岩縫上健壯的身軀,眼中不由閃爍著異彩,卻不知她想到哪裡去了。

      “我看見了!”

      張鉉忽然激動大喊起來,“妳快來看,我看見船了!”

      辛羽心中一驚,連忙跑上來,趴在張鉉身旁細看,岩縫被巨石阻擋,看不見裡面的情形,但從最邊上,露出很小的一絲空隙,可以看見下面的情形,只見下方是個寬大的石洞,陽光從岩壁縫隙射入,隱隱可見有很多小船。

      “那我們怎麼下去呢?”辛羽興奮地問道。

      “下方肯定有通道,不然船隻怎麼進去,跟我來!”

      張鉉拉著辛羽向島下方攀去,島的北面是一堵懸崖峭壁,足有十幾丈高,峭壁上有幾條岩縫,洞內的陽光就是從這些岩縫中透入。

      他們走到懸崖下面,很快便發現了入口,洞口實際上被湖水淹沒,水面上只露出月牙形的一小部分。

      張鉉和辛羽對視一眼,兩人不假思索地一躍跳入湖中,向洞內遊去,不多時,他們從黑漆漆的水面探出頭,眼前豁然開闊,讓兩人都忍不住驚呼起來。

      從上面看,洞似乎不大,但進入洞中,才發現這是一個氣勢恢宏的大洞,直徑足有二十餘丈,呈喇叭狀地倒扣在水中。

      由於長年累月浸泡在水中,使洞內四壁異常光滑,沒有一處可以容身之地,但有十幾根石柱,石柱上綁滿了繩索,在水面上漂浮著三十條巨大的木筏。

      木筏是用粗壯的松樹直接拼成,兩邊還有木頭做成圍擋,就像一隻只巨大的扁盒子浮在水面上。裡面放滿了草袋和木箱。

      張鉉一躍翻上一隻大木筏,稻袋內是一捆捆長矛,和他們在岸上看到的一樣,簇新的隋軍長矛,而箱子裡則是一把把橫刀。

      張鉉緩緩抽出一把,只覺寒光閃閃,刀氣森森,都是上好的橫刀,他無法想像,如果這些戰刀和長矛落入突厥人手中,會意味著什麼?

      “張大哥,裡面都是鐵甲!”旁邊傳來辛羽失望的聲音。

      她打開了一隻放滿甲胄的箱子,裡面都是隋軍的明光甲,非常沉重,穿上這種盔甲,根本就無法游水。

      “我們再找找!”

      張鉉又跳到另一艘木筏上,撬開幾隻木箱,在最後一隻木箱內,他找到了一捆布軍服,“有了!”張鉉興奮得大喊起來。

      辛羽跳了過來,張鉉將一件稍小的軍服扔給她,“你試試看”

      辛羽穿上軍服,略有點偏大,下擺超過了她膝蓋,不過她已經很滿意了,不管怎麼說,終於有衣服遮住了她的身體。

      張鉉穿上一件大號軍服,這是內穿的軟式軍服,外面還要套上明光鎧才成為完整的裝配,儘管只是一身軍服,但穿在他挺拔的身體上,依舊顯得他威風凜凜,英姿勃勃。

      辛羽走上前細心替他翻好衣領,又迷醉地摟住他的脖子,全身心地向他吻去。
但就在這時,外面隱隱傳來喊聲,頓時將張鉉驚醒,怎麼會有人?他心念一轉,立刻猜到了,一定是金山宮的大船來了。

      辛羽也緊張起來,低聲問道:“怎麼辦?”

      張鉉沉吟一下,小聲對她道:“妳別出聲,我下水去看看。”

      他又無聲無息地滑入水中,奮力向水底游去,水下寒冷刺骨,黑漆一片,仿佛沒有底,他終於憋不住,又浮上了水面。

      張鉉知道貝加爾湖是世界上最深的湖泊,他只是擔心石洞下面有‘鍋底’,現在看來,這裡似乎是全湖最深之處。

      張鉉剛出水面,辛羽立刻在他耳邊‘噓!’了一聲,他停下身體,隱隱聽見頭頂傳來說話聲,就在洞頂的縫隙旁邊,聲音很微小,張鉉還是聽清了。

      “梁統領,你肯定是這座島嗎?”

      “回稟先生,地圖上的標識就是這座島,東西應該就藏在島上。”

      “大家去分頭找,誰先找到,賞金百兩!”

      聲音消失,似乎所有人分頭去尋找了,辛羽在張鉉耳邊小聲問:“我們該怎麼辦?”

      張鉉也是從火山島形成的原理和辛羽的話中猜到這是座空心島,他才最終發現了這個岩洞,從上面岩縫看到這個洞並不容易,要從很湊巧的角度才能發現,就算對方想到這一點,也需要一段時間。

      張鉉本想把箱子和草袋一一拋入水中,但這樣會濺起水聲,被上面的人發現,他沉思片刻,伸手在木筏下摸索片刻,木筏都是用皮帶捆綁而成,非常結實,他心中立刻有了主意。

      他又翻上木筏,從木箱子找了一把比較趁手的重刀,再次滑入水中,辛羽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找到了兩把鋒利的匕首,跟在他身後潛入了水中。

      辛羽是個聰明的女子,她知道這些兵器一旦被壞人發現,他們部落將遭到滅頂之災,所以她比張鉉更加積極。

      兩人從下方割斷了木筏的皮帶,立刻遊開,只見一箱箱戰刀和鎧甲,一捆捆長矛翻入水中,無聲無息地沉入了湖底深處。

      他們如法炮製,幹得非常順手,一個時辰後,已經有二十八隻木筏被割斷,他們浮出水面,稍稍休息片刻,但就在這時,頭頂上傳來了大喊聲,“先生,湖中有木頭!”

      張鉉吃了一驚,他這才發現不少圓木順著水流漂出了洞口,結果被上面發現了。

      他暗暗叫苦,連忙向辛羽一擺手,兩人再次潛入水中。

      北面山崖上,北鏡先生目光凝重地注視著水面上漂浮的原木,木頭還掛著被割斷的皮索,他立刻明白了,這座島內是空的,已經有人捷足先登,他厲聲大喝道:“立刻下山崖去!”

      一百多人紛紛向山崖下奔去,此時在大洞內,張鉉和辛羽割斷了最後一艘木筏的皮索,木筏上的一萬件兵甲沉入了湖底,他們剛冒出水面,洞口處傳來了大喊聲,“統領,洞口在這裡!”

      “你們幾個進去看看!”

      緊接著傳來撲通的入水聲,張鉉向辛羽比了一個深潛水的動作,辛羽會意,猛地潛入水中,潛到一丈之下,兩人一前一後向洞外遊去,在他們頭頂上,幾名梁師都的手下游進了大洞之中。

      “先生!裡面什麼都沒有,全是木頭。”

      洞外北鏡先生愣住了,他忽然明白了什麼,向四下張望尋找,只見十幾丈外,兩個人從水中鑽了出來,抱著兩根木頭向遠方遊去,其中一人竟然回頭向他揮了揮手,他氣得暴跳如雷,“開船去追,給我抓住他們!”

      梁師都呆呆地望著張鉉,張鉉給他後背留下了刻骨銘心的一刀,他也記住了張鉉,此時他怎麼也想不到,冤家路窄,竟然在這裡又遇到了此人,他不由低低歎了口氣。

      北鏡先生霍地回頭,兇狠地盯著他,“你歎氣什麼,難道你認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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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4章 三年之約

      張鉉和辛羽上了岸,追趕他們的大船立刻失去意義,船上之人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和其他兩人匯合,四人騎馬沿著河邊疾奔遠去,戰船上只留下北鏡先生暴跳如雷的吼聲,他所有的復國希望都被張鉉葬送進了深不見底的北海深處。

      .......

      十天後,四人返回了俱倫湖,圖勒再一次給他們舉辦了盛大的歡迎宴會,但張鉉卻發現所有人都不見了,柴紹給他留了一封短信,他們得到了那批貨的消息,向西去了,如果來不及會面,他們回洛陽後再見。

      信的日期是十天前,這讓張鉉心中疑惑不解,幾乎所有人都趕去了北海,為什麼柴紹他們卻去西方,西方可是突厥王庭的方向啊!難道他們去突厥王庭了?

      大帳內,張鉉負手踱步,他在考慮自己要不要跟去,畢竟李靖和張仲堅對他都有恩情。

      “小子,你和我妹妹好上了?”帳門口忽然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

      張鉉一回頭,見阿蘇不知什麼時候進了他的大帳,就靠在帳門處,雙手抱在胸前,目光冰冷地望著他。

      張鉉對她已經沒有任何感覺,甚至包括厭惡,她就像一朵在他眼前飄過的雲,曾經吸引過他的目光,但很快就從他記憶中抹去了。

      “姑娘找到新丈夫了嗎?”

      “我現在不用再找丈夫,祭司給了我一筆很大的財產,我只想找我喜歡的男人,我曾經給過你機會,可惜你不珍惜,偏偏看上那只野鴨子,不可理喻的男人!”

      她慢慢走到張鉉面前,挺起高高的胸脯,眼中挑逗著他,“難道你不想在離去之前留下一點美好的記憶嗎?”

      張鉉拔出橫刀,輕輕撫摸著刀鋒道:“和我好過的女人,如果再跟別的男人歡好,我會殺了她!”

      阿蘇嚇得向後退了一步,她隨即咯咯地笑了起來,“你別以為我是喜歡你,我只是不甘心,畢竟沒有哪個男人能拒絕我,你是第一個,但我不希望開這個先例。”

      張鉉心中開始厭惡起來,他冷冷地盯著她,“如果你不怕死,就把衣服脫了吧!”

      阿蘇感受了他的殺機,臉上的媚笑漸漸消失,她狠狠瞪了張鉉一眼,轉身快步離去,只聽她在帳門口惡狠狠地丟下一句讓人莫名其妙的話,“這下你滿意了吧!”

      張鉉沉吟一下,便冷冷喝道:“外面之人,請進來吧!”

      帳簾一掀,進來的卻是辛羽的父親圖勒,讓張鉉微微一怔,“怎麼是你?”

      圖勒笑容很溫和,“我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喜歡我的辛羽。”

      “所以你讓另外一個女兒來勾引我?”張鉉語氣中十分不滿。

      圖勒臉上笑容消失,他冷冷哼了一聲,“若不是因為她是我女兒,我早就殺了她!”

      張鉉一擺手,“酋長請坐!”

      圖勒坐了下來,他注視著張鉉,臉上表情十分複雜,半晌,他沉聲問道:“你們遇到了金山宮的人吧!”

      “辛羽都告訴你了?”

      圖勒緩緩點頭,“她是我女兒,她不會瞞我。”

      張鉉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拔野古部藏在北海的兵器被他全部沉入了湖底,在某種程度上,他有點辜負了圖勒對他的盛情招待。

      “我很抱歉!”張鉉沉默片刻道。

      圖勒笑了起來,“我沒有怪你,相反,我非常非常感激你,你替我消滅了證據,使始畢可汗找不到滅我拔野古部的藉口。”

      張鉉能理解他的感激,如果他不將兵器沉入湖底,必然就被金山宮的人找到了,那麼拔野古部私藏兵器的秘密也會傳開,突厥人豈能放過他們。

      “突厥人會滅拔野古族嗎?”

      圖勒點點頭,“突厥人早就想滅拔野古族,尤其我們俱倫部更是突厥人眼中之釘,每年為調整稅羊都會打一仗,但我們鐵勒各部又十分團結,尤其僕骨部和回紇部和我們是攻守同盟,一旦突厥人敢進攻任何一支,三家都會同時出戰,所以突厥人拿我們也無可奈何,不過若被突厥人找到那批兵甲,情況就不一樣了。”

      張鉉想起了路上遇到被殺了僕骨部酋長之子,他這才明白了史蜀胡悉的險惡用心,一旦找到了兵甲,僕骨部就會對拔野古部不滿,認識他們害死僕骨部酋長之子。

      “三家盟約就會破裂嗎?”張鉉問道。

      “正是!”

      圖勒低低歎了口氣,“這是我們拔野古部一個重大的錯誤決定,我們不該想著獨吞這批兵甲,應該分給三家才對,但我們被貪婪之魔打敗了,忘記了三家盟約的重要,多虧公子毀掉那批兵甲,才使我們從貪婪之魔的手中走出來,保住了三家盟約,我們大酋長已經去給回紇及僕骨部解釋了,用漢人的話說,就是希望能夠亡羊補牢。”

      張鉉不想再多說這件事,他笑了笑岔開話題道:“我的那幾個朋友回中原了嗎?”

      圖勒臉上露出愧疚之色,半晌才吞吞吐吐道:“你們朋友去了肯特山,他們偷走了一份假地圖,本來他們也可以成功,可惜他們晚了一步,真地圖被另外一個人偷走了。”

      張鉉這才明白柴紹為什麼會西去,原來他們偷到了一幅假地圖,他苦笑一聲說:“這樣也好,北海那邊有突厥騎兵,他們去北海太危險了。”

      這時,張鉉心念一轉,脫口而出,“原來是阿蘇告訴了他們!”

      他明白了圖勒剛才話中的意思,難怪金山宮有地圖,原來是阿蘇偷走給了他們,所以阿蘇才得了一筆財產。

      圖勒羞愧地歎了口氣,“是阿蘇把我的地圖偷出去給了祭司,但我不敢說,她畢竟是我的女兒,若消息傳出去,她就活不成了,懇請公子替我保住這個秘密。”

      張鉉默默點頭,“我過兩天就離去了,我什麼都不知道。”

      圖勒心中感激,又對張鉉說:“還有一事我也要請你原諒,辛羽不能跟你走。“

      “為什麼?”

      張鉉頓時急了,他和辛羽已經說好,辛羽將隨他一起去中原,怎麼現在又有問題了。

      圖勒目光黯然,“我是一個很溺愛女兒的父親,你能拒絕阿蘇,說明你很喜歡辛羽,如果她想跟你走。我不會阻攔........”

      “那為什麼——”張鉉著急地打斷他的話。

      圖勒擺擺手,“你別急,聽我把話說完,並不是我的原因,而是她的母親。”

      張鉉儼如被當頭一棒,頓時沉默了,他想起了那個病重的中年婦女,是啊!辛羽的母親病成那樣,她怎麼能丟下病重的母親跟自己走,張鉉心中也低低歎了口氣。

      圖勒又低聲道:“辛羽的母親是我的第三個妻子,也是我最喜愛的妻子,但她生了重病,我卻無能為力,但我真的很感激你把虎頭魚的膽給了她,使她的病情好轉,但只是好轉,虎頭魚膽根治不了她的病,她的生命最多還有三年,我希望辛羽能陪在母親身邊,陪母親度過人生的最後一段時光。”

      張鉉沉默良久,輕輕點了點頭,“我理解,我明天就悄悄離去。”

      圖勒感激地望著他,又緩緩道:“我答應你,辛羽母親走後,我會讓她去找你,在這期間,我會保護她,不會讓任何一個男人碰她,這是我給你的承諾,也是我對你的報答。”

      “多謝酋長安排!”

      圖勒一顆心終於放下,這時他又對張鉉笑道:“另外,我這裡有一個貴客,也是從涿郡過來的大商人,他姓裴,他很想和公子談一談那批貨物之事,公子願意見他嗎?”

      此時,張鉉為辛羽之事心煩意亂,不想見任何人,更何況他根本不想對任何人說起那批貨物之事,尤其是漢人,他更是警惕。

      張鉉沉吟一下道:“半夜我就會離去,希望北海那件事酋長不要再和任何人提及。”

      “公子真不想見此人?”

      張鉉肯定地搖了搖頭,圖勒注視他片刻,便站起身和張鉉緊緊擁抱一下,轉身快步走了,張鉉望著他的背影,他暗暗下定了決心,不用等天亮,他半夜就離去。

      圖勒回到大帳,帳中有一名精神矍鑠的漢人老者,他卻是大隋相國裴矩,他為那批兵甲之事已經來草原兩次,為讓拔野古部放棄那批兵甲,他殫盡竭慮,操碎了心思。

      雖然圖勒答應他放棄那批兵甲,但拔野古其他各部卻不肯答應,著實令裴矩快絕望了。

      就在他覺得無法向皇帝楊廣交差之時,圖勒卻告訴他一個意外消息,那批皮甲已經被一個年輕漢人摧毀了,著實讓裴矩又驚又喜,他一定要見一見這個年輕的漢人英雄。

      這時,圖勒走進了大帳,裴矩連忙問道:“怎麼樣,他答應了嗎?”

      圖勒笑著搖搖頭,“他不願見相國。”

      裴矩愕然,“為什麼不願見我?”

      “看得出他不想多說此事,他很警惕,不願惹禍上身,除非我向他說出相國的真實身份,或許他就會改變主意。”

      裴矩想了想,也搖頭道:“我的身份絕不能洩露給任何人,我能理解他的謹慎,既然如此,等回中原後我再找他,他什麼時候走?”

      “最遲明天!”

      明天裴矩還要北上去拜訪拔野古部的大酋長,至少還要在草原待十幾天,這樣一來他不可能和張鉉一起離去了,只能回中原後再說。

      這時,圖勒將一份文書交給裴矩,“這是張鉉摧毀兵甲的詳細經過,裴尚書替我將它交給拔野古大酋長,當然相國也可以抄一份。”

      裴矩接過行一禮,“多謝圖勒酋長。”

      ........

      夜深了,張鉉快要睡著之時,忽然感覺有人悄然進了他的大帳,他微睜雙目迅速瞥了一眼,是他熟悉的身影,張鉉心中不由生出一絲怨恨,翻身轉了過去。

      他身後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脫衣聲,他的被子掀開了,一個滾熱而又柔軟的身體躺在他身旁,從後面緊緊抱住了他,只聽見她低低的哭泣聲,“你是怨我不能跟你走嗎?”

      “噢!”

      張鉉心中怨氣融化了,他立刻轉過身,緊緊地將她摟在自己的懷中,用滾熱的嘴唇替她拭去臉上的淚水,他的心也痛楚到了極點。
      
      ........

      次日清晨,辛羽和兄長銅泰將他送出了一程又一程,一直送到百里之外,銅泰才拉住了妹妹,張鉉不斷回頭,望著她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草原盡頭,他忽然咬緊嘴唇,狠狠抽一鞭戰馬,大喊一聲,“我們走!”

      尉遲恭和程咬金催馬跟上他,三人縱馬向南方疾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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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5章 初到幽州

      七天後,三人抵達了磧口小鎮,這裡是草原和中原的接壤處,四周是一片茫茫的戈壁灘,是南下幽州的必經之路。

      客棧大堂內,三人坐在小桌前默默喝著酒,儘管中原已是盛夏,但戈壁灘的夜晚依舊涼意十足,當有人掀開皮簾進來,就會捲入一股冷風。

      他們到了磧口小鎮就要分手了,程咬金要回斑鳩鎮向老娘盡孝,尉遲恭也要回馬邑郡的妻兒身邊,張鉉則要返回洛陽向楊倓銷假,每人走的方向都不一樣。

      儘管兩人都表示願意繼續跟隨他,但張鉉思量很久,還是覺得現在不是時候。

      張鉉這次北上的利潤十分豐厚,五百兩黃金的本錢翻了四倍,當然也和圖勒願意高價買他的貨物有關。

      儘管他和程咬金、尉遲恭事先都講好了價錢,但他並不想那樣做,大家一起出生入死,臨到分別之時,他也想盡一點朋友之誼。

      張鉉將兩千兩黃金一分為三,他取出兩個布包,裡面各有五百兩黃金,他將包裹推給了兩人,“這是你們的一份!”

      給程咬金的一份並不算多,畢竟張鉉答應過他二成份子,比該給他的份子只多了一百兩黃金,但程咬金心裡卻很清楚,絕不是誰都肯拿出五百兩黃金給他。

      程咬金也並不是不知好歹之人,他平時裝瘋賣傻,心裡卻如明鏡一般,只是他玩笑開慣了,不知該怎麼表達自己內心的感激之情,他默默將張鉉的情義銘記心中。

      但尉遲恭卻死活不肯收,這比事先講好的價格不知增加了多少倍,五百兩黃金啊!他怎麼能收下。

      張鉉臉沉了下來,“敬德,你雖然是我花錢雇的護衛,但我從來沒有把你當做夥計看待,你就是我的兄長,錢對我來說只是身外之物,如果你覺得五百兩黃金不夠,那我可以把全部黃金都給你,只要你肯認我這個兄弟。”

      尉遲恭異常感動,他鼻子一陣酸楚,眼淚差點忍不住湧出來,他也知道這包金子他非收不可,便點了點頭,“既然公子願意做俺兄弟,俺就認了,好吧!多謝兄弟給俺的見面之禮。”

      張鉉見他肯收下了,又願意認自己這個兄弟,他心中大喜,他又問程咬金,“你呢?下一步有什麼打算。”

      “我想先去孝敬老娘,然後…..然後!”


      程咬金臉脹得通紅,目光懇求望著張鉉,“公子,我還是想加入瓦崗——”

      “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做賊!”

      尉遲恭有點生氣了,狠狠瞪著程咬金,“你就不能跟著公子嗎?”

      程咬金滿臉通紅,低下頭局促不安,一趟漠北之行,他雖然始終吊兒郎當,但他內心深處卻把張鉉視為自己的東主,視為他的恩人,儘管去瓦崗是他多年的願望,但如果張鉉願意留下他,他也可以放棄自己的理想。

      “公子,我——”

      不等程咬金開口,張鉉便擺手打斷了他的話,“我理解的心願,你就去瓦崗,我只有一個要求,假如有一天你在瓦崗實在待不下去,恰好我也有一支軍隊,我希望那時你來投靠我。”

      程咬金感動得想哭,他咧咧嘴,最終還是低下頭,“我記住了!”

      “好了,不說這些話了!”

      張鉉舉起酒碗笑道:“為我們兄弟三人的下一次相聚,我們乾了這碗酒!”

      “乾!”三人將碗中酒一飲而盡。

      ..........

      幽州在楊廣登基後改名為涿郡,郡治薊縣,也就是今天的北京,古燕國之都。

      自從楊廣發動對高句麗的戰爭後,涿郡便成為戰爭的後勤重地,天下物資和民力齊聚涿郡,使薊縣在短短數年內變得異常繁華,人口陡增,城池也擴大一倍。

      大業十年春夏之交,隋帝楊廣發動了第三次對高句麗的戰爭,天下近百萬民夫被徵調到涿郡,各種糧食物資堆積如山,五十余萬大軍從各地軍府被調去遼東,戰爭一觸即發。

      五月中旬,楊廣親率十萬驍果軍抵達了涿郡,居住在薊縣以南的臨朔行宮內,薊縣的治安也變得嚴格起來。

      這天上午,薊縣北面的官道上來了一名騎著雙馬的男子,他身材高大挺拔,皮膚黝黑,臉上棱廓分明,目光深邃,正是剛才塞北歸來的張鉉,他已經和尉遲恭、程咬金兩人分手,獨自一人來到了薊縣。

      張鉉有兩匹戰馬,都是圖勒送給他的上等駿馬,四肢修長,體格健壯,毛色純而不雜,一匹為赤紅色,一匹為純白,張鉉的行李也不多,除了隨身的皮袋外,就只有一支五十斤的長槍和一塊從北海湖畔得到的迦沙玄鐵,但光這兩樣東西就需要一匹戰馬來專門托運。

      “站住!”

      幾名守城門士兵攔住了他,張鉉的長槍儘管套了槍鞘,但依舊十分顯眼,被守門士兵盯住了,普通人禁止攜帶長兵器,儘管各種長兵器早已在民間氾濫,但禁令沒有廢除,它便成了很多巡查士兵的斂財之道。

      “從哪裡來?”為首軍官打量一下張鉉,見他衣著十分古怪,既有隋軍的軍服,又有胡人的馬褲,還有普通人的頭巾,更重要是,他有兩匹雄壯的駿馬,光這兩匹馬就價值千金。

      軍官心中疑惑,心中暗忖,‘難道此人也是一個逃兵嗎?’

      如果對方是逃兵,他若抓住便可官升一級,而且此人攜帶的物品頗多,說不定還能發一筆小財,他心中越想越懷疑,一擺手,十幾名士兵將執矛將張鉉團團圍住,軍官大喝:“你可是從遼東逃來?”

      張鉉從馬袋掏出燕王府的侍衛麒麟銅牌,在守門軍官眼前一晃,“認識它嗎?”

      守門軍官嚇得渾身一哆嗦,連忙躬身道:“請公子入城!”

      張鉉哼了一聲,騎馬進了北城門,守門軍官望著他遠去,手中不由捏了把冷汗,竟然是燕王府的人,自己差點做了傻事。

      “頭兒,會不會假的?”一名士兵小聲問道。

      守門軍官狠狠一巴掌扇去,“去死吧!誰敢假冒燕王的權杖。”

      .......

      薊縣是一座雄城,城池周長近五十裡,人口三十余萬,但因幾次對高句麗的戰爭帶來了大量的流動人口,使得薊縣城內人滿為患,大街上擠滿各種各樣的人,有成群結隊的乞丐,也有從異域來的商人,還有從天下各地來的冒險者,更多的是破產農民。

      大街小巷內搭滿了各種簡陋的泥草房,一隊隊巡邏士兵列隊奔過,使整個城內充滿混亂和不安。

      張鉉只走了一百餘步,便先後被三群乞丐包圍糾纏,他心中也有點厭煩了,見不遠處有一家客棧,三層樓高,門面頗為奢華,一個巨大的死氣燈籠上寫著‘平安客棧’四個大字。

      他衝出乞丐們的包圍,牽馬快步向客棧走去,一名夥計連忙迎了上來,“客官住店嗎?”

      “有獨院嗎?”

      張鉉對吃住並不太在意,但他卻在意自己的馬,現在世道不太平,好馬很容易被人偷走,而一般獨院都有專門的馬廄,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獨院有!”

      夥計聽說他要住獨院,立刻刮目相看,連忙上前牽馬替張鉉帶路。

      “公子住獨院是明智的,您這兩匹馬是寶馬,丟了小店可賠不起。”

      張鉉跟他走進後院,這裡有五六間獨院,似乎只有一間院子住人,張鉉笑道:“好像你們生意也不太好。”

      “哎!現在有錢人誰願意來涿郡,眼看要開戰了,躲都躲不及。”

      這時,住人的那間院門忽然開了,從裡面走出一名身材魁梧高大的男子,約三十餘歲,手腳特別長,額頭寬大,一對眉毛如鋼刷一般,相貌十分奇特。

      這名男子身後似乎還跟著一人,他正在和後面人說話,沒留神前面的張鉉和夥計,他險些撞上了張鉉,男子連忙後退一步,上下打量張鉉。

      張鉉卻看見了後面之人,是一名中年男子,衣著華麗,頭戴一頂烏紗帽,身著白色錦袍,腰束玉帶,佩一把鑲嵌著金絲寶石的長劍,他身材高胖,手指細長白皙,無一絲皺紋,看得出保養得非常好,只得他目光裡充滿了一種冷傲。

      中年男子也看見了張鉉,他似乎沒有想到會遇見夥計,不由愣了一下,狠狠瞪了一眼夥計,快步走出院門,顯得十分局促,仿佛生怕別人認出他,急匆匆便向東門而去。

      而那名粗眉毛男子卻淡定從容,他就是這間院子的住客,他不再打量張鉉,重重咳嗽一聲,對夥計道:“我院子裡的水缸空了,等會兒你給我打滿。”

      “是!是!小人馬上照辦。”

      粗眉毛男子又看了一眼張鉉,目光卻落在張鉉的兩匹戰馬之上,眼睛頓時一亮,竟閃爍出一種異樣神彩。

      張鉉心中頓時警惕起來,此人看相貌並非善類,他對自己馬感興趣未必是好事。

      男子並沒有和張鉉打招呼,他擦身而過,快步向前院走去,轉彎時又回頭深深看了一眼張鉉的戰馬。

      “剛才那人是誰?”張鉉低聲問夥計道。

      “他好像姓盧,盧姓可是我們涿郡第一大姓,三國盧植聽說過嗎?就是范陽盧氏家族顯祖。”

      夥計望著另一個中年男子剛剛消失的背影,自言自語道:“奇怪了,他怎麼會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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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6章 粗眉大漢

      “誰?”張鉉不解地問道。

      “就是剛才那個穿白色錦袍之人。”

      張鉉想到了那個目光冷傲的中年男子,他笑問道:“那人怎麼了?”

      “我還以為自己看錯了,不敢認,現在想一想,應該就是他。”

      夥計向兩邊看一看,壓低聲音道:“那個白錦袍的中年男子就是盧氏家族的二當家盧儀。”

      “哦——”

      張鉉淡淡‘哦!’了一聲,他不認識什麼盧氏二當家,也沒有什麼興趣,倒是那個粗眉毛男子對自己馬有點過於關注,他心中警惕未消。

      夥計著實有點懊惱,自己竟然沒有和盧氏二當家打招呼,白白錯過一個認識上層人物的機會。

      這時,他們來到一座獨院前,夥計推開院門,躬身陪笑道:“這是本店第二上等的獨院,最好的獨院被剛才那位爺住下了,公子就委屈住這裡吧!”

      張鉉見院牆足有一丈高,白牆黑瓦,大門厚實,院子裡十分寬敞,種著兩棵大樹,大樹長得鬱鬱蔥蔥,濃密的樹蔭把院子遮住了一半。

      房子也是上下兩層,起碼有六七間屋子,看起來剛翻修過,九層新,中間還有一座小天井,當中是口深井,他立刻喜歡上了這間院子。

      “很好,就這裡吧!”

      他摸出一塊黃金,約一兩重,扔給了夥計,“這個賞你!”

      夥計捧著黃金,笑得嘴都合不攏,他居然遇到了大財主,現在一兩黃金價值十三貫錢,足夠小戶人家生活半年了。

      夥計的腰直不起了,連忙牽馬進了馬房,添加草料和清水,又回來給水缸裡打滿水,他又對張鉉低聲笑道:“要不要我給公子找兩個粉頭來陪寢,保證姿色出眾。”

      張鉉擺擺手,“那個我不用,你倒是替我買兩套好點衣服來,我這樣子好像很惹人注意。”

      夥計點點頭,“公子這身衣服很容易讓人懷疑是逃兵,現在抓得很凶。”

      “現在逃兵多嗎?”

      夥計壓低聲音道:“現在都不願意去遼東打仗,逃兵多得嚇死人,聽說連皇帝也發了狠,下旨說抓住逃兵就殺,他親自把血塗在鼓上,但還是止不住,據說已經逃了十幾萬人。”

      “有這麼多逃兵?”

      “這還是最低得估算,聽說皇帝向天下各地徵兵八十萬,到了遼東連四十萬都不到,逃亡士兵一半都不止了,不敢回軍府,要麼逃回家,要麼上山當強盜。”

      張鉉點了點頭,他也從一些書上看過,歷史上楊廣征討高麗很不得人心,沒想到連逃兵都這麼兇猛,不過他現在對楊廣有了新的看法,逃兵眾多,楊廣未必真的發怒。

      夥計笑道:“客官稍坐,我給替客官買衣服,另外我們隔壁就是很有名的酒肆,客官可以去那邊吃飯。”

      張鉉取出五兩黃金遞給夥計,“這是預付的房錢,我所有費用都從裡面扣,我想先休息兩天,煩請你給我送點吃食和幾葫酒。”

      夥計歡天喜地走了,張鉉關上院門回到房內,他數月長途跋涉,著實有點累了,只想好好先休息三天,恢復體力再說。

      他把隨身的東西整理好,他的大件物品只有四樣,一包二十錠的千兩黃金,一把橫刀,一根長槍,一塊迦沙玄鐵。

      其餘都是小件物品,一些零碎金塊,裝有紫蟲玉蛹的銅葫蘆,以及張仲堅給他的青石經和戟法古卷,而羅士信送給他的霸王槍法,他早已深深刻在腦海中,槍譜在出發北上前夜便燒掉了。

      另外還有辛羽送給他的金指環,張鉉拾起指環,輕輕撫摸上面鐫刻的少女圖像,他不由低低歎了口氣,心中湧起一種難以割捨的情愫。

      ..........

      入夜,張鉉提起長槍走到院子裡,現在張鉉有兩套武藝,一是羅士信送給他的霸王槍法,其次是張仲堅送給他的戟法,兩套武藝都十分深奧,他考慮將它們悟透後,將兩者融合在一起。

      不過從個人興趣而言,他更喜歡使用長戟,他從小最崇拜的就是呂布,以及他的方天畫戟,他小時候的夢想就是自己也能擁有一支像呂布那樣的長戟。

      張鉉此時腦海裡出現了戟法十三絕的第一幅圖:‘刺殺’,旁邊的注釋他早已熟悉得可以倒背如流,但背熟沒有用,關鍵是悟,和青石經一樣,有太多沒有寫在卷軸上的東西。

      比如一招刺殺就由十五種變化簡化而來,可簡化的前提是必須先悟透十五種變化,而古卷上卻沒有細節圖,只有招式名,如斜刺、劈空、返身刺、五連環等等,這些都要自己從簡單的一幅匯總圖中去領悟。

      張鉉閉上眼睛,第一幅圖仿佛在他眼前活了起來,無數根線條就是各種出擊軌跡,像一團亂麻,需要他一點點去整理,去悟解。

      他低喝一聲,左腳快移一步,長槍霍地從斜地裡刺出,這是斜刺.......他又高高躍起,長槍拍打在地,一槍刺出,這是劈空。

      張鉉一路上至少悟出了第一幅圖的十三種變化,唯獨五連環和雞武兩個變化他悟不出。

      其實雞武這一變化尉遲恭替他想到了,就是淩空飛刺,和鬥雞相博一樣,但五連環又是什麼意思,尉遲恭想不出,圖畫上也沒有,令張鉉百思不得其解。

      ........

      一連兩天張鉉都沒有出門,和他同住後院的粗眉男子自從那天出去後便沒有回來,整個客棧後院就只剩他一人。

      夥計伺候得很周到,他需要什麼,夥計便立刻飛奔去給他買來,而且居然很合他的心意,張鉉自然賞錢也不會少給,這兩天竟然是他入隋後過得最舒心的日子。

      這天晚上,張鉉筋疲力盡地從水井裡爬出來,盤腿坐在二樓房間裡,冥思調息,慢慢恢復體力。

      他已經開始第二階段的聚力突破,正如張仲堅所言,第二階段確實比第一階段容易得多。

      儘管紫胎丹帶來的燥熱依舊讓他難以忍受,但他的力量卻在一點點增加,不像第一次練功,一定要獲得突破後才會陡然增加力量。

      第二次和第三次都是需要積累,積累一定時間後力量就能再上一個臺階,所以張鉉每天都能感覺到自己的進步,也讓他更有信心。

      忽然,門外傳來‘咚!咚!’的敲門聲,聲音十分急促,頓時將冥思中的張鉉驚醒,這是練功的大忌,雖然不至於走火入魔,但至少會讓他一夜的苦練白費。

      好在他已開始漸漸收功,影響還不算很大。

      此時已經快三更了,會是誰來敲門,張鉉隨手抓起橫刀,快步下樓向院門走去。

      這時外面又傳來一陣敲門聲,但聲音卻很低微了,張鉉一把拉開門,只聽咕咚一聲,一個黑影一頭栽倒進來。

      張鉉一眼便認出了此人,正是住在另一個院子裡的那個粗眉大漢,只見他渾身是血,後背、腰上和腿部都有傷口。

      “救....救我!”大漢低聲哀求道。

      張鉉轉身便要去前院找夥計,但他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轉而大喊道:“來人!”

      “別喊!求你了。”
      
      張鉉又慢慢走了回來,蹲下看了看他的傷,後背和腰部是刀傷,腿部卻是被長矛捅傷,張鉉起身關上門,快步回屋取來傷藥和布袋。

      這名粗眉大漢失血過多,若再不給他止血,他必死無疑,張鉉將止血藥粉撒在他的傷口上,疼得大漢渾身顫抖,卻緊咬牙關一聲不吭。

      張鉉倒也佩服他的狠勁,便用布條將他傷口包紮好,對他道:“我先扶你回去,明天我再讓夥計給你找個傷醫看看。”

      “不用找醫士,只要有傷藥便可,多謝公子!”

      這時,外面隱隱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有人大聲喝問道:“你們客棧可有受傷晚歸之人?”

      只聽掌櫃戰戰兢兢道:“小店本份經營,不敢收留來歷不明之人。”

      “哼!誰都說自己沒問題,給我搜!”

      張鉉目光淩厲地向大漢望去,大漢點了點頭,“是我!”

      張鉉有點猶豫了,此人來歷不明,不知犯了什麼事,而且地上血跡太多,一旦官兵搜到自己這裡,他根本就說不清楚。

      就在這時,有人大喊:“啟稟將軍,羅副都督傳來命令,刺客逃去了城外,讓所有人去城週邊捕!”

      “停止搜查,所有弟兄跟我走!”大群人奔了出去,腳步聲漸漸遠了。

      張鉉一顆心落地,又一把抓起大漢衣襟,狠狠盯著他問道:“你是什麼人,刺殺了誰?若不說,我拿你去見官。”

      大漢歎了口氣道:“我刺殺了都督郭絢,可惜沒有成功,但我是誰公子最好別問,否則公子會有性命之憂。”

      張鉉注視他片刻,忽然拎起他向門外扔去,“給我滾出去!”

      大漢痛苦萬分地站起身,對張鉉道:“公子救命之恩,在下銘記於心,容後再報,告辭了!”

      他扶著牆,一步一步向自己院子艱難走去,張鉉關上大門,片刻隻聽‘咣當!’一聲,另一扇大門也關上了。

      張鉉沉思片刻,此人居然刺殺幽州都督,果然不是善類,而且城外一定有同夥,把官兵騙走了。

      次日一早,張鉉剛打開門,只見夥計領著一群女眷走進後院,她們居然進了昨晚粗眉大漢所住的院子。

      張鉉連忙叫道:“小餅!”

      夥計跑回來笑嘻嘻道:“公子有什麼事,儘管吩咐小人!”

      “那間院子的人搬走了嗎?”張鉉瞥了一眼遠處的幾個女眷問道。

      “天不亮就結帳走了,好像有一輛馬車把他接走了,對了,他給公子留下這個,讓我轉交給公子。”

      夥計從懷中摸出一個小布袋,遞給張鉉,這時,幾名女眷在遠處院門口不耐煩地叫喊夥計,夥計賠罪一聲,連忙奔了過去。

      “幾位夫人別急,小人這就領你們進院。”

      張鉉關上門,抽出匕首挑開了布袋上的封線,倒出袋中之物,竟然是一支小小的銅箭,只有巴掌大小,像個裝飾品,銅箭正中刻了一個‘盧’字。

      翻過另一面,刻著四個字,‘軍法如山’。

      張鉉忽然醒悟,這不是什麼裝飾銅箭,這是令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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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7章 神槍公子

      中午時分,張鉉離開了院子,慢慢悠悠地來到隔壁的酒肆,酒肆叫做平安酒肆,和隔壁的平安客棧是一個東主所開。

      酒肆約有三層樓,和客棧有點冷清的生意相比,這裡的生意確實不錯,時值中午,酒肆三層大堂內基本上都坐滿了客人,客人們談天說地,卻沒有一人談論昨晚刺客之事,似乎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張鉉被酒保領到二樓靠窗的一個單人位坐下,這裡因為是角落,位子只能坐一人,不過視野很開闊,不僅能看到整個大堂,而且窗外大街的情形也看得清清楚楚。

      “客官,這個位子可以嗎?”酒保滿臉笑容,態度十分恭敬。

      “還可以,就這裡吧!”

      張鉉坐下來問道:“好像昨晚出了什麼事?”

      酒保看了看兩邊,壓低聲音道:“此事官府給我們警告了,不准任何人提及,否則要被抓進大牢,公子千萬別再問了。”

      張鉉笑了笑,“那好吧!你們這裡有什麼拿手好菜?”

      酒保精神一振,如數家珍道:“桑乾河的白鯉魚可是天下三大鯉魚之一,客官不能錯過了,小店的蜜汁燒魚那可是薊縣一絕,甜而不膩,鹹淡可口,那肉質.......”

      “好了,好了,就來一條吧!還有什麼?”

      “還有炭燒羊肉.......”

      “羊肉不要!”

      張鉉在草原實在吃膩了羊肉,聽到羊肉他就頭痛,他對酒保道:“再來三個菜,兩葷一素,雞鴨之類,你自己看著辦,加兩盤肉餅,小蔥肉餡那個不錯,再來一壺葡萄酒,要加冰塊!”

      “好咧!客官稍坐,馬上就來。”

      酒保快步去了,張鉉打量一下大堂,大堂的各個座位都是用低矮的屏風包圍,私密性還不錯,三五個好友圍坐在桌前,一邊喝酒一邊談笑風聲,氣氛十分融洽,

      這時,張鉉注意到了他斜側面的一個座位,因為屏風開口對著他,裡面的情形他看得很清楚,一共坐著三人,兩人正對他,膚色一黑一白。

      黑皮膚大漢似乎是個突厥人,長得虎背熊腰,眼如銅鈴,一張血盆大口,相貌兇狠。

      皮膚稍白之人是個文士,身材中等,頜下一縷長鬚,四十歲左右,頗有點儒雅之氣,不過他腰間佩一把長刀,似乎也會一點武藝。

      另一人背對他,看不見相貌,但是個很年輕的公子,頭戴金冠,皮膚白皙,寬肩細腰,身材極為挺拔,身高也不亞於自己,他腰挺得筆直,穿一身月白色錦袍,腰間束一條紫色玉帶,看得出這個年輕公子是兩人之主。

      “這次征高句麗,給我們幽州府的出兵名額是三萬人,雖然父親想親自領兵,但天子不准,讓父親把軍隊交給宇文述和來護兒,這不是變相削弱我父親的軍權嗎?”年輕公子語氣十分不滿道。

      中年文士歎了一口氣,“不僅是我們幽州,聽說太原李淵和彭城郡楊義臣那邊也一樣,一大半的軍隊都交給朝中大將軍,卻不准他們領兵,關中更離譜,九成軍隊都要調走,而且所有出身關隴貴族的將軍都全部清洗。”

      中年文士又壓低聲音道:“現在有一種說法,說因為楊玄感造反使天子十分警惕,便藉口再征高句麗來剝奪取各地方軍權,現在看來,這個說法並非空穴來風。”

      儘管對方聲音很小,但張鉉還是聽得很清楚,他心中也暗暗吃驚,如果真是這樣,他讀過的歷史也太淺顯了。

      這時,又聽那名突厥大漢甕聲甕氣道:“難怪逃兵這麼多,都快一半了,老張,你是說這裡面有人做了手腳?”

      中年文士捋鬚笑道:“你這就錯了,逃兵可是人啊!大家都回家了,誰還會再回軍府,你不覺得這其實是在解散這些軍隊嗎?表面上抓得凶,實際上只是做做樣子,十幾萬逃兵只抓到幾百人,可能嗎?

      如果我沒有料錯,這次東征高句麗根本打不久,最後一定是雙方議和!”

      年輕公子撫掌大笑,“還是公瑾有見識!”

      這時,酒保給張鉉送給酒菜,張鉉一邊喝酒吃菜,一邊繼續豎起耳朵聽他們交談。

      “長史別說這些繞頭腦的話了,公子,再教教我那一招,我也怎麼也學不會,怎麼做到一槍五朵梅?”

      “這個要靠悟性,你看著!”

      年輕公子拾起筷子,手一抖,一槍刺出,竟然出現了五個筷尖,張鉉看得清楚,他一下愣住了,這.....這不就是五連環嗎?一戟五刺啊!

      “這一招的關鍵在手腕力量,我的槍法是要用三股力量來發力,一股三槍,最多可以出現九個槍頭,一定要快,你先引出兩股力量試試看。”

      張鉉聽得如醉如癡,這些天來一直困擾他的一個問題竟在無意中得到了答案。

      他在磧口小鎮發現自己體內力量可以分成幾股,甚至可以分別操縱它們,就像牽木偶的繩子一樣,但他想不通力量分成幾股意味著什麼?

      但今天年輕公子的一席話使他如夢方醒,操縱不同的力量可以練成很多絕妙的招式,比如五連環必須用兩股或者三股力量分別操控才能使出。

      推而思之,那麼第一幅的‘刺殺’,將十五種招式合為一招,關鍵就是幾股力量的配合才可能辦得到,一定是這樣。

      張鉉瞪大眼睛,仔細看著年輕公子手腕變化的每一個細節,幸虧這個突厥人領悟慢,才讓張鉉一連看了三遍。

      他也拾起一根筷子,手腕一抖,以一種極為迅疾的速度讓三股力量同時顫動,奇跡出現了,他的筷子竟抖出六個筷尖,比那個少年公子還多了一個。

      張鉉異常震驚,他做夢也想不到體內的力量會出現如此奇妙的效果,他又連續三筷刺出,每一次都能成功,他知道自己已在無形中掌握了這種神奇的訣竅。

      少年公子知道突厥大漢悟性不夠,更沒有練過聚力之術,怎麼也不可能學會自己的一槍五梅,所以他也不藏私,當做一種遊戲,但他卻萬萬沒有想到,旁邊竟然有人偷學會了他的家傳槍法。

      這時,那名中年文士忽然看見了張鉉,眼中很驚訝,他連忙給年輕公子使一個眼色,向張鉉那邊努一下嘴,年輕公子一回頭,正好看見張鉉一筷刺出六個槍頭,就是剛才自己施展的武藝。

      年輕公子勃然大怒,狠狠一拍桌子,‘砰!’的一聲巨響,桌子竟然被他拍碎了,大堂內所有人都紛紛站了起來,向這邊張望,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張鉉也從練習中驚醒,他見年輕公子捏著拳頭從座位裡沖出來,心中暗叫不妙,他也立刻站起身,後退一步。

      直到此時,他才看清年輕公子的相貌,只見他年約十七八歲,面如冠玉,鼻直口方,兩道劍眉之下,一雙深目炯炯有神,加上他皮膚白皙,長相十分俊美,渾身上下充滿了爆炸力,只是他過於憤怒,臉上肌肉都有點變形了。

      張鉉臉上有些尷尬,其實他心裡清楚,他偷學別人的武藝,絕對犯了大忌,儘管只學了一招,但也是極為無禮之舉。

      他連忙抱拳行一禮,歉然道:“剛才我只是一時好奇,實在是無心之舉,請公子見諒!”

      年輕氣得渾身發抖,若不是旁邊中年文士拉住他,他就沖上來將這個狂徒扔下樓去,他雙眼噴著怒火,盯著張鉉咬牙切齒道:“你這個混帳!知道你偷學的是什麼嗎?”

      張鉉淡淡一笑,“用筷子使了一記招數而已,公子以為我學了什麼?”

      年輕公子再也忍不住,一聲暴喝:“你偷學了我的五鉤神飛槍!”

      他拔出劍,一劍向張鉉胸口刺去,“狂徒,受死吧!”

      張鉉見這一劍又快又狠,分明是要自己的命,他心中暗怒,不過一招槍法而已,竟要對自己下殺手,這個年輕公子也太狠了。

      張鉉迅速出刀,‘當!’一刀,將年輕公子的劍劈飛出去,年輕公子有點輕敵,他沒料到張鉉的力量如此強大,劍差點脫手而出,腳下也止不住,連續後退兩步。

      少年臉上掛不住了,面沉如水,眼中殺機迸發,但他卻不魯莽沖上來,而是眯起眼睛尋找對方的漏洞,他心裡明白,自己遇到了高手。

      這時,張鉉冷冷道:“我沒猜錯的話,你應該是幽州羅總管的公子,動輒拔劍殺人,你忘了現在幽州是天子腳下吧!”

      張鉉這話很重,旁邊中年文士臉色大變,上前一步攔住年輕公子,拱手道:“請問閣下是何人?”

      張鉉依舊淡然一笑,“我是什麼人並不重要,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在公共場合妄議天子,張長史,對不對?”

      中年文士臉色刷地變得慘白,手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年輕公子儘管心中依舊憤怒,但他也知道事情鬧大了,他收起劍,忍住氣上前向張鉉行一禮。

      “剛才是我無禮,不該出手太重,請閣下諒解,不過是閣下偷藝在先,是非曲直你心中比我清楚,又何必抓住我們幾句閒聊之言做文章?”

      張鉉打量他一下,微微笑道:“你莫非是羅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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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8章 不打不識

      年輕公子正是羅藝之子羅成,因長得英武俊朗,被涿郡人稱為‘俏羅成’,年方十八歲,今天他和幽州府長史張公瑾以及幽州軍大將史大奈來酒肆喝酒,卻無意中遇到了張鉉。

      羅成上下打量一下張鉉,“我正是,請問閣下又是何人?”

      “在下張鉉,燕王翊衛。”

      羅成沒有聽說過張鉉的名字,但對方是燕王翊衛,他心中頓時緊張起來,卻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張鉉又笑道:“羅家的五鉤神飛槍天下聞名,但我相信它應該不會只有一招,我雖然無意中學到了一招,羅公子覺得很嚴重嗎?”

      羅成暗暗歎了一口氣,雖然一招並無妨,但偏偏那一招是五鉤神飛槍的精髓,只有他和父親能使出,只能怪他拿出來開史大奈的玩笑,不過——羅成又打量一下張鉉,眼中閃過一絲困惑,此人居然在旁邊看了兩遍便學會了羅家槍的精髓,這可能嗎?要知道那裡面至少包含有九種力量的變化,光看招式根本不可能學會。

      張鉉仿佛明白羅成的疑慮,笑道:“天下武功其實都是一脈相承,我練的是戟法,戟法中有一招五連環,和羅公子的一槍五梅有殊途同歸之效,只是我一時找不到訣竅,是羅公子的話提醒了我,關鍵在於幾股力量分開運用,所以我很感激羅公子。”

      羅成眼中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你說的戟法莫非是紫陽十三戟嗎?”

      張鉉心念一轉,張仲堅的戟法肯定是他師父紫陽真人所授,叫紫陽十三戟也未為不可,他點了點頭,“應該是!”

      “能給我看看嗎?”

      羅成脫口而出,但他立刻覺得不妥,那可是聞名天下的紫陽十三戟啊!對方怎麼可能給他看?他訕訕道:“我實在因為聞名已久,有點唐突,抱歉了。”

      “其實羅公子看一看也無妨,請坐吧!”

      張鉉讓酒保重新收拾了酒桌,又讓酒保上幾壺酒,笑著一擺手,“公子請坐!”

      羅成心中渴盼一睹戟法,抱拳施一禮,坐了下來,張公瑾並不想羅成那樣沉迷於武藝,他是擔心張鉉去告發他們。

      不過對方似乎沒有告發他們的意思,他一顆心稍稍放下,在羅成身旁坐下,史大奈跟隨羅成,只要羅成不遷怒對方,他也沒什麼話說,也跟著坐了下來。

      張鉉給三人倒了一杯酒笑道:“剛才是我失禮,這杯酒算我給幾位陪罪,我先幹為敬,他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羅成想到自己剛才要打要殺,這會兒又坐下一起喝酒,著實有點不好意思,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這時,張鉉從懷中取出了戟法古卷,遞給羅成,“就是這個戟法,其實我也不知它的名字是什麼?”

      羅成顫抖著手接過,慢慢打開看了一遍,他簡直不敢相信,聞名天下的紫陽十三戟竟然就在自己面前,他一遍遍地細看,越看越心醉,他簡直要迷醉在其中了。

      張鉉笑問道:“請問羅公子,這戟法很有名嗎?”

      羅成還沉浸在戟法之中,沒有聽見張鉉的話,張公瑾輕輕推了他一下,“公子!”

      羅成頓時醒悟,歉然笑道:“抱歉,張公子說什麼?”

      “我有點好奇,這戟法很有名嗎?”

      羅成有點哭笑不得,拿著天下至寶之人居然不知道自己拿的是什麼?

      他見張鉉問得很認真,似乎真不知道,便微微歎口氣道:“張公子聽說雷神錘、萬歲钂、紫陽戟嗎?”

      張鉉搖搖頭,“願聞其詳!”

      “這是天下三種至高的武藝,都出自終南山老君觀,其中雷神錘和紫陽戟是紫陽真人所創,萬歲钂是當年大隋第一猛將史萬歲的武藝,史萬歲被殺前贈給了摯友魚俱羅,現在被宇文成都習得,也成就了宇文成都的名聲。”

      張鉉這才知道張仲堅是何等的慷慨仗義,和自己不過一面之交,只是略有點投緣,便將這麼寶貴的武藝秘笈贈給自己,可笑自己居然一無所知,他心中對張仲堅充滿了歉意和感激。

      他又忽然想起另一件事,笑問道:“這個紫陽真人是什麼人,仿佛神仙般的存在?”

      這也是張鉉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他聽很多人都說起這個老道士,甚至李玄霸也是他的徒弟,顯然李玄霸學的就是雷神錘,還有自己學的青石經也是出自他的手。

      羅成笑了笑,“我聽父親說過,紫陽真人俗家名姓獨孤,你說他會是什麼人?”

      “關隴貴族!”張鉉這才恍然大悟,難怪紫陽真人這麼肯幫武川府,原來他本身就是關隴貴族出身。

      羅成輕輕歎息一聲,把古卷交還張鉉,“感謝張公子的慷慨,羅成受益匪淺了。”

      張鉉接過古卷微微笑道:“如果公子想學,我可以把它給你。”

      “什麼?”羅成大吃一驚,他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他是不是聽錯了。

      “不過我有個條件。”張鉉平靜地說道。

      “什麼.....條件?”羅成緊張得聲音都顫抖起來,他生怕張鉉的條件自己承受不起,從而失去這次千載難逢的機會。

      “我的條件很簡單,我和公子一起學。”

      羅成瞪了他半晌,他最終確定張鉉不是開玩笑,才按耐住內心的狂喜,緩緩點頭,“我們一言為定!”

      ........

      楊廣借第一次高麗戰爭的機會剷除了前任幽州都督元弘嗣,徹底將關隴貴族的勢力從幽州拔掉,任命自己的心腹郭絢為幽州都督,又提拔被元弘嗣處處排擠的北平軍使羅藝為副都督,讓兩人掌握幽州軍政大權。
      
羅藝目前雖然只是幽州副都督,但都督郭絢是文官,所以軍隊實權還是掌握在羅藝手中。

      不過楊廣還是覺得幽州軍隊太多,便以第三次高麗戰爭為藉口,徵調了三萬幽州軍,而且這三萬軍隊不會再回來,實際上就是將幽州軍的五萬軍隊削減為兩萬。

      儘管第三次征伐高句麗的戰備正進行得如火如荼,但羅藝的府宅中卻十分安靜,絲毫不受戰爭的影響。

      張鉉住進羅藝府中已經有半個月了,羅成雖然為人清高氣傲,但人品卻很好,而且極為守信,他不僅自己研究紫陽十三戟,而且把自己的心得寫出來,毫不保留地教給了張鉉。

      正是得益于羅成的幫助,使張鉉終於掌握了他無法理解的複雜戟法和將武功化繁為簡的訣竅。

      此時張鉉卻在享受都督府的另一項福利,都督府的側院有一個很大的冰窖,這也是古代富貴人家的一種基本設施,大戶人家都有冰窖,冬天儲冰,夏天時享受,皇宮內的冰窖更是一座冰宮。

      雖然都督府的冰窖遠遠談不上冰宮,但至少也是一座小冰殿,方圓足有二十丈,裡面儲藏了數萬塊巨大的冰磚,規模驚人。

      這卻是前任都督元弘嗣的傑作,元弘嗣極好享受,妻妾眾多,他儲藏如此多的冰塊卻不是為了吃,而是放置在房子的夾牆內,儘管外面炙熱如火,但房間內卻清爽無比,一夏如春,也算是古代的空調。

      張鉉已經服用了紫胎丹,渾身燥熱難當,冰窖練武雖然比不上井中練武那樣鍛煉力量,但他需要練習戟法,河中倒是可以,只是幽州河流的冰度不夠,無法降低他體內的燥熱。

      張鉉赤著上身,下面只穿一條短褲,揮舞一根七十斤的鐵戟,在冰窖內劈砍刺挑,戟影漫天飛舞。

      在羅成的幫助下,他已經完全悟透紫陽十三戟,儘管只是簡簡單單的刺、劈、挑、剜,但卻蘊藏著數百種變化,各種力量的組合,他沒有偷懶的辦法,只能一遍遍苦練,熟能生巧。

      張鉉從早上到現在已經練了兩個時辰,渾身大汗淋漓,卻精神抖擻,渾身充滿了爆炸力,七十斤的鐵戟比最初輕了一點點。

      這時,他感覺體內的熱量已漸漸開始消退,張鉉大喝一聲,高高躍起,狠狠一戟拍下,‘啪!’的一聲巨響,一尺厚的大冰塊被拍得四分五裂,他一收戟,長長吐一口氣,放鬆了身體。

      自從在草原成功完成第一次聚力突破後,張鉉開始著實進行第二次聚力突破,但張仲堅告訴他,在實現第一次突破後,後面的突破就不能刻意去追求,而要遵循‘自然’二字,讓體內力量自然而然實現突破,否則即使第二次能成功突破,再想實現第三次突破就不太可能了。

      張鉉銘記張仲堅的話,不再刻意去追求力量的效果,而將所有精力都放在練習戟法之上,正是這種自然練功,僅僅在冰窖練功十天後,他感覺到自己力量慢慢積累,已經有再次突破的先兆了。

      不過就算如此,他也不放在心上,還是全身心地練習他的戟法。

      張鉉走出冰窖,一股熱浪迎面撲來,和熱浪一起過來的,還有一名十一二歲的小丫鬟。

      小丫鬟叫做阿圓,人如其名,長得白白胖胖,珠圓玉潤,她是清河郡人,三年前父母雙亡,被人販子賣到幽州,羅藝妻子盧夫人見她可憐,便將她買下來伺候公子羅成。

      羅成房中有四個丫鬟,張鉉住進來後,羅成便讓她來服侍張鉉,阿圓十分乖巧,很會體貼人,她知道張鉉剛從冰窖裡出來,裡外冷熱相差太大,所以特地準備一桶井水。

      “公子,給!”阿圓連忙將一塊冰毛巾遞給張鉉。

      “多謝!”

      張鉉接過毛巾擦了擦臉和脖子,又索性拎起一桶井水從頭到澆下,只覺渾身涼爽之極,仿佛每個毛孔都敞開了,他大喊痛快,快步向自己院中走去,小丫鬟在後面緊緊跟著他。

      “公子,要去吃午飯嗎?”

      “現在什麼時候了?”張鉉停住腳步問道。

      “中午已經過了。”

      張鉉眉頭一皺,這就到下午了嗎?他又問道:“阿圓,你家玉郎回來了嗎?”

      玉郎是羅成的小名,府中年長之人都這樣稱呼他,小丫鬟們則叫他玉公子,和羅成熟悉了,張鉉也開始直呼他小名,今天盧家似乎有事情,天剛亮,羅成陪母親回了娘家。

      “他剛回來,但夫人沒有回來。”

      張鉉先去飯堂吃了午飯,這才返回自己住的院子。

      張鉉的院子雖然不能和客棧的院子相比,不過倒也小巧精緻,別有一種韻味,剛進院子,便聽見羅成在後面叫他,張鉉一回頭,只見羅成滿頭大汗地跑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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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16 02:03:49

第0079章 冶鐵名匠

      “這個鬼天氣,才五月底就熱得不讓人活了。”

      “要不玉郎和我去冰窖裡練武?那裡倒很涼快。”張鉉笑道。

      羅成連忙搖頭,“太寒冷了,我還是寧願熱一點。”

      他也看過張鉉的青石經,不過青石經對他沒有什麼意義,他六歲開始培元打下基礎,七歲練聚力之術,已經有兩次突破,已經無法再練。

      其實張鉉也是後來才慢慢明白,當初王伯當說的話沒錯,每家練習聚力術的方法不同,藥的配方也不同,一旦選擇了,就不能再練別人家的武功,否則輕則殘廢,重則喪命。

      而且青石經是專門針對成年人後天補練,紫胎丹更是根據成年人體質配製,因為孩童無法承受那種體內的酷熱,可就算是成年人,如果沒有張鉉那種過人的資質也不能練習,不然會出大問題。

      所以羅成對青石經的興趣遠遠比不上紫陽十三戟,他只是對紫蟲玉蛹感興趣,向張鉉討了兩條,給他準備生孩子的二姐安胎。

      羅成上面有兩個姐姐,都已經出嫁,大姐嫁給了他的表兄,范陽盧氏嫡次子盧慶元,二姐嫁給趙郡李氏,兩家都是河北的名門世家。

      這也是羅藝的苦心安排,如果他想在幽州站穩腳跟,就必須和河北世家聯姻,他甚至考慮讓兒子羅成娶盧家之女。

      “今天是不是去盧家相親了?”張鉉又笑問道。

      羅成很怕提這件事,連忙岔開話題,“我給你找的合適的鐵匠了。”

      張鉉大喜,他想把迦沙玄鐵打造成戟頭,找了好幾個有名的鐵匠,但他們都不敢接這個活,張鉉只能求羅成這個地頭蛇幫忙,沒想他這麼快就找到了。

      “在哪裡?”

      “就在盧家莊,你什麼時候跟我過去。”

      張鉉心急如焚,一刻都等不了。

      “我們現在就去!”

      他轉身向自己房間跑去,羅成在後面大喊:“把你的槍矛也帶上!”

      ........

      羅成心中對張鉉充滿感激之情,他嗜武如命,可惜他的力量不夠強,只有兩次聚力突破,使一杆六十斤的鐵槍,他只能把所有希望都寄託在槍法之上。

      羅家的五鉤神飛槍雖然也是天下赫赫有名的槍法,但它卻遠遠不能和雷神錘、萬歲钂和紫陽戟這三大神技相比。

      但老天眷顧他,讓他認識了豪爽仗義的張鉉,讓他學到了傳說中的紫陽戟。

      可惜紫陽戟是重兵器武藝,他力量不夠,羅成便靠自己的絕頂聰明,將紫陽戟和家傳的五鉤神飛槍融合起來,在短短半個月內,他的槍法突飛猛進,連他父親也敵不過他十個回合,從前他可不是父親的對手。

      張鉉卻不知道,正是他的無意之舉,竟然造就了一個以槍法聞名於天下的猛將。

      兩人出了羅府,騎馬向城北門而來,大街上人潮洶湧,異常擁堵,原來北城門旁開始賑粥,似乎把滿城的流民都引來了。

      張鉉見遠處城門附近全是黑壓壓的人頭,不知擁擠了多少萬人,他有些驚訝道:“玉郎,薊縣的流民好像不少啊!”

      “是啊!”

      羅成歎了口氣,“我聽父親說,足足有三四十萬之多,當今天子也下旨涿郡官府安置他們,可怎麼安置?也只能每天賑點粥,任由他們占地搭建窩棚。”

      “讓他們回鄉不行嗎?”

      羅成搖了搖頭,“如果沒有軍隊護衛,就算他們離開薊縣也無法回鄉,要麼逃亡突厥,成為突厥王朝的臣民,要麼會被王拔須、魏刀兒、盧明月等匪眾爭搶,只會白白便宜了這些土匪,所以當今天子寧可讓他們呆在城內,每天施捨一點糧米賑濟他們,也不准涿郡官府趕他們回鄉。”

      張鉉這才明白其中的道理,便不再多問,這時,他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喊他,一回頭,見一名騎馬人向奔了過來。

      “張鉉,你怎麼在這裡?”

      張鉉認出了他,竟然是自己在燕王府的原頂頭上司酒鬼陳梁,他也喜出望外,連忙翻身下馬,兩人哈哈大笑,擁抱在一起。

      陳梁笑著給了他肩窩一拳,“臭小子,你不是去突厥了嗎?怎麼在這裡?”

      “小弟剛從草原回來,走的是幽州路。”

      “哦!原來如此。”

      他又看了一眼羅成,“這位是——”

      張鉉連忙給他們介紹,兩人打了個招呼,但陳梁顯然有話要對張鉉說,他把張鉉拉到一邊,低聲道:“燕王殿下也在幽州,你知道嗎?”

      張鉉愕然,“我不知,我還以為他在洛陽呢!”

      陳梁神秘一笑,“燕王殿下今天早上還說到你,你這臭小子不錯嘛!在突厥做了大事。”

      “你是指什麼?”

      陳梁擺擺手笑道:“我也不知是什麼,我現在還有急事,必須馬上去辦,你明天來臨朔宮,燕王殿下就在那裡,我們明天再談,我會擺酒為你慶功。”

      陳梁拍拍張鉉的肩膀,翻身上了馬,像一陣風似的來,又像一陣風似的去了,估計又是被酒蟲勾走了。

      羅成望著他騎馬奔遠,笑道:“這個傢伙人還不錯!”

      張鉉還在回味陳梁的話,他說的大事應該是指三十萬件兵甲,但又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傳到中原來,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走吧!我們先去忙正事。”

      張鉉想到自己的兵器,不由精神一振,催馬跟隨羅成出來北城門,一路向北疾奔而去。

      .........

      范陽盧氏從東漢開始便是聞名天下的世家,尤其以大儒盧植為代表,深刻影響了漢末亂世的發展進程。

      在北魏時代,范陽盧氏更是擠身進了聞名天下的五姓七望,成為七大名門世家之一。

      羅藝為了在幽州站穩腳跟,不僅娶了盧氏之女為妻,還把自己長女嫁給盧氏家主盧倬的嫡次子盧慶元,使盧羅兩家建立了極為密切的關係。

      和其他世家一樣,盧氏家族的祖地在薊縣以北的盧氏山莊,在桑乾河畔擁有良田上千頃,但盧家的主要人物都住在薊縣城內,在城東北有一座占地近百畝的大宅,裡面住著包括盧氏兩兄弟在內的數十名盧家嫡系子弟。

      不過羅成要去之地卻是盧氏山莊,盧氏山莊距離薊縣約八十里,坐落在一處風景秀麗的山灣裡,一條小河如玉帶般的繞莊而過,小河南面是一望無際的麥粟田。

      盧氏山莊也有一座占地百畝的老宅,由於這裡氣候涼爽宜人,盛夏之時,盧氏嫡系子弟們都會從城裡回來避暑。

      羅成帶張鉉去的是山莊東面,這裡聚居著近百戶盧氏庶族子弟,足有幾百人之多,他們的地位要比嫡嗣差得太多,每月的份錢不足以養家,他們必須還要從事其他營生,不過大多數人都在盧家自己的產業中謀生。

      張鉉和羅成一路縱馬疾奔,一個時辰後,他們趕到了盧氏山莊,一路上,兩人爭論著商人地位問題,張鉉對盧氏擁有大量的商業著實感到不解。

      兩人走進了山莊,羅成笑道:“元鼎兄,你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商人是沒有地位不錯,但賺錢的事情誰不幹,盧家的門生遍佈天下,盧家的產業也同樣遍佈天下,但誰又敢說盧家是商人?

      不光是盧家,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趙郡李氏,這些名門世家誰家沒有大店鋪大商隊,否則光靠幾畝地怎麼支撐得起那麼大的家族。”

      元鼎是張鉉給自己起的字,除了李淵之外,第二個直呼他表字之人就是羅成了,張鉉知道自己說不過羅成,便笑了笑,“我只是比較好奇,盧家居然還有鐵匠鋪。”

      “這你就錯了!盧家可沒有鐵匠鋪,咱們要去的地方也不是鐵匠鋪,是一個真正大匠的家,不過他脾氣很古怪,你別吭聲就是了。”

      羅成一指山莊內不遠處的一戶人家,“就是那裡!”

      他們並沒有進高牆深院的盧氏祖宅,而是來到旁邊的盧東宅,名字雖然叫宅,實際上卻是一片低矮的平房,修有一條丈餘寬的石板路。

      一邊是祖宅高牆,另一邊便是密集的人家,上百戶盧氏庶族便住在這裡,條件還不算差,都有自己的小院,一群孩童正在小街上追逐嬉戲。

      羅成來到一扇小門前,翻身下馬,上前敲了敲門,片刻,只見一個五六歲孩童開了門,他認識羅成,笑道:“玉公子怎麼又來了。”

      “槐哥兒,你祖父還在嗎?”

      “在!”

      孩童奔回屋大喊:“阿祖,玉公子來了。”

      張鉉也翻身下馬,只見從屋裡走出一名頭髮灰白的老者,約五六十歲,他身材中等,但膀大腰圓,長得極為壯實,張鉉知道這個老者叫盧燿,在盧家輩分很高。

      看得出羅成常來這裡,和他很熟悉,羅成施禮笑道:“三爺,我把人帶來了。”

      盧燿上下打量一下張鉉,問道:“就是他有迦沙玄鐵?”

      “正是這位張公子。”

      張鉉連忙上前行禮,“晚輩張鉉參見盧前輩!”

      盧燿拉長臉道:“你不用跟我套近乎,我從不准陌生人跨進這個門,只是看在你有迦沙玄鐵的份上,東西呢?拿給我看看!”

      張鉉暗暗苦笑,果然是有點‘性格’,也罷,或許有點本事的人都這樣,他連忙取下掛在馬鞍上的迦沙玄鐵,又將另一邊的鐵槍也摘下來。

      盧燿瞥了一眼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迦沙玄鐵,吩咐道:“馬匹就交給我徒弟,你們跟我來!”

      一名年輕男子跑來牽馬,張鉉則跟著羅成向後院走去,一股令人難以忍受的熱浪撲面而來,張鉉已經冷熱不侵,羅成卻熱得眉頭皺了起來。

      後院占地足有三畝,只有兩間茅屋,但空曠的院子裡卻擺滿了各種鐵器,主要以農具為主,打造得頗為精良,另一邊角落有一座鐵匠爐,爐火通紅,兩名赤著上身,渾身油亮的年輕子弟正在叮叮噹當打制鐵器。

      張鉉一眼看見一個罕見的巨大皮制鼓風架,地上有一大堆上好的煤塊,他暗暗點頭,僅憑這架鼓風機和這些煤,這個盧燿就有點真本事了。

      三人走進了茅屋,屋子裡掛滿了各種兵器,張鉉一眼看中了一把橫刀,沒有鞘,寒光閃閃地掛在牆上,刀形流暢,刀刃極為鋒利,刀背上有花紋,竟然是用鑌鐵打造。

      “坐吧!”

      盧燿讓他們坐下,也沒有人給他們倒茶,張鉉將鐵槍放在桌上,抽掉它的槍鞘。

      盧燿望著鐵槍道:“槍和矛的區別就在於槍的柔韌,鑌鐵卻是最堅硬之鐵,用最堅硬之物做槍豈不是南轅北轍?”

      “他能做戟杆嗎?”張鉉問道。

      “當然可以,不過迦沙玄鐵很重,如果你這塊真是迦沙玄鐵,至少重七八十斤,按照戟杆和戟頭的力量均衡配比,那你的長戟至少重一百五十斤了,你自己考慮考慮吧!

      盧燿說得漫不經心,他顯然並不太相信張鉉擁有迦沙玄鐵,假玄鐵他看得多了,估計也這是一塊。

      張鉉默默將皮囊放在小桌上,慢慢解開皮囊上的繩索,盧燿忍不住輕輕哼了一聲,天下可能有這麼大的迦沙玄鐵嗎?此人以為迦沙玄鐵是什麼?

      張鉉解開皮囊,露出了裡面花生形狀的迦沙玄鐵,黝黑中透著暗紅,流溢著一種神秘的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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