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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橋底下說書人
Crawler | 2017-9-20 02:55:26

第四十章 酒宴(下)


“請、請!”洪濤現在的嘴也有點笨了,對他而言,這頓大宋朝的高級酒宴信息量也有點大。雖然他搞清楚了餐具的名字,但是桌上這道菜他還沒搞清楚是什麽玩意,應該怎麽吃。酒杯裡這杯酒是淡綠色的,他也不清楚這玩意到底喝起來什麽滋味,腦子全用到這些地方去,根本顧不上耍嘴皮子。

一杯酒下肚,洪濤心裡有點譜了,酒不錯,是不是米酒洪濤不清楚,酸酸甜甜的,度數非常非常低,估計和後世裡的乾紅葡萄酒差不多,恐怕更低。要是照這個度數,自己喝個兩三斤絕對沒問題,醉酒的問題就可以不考慮了,現在重點問題是這道菜!

“此乃漬羊膾,取嫩羊肉,切成薄片,用美酒浸泡。這是醬料,這是酸梅汁,均可蘸取。如洪兄喜好蜂蜜,這就取來!”羅有德這次沒等洪濤問,他算是看出來了,洪濤對大宋的食物好像都不太熟悉,這更印證了洪濤來自海外的說法。南番各國人羅有德都見過,頭一次請他們上船吃飯時,他們也是這個德性,很難裝出來。

“不不不,醬料就很好……”洪濤聽明白了,這是生羊肉片,吃個生肉他並不在意,不過用生肉蘸著蜂蜜吃,想一想就膩啊,還是算了吧。

第一道菜剛吃兩口,第二道菜又端上來了。這回洪濤好像認識,這不是拉皮嗎?夾了幾根嘗嘗,確實有點像,不過味道稍微有一點點腥,入口很筋道,又不太像粉條。

“呵呵呵……洪兄應該和這道菜淵源頗深啊!它就是你所捕殺的蛟鯊皮所製,叫鯊皮餺飥。餺飥既此物形也,也可用小麥麵和米粉製作而成。”羅有德又開始介紹了,這頓飯吃得累啊,不過也挺有意思,每上一道菜兩個人就互相探討一下。

那這個餺飥到底是什麽呢?洪濤覺得既像拉皮,也像河粉,或者說是麵片。其實這種食物使用不同材料製作的模樣都不太一樣,後世裡有幾種麵食和餺飥都很像,比如說貓耳朵、栲栳栳。另外在日本還保留著宋代餺飥的真傳,據說在山梨縣裡有一家飯館專售餺飥,招牌上寫著四個漢字:餺飥不動!

不過用鯊魚皮做餺飥是最高級的,鯊魚這個玩意在宋代還不太容易抓捕,就連疍家人看見鯊魚都躲著,所以物以稀為貴。其實這個鯊皮餺飥啥味道都沒有,和粉皮沒什麽區別,只是看上去晶瑩剔透的比較好看。

這兩道菜吃了一會兒,變化又來了,阿財幫羅有德和洪濤倒滿了酒,然後呼啦啦上來三四個女僕,唰唰唰就把三個人面前的兩個銀盤子全給撤走了,緊接著又上來幾個人,重新在三人面前擺好了一道全新的菜餚。洪濤吃到這裡,算是全明白了,合算尼瑪西餐是大宋朝人發明的!這不就是前菜吃完了再上主菜嘛,而且也是分餐制,和西餐有啥不同嗎?恐怕比18世紀的西餐還精致講究呢。

就是不知道這種吃法是何時傳到歐洲去的,然後就被他們繼承並發揚光大了。至於宋朝,一個被滅亡的朝代,誰願意說我們是和它學的啊,太喪氣了。洪濤這個觀點到底對不對,誰知道呢,反正洪濤是信了,並且他還要世人都記住宋朝,最好永遠也忘不了它!就這麽定了,西餐是中國的了!

洪濤這個觀點其實還真有點靠譜,只是大宋這個宴席上沒有頭菜、主菜這麽區分,菜式也比西餐要多很多。多多少呢?多好幾倍到十好幾倍!按照羅有德的介紹,這頓酒席總共是十二道菜,這十二道菜是按照喝酒的速度來上的,一杯酒兩道菜,喝了六杯酒之後,這頓酒席的主菜算是全上完了。

一杯酒兩道菜的規格在大宋算是中檔,由於是在海船上,菜品種類有限,所以羅有德非常慚愧的對洪濤說,他只能先請洪濤吃點中檔的了,等到了振州之後,就請洪濤去當地最好的酒樓吃一頓一杯酒三道菜的高檔酒席。至於說有沒有一杯酒四道菜的酒席,有!但沒人敢吃,因為那是皇帝宴請外國使臣用的,民間不許逾越。

這十二道菜並不都是炒菜,有蒸有煮有炒有燉,有葷有素還有主食。說到這個主食,又讓洪濤彆扭了半天。因為宋朝人對好幾種食物的稱呼和後世不光不一樣,還有點亂套。比如說饅頭吧,宋朝人叫做炊餅;那宋朝的包子叫啥呢?宋朝的包子叫饅頭!有肉饅頭和素饅頭之分。這個習慣在後世也還存在,溫州有的地方人就管包子叫饅頭,管饅頭叫實心包子,估計就是從南宋傳下來的習慣。

飯菜吃完、酒喝完,這頓酒席還不算完,此刻從外面進來的人更多,一部分是把餐具撤下去,一部分是端上一堆銀盤子,裡面放著各種各樣的水果。沒錯,宋朝的酒宴上就有果盤,而且種類非常豐富,洪濤數了數,能有六七樣,既有熱帶水果,也有溫帶水果,橘子、香蕉、甜瓜、艷梅、枇杷、荔枝、梨、桃都有。洪濤又試著和羅有德探討了探討有關宋代水果的問題,然後發現,宋朝沒有蘋果、沒有菠蘿。西瓜有,但在江南一帶種植的時間和數量都不太多,也就十幾年的歷史,還是當朝一位官員去金國出差時帶回來的西瓜種子。

吃果盤的同時,就有幾個女子在屋裡彈唱開了,她們雖然不是疍家人,但唱的東西洪濤依舊是只能聽懂一半不到。好在聽得懂聽不懂也沒關係,洪濤評價女人,只用眼睛不用耳朵,聲音好壞對他來說基本沒所謂。這幾個侍女也好、歌姬也罷,姿色在洪濤眼裡只能給60分,剛剛及格。倒不是洪濤眼光太高,而是她們身材太過瘦小,就好像營養不良的十五歲少女一樣,全身都沒長開。洪濤對女人身材的要求大過臉蛋,所以能給她們60分就已經很勉強了,他只在剛開始的時候瞟了幾眼,之後就再沒正眼看過她們,注意力全在和羅有德聊天上了,或者根本不算是聊天,而是互相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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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導航術


當酒席完全結束之後,天色已經黑了,洪濤又提出了一個要求,想知道羅有德這條船上的船長或者領航員是如何在夜間導航的,因為這條船還在行駛,並沒有下錨的意思。另外,他要把一直跟在大船後面的泊小二接上來,現在他對這個羅有德已經基本放了心,不再需要泊小二抹黑跟著大船。他恐怕還沒吃晚飯,自己的安全有了基本保障,就別讓他去受罪了。

泊小二上船之後,被那個阿財帶到了甲板下面的艙室裡用飯,從他的態度上看,他對疍家人還是不太看得起,羅有德也沒假客氣。對於這個問題,洪濤暫時不打算深究,也不打算替泊小二爭取。社會地位問題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轉變過來的,別說自己一個外鄉人了,就算宋朝大官來了,對這個事情也無能為力,與其鬧得雙方都不痛快,不如利用這個機會加強自身能力,等自己能力足夠大的時候,就不是別人想怎麽樣的問題了。到那時候,不管你習慣不習慣、樂意不樂意,全都要按照我的規矩辦事,容不得你不樂意,這就叫實力!

對於那位船長或者叫船老大的導航技術,洪濤只看了不到十分鐘,就沒啥興趣了。他根本就不會導航,只是在靠祖輩相傳的經驗來操作這條船。海圖上標註的航線和海圖上沒標註的細節資料,才是他導航的關鍵,離開那張海圖或者換一條新航線,他就得抓瞎。

為什麽這麽說呢,因為他完全是依靠前輩留下來的數據在行事。比如說吧,海圖上的航線是向南直行,他就會依靠他手中和腦子裡記憶的資料,用沙漏和一種測量船隻行駛速度的簡單器具來計算大概多少時間之後,就該轉向了,然後再計算下一段航程多少時間之後轉向。一旦時間計算和船速計算出現錯誤,完蛋,他除了知道利用星座簡單的辨別東南西北之外,就啥也幹不了了。所以目前的遠洋航線說是遠洋航線,其實只是一截一截的短途航線拼接起來的,中途要有好多個停靠點。即使不需要停靠,也得過去轉一圈,就是為了能校準誤差。一旦缺少了這些停靠點或者叫標誌點,那遠途航行就會成為一個噩夢,只要有一點點誤差,得不到及時修正,那就越來越大,最終船隻就迷航了,真正的跨洋遠航目前還做不到。

海圖洪濤看過了,很簡陋,比例尺都不對,大概位置倒是差不多。這條航線的詳細參數洪濤沒問,問了也沒用,人家不一定會說,這算是很重要的商業機密了。

測量船速的工具更簡單,就是一片木板,由專人在船頭扔下海,然後這個人就用一個固定的速度往船尾走。當木片和人同時到船尾時,就是一個固定的船速,具體是多少和這個人走路的快慢有關,每個測量人都不同。但是吧,這個辦法只能測出船和水的相對速度,不能測出船相對於地球的絕對速度,還忽略了海流的影響,很不準確,聊勝於無吧。

其實這個辦法在幾百年後的歐洲依舊在用,他們是用一根繩子拴上木桶,並在繩子上繫上相同距離的繩節。當船隻行駛時,把木桶從船尾拋下然後數繩子節,在單位時間內有多少個繩節出去了,就算多少節航速。後世裡航海所說的速度單位,節,就是由此得來的。

不過羅有德也給洪濤提供了一個有用的信息,他說在廣州和泉州那邊有幾位很厲害的船老大,他們能使用牽星術利用太陽和星星的位置來定位船隻的位置,聽說是很準確,不過他也沒實際見到過。至於這個牽星術是啥,他更不知道了,那幾位船老大都是大海商的寶貝兒,輕易不會和外人接觸的。

牽星術是啥?有這麽神秘和管用嗎?洪濤的回答是有,但言過其實了。牽星術說起來很簡單,他當年癡迷航海的時候,在網上和圖書館裡都查過這個玩意,還做過好幾套實驗用具。最終得出的結論是測定船隻的大概緯度還湊合用,但無法測量船隻的經度,對於遠洋航行來說不能說沒用,但還遠遠不夠。

那這個牽星術是啥呢?它就是一套大小不等的木板子,中間鑽一個洞,穿上一根繩子。在不同季節用不同的木板對著一個或者幾個固定的星星位置,讓木板底邊與海平面平行,選一個上沿和目標星體平行的木板,然後就能在海圖上知道自己的船隻緯度了。雖然這個時候還沒有緯度這個概念,但是依據哪些木板數量的不同,也會由會這個技術的人自己標出六條到十二條橫線來,大致相當於緯線。

在真正使用的時候,不光是一套木板,要備好幾套觀測不同目標星體的牽星板,來回觀測互相印證才可以。洪濤當年是采用現代儀器觀測,然後製作牽星板的方式把這玩意給逆推出來的。事實證明,確實可以確定船隻的緯度,但有一個問題,就是你想要全球航行的話,不光要知道北半球的星空中哪幾顆星星的運動軌跡相對固定,還要知道南半球星空中哪幾顆星星可以當參照物,因為在南北半球看到的星空是不一樣的,比如說北極星,你到南半球就看不見了。所以說在這個時代,基本是沒有人能進行跨越全球的航行的,誰能既知道北半球的星空又知道南半球的星空呢?除了洪濤!

洪濤就算知道南北星空的星圖,也不會用這種原始的方式來測定位置,這玩意誤差太大了,在大海上相差一百公里就是生死兩茫茫啊,誰會把自己的性命交給類似猜測的技術呢?而且牽星術只能測定緯度無法測量經度,算是瘸了一條腿。光知道船隻的南北相對位置還是不能跨洋航海,還得知道船隻在大洋上的東西相對經度,才能準確的知道船隻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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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互相琢磨


怎麽測量經度呢?洪濤會做也會用六分儀,有了這個玩意,通過太陽的夾角就能算出船隻的經緯度、通過月亮和星星的夾角就能算出船隻的經度,而且比較準確,精度能在五海里之內。即使在21世紀,很多大海上航行的船隻依舊備著這個古老的玩意,為啥呢?因為現代設備總有可能出現各種各樣的問題,比如說沒電了、人為操作失誤、遇到太陽黑子爆炸什麽的。這時候只要手裡有一臺六分儀,腦子裡再會一些幾何計算公式,知道月距表,那你的船至少不會太偏離航線。這也是考取帆船A級執照為啥要學那麽多古老導航知識、還必考的原因所在。駕駛帆船進行遠航很危險,多會一樣東西就多一條命啊!

可是目前洪濤還做不出六分儀來,所有的原材料他都能找到,唯獨一個東西沒地方找去,那就是鏡子!六分儀上需要兩片小鏡子,還需要兩塊透鏡,所以要想把六分儀搞出來就先得能做鏡子。

其實也不是非要鏡子不可,用水晶後面墊上銀板也能湊合,可惜洪濤目前連水晶也搞不到。不過他自己並不著急去航海,航海的目的是開闢新的航線、開闢新航線的目的是繪製遠洋貿易海圖和訓練水手、遠洋貿易的目的是要賺錢。他連大宋城市什麽樣都沒弄明白呢,也沒有適合遠航的帆船,著什麽急弄六分儀啊?就算現在給洪濤一個全球GPS定位系統,他也不敢駕著泊小二那艘小木船去遠洋航行,更不想開著羅有福這艘綠眉鳥船去,它們都太慢了,抗風浪的性能也太差,唯一的好處是裝貨比較多。

洪濤和這個時代的人完全不是一個觀念,他不求載貨太多,他只求適航性和速度,遠洋航行的利潤點在遠,不在貨物多少。當然了,如果能有載貨多、適航性強、航速還高的大帆船洪濤更高興,比如19世紀才出現的那種飛剪帆船。但那個玩意洪濤在目前還真搞不出來,他空有一肚子航海知識,但是對於如何製造木質帆船是個一瓶不滿半瓶子咣噹的主兒,還達不到能自行設計、自行監製大型帆船的程度,頂多是在一邊給造船師傅出幾個點子。

“財叔,您覺得這個洪濤如何?”宋人睡得很早,至少疍家人每天8點多就躺下了,洪濤也不好意思一直熬著羅有德,你要問人家睏不睏,人家肯定說再聊聊不礙事,所以洪濤也不打算招人家討厭,還是自己主動申請去睡覺吧。當一個侍女把洪濤帶出艉樓二層的客廳之後,羅有德站在窗前,看著已經鑽入了艏樓艙門的洪濤,輕聲的問了身邊的那個阿財一句。

“不好說,這個人我從來沒見過相似的,他的來歷太匪夷所思了。我在南番跑了十五年,大大小小的國家、島嶼都去過,沒聽說過還有一個什麽澳洲!可他的談吐、習慣、衣著打扮確實和我見過的所有人都不同,也不是可以裝出來的,真是匪夷所思、匪夷所思!”此時這個叫阿財的管家一改原本恭恭敬敬的表情,大模大樣的坐到了椅子上,說話的強調也變得與剛才不同了。

“他說他會燒製玻璃,我看他還精通航海術,不光認識海圖,剛才與羅田的對話也是言之有物,是否能把他留在我們船隊中,說不定能扭轉咱們的頹勢呢。”羅有德依舊站在窗前,看著外面黑乎乎的海面,若有所思。

“看他的態度應該很難……此子雖然很隨意,但心中有溝壑,不像甘於屈居人下之輩。他對這裡的一切陳設、用具都只是好奇而已,絲毫沒有一點點羨慕之情,且對咱的家妓毫無興趣,多看幾眼的心情都沒有。如此年輕又如此做派的人,老夫我還是頭一次見識到,不好揣摩!有德啊,你雖然自從相公過世之後備受刁難,卻也不急於這一時,我覺得還是再看看為好。”阿財又把他對洪濤的觀察細節講了一遍,順勢給出的建議並不積極。

“也好,那就再看看,到了振州之後,我和他再多聊聊,相處幾日,摸摸他的根底。哎呀,玻璃啊玻璃……他居然說他會造玻璃,還說玻璃在他的家鄉如瓷器一樣低賤,為什麽這麽多年就沒見過一艘來自澳洲的商船呢?”羅有德采納了阿財的建議,但是嘴裡還在念叨著,看來他依舊沒放下那顆心。

振州,一個在羅有德嘴裡的小港口,卻讓洪濤看得如癡如醉。在船隻還離港口有幾海里的距離時,海面上就和其它地方不同了,船,大大小小、來來往往滿眼都是!一點都不比後世的三亞港船少。只是這些船噸位明顯偏小一些,更多的還是像疍家連排船那種幾十噸排水量的木船,東一堆西一堆的停在港口附近的洋面上。也有大船,比羅有德這艘船還大的也有,模樣也不太相同,有的船居然有五根桅桿,那個帆是上中下三層的,就和一朵開放在海上花朵似的,不過對於航速來講幫助不太大。

“這些大船是取道於此去廣州和泉州的,再繼續北上,到江陰、秀洲華亭、秀州澉浦、杭州、明州、溫州。有的還要繼續向東,去高麗和日本。”羅有德站在洪濤旁邊,他的注意力並不在海上那些船上,而是用餘光觀察著洪濤的反應。

“……這八個港口全有市舶司?”洪濤很吃驚,這尼瑪宋朝也太開放了,幾乎所有海域都開放了,而且還都是外貿港口。

“還有振州和瓊州,不過這兩個地方都是軍鎮自建的,主要是為了從南番換取大米,光靠從陸路向這裡運送稻米,路途遙遠耗費甚大,不如由海商順路從南番把稻米帶回來。”羅有德很願意給洪濤講解這些宋朝的規矩,不光講,還解。

“如果海商不願意運送大米呢?我覺得運送稻米肯定沒有運送香料賺錢。”洪濤也願意和羅有德討論討論相關問題,大宋朝對於他而言,還是很神秘的,和他以前所想完全不一樣,有必要仔細了解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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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宋朝海關


“這裡的市舶司抽頭只能用稻米,十抽一,如果沒有稻米,抽頭會升到十抽三甚至十抽四。沒有稻米的商船除非需要中途停靠,否則不會在這裡卸貨,它們會去廣州、泉州。不同市舶司規定的抽頭貨物是不同的,但有十種貨物是必須交由市舶司搏買,不能民間販賣。”對於洪濤的這些問題,羅有德想都不用想,這是他的本行。

“那十種?”洪濤心裡一抽抽,他怕這十種貨物裡有自己將來想經營的,那不是崴泥了嘛,全都要由官府定價收購,利潤必然很少了。

“玳瑁、象牙、犀角、賓鐵、虌皮、珊瑚、瑪瑙、乳香、紫礦、鍮石。”羅有德一邊說,一邊從懷裡掏出一卷綢子遞給洪濤。

洪濤打開一看,立馬對大宋市舶司這個機構充滿了好感,他還是頭一次對一個稅務部門有好感呢。這個綢布卷居然是大宋市舶司發布的貨物搏買清單,上面不光有這十種禁止民間銷售的貨物名稱,還配上了圖文說明,這個服務態度必須值得肯定。

“這個虌皮在我的家鄉非常非常多,遍地都是,很兇猛!”在這十種物品中,沒有洪濤擔心的名字,他也就放心了,只是其中有三種東西他聽不明白羅有德說的是什麽,看著清單上的圖文說明,終於明白了。虌皮就是鱷魚皮,圖上畫得和個壁虎一樣的玩意不就是鱷魚嘛,至於朝廷要鱷魚皮幹嘛用,天知道,估計是很少見吧,總不會是去做皮鞋和皮包用。紫礦就是紅銅礦,鍮石則是天然黃銅礦。

“洪兄的家鄉真是好地方……”羅有德都不知道該怎麽和洪濤聊天了,合算大宋朝金貴的玩意你們家鄉全是爛大街的,太尼瑪打擊人了吧!

“等我做好了大海船,羅兄如果有興趣,我願意帶羅兄去看看是不是真的這樣……嘿嘿嘿!”洪濤也聽出來羅有德的話外音,不過這個牛自己只要想吹,就能一直吹下去,誰能過去驗證呢?

“不知洪兄的大海船能耐幾何?”羅有德還是挺驕傲的,他覺得大宋朝的所有東西都是高科技,一旦有人說比大宋朝的東西好,他就要較真。這也不能怪他,宋朝在這個年代確實比其它國家發達。

“這個暫時保密!”洪濤覺得自己話有點密了,這個話題不能再進行下去,否則澳洲的謊話就會穿幫,您有那麽好的海船,為啥從來沒到大宋來過?

“保……密……”羅有德和洪濤相處了不到一天,各種新鮮名詞兒都夠總結幾十個的了。

羅家這艘花花綠綠的鳥船在離港口半公里左右的地方就下錨了,羅有德帶著洪濤和幾個侍女上了一艘小艇,徑直停在了碼頭邊。上岸之後,穿過一群一群的幫運工、人群、士兵、小吏形成的人潮,才算出了碼頭區,羅有德輕車熟路的帶著洪濤和泊小二來到一個掛著紅燈籠的竹子牌樓下面。

“洪兄,我們在此歇一歇,家人已經去叫車了,這裡的茶點不錯。”羅有德一伸手,打算讓洪濤先進。

“不忙不忙……這是酒樓還是別的?”洪濤看著這個用綢緞和花卉裝飾得五彩繽紛的大牌樓,心裡覺得有點不對勁兒,哪兒有大中午逛青樓的啊!

“振海樓,振州最好的酒樓……洪兄可是有什麽別的想法?”羅有德讓洪濤問楞了,又重新介紹了一遍酒樓的字號,這才琢磨過味兒來。

“呵呵呵,那是我多心了,在我的家鄉,只有青樓才在門口掛著大紅燈籠和鮮花……”洪濤知道又是自己想錯了,得,這個屎盆子還得扣在澳洲腦袋上。

“哈哈哈哈……洪兄真是妙人,咱大宋的青樓也是掛紅燈籠的,不過要在燈籠外面套一個竹條編製的籠子。振州是小地方,都是應付這些海客的樓子,好去處還得是廣州和泉州,如果洪兄不急的話,下旬我要去一趟廣州,那裡才是好地方,不如我們兄弟一起去一趟如何?”羅有德明白了洪濤的意思,笑得那叫一個痛快啊,絲毫不覺得洪濤思想齷齪,還給洪濤介紹了一下大宋的娛樂業發展規模。

這時從碼頭那邊走來了一群包裹著頭巾穿著長袍的人,看服飾像是印度教,不過長相卻是黑黑瘦瘦的。洪濤覺得他們應該是從印尼或者馬來半島來的,那地方也有印度教徒,後來才被綠教入侵了。洪濤並不懂印度語,雖然和辛格學過幾句,基本和不會沒區別,他對印度教徒也沒什麽興趣。這些人身後還跟著幾個雙手被枷板縮在脖子上的奴隸,像牲口一樣被栓在了酒樓門口的拒馬上。

宋代的高檔酒樓很有意思,除了門口有個大牌樓還掛著紅燈籠之外,兩邊還排著兩排拒馬。羅有德說是防止騾車、牛車衝撞牌樓用的,客人的騾子、驢之類的也可以拴在上面,就像是後世酒店門口的停車場。當然了,你想要再高級點,還可以讓酒樓的工作人員把你的坐騎牽到後面的牲口棚去,那就不光是停車了,還有洗車、加油、上蠟、保養等一系列程序,也不免費。

洪濤關心的不是這些東南亞客商,也不關心宋代的代客泊車服務,那三個被拴在拒馬上的奴隸引起了他的注意。奴隸這個玩意在宋代是沒有了,但是很多來自東南亞的商船上都有奴隸,他們是划船的主要的勞動力。風帆這個東西在這個年代的航海活動中還不是很好用,很多海船都帶著兩排槳手,這些槳手非常累,一般人也不會幹,於是就用奴隸來當。這些奴隸的來源五花八門,連黑人都有,應該是被中東那邊的波斯人或者阿拉伯人販運過來的,還沒上碼頭洪濤就看到不少,並不稀奇。

但是這三個奴隸裡有一個奴隸明顯和別人不同,他長了一頭紅頭髮,黃綠色的眼珠子嵌在深深的眼窩裡,高額頭、高鼻樑、探出的下巴尖,這尼瑪不是歐洲白人嗎!怎麽也被抓來當奴隸了?為了確定自己到底是不是看走眼了,洪濤特意走到他面前,仔細的打量了打量。沒錯,純種歐洲人,還是西北歐的,不是土耳其、希臘那樣的串種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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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大秦奴隸


“你叫什麽名字?”懷著無限好奇,洪濤用英語問了一句。

“……”這個奴隸抬起頭,雖然還是一臉的茫然、木訥,但眼睛已經開始眨巴了。

“你叫什麽名字?”很顯然,這位不懂英語,洪濤換成了法語又問了一遍。

“……%¥#¥!贖金%%¥¥!”這回他終於張嘴了,不過說的話太快,洪濤聽不太懂,只聽明白一個詞兒,贖金!還是拉丁文發音。

媳婦多就是有用,洪濤會n多種語言,但是一種也沒學精通,全是會幾句就不學了。英語最好,法語和德語一般般,俄語湊合說,拉丁語、意大利語、西班牙語、墨西哥語、葡萄牙語、西班牙語可以聽懂一部分,說著很費勁,而且會太多,都攪合成一鍋粥了。

“你叫什麽名字?”洪濤也不能確定這位說的是意大利語啊、還是西班牙語,反正是拉丁語系的。歐洲的語言絕大部分都是簡化的古拉丁語,有點像中國各個省份的語言,只要慢慢說,總能聽懂一點兒,這次他又換成德語問了一遍。

“弗雷德里希卡爾馮霍亨斯泰芬!弗雷德里希卡爾∽↓馮霍亨斯泰芬!贖金、贖金!羅馬帝國皇帝!嗚嗚嗚……”這個白人奴隸一聽到德語,立馬就喊了起來,不停的拽著繩子,仿佛要從拒馬上掙脫,非常非常激動。但很快就被那幾個印度教徒一頓鞭子給抽倒在地上了,不過他還是沒放棄,眼巴巴的望著洪濤,嘴裡唔嚕唔嚕又開始說起拉丁文。

“羅兄,兄弟有個請求,能不能先借我點錢,這個奴隸我想贖過來,不知道一個奴隸他們賣多少錢?”洪濤對這個躺在地上一邊嘟囔一邊劃十字的白人有點興趣,在這個年代能漂洋過海到大宋的歐洲人非常非常少,因為這時候沒有蘇伊士運河,中間還隔著阿拉伯人,歐洲人過不來。

“你要買大秦奴隸?你懂大秦話?”羅有德又被洪濤驚到了,大秦人在宋朝極少,據說前朝曾有大秦使節來訪過,但誰也沒見過,只是聽印度商人說過安息國之西還有大秦國,玻璃器皿就是從大秦國交換來的。此時又想起洪濤說他也會製造玻璃,現在又會說大秦話,難道真的會!

“澳洲之民不是一個族,是很多國家流民組成的,我還會說印度語,也是和我家鄰居學的。”大秦國洪濤倒是知道,歷史上很長時間裡中國人都把歐洲人稱為大秦國,具體可能是指羅馬帝國吧。至於自己語言的來歷,接著編瞎話唄,只要這個澳洲不被人找到,自己的瞎話就沒人能戳破。

“洪兄真是大才啊,我們先上樓,這些人一時半會走不了,談價的事情還得請市舶司的通譯來做,我會讓振海樓的夥計去請。”羅有德對洪濤這個答案也無可奈何,就當是信了吧,當下帶著洪濤向酒樓裡走去。

“我去找人救你,安靜一點,免得再挨鞭子!”洪濤轉身又向那個白人奴隸用德語喊了一聲,這才跟著羅有德進了酒樓。他本人也不會說幾句印度語,更不會說東南亞那邊的語言,沒法和那群外商談判,羅有德說的也對,專業的事情還得找專業人士來做。

羅有德並沒在一樓找座位,而是在一個店小二的帶領下,直接上了二樓。看那位店小二的表情,應該和羅有德很熟,不過對於自己和泊小二,那個店小二就有點納悶了。但是他很職業,狐疑的表情只在臉上停留了很短時間,就立馬換上了笑臉,連洪濤和泊小二都是赤足也沒多看,熱情無比。

二樓也並不是包房,而是一個一個用屏風隔斷開的桌子,算是簡易的包間吧,桌子之間的距離很遠,很寬鬆,只要不是大聲喧嘩,基本也不會影響別人。可是洪濤有點納悶,此時正是正午時分,一樓和二樓也都坐滿了大半,可是一桌吃飯的都沒有,全是喝茶的,頂多是桌上有兩盤小點心啥的,看不到任何飯菜。

羅有德和自己落座之後,泊小二根本就不往椅子上坐,直接蹲在了窗根,低著頭也不知道想什麽呢。看得出來,他很緊張,這個樸實的漁家漢子估計活了三十多年,也沒進過酒樓,如果不是要跟著洪濤,他早就跑了。待在這裡對他而言是個折磨,因為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盯著他看,然後臉上顯出輕視、鄙視、蔑視的神態。

“二哥,你去碼頭找一找我阿爺吧,我在這裡挺安全,你們回來之前我不會走,速去速回。”看著泊小二那個難受樣子,洪濤也不忍心讓他繼續在這裡受罪了。其實那種怪異的眼神應該是看向自己更多一些,但泊小二沒有自己這張無比厚實的臉皮啊。

“嗯!”泊小二簡直像聽到了仙樂一樣,半秒鐘都沒猶豫,起身依舊低著頭,連個招呼都不打,溜著邊就衝下了樓,在樓梯口差點把正端著茶盤上樓的兩個店小二給撞下去,招來了兩聲喝罵。

茶,還是那種沖咖啡一樣的茶沫子,無非是多了兩盤小點心,其中一樣兒洪濤似曾相識,忍不住抓起一個嘗了嘗,嘿,還真是差不多,奶油曲奇!問過小二之後,才知道,這東西不叫曲奇,而叫滴酥鮑螺,就是用奶油做的。洪濤都已經吃驚得提不起什麽興趣來了,這一天多時間對自己的衝擊很大,南宋究竟是個什麽摸樣,他是看得越多、聽得越多,就越好奇。

宋人辦事效率還挺高,一杯茶還沒喝完,就有一個穿著黑坎肩的男人上樓來和羅有德耳語了幾句,然後轉身又下了樓。隔了一會兒就把那個白人奴隸帶了上來,此時他已經沒有枷板了,臉上、手上也清洗過。最主要的是終於穿上了一身宋人店小二的衣服,不再是一塊兜襠布,只是身上那種體味還是很大,宋人可能不太清楚白人如果不洗澡會是什麽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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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十字軍騎士


“他歸洪兄了,算是為兄的一點心意,與洪兄相聚這一天,讓為兄耳目大開,望洪兄不要推辭!如果傳出去,為兄會成為振州的笑柄,別人都是送家妓、送歌姬,我卻是送大秦奴隸,這這這……不太像話!”羅有德指了指那個白人奴隸,站起身,把腦袋伸到了桌子這邊,小聲的叮囑洪濤千萬別推辭,好像他是在求著洪濤趕緊收下。

“那我就不假客氣了,價錢我也不問了,請羅兄給我一個振州的住址,每隔三五天,我會派人來給羅兄送上一些海貨,保證全是稀罕物,俗物我就不拿出來了。”洪濤不太懂宋朝的人情往來,但是懂後世的,既然羅有德有這份心,那就說明他想結交自己。不管他圖什麽,洪濤不打算欠這個人情,還得上還不上也得有個表示,相互有了利益往來,以後見面也好說話一些。成年人與成年人,尤其是商人與商人之間,這是一種善意的表達。

“哈哈哈,那就有勞洪兄了,就交給這裡的掌櫃吧,此間酒樓也是為兄家裡的產業,本來我還想請洪兄去我府上盤桓幾日,看來洪兄應該是沒這個心思了吧?”羅有德也沒拒絕洪濤的好意,然後又指了指邊上傻呵呵站著的白人奴隸。

“確實,我也很希望能和羅兄多聊聊,對大宋我還是很陌生的,不過我還有幾位長輩在港口出售漁獲,現在又碰上他了,還是過幾日再來叨擾羅兄吧。”洪濤對羅有德這種隨和的態度很欣賞,既然他理解,那自己也沒必要多廢話了,實話實說。

“我會和這裡掌櫃交代,如洪兄來此,一定要讓他轉告為兄,就此別過!”羅有德站起身,衝洪濤拱了拱手,就徑直下了樓。洪濤一直把羅有德送到了樓梯口,這才發現那個阿財站在兩輛騾車前面等著呢,洪濤也不知道這個時代應該如何告別,只能也是衝著羅有德和阿財都拱了拱手,看著他們鑽進騾車之後,才返身回到了樓上。

“卡爾,我這樣叫你吧!你是德意志人?”那個白人奴隸還站在原地紋絲未動,洪濤走到窗前,推開了窗戶,就趴在窗臺上,一邊看著外面熱鬧的宋代街景,一邊用德語問他。

“羅馬,神聖羅馬帝國!我還沒有感謝您的救命之恩……我以斯坦芬家族的榮譽起誓,一定會用足以洗刷我恥辱的贖金來換回我的自由!”再次聽到洪濤說出德語,這個白人奴隸終於算是又活過來了,二話不說,單膝跪地,右手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架,然後攥拳碰到了自己的額頭,半仰著頭就開始起誓了。有些詞彙洪濤聽不太懂,神聖羅馬帝國、家族榮譽、贖金、自由還是聽明白了。

“你是十字軍的騎士吧?戰敗被俘了?你是貴族?”看到卡爾這一套標準的騎士禮節,洪濤忽然有點明白了,這個傢伙是如何被抓來當奴隸的。13世紀不正是十字軍東征的年代嘛,這個持續了200多年的戰爭自己還是了解一些的,因為在聖力嘉學院裡,專門有歐洲中世紀課,有時候閑的沒事兒了,趕上課堂裡有漂亮妹子,洪濤也會進去聽聽。為了讓妹子記住自己,搶著回答教授問題是他的絕技,而支撐這個絕技的,就是要大概看看課本,搞清楚上面到底說啥呢。

“很慚愧,我還沒見到真正的敵人,船就沉了!那些該死的異教徒並不給我騎士的榮譽!”在奴隸主面前,這個卡爾連個屁就不敢放,但是一聽到洪濤的話,卻紅著臉開始為自己辯解了,看來鞭子的威力還是大啊!

“這是第幾次東征了?”洪濤對什麽騎士不騎士,榮譽不榮譽的一點興趣都沒有,相比起大宋來,他對中世紀的歐洲了解更少,救這個卡爾並不是看他順眼,而是想借著他了解了解歐洲的現狀。

“第六次,弗雷德里希二世陛下親征!還有聖殿騎士團、醫院騎士團和條頓騎士團!”卡爾還保持著那個單腿跪地的姿勢,只是把手放了下來。

“什麽時候開始的?”洪濤又聽到了一個記憶中有的名字,突然有點小興奮。

這個弗雷德里希二世皇帝陛下是個挺有意思的人,號稱是歐洲第一位知識分子皇帝。他的一生非常坎坷,很小就喪父,然後又跟著母親陷入了德意志國王的爭奪中,最終失敗了,接著他又娶了一位比他大十歲的公主寡婦。當他繼承了神聖羅馬帝國皇帝之後,和教皇的關系一直都不太好,曾經被兩任教皇開除出教會四次,不過大家都是一個系統的人,開除了又加入,加入了又開除,反正從來沒聽說過哪位皇帝有他這種經歷,就連拿破侖也難以望其項背。

更有意思的是他一生中還主導了一次非常特別的十字軍東征,結果這次東征讓全歐洲都傻眼了。一個異教徒也沒殺,一場像樣的仗也沒打,磨磨蹭蹭好不容易到了埃及,還和當時統治埃及、中東的伊斯蘭教阿尤布王朝的蘇丹開始談上判了。最終生生把這位蘇丹給噴暈了,兵不血刃的拿下了聖城耶路撒冷的大部分管轄權,只不過不能派駐軍隊,還要和蘇丹共同使用這個聖城。不管怎麽說吧,東征的最終目的就是奪回聖城,他完成了!

當然了,這個最終目的只是一塊遮羞布,教會的目標是借著東征來搶奪中東的財寶、擴大教會的影響力。可是教會這番算計,讓這位弗雷德里希二世陛下給曲線救國了,遮羞布是拿到了,財寶一個沒搶,異教徒也一個沒殺!氣得教皇跳著腳的罵啊,直接就把他第二次開除出了教會,第一次開除是因為他拖著不出兵還裝病。

不光教會生氣,全歐洲的皇帝也都生氣,這不是耍人玩呢嘛?當時歐洲教會的權利非常大,所以德意志人甚至想勾結蘇丹,直接把這位給全歐洲王室、貴族抹黑的皇帝弄死在耶路撒冷算了,別讓他回去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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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1228年


這位神聖羅馬帝國的皇帝最終還是平平安安的回去了,他也聽說了德意志人對他背後下黑手,於是他乾脆不承認自己是德意志人,拿他的出生地意大利當了祖國,把帝國的發展重點從德國那邊挪到了意大利,不和他們玩了,有個性吧!

更有個性的是這位皇帝博學多才,他本人掌握了七種語言:德語,意大利語,法語,拉丁語,希臘語,希伯萊語和阿拉伯語,還創辦了那不勒斯大學,請了很多阿拉伯老師來教授學生先進的東方知識。他還是位詩人,發表過詩集,對法律造詣也很深,還熱愛自然科學,據說還親自做過人體試驗,這也是教會對他很有意見的原因。

但洪濤並不是對這位歐洲皇帝有什麽興趣,他感興趣的是自己恰好記得第六次十字軍東征是那一年,如果這個卡爾能告訴自己他是在哪一年被俘的,那按照歐洲的曆法,自己就能知道今年是公曆多少年了。大宋的曆法和年號對自己毛用都沒有啊,紹定元年是哪一年?他根本沒概念。

“就在4個月以前!我是跟隨第一批醫院騎士團從海路去黎凡特的,路上遭遇到了阿拉伯人的艦隊。”卡爾說起自己走麥城的經歷,很不情願。

“今年是1228年?”洪濤又追問了一句。

“……”卡爾沒明白洪濤啥意思,只是茫然的點了點頭。在他看來,一位會說德語的東方人已經很神奇了,這麽神奇的人難道還會不知道年份嗎?

“呵呵呵……知道了也沒屁用!好了,你把點心拿著,我們要出發了!記住,在你沒交贖金之前,你是我的俘虜,明白嗎?逃跑是不名譽的,而且你也跑不掉!你知道你在什麽國度嗎?”洪濤這時從窗戶裡看到泊小二帶著泊福、陳名恩從遠處跑來,指了指桌上的點心。

“我已經起過誓了……這裡是賽里斯國!”卡爾這個糊塗蛋還不明白洪濤為什麽這麽說,一個騎士起誓之後還會違背嗎?這在他看來是不可能的事情。

“賽里斯?”洪濤從窗戶裡衝著下面的三個人揮了揮手,然後帶著卡爾往樓下走,這個孫子是餓壞了,兩盤點心也就一回頭的功夫,沒了……

“對!賽里斯,絲綢的國度!神秘的東方帝國!”卡爾肚子裡有點食兒了,腰板也挺了起來,個頭和洪濤差不多高,長胳膊長腿,穿著一身店小二的短打扮,褲腿和袖子都只有六七分長,很滑稽。但他自己不覺得,指著一樓那些喝茶聊天的客商還給洪濤解釋呢。

“有意思,賽里斯,是希臘語?”洪濤琢磨了琢磨,拉丁文的絲綢不這麽說,那估計就是古希臘語了。

“您的智慧像地中海一樣遼闊,像埃及……”卡爾突然變得文藝起來,用一嘴怪異的拉丁文念上詩。

“停!我的拉丁文不太好,以後還是說德語吧!”洪濤沒有被人玩命贊美的追求,他覺得一旦有人這麽說自己,就是心理極度恨自己,揮手打斷了卡爾的絮叨,衝著櫃臺裡那個年紀大一些的掌櫃點了點頭,看到對方也微笑著衝自己作揖之後,這才放心的走了出去,他是怕羅有德忘了付賬。

“阿爺、福伯,這是我那艘沉船上的一個海商,來自大秦國,沉船之後被抓了當船奴,我把他贖回來了。他不會說漢話,以後我慢慢教他,讓他和我們一起生活吧,他的家鄉太遠,大宋都沒有海船可以到。而且大秦國正和波斯打仗,一旦落入波斯人手裡,他還得被抓走當奴隸。”對於這位騎士卡爾的來歷,洪濤還得編啊。正好,自己遇到船難的故事缺個見證,就讓他來當吧,反正在大宋沒幾個人能聽懂古拉丁語和古德語的,還能矇一陣子。

“濤伢子,你會搏殺蛟鯊?我聽小二說你殺死好多,賣了上百貫錢?”陳名恩和泊福站在振海樓前,滿臉都是焦慮,他們不敢進入這裡,敢也沒用,會被趕出來。但是又擔心洪濤的安危,一看到洪濤出來了,根本沒搭理旁邊那個長相怪異的卡爾,而是拉著洪濤從頭捏到腰,生怕少了一塊肉。

“嘿嘿嘿……阿爺、福伯,咱們發財啦!走,回船上說吧,這裡的人好像不太喜歡我們。”洪濤對這種被人牽掛的感覺不太習慣,他不需要別人牽掛,每多一個這樣的人,他的肩膀上就多一份重量,折騰起來也就顧慮越多。這種感覺雖然有時候讓人很感動,但出於理智,他還是本能的去淡化、去躲避、去漠視。

四個光著腳的疍人,其中一個還留著和尚頭,加上一個紅髮花眼珠的大秦人,這個組合太怪異了,哪怕是像羅有德那樣見多識廣的宋人,也會忍不住多看幾眼,更何況碼頭上這些普通宋人和外國客商,就連穿著綠色坎肩,手裡提著鐵尺的水師兵卒都神情緊張的盯著洪濤他們幾個,一直把他們目送到上船為止。

這些兵卒和大宋普通兵卒不同,他們是被專門派來維持港口秩序的宋朝水師,不光是港口內,港口外的海域也歸他們管,大事小情都可以找他們幫忙,而且是免費的。比如你的船出了故障,可以找他們幫你拖回來;遇到風暴、海盜他們還會在責任區內進行救助。除了不幫你做買賣之外,只要到了大宋的對外開放港口,就都有這種穿著綠坎肩的水師士兵保護各國船隻的安全,很有點海岸警衛隊的意思。

洪濤不清楚這個對外開放政策是哪位大宋皇帝和哪幾位大臣制定的國策,反正他是佩服之極了。這個政策不光有政策,還有執行細節,像通過不同貨物的許可來調動民間力量為國家補充不足,十種奢侈品的國家專購專銷,都是很科學的宏觀調控手段。甚至連海岸救助、補給停靠點、語言互譯都考慮到了,這尼瑪絕逼是國際貿易專業畢業的,搞不好還上過商學院,連利用服務增加港口競爭力都門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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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窮怕了


疍家人對這些兵卒卻並不喜歡,估計平時也沒少挨他們的驅趕,所以上了船之後連話都沒來得及和洪濤講,升起帆就向港外駛去。這時洪濤才發現,來碼頭找自己的小木船不止兩艘,還有三條掛著破門簾子一樣帆布的疍家小船跟著,船上的人洪濤不認識,但個個手裡都拿著竹竿和砍刀,估計是陳名恩他們找來幫手,一旦洪濤有難,就打算衝上去搶人了。

出了振州港,又向西走了半海里左右,一大片疍家的連排船就出現在海面上,洪濤大概數了數,至少有50多艘,看來這裡是疍家人的一個聚居地。不過這麽多船聚在一起,又沒有足夠先進的捕魚設備,光靠撒網的捕獲量恐怕不足以養活他們啊,他們靠啥生活呢?

“我靠!這是鮑魚吧!這麽多?”當小木船駛近這些連排船之後,洪濤終於明白他們靠啥養活自己了,原來是鮑魚、海參、貽貝這些海貨。幾乎每艘連排船上都會掛著一串一串的這些玩意在晾曬,那個味道啊,別提了,巨爽無比。

翁家,是泊家和黃家的親家,他們家的兩位姑娘分別嫁給了泊小三和黃浪為妻,都是老實本分、任勞任怨的好人,洪濤這些地籠、風帆全都有她們的一份功勞。從他家的連排船數量上看,以前應該過得還不錯,整整四艘啊!可是從成色上看,他們家這四艘連排船不算是最破的,也算是倒數幾名之內,很多船板都爛了,船底上爬滿了藤壺之類的海洋生物,船篷也是東一個洞、西一個洞的,很像剛從海底撈上來的沈船。

黃海之前給洪濤說過,翁家日子過得比較苦是因為他們家的男人都快死光了,差不多一年一個吧,年年出事兒,到現在為止就剩下二兒子一家還算完整,其他三家人都是寡婦帶著孩子。沒有了男人就沒有了多一半的勞動力,光靠幾個寡婦能不把孩子餓死已經算很能幹、很勤勞的了。

“唉,少生孩子多種樹啊!”洪濤看著那五個連短褲都要輪流穿的半大小子和一個縮在船艙布簾後面,只露出半張臉不敢出來的女孩子,忍不住想起後世裡一句經典口號。窮咋辦?就得指望孩子多勞力多,可是孩子越多越窮,這都成一個無解的怪圈了。

“二哥,去給孩子們買點吃的吧,順便買幾匹布,讓孩子們有個衣服穿,就算出海也不能光著屁股出去。福伯,您別瞪眼,咱們有錢啦,不用再摳摳縮縮的不敢吃不敢喝不敢穿。掙錢回來是幹嘛的?不就是花的嘛!從我那份兒裡扣還不成?”一聽洪濤說要給孩子們去岸上買吃的,還要扯新布,泊福立馬就把裝銅錢的簍子往身後藏,結果還是被洪濤發現了,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數落,用的詞兒還都是現代詞彙,也不管他能不能聽懂。

“你的錢也不是海風刮來的,娶媳婦不要錢?買新船不要錢?頓頓吃白米飯不要錢?”泊福這個直脾氣啊,當著翁家人的面兒就和洪濤談論錢,這不是讓人家下不來臺嘛。翁家唯一還活著的二兒子直接就把頭塞到褲襠裡去了,腦門上的青筋直跳,但半個字兒也說不出一句話來,人窮志短啊!

“哎呀,人家伢子還沒娶你家阿珠呢,你這個老漢真是不通事理,小二,拿去,按照濤伢子說的買,快去快回!”黃海比泊福腦子靈活的多,洪濤和泊福吵架,陳名恩不好站出來幫腔,只能是他來當這個和事佬,以免雙方再爭吵下去。這個東西沒法說誰錯誰對,只能是和稀泥。

“福伯,咱以後不愁吃穿了,如果光您自己這一家人小日子過得美滿,眼看著親戚朋友都餓肚子光屁股,萬一出了事情,還有人願意搭理咱嗎?在大海上討生活,靠的就是一個齊心,現在把海商那艘大船給您,您和我二哥、三哥能開走?以後我們要做的是大事情,別說三四家人了,說不定這一片的疍家人全入夥一起幹都不夠用。到時候我就讓您當我的大掌櫃,錢放到您手裡,我放心,誰也多拿不走一分!”洪濤還真沒打算和泊福老人吵架,窮怕了的人,錢攥在手裡就是不敢花,生怕哪天又窮了,這很正常。不過該開導的時候還得開導,不用吵架,打一巴掌揉三揉的手段洪濤熟練極了。

“啊!伢子,你可不能聚眾生事啊,那可是大逆不道!”泊福讓洪濤直接說迷糊了,他理解不了啥叫大事情,出海打漁、養活兒女、把老閨女順利嫁出去,就是他頂天的大事了,還怎麽大啊?黃海估計也沒太聽明白,不過他不打算問,而是打算聽著、看著洪濤以後咋做。只有陳名恩聽得最明白,他也最有文化,腦子裡東西一多,就容易聯想,臉色立馬就變了。

“阿爺,您想多了,我是要帶著大傢伙兒一起打漁!大海這麽大,別說這幾十戶疍家人,就算再多一百倍,也能養得活。現在咱們手裡有錢了,我想先造一艘我家鄉的小船試試,這種船速度非常快,可以幫我們運輸漁獲,只是不知道大宋的船匠能不能造出來。”洪濤其實想說您真是太聰明了,這都看出來啦?但最終還是管住了嘴,把話題引到了造新船上去。

“我們疍家人有自己的船匠,如果是連排船就不用去找土人了,那種大海船咱疍家人不會造,你家鄉的船什麽樣子?”黃海接過了話茬,現在洪濤說什麽他都不敢輕視了,地籠、滾鉤、新帆都被證明很好用,還會搏殺蛟鯊,如果洪濤真是疍家人,那就是疍家英雄。

“這個要我和造船師傅一起造才可以,我不懂木匠手藝,但我懂造船。在我的家鄉,都是由一種人先把船的模樣畫出來,然後另一種人去建造。畫圖的叫設計師,造船的叫工程師,設計是比工程師厲害。”洪濤是不放過任何一個能吹牛的機會,和這些淳樸的疍家人吹牛,他一點兒心理負擔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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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船匠溫家


“走,我帶你去找船匠!”黃海也是奔50多的人了,但是性情更活潑,還沒被艱苦的生活把好奇心磨滅掉,聽洪濤說得這麽肯定,他也想看看洪濤家鄉的船和疍家漁船到底有什麽不同。

離開翁家的連排船,黃海帶洪濤駕著小木船繼續沿著海岸向西,又走了半海里左右,在一個小海灣裡找到了兩艘連排船和三間搭在沙灘上的高腳竹樓,這就是他所說的疍家造船匠,溫家!

溫家祖孫三代人口不少,但都不下海捕魚,專門以造船、修船為生,而且只給疍家人造船修船,外人不管。整個海南島的疍家人裡,只有四五家會造船修船的,都是祖上傳下來的手藝,溫家是其中最棒的。他家造的連排船堅固、穩當、不漏水。不過他家造的連排船也最貴,要價500貫,全部用山上的油椎木製成,保養得當的話,用上幾十年沒問題,不能出遠海的時候,還可以停在岸邊當房子用。一個海南島的疍家男人,結婚時候買一艘溫家製造的連排船,這一輩子就算拿下了,比尼瑪後世裡那些用水泥鋼筋建造的商品房還合算。

黃家和溫家也是世交,這一代雖然沒有聯姻,但上一代有著親戚關係。其實疍家人近親結婚的現象很嚴重,因為大宋官府不許他們和其它民族聯姻,他們就只能嫁娶疍家人,這個年代交通又不方便,能相隔百十里的走動就算不近了。也正是因為有了黃海這層關係,溫家的老阿爺才勉強同意讓自己的小兒子陪著洪濤一起瞎折騰。如果是外人來了,別說一起造船了,就連你多看幾眼也不成,交完定錢就等著取船吧,怎麽造的你別管,也別看。這門手藝是人家祖輩依仗的活路,讓你偷學去了,人家不都餓死啦!

溫家小兒子叫溫七,他排行第七,就叫溫七,他阿爺叫溫二,聽著和哥倆一樣,於是就加了一個老字,叫溫老二。宋朝人裡,沒有文化,不太識字的人家,大多數都用排行當名字,所以一上街你能遇上一大堆王小三、李小四的,不熟悉的人都分不清誰是誰。

溫七上面還有2個哥哥2個姐姐,那他咋排行第七呢,很簡單,還有兩個姐姐被溺死了,家裡養不起這麽多女孩子!中國自古以來,就重男輕女,這是因為生產力不發達,只有男孩子多才能有更多勞動力,養女孩子,到了十多歲就得準備嫁妝,嫁到別人家就是人家的人了,虧本。所以很多貧困的地區,不光是疍人,陸地上的人也一樣,女孩子生多了,養不活,乾脆也就別讓她到世間來受罪,直接用水溺死完事兒。

可能有人說這些父母太殘忍、太冷血,如果要是他或者她,肯定吃糠咽菜也要把孩子養大。這就叫站著說話不腰疼,在他或者她的眼中,吃糠咽菜可能就是最苦了,但是對這個年代的很多人來說,吃糠咽菜已經算幸福生活了。到了清代的時候,很多中國農村的人民一天才只能吃兩頓飯,一頓稀飯、一頓乾飯,沒有任何副食,還全是小米。這樣的人家就算溫飽,還有很多人連一天兩頓都吃不上,你再讓他們養好幾個女孩子,長大了還得給準備嫁妝,他們有這個能力嗎?

那又有人說了,養不起就別生啊,生了就要負責任!這還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在古代中國,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晚上6、7點鐘之後,沒電視、電腦可以消遣,收音機、報紙也沒有,肚子裡沒食物,更不能去公園跳廣場舞,只能在床上造小人玩了,否則吃飽了睡,睡足了幹活,然後再睡,和動物何異?那時候又沒計劃生育手段,懷了就得生啊,而且不生咋來的男孩呢?你總不能讓宋朝孕婦去照一照B超,是男孩就留著,是女孩就去大鐵棍子醫院找捅主任吧。

溫七的實際年齡只有23歲,但看上去就和快40的差不多,為啥?少白頭了,一腦袋花白頭髮,還是長髮。洪濤覺得很有範兒,如果披散開,再用各種牛X洗髮液洗一洗,吹出造型來,比周星馳那一頭花白頭髮文藝多了。洪濤看著他有意思,他也看著洪濤有意思,估計他也沒見過這麽高還留著一個寸頭的疍家人,說話音調還那麽怪,還聽不懂疍家話,得讓黃海當翻譯。

“你要造什麽樣的船,我先出個樣子……”溫七第二天一大早就帶著洪濤和黃海進了沙灘上的一個竹樓裡,這裡沒有房間隔斷,連墻壁都是半截的,四周堆著、掛著不少工具,合算不是住人用的,而是公棚。到了這個公棚,溫七通過黃海告訴洪濤,他要知道洪濤造船的形制。

“你有沒有圖紙?就是以前造船的圖紙,我看看成不?”洪濤那會畫造船圖紙啊,他只能簡單的畫個樣子,還不能保證比例尺準確,所以他打算借鑒一下,如果有差不多的樣子,那就在原有基礎上改改唄,多省事。

“這些都是樣子!”溫七倒是痛快,絲毫沒顧忌技術外泄,轉身掀開一塊破帆布,露出了下面的一排東西。

“啊!模型啊?你們靠這個造船?”洪濤看了一眼,然後就明白了,合算溫家造船沒圖紙,而是用模型代替。這些模型都是他們按照成品船的比例尺縮小的,其中的數據只有他們腦子裡明白,別人即使把這個模型拿走也沒用,不知道那些關鍵數據,龍骨用多大、肋條用多粗都是問題,用大用小了這條船都造不出來。

借鑒不了人家的圖紙咋辦?洪濤也有辦法,不就是做船模嘛,算個屁,老子上小學的時候就能做航母模型了。來吧,不靠嘴說,咱給你們露兩把刷子!當下,洪濤和溫七拿上製作模型的小工具,就開始在公棚裡幹上了。溫七雖然不會說漢話,但是他能聽懂很多,洪濤只需要和他說好,用多寬、多長、多厚的板子、木條,他那雙巧手就會用幾把寬窄不同的刻刀把那些質地很軟的桐木修刻出來,洪濤只管拼裝就可以,配合得還挺默契,這就叫高手之間的心有靈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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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造新船


只用了一天時間,洪濤和溫七一起,就把他想要建造的船隻模型給做了出來,很漂亮、很輕盈,也很讓溫七撓頭。因為他從來沒弄過這種比例的船隻,只好抱著模型去找他阿爺詢問。

“為何要在船底加上一片豎立的木頭?”手藝人都有一個通病,就是對同樣的手藝好奇,無比好奇!如果不搞懂了,他就吃不香睡不著。溫老二原本並看不上洪濤這個外鄉仔,也不打算插手洪濤造船的事情,讓自己小兒子去幫手,已經算是給了黃海天大的面子。可是當他看到這個模型之後沒一會兒,老人家就把之前的想法改了,這艘怪模怪樣的小船讓他覺得既合理又不合理,總有一種朦朦朧朧的感覺,不問清楚了就不踏實。

“這是我們家鄉的船型,適合去遠海航行,為什麽我也不清楚。”這個溫家到底是什麽狀況,最終能不能拉到自己的利益集團裡來,現在還不清楚,洪濤不會明言相告的。這種叫做穩定板的東西是有比例和重量限制的,如果不知道明確比例,就算安上了也不會起到相應的作用,說不定還是個累贅,所以洪濤不怕別人模仿。在這一點上來說,和溫家用模型船當圖紙的原理很像,隨便看,不怕模仿!

“此種木板必須是百年大木,很金貴的,用在此種小船上糟蹋了!”黃海又把溫老二的意思轉達了過來。

“不怕,該多少錢就多少錢!”洪濤覺得這個溫老二在和自己耍心眼,不告訴他穩定板的數據就拿價格來壓自己,哥們有錢啦!一百多貫呢!有了滾鉤、地籠和蟹籠,錢還會源源不斷的湧來,造不起40英尺長的大船,做個20英尺的小船還不成?

“濤伢子,溫伯說了,這艘船船體太薄了,隔斷板就得密致,還要用上好的油椎木來做,需要70貫錢!”黃海和溫老二絮叨了半天,最終給了洪濤一個報價。

“黃伯,他會不會坑咱們?”洪濤覺得70貫是有點多,疍家那種搖櫓的小木船也有四五米長,才30貫左右。自己這艘船也就六米多長,除了龍骨、穩定板、桅桿要求比較高之外,並不用什麽大料,怎麽造價就翻了一倍啊。

“不會,溫家不會做這樣的事情,一分錢一分貨!他說你的船用料越薄就越需要好木料。你看他岸上堆的那些木頭了嘛,有些都是他阿爺年輕時候從山裡黎民哪兒買來的,要放幾年甚至十幾年才好用。大料更是稀少,所以價格會貴一些,要不還是造兩艘尖頭船吧。”黃海倒是挺信任溫家的,不過他也對這個價格有點呲牙。70貫錢啊,能買30多石大米了,夠一個成年人吃十年的。

“先造一艘試試,如果成功了,我們以後的日子會更好過,相信我!”這70貫錢並不是洪濤一個人的,合作社嘛,大家都有股份,不能他一個人說了算。

“濤伢子,你這麽說就讓我這張老臉沒地方放了,這些錢都是你掙來的,你說咋花就咋花!”黃海生怕洪濤煩了,趕緊表了態,雖然70貫錢不少,但和洪濤這個人比起來,他還是能算出輕重的。

定好了價格和模型,就該選合適的木料開始建造了,溫老二說是要用油椎木,洪濤也不清楚這個油椎木是啥玩意,反正他是沒聽說過,那些木材還都是在岸邊堆放了好幾年的老木頭,連樹葉都沒有,辨認都無法辨認。不過溫老二說了,上等的油椎木不變形、耐腐蝕,是非常好的造船材料,那洪濤也就放心了,每天就跟著黃七在木料堆裡忙活。他雖然不會木匠活,但搬來挪去的是把好手,身子骨壯實啊。

“黃伯,您回去把那個大秦國的傢伙接過來,我幫他出的贖金,他就該幫我幹活兒,天經地義!他也不會打漁,放家裡不方便。”搬了一天木頭,洪濤才想起來,自己還有一個奴隸呢,不用白不用啊!

於是,振州港西邊這個沙灘上就熱鬧了起來,一個漢人、一個大秦人、幾個疍家人從早忙到晚,除了疍家話、漢話之外,時不時還能傳來幾聲嘰里咕嚕的古拉丁文和古德語。惹得附近的疍家孩子沒事兒就跑到這裡來看西洋景,順便評論一下洪濤後背上那個大老鼠腦袋到底是何方神聖,為何能紋的如此精美,那些線條是用何種顏料塗上去的,為何色彩如此鮮艷。

這根龍骨恐怕是溫老二和溫七兄弟幾個做得最辛苦的一根龍骨了,它不是條狀的,而是一個兩頭尖、中間突出的板狀,猛一看有點像切肉的菜刀。六片隔板都嵌在這根龍骨的上面,兩頭不光要彎曲起來,還要向內有一個略微收縮的弧度。就為了這個摸樣,洪濤不得不又給溫老二加了十貫錢,因為這麽弄隔斷板太費工夫,需要把這些木料用蒸汽蒸過之後拿木楔子固定,一點一點的彎曲過來,六七天才能成型。

整整25天,這根龍骨才把隔斷板上完,到了敷副龍骨的時候,洪濤又出幺蛾子了,他非要在兩側水線的位置再用兩根通長的副龍骨,還得突出船體一紮寬。溫老二瞪著通紅的眼睛又和洪濤通過黃海翻譯吵了一頓,還親自坐著小船去振州港裡看了一圈,這才勉強同意洪濤的主意,安上了這兩根怪模怪樣的副龍骨。

這倒不是洪濤突發奇想,這玩意叫減搖龍骨,也叫梗水木,其實在大宋已經開始使用了,羅有德那艘大鳥船上就有,目的就是為了減少船隻側擺,增加穩定性。別小看突出來這一紮寬的木邊兒,實際作用非常明顯,後世的很多船隻也在使用這種技術。可能目前這種技術應用得還不特別廣泛,像溫老二這樣的私人小作坊還沒學到,一般的高新技術應該都在大宋朝的國營造船廠裡,那裡的工匠全是從全國抽調的,不光有南方船匠,還有北方登州那邊的船匠,融會貫通之後,就容易發明出新技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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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技術融合


要說在這個年代當造船匠可真不容易,光會木工還不夠,你還得會鐵匠活兒,造船所用的那些金屬連接件,全得自己一錘一錘鑿出來,洪濤掄著大錘當了半天小工,就覺得這80貫錢花的真不冤,溫家掙這份錢也真不輕鬆。

當這艘小船的最後一根桅桿支索被固定好,時間已經到了農曆的7月底,算起來洪濤穿越到這個時代已經快三個月了,其中多一半的時間他都泡在溫家這家臨時船廠裡當小工。現在看上去,洪濤更像一個疍家男人,原本還不算特別黑的皮膚已經曬得黑又亮,手上腳上都是一層繭子,為啥腳上還長繭子呢?因為沒鞋可穿。洪濤也不是沒想過要去買雙鞋,可是一雙麻鞋買來了,穿著也挺舒服,結果沒穿三天,就咧嘴了,這時候的布鞋都是縫製的,禁不住他整天高強度的勞動,怪不得碼頭上那些搬運工都是赤腳呢,不是人家傻不知道穿鞋,而是穿不起,太費!

船隻的主體建造完畢,但還不能下水,溫七兄弟還得用貝殼燒過之後研磨出來的細粉,拌上麻絲和桐油,把每一道細縫都塞滿,塞了一層又一層,最後再往船體外面刷上四五遍生漆,這才算完活兒,可以交船了。

這麽一折騰又是半個多月過去了,不過洪濤也沒閑著,他現在已經不給溫家當小工了,而是跟著黃海去了一趟山裡,找到黎家寨子,花了十貫錢,訂做了兩套、六張厚黎布風帆。這次不用再拿回來讓疍家婦女縫製,直接讓黎家女人按照自己的要求縫好,拿過來就是成品。之所以這麽貴,完全是那兩張球帆造成的,一張球帆幾乎就是主帆和前三角帆面積的總和。

溫家幫自己的小船舾裝,黎族寨子裡幫自己縫製風帆,洪濤自己拉著溫七又開始搗鼓起一堆硬木疙瘩來,每天不是刮就是鑽,很快就弄出來十幾個大小不同,上面有窟窿有凹槽的玩意來,看著和小香瓜似的。

“這也是船上用的?”這回不光黃海不認識,連溫老二也是一臉的迷茫。

“嘿嘿嘿……您幾位就等著瞧好吧,這叫單眼滑車、這叫三眼滑車、這叫節孔板。有了它們,我一個人就能把帆船開得飛快,哈哈哈哈哈……”洪濤看著那些被溫七磨得溜光水滑的硬木疙瘩,心裡很得意。雖然這個年代造不出絞車和絞盤來,但是用這些簡陋的滑車也能代替,當年自己的航海課還是真沒白上,藝不壓身啊,誰知道哪個學問什麽時候就能用上呢。

八月十五這天,振州的百姓們都在忙著準備晚上的燈會以及拜月神、潮神活動,就連到此地中轉停靠的商船上的活計也都換了新衣服,準備過節。按照大宋的習慣,過節這幾天應該去街上買幾朵花插在衣領和腦袋上,然後逛一逛瓦舍,看看雜耍。大宋的節日比較多,各種名目的放假,中秋節休息三天,誰都不許上班,唯一的節目就是吃喝玩樂賭,不到天亮不罷休。就算是小門小戶不太富裕的人家,也得換件乾凈衣服,然後做一頓撥魚兒吃。

沒錯,宋朝人在中秋節並不怎麽重視吃月餅,他們在中秋節吃的是蝌蚪粉。就是用麵粉或者藕粉和成麵糊,然後放到一個漏勺裡去,下面是滾開的熱水,一邊漏一邊抖落,讓漏下去的粉團均勻一些。掉在滾水裡的粉團瞬間就凝固住了,一頭大來一頭細,很像是小蝌蚪,就叫蛤蟆蝌蚪,或者蝌蚪粉。

把蝌蚪粉撈上來,蔥薑蒜、香油、醋啥的一調配,呼嚕呼嚕就下肚了,懶點的人都不用嚼。後世裡北方也有類似的麵食,北京叫撥魚兒,做法和模樣都和宋代差不多。

洪濤卻沒心思去搗鼓什麽吃的東西,他的第一艘仿現代木帆船就要出航了,雖然看外表有八分相似,但它到了海裡性能如何,洪濤還真不太敢下定論。現代帆船之所以跑得快、適航性強,多一半是取決於現代的材料技術,船體輕、帆輕、帆面積大,現在這艘純木製帆船,船體比後世的玻璃鋼帆船重了快一倍,帆面積也略小,能不能跑起來還是個未知數。

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嘛。不光洪濤這樣想,溫老二和他那幾個兒子也有點躍躍欲試,每天聽洪濤在他們耳邊吹牛如何如何是船隻設計師已經成了慣例,哪天不說就等於沒活著,已經把眾人都聽煩了。合算設計師就是個口販子啊?連彎船板這麽簡單的活兒都不會幹,還好意思說是啥設計師?現在正好讓大家看看,你到底是設計師還是吹牛皮的!

一同前來觀看啟航儀式的還有泊福他們,這艘船耗費了整整一百貫錢,不光泊福心疼得好幾天沒吃好飯,就連洪濤的乾阿爺陳名恩也著急上火的把牙弄腫了。疍家人掙點錢多難啊,剛攢了不到150貫,一下子就讓洪濤花出去三分之二,擱誰誰不著急?

另外還有兩位貴客,就是羅有德和那個羅大財。自從洪濤離開振州港之後,基本就沒怎麽回去過,整天忙著造船,都快把羅有德這個人給忘了。幸好陳名恩還隔三差五的去那座振海樓裡送海鮮,羅有德就通過酒樓掌櫃的打聽洪濤的去向。當聽說他在自己造船時,立刻就想來看看,只是因為造船的是疍家人,他才忍住了這個好奇心。

前幾天他又託陳名恩給洪濤帶話兒,說是要邀請洪濤參加晚上的燈會,洪濤是盛情難卻啊。說起來自己啥也沒給過人家,還占了人家便宜,老這麽愛答不理的也不太禮貌,至於晚上去不去燈會,洪濤還沒拿定主意。他此時全部心思都放在這條船上了,不過他邀請羅有德先來參加自己的新船啟航儀式,船都造完了,也就不存在秘密不秘密的問題,溫家人也不能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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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競速賽


“羅兄!抱歉抱歉,這兩個多月我真是走不開,做為補償,我邀請羅兄當我船上的第一位客人可好?”羅有德是坐著一艘細長的車船來的,就是兩邊各有兩排木輪子,靠人力踩踏轉動划水的一種船隻,有點像後世公園裡的鴨子船,不過輪子是在船體兩邊,踩動輪子的人數也有點多,一邊四位!

“哦,求之不得啊!洪兄家鄉的船隻真是獨特,為何甲板上空無一物,只有一個圓盤?”羅有德也不顧新船上面的油漆味道濃重,三步兩步就踩著簡易碼頭登了上來,好奇看著這艘小船,眼睛裡全是問題。

“這艘船不善載貨,卻善速度,這個圓盤叫舵輪,是操縱船舵用的。”洪濤向卡爾使了一個顏色,卡爾立馬把跳板撤開,然後拿起一根長長的竹竿,把船撐離了碼頭,讓船頭衝著大海的方向,準備出航了。

“善速?不知洪兄這艘船有幾引之速?”羅有德還是沒想明白,一個大圓盤如何去控制尾舵,不過他對這個善速更加好奇。

“幾引嘛,這個我也不太清楚,我估計、差不多應該有10節以上的速度吧,半個時辰跑40里左右。”引這個航海單位洪濤一直沒鬧明白,它不是個固定的數值,而是一個比值,每次出海都要重新測量,所以還是換算成里數告訴羅有德比較清晰。

“一個時辰80里!豈不是飛鳥了?”這次羅有德還沒出聲,他身邊的羅大財倒先喊了起來,看哪個樣子他也把洪濤當牛皮販子了。

“試試不就知道了,這有何難?”洪濤不想和任何人爭辯,船都下了海了,說這麽多廢話何用。

“且慢!洪兄,今日是中秋,我們不如把晚間的博戲提前一些,也好有個樂子。此去西瑁洲20里也,我用那艘車船和你這艘船做博,倘若車船快,此船就歸為兄了,如此船快,車船就歸洪兄如何?”羅有德伸手虛攔了一下要去掌舵的洪濤,提出一個賭局來。

“嘿!……賭了!”都說宋人好賭,吃個飯都開賭局,這回算是讓洪濤開了眼了,真是逢賭不過啊!一百貫,對目前的自己來說有點多,不過洪濤對新船還是有信心的。

他先抬頭看了看桅桿頂端的風向標和簡易風速計,正好是南風,風力大概4級左右。羅有德所說的西瑁洲是個小島,就在振州港的正西,如果這艘新船在4級側風的情況下,還跑不出十節航速,要不要還真不太吃勁了。而且船已經造好,就算拆了也做不了別的,又不能運載太多貨物,放在自己手裡也是白瞎,不如用它去搏一搏,能贏一艘車船也不錯,看它那個做工精細勁兒,賣出去也得值個百八十貫的。

“阿財,去告訴船上的人,贏了有賞,輸了不罰!洪兄,那就開始吧,你先升帆!”羅有德還挺仗義,知道帆船提速慢,特意讓洪濤先啟航。

“卡爾!這次要是輸了,你回國的計劃還得拖五年,自己看著辦啊!升主帆!”洪濤也不和羅有德多廢話,往舵輪後面一站,拉起操帆索,用德語吼了一句。

卡爾和洪濤待了兩個多月,已經熟悉了洪濤的現代德語,大體上能夠互相交流。洪濤還教會了他一些操帆的知識,並答應他五年之內就能送他回國。這個身處異鄉的神聖羅馬帝國皇親、貴族、騎士老爺立馬就成了洪濤忠實的僕人,讓幹啥幹啥,絕無二話。

“吱嘎……吱嘎……吱嘎……”隨著主帆越拉越高,船體和桅桿上都傳來了刺耳的摩擦聲,這是木料之間在不同方向的拉力作用下較勁兒呢,並不算異常,多使用幾次之後,木料就會咬合緊密,只有遇到更大拉力時,才會再互相摩擦。

這艘20英尺長的小帆船在風帆的帶動下,好像比疍家人那種尖頭小木船還輕盈,突然抖了一下,瞬間就從靜止不動的狀態開始提速了。隨著洪濤用操帆索一點一點把帆向調合適,提速的感覺越來越明顯,不能說是有推背感吧,反正站在甲板上必須扶著點東西,要不會被晃倒。

“咦……怪異的很!”羅有德雖然不是船工,但他乘坐過的帆船估計比洪濤坐過的一點都不少,如此迅捷的反應,讓他不由得感嘆了一聲,然後扶著帆船後甲板上的木製扶手固定住身體,開始仔細觀察洪濤和卡爾的動作。

此時身後突然傳來了泊珠的尖叫聲,洪濤回頭看了看,原來是那艘車船攪動著浪花追了上來。如果比啟動速度的話,帆船永遠也趕不上這種人力驅動的車船。它的爆發力很好,可惜耐久力差了些,要是把這些人換成蒸汽機,洪濤打死也不敢和它比試速度,不管是長距離還是短距離,除非給自己一艘競賽帆船。

兩艘船一前一後的駛出了小港灣,短短半公里距離,車船就超過了洪濤的帆船,像一條蜈蚣,兩邊攪動著海水,一竄一竄的往前衝去,兩艘船之間的距離也越拉越長了,很快就超過了4、5個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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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技術上的碾壓


“不過如此耳……”站在後面的羅大財看到自家的車船跑到了第一,而且形勢占優,又開始出言擠兌洪濤了。

“不妨、不妨!路還遠!”羅有德顯然比他這個管家要有氣度的多,還在安慰洪濤。其實他現在已經有點相信洪濤會造船了,這艘小船雖然形狀怪異,風帆也怪異,但確實很靈敏,不是一個不懂造船的人能隨意搗鼓出來的。

“卡爾,他們倆在說咱們倆是笨蛋,你說該怎麽辦?”洪濤沒搭理身後的兩個人,而是仔細留意了一下新帆船的整體情況,感覺行駛還算平穩之後,才對卡爾用德語說著。

“他們不懂航海,我們還有兩張帆沒用呢。船艙裡我看過了,進水情況很正常,現在是不是可以升前三角帆了?”卡爾在他的國家就是半陸軍半海軍的職務,否則也不會開船帶著先頭部隊被敵人擊沉。對於洪濤的航海知識,他雖然沒學到太多,卻已經完全折服了。面對一個能在沙灘上隨意畫出地中海摸樣的東方人,不服也不成啊,如果那副地圖不是畫在沙灘上,卡爾甚至想偷偷描下來,他覺得洪濤畫得比他們國家的皇家地圖還準確。

“來吧,讓他們見識見識什麽叫帆船!如果贏了,這艘船就叫卡爾號了,你是第一任船長!”洪濤忽悠這個德國傻大個比忽悠宋人狠多了,虛無縹緲的玩意一股腦扔過去,想都不用想。拉爾還就吃這一套,一聽自己有升職船長的機會,立馬像上了發條一般,往手心裡吐了一口吐沫,拉著纜繩就是一頓猛拽,幾十斤重的前三角帆讓他一個人在十幾秒鐘之內就給拉起來了。隨後又像個大猴子似的,連蹦帶跳躲過橫七豎八的纜繩,把三角帆熟練的固定在了前支帆索上,還不忘衝著洪濤伸出一根大拇指。

“哦,洪兄果然厲害,看來勝負難定啊!”羅有德一看又一面風帆像變戲法一樣升了起來,而且很快就找到了帆向,不由自主的誇贊了洪濤一句。這句話可不是客氣,在大宋的那種硬帆船上,升帆和調整帆向是很困難的,沒有十幾個熟練的水手協同操作,根本完不成,而固定合適的帆向更是一門技術活兒,非老船工不能。可是洪濤和卡爾兩個人就把這件事兒給辦了,前後也就一分鐘的時間,就算這個帆不太大,但洪濤的技術表露無遺。

“扶好啊,船體要傾斜了!”洪濤又抬頭看了看桅桿頂上的風向標,然後向左打了打舵輪,順便提醒了一下羅有德和羅大財。

“啊……”可惜的是,羅大財還是不相信洪濤,沒有聽話,結果船體微微轉向之後,強烈的側風不光把兩張風帆鼓了起來,還把帆船船體帶得向右傾斜了十多度。如果不是洪濤早有準備,一把抓住了羅大財,他就得一頭扎進右舷的海水裡去。

“這……這……收帆!收帆!會翻的!”羅大財也是海上跑船的熟客了,船體如此大的傾斜,還不收帆,後果只有一個,那就是翻船!

“噓……別慌,好戲還在後面呢,你看,你們的車船快被我追上了吧?等著啊,我讓你看看我的帆船是如何善速的!卡爾,去船艙看看,如果沒異常,就準備升球帆!”洪濤已經好久沒體驗過這種劈風斬浪的滋味了,體內的血液隨著船速的提高也開始沸騰。既然要贏,那就得贏得漂亮,兩張帆雖然也可以贏,但不足以說明自己造船技術的高超,還得加油!

“媽祖保佑!……”當巨大的黑色球帆也被卡爾升了起來,並慢慢探出船頭,被風吹成了一個大鼓包時,帆船的速度瞬間就竄了起來,整個船頭都被風力壓進了海面,然後再猛地跳起來,海浪像瀑布似的,從船頭打向船尾,給甲板上的所有人都來了一個透心涼。船體更是傾斜到了幾乎30度,小半個船底都快露了出來,但就是不翻,每當船體傾斜角度繼續加大時,洪濤就會向右快速打舵,讓風力變成側後風,等船體又重新調回來一些,再向左快速打舵,船體又開始加劇傾斜。

這種技術才是高速競賽帆船船長的拿手活兒,光靠轉變帆向調整風帆的吃風角度太慢了,太耽誤時間。只要能準確的拿捏住帆船的性能和風力變化,通過快速變化帆船的航向,也可以保持帆船在高速行駛中不會傾覆,還不會失去太多風力。別看此時帆船是左左右右來回的亂晃,但是它的速度基本不會受影響,帆船競速賽時,兩艘帆船互相接近之後搶上風,就是用這種技術來保持住船速的。

那大宋的帆船能這麽玩嗎?答案是不成。首先宋朝的帆船帆面積太小,根本達不到這個速度,也不用如此操作。其次這個年代的船都是內龍骨,沒有穩向板,根本不可能傾斜到30度,那就真翻了。最後就是對風帆的理解不同,宋朝的風帆主要是順風帆,也就是說在順風狀態下才能達到最大推進力,而洪濤做的這種競技帆,是側風帆,一旦順風了,它反倒跑不快。

這個原理目前全世界只有洪濤一個人知道,前提是如果只有他一個穿越者的話。它叫做伯努利原理,也就是飛機機翼的氣動布局理論。當風帆被吹鼓之後,形狀就像是一個立著放的飛機機翼,當側風吹來時,由於被風帆兩面的形狀影響,空氣通過風帆兩面的速度不同,就產生了壓強差。這種壓強差才是風帆最有效的推動力,是能把上百噸重的飛機推起來的推力,只要速度夠快,切割氣流的速度夠快,帆船在理論上就會越跑越快,只是理論上,因為還要牽扯桅桿強度問題。

車船?不到十分鐘時間,原本領先三四個船身的車船已經被甩到身後上百米遠。那八個大漢使出了吃奶的勁兒,依舊是連帆船的尾流都吃不上,只能眼睜睜看著這艘掛著三面巨大黑帆的怪傢伙像在海面上飛一樣越來越遠。又過了一刻鐘,車船乾脆不追了,直接掉頭返航,認輸了,不比了,太打擊自信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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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我不是海鷹!


“嘿嘿嘿……兩位,剛才我還少說了,現在至少有15節,也就是一個時辰110里路,怎麽樣?用我這條船從振州去廣州,朝發夕至了吧?”看著前面西瑁洲越來越近,洪濤得意洋洋的衝著身後的羅有德繼續吹了起來。其實目前這個船速只能在海況不太糟糕的近海飆出來,一旦去了風浪更大的遠海,船頭的堅固程度能不能抵禦住海浪的沖擊還是個問題,說不定跑著跑著船頭就裂了呢。

“神跡!簡直就是神跡!……”羅有德都不太敢張嘴說話了,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有一股海水迎面拍過來,然後灌一嘴。

“哈哈哈哈哈……”洪濤就喜歡看別人吃癟的樣子,為了讓自己的形象更高大一些,他冒著翻船的危險,居然在西瑁洲前面不收球帆就來了一個順風180度大轉向,而且故意沒提醒身後的二人。結果剛剛還在奮力向左支撐自己身體的羅有德和羅大財,被突然向左傾斜的船體又晃了一下,乾脆直接就坐在甲板上了。

當這艘黑帆船向箭一樣駛回了溫家那個小港灣時,那艘車船居然還離碼頭有半里遠,結果它又一次被帆船超了,車船上那八個漢子羞得一個個低著頭,都不好意往碼頭上靠。羅有德和羅大財這兩位主人也把臉給丟到家了,他們居然暈船了,球帆和三角帆剛降下來,船體一恢復水平狀態,他們就趴在欄桿上吐了起來,哇哇哇吐得那叫一個痛快啊,綠油油的苦膽水都出來了。

“船長大人,我們的船艙漏水了……船頭出現一個指頭寬的裂縫……”卡爾還是很盡職盡責的,剛把船帆收好,就鑽進船艙裡去檢查了,結果帶給洪濤一個不好的消息。看來剛才玩的有點過了,船頭結構有點薄,抵禦不住高速行駛下海浪的衝擊力。不過好在卡爾是說德語的,羅有德和羅大財都聽不懂,洪濤就當啥事也沒發生,一手架著一個人,挺胸抬頭的走下了船,開始接受泊珠和幾個年輕人的歡呼,太尼瑪過癮啦!

“伢子,你是海上的鷹,疍家人留不住你,早晚有一天你會飛走的,能不能帶著阿珠一起走?她命硬,沒人敢娶,你是鷹,你不怕!”泊福老人有點激動,他還像以前一樣直接,想了什麽就說什麽。別看他經常是那個不合時宜的人,但憑借簡單的生活道理,他感覺出來了,有這種本事的人是不會一直跟著疍家人打漁的,可疍家人又不能考學、當官,沒有給洪濤發展的空間,等他翅膀硬了,早晚會飛走的。

“福伯,我來到這個世界上,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您和二哥,沒有疍家人我說不定已經餓死了。我不是鷹,鷹可以占據陸地上的天空,但無法在大海上翺翔。我們疍家人應該做大海裡的劍魚,只要有海洋的地方就是我們的家,只要有魚群的地方就是我們的獵場。誰說人非要依靠大陸生活,看著吧,我會帶著大家占領全部的大海,到時候海洋就是我們的家園,不管是誰,就算是大宋官家想下海,也得我們同意!”洪濤一把摟住比他矮一頭多的泊福,他其實最喜歡這個老頭。陳名恩有文化但是膽小、黃海見識廣但是狡黠,只有泊福是個有一說一,和自己人絕不虛假的真好人,這樣的人幾乎透明,你站在他的前面,不用擔心背後會有人捅刀子。

“濤伢子,別亂說……”陳名恩本來聽著洪濤的話還很高興,但是最後一句讓他瞬間就慌了起來,瞥了一眼在還旁邊捂著肚子難受的羅有德和羅大財,扯了洪濤一把。

“嘿嘿嘿嘿……好了,不說了,我的家鄉男女結婚之前會有一個訂婚儀式,既然是我娶媳婦,那就按照我家鄉的風俗辦吧。咱疍家人不能去岸上酒樓裡慶祝,那就去我們的連排船上辦訂婚宴。正好今天是中秋,晚上我就和阿珠訂婚,這艘船當做我送阿珠的訂婚禮,福伯,答應不答應!”對待老實人,再忽悠就太缺德了,上輩子經歷了那麽多女人,幾乎全世界各個地方的人都有,娶一個本來也不算難看的泊珠,並不讓洪濤太為難。他需要疍家人甚於疍家人需要他,沒有他疍家人一樣是過活,但他沒了疍家人,就沒了自己的力量。羅有德是商人,商人只能交換利益,不能讓他們站在自己後背,能站在自己後背的只能是泊福這樣的疍家人。

“小二,帶著你弟弟架船跟我去買酒!告訴港裡所有的疍家船,晚上來喝酒,我泊福要嫁閨女了!”這次老泊福沒再算計錢,豪氣的拍了拍胸脯,大聲吆喝著和兩個兒子上了小木船,拉起黑帆向著振州港而去。至於泊珠,他已經不管了,扔給了洪濤。

“阿爺,我娶泊珠,您同意嗎?”做為自己的乾爹,陳名恩也得享受一下點頭的待遇。

“同意……同意……我和你黃伯去幫你張羅!別的、別的客人你自己請吧。”陳名恩沒想到洪濤這麽痛快,自打自己這個來歷不明的乾兒子搭上了羅家這艘大船之後,他本以為洪濤很快會脫離疍家呢,有羅家的庇護,改個籍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誰知道洪濤居然很有古人風範,富貴不能移啊!這讓他很高興,誰不願意有個有出息的兒子呢,哪怕是乾兒子也是兒子啊!兒子訂婚了,當爹的自然要拼了命的張羅,不過羅家這二位他沒敢張嘴請,請不動啊。

洪濤明白陳名恩的意思,這個羅家在瓊州勢力很大,是一個半官半商的大家族,據說他們的族長是安牽扯到造反的罪名,從臨安被貶的大官,到了瓊州當了通判。至於這個羅有德到底是羅家裡的一個什麽角色,洪濤不太清楚,這些事情都是聽黃海這些天和他嘮叨的,估計黃海也怕洪濤和羅有德走得太近,這是在提醒洪濤對方是個什麽身份,別貿然貼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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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擴大隊伍


“怎麽樣,羅兄,晚上別去看什麽花燈了,屈尊到我們疍家的船上,給小弟再送一份訂婚禮如何?”洪濤並不忌憚羅家的身份,疍家人已經都慘成這個樣子了,還有啥可捨不去的?還有啥值得別人算計的?大不了開船去別處混,只要有大海的地方就成,一個瓊州罪官還能追到廣州、泉州去?實在不成就去東南亞島國混,只要有自己在,到哪兒都是逆天的存在,至少不會餓死。

“這是自然,不過為兄還得回去換換衣服,這樣去就太不成體統了。先別過,到時候還請洪兄派人到碼頭迎一下,現在也得請洪兄借一艘船,好讓為兄回去。”羅有德這次很痛快,一點磕倍兒沒打,只是剛才吐得太狠,臉上無論如何也擠不出笑容了。

“哈哈哈哈哈……賭局只是一個樂子,羅兄不必當真,就算不賭我也是要帶羅兄試試新船的。我要這麽好的船沒用啊,既不能打漁也沒人幫我蹬船,還是放在羅兄那裡吧,就當我送羅兄的謝禮如何?感謝羅兄這些日子對我家人的照顧!不許推辭啊!”洪濤這才想起來那艘車船已經歸自己了,上面的船夫都上了岸,可是自己要這艘車船還真沒啥大用,不如順手推舟送還給羅有德,這樣大家面子上都好看!

“洪兄高義,不過為兄我不能受,大宋的規矩洪兄還不太了解,如果把船又給我了,那我羅有德就沒法再在振州露面。既然洪兄看不上這艘船,也沒關係,我出錢買回來,隨同賀禮一併送還,還請洪兄不要趕盡殺絕啊!”羅有德沒順坡下驢,說是怕賭輸了不認賬的名聲傳出去沒法做人了,提出另外一個解決辦法。

“那就有勞羅兄了,小弟酉時自會在碼頭恭候羅兄大駕!”洪濤差點伸出手和羅有德來個握手禮,右手已經伸出去了,趕緊又把左手也跟出去,學著宋人的樣子抱了抱拳。

“錯了,左手在外,這樣!”羅有德也挺有意思,你知道錯了就完了吧,還出聲提醒了一下,等洪濤把作揖的姿勢改過來,他才和羅大財互相扶著上了那條車船滾滾而去。

“得,人都走光了,阿珠,別低著頭裝害羞啦,到了晚上你就是我媳婦了。來,幫我把帆卸下來,咱的船被我玩壞了,還得先修好才能送給你。你和溫伯說一聲,船頭裂了,看他有沒有好辦法!”幾句話的功夫,沙灘上這一堆人就走的走散的散,只剩下阿珠和溫家人。洪濤拍了拍泊珠的腦袋,一個大姑娘混到這個份上也是夠衰的,一聽說有人娶,她阿爺忙不迭的就把她給扔了。

“啊!壞了!我找他們去!”阿珠正沉浸在和洪濤訂婚的喜悅中,可一聽說船壞了,立馬就忘了什麽喜悅,雙手一叉腰,扯開嗓子衝著溫家那幾位就衝過去了。喊的什麽洪濤一個字兒也聽不懂,語速太快了,反正不會是什麽好話,溫老二也急眼了,招呼著幾個兒子往船艙裡跑,到底要看看船頭怎麽會裂口子呢,這不是砸溫家的牌子嘛!

事實證明,卡爾沒說瞎話,洪濤也沒瞎說,泊珠也沒瞎發火,船頭的外殼確實裂了一道口子,海水正徐徐滲了進來,底艙裡已經沒腳面了。溫老二這回沒話說了,悶著頭讓兒子們用木軌和絞盤把這艘船又拉上了沙灘,用腳手架支好,看著船頭那兩塊榫卯結構已經斷開的外船板發呆。他搞不明白這些船板沒傷沒裂的,怎麽就會突然斷了。

“溫伯,這不怪您,是我把船開的太快了,這種結構受不住海浪的沖打。沒關係,以後我開慢點就沒事了,不過還得勞煩您重新換兩塊新板子。另外我建議啊,去找一塊銅板,敲薄了之後敷在船頭,用鐵栓穿過肋骨固定住,這樣以後海水就不會直接沖擊這些板縫了,多少也管點用。”洪濤心裡明白,這個年代的材料受不住太強烈的沖擊,自己也沒必要去訛這位老人,他家的手藝確實不錯,以後還得靠他給自己造船呢。至於如何處理,洪濤也沒啥好辦法,只能是湊合,把船頭包上銅板之後,多少能管點用,至少船板不會再被海浪沖開了。但如果還是玩命跑高速,一樣不成,一個頂頭浪沒處理好,船板不裂,肋骨也得斷。

“銅板……官家不許私自用銅……”洪濤這個簡單的辦法到了宋朝卻成了難題,銅在大宋朝是政府管控物質,那玩意是造銅錢的啊,如果誰都有,大宋經濟就完蛋了,還不家家自己造銅錢了。

“這樣啊……那就換新板子吧,別弄銅板了。溫伯,我想和您談點正事。我和泊家、黃家、陳家、翁家、布家組建了一個合作社,打漁、賣魚、造船都在一起,然後大家按照股份的多少分成。咱疍家人光靠單打獨鬥贏不了大海,總要過苦日子的,只有聯合在一起,才能力量大。以後像這種快船我還會造,造得更大更結實,要是您能加入我們的合作社,就可以用造船技術入股了。以後不管您家造不造船,都會有分紅,只要是合作社裡的人打了魚、賣了錢就得分給您家一份兒。我還想組織疍家人去跑海商,有了這種船,咱疍家人又是海上的好手,憑什麽不能掙更多錢呢?”洪濤沒急著去處置這艘船的修理問題,這只是他的一個試驗品,快是快,但沒什麽實用價值。他最終的目的是找出一種合適這個時代建造的遠航帆船船型,然後開始他的遠航計劃。光靠打漁,溫飽沒問題,想富裕太難了。

“能把你的快船教給我的孫子不?我和我兒子保證不學!”溫老二聽泊珠把洪濤的話翻譯完,低著頭沉思了一會兒,提出一個讓洪濤想不到的要求,這種想法簡直太淳樸了,只是為了給子孫留條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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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我的奮鬥


“我會把造新船的辦法寫成書,以後誰想學就學,包括您的孫子,能不能靠這門手藝養家,就看能不能把它學好學精了。”和實誠人說話,洪濤就不願意忽悠人玩了,欺負實在人有罪啊。

“那不成,疍家伢子不認字!”溫老二不太樂意。

“我可以教疍家伢子認字、算術,以後還可以教他們航海的知識,比土人船上的牽星手還厲害,不管有沒有星星,都可以在大海上暢通無阻,不再用沿著黃水航行了,直接去黑水裡走。”洪濤知道溫老二就得這麽問,他和泊福有點像,活著、奮鬥的唯一目的就是自己家族的未來,除此別無所求,既不貪婪也不好高騖遠,實際得有時候讓人哭笑不得。

“你要造大海船,光有我一家人手不夠,我哥哥一家在萬安,也是溫家造船的手藝。”聽到能讓孩子上學認字,溫老二不光自己入了夥,還要拉著哥哥一家一起入夥。看來自古至今,什麽都變了,但各族百姓為了孩子上學念書、出人頭地的心始終未改變啊。

溫家造船的手藝,洪濤不知道是好是壞,他也沒見過別的船匠是什麽造船水平,且他也用不到那種頂級的大匠,先不說人家聽不聽自己忽悠,就算願意來也來不了。那些大匠一般都是在朝廷經營的造船廠裡出力,即使想來也沒這個條件,宋朝的國營企業比後世的國營企業兇猛多了,除了軍隊之外,其他的技術人員和勞工都是半強制性雇傭的,該給多少錢一分不少,但幹不幹可由不得你自己拿主意。

有溫家這個手藝目前就足夠用了,主要是他們比較讓自己放心,宋人也不會過分關注疍家人在幹什麽,他們也從來沒認為疍家人是宋人的一份子,能容忍這些海民在大宋海域裡生活,已經算是很仁義了。這些疍家人正是因為外部社會環境容不下他們,所以才份外抱團,一切都是以家族、族群模式運作的,輕易不會和外族接觸。這樣的習俗讓自己比較好控制,至少在創業之初不會鬧什麽幺蛾子。

有了溫家的加入,洪濤才算是真的站穩了腳跟。疍家人就是自己的族群,也是自己的根基,有疍家人的地方,就等於有了自己的情報站、人力資源網絡和補給站。而有了切實可行的捕魚方式,再有了這種快船,合作社也就可以正式啟動了。依靠成規模的集體作業方式和先進一些的捕魚工具,捕獲量肯定會提高不少,再有一個合適的銷售渠道,收入較之以前也會提升不少。

只要掙得多,那其它疍家人就能看在眼裡,再吸引更多疍家人加入進來,捕更多的魚、賣更多的錢、造更多更大的船、去更遠的地方捕撈更鮮更大的魚。這就是一個雞生蛋、蛋孵雞的有益循環,合作社也就會越滾越大。當人手達到一定程度、捕獲量達到一定程度、銷路鋪開到一定程度之時,就是這個合作社第一次蛻化升級的時間。

到了那時,這個合作社就不再是單一的生產部門了,它會變成一個漁業協會,它會用龐大的生產能力霸占市場,它會用各種手段打擊同行業者,它會向大宋這個寬鬆的社會體系裡滲透,從而擺脫疍家人是流民、是不好控制的海匪的名聲。既然上稅足夠多之後,阿拉伯商人都可以變為大宋戶籍,還能當官,土生土長的疍家人應該也可以。這就是洪濤給自己設計的一個出路,他要利用疍家人這個族群幫著自己進入大宋社會,還不是混入,而是光明正大的邁入,起點還不低呢,好歹也是一方豪強。

這種方式有點像後世裡的黑社會組織,通過強力控制住某一個產業,然後開始洗白,或者半白半黑的遊走於灰色領域裡,不斷的發展壯大,甚至向政治領域裡滲透。這種方式用在別的朝代都不成,不管是唐、元、明、清都容不下這種組織,怪不得後世裡有人說過,黑社會這種組織,只有在比較寬容的社會條件裡才能真正活下來,這句話很有道理。

意大利黑手黨厲害吧?他們為啥登陸美國呢?因為從二戰前開始,意大利獨裁者墨索里尼就開始橫掃意大利的黑社會組織。和一個國家機器相比,什麽黑社會也是白搭,他們根本就不是登陸美國,而是逃亡去了美國,結果反倒在更寬容的美國社會裡紮了根。

按照洪濤的規劃,一旦這個合作社正式融入了大宋社會,在陸地上有了根基,那就可以開始進行遠航貿易了。到了那個時候,任何人都攔不住自己了,到了大海上,自己就是世界的海洋之王。有了足夠快的船、足夠多的水手、完整的產業鏈、先進的航海技術,自己是想去哪裡就去哪裡,任何一個國家也拿自己沒辦法。因為自己會給當地的商人帶來足夠多的好處,任何針對自己的惡意都會招來他們國內自己人的強烈反對。

就算這些反對之聲最終被壓下去了,自己也能依靠強大的海上力量封鎖任何一個國家的港口,甚至從海上進攻任何一個國家的重要城市,想打就打,想走就走,誰也攔不住自己。當年英國人是如何用巨艦大炮折磨全世界的,自己就照貓畫虎的重複一遍唄。

當然了,這只是一個比較長遠的構思,想要完成這個計劃,恐怕要耗費十幾年、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時間。洪濤等得起,如果按照穿越前的年紀算,他才29歲,至少也有3、40年的功夫可以耗費,能不能完成並不要緊,要緊的是這個過程很好玩、很刺激。

至於蒙古人那邊嘛,不急!南宋的滅亡也不是這幾年就會到來的,等自己控制了海洋,蒙古人估計就沒精力去對付這個打算劃江而治的南宋朝廷了。這個朝廷並沒有向北收復失地的欲望,對蒙古人造不成大威脅。那時候真正能把蒙古人打疼的應該是自己這個海上霸王,洪濤有一個陰損的計劃來對付那些蒙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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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合作者


羅有德,他是洪濤計劃裡很重要的一環,不過洪濤還沒想好到底該如何和他這個官宦子弟相處,拉他入夥現在顯然不是好時機,他不是淳樸耿直的疍家人,更不缺洪濤這幾條破魚爛蝦。他是個商人,商人講究的是利益互換,自己目前還真拿不出來什麽相等的利益去和他談條件,但總這麽吊著他也不是個事兒,人家禮賢下士總是有需求的,你至少要給人家一個希望,否則人家吃飽了撐的,就為了聽聽澳洲的新鮮故事能天天陪著你玩?總有玩煩了那一天吧。

“洪兄!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為兄我也是個滿身銅臭之人,這一擔腌臜之物還望洪兄別推辭,其中有120貫是我贖回車船之資,剩餘一百貫算是一份小賀禮。”當洪濤親自跑到振州碼頭,看到的依舊是羅有德和羅大財兩個人,連個僕人都沒帶,只是身邊放著兩個用紅色綢布蓋著的大竹筐,按照他的說法,裡面應該全是銅錢啊!

“羅兄……我說咱倆也別羅兄洪兄的了,太繞嘴,在我家鄉那邊,交情不錯的朋友,年歲大的就在姓氏前面加個老字,年歲小的就在姓氏前面加個小字,老羅,你看這麽叫中不中?”洪濤這是和羅有德混熟了,故意拿那個虛無縹緲的家鄉說事兒,連河南話都用上了。

“小洪……有點像青樓裡的娘子,還是洪兄吧,我們各叫各的。”羅有德試著叫了洪濤一聲,不光他覺得不好聽,連洪濤自己也覺得不太恰當。

“好吧,各叫各的,先上船,我們邊走邊聊!”洪濤幫著羅大財把那兩個竹筐抬到了船上,真尼瑪沉啊,據說宋代有的海船是把銅錢當壓倉物。金銀這種貴金屬在宋代並不流通,除了銅錢和會鈔之外,大宗交易往往會采取以貨易貨的方式,或者用一種叫做關子的東西,有點像後世的匯票,但並不是全國流通,你要想走到哪兒都能用,拿出來就花,就只能背著一堆銅錢了。

“老羅你三番五次在錢財上接濟我,確實找準了我的弱點,我現在是很缺錢。不過吧,這種方式不能常用,時間長了,咱倆之間就會產生隔閡,也沒準是我心裡彆扭,也沒準是你心裡不平衡。所以吧,咱倆還是先君子後小人,有什麽事情乾脆直說吧,用談生意的方式相處我更自在些。生意談完了,咱們再聊感情如何?”洪濤一邊坐在船尾控帆,一邊踢了踢船艙裡的一筐銅錢,直接把話給挑開了,這樣一次又一次找著藉口給自己送錢,不問清楚對方目的,洪濤很不踏實。

“果然,洪兄和我一樣,是商人出身,這我就放心了。為兄不求別的,只是想和洪兄一起做玻璃生意,洪兄在船上不是說過會燒玻璃嗎?”羅有德並不詫異洪濤如此直率的問話,也沒掩飾,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玻璃?嗨,我當是什麽呢,禍從口出啊……說實話吧,我只能說是會一點燒製的辦法,但從來都沒實踐過,能不能燒出老羅你說的那種無色玻璃,心裡並沒有十足把握。”洪濤拍了一下腦門,合算羅有德是看中了玻璃這個玩意,這可真是吹牛不打草稿了,自己啥時候燒過玻璃啊,知道和會做完全是兩個概念,洪濤還知道航母是怎麽做的,但絕對不會做。

“幾成把握?”羅有德並沒失望,反而更上心了。在他看來,玻璃這種東西就應該和極品珍珠一樣,不是每個珍珠貝裡都有的,那麽容易燒製,還寶貴個屁啊。

“這個嘛……五成到八成把握,主要看原料合適不合適。”洪濤使勁兒從腦袋裡把上上輩子上大學時候做的燒製玻璃試驗裡的原料回憶了回憶,覺得還是有難度。那時候是去工廠實習,由老師傅手把手的教自己,而且自己當時也沒認真學習啊,能記住的具體操作環節不太多。

再說工廠裡用的玻璃生產方式是後世裡更先進的工藝,誰沒事教實習生用土法生產玻璃啊,那些工藝在這個時代一點可能性都沒有。而且當時用的都是成品化工原料,很多東西他不知道如何在這個年代去找替代品,而且原料的比例還得不停的實驗,很麻煩的。

“能告訴為兄都需要什麽原料嗎?”羅有德的呼吸都有點急促了,在他看來,玻璃是個貴重的寶貝,一年能做出一件就已經是大匠了,可是洪濤居然說有五到八成把握,這也太嚇人了。

“純堿……算了,還是芒硝吧,要是方便,堿和芒硝都弄點也成,還有石英,石英咱大宋有吧?”洪濤琢磨了琢磨,宋代好像還沒有三酸兩堿的技術,純堿這個玩意自己也不知道怎麽弄出來,還是用芒硝代替得了,再加點鋸末當還原劑。

不過宋代應該有天然堿,就是那種從鹽湖裡自然形成的堿塊,雖然也不是純堿,但多少會靠譜點。至於什麽地方產這種天然堿洪濤也不清楚,只知道這些東西北方比較多,可惜現在那些地方都被金國和西夏國占據這,羅有德有沒有本事搞到還是個問題,如果他真能弄來,自己說不定能弄出純堿來,那樣的話,燒製玻璃就應該有點靠譜了。當然了,如果你弄不來,那就別怪我燒製不出無色玻璃,咱不是沒本事燒,而是你沒本事弄原料啊。

“亮晶晶的石頭?”羅有德不確定洪濤說的石英是不是大宋的石英。

“對,但是別把水晶弄來,不用那麽好成色,用水晶燒玻璃就虧了!”洪濤覺得自己和羅有德說的應該是一種東西,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得多叮囑一聲。

“就這些?”羅有德好像覺得太簡單了。

“剩下的都是保密配方,我自己弄!”洪濤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哦,是為兄唐突了、唐突了,莫怪莫怪!”羅有德好像明白了什麽,趕緊道歉,問別人秘方是很不體面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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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龍子太郎


今晚,振州港外疍家連排船上也掛起了紅燈籠,船邊上來來往往的都是疍家的小木船,停在這裡的幾十戶疍家人輪流過來參加洪濤和泊珠的訂婚儀式了。由於泊家的連排船還在寧遠河口,所以只能借用翁家的船操辦。其實用誰家的船都差不多,疍家人不管窮富,家裡都一個摸樣,一條船而已,頂多是底艙存放的糧食多少不同罷了,也就這麽點差別。

疍家男人嗜酒,這和他們的生活方式息息相關,不管中外,常年和大海打交道的人都有這個毛病。他們豪放但粗魯、直率但易怒、熱情卻兇狠,就像大海一樣,沒什麽固定的性格。高興的時候風平浪靜,比內陸的小湖還文靜,生氣的時候波濤洶湧,世界上就找不出如此兇險的地方。

每次出遠海,疍家人都是用性命去和大海討一份口糧,趕上漁汛滿載而歸,三五個月一家子不愁吃喝。趕上壞天氣回不來,家裡連你的墳頭都不會有,生在海上死了也是魂歸大海,剩下的人還得繼續過日子,絕不會為了你多流幾滴眼淚。每年春秋兩次遠海,就是疍家人的鬼門關,不去吧全家幾個月都要挨餓,去了吧不一定能回來,多喝幾口酒,讓自己的大腦轉速慢一慢,少去想這些窩心事情,才是正經的。

不過這些疍家人只在三條船上活動,最西邊那條船絕不涉足,因為羅有德、羅大財在這裡,除了洪濤陪著,泊福做為主人過來打了個招呼之外,其它疍家人都躲得遠遠的。他們也不太明白,一個疍家伢子定親,為啥要請土人海商來喝酒,疍家人和土人什麽時候有這種交情了?

對於洪濤這個疍家伢子,大家都不方便說什麽,他是從哪兒冒出來的誰也說不清,但他獨自在大海上搏殺蛟鯊的事情已經在疍家人裡傳開了。一個人把整片大海都殺紅了,那些平素裡大家都躲著走的蛟鯊在他面前,就和小雞仔一樣溫順,殺了那麽多也不見有一條敢反抗。

神跡!疍家人裡不乏被鯊魚咬傷、咬殘的人,對於這麽匪夷所思的事情只能用神靈來當答案了。再加上洪濤長了一個好身板、後背還紋著一個色彩鮮艷的大老鼠頭,和疍家人全都不太一樣,這就更給他戴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已經有傳言在疍家人裡悄悄蔓延,說洪濤是海龍王的兒子,由於犯了家規被趕出了龍宮,所以他不怕兇惡的蛟鯊,那些傢伙本來就是龍王家裡養的。

這種傳言在疍家人裡還挺有市場,就連泊家、黃家、陳家的下一代們,也都有點半信半疑了。如果洪濤不是龍子,那他怎麽知道用那些奇特的捕魚方式?他怎麽會用那種從來沒見過的帆?他怎麽能造出來像飛一樣的帆船?他怎麽知道海盡頭國家的語言?這一切都是佐證啊!

“老羅,合夥做生意不是你這樣做的,如果什麽都是你出,最終玻璃燒出來了,我是算夥計呢?還是算東家?名不正則言不順,這個買賣做不長遠。要我說啊,咱倆還是入股吧,我的燒造技術占三成股份,你出場地、出人力占三成股,剩下四成股份咱們做個價,比如說一百貫一股,由你我優先購買,你我都不要的,可以再賣給別人,但一定要我們兩個都同意才成。賣股份的錢就是我們的啟動資金,用來購買原料進行試驗。等玻璃燒好了,我負責生產你負責銷售、我管賬你管錢,賣玻璃的錢拿回來刨去成本,剩下的我們兩個人按照股份多少來分,這樣做是不是公平一些?賠錢的時候不是一個人賠,賺錢的時候也不是一個人賺。”洪濤倒是沒聽見那些傳言,他只在疍家人裡轉了一圈,就溜號了,主要是語言不通。他們喝了酒之後說話更快,乾脆一個字兒都聽不懂,還不如來找羅有德聊聊生意呢。羅有德也是這個打算,既然來的時候洪濤都和他攤了牌,那就沒必要藏著掖著,這個燒玻璃的買賣他是做定了,只是剛一開口,他的經營方式就被洪濤給否了。

“那你要是燒不出來呢?”羅大財生怕洪濤糊弄羅有德,轉著眼珠的試圖找出洪濤這個辦法中的不合理之處。

“我燒不出來浪費的也不光是你羅家的錢,我也買股份了啊,至少一股!我拖著耗著對我自己有什麽好處?我嫌錢多燒著玩啊!當然了,你們羅家也有風險,但誰做買賣沒有風險?我這個辦法就是把風險均攤到咱們兩家人頭上,如果有需要的話,可以攤到十家、百家頭上。你一家賠了一萬貫錢,心疼不?一百家每家賠了一百貫,心疼不?”洪濤很願意給宋人講一講公司的組織形式,不怕他們學以致用,就怕他們不學。自己就是來影響大宋朝往資本主義經濟發展的,並不是來矇他們錢的,沒必要怕他們學。

“可是賺得也只有百分之一了!”羅大財聽明白了洪濤的意思,其實他心裡也認同,只是不太想承認一個南番流民比自己這個大管家懂得還多,忍不住還得頂頂嘴。

“當然啦,在我家鄉有一句話,風險越大、利潤越高!如果我要有足夠的資金,那我就自己幹,賺了全是我的,可是賠了的話,也是我自己賠。一家人,不管有多大買賣,總是需要有合作夥伴的,你不可能把從原料開采到銷售環節全都掌握在自己手裡。只需要把最關鍵、利潤最豐厚的一兩個環節控制住就可以了,吃獨食是做買賣裡的大忌。我們的玻璃如果成功了,光在大宋賣你們就滿足了?不想賣到日本去?不想賣到南番去?不想賣到波斯去?不想賣到大秦去?這些東西還得和別人合作,咱們就算有一百條大船,養得起這麽多人每年來回跑船嗎?算沒算過其中的損耗是多少?難道都我們自己背著?”洪濤索性就把後世裡的營銷網絡和產業鏈概念也說了出來,不管他們聽得懂聽不懂,反正大概意思他們應該能明白,不懂的詞兒他們會自己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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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羅家庶子


“就按洪兄說的辦!羅家在萬寧有塊地,把玻璃作坊放到那裡如何?”羅有德一直都沒說話,左手食指在右手背上不停的敲擊著,估計是在琢磨洪濤所說的這種股份制模式的利弊,最終還是妥協了。

“不妥!玻璃作坊要燒窯,煙塵很大,而且需要保密,放到萬寧很難不走漏風聲。我問過此地的疍家人,那個西瑁洲就不錯,它面積夠大,離陸地不遠不近,不怕有人窺探,運送貨物和原料也方便,不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目前上面也沒有人家居住,只有一些疍家人的連排船停靠避風,他們都是我的族人,正好可以幫我們護衛作坊。”洪濤在和羅有德賽船的時候,就近距離觀察過這個小島,上面森林密布,還有座小山,地勢很高很幽靜。他也問過溫老二,合算那是個荒島,沒人居住,就連疍家人也只是在海邊砍砍柴,停泊停泊,因為上面沒有淡水。

“那個島子上面沒有淡水,倒是可以用船帶著木桶運上去,只是不知燒造玻璃的窯口要建多大?”羅有德就住在振州,對這邊的地方自然門清。

“說是窯口,其實就是熔煉金銀的坩堝而已,並不需要太大,只是要有優質的無煙煤……就是黑色的石頭,可以燒的!”洪濤說完無煙煤,發現羅有德和羅大財沒聽懂,就又解釋了一下。

“石炭?”這次羅大財反應的比較快,都會搶答了。

“對!石炭!再做幾個大風箱,溫度不夠燒不出玻璃來。這個窯口的建造,還得麻煩老羅你了,兄弟我不會建窯。”洪濤用手蘸著酒水,在桌子上大概畫了一個坩堝窯的摸樣,他覺得大宋朝都已經開始玩汝窯了,找個會建窯的人應該不難吧。這個坩堝窯和瓷窯沒啥區別,只要把坩堝底座留好就OK了。

“這個簡單,要不我們馬上就開始?”羅有德還是個急性子,或者說是掙錢不要命。

“這可能來不及,過完中秋節,漁汛就該來了,疍家人要出遠海的,我好歹也算是疍家人了,必須跟著去,順便我也想試試那艘新船去了黑水遠洋裡表現如何。現在一沒原料,二沒窯口,我啥也幹不了,不如羅兄先在西瑁洲上營造好窯口、工棚和貨倉,再準備一小部分原料,我再開始試驗如何?”洪濤才沒時間去當包工頭呢,想和自己偷奸耍滑?他們還不夠格!幹粗活別找我,咱是工程師,鬧著玩吶?

“阿財,我們回去收拾一下,告訴船上,明日便啟程去明州。”羅有德這回算是沒了問題,起身就要告辭。

“哎哎……老羅,先不急,我還有問題要問你呢!既然咱倆是合作夥伴了,那就要互相有個了解。我這邊的情況你基本已經算摸透了,可是我對你還是一無所知啊,這是不是不太公平?你這麽急著要弄玻璃,也不光是為了生意吧?你不如把詳情和我說說,這樣我也放心了,你說呢?”洪濤早就覺得這個羅有德不太正常,你說他性格隨和喜歡獵奇吧,他這些日子基本也不怎麽打聽澳洲的事情了,可依舊纏著自己不放,還對燒玻璃的事情極其熱衷焦急。要說他沒有別的打算,洪濤都說服不了自己。不管他的事情自己幫得了幫不了,既然合夥做買賣了,互相的情況就得了解,總不能說你是個走私販子,我也不聞不問和你一起傻幹吧。

“……其實這也不是什麽秘密,本來我以為洪兄已經知道了,既然洪兄是個君子,不背後打聽別人的家世,那我就如實相告了。我姓羅沒錯,也是羅氏家族的子輩,但我是庶出,這些產業都是家族的。這幾年老大人身體每況愈下,我的幾位哥哥又熱衷於詩詞之道,不太看得起經商之人。一旦我父有事,恐怕我就得掃地出門,所以才不得不為今後打算。瓊州的香料、織布產業全都在家族手中控制,我無法插手,絲綢、瓷器又被廣州、泉州、明州的行會控制,外人更是插不進去。如果可以燒造出玻璃來,也算是解了為兄的燃眉之急。”羅有德聽到洪濤發問,沈默了一下,然後很明確的回答了洪濤的問題。

“原來如此,我順便多問一句,庶出的孩子不能繼承家業嗎?一點都不給?”洪濤對於羅有德是不是庶出並沒什麽意見,他是個合格的商人,懂得捨取、懂得尊重人,這就足夠了。但是秉承了解大宋一切規則的原則,還是要問問清楚。

“屬於我娘和我的可以保留,家族產業無法染指!”羅有德說起這件事兒也是有點無可奈何,他那幾位哥哥整天和一群文人墨客廝混,花銷巨大。他那個便宜老爹只是個被貶還致仕了的前通判,如果不是他從年輕時起就經營起這麽一家商號,瓊州羅家早就敗了。可是到頭來,他到成了一個局外人,這些年雖然也積攢一些私房錢,可是商號並不屬於他。眼看著老父親一天天老去,疾病纏身,萬一哪天一閉眼,向來把自己當外人、當低賤人的那些哥哥們肯定不會再讓他把持著商號的大權。一想到自己經營起來的商號就要這麽灰飛煙滅,他就一宿一宿的睡不著啊。

“得,我沒問題了,這件事絲毫不影響我們之間的合作,只要你不負我,我必不會負你,最少也會送你一份大大的家業。你看,你這個管家又撇嘴了,你們可以不信,咱們走著瞧!”洪濤滿足了自己的好奇心,也漲了知識,算是心滿意足,剛想吹幾句牛X,痛快痛快嘴,就看到羅大財在一邊偷偷撇嘴,很不爽啊!

“既然洪兄不是外人了,我們是合……合作夥伴,那就不瞞著洪兄了,阿財並不是我的管家,他也不姓羅,他是我的娘舅。能經營這家商號,全靠我娘舅以前跟著別人跑過南番,熟悉海路和那邊的坐商。只是為了避嫌,他才不得不改姓羅,當了我的管家,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還請洪兄幫為兄保密!”羅有德也覺得洪濤老和羅大財鬥嘴不是個事兒,萬一哪天真說急眼了多麻煩,乾脆還是實話實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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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又斷片了


“其實我家鄉也有一個娘舅,對我很好,可惜我很多年都會見不到他了,以後能不能見到還不一定呢……”被羅有德這麽一提,洪濤突然想起了自己那個怕媳婦的小舅舅,想起了當年他幫著自己四處打架的情景,和這個羅有德甥舅倆是何其相像啊,也不知道他現在過得可好,那個高燕在家裡還呲牙咧嘴不了。然後自然又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姥姥姥爺、韓雪姐妹以及那些自己喜歡過、一起生活過的女人們,還有洪杉、洪京那些孩子……這個閘門一開,就攔不住了,什麽都想了起來。

找到了知音,羅有德也不急著走了,和洪濤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你一碗我一碗,聊一句喝一口,互相訴起了衷腸。要不說酒越喝越近呢,男人這個玩意,都是戴著面具生活,沒有點媒介是不肯把面具摘下來的,總要護著那張臉面,就連洪濤這麽不要臉的人,照樣是小心護著。

可是天天裝吧,也有累的時候,也有煩的時候,有了酒這個東西,好了,就有了一個讓自己放縱、放鬆的藉口。適當的摘下面具活一會兒,也是一種精神調劑,雖然有時候會有一些想不到的後果,但這個事兒吧,是好是壞很難講。比如說今天晚上吧,洪濤就喝多了,喝這種和啤酒一樣的宋朝米酒他居然喝多了,這要沒個六七升的量還真不答應。

洪濤喝多了,那就是一個後果啊,斷片唄!後面的事情他全不記得了,反正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了船篷裡,四周靜悄悄的。他先摸了摸自己身上,還好,和以前不一樣,以前一斷片身邊就多個光溜溜的女人,這次還穿著衣服呢,而且身邊也沒人。然後他又撩起破布簾子向外張望了張望,還好,還是在振州港裡,就算他不認得這裡的模樣,這些連排船上的味道他也認得,太臭啦!怪不得有個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的典故呢,這尼瑪各種鹹魚、瑤柱、鮑魚乾的味道可真太足了,自己居然能在這裡睡一宿,太陽曬屁股才起來,可見宋朝米酒的後勁兒也是不小的,但凡弱一些,半夜就得給熏醒。

“大人,您醒啦?需要吃東西嗎?”聽到船篷裡有動靜,原本默默坐在船邊的一個人影轉過了頭,露出一張滿臉黃紅色大鬍子的臉。

“卡爾啊,大人這詞兒怎麽也得用在貴族身上吧,用我身上是不是有點浪費啊!”卡爾剛才坐在船頭正在向上天祈禱,祈禱什麽洪濤沒聽見,估計就是什麽讓他早日回到自己家之類的吧。聽到聲音,他中斷祈禱,又恢復了平時那副溫順的摸樣,洪濤一邊從自己兜裡掏出自己的牙刷和牙膏,一邊對卡爾對自己的稱呼提出了異議。

“您是一個族群的領袖,還擁有這麽多大船,如果在神聖羅馬帝國,您就是一位貴族,會有自己領地的,還會受到國王的冊封,說不定教皇也會。騎士只能給貴族行禮,也只能為貴族服務……”看來卡爾是不打算改,他的理論也有點依據。

“你這是自己矇自己,不用擔憂回到你自己國家之後如何向那些貴族交代,等你能回去的時候,會比他們富有的。我也不會說你是被俘虜當了船奴的事情,你完全可以說是落水之後被迫向東流浪,然後在神秘的東方當了貴族。這不是恥辱,應該是你的榮耀,光是在東方的見聞,就夠你在宮廷舞會上和一百個貴族女士講一百天的了,不是嗎?”洪濤理解卡爾的想法,他脫離了奴隸身份之後,又有了返回家鄉的希望,所以要先在心理上說服他自己,他不是奴隸,還是個騎士,像他這樣獨自流落到異國他鄉的人,如果沒有點思想寄託,日子會過得很難熬。

“可是昨天晚上您和那位先生喝醉之後,說是要去和韃靼人作戰,還問過我給教皇多少錢才能雇傭十字軍和三大騎士團再次發起東征。”卡爾合算不是在擔憂回家的事情,而是在擔心戰爭。做為一個俘虜,他恐怕不太願意再去打仗,尤其是這種連理由都說不清的戰爭。

“噗……”洪濤正含著一口苦澀的海水漱口呢,聽到卡爾的話,一半海水噴了出來,另一半合著牙膏吞了下去,自己斷片之後又胡說八道了!洪濤是最擔心這個的,這張破嘴在大腦清醒的時候就不太聽話,一旦失去了大腦的管束,指不定會說什麽屁話呢。

“我還說什麽了?都告訴我,別漏掉一個字兒!”洪濤不淡定了,神情變得非常嚴肅。

“您還說要試一試帝國皇后的滋味,我覺得這個建議不太合適,她已經50多歲,顯然不太適合您,我覺得拜占庭的皇后應該更合適。”卡爾像做賊一樣左右瞧了瞧,然後湊到洪濤身邊,咬著洪濤耳朵小聲說。

“你離我遠點!你的牙刷為什麽不用?以後每天洗澡一次、刷牙兩次,如果做不到,一會兒我就把你淹死在海裡!”洪濤一把推開了卡爾,他洗澡倒是挺自覺的,但是刷牙這件事兒總忘,難道歐洲貴族不刷牙嗎?

“遵命……”卡爾也從他自己的兜裡掏出一個小木棒,又掏出一個小木盒。

宋朝有牙刷嗎?有,不光有牙刷還有牙膏,不是鹽末子,是正經的牙膏,除了不能弄一嘴白沫子之外,味道、功能都不錯。它們已經非常普遍了,振州這種小地方就有賣的,分成了高低兩檔。高檔牙刷雕刻得非常精美,材質從硬木到象牙都有,一頭會非常巧妙的植上兩排短馬尾尖,不叫牙刷,而叫刷牙子,專門賣這種玩意小店,就叫刷牙鋪。

牙膏呢,更講究了,是由全天然無任何添加劑的原料製作,高檔的有沉香、檀香、麝香、冰片和一堆中藥材,全都磨成粉末,再用蜂蜜攪拌成糊狀,用完之後滿口留香,咽了也沒事兒,就當吃敗火藥了。低檔的就是用一種樹枝子搗爛了之後熬製出來的膠狀物,混上薑汁和青鹽就能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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