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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血靈魔池

清泓將孩童們一一救下,檢查身體後,回返山村送還家人。

見天色已晚,他在村中留待一日。

夜半三更時,清泓突然出現在不遠處的山巔,手中托起一枚月魄寶珠。

明光閃耀,一條白線從他手中接引明月,如同光柱連接天與地。

“這東西雖然不是法寶,但吸收月華的效率確實不錯。”隨著月光灑下,他四周的太陰之力越發濃郁。

讓寶珠浮在半空照明,他將手中的法寶一一拿出檢查。

這次從靈微仙府回來,他最終收穫一把龍鬚寶扇,一面伏魔幡以及一顆月魄寶珠。不過,單純這把超越地仙之寶的扇子,就足以讓他在大江南北暢通無阻。

“再加上一件不遜色地仙之寶的青雲伏魔幡,就是比那些資深人仙,我手中這幾件法寶的價值也要更勝一籌。”

法寶分兩等,一個是法器,一個是寶器。法器,以仙魔配套禁法為主,在器物之中銘刻道紋陣法,相當於塑造肉身筋骨。寶器,靈光沖霄,培養靈性,相當於精魂元魄。當肉身和靈魂俱全,這件法寶就真真正正可以稱得上載道之器。

不論龍鬚扇,還是伏魔幡,都已經突破寶器的概念。靈性與軀殼完美結合,是一種全新的載道之器。龍鬚扇平日中能當做仙根寶樹來自行修煉。而伏魔幡也能幻化青雲,在空中吸收青冥之氣。這種寶物正是地仙們喜愛的仙家重寶。有人稱呼為真器,有人稱呼為仙器,還有人稱呼為道器。但不管怎麼說,這是一種比寶器更為高級的法寶境界。不需要主人祭煉,就能自行採集天地元氣修煉。

法器和寶器破碎難以修補,但這種載道之器能藉助銘刻的大道自行恢復如初。因為,這種法寶本身就是一種道的體現。

“我手中有青雲伏魔幡和陰陽龍鬚扇,但這種高等級的法寶能不用就不用,以免我產生依賴心理。”

排除這兩件法寶,他手中只有碧潮珠和九霄龍塔。

龍塔暫且不提,這件龍族至寶要求太高。清泓本想在靈微仙府拿到九面伏魔幡,可最終只得手一面。這種上古異寶價值莫大,並不是他一個人能吞下來的。

“不過龍塔第二件法寶九雲離神符只需畫符修煉,並不難。”最後,清泓把注意力放在碧潮珠上。

他喜歡成套的法寶,這類法寶功能多,變化全,最適合清泓戰鬥用。然而隨著他道行漸高,碧潮珠已經跟不上他的步伐。

碧潮寶珠在身邊滴溜溜旋轉,靈華閃耀,自動吸收空中月華積蓄元氣。

“我雖然不斷用功德注入法寶。但碧潮珠本身只是一串蚌珠,吸收日月精華而成。如今修成寶器已經是極限,無法更進一步成就載道之器。”

碧潮珠由於材料的限制,日後隨著清泓修為增加,會逐漸派不上用場。

“除非尋得先天靈物重新祭煉,再不然用其他寶珠作為載體,將裡面的本源靈光一一取出更換。”說著,清泓抬頭看向空中的月魄寶珠。

寶珠白光燦燦,周遭如雪地寒宮,憑空多出清冷之感。

“只可惜月魄寶珠只有一枚,雖然單純一顆遠勝碧潮珠。但是整套碧潮珠加起來,月魄寶珠便有所不如了。”

如果能尋到二十四顆月魄靈珠,清泓便有把握借助天地月魄精華,將碧潮珠進一步提升為載道之器。

“可惜,清虛廣寒之府的東西不好拿。”月魄寶珠落世一兩枚尚屬正常,如果一口氣落下十幾枚,又怎麼可能?

不過這枚月魄靈珠品質不錯,清泓取月華祭煉,在裡面銘刻一道攝取太陰靈光的陣籙圖,將它當做法寶來祭煉。

等清泓醒來,東方已經泛起魚肚白,而太元宮地仙消失不見,這次是徹底離去。

“怎麼,不監視我了?”地仙離開,清泓神色愕然。不過轉念一想,太元宮就算地仙多,但也沒工夫成天盯著自己吧?

如今太元宮放鬆警惕,清泓樂得清閒,繼續在外遊歷。至於回陰冥宗,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他才不樂意一直在那種陰森環境裡頭待著。

漫無目的在中原行走,不知不覺再度來到金黿城。邱家人住在畢府,清泓想到那一點情分,於是前來探望,順帶投宿在畢府落腳。

去年金黿城事後,李靜洵為邱金釵夫婦開藥,助他們再得子嗣,延續香火。如今幾個月過去,邱金釵已經懷有身孕。

他們家對清泓和李靜洵深懷感激,如今見清泓來做客,立刻請入家中位列上賓。

聊天時,邱金釵一片慈母之心,問及畢榮的情況:“小兒頑劣,不知在山上苦修,會不會惹來仙長發怒?”

“夫人只管放心。”清泓笑道:“他拜入地仙高人門下,日後仙道可期。風前輩性格平和,乃得道數千年的老神仙。難道還會對他這個小鬼發脾氣?”

他目光掃視幾人,隨著九靈鬼母放棄畢府,如今畢家不衰反興,而且沒有當初烈火烹油之勢,似乎是背後有人在幫忙。讓畢府財運細水長流,慢慢增長積蓄。

“李靜洵那丫頭去年借助畢府招待諸仙,想必對畢府早有安排?”李靜洵心思縝密,對她做事,清泓一萬個放心。

“上仙,你說我姐姐腹中是男是女?”這時候,邱金鈴忽然開口,想要請清泓幫忙驗測。

清泓雙眸中金芒一閃,有太極圖案徐徐旋轉,盯著邱金釵腹中看了看,忽然拿捏起來:“夫人和家主希望這一胎是男是女?”

“自然是男兒。”畢德不假思索:“如今榮兒修行仙道,日後我需要一個男丁來傳承香火。”

邱金釵神色一頓,沒有說話,而是看向清泓。

清泓笑了笑:“天機不可洩露,到時兩位自然知曉。不過誰說仙家清心寡欲?我等修行之人雖然忌諱因果,但畢榮是二位所生,此乃生身大恩,不得不報。風前輩那一脈並不是純陽童子之法,不忌陰陽雙修。就算日後你們給他成親納妾,卻也無妨。”

他用陰陽之術觀察,發現邱金釵這一胎乃“滄水明珠雲中玉”,是個女胎。但是看到畢德的神情,他不好當面說,只能私底下讓邱金釵早做準備。

邱老夫人似乎明白了什麼,岔開話題,又把邱金鈴推出來:“上仙,不久之前大姐兒給金鈴找了個夫家。您認為這段姻緣如何?”

清泓用算經推演,忽然皺起眉頭,又拿出九雲玄晶盤演算,隱約間有所明悟,再問:“這段日子,城中是不是有孩童失踪?”

“這……倒沒注意過。”畢德夫婦搖頭,邱金鈴說:“小女外出買胭脂的時候曾聽幾個乞丐議論,說是最近好像少了一些乞兒。”

清泓露出思索之色,邱金鈴心中有些忐忑。邱金釵給她選的夫婿是畢德友人,一個舉人老爺。聽說年輕英俊,才華不凡。

“上仙,難道我這姻緣有問題?”

“姻緣倒是不錯,只是回頭有點波折。那人姓王?”

“正是。”

“他壬辰年生,今朝二十出頭,也算是及冠成年。 ”清泓推算那人命數:“他不久之後有道劫數。放心,我幫他消解,順帶助他一把,讓你們這樁姻緣圓滿。”

見他這麼說,眾人心中一鬆。用過飯後,請清泓下去歇息。

婉言拒絕下人服侍,清泓趁夜色離開畢府,在城中尋覓。

方才他用九雲玄晶盤推算天數,冥冥中垂下一縷靈機,似乎城中正在發生什麼古怪事,而且和魔門血海有關。就連邱金鈴她未來夫婿的劫數,貌似也跟魔門脫不開干係。

“她這夫君是純陽年生,陽月陽日陽時。在我推算中,未來有一場挖心之厄。想來又是哪個魔人要挖心練功嘍?”

玄門修清氣,元道煉濁氣,從這方面來看,僅僅是法力屬性的不同,並不會引來清泓反感。但是魔門之中多有邪門咒法有傷天和,這就違反他的理念了。

手持九雲玄晶盤,盤上九龍飛舞,最終龍首對準南方,他乘雲順著感應飛去。

少時,來到一處山林。而這裡正是曾經宋紹明和杜越出沒的地方。

清泓用碧潮珠隱去行藏,悄然走入密林搜羅血氣。最終,他來到一顆枯樹前,伸手一拍,枯樹輕輕一震,四周波光泛起,另一方時空門戶徐徐出現在眼前。

“空間門戶?這是血海的洞天福地?難不成他們總壇就在這裡?”清泓突然一憷,不敢再度前進。

可轉念一笑,清泓啞然失笑:“若真是血海門戶在此,去年豈會讓玄門得勝?而且若真是血海門戶,我怎麼可能輕易發覺?應該是血海在外佈置的某處血靈魔池?”

血靈魔池,是血海之人在外行走構造的微型血海,收集附近生靈的血水和污穢祭煉而成。可以當做他們的臨時落腳處,也能視作一個洞天福地。

清泓身形一閃,遁入這方時空。

面前無比腥臭的邪氣撲面而來。僅一個照面,差點就把清泓熏死。然後再一瞧,面前有一望無際的糞河阻路。

“唔——”清泓差點吐出來。魔門修煉濁氣,經常和污穢作伴,利用凡間生靈的糞便製造魔池,是某種極其噁心的手法。這些穢物中催發邪氣,最終能損傷仙體。而且從心理上來說,也是某種絕佳的攻擊之物。

剛一進來,清泓馬上就被糞河鎮住,一不留神發出響動,引來糞河後面駐守的幾位魔修。

“誰在那裡!”血光一閃,某位血海弟子踏血雲走來,伸手一指,面前的糞河噴出無數黃黃綠綠的穢物。

清泓臉一黑,甩出一片水光後轉身就跑。他連碧潮珠和伏魔幡都不願意拿出,生怕這些穢物沾染在自己的寶物上。

花了一番手腳,他甩開背後幾人,逃離血靈魔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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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套路中的套路(慶賀一百章!)

清泓從血海狼狽逃出,在山中寒潭梳洗,口中罵道:“噁心,真是太噁心了!血海之人居然想出這種坑人的東西!”

但凡仙家,誰不是將自家法寶當做心尖上的寶貝疙瘩小心祭煉。雖然大家都能對付那條糞河,但污染自身寶器的靈性,誰肯幹這種事?

而且,那臭氣熏天,等閒人根本不願意招惹。

他在寒潭碧波中清洗半天,總算將心中膩味減去。

“血靈魔池中肯定有魔門血海擄走的附近孩童。自從去年金黿城有靈卵出世後,大地中的金黿之氣散開。孩童靈性十足,能通陰陽。他們沾染元氣後,一個個根骨不凡,是魔門最喜歡的餌食。”清泓思索再三,用彌天符和塗山傳音:“你和天成在哪?如果有空,過來金黿城搭把手。”

“我倆現在於成晃山附近。你這便宜師兄正在祭煉法寶。怎麼,你有事?”

“告訴他,讓他早點來找我。我好幫他破解身上的血誓。”

“哼!你這小心謹慎的性子,肯定是拿他當試驗品吧?”少年坐在青石上頭,毛茸茸的尾巴在身邊搖晃,不時看著另一處採集毒草煉寶的天成子。

天成子如今法寶皆失,又不能一直拿著別人的黃泉法螺,於是出來後立刻尋找材料煉製他的法寶。

天成子煉製的這件法寶也是《魔龍經》上有名之物,喚曰“十地破陽離龍鎖”,是陰冥宗至陰至邪之寶。取九孔之陰玉,浸入三百六十八種毒液中反复精煉,最終再用弱水點化,於九竅之中埋藏九枚玄陰冰魄,最後再用七七四十九日祭煉,才算大功告成。這東西,專剋陽氣,針對仙家。越是純陽的仙家,越容易被克制。

塗山和天成在仙府中偶有所得,於是他嘗試祭煉這種魔物。

清泓細細一打聽,知道是這件法寶後神色稍安:“還好,不是玄冥白骨劍那種有傷天和的法寶。”

“放心,我看著他,出不了事。”塗山拍著胸脯說:“我這修煉功德道的天狐,怎麼可能讓他隨便殺生?”

“既然你這麼慈悲,過來幫幫忙?”

“不要!”塗山撇撇嘴:“你找我幹活,從來沒好事。而且,成晃山到金黿城有段距離,恐怕來不及。你若真要找人,去玄門拉幾個人唄?道德宗一向喜歡救世度人,找他們準沒錯。”

“那你倆有空再說吧。”清泓關閉聯絡,心中暗道:“血靈魔池的確厲害,就憑那條糞河阻路,一般手段根本闖不進去。到底要怎麼做,才能進入血靈魔池?要不,就如同塗山所言,再找幾個人來幫忙?”

他愁眉苦臉,望著粼粼水面沉思。

撲通——

突然,另一側傳來巨響,接著有陣陣水花聲。

“誰!”清泓猛然警覺,二十四顆碧潮珠在周遭升起。不過此刻來不及穿衣,他精赤著上半身想要查看。

而那邊,有一位女子也捧起一冊道德玉書,小心戒備往大石這邊看。

頓時,二人呆住了。

“清泓師兄?”

“李師妹?”

清泓和李靜洵神色尷尬。

二人不約而同扯來雲霧水光遮掩春光,並且各自退在大石一側。

靠著大青石,清泓馬上解釋:“我聽那邊有水花,還以為是血海之人來找麻煩。沒想到居然是師妹。”

李靜洵略有幾分羞色。隨後,正了正神色,平復心緒說道:“方才我去血靈魔池試探,沾染一身血水,無奈之下只好尋淨水梳洗,沒想到師兄也在。”

李靜洵性子軟和,沒有刁蠻大小姐的脾氣,自然不會說什麼“我要在寒潭洗澡,你先離開”。

於是,她伸手一撫,水面激蕩波光,以大青石為界,升起一層三丈高的水牆。

“師兄不用忌諱我。你先來此,反而是小妹驚擾你了。”李靜洵落落大方,在這一側清理身上的污水,清泓則在另一側洗漱。

見氣氛有些尷尬,清泓問:“你說剛剛去血靈魔池。怎麼?就是百里之外的那座?門口糞河阻路的那座?”

“聽師兄的口氣,你也去了?”

“嗯,所以在清洗。”

二人不約而同露出苦笑之色。

“難怪我去的時候,正好碰到兩個魔門修士在門口探查,原來是師兄方才去了。”李靜洵恍然大悟。

“對了,師妹怎麼在外頭?你不是回山了嗎?”

“四處看看,尋找我的人仙機緣。”李靜洵神色微動,隨後解釋說:“昨日,我聽聞附近多有孩童失踪,於是來探查這件事。

道德宗最喜歡積累功德,想必師妹是下山積累外功的?清泓自覺明白過來,遂道:“正好我閒來無事,便幫師妹積累外功。不過那糞河太晦氣,還是需要另想辦法。”

李靜洵點頭贊同。二人清洗之後,上岸商討對策,慢悠悠往金黿城走。

“金黿城附近孩童失踪,除卻魔門之人行動外,背後應該還有一條專屬途徑。我們既然來了,就要把這條途徑一併剷除。”在清泓想來,應該是魔門暗中建立的外圍組織,專門負責綁架拐賣之類的人販子。

別說血海,陰冥宗就有一部分弟子是通過人販子送上山的。甚至還有人販子專門去踩點,回頭標記各家地點,然後讓魔人闖門去抓。

兩人在畢府落腳,晚上採氣練功不提。

……

清泓二人從血靈魔池離開,經過一段時間的慌亂後,血靈魔池重新恢復平靜。

糞河阻路不假,但是從糞河往內,逐漸出現一片浩浩蕩蕩的血水。而在翻滾的血浪之中立起一朵朵千葉蓮花。

蓮花大有數頃,上面坐落著一座座華麗宮殿。

不久之前,和宋紹明分開的魔人岫魂正悠閒坐在其中一處蓮花上歇息:“師兄倒是會享受。除卻門口的糞河有點噁心外,裡面倒是一處不錯的地方。”

這座血靈魔池是宋紹明所建。去年他一直躲在這裡,杜越和其他人根本沒多想。只以為宋紹明也是適逢其會,根本沒想到他原先就躲在這裡潛修。所以,在大戰之後,這處地界也沒暴露。

如今岫魂帶著元初平等人來到這裡。再度尋找童子練功。因為金黿城的孩童得到昔年金黿之氣的滋潤,所以靈性和根骨比其他地方的孩童要高。

岫魂對身邊兩個血僕說:“回頭你們在金黿城的時候再多找幾個童男童女。難得的好材料,不如我也煉製幾件法寶來用。”

這兩個血僕是血海在外的棋子,受宋紹明之命埋伏在金黿城。如今岫魂執掌這座血靈魔池,他們倆趕來面見,一聽岫魂的話,不由苦笑說: “大人,您又在難為小人了。我二人對城中流浪乞兒下手,尚且不會引來多少關注。可是城中小孩就這麼多,如果動作再大點,恐怕會引來其他人的警覺。您也知道,那些玄門門派在外頭也不是沒有產業,或許已經有人察覺不對。”

另一人附和說:“是啊,就連那些富人家,因為和朝廷的關係,我們也不好去偷他們的孩子。”

岫魂一聽,皺起眉頭,也只好作罷。

“那就算了。一切以穩妥為上。”他目光往不遠處的另一座宮殿看去。

元初平四人被他送入這座宮殿,連帶還有四個小孩扔進去供他們吸血。不過元初平自己躲在角落裡,顯然不肯下手。

“不喝?看你能撐到什麼時候。”岫魂冷冷一笑,對元初平的選擇也不做其他安排。

在血海神功的催動下,不管是多麼堅定的意志,最終也都會屈服於本能。

“熬吧,且看你能熬幾日。”岫魂收回目光,忽然又想起來一件事:“對了,我讓你們查的事情,怎麼樣了?”

“大人要找純陽命格的男子,如今已經在金黿城找到幾個。不過這些人年紀不小,若說年紀合適的人,只有不久之前剛剛中舉的小王相公。”

“哦?那就他了。明天想辦法將他送到血海來。師兄要用他的心臟煉寶,記住,抓活得來!”

……

第二天一早,李靜洵外出在城中打探。到下午的時候,便大致上尋得眉目,來找清泓商議。

“這麼快?”清泓詫異說:“師妹上午出去一趟,這麼快就把城中事情摸清了?”他本來還想用仙家手段推算因果,慢慢細緻演算金黿城中的人脈。結果,剛剛擺出九雲玄晶盤,李靜洵就把事情查清了。

“城中之事,當然要找地頭蛇。”李靜洵笑吟吟說:“正巧城中有兩個熟人,於是便去問了問。”

“師妹去年第一次來金黿城,你從哪裡來的熟人?而且,他們能比我們仙家卜算之術更快?”

“當然,天南地北,但凡帝朝所在之地,便有他們的耳目。”

見李靜洵說的神秘,清泓心生好奇,問:“這是什麼?難道是某位地仙尊神的化身?”

李靜洵含笑不語,直到清泓三次央求後才說:“是丐幫。”

“丐幫?”清泓神色古怪:“是什麼武林門派不成?”他腦子裡想到前世很多武俠小說。

李靜洵道:“哪有師兄說的那麼玄乎。所謂丐幫,其實就是一群乞兒所建立的組織。正所謂\'行有行規,團有團矩\'。乞丐之中三倆成夥,便有相應的規矩。他們遊走在大街小巷,城中大小事務,自然要尋他們來打聽。”

清泓洗耳恭聽,給她端茶倒水。“這麼說,師妹方才去找乞丐打聽消息?”

“不然。丐幫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有流定之分,乞藝之別,相互之間雖然都稱呼為丐幫,但實則不可混於一談。”

有些乞丐以唱花作藝為生,算是憑藉手藝討生活。而有些則是純粹的乞丐。還有大江南北的乞丐,按照地域來劃分等等。相互之間雖然都稱丐幫,但並非一家。

“我們道德宗有位前輩從小在外流浪,乞討為生。後來拜入宗門修成仙業。但他不忘本,念及天下苦難流浪的乞丐。於是在他修行有成後發下道果誓言,要為天下乞丐謀求一道生路。

那位前輩有大智慧、大毅力。他封印自身人仙法力,不用任何仙法,憑藉凡人手段經營產業,然後收養乞丐培養他們讀書寫字,送他們經商做官。然後一代代上下幫助,丐幫已經是一個不可忽視的組織。”

換言之,李靜洵所謂的丐幫,就是道德宗的外圍組織。是道德宗出錢在人間收養的流浪乞丐。主旨是“救助更多的乞丐脫離貧困”。

因為這些人都是乞丐出身,所以稱呼為丐幫。這只說明他們的出身,並不表示他們現在是乞丐。目前,很多人在朝為官,在大鴻帝朝構成一張龐大的關係網。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救濟天下。道德宗一向講求仁心道德,是玄門諸派中最積極入世的一派。這種做法,更是一種教化之道。

放任乞兒流民在外亂竄,長大之後萬一作惡呢?

“將流浪乞丐教化培養為有用之人,一方面可以救助其他乞丐脫離貧困。另一方面也減少他們長大之後作惡的可能性。此乃道德教化之道,貴派不愧是仁心正宗。想來,這位前輩修行此道,發下這般宏願,應該已有所成?”

李靜洵笑了:“那人,正是我們道德宗的當代掌門人。”

一聽這話,清泓頓時一愣,隨後感慨起來:“大仁大義之輩,無怪乎能執掌道德之宗。”

“收養乞丐,無形之間還能藉此打擊魔門,阻止魔門擄走乞丐做弟子。你找他們來尋魔門的人,的確是一個不錯的法子。說吧,有什麼線索?”

“據他們說,這些日子有幾處煙花之地,時常有一些神秘人活動。而且有不少乞兒失踪,相信正是魔門之人所為。”

說著,李靜洵美目一眨一眨,一直盯著清泓看。

清泓正在沉思,突然反應過來:“你該不會想要我去那煙花之地探查吧?”

“魔門之人如果遮掩天機,用仙家手法很難察覺他們的踪跡。還請師兄受受累,親自跑一趟。”說著,她親自給清泓端茶:“勞煩師兄了。”

去煙花之地?清泓皺起眉頭,但仔細想想,若論打聽消息,還真就屬那個地方消息靈通。

“道德宗建丐幫,魔門藏身花巷,你們這些大門派真會玩。”清泓將茶水一口飲盡,無奈道:“罷了,我便走一遭吧!不過,你跟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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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理想中的第一次相會

煙花之地,晝伏夜出。

但今夜似乎在迎接貴賓,整個翠芳樓張燈結彩,好幾位花魁姑娘謝絕其他客人,整整齊齊排在一樓接待進來的四個年輕男子。周遭,有不少看熱鬧的人議論紛紛。

兩位年輕公子坐在二樓喝茶,聽著下方的喧鬧聲,其中一人搖動折扇對旁邊同伴說:“你瞧,這才是幾個舉人,排場倒是不小。”

同伴身穿碧藍海滄衫,頭戴方冠,往下方看了看:“這就是邱金鈴她未來夫君?”

下方在諸女圍繞間,有四個年輕男子。其中一人面帶羞澀,似乎很不習慣這種眾星捧月的樣子。

“嗯。我算他未來有一道劫數,想來正應在此地。”清泓穿著素錦長袍,對身邊女扮男裝的李靜洵說:“若不出意外,魔門之人應該會來。”

李靜洵女扮男裝跟著清泓混進來,但是她對此地不習慣,皺著眉頭往下看。

王文柏和三個同窗上樓進入包廂,李靜洵說:“這小子好的不學,非要跟那些人學什麼喝花酒。今日,不妨給他一個教訓,也好讓金鈴妹子日後安心。”

“我算出他是純陽命格,而且是童子元陽之身,是魔門最喜歡的那類人。想來今夜若魔門真有異動,他應該會被擄走?”

聞言,李靜洵默默推算天數:“他有一橫死劫數,許是應在今朝。回頭他被魔人擄走,你我正好順藤摸瓜,將魔門埋伏在此地的人拔除。”

二人耐心等待,一會兒有兩位婀娜女子過來服侍。

李靜洵就在身邊,清泓這種老油條當然不會做什麼過分事。讓二女在旁彈琴斟酒,慢悠悠等待魔門之人前來。

突然,他放下酒杯,李靜洵也有所感,抬頭看向王文柏進去的那間包廂。在那裡,隱約有一道魔氣波動。

“公子對咱們金黿城的四大才子也感興趣?”李靜洵旁邊的女子靠上來,整個人軟如蛇骨依在李靜洵身上。

李靜洵不著痕跡將那人撇開,反問:“你說四大才子?”

“正是。那天字號包廂中的四位,正是明兒個要去參加杏榜春闈的幾位賢人。”

“都說風流才子配佳人。怎麼,這是準備討個吉利,在今朝找人破瓜後給他們送行?”清泓倒是了解這方面的習俗。據說,那些舉人相公為了在科舉中討個好彩頭,會在臨考之前找處女見血。

此乃開門紅之意。

李靜洵眉頭一挑:“大哥對這種事倒是很了解啊。”

清泓乾笑兩聲,馬上轉移話題:“說是杏榜春闈,其實這次科舉的時間倒是快靠近三月了。”

“那有什麼辦法?誰讓宮裡頭剛剛死了位娘娘?”那女子道:“當今陛下要給靜妃娘娘守靈,生生推卻三天朝會,就連春闈都靠後了。”

李靜洵皺起眉頭。當今這位皇帝是個志大才疏之輩。而且,魔門之人已經染指朝廷,去年得罪太元宮,雖然太霄宮和太上宮沒發話,但改朝換代的日子恐怕已經不遠。

“那些犯忌諱的話,現在就別說了。”清泓再問:“包廂中那幾人都是什麼來歷?是準備趕考的?”

女子一聽,點頭道:“正如這位爺所言。那幾位舉人相公正是為此作準備。他們四個,別說在我們金黿城,便是在這嶺南地界,也是一等一的人物。尤其是那裡頭的劉相公,最是風流不過。據說,曾有一夜之間連戰十人的戰績。”說著,女子目中異彩連連,胳膊肘不著痕跡往李靜洵身下去擦。

聽出女子話中風情,清泓余光看向她的小動作,一臉戲謔說:“那倒是個金槍不倒的主,不如賢弟今晚上開開葷,跟他比一比?“

李靜洵性格淡泊,可她雲英之女,哪裡經得住這個?

瞪了清泓幾眼,李靜洵馬上說:“大哥在這裡等等,我出去一趟。”她起身離開,身邊的女子討了個沒趣,接著來纏清泓。

清泓當日修煉魔龍經,也有控制不住體內魔性的時候,所以對煙花之地倒是熟悉。輕輕鬆松應付女子,隨手扔出幾塊碎銀子:“你再去給我拿兩壇陳釀來。你……對,就是你,過來陪我喝酒。”指著一旁彈琴的女子坐在自己身邊。

他讓二女陪自己飲酒,慢悠悠等待時機。

而李靜洵藉故出來後,拿出道德玉書抽出一頁。其中有熒光灑在身上,隱去身形潛入王文柏所在的包廂。

她暗中窺探四人,王文柏此刻早已經被眾人灌醉,另外兩人正對著身邊女人上下手腳。他們幾個身上衣冠不整,氣氛越發曖昧。

至於方才所說的劉公子,反而在旁邊和花魁談詩,一點都看不出風流浪蕩之態。他眼神澄澈,神誌清醒,雖處於花叢之中但一心不動,有一種玄之又玄的味道。

“是他?”李靜洵看到劉公子,心中掀起驚濤駭浪。就近看,這人似乎有點眼熟。

劉子墨似乎也有所覺,在周遭看了看,可最終毫無所覺。“怪了,這是誰在偷窺我?”他把手藏在袖子裡,暗中卜算一卦,隱約察覺到自己有一樁劫數臨頭。

“這是桃花劫?”劉子墨正想著,外頭傳來一陣喧鬧聲。

清泓放下酒杯,往樓下看。只見一個少女風風火火闖進來:“劉子墨那傢伙人呢?”

女子英姿颯爽,穿著一身遊俠打扮的皮甲,伸手一拍桌子,老鴇嚇得不敢說話。

“咦?她是修士?不對,是仙人?”清泓的慧目能看到少女所凝成的道果,那分明是玄門正宗一脈的氣息。甚至,還有一件東西跟他手中的龍鬚扇相互感應。

“太上重寶?”清泓一呆:“在這種煙花之地居然能看到太上一脈的重寶?”

那女子也有所感應,看到清泓身邊的兩個女子後瞪了他一眼:“你先等著!別走,回頭本姑娘再來找你!”說完,抓著老鴇上包廂去找劉子墨。

劉子墨隱約覺得不對勁:“我修成道果後,有天人感應,莫非是什麼仇家上門?那麼,不能在這裡打鬥,還是去城外吧。”

他正要起身,砰地一聲,大門被推開,女子直接衝進來。

“劉師兄!你是越來越大膽了!居然天天混在這種地方!”少女進來後,看到劉子墨和花魁耳鬢廝磨在一起,馬上拿出鞭子去抽。

看到少女,旁邊隱藏的李靜洵忍不住扶額:這丫頭怎麼在這裡?

少女上前去打劉子墨,劉子墨嚇得魂飛魄散,將懷中花魁送到一旁,連忙用折扇接下攻擊:“師妹怎麼從山上下來了?”

他縱身一跳,從窗戶跑到屋頂躲避。

少女見狀,冷笑幾聲跟上去:“你們這些男人,果然沒一個好東西!”

李靜洵猶豫下,但沒跟上去,而是留在屋內看著王文柏。

“那傢伙是誰?”清泓來到包廂,此刻包廂中很熱鬧,不少人趕過來看笑話。而王王文柏迷迷糊糊醒過來,在兩個同伴的拉扯下暫時離開。

清泓站在角落,低聲對旁邊隱身的李靜洵說:“我曾經幻想過和其他太上傳人碰面的場景,但是沒成想,居然是在煙花之地相遇。而且對方居然是女子。”

李靜洵說:“是無為派的人。”

“無為派?傳說中,最清靜無為的門派?就那個女子?她哪裡有一點淡泊無為的模樣?要說師妹你是無為派傳人,我倒是相信。”

“哼!背後嚼人舌根,想必也不是太上傳人的作風吧!”正巧,那女子聽見,再度從窗戶進來:“你出來!本姑娘正好跟你談談。”

清泓對李靜洵遞了個眼色,出去和這個少女見面。

翻身跳到屋頂,只見劉子墨鼻青臉腫,顯然被少女一頓狠揍。

少女手一翻:“太上無為一脈青嵐,你是太上哪一脈傳人?”

“雲霄一脈。”清泓拿出龍鬚扇,輕輕一揮,兩條遊龍在身邊飛舞。

“雲霄閣?這麼說是偶得道統的散仙?”頓時,青嵐露出鄙夷之色:“果然是臭男人,都是一個性子。仗著修煉功法不用保持元陽,一個個成天往這種鬼地方混!”她心中失望,就跟清泓一樣,她也腦補過很多次,跟其他手持太上寶物的人相見。她們一起斬妖除魔,振興門派,最終修成天仙道果。可誰想到,最初見面居然是在煙花之地?

難道日後跟弟子們說,當初我跟某某某第一次見面,是在煙花之地嗎?

一聽這話,清泓大感冤枉:“這位師妹,你家師兄可能是這種人。但我可不是啊,你不能一桿打翻一船人。我這是來辦正事的。”

見清泓撇開干係,劉子墨頓時怒了:“什麼叫我是這種人?難道,我來花巷是尋花問柳,你來這邊就是修道談玄的不成?”

青嵐正要開口,清泓趕緊說了自己這邊的情況:“正好師妹也在,不如跟我們聯手捉拿魔人?想來,劉師兄就近守護王文柏,正是看到他最近有一道劫數吧?”

劉子墨這次來,不過是尋常作樂。但他看到清泓遞過來的眼神,馬上點頭:“不錯,我觀他面相,似乎有一場劫數臨頭。所以就近保護,看看能不能幫他化解。”

這麼一說,青嵐神色稍安:“暫時信你們一回。我去問問李師姐,看看她怎麼說。”

三人正要下去,突然一股魔氣在外爆發,緊接著黑風裹住王文柏向城外遁去。

“劉師兄,你隨我去救人。青蘭師妹跟靜珣師妹匯合,你們在這裡追踪魔門的人。”清泓不假思索,帶著劉子墨去追遠處的王文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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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同伴

清泓和劉子墨腳程快,二人很快便在城外截住血僕。

兩個血僕一男一女,其中那女子伸手提著暈過去的王文柏。

“原來是張媽媽,你不好好經營翠芳樓,難不成對男色倌館也有興趣?”劉子墨看到二人,立刻明白這倆人正是翠芳樓的經營者。

他手中折扇變成寶劍,指著二人說:“將王老弟放下,我廢去你二人的魔功,暫時放你們一馬!”

“放我們?最終不還是要關在鎮魔塔? ”二人不肯就範,和劉子墨大打出手。可這倆人沒成道果,哪裡是劉子墨的對手,很快便落入下風。

清泓在旁掠陣,見有機可趁,立刻雙手一翻,瑩瑩水光在胸前匯聚成大網罩向二人。

可就在他們即將救回王文柏時,突然遠處一道黑影閃過,緊接著奔雷怒吼而來。

“你們小心!”遠處傳來呼喊聲,二人心中一驚。那雷霆中爆發的威能足以屠仙誅魔,兩人不假思索,紛紛從雷霆範圍中逃開。

只可惜那兩個血僕運氣差,被雷霆一招斃命。而王文柏則被路過的黑影提走。

尉塵神魂未定,看到血僕幫自己擋下雷霆,再看看手中的人質,最後瞧見不遠處的清泓。

“散仙清泓?”他臉一黑,遁地就跑。而岫魂趕來救援,看到尉塵提著王文柏,趕緊招呼他躲入血靈魔池。

等清泓二人再度追趕時,兩個魔人已經消失無踪。

劉子墨伸手一撈,把破碎的雷光握在手中檢查:“這雷霆有點眼熟啊。”

“丹霄極致,景霄道妙,除卻神霄雷法外,還能是什麼?”清泓臉色不好看,眼前的雷法幻化雷蛇、電鳳,分明是秦武的手筆。

於是,他對遠處揚聲道:“秦武道友,你伏魔衛道,就是這麼對付我們同道中人的?”

“清泓道友?”前方青光閃過,秦武帶著吳河趕來。看到清泓站在雲端,趕緊上前賠禮:“我和師弟追殺六臂魔宗的尉塵,沒注意道友在這裡,還請道友原諒則個。”

清泓端詳吳河這個正主,昔年塗山將他模仿的惟妙惟肖,幾乎分不出真假。

“原諒倒不必,只是我二人前來救人,結果被道友這一攪和,人質被血海魔頭擄走。你說該怎麼辦?”

秦武一看四周,地上兩具焦炭一般的屍體還冒著熱氣。

“血靈之氣,這倆人是宋紹明的人吧?難道是他在這裡?”

“前幾天和他交過手。”清泓略略談及幾天前的事情:“金黿城因為去年出土靈卵,導致城中孩童靈性十足。我估摸著,血海正是看中這一點,前來綁架孩童。”

太霄宮一向秉持正道,自然義不容辭。秦武師兄弟倆隨清泓二人前去血靈魔池救人,順帶誅殺尉塵。

路上,清泓好奇問:“那尉塵在六臂魔宗,是怎麼引來你這仙道的大高手?而且,沒什麼大仇,你居然追殺他這麼久?”

“我二人回山的時候,無意間撞到他剖產婦抓還沒成型的胎兒吃。”

一聽這話,清泓不再多言:“此人,能殺還是早點殺了吧!免得日後再有什麼波折。”

清泓對魔門最反感的一點,就是對無辜凡人下手。

仙魔事,仙魔畢。這是清泓的理念,他從來不會對那些普通大眾做什麼。或許,有仙魔將凡人視作草芥,但是他的價值觀,顯然不能接受。

四人重新來到血靈魔池,秦武看了看,怪異說:“這魔池雖然厲害,但我沒察覺宋紹明在這裡,難道道友還拿不下來這座魔池?”

清泓跟他齊名,不至於這麼廢吧?

清泓冷笑兩聲:“道友去瞧瞧,自然就明白了。”

秦武拉著吳河闖血池空間,當看到那條糞河後吳河差點暈過去。臭氣熏天,黃黃綠綠的東西流淌一地。二人看了一眼,果斷從空間出來。

秦武臉色難看,似乎明白清泓為什麼忌諱。

劉子墨不明所以,也進去看了看,望著糞河搖頭:“血海的人可真成啊。這條糞河太噁心人,我們怎麼才能過去?”

清泓三人跟進來,秦武說:“不單單是噁心。這種東西污染仙光,只要我們跌入糞河,立刻被裡面的邪氣化成膿水,就連我們的法寶也難以倖免。雖然手段下作,但的確是一等一的防御手法。”

劉子墨思考一番,忽然拿出翠綠寶葉輕輕一拋。碧葉穿梭在糞河之上,輕飄飄落入糞河另一端。

他笑了:“我這片梭天碧葉,乃上古仙人留下的秘寶,號稱穿梭三界無往不利。看來,這條糞河可以通過。”

正說著,突然對面血海翻滾,一道道魔光射向碧葉,更有一片殺陣徐徐轉動。

“道友,收起仙家法力!這血海針對我們的仙靈之氣。”秦武看出不對,再度將三人拉出去。

糞河僅僅是第一道防禦,就算進入血海,因為身上的仙靈之氣,也難以躲過接下來的陣法攻擊。只要是仙人,都不能倖免。

清泓心中一動:“勞煩師兄借一下碧葉,我試試看看能不能進去。”說著,他身上的元氣變化,分離體內清濁二氣,在體表露出一點濁煞之氣。

不過他小心謹慎,未免讓人將他和姬飛晨聯想。這點濁煞之氣並不多,而且和陰冥宗的路數大有不同。

秦武看他身上的煞氣,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雲霄閣的陰陽法門麼?”雲霄閣擅長陰陽之道,能轉化元氣變化仙魔之身,這也是當初他們遭難的一個關鍵因素。

自從清濁之後,清濁兩道分離,陣營涇渭分明。但是雲霄閣能操控陰陽二氣,梳理兩道,是某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我執掌龍鬚扇後,逐漸琢磨出來這點法子,或許能用用。”說著,他借來碧葉,將濁煞魔氣注入其中。

上古之時,沒有清濁之分。因此,這件上古異寶並不排斥魔氣。

清泓手持青葉,身上一層青華冒頭,從容在糞河上頭飄過,潛入血靈魔池內部。

……

魔池內部升起蓮花,諸多宮殿坐落在上頭。岫魂帶著尉塵進入宮殿,兩人正在飲酒作樂。

“老兄被太霄宮的人追殺,想必法力消耗不少?這些童男童女我讓人烹飪,回頭你用來恢復血氣。”說著,岫魂讓血僕帶來一群孩童。這些小孩遍體鱗傷,體內血氣被血海之人吞噬大半。

“不用。”尉塵直接抓起一個童女張嘴就咬,生生從脖頸上撕下一塊肉。

女童哇的一聲嚎嚎大哭,但她掙扎沒幾下便直接斷氣。

“這小孩啊,還是生吃最好。其他烹飪,容易損傷肉質。”尉塵和岫魂大談特談。岫魂也不見怪,含笑在旁聽著。血海吸血練功,也不比六臂魔宗差多少,對魔門這種舉動習以為常。

“不過這女孩的血被吸走不少,精氣頭不怎麼充足。”尉塵皺眉,心中有些不滿。在這方面,六臂魔宗更喜歡和陰冥宗在一起。他們吃肉,陰冥宗收集骨頭,可謂雙贏。

肉沒什麼嚼頭,尉塵抓起女孩的頭往旁邊一砸,伸手抓腦漿吃。然後含糊說:“說起來,門口那幾個玄門仙人,我們怎麼辦?就在這裡傻等著?”

“不忙,只要老兄抓住的這人在手,回頭宋師兄自然會來救我們。”

尉塵目光看向昏迷的王文柏。他臉上露出貪婪之色,舔了舔嘴唇:“宋師兄只用心臟煉寶,那麼血肉的話應該可以給我吃點?”

說著,他便要去挖心。

“不忙不忙。”岫魂攔住尉塵:“這事,還是讓師兄到了,他自己來吧。”

清泓正是此刻進入宮殿,看到兩人對話,又看到地上的女童屍體,皺起眉頭。

“六臂魔宗的人!”清泓露出厭惡之色,心中將尉塵擺放在必殺名單上。這人留著,便是一個禍害!

就在他準備暴露身藏,出手救人的時候,尉塵和岫魂默默練功等待同伴來救援。不久,有血僕上前將其他孩童以及王文柏帶下去。

清泓想了想:“救人為先!”於是,跟著血僕在魔宮中轉悠。

血靈魔池和陰冥宗的氣象又大不相同。血蓮魔宮氣象恢弘,並不遜色人間君王的殿宇。

清泓心中暗道:“至少他們不會跟師祖一樣,成天在棺材陰宅里頭睡大覺。”想到九陰山那座陰宅,清泓心中膩味不已。好端端的活人,幹嘛在陰宅住著啊。

走著走著,清泓聽到不遠處的偏殿傳來一陣低吼聲。

兩個血僕撇撇嘴:“元初平這傢伙夠能堅持的。到現在了,居然還不肯吸血。”

另一人遲疑說:“要不然,我們扔過去幾個童子,讓他早點吸血了事?”

“算了吧。他不是骨頭硬麼?回頭讓他跪在地頭求我們。”

在所有人都屈服於魔門的規矩,一個個低頭認命的時候,居然有人敢站起來?

不用岫魂多費手腳,自然有人看元初平不順眼,想要打碎他的骨頭,讓他老老實實跪下來。不然他的存在,豈非顯得大家太沒骨氣?

清泓聽到前因後果,突然心中一動,很想去看看這個硬氣的主到底是誰?除卻他之外,居然還有人敢反抗魔門的規矩?

他記下孩童和王文柏關押的地方,偷偷前去元初平所在的偏殿。

元初平這幾日不肯吸人血,顯然還有一點善念未泯。而這點善念,正是魔門所忌諱的。這說明,日後他有可能反叛魔門。所以,必須將他強行綁在船上,讓他這輩子都無法離開。

這種性格倔強的人,大多都是人才精英。他們進入魔門,心中底線破滅後,會成為更大更凶厲的魔頭。這是魔門唯一晉升的門路。

想要在魔門出頭,必須比其他人更狠辣,更惡毒,最終才能有一線跳出去的可能。

這是血海畫出的棋盤,是血海定下的規矩,絕對不容許有人違抗血海的意志,血海嫡系更是如此。

元初平如今已經徘徊在生死邊緣。三日之內如果再不吸血,就會被岫魂處死。不過也用不了三日,他這幾日不吸人血,體內熱血沸騰,逐漸焚燒五臟。而且好幾日不進米水,今朝眼看便撐不下去。

叮——

突然,有水滴之聲在耳畔響起。

元初平朦朦朧朧睜開眼,看到面前青光閃耀,似乎有人在光輝中出手救自己。

三光神水潤澤萬物,元初平意識有些恢復,看到面前手持碧葉的修士。

“你是……是仙人?”

元初平心中一驚,看看四周,不知該不該出言呼救。

清泓看著眼前男子,他渾身遍體鱗傷,到處都是自己抓撓留下的傷痕。比天成子當初的血咒懲戒,更為厲害。

“你為什麼不吸血?”

“因為我是人。”元初平默默爬起來,盤坐好後,語氣冷淡:“我已經已經入魔。不敢奢望前輩出手救我。只是那些孩童實在無辜,若前輩乃仙家高人,還請您發慈悲心,救一救他們。”

“不用你說,我自然會救人。”清泓好奇打量元初平。像這種硬骨頭,他在魔門還是第一次見。

前不久招攬天成子,那人怎麼說的?一點都不敢違反魔門的規矩,只巴巴望著那些魔巨擘能夠給他留下一線生機。

“你入魔門,後悔麼?”

“後悔?後悔有用麼?”元初平露出自嘲的笑容:“自作孽,不可活。是我當初太小看魔門了。”

當初元初平為給家人報仇,戾氣深重。只認為魔門僅僅是功法路數和玄門不同,所以拜入魔門,只認為自己可以出淤泥而不染。最終修成魔功,不去作惡就成了。

但魔門會傻傻等你練成神功後脫離魔門?如果真這麼容易,也不會幾千年來只有仙魔格局。

清泓從穿越的第一天開始,便有這個念頭。可直到遇見塗山後,才真正有心思從魔門離開。

在人仙境界前修成古修道統。這一步,正是最讓塗山以及陳娘娘所看中的一點。

有大毅力大決心從魔門破牆而出,這才讓陳娘娘青睞有加。

不然,真依仗那一點救人情分。等日後兩人因果了卻,陳娘娘指不定就是第一個戳死他的人。別忘了,陳娘娘知道他全部底細。絕對不會讓他利用手段在外頭為非作歹。

當初,女仙給他的路線,不過是轉世之後拜入自己門下。首要的前提,就是放棄魔功修行。

直到清泓真正轉修煉氣士後,女仙才費心幫他找師兄討教破解血咒的方法。

而且,塗山那個鬼靈精,如果不是確認清泓對他沒有威脅,而且有陳娘娘在,怎麼會這般對待他?

當日,如果陳娘娘不去妖族聖地。清泓絕對不敢輕易應下塗山的邀請。跟那個狐狸精去妖族聖地,擺明要被他坑啊。

望著元初平,清泓似乎看到另外一個自己:“如果你面前有一條脫離魔門的辦法,你願意走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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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清濁蓋天地,殺劫攪乾坤

我道不孤!

此刻,清泓真正能體會到,當那些古人先賢遇見志同道合的友人時,到底是什麼心情。

魔門整體的風氣很差。而且形成一條畸形的發展道路。想要在魔門發展,必須墮落下去,徹底踩碎自己的良心,比那些壞人更壞,更狠毒。最終,在無盡掙扎中去尋找魔門地仙們所定下的那一線生機。

這個遊戲持續幾千年。或許有人提出過異議,但最終在地仙們的暴力碾壓下一一消失。而現在,清泓再度發出吶喊,他不希望按照魔門的規矩,而是想要順遂自己的本心。

本以為,這是一條獨自艱行的道路。沒想到,在這里居然能碰到一個相同志向的人。

“我願意。”

當清泓聽到這句話,臉上露出笑容,心中也突然平靜下來。看著元初平,似乎看到多年不見的好友一樣。

“有這種人在,才不枉我反抗魔門的體系,才不枉我拿到九襄瓊樹。”

據說,九襄瓊樹能顛覆因果,解除血誓詛咒,是魔門最為忌諱的天地靈物之一。因此,才有靈微派的覆滅。和曾經的雲霄閣一樣,只因為懷璧其罪。他們的存在,會影響某些人的利益。

當血誓無法束縛魔門之人,會有更多如同清泓和元初平一樣的人出現。他們會在魔門中發出新的聲音,改變魔門的局勢。

至少,他們為那些不願意投靠魔門,卻不得不投入魔門的人提供另一個選擇。

不是墮落沉淪,不是在魔門中比誰比誰更邪惡,而是另一條嶄新的修行道路。能夠自由自在的修行,沒有上位者的剝削和壓制,可以隨著自己的心意來。

清泓伸手一招,玄青色寶樹拿在手中。九襄瓊樹分叉九枝,通體呈玄青道色,但這件東西怎麼用,他一直沒有琢磨明白。

借助彌天符和塗山溝通,那邊也沒確切的辦法,只有一個臨時性的建議。

清泓沉思,出手將瓊樹的一根枝椏掰下。這顆瓊樹並非無堅不摧的異寶,隨著他扯下樹枝,反手插在元初平的心口。

突得,元初平只覺得體內似乎少了些什麼。當樹枝插在心口後,他身上有一種無名束縛自動消失。而樹枝也化作金光沒入體內,他身上根本不存在傷口。

“血誓阻隔?”清泓能感覺到,血誓並非消失,而是被瓊樹中蘊含的特殊力量切斷。讓外界的詛咒無法和元初平取得聯繫。

“如果是這麼用的話。不單單是血誓因果,就連道果誓願應該也能屏蔽?道果本就是天人合一之境,如果切斷天人聯繫,豈非能打落仙魔的境界? ”清泓眼睛一亮,似乎找到九襄瓊樹的使用方法。

元初平活動身體,體內的確感覺不到血誓的存在。但是乾渴感還在,畢竟他修煉的魔功還沒有散去。

“跟我走吧。我回頭幫你廢去魔功,然後轉修其他功法。”

元初平正要開口,忽然體內爆發濁煞之氣,最終化作一道因果線衝出血海。

清泓被這股力量一沖,立刻在血海中暴露身藏。

“遭了!”清泓當機立斷,掏出兩顆米粒大小的珠子:“你把這兩枚珠子鑲嵌在牙齒裡。日後吸血時,會將血液封入靈珠,確保你不會染上癮。而平日里假裝吸血,就用這種東西。”清泓拿出一個玉瓶,盛滿三光神水遞給元初平:“你先想辦法混過眼前這一關。只要你不吸血,回頭我就有辦法救你出血海。”

外頭有血海僕人走動,清泓化作虹光前往另一處,將王文柏和幾個孩童收入碧潮珠,匆匆逃出血海。

路上,他看到遠處岫魂和尉塵身上也爆發濁氣,凝成一道紅色絲線飛出血海。

不過二人看到清泓在此,立刻前來追擊。

“哪裡走!”岫魂和尉塵追上來。血海中的魔人們紛紛催動殺陣,一重重暗紅色浪濤翻滾而至。

清泓手中一招,陰陽龍鬚扇拿在手中。輕輕一揮,血海劈開一道通道,反手灑下瑩瑩三光神水,借助水遁離去:“諸位,走好不送!”

“還是送一程吧!”前方,血影撲面而來,宋紹明一掌擊中清泓,將他手中的梭天碧葉打落。

但清泓雙目射出玄光,兩條龍鬚化作剪刀逼退宋紹明。然後身子一扭,如同魚兒一樣從血海逃走。

握著梭天碧葉,宋紹明也不去追。他身上同樣冒出一道因果線。這道因果溝通體內煞氣,飛入天穹之中冥冥之地。

“清泓這散仙身上沒有異樣,難道這種因果召喚對他無效?”

清泓從血靈魔池逃出來,看到秦武三人神色凝重。他們和宋紹明類似,身上同樣糾纏因果線。只是這種因果牽扯他們身上的清氣,飛入天空中的一張清濁太極圖中。

“這是什麼?”清泓不明所以,想到自己弄丟劉子墨的梭天碧葉,趕緊過來賠禮。

劉子墨顧不得理他,望著天空中的清濁太極圖愣愣出神。“仙魔殺劫?”

成晃山地界,塗山豁然色變,他看到天成子身上冒出的煞氣。而天穹之中,更多的煞氣和清濁相互交織。

“有人在引發仙魔殺劫?”塗山從岩石上跳下來,和清泓進行對話。

清泓此刻也明悟過來:“是三宮提前發動了?”

“清濁太極圖覆蓋天穹,我聽族中長輩說過。幾百年前,曾經發生過一次。那是仙魔大戰時,將過去一千五百年從天地間吸收的元氣悉數反噬。讓仙魔彼此了結因果的手段。”

太元宮山門,一道清氣沖天而起,如同天柱覆蓋天穹。晴空之中,滿天星斗變化。而在另一處,則有一片血海無聲無息滲透入玄正州地脈。大地深處,一條條煞氣如同龍蛇翻滾,導致地脈改道,靈穴噴發。

天發殺機,移星易宿。地發殺機,龍蛇起陸。

兩方聯手構建清濁太極圖,生生以大神通把玄正州所有仙魔的因果納入自己的掌控。

太元宮中,一尊尊祥雲仙光護體的仙家齊聚一堂。單單太元金閣中,便有四十九位地仙齊聚一堂。這正是太元宮執掌仙道牛耳的底氣。

在這些地仙中央,有一道符詔裊裊升天,最終化作清濁太極圖中的陽魚眼,化作陽中之陰和遠處的力量呼應。

血海總壇,雄渾的聲音從海底冒出,同樣有一道符籙打出。“諸位,動手吧!”

“太元宮這麼有底氣,我們血海應下了!就看這場殺劫,若是仙道輸了。到時他們怎麼收場!”桀笑聲在血海迴盪,同樣有一股股地仙波動爆發。

七品血蓮,九首血獅,七牙血像等道果法相一一出現。血海地仙都是二位數的存在,同樣將符詔送到清濁太極圖的陰魚眼中,構成陰中之陽。

乾陽為仙,坤陰為魔,兩者相互轉化,最終控制天下所有仙魔的因果,讓天下諸仙魔能親眼見證五百年前的這一異象。

“殺劫開始了?”這連五百年都不到呢!塗山作為天狐,修煉元氣之道,這殺劫對他無效。但天下仙魔兩道修士紛紛感應到體內的問題。

隨著天穹浮現清濁太極圖,他們似乎被一股特殊力量製約道果,無法繼續修行。每一位仙魔身上都糾纏著一縷縷因果絲線,能感覺到自己所對應的殺劫對手。

“為什麼是現在!”各大門派紛紛震動,但他們若有所思,似乎明白了什麼。

“為了抵擋千年之後的煉氣士復出嗎?”

道德宗,掌門人嘆了口氣,前往後山觀察鎮派果樹。

此物名叫黃中李,是道德宗的一株靈根。此物鎮壓道德宗氣數,如今果樹上纏繞一片灰雲,大樹靈性削弱,道德宗的氣數開始緩緩流逝。

同樣的事情在各大洞天發生。鎮壓氣運的法寶、靈根統統發生異變。

“掌門!”道德宗諸位人仙匆匆趕來,看到黃中李有變,一個個臉色煞白。

陸玄機喃喃自語:“難道我們門派有覆滅劫數?”

“覆滅談不上,這劫數不算太大,畢竟是為了卻這五百年的因果。想這五百年能有多少爭執? ”掌門說:“再者,如今太元宮一意孤行,恐怕也是為將因果早點了卻,以免日後早有波瀾。“

如果真傻傻等到一千年後,當煉氣士們捲土重來,再加上魔門的威脅,妖族的複興,仙道必然大亂。

“不過這一手太狠了!”掌門苦笑連連:“各大門派措手不及,恐怕要費一番手腳。”他默默站在樹旁,細細體悟天機。

過了半響,太元宮數十位地仙聯手催動的天機慢慢浮現。但凡修成道果的人仙都有所明悟。

這次殺劫,便是為削減這幾百年來的因果爭執。以靈微仙府出世為引,用王朝更替來引動仙魔劫數。

“並非憑空生劫,而是順水推舟麼?”秦武睜開眼,神色複雜看了看清泓。

清泓毫無異狀,他身上根本沒有因果線被太極圖收納。

“仙魔殺劫不染古修煉氣士。”劉子墨愁眉苦臉,對清泓說:“如今一看,還是貴脈讓人羨慕啊。”

“我們雖然沒有人劫,但是天劫重,算不上多好。”清泓抬頭望著太極圖,好奇問:“這仙魔殺劫是太元宮掌控的?”

“不是。”秦武解釋說:“三宮聖地各有一道乾陽仙靈符,此乃仙家重寶,能引動諸仙體內大道,是三宮監管諸仙,統率玄門的寶物。本來,仙魔殺劫時,不需引動乾陽仙靈符。到時間,自動有清濁太極圖引動仙魔道果,逼迫仙魔大戰。但是現在……是太元宮將那道仙靈符用了。”

“這道仙符用了,幾百年內再難以催動。他們可真是下血本了。 ”

清泓沉思一番,突然重重一點頭:“回頭我去海外遊歷,這件事還是避開吧。”

“是啊,能避就避吧。不過也只有你們才能避開。”秦武望著太極圖,此時已經有修成道果不久的新晉仙魔想 要逃出大陸。

不過當他們前往海外時,似乎有一股阻力在攔著他們。一隻腳站在陸地,另一隻腳踏入海中,但無論如何都落不下去。

吳河心中不爽,忽然問:“說來,那海上也有修士。難道他們不用應劫?”

秦武看了清泓一眼,“海外多是古修散落的傳承。而且有海龍王在,三宮干涉不到。”

可是玄正州的仙魔必須入劫。劫數不了,空中太極圖不散,所有人都不能繼續修行。

“不對,似乎還有一種人可以。”塗山在彌天符中對清泓說:“我在成晃山,沒看到彭翁前輩的因果線。”

清泓心中一動:“你是說,三尸道法?”

“斬三尸,要煉成三道對應化身,自身圓滿清濁兩道,不在殺劫之中。”塗山察覺遠處傳來的仙光,似乎彭翁察覺到天成子的踪跡。

他立刻帶天成子離開:“姬飛晨,我先回族中一趟。仙魔殺劫起來,我怕家裡出事!至於你這便宜師兄,讓他投奔你去!”

塗山不能不擔憂。他修煉天狐道統,但是家中還有一群修煉清靈仙氣的狐仙,那些人同樣在殺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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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大道通橋羽化仙

仙魔殺劫提前千年,讓秦武這些新晉仙家一個個神色不安,隱約能感覺到自己大難臨頭。在這種殺劫面前,他們這些人的生機可不大。

天地間的殺伐之氣已經蒙蔽道果,讓道行淺薄的仙魔再也看不清天機運數。而隨著大劫的推動,所有仙家都將無法演算天機,只能老老實實應劫。

“畢竟事情還早,你們擔心這麼多幹嘛?”忽然,祥雲裊裊而來,李靜洵和青嵐降落:“當務之急,是搗毀血靈魔池。”

來的路上,李靜洵和青嵐解釋清楚。少女對清泓總算露出一個好臉色。

“不錯。”清泓點頭,他放出自己救下的孩童以及王文柏:“人雖然救回。但是劉師兄的梭天碧葉落入血池,必須設法拿回。”

清泓一臉歉意對劉子墨說:“師兄放心,這是你渡劫之寶。回頭若拿不回梭天碧葉,我再賠你一件寶貝。”

“不用。而且我那東西還能感應到,正在血池內。”

吳河:“但是血海魔池等同於一個小門派的福地,在這裡壓制一切玄門功法。何況沒有梭天碧葉,我們怎麼進入血池?“”

“這一點,我心中有一個人選或許能請來助拳。”李靜洵和眾人說:“稍後勞煩清泓師兄隨我走一趟。至於太霄宮,勞煩配合無為道派清理城中花樓勾欄之地,剷除魔門的眼線。

六人分散,清泓和李靜洵來到千里之外的一座河流處。

清水潺潺,明澈見底。在河畔,有魁梧大漢正在獨力搭橋。

“此人也是玄門之人?”清泓心有所感:“不對,並非清靈仙氣,反而和我們煉氣士大有淵源。”

“此人是一個散修,目前還未修成道果。”李靜洵在旁解釋:“他實力不錯,而他所打造的仙橋可以橫渡糞河。”

清泓把手指藏在袖子裡,算出此人來歷。

此大漢名叫喬元,本是凡間的工匠,機緣巧合得到一座仙府的傳承。後來便遊走大江南北,為百姓塔橋方便行走,恩惠眾生。

忽然,九雲玄晶盤中閃過一縷靈機,清泓暗暗思忖:“此人得道機緣便在眼前?”

他仔細打量喬元所建立的獨木橋,頓時起了興致:“既是古修一脈,正好做個順水人情,日後好多一個臂助。”

於是,清泓走上前,笑道:“老兄,你一人造橋,這橋到底結不結實?”

喬元剛剛把最後一根木樁定在水中,聽到岸邊有人呼喊,隨意一笑:“小哥放心,某家造橋多年,學的便是這一門手藝。如果這橋走不下來,回頭我把自己墊在河上讓你過橋。 ”

“這可是老兄說的,待會兒橋要是塌了,你可別反悔。”

喬元拍拍手,收拾工具站在另一端,坐看清泓過橋。

清泓和李靜洵低語,二人沒有馬上過橋,而是前往四周尋找重物來壓橋。

李靜洵來到不遠處的山下。青山嵯峨,奇峰巍然,孤崖峻嶺盡顯陡峭。

“就是這裡。”李靜洵口中念念有詞,拿朱筆輕輕一點,玉書寫下周遭幾座大山的名諱。

“青岳之靈,五峰之魄,隨我心意,來!”附近青山中各有一道靈光射入道德玉書。書頁冒出幾座山魄菁英,每一座小山投影便是一方山巒的重力。

而清泓則往附近河道走,最後來到一處大江口。這江口匯聚八方之水,碧水幽河沉沉濁濁,浪濤翻滾不絕,如馬走鹿奔,氣勢蓋天。

清泓將碧潮珠一一投入水中,攝取八方河道之水,同樣有萬鈞之重。

兩人準備妥當,重新來到橋邊。

李靜洵柔柔說道:“這位大哥,我二人這一上去,你的橋恐怕便不能要了。“

那大漢站在旁邊豪邁大笑:“姑娘儘管放心!就算你們取來三山之岳,五湖之水,也別想壓垮我這座橋。”

他說完,只見清泓拉著李靜洵,二人慢悠悠走上橋。

剛走出第一步,只聽“轟隆”巨響,大橋下方的一根木樁突然倒塌。

此木乃千年鐵木,沉入水中只來得及冒幾個水泡,隨後徹底消失。

喬元這下看出不對勁:“這倆人不是凡人?他們是專門來找茬的?”

他神色驚疑不定,二人再度邁出一步,大橋橋身搖搖晃晃,似乎下一刻就會徹底崩塌。

“不好!”喬元不假思索,縱身跳入水中,以法力托起大橋,意圖支撐上方的重量。

不過李靜洵取來三山精魄,清泓招來八方之水,二人身邊有山魄作虎,水靈成龍,龍虎之間相互激鬥,更進一步增大壓力。

“不妙,這兩人催動山河之力,分明是正經的仙家道真。他們倆來坑我幹嘛?”喬元脾氣倔強,在人間花費百年建橋三百五十九座。他這倔脾氣上來,心一橫,催動畢生法力頂住山河之力。

清泓拉著李靜洵的手,她的手軟嫩白皙,如同羊脂白玉一樣光滑溫潤。

“不論是眼眉、肌膚,她都不遜色絕色美人。只是這相貌……”

李靜洵的臉太普通,在清泓認識的這些女仙、魔女中可以說相貌是最差的。就連邱金鈴姐妹都比她強一分。落入人群中,幾乎找不到她。

兩人腳步一停,慢悠悠往對岸走,下方喬元法力不濟,逐漸支撐不住。

“師兄,要不要放放水?”李靜洵已經看出清泓的用意,但喬元法力跟不上,不能一味壓迫。

“不忙,這九九八十一步必須走完。”清泓一邊走一邊解釋:“九九歸一,重陽之數,只有承受你我九九之劫,他才能順利成仙。”

當下,二人已經邁出七七四十九步。

此刻,喬元再度支撐不住。身體搖搖晃晃,不斷在水中掙扎浮沉。不過他這百年來積累功德,恩惠眾生,冥冥中得到香火祭祀,擁有雄厚的功德願力。一層金光護體,讓他神誌再度清醒。而八方之地有一座座橋樑冒出華光,化作金龍飛入喬元身邊。

這些橋遍布大江南北,有鐵橋懸掛在兩山之間,有石橋高拱於湖水之上,有木橋飛渡激流之頂。這些大橋都是喬元耗費心血所建,一道道靈性飛入喬元身上,他在背後形成一個虛無縹緲的道果幻象。

那是一座溝通山河的大橋,從喬元背後升起,作為天人橋樑打通他體內的穴竅。一股股元氣從四肢百骸湧入魂魄,最終形成玄關一竅,凝成大道金丹。

“我道成矣!”大漢福至心靈,眉心祖竅飛出一道金光和頭頂大橋融合。

算上這一座,正好是三百六十座。暗合週天之數,化作流光飛舞在身邊。

清泓二人一步步跨出,但此刻山河之力被三百六十橋共同分擔,分散之後力道削弱,讓這座橋得以繼續存在。

隨著兩人走到對面,第八十一步跨出後,喬元大功告成,徹底煉成一枚人仙道果。

他的道果誓願和橋有關,合天地人三才之數。

喬元以橋證道,日後要立三橋以證地仙道果。

李靜洵明眸閃爍:“三道誓願,一者在天,修持道行,增進道果。一者在地,取乾坤為木石,以造化為斧鑿,為自然萬象添加一座渾然天成的大橋。一者在人,要繼續積累功德,為百姓造橋修行。”

“此乃大毅大勇之舉。”清泓讚了一句,抬頭望著喬元頭頂冒出的雷雲。

隨著修成人仙,三災劫數自動落下。而且古法煉氣士的劫數比一般仙魔都要強大,至少是仙魔的三倍。

看到穹空黑壓壓一片,風火交雜爆發,李靜洵神色微變:“這劫數未免太強了吧?”

“能不能落下還是兩說。”清泓若有所思他,他看到喬元身上冒出的功德金光。這些金光匯聚眾生之念,可以幫他抵消部分劫數。

功德不過是個名詞,所知含義有三。

一者,明心是功,見性是德。照見自身本心,這是自我修業的功德。

一者,眾生萬靈的感謝之念。此乃精神願力,和神道香火類似。助人為樂,得人感謝,被供奉長生牌位,冥冥中自然有一縷感激之念化作願力庇護氣運。

一者,乃順天之功,應運之德。循天數運轉,得天地眷顧,此乃天地之功,多以玄黃之氣顯化。

“喬元立橋,不曾得惠於天地。但是打造那一座座大橋,讓百姓得以安樂生活,甚至有人祭祀香火,將他尊奉為橋公。因此,功德願力護體,尊他為神靈,可削減劫數。”

喬元沒有天功,但他百年來積累的功德比清泓和塗山都雄厚,自然輕輕鬆松度過劫數。

最後,三百六十條金龍入體,只聽他體內劈裡啪啦一陣響動,肉體凡胎褪去,化作真正的仙家法體。

一座虹橋在他背後閃過,一端連接肉身,而另一端則是彼岸道果,象徵地仙道果。當他能打通自己的這一座天人之橋,便可修成地仙道行。這正是他道果誓願中的天橋。

喬元羽化登仙,整個人氣質大變,飄飄然落在清泓面前。

“多謝老師指點。”喬元悟道之後,恭恭敬敬對清泓行禮。

清泓受這一禮,隨後還了半禮:“道友年紀比我大,同輩論交即可。你厚積薄發,百年修行一朝得道。就算沒有我,日後也有成道之機。”

“但如今殺劫起來,若不能快速成仙,日後必然被仙魔因果牽扯。”喬元成仙后,已經明了因果天數。幸虧自己修行古法,不然豈不是就死在殺劫中了?

“而且,我冥冥中有感。這次大劫和我還有幾分牽扯。”喬元如今成仙后,能察覺自身死劫消散。所謂的死劫開始轉變,劫後逢生,反而是他的大機遇。

二人恭賀一番,然後提及正事。

聽說讓自己去造橋,喬元爽快說:“這個簡單,兩位助我成仙,區區一樁小事,某家隨你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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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鐵面無私

在清泓前去點化喬元的時候,秦武等人在城中捉拿魔修。

太霄宮是這方面的行家,加上丐幫相助,很快就抓捕到一群修煉魔功的人。這些人大多躲在花樓賭館等地。

秦武用鎖鏈將魔人一一縛住:“這些人連人仙境界都不到,只是他們拐賣綁架犯下重罪,一命難贖。師弟,你先帶回去,回頭審問之後再行處置。 ”

師兄弟清掃完畢,忽然空中有仙光飛來。

尉峰匆匆忙忙來找秦武,看到秦武身上的因果線後,跺腳氣急:“還是晚了一步。”

秦武對尉峰行禮,然後問:“關於殺劫,難道咱們太霄宮也出力了?”

“仙魔殺劫是太元宮引動的。”尉峰說:“咱們太霄宮事先不知情。”

吳河一聽:“那太元宮豈非要面臨整個玄門的質問?”

“質問倒說不上。他們這一舉動雖然莽撞,但顯然也是察覺到未來天數,因此早做準備。對我們玄門而言,何嘗不是一個機會?”尉峰貴為地仙,通曉天數,明白太元宮的打算。

“這次殺劫並不大。劫不入地仙,且太霄宮總壇並無劫氣沾染。若門人庇護在三宮聖地,可避免入劫。我和諸位長老來找你們這些弟子,本意是讓你們早日避劫。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

秦武倒是一副灑脫模樣:“劫數避不開,躲不過。這次入劫,大不了紅塵之中走一遭。想來,其他幾位同道也在劫中。”

“不錯,杜越和宋紹明同樣逃不了。陰冥宗要趁機奠定自己的魔門地位,鄭瓊也會下山。至於太上傳人,他作為三宮傳人不可能不露面。”尉峰見秦武信心十足,對這撐門面的傳人頗為滿意。

“不過嚴格要說,這件事真正倒霉的並非我們,而是那些散修。在這種殺劫面前,他們就是炮灰。”尉峰道:“各大門派已經掀起波瀾,準備在三月初九的時候去太元宮找個說法。到時,群仙匯聚,共商殺劫之策。你等在劫之人,若是有空,都可去看看。”這話不單單是對二人所言,更是對趕來的劉子墨以及青嵐說的。

青嵐和劉子墨擔心無為派,點頭應是,準備到時去太元宮看看。

又等了一會兒,清泓三人乘天光虹橋而來。

這金色虹橋正是喬元的道果。他成仙后,能用神通引動天地之力,在天地之間形成橋樑。換言之,這是一門穿梭空間的大神通——山河通天橋。

只要構建腳下的此岸和目標的彼岸,就能輕輕鬆松通過一座橋到達。

可以說,喬元的道果神通能讓他輕鬆遊走在大江南北,而且不懼被人追殺。只要他願意,可以一日之內踏遍山河。

看到尉峰在場,清泓心中發怵。他當日從鎮魔塔下救出陳娘娘,如今看到鎮魔塔的主人,一陣心虛。

“不過那時候我用的是姬飛晨身份,應該不會暴露。”清泓心中安慰自己,和李靜洵上前行禮。

尉峰法眼觀望二人,只見李靜洵身邊清靈之氣渺渺,仙根道骨,玉質蘭心,正是玄門太上女修的特質。只是她身上似乎有一重迷霧,難以無法真正觀之。

再看看清泓,他腦後似乎有一重重天光閃耀,和三山塔的規制類似。而且還有玄白二氣演化太極圖護體,同樣無法窺探跟腳。

“此子別有傳承,看上去和三山塔有點相似的地方。”

尉峰讚道:“太上一脈到底是我玄門正宗,你二人根骨不凡,想來這次大劫不在話下。”他又著重看向清泓。一尊能夠和三宮傳人並肩的高手,又是雲霄閣的傳人,讓他忍不住過多聯想。

“隨著那人從鎮魔塔破封,這些煉氣士的活動越來越頻繁了。”不但是清泓,他身邊的喬元也是一位古法人仙。而且道果神通讓人眼前一亮,堪稱天下一絕。

尉峰道:“你等在此阻擊血靈魔池。本來老夫既然到場,應該親自出手破除血池。但仔細想想,不過是幾個小魔,就留著給你們練手。”

他目光一掃,看到宋紹明幾人,自然不樂意親自去。就讓秦武和清泓去對付。

“今夜老夫給你們講道,待天明陽氣升騰,你們再去血池。”

地仙傳法,雖然眾人都能時常聽地仙講道,但多聽聽總沒有壞處。於是,眾人圍坐在一起,專心聽尉峰講解人仙道果。

人仙道果中最重要的一步是“五氣朝宗”。和蛻凡境界的一元極致類似,都是這個境界大圓滿的表現。不過和一元極致鮮少有人煉成不同。五氣朝宗是很多人仙的最終追究,他們會在修成這一關後嘗試晉升地仙。

“五氣朝宗,參陰陽,合五行,針對法體靈神。大抵上,地仙們都曾煉成這一步。就算一開始練不成,回頭也會設法彌補,以求根基圓滿。你們若要修成地仙,需要想辦法完善這一步。”

清泓聽得井井有味。陳娘娘和尉峰講道是兩個極端。陳娘娘更細緻注重自身感悟。而尉峰則是藉助太霄宮的傳承,舉例講解諸多人仙修行的疑難問題。

“人仙境界注重道和質兩方面。道便是道果,完成道果誓言就能煉成地仙道果,道行飛進。可如果仙人法體和元神魂魄不能匹配,也不過是更強大一點的人仙罷了。”

“太上宮號稱三宮之首。他們每一代傳人都是道行遠超同輩。在其他人尚且研究神相境界的時候,他們已經道法通玄,將天地萬道信手捏來,琢磨如何完成道果誓願。當你們完成道果誓願後,他們又已經媲美地仙道行,直逼天仙。可以說,他們更為註重道本身的修行。然而,沒有護道之法,伏魔之術,最終不還是打不過其他人?”

換言之,太上宮更注重本質的“求道”,而不是所謂的“成仙”?清泓想到不久之前看到的無名,逐漸明白三宮截然不同的風格背後所象徵的意義。

太上求道,所以門丁稀少,不假求外物。如今太上諸多傳承,也不過是當初求道之時所散出來的功法。如今太上傳人不肯露面,何嘗不是在保護自己?以免身份暴露後被人誅殺。

太霄宮重視天地綱常,以天地護道人的姿態存在,更擅長雷法操控天地之力,象徵天地刑罰。所以,才有三山塔鎮壓妖魔,督察仙道。

而太元宮則更在意仙,以仙道教主自居。他們引發清濁之辨,分出仙魔兩道,真真正正將仙道廣大,成為玄正州的主人。

尉峰傳道一夜,諸人各有所悟,就連李靜洵也對人仙道果更加了解。只可惜如今大劫將起,她無法順利成仙。

等東方泛起魚肚白,七人前去血靈魔池。

有喬元在,魔池門口的糞河再也不成阻攔。他在腦門上一拍,身後道果光輪飛出金橋。這座山河橋兩側有龍盤虎踞,仙光燦燦,諸人上橋走入對岸。

糞河雖然掀起無邊惡臭,但金橋以山河之力鎮壓,無法觸碰橋上諸人,讓他們從容進入血海。甚至在金橋的保護下,就連血海也再不成問題。

最終,這一戰過去,除卻宋紹明逃出生天外,其他人統統被抓。岫魂、元初平以及尉塵,一個都沒逃走。

秦武用鎖鏈將眾人押到尉峰身邊。

尉塵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哀求說:“老祖宗,就看在我是您唯一獨苗的份上,還請您饒我一命吧!”

一聽這話,諸仙神色震驚看向尉峰。這倆雖然是同姓,但天下同姓之人何其之多?一仙一魔,大家還真沒往一處聯想。

清泓一聲清咳,上前問:“不知這魔人和前輩的關係是?”

“他是我百代之後的後人了。”尉峰神色淡然:“我上山修行之前曾留有一脈後裔。這些年過去,也就剩下他這一支。”

所以,這是尉峰唯一的血脈?

“那……”幾人神色尷尬,難不成還要放走尉塵?

“你們不用在意我。”尉峰安慰眾人,全然不看地上哀求的魔人:“這孽障犯下大錯,食人練功,本就該死。早日我就讓秦武注意他,回頭若是有機會,直接打死了事。”

秦武點頭,當日尉峰囑咐他擊殺“尉塵”和“姬飛晨”二人,沒想到竟然是要清理門戶?

看尉峰這種態度,諸人在放心的同時又有一些說不上來的滋味。

“前輩大義滅親,不愧是我輩楷模。”清泓這句話,不知是真心還是假意。

尉峰皺起眉頭,聽出清泓話中的陰陽怪氣。“這小輩好不知趣,我對自己後裔清理門戶,他這是哪門子邪乎勁?”

但是秦武一聽,頓時明白,暗道:“清泓道友這是想到自己的遭遇了?”

在靈微仙府中,秦武和諸位道友閒聊,得知清泓和姬飛晨是親兄弟。如今見清泓神色不對勁,誤以為他對尉峰的做法很反感。於是偷偷傳音,將這件事告知尉峰。

“兄弟?”尉峰面帶訝色,暗中推算天機,在冥冥天道中看到兩枚道果。一枚道果被黑龍托起,宛如冥河浩浩蕩盪。另一枚道果有祥雲相伴,日月星三光普照。

一正一邪,一天一地,的確有幾分相似和同源之處。

“他倆是兄弟?”尉峰再度看向清泓,眼神變化,多了幾分同情。

這種事情在玄門並不罕見。記得幾百年前,就有一對姐妹花。姐姐是玄門洞天的傑出女仙,而妹妹則從小被帶入魔門教導。最終,借助姐妹情分逼迫玄門女仙走火入魔,坐化而死。

甚至尉峰和尉塵,也是魔門有人暗中起歹心,故意找尉峰的麻煩。

“那……他們倆清楚麼?”尉峰和秦武私底下聯絡。

“清泓道友應該知道。至於那人,貌似還沒恢復記憶?具體的,弟子月不清楚。”

是嗎?尉峰思忖道:“既然是玄門之人,我看清泓這小子秉性不差。回頭若有機會,你們將姬飛晨抓入鎮魔塔,也好讓他避免兄弟相殘的慘劇。而且,同室操戈最容易導致道心破損,被魔門所趁。你們回頭,跟著注意點。”

尉峰升起同病相憐之意,也不怪罪清泓脾氣沖,而是笑道:“這小子拜入魔宗,想必就是魔門之人要給我上眼藥?用他來壞我道行,讓我道心有缺。這種事,魔門幹慣了。若是他能救一救也就罷了,他日帶入鎮魔塔我來度他。老夫不介意救一救。

但他從根上適應魔門,哪裡還能拯救?就算斷了我這一脈血裔又如何?總比讓他日後去斷其他人血裔要強。須知,放縱本身便是大錯。”

尉峰刻意提醒清泓,清泓神色一怔,露出幾分茫然,嘆了口氣,默默後退幾步,不再說話。

遂,尉峰吩咐秦武:“你殺這孽障也不急在一時。回頭送去三山塔,往隕魔台上走一遭,正好幫你削減大劫之力。”

說完,尉峰先走一步,讓秦武二人隨後帶眾人回山。

幾人相互看看,李靜洵說:“如今大劫將起,我要去太元宮看看群仙大會,諸位可要同去?”

劉子墨師兄妹隨她而行,喬元脫劫之後對仙家這種聚會也很好奇。於是,他施展“山河通天橋”帶三人前往大會。

而清泓繃著臉:“算了,我沒興趣。我這煉氣士老老實實回山修行去。”

看到他的神色態度,李靜洵以為他想到自家兄弟二人的事情。很貼心沒有上前打擾,囑咐幾句後和他道別。

“師兄如果要回山,切記不可輕易下山。殺劫無情勝過水火。不管何人去找你,也一定不要下山。回頭五月去你那邊做客,之後你便封印仙府,等殺劫終了罷。”

李靜洵再三叮囑,踏虹橋離去。

和眾人分開,清泓哀傷的神色立刻消失。兄弟?他有兄弟麼?再一步鞏固兄弟相殘的印象,他和塗山聯絡:“讓天成快點跟我匯合,我們準備去救人!”

離開金黿城後,他立刻轉變身份。一陣森然魔氣逐漸冒頭,白衣化作墨色,重新以魔門弟子的面目露面。

“秦武等人抓魔修我不阻攔,但是元初平不能讓你們帶去。”為救下這個同道之人,姬飛晨暗中跟隨秦武,準備偷偷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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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絕命奔逃

秦武和吳河押解諸魔回返三山塔。

突然,天空日月失色,一片烏雲籠罩清空。

吳河抬頭看天,奇道:「怪了,方才還是萬里晴空,怎麼突然之間就變了?」

秦武見多識廣,從烏雲中察覺到一縷陰森魔氣。他神色凝重,對吳河吩咐:「雨天不便御空,下去再說。」

雨天雷霆咆哮,狂風驟起,大雨瓢潑,墨雲翻滾,並非仙家凌空飛渡的好時機。所以,很多仙人在出門的時候會挑選日子,擇清空無雨之日。

吳河應聲,將鎖鏈一扯,拉著群魔落入下方山頭。四下一看,此地高峰掩映,怪石嵯峨,森森古樹覆蓋山野,如今在陰雲覆蓋下更添三分幽寂。

剛一落足,秦武忽然對遠處一抬手。雷霆憑空炸響,在遠處寒潭中驚出一條黑龍。

「何方魔人,膽敢行雨阻路?」

那黑龍也不答話,張口噴出寒冰玄氣,霎時雪花霜天起舞,冰凌覆蓋山河。

有道是「寒凜勝似三冬雪,冷颼賽過九秋霜。」

隨著魔龍攻擊,天地間一片素白,再不見其他色彩。

這魔龍操控天象,讓秦武心中大驚:「師弟,你先帶人離去,這是魔門人仙級的高手出動了!」

操控天象,分明是道果之力。

秦武默默運轉神通,身後一重重神霄雷天升起。

太霄宮以雷法稱雄,每一代都有修成《神霄雷法》的傑出弟子。目前秦武已經將神霄雷法練至第五重景霄之境。

這一重雷天先是冒出八卦台,然後無數驚雷化作鳳鳥展翅起舞,對遠處的魔龍撲去。

龍鳳鬥,天地怒。

密密麻麻的雷霆和冰凌寒氣對轟,轉眼山河間白霧瀰漫,將眾人視野遮擋。

不過對於人仙而言,他們已經不單單是肉眼觀看事物。而是用道果心眼來明察天地。所以,當秦武眼前冒出白霧後,手中鐵索對左側某個方向輕輕一抽,正中魔龍逆鱗。

頓時,魔龍化作一把長鐧落在雪地。

「咦?不是真人?這是魔龍鐧?」正在他發愣的時候,空中一片黃沙淤泥潑下。

「黃泉泥沙?」這東西銷魂蝕骨,秦武不敢硬接,手捏雷訣,化作金色雷光閃過攻擊,站在不遠處重新現身:「來者是陰冥宗何人?」

姬飛晨躲在暗處,伸手一招,魔龍鐧回到手中。接著,他催動黃泉法螺,不斷用黃泉泥沙等物攻擊秦武。

泥沙漫天而來,方才的白色世界化作暗黃之色。不斷有泥沙凝聚成魔怪形象,和他近身纏鬥。

「這種手段,似乎是姬飛晨那妖人?」秦武心中思忖,伸手一招。背後神霄雷天中飛出三道雷霆。只見光華一閃,他手中多出一把三尺長劍。

刷刷刷,長劍掃蕩魔氛,並著雷霆將黃泉魔怪一一擊碎。

姬飛晨一挑劍眉,遙遙笑說:「這就是神霄法門中的雷琅飛仙劍訣?」

景霄雷琅飛仙劍,由雷霆所擬化的劍訣,是神霄真法中的一絕,擁有天下至快至剛之力。

秦武不答,而是手持寶劍在霧氣中尋找姬飛晨的蹤跡。

「這廝在陰冥宗雖然有點名頭,但沒想到他的修為居然這麼高。看樣子,都快趕上我們幾個了。日後清泓道友跟他這弟弟爭執,恐怕稍有不慎便有殞命之厄。」

秦武所指,自然是聖地傳人一級的仙魔。雖然姬飛晨沒有施展全力,但他目前用七分力道,已經不遜色景軒這類新晉人仙。

姬飛晨此刻也在估摸秦武的戰力:「不動用全力,絕對贏不了他。不過我的目的是救人,在我阻攔他的這段時間,師兄應該得手了。」

姬飛晨牽制秦武,另一處的天成子已經去對付吳河,設法解救魔人。

吳河道行不夠,不是天成子的對手。雖然姬飛晨告誡他不能殺人,但天成子修行魔道多年,戾氣深重,救下元初平後拿出自己剛煉製的離龍鎖去殺吳河。

這鎖扣是至陰至寒的寶物,穿心即死。

吳河正要用雷霆防備,只見金鎖閃閃發光,讓他魂魄渾渾噩噩,再也無法抵抗。前後鎖扣釘住他心臟,一股寒氣冒頭,意圖取他性命。

「我命休矣!」吳河剛生出此念,忽然體內一道仙光爆發,另外一股雷霆破碎離龍鎖,轉眼飛到天成子面前。

「不好!」姬飛晨心中有感,二話不說扔出魔龍鐧擋下雷霆,拂袖一掃。漫天風雪交加,提著天成子和另外兩人離去。

幾人逃到一座荒山,姬飛晨心驚肉跳,察覺大難臨頭。他不讓天成子下殺手,一面是人情,一面是防備尉峰。

尉峰雖然先一步離開,但在秦武、吳河二人身上留有印記。天成子下狠手,立刻引來他的關注。他這一看,瞧見姬飛晨的蹤跡。本來他不欲以大欺小,可姬飛晨再次於太霄宮面前劫人,豈能容他這般猖狂?

尉峰親自來抓人,姬飛晨察覺自己生死大劫,將元初平二人交給天成子。

「你帶人先走!」

「那你?」

「先去南疆那邊的古戰場,回頭我去找你!」姬飛晨和天成子分開逃命,向海外方向衝去。

「如今殺劫已起,他這種地仙雖然不在劫中。但在他眼中,我應該處於殺劫之中,無法前往海外。只要逃入海上,他應該不會來這邊找我。」而且,陳娘娘如今和風千里外出訪友,正在海上做客,可以找她幫忙。

他匆忙離去,不多時尉峰殺來,看到吳河被人打傷,秦武在旁運功救治。

大仙一聲冷哼,伸手一指,仙光罩住吳河,把寒氣化解:「你二人在此地療傷,回頭自會有人接應。」他掐指一算,順著姬飛晨逃命的方向追去。

姬飛晨雖然先走一步,但御空速度上哪裡能跟尉峰比肩?很快,就感覺到尉峰正逐漸逼近。

「這時候,才知道喬元的神通是真有用啊!」姬飛晨已經動念頭去找喬元幫忙。但想到自己的雙面身份不能暴露,只能想辦法找其他人。

「涂山那傢伙現在回家,而且他也打不過尉峰。看樣子……」姬飛晨當機立斷引動泥丸宮中的旱魃神火。「娘娘,救命啊!」

陳娘娘正在海外某座仙島做客。

幾千年過去物是人非。曾經昌盛一時的煉氣士徹底退出玄正州的舞台。但是在海外,煉氣士仍然是一股不弱的勢力。風千里帶她來海外,看到不少昔年熟識之人。眾人談玄論道,好不自在。

忽然,陳娘娘神色微動,蛾眉蹙起。

「怎麼,有事?」見她異樣,諸仙在旁詢問。

風千里似有所悟:「怎麼,那小麻煩精又惹事了?」

「嗯,跟我有點關係,是尉峰。」陳娘娘盤膝打坐,雙手之間翻出一盞金燈,口中唸唸有詞,借助金燈催發神火,以旱魃赤焰感應姬飛晨體內的神火。

噗嗤——

姬飛晨眉心有赤色火焰遁出,在他身邊飛舞三圈,化作光罩隱去他身藏。

「你速速來海外常光島,我在這裡等你!」

姬飛晨見她出手,心中一鬆。好歹自家秉承煉氣士氣數,正所謂「得道多助」,自然有人不願意讓自己早早夭折。

他施展雲光逃離,後頭尉峰逐漸察覺不到姬飛晨的下落。

「這小子有人遮掩天機,又是那人嗎?」尉峰冷笑:「在我太霄宮面前,豈能讓你輕易跑了?」

他停下來,站在雲端催動仙術。手掌冒出五色彩光,漸漸升起八卦台。雙目通過靈台觀看天地,眼前浮出一枚枚道果虛影。

這些道果嵌入天道,運轉天地玄理。其中有兩枚道果一上一下,遙遙呼應。

一者三光閃耀,天河漫漫。一者,魔龍呼嘯,冥水滔滔。這二者正是姬飛晨所演化的道果。

但這兩者都非姬飛晨的真正道果。他的道果如同混元太極,陰陽歸一。此乃太極玄妙之理。因此,他的道果混元一體,天地歸一。上方有天河演化日月星三光,下方有冥河化作魔龍翻滾。而中央,則是一尊人身龍尾的泰皇神聖。神人身邊還有模模糊糊的二十四幅圖籙,目前已經有兩道圖籙出現真容。

這才是姬飛晨真正的道果——八景泰元道果。平日在外行走,就算仙家推算他的來歷,他只需要將核心部分的泰皇法相隱去。在外人眼中,便是一條天河演化的三光大道和一條魔龍凝練的冥河道果。

無人能看出他的真正道果,才讓他順遂分飾二角。不然,諸仙從道果上也能看出問題。

尉峰之所以不懷疑清泓,正是因為在他關注清泓的同時,同樣能感覺到姬飛晨的道果。而陰陽正邪對立,正是同脈相承的表現。

一般仙魔,從哪裡找兩顆道果同時存在?唯有煉氣士,而且是其中的絕頂高手,才能將道果分化仙魔,變化隨心。

尉峰通過道果推算,雖然不能細緻定位,但將姬飛晨的下落侷限在某一處地域。因為在這裡,有道果閃現的痕跡。

「千里之地?足夠了!」他一聲冷笑,深吸一口氣,然後吐出三尺祥光:「封天鎖地!」白氣裊裊升騰,漫入天地之間化作大網罩住方圓千里。但凡有生靈從這裡經過,都必然會讓他有所察覺。

而且,隨著這種術法的施展,遠處旱魃女仙突然斷去和姬飛晨的聯繫。

「不好!」女仙一驚,再想設法救援,已經無法滲透入元氣屏障之內。

「這是什麼?」女仙疑惑不已,在幾千年前的時候可沒見過這種神通仙術。

「是地仙特有的禁鎖天地。」風千里往大陸方向看了一眼:「師妹被鎮壓多年,雖說道行法力還在,但這三千年所演化進步的仙術,你一概不知。」

或許這些仙術在戰力上沒什麼幫助。可就平日各方面而言,比三千年前要方便許多。

在場匯聚不少古修大仙,其中不乏即將晉陞天仙道果的存在。眾人往遠處看,瞧見那一片五彩雲光。

「風道兄說的不錯。娘娘避世多載,在這術法方面還是三千年前的領悟。這幾日正好和我等論道,多下下功夫。依著你地仙道行,自然能快速補回三千年的缺失。」

話雖如此,但三千年的差距在這裡擺著。如果有這三千年苦修,自己說不定也能晉陞天仙道果。

陳娘娘心中酸澀,面上勉強一笑,和諸人道謝,然後對風千里說:「師兄,要不你出手救一救他?」

風千里正要救人,忽然遠處雷霆瀰漫,除卻尉峰之外還有不少太霄宮仙人動手。眾人聯手佈置天雷地網,生生將千里之地鎖住,哪怕是風千里之力也難以獨力破開。

「這小子怎麼招惹太霄宮的?竟然讓他們這麼震怒?」其他幾位仙家雖然對姬飛晨沒感情,但聽說他乃雲霄閣傳人,一個個放眼看去,瞧他如何渡劫。

「若他能度過這一劫,想來也是福大命大,氣運滔天的主。回頭,我等在復興煉氣士上出一把力,倒也無有不可。」

原本陳娘娘二人請諸位同道相助。他們雖然願意了結當年的因果。但是他們和姬飛晨素未謀面,憑什麼幫他?

正好借助這件事看一看姬飛晨的運道,算是對他的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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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天外飛仙

雲生八處,霧起四方。

姬飛晨眼睜睜看著天地間瀰漫金雲紫霧,一股股仙人法念蒐羅天地,似乎要把這方圓千里翻個底朝天。

「禁鎖天地,地仙之威竟然高明至此。」姬飛晨捫心自問,他施展全力鎖住八方元氣,頂多持續一刻鐘時間,而且範圍連目前百分之一都不到。

一股股法念掃視天地,檢查每一位修士的身份,通過他們的道果來辨認真偽仙魔。

「不行,再這麼下去。等陳娘娘的隱身法消失,我一定會被他們察覺。」姬飛晨當機立斷:「為今之計,只有重新變成清泓的模樣,才能逃過一難。」

他在附近尋覓,最終找到一處明湖。波光粼粼,水霧淼淼,大湖約莫三百里寬,有水鳥鴻雁在水面嬉戲。

撲通——白浪掀起,驚走一群鴻鵠。

姬飛晨跳入湖中,將自身法力屬性轉變,重新恢復煉氣士本相。而他身上的隱身法也在此刻散去。

「玄光匿氣術!」二十四顆寶珠一一從姬飛晨袖袍飛出,在他身邊形成一片光雲,把他藏在河底。

「接下來,只要換了衣服,裝作沒事人的模樣在河底靜修,相信他們也發覺不了。」姬飛晨安慰自己,正要換衣服飾物的時候,突然整個湖泊發生異變。

穹空撕開巨大的天塹,整個湖泊的水在一瞬間被裂縫抽乾。

長空隆隆作響,原本尉峰禁鎖的天地羅網被瞬間打破。取而代之的,是無數狂暴的九天罡風漫卷天地。

在這種情況下別說藏身,姬飛晨整個人徹底暴露在乾涸的大坑中。無數魚蝦卷在水內,連同飛燕鴻鵠徹底被吸入天塹,逐漸形成一個巨大的水龍卷貫通天地。

紫色霹靂在水龍卷中相互撞擊,爆發出連地仙都無法輕易脫困的殺傷力。

「難道這就是地仙之威?」姬飛晨臉色煞白,就算是陳娘娘也做不到這一步。看到這一幕,他誤以為是尉峰準備殺招。畢竟這種力量和太霄宮的雷霆很相似。

水龍卷中有一道隱隱綽綽的身影,霧氣如同薄紗看不真切。

「太霄宮已經發現我了?」姬飛晨默默拿出芭蕉扇,準備找機會脫困。實在不行,只能暴露身份了。

忽聞一陣輕笑聲,水龍卷中的那人抬起手:「我這人不喜殺生,可不能隨意讓你們這些水族生靈因我送死。」這人把手一按,水龍卷被青芒破去。天塹裂縫吸走的湖水重新落入盆地。魚蝦水鳥完好無損,湖面再度恢復原先的平靜。

只是被這人攪合,姬飛晨再也無法隱藏身形,目前以「散仙清泓」的身份站在水面。

風息浪止,可天空之中的裂縫仍然存在,並且不斷對外噴出狂風,形成九天罡風層擋住外界之人靠近湖面。

尉峰以及一眾太霄宮地仙在虛空紛紛現身,驚疑不定看著面前的罡風。

「這天外罡風怎麼會突然暴動?」

玄正州很大,有中土大陸和邊疆四夷,更有海外群島,域外龍族。

據說從深海龍族的領域再往外,便是一層風水界屏。海域之外有天水環繞,穹空之上有天風籠罩,故被諸仙稱為「天涯海角。」此乃天之極,海之界,是地仙真魔所能到達的極限。

諸仙面前所吹過的,正是風水屏障所特有的九天罡風。青色大風獵獵而起,攪動天地風雲再有一場大變。就連天機也隨之模糊,再也看不清,摸不透。

「天上那條口子,是某位天仙撕裂界屏留下的痕跡?」太霄宮諸仙議論紛紛:「這般氣象,就算是歷代祖師飛昇,也不過如此吧?」

所謂飛天青冥,正是能破開玄正州外的界屏,是天仙才擁有的手段。

「我去看看!」尉峰心一橫,以雷光護體,衝入罡風層內。

此刻,姬飛晨呆愣愣站在水面,看著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那人長發垂至腳踝,烏黑長發光滑柔順,加上白皙勝雪的肌膚,宛如天上降臨的謫仙。而且這人渾身不著寸縷,大大方方站在湖中心,如同天地所生的神祇一般。一舉一動,便是自然大道的演化。

隨著湖水歸位,水珠颯颯如雨,在湖面升起一道道七彩虹光。

那人也看到姬飛晨,從湖面一步步走來。隨著步伐,湖面升起一片霓霞,映著天空萬紫千紅。

神秘人盯著姬飛晨看了幾眼,忽然伸出手,笑說:「把你身上的衣服給我。」其神色自然,就宛如和友人相聚一般。

看著這人,姬飛晨心中生出一種怪異的感覺。這人站在他面前,但其長相乃至樣貌,完全無法被姬飛晨映入自己的腦海。

即便是站在自己面前,但是腦中卻無法回憶這人的音容。甚至,連這人是男是女都看不出。

長發低垂,正有兩撮黑髮遮住前胸,難辨雄雌。不過從身材上說,比姬飛晨要嬌小許多。

雙十年華?好像達不到,難道是二八之齡?如果是平胸的話,也可能是天外降臨的仙子?

姬飛晨脫下自己的衣袍遞過去,那人隨便披上衣袍,將頭髮一揚,問姬飛晨:「現在是什麼時候?甲子歷哪年?」

「三月初三。」

「三月初三?」那人眼眉一彎,似乎想到了什麼。

姬飛晨趁機偷偷將身上的飾物收好,換上散仙清泓的衣服套裝:「道友,麻煩幫個忙。一會兒若有人前來,不要告知我的行蹤。」說著,他便要躲入水中。

那人往天上看了看,露出笑容:「外面那人是來追殺你的?」

神秘人抬揚起下巴,一副高傲自信的模樣:「你躲在我身邊,他不敢造次。」

尉峰強闖九天罡風,幸虧他手頭有不少仙家法寶。這些東西多是他平日採集九天菁英所用的寶物,勉強進入罡風層內。

「這天風雖然厲害,但終究不是真正的九天罡風帶,還算可以自保。」尉峰進來後,看到清泓和一個神秘人站在湖面。

那人只簡單套上姬飛晨的外衣,腰間用一根青藤繫住,身上透著一股神聖而不可褻瀆的味道。

尉峰走過去,同樣察覺此人的神秘。

「這人渾身上下有一種返璞歸真,道法自然的味道。而且其境界和氣質,與太上一脈類似。」尉峰看看這人,再看看清泓,心中暗道:「這人身上有種太上玄德的味道,莫非是太上宮的哪位仙家?看此人道行,想來是三花聚頂,五氣朝元的天仙大能?」

他走上前,暗中催動天目去查探這人。

神秘人心中有感,忽然對尉峰一笑。只見這人頭頂升起慶雲,有五色毫光垂下瓔珞寶珠,還有三朵蓮花簇在一處,盡顯仙家道妙。

可再一看,這諸般仙家法相一一散去,只有一尊天人落入尉峰靈台。那神聖寶相莊嚴,青霞環繞,巍峨聳立在其泥丸宮中。

隨後,天光閃爍,神像隨著尉峰心中所想而變。

當尉峰心中想到自家祖師後,天人化作雷光環繞的先天雷主。當尉峰想到太元宮時,則有太元玉精妙氣盤結九霄,化作另一尊太元神聖。

頓時,尉峰心中冷汗淋漓,連忙道歉。

「大道自然,隨心而動。你境界不到,心性殘缺,日後若參天人果,恐怕還有波折。」神秘人掃了他一眼,對姬飛晨伸出手:「把扇子給我,我把天空罡風去了。」

姬飛晨神色愕然,他用清泓的身份示人,手中執掌陰陽龍鬚扇,但這人是怎麼知道的?

於是,姬飛晨將寶扇遞給神秘人。

這人看了看寶扇,輕輕搖頭:「仿製品終究是仿製品,和道祖手中的正版差多了。」神秘人輕輕一扇,天空裂縫散去,風散雲出,一切異象徹底消失。

道祖之寶?這人見過正版龍鬚扇?

姬飛晨和尉峰心中升起同一個念頭。只見地仙小心翼翼問:「前輩並非此地之人,莫非來自太上聖境?」

那人笑了笑,別說話。但其背後浮現一座瓊宮金闕,中央坐著一位騎牛老者講述先天大道。此乃太上之言,道德玉律。他身邊有無數天人聽講,參悟天仙道果。

聽這太上之音,姬飛晨頓時陷入悟道之境,體悟其中的太上法門。

見此,尉峰心中恍然:果然,此人是來自三聖境?

他又看向姬飛晨,如今姬飛晨進入悟道之境,正在體悟太上陰陽之道。

「這小子繼承雲霄閣。的確算是太上一脈的人,但太上聖境的仙家找他,難不成他還是太上嫡傳一脈?」想到千年一位的太上傳人,尉峰隱約有了個猜測。

隨著神秘人演繹太上天宮,道法涉及太上之秘後,尉峰馬上告辭離去。他知道規矩,不敢打探太上之秘,主動提出離去。

那人揮揮手,懶懶開口:「我非此地之人,跟你也不認識,過會兒就離去,你也不用多做猜測。」

尉峰心知規矩,不敢多問,回頭和眾多同門匯合。

「師叔,如何?」

「這位仙家好像是太上宮的人。」

「太上宮?太上宮的南宮道友我們又不是不認識,可不是他這副模樣。難道是……是外頭來的?」

「可能吧。應該是太上聖境出來的仙家。」

天地五仙之中,天仙最貴。三宮聖地有歷代祖師離開玄正州,傳說便是去三道尊身邊清修去了。太上道祖所開闢的九重雲霄,自然便是太上聖境。

「清泓有可能是太上嫡傳的門人。所以正在仙人座下聽講。算了,我們追殺他弟弟的事,也不好在他面前明說。」於是,眾人離去,前往其他地界找人。

他離開後,神秘人看向姬飛晨,身後太上天宮消散無形。

忽然,這人再度露出玩味的笑容:「一仙一魔,這是元炁道的手法?」

這人目光垂照,姬飛晨只覺身子一顫,自己道果徹底在此人面前展露。

道果混元,天地歸一。上方有天河演化日月星三光,下方有冥河化作魔龍翻滾。而中央,則是一尊人身龍尾的泰皇神聖以及二十四道圖。

「是先修魔,後入道,然後從太上法門的籬牆內跳出?」神秘人一眼看破姬飛晨的虛實,然後修長的手指點在姬飛晨心口。

姬飛晨衣襟散開,露出心臟處的墨色龍鱗。

這人露出懷念之色,幽幽嘆息:「果然是他。你要是修魔,那就好辦多了。」

姬飛晨心口的龍鱗是他命脈所在,被神秘人點中,並且聽聞他話語,頓時心中一震,自己最大的隱秘終於暴露在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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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天母廟前綻春桃

水波清泓,兩個人站在湖面。一人衣裳半開,另一人用纖細修長的手指點在他心口,二人之間逐漸升起一點曖昧的氣氛。

不過姬飛晨心中冰冷,如墜入冰窟一般。他感覺到自己此生最大的危機。

在這個人面前,自己的一切被徹底看透,就連自己視作最大隱秘的龍鱗也是如此。即便是坎冥殿主或者地仙尉峰面前,因為龍鱗自帶的屏蔽天機功效,姬飛晨心中還有一點自傲的心態。可現在……

「這便是天仙的大能?明察過去,卜算未來?」姬飛晨勉強壓制心中情緒,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前輩這話的意思是?」

那人笑了,和姬飛晨臉上僵硬的笑容不同。此人的笑和諧而自然,如同陽春三月,春風和煦:「你修魔,我才好有藉口打死你,將這片龍鱗收走。」

蔥白玉指點在龍鱗上,透過龍鱗,能體會到這人手指的溫度。只是這點熱量難以化解他心中的寒冷。

在一位天仙面前,他一點反抗之力都沒有。陳娘娘和風前輩在這人面前,也絕對救不下他。

神秘人感慨起來:「他把龍鱗給你,不知是要幫你,還是在害你。而且,他就不擔心他們倆徹底反目?」

一聽這話,姬飛晨立刻問:「前輩知道這片龍鱗的來歷?」這東西貌似是自己穿越的根源,莫非自己還真能回去?

神秘人不再說話,而是摸著龍鱗,思考自己的行動。

「那廝給他龍鱗,到底是個什麼想法?是保他性命,還是僅僅做一個標記?日後給那人證道用?」

不是神秘人忌諱,姬飛晨背後牽扯到某一位大人物的證道。雖然自己和龍鱗主人都認識那人,但龍鱗主人和那人關係一直不好。給姬飛晨龍鱗,到底是想要阻攔那人證道,還是要跟他緩解關係?

神秘人心中暗暗惱火,自己落在此界,那麼大的地界,那麼多人,怎麼偏偏碰到這件事?

「這背後,莫非是有人在算計我?能影響我的行動,是開闢九重雲霄的三位道尊?不會真是太上道祖在坑我吧?」

想不明白究竟,神秘人伸出手:「我離開這裡還有點時間,你陪我四處轉轉。」於是,拉著姬飛晨上岸,二人行走在凡間街道。

姬飛晨受制於人,想到不久之前神秘人施展的大能,哪裡敢有一點反抗的念頭?

兩人漫步在人間,如今三月初上,是「天母誕辰」。湖畔的小鎮正在舉行慶賀天母誕辰的廟會。

不過今年,除卻天母廟的廟祝和巫女們主持廟會外,還有一群官兵在旁把手,美其名曰「維持秩序」。

但姬飛晨隱約察覺到氣氛的不對勁:「似乎這些人的目標是天母廟?」大鴻帝朝從去年開始,小動作不斷,讓仙魔們心中犯嘀咕:莫非這帝朝還真準備來一個「罷黜百家,王權至高」?

以往,不是沒有人王妄圖讓天地間仙魔神妖拜服。但那些神聖高貴而古老,仙魔又各具大能,豈會對一個百年壽命的凡人俯首稱臣?

姬飛晨心思轉動,他旁邊的神秘人倒是渾不在意,拉著姬飛晨來到天母廟。

望著面前香火鼎盛的神廟,此人露出奇怪的神色:「天母,按照你們這地方的傳說,祂司掌姻緣和生育?」

「沒錯。所以三月三這天,也是凡間男女相親幽會的日子。」姬飛晨看向四周,在繁華的街道上眾多男女成雙入對,相互之間濃情蜜意。

不過,有些人也對他投注以羨慕的目光。

他身邊的神秘人容貌嬌美,讓別人見了,自然誤以為二人是一對。

不過,這人到底是男是女都不清楚。而且即便是女仙,也是能一巴掌拍死自己的存在。在這種情況下,他哪裡有一點賞玩的心情?姬飛晨心中苦笑,但身邊人毫無所覺。此人興致勃勃,穿梭在各個小攤商販前頭。

不多時,二人面前有一條桃花點綴的花道。在這條街道兩旁,盛開著無數灼灼桃花,豔麗妖嬈。旁邊,正有巫女在派發紅線。

看到二人過花道,巫女給二人送上紅線:「入桃花街,請將紅線系在手腕。」

神秘人看看紅線,那線似乎有靈性一般,自動在素腕纏繞。而姬飛晨單手系紅線,似乎多有不便。那人上前,幫姬飛晨將紅線系好。

隨著此人靠近,秀髮下垂,隱約有一陣草木的清靈香氣撲面而來。

二人穿過花道門欄,在裡頭有各種猜謎、花燈一類的攤位。

隨後又有一個人想要跟進來,結果被旁邊的人阻攔:「花街今天不對外開放,只有兩人結伴才能進入。」

姬飛晨聽到此言,忍不住扭頭看。的確,這條路叫做桃花路,是天母廟所開,兩側有不少商販,專門為情侶們所準備。是天母廟為少男少女之間相會所準備的地界。

只是……姬飛晨看向身邊人,其神態天真無邪,根本不在意這件事,而是流連在每一個地攤前,似乎每一個遊戲都想玩一遍。

「這傢伙倒是悠閒。」

神秘人似有所感,歪著頭對姬飛晨笑說:「看樣子,這裡只有成雙入對的情侶才能進入?」

「那麼,仙子若覺得此地有辱清淨,不如我們換一個地方?」把二人視作情侶,或許會有辱這位仙子的清譽?

「不用。」這人穿著姬飛晨的外袍,飄逸若仙。而更令人奇怪的是,此人赤足而行,衣裳單薄,但旁邊眾多凡人竟然毫無一點異樣,就如同這是尋常事一般。

「紅塵喧囂,大千紛擾,可只要一心寧泰,亦是問道寶地。青山幽谷,仙宮金闕,若心求外道,福地也是魔域。」

神秘人瀟灑自如,隨性而為,全不把這紅塵世界當做忌諱。

在這人身邊久了,更讓姬飛晨有一種習以為常之感。就好像此人的存在如同大道自然,本身就是天地玄理一樣。

神秘人來到一處套圈的攤位。地上擺著各種瓶瓶罐罐,這人伸手隨意拿起十個小木圈去套。姬飛晨見了,上前幫其付賬。

然後,他低聲對神秘人抱怨:「幸虧我身上帶著不少凡間的銀兩,不然兩個仙人豈不是要被抓去官府?」

那人笑了笑,隨手將木圈扔下去。仙家出手,一套一個准。很快,就把十個小禮物拿到手。

接著,神秘人蹲下來和攤主商量,隨後攤主又把姬飛晨的銀兩還回來,而神秘人只拿走兩個陶瓷瓶。

接下來,姬飛晨看到這人溜溜躂達跑到一對情侶面前,用這對畫著鴛鴦的陶瓷瓶從他們手中換到一個木雕。

「這……」姬飛晨在後面跟著,看神秘人不斷跟別人進行交換。以物易物,不斷和情侶們進行交涉,最後用一根玉釵換來一兩銀子。

「這也可以?」

神秘人將銀子在他面前晃了晃:「不然你以為呢?難道用幻化之術,變出來銀子來騙人麼?就算點石成金,日後也會有人來找你麻煩。我們這種存在,最重要的不是力量,而是智慧。」

然後,神秘人開始在攤位上進行採買。各種小吃一一拿在手中。見其手中塞得滿滿的,而旁邊一對對情侶議論紛紛。似乎在責怪姬飛晨放著自家女友不管,自己空手在旁作陪。

受不住眾人目光的譴責,姬飛晨上前幫忙把零食一一提走。

「這才對嘛,以後要有點眼色。」神秘人笑嘻嘻給姬飛晨剝了個炒栗子,塞到他嘴裡:「給你個獎勵!」

走走停停,很快,姬飛晨身上掛滿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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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紅塵之中有謫仙

姬飛晨掂著東西,頗有前世陪女友採購的感覺。

回憶前世,目光看著神秘人穿梭在街道兩側,不時拿東西喂他。

「唔……這鮮魚包子倒是不錯。」神秘人很快又把一個熱騰騰的小包子塞到姬飛晨嘴裡。

一個投食,一個吃。在這種輕鬆的氣氛下,姬飛晨漸漸放下戒備。甚至在這鐘氛圍下,把種種算計拋之腦後,心境隨之而昇華。

似乎有感他心境變化,神秘人忽然問:「在你心中,什麼是仙?」

「白鶴為伴,蒼松為侶,居福地之中笑看紅塵。飲一壺濁酒,啖半盆山果,與仙友同道談玄論法。」

在前世,姬飛晨看那些神話小說,對那傳說中的長生不死,逍遙駐世的仙家頗為嚮往。

聽他所言,神秘人搖頭:「澆花種樹,看似清雅,實則是道人魔障。你一念執著,便落入有為之法,此乃下下之道?」

這人將袖袍一甩,如白雲舒捲,盡顯飄逸。只是他的樣子……一邊吃著糖葫蘆,一邊含含糊糊說:「所謂求道,當你開始『求』的行為本身,便是一種執念。是一種有為之道,哪裡比得上無為自然,率性而為?」

「所謂修仙,當執著於仙這個字眼本身,就意味著魔障。」神秘人不知想到什麼,抬頭看向天穹,好像在對誰說話。

姬飛晨若有所思:此人不假外物,隨心而動,莫非正是太上一脈的特有理念?

正要再問什麼,神秘人拉著他繼續在桃花街道遊玩。

直到天色已入黃昏,紅霞橙雲渲染穹空,二人又回到天母廟。

「仙子,能不能說一下正事?」一天下來,姬飛晨忍不住了。雖然跟這人玩耍很愉快,但關乎自己的大道根本,他很在意自己身上的龍鱗到底是什麼。

神秘人一聽,神色變化,笑容散去。在旁邊的青石上坐好,雙腿晃晃悠悠,袍子下面若隱若現。

「正事?什麼正事?你這片龍鱗的來歷,還是你自身的問題?」神秘人托腮,皺起眉頭,似乎在煩惱著什麼。

拉姬飛晨上岸遊玩,實際上便是在試探姬飛晨的心性和行動。以此來決定自己到底要怎麼行動。

「情況我不能多說。能告訴你的是,這龍鱗主人算是我朋友。他將龍鱗給你,幫你屏蔽天機,看在龍鱗主人的份上我不好殺你。可等另外一人歷劫歸來發現你後,恐怕不妙。他若知道我放你一馬,恐怕又會埋怨我。」

這太上仙人說話云山霧繞,但姬飛晨還是理清一點思緒。自己這片龍鱗貌似是某位大能褪下來的寶物。而自己好像跟另一位大神通者有牽扯?面前這人,擔心龍鱗主人和那位大神通者起爭執?

「你要是修魔就好了。」那人再度惋惜起來:「你若是修魔,我直接把你拍死,日後見了他們倆,也算有話說。」

如果姬飛晨修魔,日後神秘人就算碰到龍鱗主人,直接可以把龍鱗還他。然後鄙視他無意間培養出一個魔頭。甚至,神秘人還能出面周旋,讓那二人不至於反目。

但現在姬飛晨修行煉氣士道統,雖說根子上有點長歪,但根據神秘人的天目觀察過去,並未發覺他有什麼大惡。所殺之人,皆是多有惡行的散修魔人。

在這種立場下,神秘人不好奪取龍鱗。

可日後等那位大神通這歷劫歸來,發現姬飛晨的存在以及他身上的龍鱗。那時候龍鱗主人恐怕情況不妙。

「和你轉悠一天,你心性如何我也暫時清楚。因此,我暫時放你一馬。不過日後你能不能從那人手中逃命。全看你如今所作所為。」

「什麼意思?」

「我看你的過去,發現一點很有意思的事情。你似乎想要在魔門之中重開一條上進之路?」

這指的,是元初平的事情。姬飛晨在魔門之中志同道合,意圖改變魔門的同志。姬飛晨刻意來救他,才會讓尉峰追殺。

神秘人伸手一抓,姬飛晨體內的九霄玄金龍神塔自動飛出。看到這座寶塔,神秘人冷笑不止,輕輕一彈手,九襄瓊樹落在手中。

「這東西應運而出,正是對應魔門血誓。日後當有大智慧之人出世,持妙樹再演一脈證道,煉魔而成道。」

姬飛晨有這個打算,在魔門之中尋良心未泯之輩參悟煉氣士法門。日後,才好跟聖地爭鋒。風千里讓他在魔門,便有這個念頭。當日的金蠶娘娘,不就是如此才被旱魃女仙救下?

「古法之所以沒落,並非旁人算計,而是天數如此,古法已經漸漸不適合這個世界。故而,清濁兩分,延緩劫數,以消弭天地之怒。我觀你身上氣運糾纏,和煉氣士有大因果。若日後不思進取,抱著古法真傳不放。只會成為清濁之道的墊腳石。」

想到龍鬚扇昔年的破碎之劫,姬飛晨似有所悟。

「古法修元氣,清濁修仙魔。本來不過是修煉路數的不同。只要修煉古法能不引發天妒,不被天道厭棄,那麼也沒什麼吧?」姬飛晨思忖之後,謹慎說:「魔門修煉濁氣,參悟肉身之體,本也是一脈正統上進之路。但因為濁氣矇蔽心智,多有作惡之舉。我以九襄瓊樹鎮壓氣數,從魔門之中拉起一群同道之人清洗魔門,再演一方正道。順帶,以此振興煉氣士一脈,難道不行麼?」

那人托著下巴,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樣:「可以是可以。但萬年之後的大寂滅劫,你準備怎麼做?」

「天仙駐世,萬劫不朽。類似我這般存在能明察過去未來。在幾千年前,便有仙人預兆未來,如果按照當時煉氣士的修煉規模,只有天劫而沒有人劫,會在萬年之後吸乾這個世界的元氣。讓整個世界走向死亡。雖然諸位天仙能逃過一劫,再開世界。但眾生何其無辜?」

當初,天劫已經無法難倒煉氣士。隨著一代代前赴後繼,天劫的奧秘已經被煉氣士徹底解析。從最初的百分之一,到後來的五分之一。成仙作祖再輕鬆不過了。因此,天道運轉之下準備增加劫數,以每隔數百年一次的四九天劫來控制煉氣士的數量。

「所謂殺劫,正是某些仙人不容許四九天劫確立。意圖用殺劫,削減煉氣士的數量,以達到欺瞞天地的目的。」神秘人看著天穹,目光已經落入幾千年的歷史。

在那個時代,看到萬年之後大破滅的人很多。眾多仙人各自都有自己的想法,有人想要帶著門人離開這個世界,直接坐看世界的毀滅。有人選擇積極救世,為大寂滅時期做準備。而最終的選擇,是清濁仙魔之道延緩劫數。

「為了推動殺劫,清濁之辨應運而生。日後由仙魔互鬥增加劫數,不論哪一方死亡,仙氣和魔氣都會進入天地重新化作元氣循環於天地。這是太元宮開道之功,此後太元一脈大興,執掌清靈仙道之牛耳。並且將萬年寂滅大劫推遲三萬年。你要再傳煉氣古法,隨著煉氣士吞噬元氣,豈非會讓大劫提前?」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神秘人說:「你行逆天之事,豈是那麼容易的?若我說,不如早早歇了念頭,另謀他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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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上善若水

神秘人一頓恐嚇,姬飛晨反而笑了:「天道無常,無有善惡,只有順逆。今朝逆天,他日未必不是順天應命之舉。前輩,若他日煉氣士成為天地延續的唯一選擇,未必不成大興。」

「但前提是,煉氣士大興需要找到這個理由。」神秘人似笑非笑,從青石跳下:「我渴了!」

「啊?」

沒等姬飛晨反應過來,只見神秘人雙手合十,對天母廟中的神像作揖禱告:「娘娘在上,我有點口渴,看在娘娘誕辰的份上,給點東西解渴唄?」

話音一落,廟宇上空的祥雲射下天光。

五色煥彩在二人腳下冒出青芽,隨後長出一顆小桃樹。樹高三尺,金枝玉葉,上面掛著一顆水靈靈的仙桃。紫紋蟠龍,香氣馥郁,顯然是天府至寶,仙家奇珍。

神秘人摘下桃子,整顆小桃樹隨風散去,似乎桃木的精華便在這顆桃子上。

這人掰下一半,連同帶核的部分遞給姬飛晨:「給你吃。」

紫色氤氳之氣飄逸蔓延,僅僅是聞著香氣便讓人神清氣爽,長命百歲。

姬飛晨咬下一口,頓時感覺到一陣純淨的元氣在嘴中散開。

「這仙桃比靈微仙府的那些桃子,品質更勝一籌!而且,這是元氣屬性的仙桃?」

仙桃入口即化,有醇厚的元氣流轉全身。而且,伴隨這股力量,姬飛晨肉身潛伏的某些邪穢主動被激發。

「啊——」突然,姬飛晨抱著肚子,體內翻江倒海一樣攪動。

神秘人看著他,四周有行人穿梭,卻把二人所在的位置忽視,似乎有一種屏障避免其他人窺探。

神秘人笑眯眯吃著桃子,不時看向姬飛晨。他不斷往外吐血,將一股股黑氣嘔出,而隨著這股黑氣噴出,姬飛晨只覺體內的某些約束開始消失。

「血誓被化解了?」姬飛晨神色呆滯,有點不敢置信。

「你要反抗魔門,首先要做的,不就是解除血誓?」神秘人用手在姬飛晨腦門輕輕一敲。大道之音將他體內魔咒震碎。

血咒消失了!不需要九襄瓊樹,不需要天仙動手,困擾自己多年的血咒,被半顆仙桃的效力所化解?姬飛晨心中五味雜陳,最後猛然回過神,起身對神秘人道謝。「多謝前輩……」

「哎,哎——打住!」神秘人攔住姬飛晨:「你別謝我。這是天母助你,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我才不會幫你解除血咒呢!」

似乎怕姬飛晨忘卻,神秘人再度重申,一副鄭重其事的模樣:「記著,是天母的桃子幫你化解血咒,跟我沒關係。日後那人來找你麻煩,你也不准說出我的存在。」

姬飛晨默默點頭,起身將桃核遞給神秘人。

神秘人看了一眼,輕輕一吹。碧霞木靈之氣沒入桃核。「這種子你留著吧。日後或許有用。」

「給我?」姬飛晨露出喜色。這枚種子的價值用一個例子來比喻,便是靈微仙府的鎮派桃木劍。

那把劍的材質來源,據說是開派祖師得仙桃後,以桃核種出的子株桃樹。換言之,如果姬飛晨種出這顆桃種,就能製作那種仙劍。而且,用結出來的果子再度栽培,就是不遜色靈微派那片桃林的存在。

「靈微派那人所吃的桃子也是天母的聖物。」神秘人有通天之能,感覺到姬飛晨心中所想,笑說:「不過在他手中,這仙桃可謂明珠暗投。好端端的金闕奇珍被他養成一種仙靈之藥。雖然能讓清靈仙人食用,但對煉氣士而言效力太弱。你若有心,日後用三光神水澆灌,取五色之土栽培。記著,這種子見不得刀兵,不可用金器觸碰。」

這人囑咐後,抬頭看了看,空中星出月顯,無風無雲。

「距我離開的時辰還有點時間。看你送我衣袍的份上,不妨再教你一點東西。」神秘人縱身一跳,兩人從天母廟中消失。

天母廟上空祥雲香火瀰漫,隨後有神女的婀娜身影消失不見。

……

姬飛晨眼一黑,下一刻出現在二人最初見面的湖面。

隨著月光升起,水中倒影一輪幻月。還有斑斑星光在水中如同光魚浮沉。

神秘人赤足站在水面,猶如平地一般水波不起。他身上白衣瑩光,望天觀月,居世而不移的孤高氣質,的確有一種姑射仙子的味道。

反觀姬飛晨,他靴子下面有一片褶皺向四周蔓延。只能運用法力,避免自己靴子沾水。

「仙道至高道果便是天仙。號稱純陽仙子,與世同真。」神秘人漫步水面,圍著姬飛晨轉悠:「嚴格來說,就算是三道尊也只是天仙道果。只是,他們境界高遠,遠不是一般天仙可比。」

神秘人衣袍飄然,還有一陣香風習習。

姬飛晨打起精神,不被這些外力分散注意。只聽神秘人又道:「很多天仙妄圖和三道尊並肩。但是他們永遠沒辦法和三道尊媲美,你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姬飛晨下意識順著此人的話發問。

忽然,這人拿小木鎚在他腦袋上一敲:「笨,我問你呢!」

姬飛晨想了想,小心翼翼回覆:「難道因為三道尊出身高貴,乃天地初始之氣所生之仙。他們是先天神聖,故而地位超然?」

「這是一個原因,但並非最重要的。」神秘人將雙手負在背後,輕輕一跳,落在幾丈之外。可隨著行動,水面仍然毫無波瀾。

「水不波而自定,鑑不翳而自明。道本天成,何須去求?那些人妄圖和道尊比肩,這一念生出便有魔障。若道心為水,便有風波起。若道心為鏡,便有塵埃落。如此一來,不得清淨心,哪裡能跟三道尊比肩?」

三道尊已經成就仙道極致,是真真正正的境界圓滿,一言一行便是大道運轉。道不染後天塵埃,若心性達不到這般地步,根本無法昇華出如同三道尊一般的境界。

神秘人又走了幾步,招呼姬飛晨:「你走在水面上試試。」

姬飛晨踏出幾步,忽然水面蕩漾波紋,在他腳下無法保持平靜。

這下子,姬飛晨似有所悟:「你的意思是,想要達到三道尊的境界,就必須保持心如止水,波瀾不生?」

忽然,神秘人捧腹大笑:「你以為達到這種境界就是三道尊了?那我早已經能做到『心如止水,波瀾不生』的地步,豈非能和三尊比肩?我教你的這點東西,你在玄正州用用也就罷了。拿到天仙面前,平白惹人恥笑。」

「旁的不說,太上一脈多有這種煉心法門。你們這邊的無為派,就有這種心如止水的修煉。」

「但這只是靜水。」神秘人話鋒一轉,繼續說:「道祖言『上善若水,利萬物而不爭。』又沒說,這水是死水,波瀾不起,腐朽渾濁?」

若是死水,波瀾不起,那不是很正常麼?

「再者,水是流水,滋養萬物而不引心起波瀾,這又是另一種境界。」

心如止水,道如明鏡。再往上一層,心為流水,水過而心不動。

突然,姬飛晨想到前世某個小寓言:風吹幡動,曰風動,道幡動,卻是心在動。

「所以,太上一脈的修煉多是從心境道行上著手,對法力反而要求不多?」姬飛晨想想太上傳人,再想想李靜洵,還有其他幾個熟人,似乎氣質都和其他仙人有所不同。

神秘人拂袖一掃,朵朵白雲在水面化作金蓮玉藕,燦燦明光如渾然天成般,水中浮現日月之象,天地奇觀。

「大道玄化之妙,無非氣神合一,還於無極太虛。因道本天成,豈能用後天之心污濁?煉虛合道!嘿嘿……你心境污濁,如何合道?故求太上之心,上善若水,利萬物而不爭。平平淡淡,無善無惡,浩浩蕩蕩,無偏無倚,乃至柔之道,順萬物而聖心不動。」

若將水道比作三境。這上善的聖人之境,無疑是最高境界。而姬飛晨目前,連最次的「心如止水」都做不到。

所以在這一夜,神秘人就是在傳授他「心如止水」的境界。

什麼時候,站在水面行走而不起波瀾,如同自然氣象一般,那就算初初入門。

不過這一步有點難。嘗試沒幾次,姬飛晨衣擺被湖水打濕,靴子也早早進水。

更高一層的「水流心止」姑且不談,最初『心如止水』的境界也不是姬飛晨這半路出家的魔人所能馬上學會的。

「你真該慶幸,假扮玄門之人的時候,沒往什麼太上宗派的山門去,又或者沒有假扮玄門大派弟子。不然,就憑你這點淺薄的道行,馬上就被人戳穿。」神秘人在前蹦蹦跳跳,並且不住取笑姬飛晨。

姬飛晨繃著臉,追隨神秘人的腳步。這一路走得磕磕絆絆,生怕一步走錯,引動湖面生波。

萬幸,姬飛晨在魔門的時候修煉「如是白骨觀」。這是一門將萬物觀想為白骨的煉心法門,同樣以靜心凝神為主。很快,姬飛晨便用這種心境進入狀態。眉心祖竅有泰皇法相浮現,立在他背後若隱若現,漸漸讓他在水面把握住目前的步調。

「哦?」神秘人扭頭看向泰皇法相。「這小子的確有點門道,不過到底能不能活下來,還要看那人留不留他。若真引來那人,恐怕那傢伙的龍鱗也救不了他。」

神秘人心中遲疑,他和姬飛晨初次見面,自然不肯為他去得罪那人。而且,在這事上,姬飛晨未必佔理。

也虧得姬飛晨沒有修魔,如若不然死得更快。

「那人最是嫉惡如仇。若是這傢伙修魔,恐怕修成地仙的瞬間就會被天外一道劍氣誅殺。倒是目前,他身上糾纏著煉氣士運道,那人有所顧忌,反而不會輕易下手。只要把握機會,未必沒有一線生機。」

神秘人有辦法幫姬飛晨周旋這件事,但問題是,此人憑什麼去幫一個散仙,或者魔頭去討情面?

「我也看不上當今清濁兩分的局勢,對我這種元炁道的人太不爽利。若能改一改,自然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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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太元宮

神秘人離去,姬飛晨藉著散仙的身份回到南疆古戰場,和元初平以及天成子碰頭。

他二人躲在古戰場的僻靜處。姬飛晨趕來匯合,首先看到二人身上有劫絲紅線飛入天穹。

穹空之上有清濁太極圖,凡人看不到,但仙魔如何不知?那卷太極圖將天下仙魔的因果統統納入羅網,除卻古法一脈的散仙外,幾乎無人能逃脫。

姬飛晨心中暗道:果然,他二人也已經捲入這場殺劫。

劫氣纏繞,被太極圖記錄後,不完成殺劫的定額,絕對別想離開。

元初平並不認識姬飛晨,畢竟最初姬飛晨使用「清泓」的身份跟他見面。他一臉警惕看著姬飛晨:「閣下費工夫救我,到底為什麼事?」

看元初平面容憔悴,姬飛晨對天成子說:「師兄先離開,我來跟他說說。」

天成子懂事,明白「知道越多,死得越快」的道理。於是默默退出,讓二人單獨說話。

姬飛晨搖身一變,化作散仙清泓的模樣:「這樣一來,可明白了?」

元初平看著渺渺水光中的仙人,他手中托起一顆顆碧色寶珠。「是前輩?」想到姬飛晨方才幻化魔修,他又有幾分遲疑。

「古法之中分辨清濁。這濁氣成道雖然凶險,但未必不是正道。我化入魔門,意欲在魔道之中再立正統。」

姬飛晨一副悲憫之色,但他的話恐怕連自己都不大相信。不過對元初平而言,這個理由便足夠了。

「所以,前輩想要幫我脫離魔門?」

「不錯。」姬飛晨端詳元初平:「不過你已經入劫,晚了一步。如今殺劫已經把你記錄,無法從大劫中逃脫,只能繼續修煉魔功。」

「晚輩明白。」元初平露出苦笑之色。畢竟是自己做出的選擇,自然要自己來抗後果。

姬飛晨思忖一番,將不久之前從血海地仙身上得到的寶物翻出。

這位地仙雖然被神秘人一語鎮壓,但其家底確實不菲。除卻他自身的一件七煞化血葫蘆外,還有兩件寶器級別的魔道法寶以及諸多丹丸、甘露。

葫蘆散發陣陣血腥之氣,朵朵血雲在週遭瀰漫,外頭守門的天成子似有所覺。

「這七煞化血葫蘆是地仙法寶,蘊含靈性,但被地仙祭煉為本命法寶,並無靈智。」姬飛晨將紅皮葫蘆遞給元初平:「這葫蘆你收著,日後可祭煉為本命法寶。」

本命法寶蘊含一位修士的根本大道。隨著修士隕落,本命法寶大多都會隨之破碎。這件葫蘆法寶也是如此,上面出現道道裂痕,裡面的靈性正不斷流失。但只要元初平修成道果後進行彌補,灌注自身大道後便可恢復力量,重歸地仙之寶的層次。

至於剩下兩件魔器,姬飛晨翻看一番,露出厭惡之色:「回頭我用三光神水化去,這種噁心的東西不能留著。」

魔道器物大多和血祭有關。這是從上古部落時代所留下的風氣。元道魔門融匯上古道統,其中巫術便是其中一環。

祀天之道,血祭殺生,在魔門中被演繹的淋淋盡致。六臂魔宗的吃人以及黑聖宗的血嬰祭法,都和此有關。

姬飛晨手中兩件魔寶:一件是選取八百根凡人脊椎骨煉成的骨鞭。一件是用五百塊凡人心口的皮,所布成的魔鼓。

他手冒出三色水光,轉眼之間將魔器化去。

隨後,姬飛晨將甘露玉石收走,把血海特有的丹丸交給元初平。

「回頭,你還要在血海潛伏一段時間。到時,自然知曉我名。不過我身份隱秘,你不可外傳。」

元初平收好這些瓶瓶罐罐的血靈丹。這是血海地仙煉製的丹藥,專門供血海弟子修行。對元初平而言,可以避免日後飲用人血。

「晚輩曉得。」說著,元初平發下誓言,保證不洩露姬飛晨的身份:「如有違背,五雷轟之!」

安頓元初平後,姬飛晨又出去把天成子找來。

「我幫你們倆破解體內血誓。」

血誓難破,但神秘人告知姬飛晨,關於九襄瓊樹的正確用法。於是,他將瓊樹祭煉為法寶,將元初平體內的那節樹枝取回,然後將瓊樹輕輕對二人刷下。

七色霞光從二人頭頂蔓延全身,將二人體內的某種禁法逼出。

血蛇以及一隻毒蟲射向姬飛晨,他再度將瓊樹一劃,血蛇和毒蟲乖覺落在樹上,一動不動。這兩種血誓在樹上顯化虛影,不單單是破解血誓,就連這兩種血誓的本質也被瓊樹解析。日後再針對這種血誓,只需輕輕一掃,就能自動將血誓轉入瓊樹。

「血誓並沒有破解,而是被轉入瓊樹之上。你二人日後在魔門行走時,一定要小心謹慎,避免被人察覺。」

破解血誓,贈送法寶,元初平回返血海。姬飛晨則留下來,清算從地仙處得到的甘露。

甘露是仙家之間交易的靈藥,有日月星三等。星露一日可凝,月露需一月之數方可成形。而日露則需要一年的時間,故而又名純陽真水。

姬飛晨雖然在月陽苑建立承露台,但手中根本沒有多少月露,更別提純陽真水。

可血海地仙不同,雖然他在門中編號八十九,是地仙中排名極為靠後的存在。但是他手中的甘露多以月露為主,還有三瓶純陽真水,反而是低級的星露最少見。

「這些月露、日露,正好供我祭煉三光神水。」姬飛晨嘴角浮現笑容,旁邊天成子忍不住問:「師弟就把那件葫蘆法寶給他?」

「怎麼,你看到了?」

「那是地仙留下的法寶,比寶器更勝一籌,乃載道之器,大道珍寶,為何師弟不自己留著?」

「血海的東西,你敢拿嗎?而且,那東西對我們而言效力沒有多大。畢竟你我的《龍經》,和血海功法的路數差距太大。那件葫蘆在你我手中,最多發揮七成威能。給他護身,正好合用。」

姬飛晨看到一個同道之人,自然不吝嗇一兩件所謂的法寶。

見姬飛晨神色淡定,天成子將求取其他兩件魔器的話嚥下去。他相中姬飛晨手中的那根骨鞭,想要用那東西來重練魔龍鐧。只可惜,姬飛晨早一步將魔器破壞。

「行了。」姬飛晨把甘露收好:「師兄也在劫中,你先回山準備,省得咱們那老師又有什麼幺蛾子。」

「那師弟你?」

「我還有事。」

天成子見狀,也不多問,自行離去。他不傻,姬飛晨說自己的煉氣士功法是師祖所傳。但看看涂山還有半路救人的女仙,顯然自己這位便宜師弟並非真正的魔門弟子。

「還有什麼分飾兩角,分明是玄門派過來的奸細。」天成子心中暗道:「不過這樣也好,借他庇護,至少這一次殺劫有辦法過去。他出面照拂,那些玄門弟子不會對我下殺手。省得日後被我那好師尊抓去擋災。」

解決這二人的事情,姬飛晨回到月陽苑。

「師兄!」木笙子在地牢折騰完那些魔人,立刻跑來見姬飛晨:「你回來啦?」

姬飛晨打量少女,她一身翠裙,腳下繡鞋上還有斑斑血跡。只是少女面上天真無邪,顯然不把自己折磨那幾個人當回事。

「畢竟不是人身,不懂人心禮法。」姬飛晨心中暗道:「看樣子,回頭還需要好好教導,免得日後出差錯。」

於是,他開口說:「牢裡頭那幾個魔人雖然死有餘辜,但過段時間我要招待玄門仙家前來,你收斂點,順帶將他們轉移出去。」

木笙眼珠子一轉:「師兄放心,仙府這麼大。我回頭放到隱秘地方就是。不過你說有玄門仙人來?他們來幹嘛?」

「如今殺劫已起。煌陽魔教的人肯定會來奪取這座仙府當做別府。到時候請幾個仙家來對付他們。」姬飛晨拿出龍鬚扇:「這次外出,我遇見雲霄閣另一脈傳人。回頭要去海外拜見同門,如此一來,你我二人才算定下名分。」

「雲霄閣在外頭還有人?」

「可能還有一位師姐?」姬飛晨將玉芝仙姑師徒的情況說了:「你和我同輩,日後和仙姑也是師姐妹論交。還是好好修行,免得日後被師侄超過去。」

木笙吐吐舌頭,想到自己的修業,不自覺苦著臉。她是樹精出身,想要褪去本體,真正化作仙靈,還需要花費不少功夫。

姬飛晨留在月陽苑指點她修行,兩日後從水路前往東海尋陳娘娘。

……

當姬飛晨東行的時候,玄門眾多仙家齊齊匯聚在太元宮。如今殺劫起,各大門派掌門親自到場,詢問相關事宜。

李靜洵和喬元等人趕來。看到太元宮中祥光普照,金霞翻滾,還有道道虹橋迎接八方之賓。

「我在山門修行多年,雖然常有各方同道前來拜訪,但也沒有太元宮今日氣象。」李靜洵露出訝色。今日來太元宮的仙家,最次都是人仙。各大上門洞天來的統統都是地仙真人,還有各路散修高人,一個個匯聚在太元宮正殿。

人仙們聚集在殿外廣場等候消息,而殿中祥雲成座,五彩精光盤結不休。細細一算,在太元宮中的地仙至少有一百零八位。

無為、太清以及道德三派宗主坐在一起,他們背後跟隨一大群人。這些門派都是太上一脈。沖虛道、素水宗等福地門派主事便在三位地仙高人背後。

論道統源流,眾人都是一家,彼此之間時常走動,關係自然非其他人可比。

有掌門低聲對同伴們說:「看到沒,這次太元宮發瘋,是針對我們太上一脈來的。聽說,前不久剛剛有雲霄閣傳人出世?」

沖虛道掌門人目光閃爍:「這次大劫,擺明是針對我們煉氣士一脈。怎麼?不把我們趕盡殺絕,他們不甘心不成?」

眾多掌門聚在一起,正殿主座上的幾位太元宮長老相互看看。忽然,同時起身,對懸空的雲座行禮:「恭請掌門。」

他們這一動,各大門派宗主掌門有感,紛紛起身稽首,對空無一人的寶座見禮。

噹——伴隨金鐘玉罄之聲,純陽之氣在雲座上化作人形。

「諸位遠道而來,無需多禮。」那宮主面貌身形和常人不同,彷彿七八歲的孩童模樣。

他請眾人落座,謙和一笑:「我真身不便,只能用這尊化身和諸位相見,還請各位道友勿怪。」

看他這尊純陽童子的化身,太清宗主對旁邊無為派老仙遞眼色:「瞧見沒,地仙極致!」

無為派的邋遢老仙抬眼瞄了一眼,打了個哈欠,回了一句:「管他呢。個人有個人的緣法,他修他的《太元金章》,我練我的《無為真經》。井水不犯河水。」

「但這次,他們可欺負到頭上了!」沖虛道掌門臉色不虞。如今煉氣士好不容易有一點復興的氣象。結果太元宮這種動靜,竟不肯留下一點生機麼?

「元嬰赤子,純陽不朽。師弟的道行更高明了。」

忽然,宮外一片雷光瀰漫。紫色雷電伴隨天象衝入太元宮正殿。

諸位長老神色一變,只見漫天雷霆衝著宮主轟下。

其中一人起身正要阻攔,上首童子攔下他,摸了摸腦袋,背後有三色道果光輪徐徐升起。寶輪中托起金闕仙宮,三元殿堂。有天光瀰漫,地龍翻滾,水華瑩瑩,將雷霆一一吞沒。

童子面色不改,對雷電行禮:「比不上師兄即將參悟神霄之境。」

又是一位地仙極致的存在?太清宗主沉下臉,看向身邊兩個同伴。相比太霄宮和太元宮,他們三人的實力都弱了一頭。

「可嘆趙師早早飛昇,致使我太上一脈無法爭鋒。」和兩宮宮主同輩的太上仙家不是沒有,只是飛昇的飛昇,隱居的隱居,根本沒露面。太上宮更是神秘莫測,今次連人都沒來。

雷電中有一位紫袍男子若無旁人走到太元宮主對面:「師弟撇下我們太霄宮和太上宮,自行和血海定下這一場殺劫。閒話不用多說,給一個交代吧!」趙神霄說話直白,不跟太元宮主繞彎子,剛一坐下便直入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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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萬仙匯聚定天機

童子坐在主座上,看諸仙目光注視自己,仍然面色不改,笑呵呵說:「諸位道友皆是功參造化,通曉天數之人。這殺劫本質如何,大家心中都清楚。」

大家都明白:所謂仙魔殺劫,正是用來抵消四九天劫的。

仙人奪天地之造化,采日月之精華。久而久之,長生不老。而後輩則不斷長生。原本一山之中有一位仙人,但幾百年過去,有數十位乃至上百位仙人。按照諸位天仙所推算的命數,如果沒有殺劫控制數量。一萬年後,會有天仙三千眾,地仙十二萬,而人仙則有一百零八萬之巨。此時,整個玄正州元氣枯竭,生靈死絕,除卻仙人外再無其他有情眾生。

這種事情自然被天所怒。

生老病死是天地自然規律。生於大地,歸於大地,讓世間萬物循環不息。但仙家長生不死,打破這種自然演變的規律。只有生,而沒有死,長此下去,天地間皆是仙人,再無死亡可言。

於是,冥冥之中的四九天劫懸在諸仙上空,意圖削減仙家數量。可仙魔都不樂意頭頂冒著這種大風險,便有清濁之辨應運而生。

雖說雲霄閣這種古修是這場運動的受害者。但是從天地角度考慮,仙魔兩方爭執,死亡者精氣歸入天地,可以削減天地的負擔。因此,不需要額外的四九天劫。這是以人為控制的殺劫來取代天道自行演變的劫數。

不過,殺劫的時間不能太近,以免失去仙家逍遙之意。所以,四大聖地選擇一千五百年一次。一般,只要仙魔斬殺三個對應之人,將元氣送還天地,便可順利脫劫,再得一千五百年的清淨。

可是現在,連五百年都不到,太元宮居然再度推動殺劫?

諸仙一個個面色不虞,太元宮主對身邊趙神霄說:「師兄應該有感,如今天地有劫,但非我仙魔之道,乃禍起人間。」

說著,太元宮主亮出一面金鏡。

寶鏡托祥雲,照神光,在諸仙面前演化一方乾坤世界。其中有玄正州各地香火鼎盛之地的情況。在這些神靈居住之地,多有帝朝士兵把守,以「人王敕命」來壓制諸神。

「諸位請看。」太元宮主催動寶鏡,眾人看了之後臉色劇變。

在鏡子裡,有一些神靈不順從帝朝之名,結果被帝朝用一些黑漆漆的「圖騰柱」給鎮壓。

寧靜遼闊的大湖中,有一條神龍被凡人用巨大的弓弩射殺。

黑煙滾滾的火山中,有火鴉地祇同樣被凡人用巨網捕捉,然後當眾誅殺。

「帝朝在做什麼?他們在屠神?」諸仙露出不可置信之色,而且有人反應過來:「這些法寶,就是去年帝朝對付我們的?是魔門給予的凶器?」

太元宮主對旁邊長老遞了個眼色,那位長老拿出一張檄文,當眾誦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今有諸多邪祀野祭迷惑百姓,致使妻離子散,家破人亡。陛下有旨,立神道之司,專管諸神祭祀,統治天下神道。」

此言一出,諸仙紛紛冷笑不止。

玄正州不興什麼帝王修煉。真龍天子借助王朝帝運加持,堪比地仙之尊。但各大門派地仙不少,哪裡願意搭理這個「百年地仙」。等人王死後歸入幽冥,又跟一般鬼神有何不同?而且,等這個王朝破滅,這些皇帝還有什麼風範可言?

世間有千歲不移的仙人,但卻沒有百世不破的王朝。諸位地仙存世千年,經歷無數朝代變遷,若真恭恭敬敬對每一位人王低頭,豈非要給數十位皇帝做臣子?

「今朝讓諸神臣服,下面就要輪到我們了!」

「天道無私,運行寒暑。聖人有德,教化萬民。」道德宗掌門皺起眉頭:「如今人王不思人道教化,意圖染指天道,成為萬神之主,未免有些太過。」

「故而此舉惹來諸神震怒。」太元宮主再一指寶鏡。鏡中照出天穹之上的五色祥雲。雲中匯聚玄正州殘留神靈,在幾位古老大神的牽頭下意圖降下報應。其中以天母為最。

天母是一尊極其古老的女神,據說在煉氣士還沒興起的上古年代便已經存在。今年,她的誕辰慶典被帝朝之人幹涉,已經惹來神女震怒。還有其他一些地域神,或多或少被帝朝乾涉,甚至有些神靈被打碎神壇,拆毀神廟。

望著祥雲,太元宮主說:「諸神聯手降下報應,帝朝國祚不保。而且……」寶鏡再一轉,顯化幽冥世界。

隨著金黿天官落入幽冥和故友交談,幽冥之中的諸位鬼神也紛紛震怒。一同前往鬼國神宮去找大鴻帝朝的歷代先祖討說法。

「天神怒,鬼神怨,帝朝氣運削落,百年之內必有大亂。」

太清宗主開口:「所以,你們要推動殺劫,為了順應天數?但這人間王朝與我等何干?」

「不錯,我等清靜自在,只需一千五百年完一次殺劫。平日,何須管人間之事?」另一位宗主徐徐開口。他身邊仙氣清靈,道法自然,有縷縷天音迴蕩在大殿。

「因為帝朝下一個目標,是我們玄門。」太元宮主伸手一抹寶鏡,鏡子裡幻化未來。彰顯帝朝伐山破廟,意圖逼諸仙俯首,成就蓋世霸業。

「哼!區區一個人間王朝,就憑魔門那幾件法器,也想衝撞我等山門?」一位洞天之主不屑道:「莫說三十六洞天,便是七十二福地,他們也闖不進去!」

「他們不行,但是魔門可以。」太清宗主隱約明白太元宮的意思了。帝朝和魔門牽扯不清,最終會演變成仙魔大戰。與其被動應戰,不如早做準備。

而且……

太元宮主再度幻化寶鏡,鏡子裡出現一位人王在祭祀天地。

他戴十二旒冕,穿山河帝袍,在九丈玉台之上,唸誦禱文主持大祭。但隨著祭祀,空中黑雲瀰漫,有一顆天目流出血淚。污穢隨之而來,黑壓壓的魔氣吞噬人王連同祭台,最終蔓延向整個玄正州。

「這……」

看到這一幕,諸仙不自覺動了動身子,默默施展推演之法。

這是一個未來,太元宮主聯合太元宮數十位地仙推演的未來。是五十年後所要發生的事情。

「上古魔神?」趙神霄若有所思。「原來如此。帝朝鎮壓諸神所用的圖騰柱,是某位上古魔神的器物?他們所謂的祭天,實質上是祭祀魔神?」

「沒錯。帝朝復活魔神,讓整個玄正州化作魔域。這是我們太元宮推算的未來。因此,帝朝不能留。」太元宮主說:「去年我太元宮派人和帝朝溝通。提醒他們不要借用魔神之器。但他們矢口否認,且動作加快,實屬狼子野心!」

趙神霄沒說話,他的目光掃視殿中諸位同道。大家一個個眉頭深鎖,相互之間結伴推算天數。

未來不可測,有無數種變化。太元宮給出的未來,只是其中一種結果。在諸仙推測中,還有其他未來。比如,帝朝最終成功借來魔神之力,將諸仙一一殺戮,最終又借助大氣運將魔神收服,最終成為玄正州之主。

再比如,魔門趁機崛起,從四方之地入主中原,和玄門形成兩分的格局。

又或者,上古魔神復活,連同魔門將仙道覆滅。

不過在種種未來中,大鴻帝朝玩脫的可能性最大。而且,他們是明知魔神的凶險,而仍要借助魔神之力。

諸仙沉默不語,漸漸明白太元宮推動殺劫的用意。

「人間王朝動盪,不久之後衝擊玄門。此乃其一。」太元宮主再度開口:「其二,如今煉氣士出世,干擾清濁之辨,有違天地清濁循環之理。」

沖虛道主本來和同伴推算天機,忽然聽到這句話,眉頭一挑,正要出言反駁,旁邊幾位好友快速攔住他。

只聽太元宮主繼續說:「煉氣士雖和我等並非一路。但畢竟是玄門曾經的修煉正統。乃我仙家一脈,非妖魔可比。我等和諸位古仙論道,此乃仙門理念之爭,與外道無干。未免千年之後被魔門所趁。因此,要先削減我們身上的劫氣因果。除卻今朝了斷因果外,五百年後再來一次。不過諸位放心,這種殺劫不涉及地仙之尊。」

原本一千五百年一次殺劫了卻因果。但是現在,太元宮將殺劫分開,每五百年進行一次,雖然次數多了,但規模上隨之減小。地仙們不會有隕落之厄。

聽說劫不上地仙。諸位仙家神色緩和,那些無門無派的閒散地仙們放下心來。他們沒有門人弟子。根本不用擔心劫數。

倒是各大門派掌門,相互對視,明白殺劫本質。

「這是對我等門人弟子的劫數?」

「不錯。玉不琢不成器,正要將他們磨礪一番。渡劫者,大道可期。失敗者,跌入輪迴。」

太元宮主和諸仙講解用意。趙神霄作為太霄宮的掌權者,不知在想些什麼。

「任太元宮說得天花亂墜,不還是想要趁機將那幾位道友送上天麼?」

古法煉氣士一脈雖然沒多少傳人。但是,當初那一批隱居的地仙一個個道行高深,如風千里距離天仙只差一步。等千年之後跟太元宮清算因果?誰知道那時候有幾位天仙出來?

太元宮這次掀動殺劫,就是想要送風千里等人上天,主動幫他們成道,讓他們飛昇青冥,不要插手凡間之事。

將煉氣士一脈的這些大能送走,太元宮才能略略安心。

畢竟太元宮自詡正道,不可能傻傻和那些煉氣士拚個你死我活。助他們成道,送出玄正州,一來不傷彼此和氣,二來太元宮上頭有歷代祖師壓著,讓他們難以攪局。

諸仙談論妥當,太元宮主拿出一張圖籙。

仙圖通體金霞纏繞,上面密密麻麻寫著眾多人仙的名諱。玄正州中,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但凡仙家名諱皆在其中。

「諸位道友,還請隨我一同定下劫數章程。」

各派掌門相互張望,道德宗掌門忽然道:「這次殺劫,我等地仙真魔雖然不入劫,但因果可需了卻?」

地仙吞吐元氣五百年,絕對頂得上十位人仙的份量。

「可了,也可不了,全看諸位自身。若了卻因果,步步還債,千年之後劫數要弱。若擠壓到千年之後,恐怕凶險要大。不過若是要了因果,則需要讓弟子們還債。」趙神霄提醒眾人:「諸位,這替代之法最好先跟門人說明,免得師徒離心。」

「關於這一點,我太元宮另有打算。」太元宮主忽然道:「我宮中諸弟子下山歷劫。若哪位仙家不願意親自出世,可將法寶因果轉嫁我太元宮,讓我太元宮弟子幫忙應劫。」

此言一出,頓時殿內嘩然。

趙神霄聽到太元宮主的話,頓時明白太元宮的打算:這次,是要徹底成為我仙道第一教統?

太清宗主陰沉著臉,但他卻不敢如同太元宮這樣,讓自身門人幫外人應劫。且不論自身門人願不願意,這擋劫之術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各大門派自有傳人,無需找外人替代。但是那些散仙們喜笑顏開,一個個和太元宮主商議:「日後我等煉製法寶等待有緣之人。只要太元宮派人來取便是。」

「我太元宮有三十六位弟子下山,合天罡之數。」太元宮將每一個弟子細細說了。諸位仙家各自尋找相應之人。

到底是得道仙家,就算讓旁人擋災,也講究一個含蓄。諸位散仙回頭將自己的煉魔之寶封在一座山洞,然後讓太元宮下山弟子來那,美其名曰「贈有緣人」。實質上,這些法寶早有定數,哪一件歸誰,早已在此次萬仙之會商議妥當。各位仙家指定有緣人,有人暗示名諱,有人暗示生辰,有人則以功法提示。就差沒有直接送到太元宮了。

太清宗主冷眼旁觀,心中哀嘆:「太元宮這一舉動籠絡天下散仙。原本諸仙興師問罪,被他們輕巧化解,恐怕太元宮之興已然勢不可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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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龍行大海任遨遊

不提太元宮中諸仙議論,姬飛晨此刻已經以「散仙清泓」之名入海。

當日,神秘人傳他「心如止水」。這幾日往海外趕路,正是在練習這一種水道心境。

他沿著內陸河道而行,踏浪踱步,走在水面上體悟「止水之心」。幸好如今諸仙入太元宮,沒有多少仙家在外,倒也沒引來什麼異動。

百川東到海,清泓就隨著水流東遊,經湖過川,最終跨江入海。

站在入海口,看到眼前遼闊寬廣的海洋世界。

如今正是黃昏,遠處帆船一一從海上捕魚歸來。一列列海鷗在滔滔海浪中飛舞。夕陽餘暉散落在水面,蕩出細碎的橙色粼光。

清泓一下沒忍住,化作黑龍扎入水中。

蛟龍入海,方知天地之大。望著一望無盡的碧波大海,清泓神清氣爽,將內地那點糾葛拋之腦後。

潮湧浪翻,魚躍龍游。黑龍在水中暢遊,身上的墨龍鱗中冒出汩汩黑氣遊走全身。這龍鱗自帶淬煉龍體的神效,讓清泓的黑龍之體越發向著真龍轉變。

「不知這龍鱗來自哪位天龍,竟然有這般玄妙。」清泓心中暗暗欣喜。他得神秘人之助,將體內的血誓邪穢一一排除體外,如今身體清淨無垢,堪稱仙體。所以,他能放心用《龍經》淬煉肉身,打熬不滅真身。

太上煉魂,龍經修體,再用八景二十四圖煉成大道,這便是他的修行理念。不過如今太上之法也好,龍經煉體也罷,都已經被他摻雜成自己的道果,逐漸走出自己的道路。日後若修成地仙,便可編撰自己的玄功正法,開宗立派。

玩了一陣子,黑龍衝入雲霄,帶起一陣煙波浪花。

雲霞被夕陽染成彤紅,清泓搖身一變,重新變回人體,宛如得道仙真。

「我不能以清泓的身份化作龍形。日後還是用姬飛晨的模樣來比較好。」於是,清泓踏水而行,欣賞海中風景。

他從水中走過,每當腳步踏出,一片浪花自動停止,如履平地一樣從水面穿行。

茫茫大海無有窮盡,走了不知多久,清泓看到前方雷雲滾滾,有陣陣廝鬥之聲遙遙傳來。

「正好,我不知道常光島的位置,難以去找陳娘娘。不如尋幾個土著水妖打聽打聽?」於是,清泓前去觀戰。

站在遠處觀望,看到一條八爪香章正在和一道銀光戰鬥。那香章八爪亂舞,每一根觸手上都隱約形成一個龍頭。加上體表佈滿暗青色龍鱗,似乎亦是龍種之屬。

清泓眼睛眨了眨,看到香章頭頂的血**雲。雲中業力糾纏,幾欲化作火焰。

「這廝好重的孽力,不知殺了多少人才有這種殺孽?」

魔雲如同濃稠的鮮血扭動,比中土的魔門凶人也不遑多讓。

「老子不過是吃幾個人而已,你這小泥鰍至於追殺老子一路?」香章對著銀光怒吼,銀光中傳來嬌喝聲:「你這孽障吃人不說,還敢盜取我龍宮寶貝。其罪當誅!」

龍宮?清泓打起精神,再仔細觀察銀光,心中若有所思:「銀光隱成龍形,莫非是龍宮中的龍女?正好,都說龍族乃海中霸主,正好借助她來打探東海的情形。」

清泓升起結交之念,眼看八爪香章逃命,駕雲攔住其退路。

香章掀動海浪,氣勢蓋天。一陣陣烏光掀起,水紋激浪。忽然,前方有仙人阻路,它不假思索,用觸手鞭撻:「哪裡來得雜種,滾開!」

看著觸手對自己打下,清泓面色不改,將手腕上的一串寶珠扔過去。

清泓外出,身上帶著碧潮珠、伏魔旗、龍鬚扇以及玄金寶塔。但龍神之塔關係莫大,清泓不準備在海中施展。龍鬚扇乃雲霄閣重寶,也不能天天拿著用。同理,青雲明微伏魔旗也是如此,不可天天依賴這種上古重寶。

因此,清泓每次所用的法寶就是自己那一套珠子。這套組合法寶在他手中玩出萬種花樣,即便是神秘人見了,也讚譽有加。

將碧潮珠甩出去,赫赫明光閃耀,二十四顆寶珠噼裡啪啦將眼前的巨型章魚重創。

背後,那銀光中飛來一條小龍。看到二十四顆寶珠,先是龍眸一亮,然後看到清泓的存在。

「仙人?」她來不及多想,張口噴出龍炎燒死香章。然後克制情緒,化作人形站在一旁:「你是哪裡來的仙家?這次多謝你相助了!」

少女身穿滄海銀波裙,手中捧著一個海螺模樣的法寶。目光正滴溜溜盯著清泓的碧潮珠。哪怕是和清泓打招呼,也不曾離開目光。

「都說龍族愛寶,尤其是珠子一類的寶物,如今一見,果不其然。」清泓心中暗暗打起警惕,將碧潮珠收好,拱手道:「在下散仙清泓,從內地而來。因殺劫將起,來海外暫避。」

「內地?」少女一聽,踏雲而行,圍著清泓轉悠:「我聽人說,內地正準備仙魔殺劫。你這仙家怎麼能脫劫。」仔細打量,然後小鼻子嗅了嗅,她恍然大悟:「你是煉氣士?中土大陸還有煉氣士麼?」

她饒有興致拉著清泓詢問。

清泓苦笑,將以往的藉口再度搬出:「在下偶然得前輩傳法,修行煉氣一脈。」

海外龍族也多是煉氣士一脈的古法。不然,也不會容忍諸多煉氣士躲在海外群島。龍女聽了,露出幾分笑容:「那你放心,海外多是你們同道,在這裡不用擔心殺劫。」目光落在清泓手腕上的碧色寶珠上流連,清泓忍不住道:「不知姑娘為何與這孽障起衝突?」

「啊,差點忘了!」龍女一驚,猛然想起正事。前去翻查香章的屍體,從它身上拿出一顆琉璃色的寶珠,並小心翼翼收入海螺。

「讓你見笑了。這孽障盜取我們龍宮的寶貝,我是奉命來追殺的。」

清泓瞥了眼海面上的屍體。他暗中推算天機,知道這香章的來歷。

說來,也是龍族的醜事。這條香章是龍宮中的某位龍伯,與海中女妖結合誕下的孽種。因為受龍族歧視,所以性格乖張。在外犯下殺孽後,又去龍宮盜取琉璃天珠。因此,被龍女追殺。

龍族獨霸海域,勢力不遜色三宮聖地。甚至有好事者將龍宮稱作另一座聖地,與三宮合稱「四宮」。

龍族之中按照三爪、四爪分為幼年期,成年期兩種。幼年期的三爪之龍等同於仙家的蛻凡境界。四爪之龍為成年期,等同於人仙,稱之為龍伯。而更高等級的五爪之龍則是龍宮中的貴族,能稱呼為「龍侯」。

金湖龍伯,便是一位人仙境界的水龍。

至於眼前的龍女,在清泓眼中,是一位接近成年期的龍女。但比真正的人仙還有些差距。

「不過看她血統精純,其父母應該是龍族中的龍侯。這樣,才不怕香章之父來報復。」

也是清泓想多了。在龍族中,最瞧不起混血雜種。而且不成龍體,連族譜龍典都上不去。這香章的父親根本不在意這個孩子。畢竟他在外布種天下,這孩子記不得記得住,都是個問題。

但清泓所思不錯,眼前這位龍女的確是兩位龍侯生下的龍女。出身高貴,父母皆是地仙散數。

清泓心生結交之意,又恐龍女貪圖自己的碧潮珠,於是便道:「我看姑娘在意我這串本命法寶?」

「本命」二字咬得極重。龍女雖然天真,但也曉得人事,不敢強取豪奪,以免結下仇人。

「唔……挺好看的。」龍女依依不捨收回目光,清泓笑說:「我聽說東海地大物博。不如我傳授姑娘祭煉之術,回頭姑娘自己祭煉一套?」

龍女眼睛一亮,立刻拉著清泓詢問法寶的祭煉手段:「我看你這套法寶效果不錯,尤其是在海上頗有神能。若能詳細說說,當然最好。」她拉著清泓來到一處珊瑚群,詳細講解碧潮珠的祭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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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碧潮鎮海入常光

浮翠流丹,潮水激盪。

龍女和清泓坐在一簇簇豔麗的珊瑚群中。他耐心將碧潮珠的煉製法門傳授給龍女。

這一套煉製法門,被清泓稱作「二十四天鎮海靈訣」,是他推算多年的煉寶口訣。只要用這套靈訣構建陣籙圖,隨便找來一些靈珠便能煉成碧潮珠。

「原來如此,用珍珠來煉製麼?」龍女聽完碧潮珠的煉製方法後恍然大悟。「而且,二十四寶珠合在一起,如同大海生潮,能行雲布雨,的確合適我們龍族用。」

龍女思忖一番,突然有了個想法:「朋友,你這套法寶祭煉口訣適合我們龍族用。不如回頭貢給龍宮,你也能趁機撈些好處。」

「若姑娘願意,只管拿去用。至於什麼好處,就算了。」清泓故作大方,以此來試探龍女的心性。

龍女一聽,馬上搖頭。她雖然行事大手大腳,但這方面頗有分寸:「我們龍族要拿你們仙家的煉寶口訣,早有一套規矩。理應按照規矩,拿東西來交換。」

龍族不擅長創造法寶,在這方面多依賴海外仙家的創造力。因此,兩者形成一套特殊的生存模式。龍族庇護煉氣士,而煉氣士則幫助龍族祭煉法寶。而且,為避免打擊煉氣士的積極性。每當有新型法寶出世後,龍族都會高價買下法寶的煉製法門,並且禁止煉氣士外傳給其他人。

一年年下來,龍族利用海中材料煉製法寶充填龍宮。並且,再用這些東西和散仙們交易,換區更多的法寶祭煉之術。長此下去,讓龍宮底蘊越發渾厚。在妖族大破滅的同時,龍族一枝獨秀,率領水族在海外逍遙,是不遜色三宮聖地的龐然大物。

龍女將龍族的規矩說了,隨後補充道:「當然,為避免日後這套口訣對你造成不利。我們可以修改一番,把這套法寶的陣籙圖稍作改正。以免被人找出破綻,對你手中的法寶造成克制。」

清泓含笑不語。他的這套碧潮珠暗合二十四節氣,又有功德玄黃之氣以及八景二十四道圖,屬於不可複製的道路。教授龍女的方法,只是一套傾向於操控海水的碧潮珠罷了。就算送出去,也不會對他造成妨礙。

畢竟,八景二十四圖是他獨門絕學。用二十四圖取代碧潮珠的陣籙圖,已經是勢在必行之舉。

不過龍女讓他修改煉寶口訣,他也不介意隱瞞自己的底牌。於是,將這套口訣重新修改,將一整套的二十四枚碧潮珠合成一枚「鎮海珠」。

「鎮海?不錯,這個名字不錯!」龍女拍手叫好:「我等龍族鎮守滄海。這珠子供我們龍族用,正合鎮海之稱。日後,不如這套口訣便叫『天龍鎮海訣』。」

說著,龍女依照「天龍鎮海訣」勾畫陣籙圖。

陣籙圖屬於法寶的靈魂,法寶的功能之所以千奇百怪,正是因為陣籙圖的勾畫各有不同。

清泓的碧潮珠中,陣籙圖傾向於御水、行雨、弄潮、變化、佈陣等方面。修改之後的「天龍鎮海訣」則將變化和佈陣兩個功能去除。所剩下來的空間重新刻畫有關鎮海和御水的靈篆,讓其符合鎮海之名。

沒有變化之術,不能如同清泓那樣,將寶珠當做各種法寶來用。沒有組合法寶的佈陣妙用,無法進行佈陣禦敵。但有失有得,失去兩種功能後,讓鎮海珠在「御水鎮海」方面的效果得以提高。

清泓為龍女護法,只見密密麻麻的蝌蚪文在龍女手中成型,然後凝成一條碧色游龍圍繞她遊走。

這三尺小龍正是鎮海珠中的陣籙圖。隨著游龍行走,四下海水平息,波瀾不起,統統被龍女手中的陣籙圖壓制。

如今靈魂有了,自然要為靈魂尋找相應的軀殼。

龍女性子急,立刻拉著清泓下海採珠。

不過東海地大物博,二人所在的近海地帶著實沒什麼好寶貝。雖然龍女挖出數十顆幾百年的老蚌珠,但這些東西她都看不上眼,如土石瓦礫一般甩在旁邊。

清泓檢查看了看,大多數蚌珠品質不佳,頂多和自己的碧潮珠類似。不過碧潮珠珍貴在一套二十四枚同根同源,非這些零碎寶珠可比。

看到龍女鬱鬱不樂,清泓笑著開解:「聽說龍宮奇珍異寶頗多,姑娘不妨回頭去龍宮瞧瞧?而且,你手中這顆珠子……」

「這是龍宮之物,我也不能擅拿。至於龍宮中的寶貝……」龍女皺眉,嘆道:「我父母雖然是龍宮貴主,但也不好私下給我什麼珍貴寶貝,畢竟在我之上還有幾個兄長。」

龍女年紀小,家中寶貝怎麼輪也輪不到她。所以,她只能自己在外打拚。

「這種東西需蚌珠螺寶煉製,難道姑娘沒有什麼地方可以找麼?比如蚌場螺礁之類的地方?」

「千年老蚌早已誕生靈智,若是它們參拜龍宮,甘作龍宮之臣,我又怎麼好出面奪取它們的性命之物?」龍女搖頭,一副愁眉苦臉。

龍宮統治滄海,作為海中霸主,其中也頗有講究。千年之精已具備靈智,和一般魚蝦不同。為君者,豈能輕易對子民下手?

「那姑娘手中的海螺?」清泓看向龍女手中的海螺:「你這海螺恐怕並非凡物吧?」

瞧上去海螺靈光爍爍,更有天地所生的滄海紋理神秘玄奧,至少有千載火候。

「若煉製這種寶珠,最好尋找一套法寶。你這海螺之中若有內丹明珠,才是最契合的東西。畢竟,這類鎮海珠被蚌殼海螺一類的法寶所克制。」

聞言,龍女美目發光,猛然想到一事:「啊——你這倒是提醒我了。我這海螺是幾十年前從黑海區衝入龍域的。據說是某隻千年海螺精留下的東西。若是能找到它的內丹,那就成了。」

滄海一望無盡,疆域比玄正州更大。龍宮執掌這萬萬里之地,將其分為近海、龍域以及黑海三層。

近海靠近內陸,東方魔教以及幾個玄門門派便坐落與此。龍族除卻庇護沿海居民外,並不過多干涉近海之事。

但是,有一個限制。海民在近海捕撈魚蝦可以,但不可前往龍域打漁。龍域,乃龍族牧守之地,不容許凡人輕易踐踏。此地多是龍種潛修之地,在龍種未曾得道之前,容易被凡人所捕撈。因此,只有一些煉氣士,可以在龍域上的海島修煉。

龍域再往深處,靠近風水屏障的地方多有漩渦風暴,這裡便是黑海區。就連龍伯也不敢輕易靠近。此地常年被風暴雷霆籠罩,有諸多神水激盪飈射,宛如天地開闢的大氣象,唯有地仙高人才敢一探究竟。

目前,龍女和清泓所在之地,便是靠近龍域的近海,還屬於凡人可以接近的地方,不算真正的海外世界。

「從黑海飄出來的東西?」清泓驚異道:「黑海傳說是死亡之地,不是連龍族都不能輕易靠近?」

「沒錯,一般龍族不能靠近。但那裡多有不臣龍族之水族精怪修行。」龍女被清泓這一提醒,心中升起念頭。

是啊,近海珍寶不多,龍域的寶貝輪不到自己這個小龍女。但是黑海地界不同,那裡是龍族都不能完全掌控的地界。多是深海巨怪,水族妖人潛修之地。這些水妖在黑海區修行,若不能飛昇青冥,必老死坐化於此。它們死後遺蛻衝入龍域,經常被我們龍宮拿去煉寶。因此,黑海區絕對會有蚌珍螺寶之類的明珠。

「只是黑海凶險,我那些哥哥們不可能幫我。父母也不會輕易放我去那裡。」龍女心中一想,目光落在清泓身上。

「這仙人品行不錯,還肯傳我煉寶口訣,想來可以信任?不如找他帶我去黑海?」

也是龍女少不懂事,若知道清泓平日裡的行徑,哪裡敢跟他走?

傳下口訣就能相信了?

如果按照姬飛晨早先的行徑來,先傳下口訣引你上鉤,然後拐到僻靜地方暗中殺害,最終推脫給黑海凶險,旁人也說不上什麼。

不過,目前他用清泓的面目現身。一副慈眉善目的,心中少有戾氣,的確沒有殺心。對龍女有結交之意。

但要說幫龍女尋寶,清泓還沒這個想法。黑海區凶險萬分,那裡是靠近天地邊界的地方。時常有和天風其名的神水激盪。在那裡,清泓都難以自保。

於是,清泓婉言拒絕:「在下要去常光島尋同道中人。若姑娘真想找人尋寶,不如去常光島瞧瞧?那邊,或許有人對此很好奇。」

這話說的,本來是清泓求人指路,如今卻成二人一併前行,讓清泓少欠下一段恩情。

龍女不疑有他,重重點頭:「也好,去常光島瞧瞧。那裡是眾多煉氣士修煉之地,或許還能有所收穫。要是能在海市上找到明珠,那樣最理想。」

於是,龍女帶清泓前往常光島。

海外煉氣士居住在龍域水面的海島上,常光島是其中一處顯赫之地。散仙常萬勝是這座島嶼的島主,一位道行高深的地仙。這些日子以來,他和諸位同道一起和陳娘娘推算煉氣士一脈天命。

如今清泓即將進入常光島地界,他心血來潮,對陳娘娘說:「娘娘,這前來常光島的中原人士,便是你說的那人?」

「不錯。」陳娘娘推算之後,頷首道:「想不到他來得這般快。」

忽然,某位仙家開口:「前些日子罡風鎖住天地,我等無法窺探其深淺底細。不如趁機試探一番,看看他這雲霄閣傳人喲幾斤幾兩?」

眾人一聽,心中活泛開來。

前些日子,神秘人降臨玄正州。那氣象遮蔽天地,眾人無法探查眉目,最終不了了之,順帶讓清泓逃過一劫。但是現在,諸位仙家想要瞧瞧清泓的手段,於是幾人合計後,暗中在常光島外佈置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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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翠雲林中拜群仙

清泓和龍女二人說笑來到常光島。突然海水翻波,雲霧乍起,黑壓壓的天穹充斥陰霾。

「怪了,這天氣變得夠快的。」龍女伸出手,察覺到天象變化,露出驚訝之色:「這氣象不見人為痕跡,是天地所成。但仙家之地,怎麼會有這種異象?莫非是哪位仙人在渡劫?」

不管是龍女還是清泓,他們倆都不怕什麼風暴巨浪。站在原地,坐看風起雲湧,大浪滔天。

清泓精通行雲布雨之道,他的道果神通便是這個。在天象之中隱有所感,抬首看向常光島方向。

仙島祥光氤氳,有千色霞光籠罩。似乎島外的天氣變化難以影響其中的仙家福地。

「有點意思。」清泓察覺天象變化從島中而來,心知是高人作法之故。於是對身邊龍女問:「姑娘為龍族之女,可否壓制這片天象?」

「這……」少女神色遲疑:「這片天象氣勢宏大,風掀浪起,雷鳴雲蓋,我一人之力難以壓制天象變化。」

畢竟,龍女距離道果還差一步。嚴格來說,她只是幼年期的龍種。足有三趾,不成真龍。

「那就讓在下獻醜吧。」清泓將一顆顆碧潮珠扔到水中,右手對下一揮:「起潮!」

青光從腳下浮起,以清泓為圓心,密密麻麻的青光紋理蕩漾至遠處常光島下。以法寶干擾天象,掀動新的潮水和大浪爭鋒。

接著,清泓再用左手打響指,空中白雲飄來,灑下朦朧細雨。

「這是行雲布雨?」龍女伸手接住雨水,再看清泓的時候,神色露出幾分異樣。這位仙家的道果神通,竟然是龍族特有的行雲布雨?

龍族修成道果龍珠,大部分神龍都具備雲雨神通,故被稱作「龍神」,多有行雲布雨之職。

「用神通操控天地,將天象進行修正?」島中幾位仙家察覺自己施法佈置的風雷散去,島外以二十四珠為起點,轉化為清泓特有的道果領域。

「這小子出手不帶一點斧鑿痕跡,宛如天地生成,倒有點意思。」眾仙見了,其中一人屈指一彈,從腰間寶瓶射出一道水線,再度加大島外陰雲濁浪。

兩相對抗,忽有寒風驟起,冰霧迷濛,須臾間溫度猛降低,瀟瀟灑灑的霜凌如柳絮鵝毛起舞。

一開始,還能說是仙人渡劫。但這一舉動,分明是有人在暗算!

龍女面帶不忿之色:「哪裡來的妖人,居然敢在龍域作祟?」說著,她端起海螺準備叫人。

「不忙不忙。」清泓笑著安撫:「不過是仙家練法,你且看我手段。」

清泓沉思一番,回憶「九雲離神符」,手指在面前勾勒符文。轉眼,有一道道「玄雲符法」。

玄者,黑也,對應北方之水。玄雲符籙,是九雲符法中御水之紋。

「去!」清泓將符法散開。霎時間,密密麻麻的符光從清泓處爆發。

水光清波漣漪不絕,天地間寒氣收攝,統統被玄雲符籙吸收。而且,碧潮珠御水行波,島外白雲細雨綿綿不絕,濁浪陰雲在這天象之下逐漸退去,一切天氣落入清泓掌控。

寒氣悉數落入玄雲符籙,最終在清泓手中凝成一面白玉令牌。

「這令牌封印寒氣,回頭你若降雪凝霜,倒也可以玩玩。」清泓翻看幾下,遞給旁邊的龍女。

龍女見這白玉令牌,心中頗是喜愛,當即道謝。

「哼!狂妄的小輩!」島中,那位仙家見道術被破,轉手被清泓煉成令牌,他露出不虞之色。

「不忙,我還有法子。」常萬勝對幾位同道笑了笑,招來童子耳語一番,讓其下去準備。

清泓以道果神通壓制天象,不久之後雨停雲散,七彩虹橋掛在常光島外熠熠生輝。二人正準備繼續先行,豈料又有電光射來。

紫色閃電中傳來陣陣怒吼,有若隱若現的獸影舉起爪子對二人撲下。

「這是……奔雷獸?」清泓辨認一下,手指一勾,碧潮神珠在身邊形成一面「五氣洪波盾」。層層浪花洪紋將巨獸的攻擊擋下,把自己和龍女護在背後。

電光趨勢停止,水面上多出一隻銀毛豎起的靈獸。它形如虎豹,儀態兇猛,琥珀一般的眸子盯著姬飛晨,口中正不斷低吼。

「姑娘,這奔雷獸從仙島飛來,想來是豢養之獸?你可知道,哪位仙家曾豢養此獸?」

奔雷獸,乃天地雷精所化之精怪,能日行千里,奔馳如電,是仙家喜愛的靈獸之一。

「常光島主聽說就曾養著一頭奔雷獸,想來正是此物?」龍女衝著奔雷獸一瞪,眼睛化作金色,有龍威若隱若現,威懾靈獸。

不過這靈獸被仙人教養多年,自身靈性十足,被龍女怒瞪之後,反瞪回去。還有千百道雷霆電光如蛇流竄。

清泓拂袖一掃,碧潮珠在身邊形成圓盾抵禦。此時,清泓已經徹底明白:這是某些仙家刻意來找我麻煩?來試探我的底細?

他想明白,收起碧潮珠,索性施展雲霄閣的鎮派道術。

「陰陽龍鬚!」清泓眉心飛出陰陽二氣,在身邊化作兩條威風凜凜的長龍。「諸位,若再不停手,休怪在下出狠手了!」說著,他抓起兩條巨龍伸手一抖,頭碰頭,尾纏尾,化作一把丈許大的剪刀對奔雷獸截去。

「陰陽龍鬚剪?」島中諸仙神色一變,看清泓祭出剪刀,恍惚看到曾經雲霄閣的諸位地仙施法。

清泓因為道果之故,天河冥河互生陰陽轉化雙龍,加上龍鬚扇的玄妙,他對這種「陰陽龍鬚」的領悟堪稱最精。

「這道術隱約有神通氣象,不比玉芝師侄女差多少。」常萬勝當即吩咐門人去攔。

奔雷獸跟隨常萬勝多年,往昔也見過雲霄閣之人。看到這門道術後,嚇得魂飛魄散,化作紫色電光從剪刀中逃離。

「哈哈……小畜生,我們雲霄閣的仙術,是那麼容易跑的?」只見清泓手訣一引,剪刀在空中一炸,絲絲縷縷的細線構成縱橫交錯的天網罩住奔雷獸。

清泓手一抖,將大網收攏。陰陽絲線中,正好困住銀色大獸。

吼——吼——

奔雷獸越發掙扎,身上的絲網也越來越緊,最終一步步被清泓拉到身邊。

「道友手下留情!」就在清泓擒住奔雷獸的時候,有一位仙人從常光道趕來。這位仙家帶魚尾冠,穿水合衣,身邊煙雲朵朵,座下有一隻烏雲駝。

雲駝四個蹄子踏踏而來,仙家慌張來到清泓面前賠禮:「我家靈獸一時貪玩,從島中逃離,還望仙友見諒。」

清泓心中清楚,這是那些老前輩試探他底細的小動作。但是面上故作不知,將奔雷獸釋放,解開陰陽天羅網。

奔雷獸被清泓困住,乖覺躲在仙人背後。

那仙家笑道:「貧道匡曲子,仙友可是要來常光島?正好與貧道同行。」

於是,清泓和龍女隨匡曲入島。

龍女在外頭玩耍,對清泓揮手說:「你初來仙島,去見見島主也好。至於本姑娘,就不去見常大仙了。」

常光島是海上赫赫有名的大島,常萬勝經常為海外散修講解修行長生之術。此島之上仙家眾多,有時候眾人在外島的白雲坳搭建雲市,和四方同道交易仙藥法寶。

龍女和清泓打過招呼,自己去雲市尋找千載火候的明珠。

清泓則和匡曲入內島拜見常萬勝。

島中千光成瑞,萬霞稱奇。道道仙光燦燦明明,條條彩霞裊裊盈盈。走在這裡,清泓只覺元氣充沛,遠在自己以往所見的各處洞天福地之上。

「這裡的元氣,比妖族聖地也不遜色多少。」

路上,還有各種千姿百態的古樹果木。只見:蒼松青柏繞靈峰,紅桃朱果映山野。有仙鶴飛旋鬆柏之間,有白猿遊蕩果木之林。此地安泰祥和,的確是一副仙家福瑞之所。

匡曲帶清泓來到翠雲林。

這林中修篁齊天生長,竹影翠玉如雲。在中央有一片太極圓台,諸位仙家坐落四周,正在談論天道。

清泓往那邊一瞧,列仙玄光護體,氣象萬象。有仙人週遭紫氣氤氳,有仙人身側火光如輪。有仙家彩雲護體,有仙家清風常伴。在這些人中,有兩人正是清泓的相識。

陳娘娘和風前輩坐在兩塊玉石上,正對他含笑點頭。

「晚輩清泓,拜見諸位前輩。」

常萬勝讓門人退下,上下打量清泓。

青年丰神雋永,道氣充盈,的確是根性深厚的載道之器。

島主滿意一笑:「起來吧,你的事情,風道兄跟我們說過。雲霄閣難得在三千年後又有傳人續接道統。若諸位師兄在天有靈,想必會很欣慰。」

方才清泓在島外展示「陰陽龍鬚」之術,那介乎於神通的玄妙道術,已經讓諸位仙家深信不疑。只有雲霄閣的陰陽之道,才有這般大能。

「如今中土世界有大劫起,你是煉氣士一脈不入劫中。回頭若有意,可在常光島潛修。」

清泓再度謝過,老老實實站在眾人面前。

陳娘娘見狀,笑了:「今日你來,正好跟我們一起參謀參謀,將當年事情的脈絡重新理清。」

於是,常萬勝賜座,讓清泓坐在末位旁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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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昔年舊事

林中清風徐徐,祥光漫卷。清泓謹守心神,在後面聽諸仙討論。

諸仙中,有一位秋水真人道:「三千年前,我道勢衰,退居海外。如今想來,怎麼也不對頭。」

眾人這幾日論道談玄,有時候也會揣測三千年前的大變,回憶昔年往事。

陳娘娘說:「當日我陷入情劫,犯下大錯。這點不會否認,但云霄閣以及其他幾個門派的覆滅,和我一點關係都沒。」

風千里也說:「師妹昔年雖然道行淺,但畢竟是有道的女仙,千年長生的仙真。她怎麼會輕易入劫?如今想來,這劫數有些古怪。而且,情劫牽扯的另外一人,恐怕也有問題。」

陳娘娘想到自家丈夫,默然不語。仔細想來,當年之事早有異狀,只是自己一頭紮進情網,沒有多想。

另一位女仙雲婆婆說:「今下重新思量。陳家妹子的劫數,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是風道友閉關修行的那段時間爆發,的確有所隱情。」

清泓坐在角落,聽諸仙談論當年之事,心中漸漸有所眉目。

這時,常萬勝道:「當年我道行淺,連地仙道果也沒。不過和雲霄閣幾位師兄稔熟,常在雲中界玩耍。似乎在事前,雲霄閣便有所動靜。」

越說,諸仙越覺得古怪。想起當年遭遇,一個個憤恨不已。

秋水真人手中玉麈一抖,扇出清涼之風,掃滅眾人心中忿火。他頷首說:「這事,我當日和雲霄閣的方閣主討論過。他持陰陽龍鬚扇,在大變之前便有所感。說是曾和諸位長老做出一個預言。」

「預言?」

「他說,他和雲霄閣諸位長老卜算仙道前程。算出未來仙道大興,魔道衰退,五千年後再無魔蹤。」

「哦?」眾人聽到這話,紛紛打起精神:「雲霄閣當初預言到『道長魔消』之局?」

道者,天地之理,但凡道之所在,皆可稱呼為道。而魔不同,魔乃亂道之源,最受諸仙痛恨。而且這些煉氣士所說的魔,可不是那些修煉濁氣的修士,而是真真正正墮入魔道的邪魔。

「不錯。」秋水真人和風千里一般,都是道行頗深的地仙。在三千年前,和雲霄閣關係密切。「諸位道友仔細想想,當今玄門地仙真人幾何?而魔門真魔巨擘又有幾位?」

眾人沉思不欲,清泓回憶魔門十宗的情形,暗道:「魔門之中難有上進之路。如果那些老魔頭不曾飛昇離去。那麼魔門就幾個大能主持,遠不比仙道人丁興旺。」

旁的不說,坎冥殿主早些年打壓黑脈後輩。從陰冥宗建立至今幾千年,黑脈難道沒有別的地仙?可最終只有殿主一人執掌大權。其他修煉《魔龍經》的人,早已經被他煉成法寶傀儡,乖乖成為他戰力的一部分。

若論道行,坎冥殿主未必比風千里高多少。但是坎冥殿主身邊那幾條地仙級別的魔龍放出來,風千里這清淨散仙,哪能跟黑脈無數年的地仙人傑媲美?

陳娘娘說:「我出世不久,看如今魔門氣象,很多老人我竟然還都認識。想來魔門雖然戰力無雙,但流水不腐戶樞不蠹,仍是那幾位老魔把持大局,難有新人上進。等這些人飛昇之後,魔門青黃不接,必滅矣。」

雲婆婆輕哼說:「魔門那群人本就是自私自利的主。他們自身離開玄正之洲,又豈會在意其他魔門弟子死活?你瞧瞧,那幾個老魔頭若論道行資歷,哪一個不在你我之上?可咱們同輩的仙友,有不少人飛昇離去。但他們呢?恐怕連轉世重修都不敢吧?」

玄門弟子轉世,還有仙友護法點化,重入仙門。但是魔門幾個老魔頭,寧可苦苦留待今生,也不敢轉世重修。他們重修,人走茶涼,回頭弟子們搜尋轉世之身,肯定不是幫忙重新送上高位,而是一把將他們吃了,奪取他們的地仙道果。

諸仙心有慼慼然。尤其是常萬勝,他如今已經是第三次轉世,前兩次修行略有差池,以轉世重修磨滅道果,重證地仙。在諸多親友的幫助下,方在三百年前回返本來面目。但是魔門哪個巨擘敢轉世?因此,那些人只能默默用時間打熬,設法將自己的道果破綻一點點彌補。

「道長魔消。仙道大昌,這是必然之舉。哪怕是清濁對立,魔門也不可能長久。」對於魔門的衰落,諸仙皆有所明。

魔門頂尖的人物就那幾個,等他們離開,接下來魔門還有什麼人頂事?

「三千年做出預言,五千年後魔道式微,如今算算,應該是下一次仙魔殺劫之後?」

諸仙相互看看,對目前的局勢有所瞭解。

秋水真人:「不過在這個預言的同時,方閣主還預言到雲霄閣的衰落。」

仙道之興,但也是雲霄閣之衰。作為仙道一份子,雲霄閣主當年不明所以,於是找秋水真人參詳。

「所以,雲霄閣對覆滅之事早有準備?」

秋水真人搖頭:「任我們再想,也沒想到龍鬚扇的破碎,以及雲中界的消失。最終,我們更想不到,所謂仙道大昌,指得並非煉氣士,而是清靈仙道。」

雲霄閣覆滅,方閣主心中有所準備,留下復興之策。只要日後諸位好友相助,自然有傳人再度振興。可他怎麼想,也沒想到居然是整個煉氣士一脈避居海外,成為海外散仙,就連雲中界也徹底墜落。至此,雲霄閣覆滅三千年,而無有傳承。

陳娘娘看了清泓一眼:「雲霄閣當年號稱諸煉氣士的魁首門派。到底是哪方下手,諸位仙友可有眉目?」

「不清楚。反正不可能是太元宮。」

「不是太元宮?」

「太元宮雖然嫌疑大。但太元宮就那麼些人,當初那段時間,絕對不可能是他們。」

陳娘娘和清泓對視,在他們的猜測中,當初雲霄閣覆滅,太元宮絕對脫不開干係。可是這些仙家又不可能說謊,難道那件事的確還有疑問?

「難道是血海?」

「若是血海,太上宮不會坐視不理。」

諸仙再度議論,可當年之事爆發太急。

先是旱魃女仙和玄門大派決裂,以赤地千里的大神通覆滅兩個洞天門派。後來,更多煉氣士被牽扯進來,又有仙魔清濁之辨改天換地,等煉氣士們醒悟過來,天數早定,為時已晚。

雲婆婆說:「當年那段時間我正在閉關。好多同道也是如此,甚至在那段時間有不少道友尋得仙緣,飛昇青冥。」

很怪,那段時間的很多地仙真人都在閉關,所以才給予清濁兩道可趁之機,沒有察覺天數大變。

諸仙議論的時候,清泓心中將時間線整理清楚。

清濁兩種修煉體系的分開,遠在煉氣士覆滅之前。在三千三百年乃至三千四百年前,爆發第一場仙魔殺劫。而要說清靈仙道的萌芽,從四千年就已經開始。確切說,從上古之後,就有一部分人開始專修清靈仙氣。只是那段時間,修煉清氣也好,濁氣也罷,都被視作煉氣士的一部分,沒有引起太大的注意。

直到三千多年前,兩脈之人相互生厭,彼此爆發衝突。於是在雲霄閣等上門洞天的調停下,第一次仙魔殺劫開始。這時候,清濁兩道僅僅是所謂的小道。不被煉氣士們視作正道。受制於清濁兩道的相生相剋,有殺劫等諸多不便,廣被煉氣士們鄙夷。在殺劫之時,清靈仙道中,為首的門派正是太元宮。

經過第一次殺劫,太元宮等門派休養生息,各安洞天。煉氣士們也在山中潛修,正在這時,旱魃女仙墮入情劫。

要說之間有什麼插曲,只有陰冥宗的建立。天外魔仙降世,收徒傳道,建立陰冥宗。陰冥宗橫空出世,不久便成為元道魔門的主力之一。

之後,陳娘娘遭劫。雲霄閣滅門,其他煉氣士大派紛紛受到衝擊。最終,閉關的一群人紛紛出關。看到自家門人死傷殆盡,只能避居海外修行。

「玄正州就這些人,不是太元宮,不是血海,陰冥宗當年實力不夠。難道是太霄宮或者太上宮?」

「那才不可能,兩宮一個秉公中正,一個超然世外,都不是這種人。」秋水真人道:「不過,太上宮傳人歷來便有『記史傳承』的重任。他們太上宮肯定清楚當年的事情。小子,今代太上傳人已經出世,你若有機會,不妨去問問。」

太上宮掌握玄正州萬年歷史,對當年之事的記錄,絕對比他們清楚。

清泓起身拱手:「晚輩曉得。」

見當年的事情仍然如同水中月,鏡中花一般看不真切,雲婆婆說:「不論如何,如今我們這些人要再度出山,太元宮肯定不會讓位。」

「做過一場,這是必然。」常萬勝想到昔年好友,以及自己師長同門的遭遇,厲色一閃而逝。隨後又恢復慈眉善目的老仙模樣:「但時間還早,慢慢來吧。等我們在海外多些門徒,才好跟他們爭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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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玉芝仙姑

清泓沒在翠雲林久坐,當諸仙開始討論地仙道果時,他悄然從林中走出,於島上轉悠。

常光島鳥語花香,清淨安逸,諸多仙禽靈獸棲息於此,毫不懼怕島中仙人。白鹿青牛隨便在清泓視野中行走,甚至有些靈猿跑到他跟前討要仙藥。

「我又不會煉丹,哪裡來的丹丸給你們吃?」清泓含笑拒絕面前的幾隻猿猴。那些猿猴撓撓頭,轉而跑去一旁山林。不多時,眾猿猴捧來一盆山果敬給清泓。

「……」清泓看著山果,這些山果紅彤彤、黃橙橙,一個個碩大水靈,顯然是精心挑選之故,上面還帶著今早落下的晨露。

「也是你們有心了。」清泓見這些猿猴做到這一步,在身上翻找一遍,最終掏出幾枚藥丸子給他們:「這藥丹不能直接服用,回頭你們采晨露化開,眾人一起服用。」

為首那猿猴見狀,一把拿走丹丸,在鼻前嗅了嗅,欣喜若狂的模樣和同伴們吱吱叫。諸猴手舞足蹈離去,不過他們在走之前不忘對清泓行禮,一個個給他磕頭後方投入山林。

「這些猿猴頗有靈性,日後說不定還真有幾個仙靈出世。」清泓笑了笑,繼續在島中散步。

一個時辰後,來到龍女所在的雲市。

雲市匯聚海外諸多仙家,眾人端坐祥雲之間,面前擺下一個個攤位。

海外雲市和中土雲市沒什麼區別,只是從材料貨源上來說,更趨向於水中出現的寶物。什麼珊瑚、硨磲比比皆是。

瞧著琳瑯滿目的丹藥、法寶,清泓毫無意動之色:「法寶貴精而不貴多,我手頭幾件法寶已經夠用。丹藥對我來說也沒大用——不過,這些丹藥可都是煉氣士製作,以天地元氣為本,不蘊含清濁仙魔之力。」

比起在中土修行界所見的那些丹藥,這些丹藥更適合清泓。

清泓想了想,在幾個攤位面前瀏覽,最後目光落在一種「藏靈和契丹」上。

這種藏靈和契丹是激發仙體潛力,用來臨陣突破,爆發更上一層戰力的丹藥。

攤主是一位和清泓修為彷彿的仙家,他看了看清泓,說道:「這種丹藥藥力強,但事後反噬不小。若用這種丹藥爆發通玄之境的力量,回頭必須找地方潛修,避免影響自身根基。」

這仙家也是個實誠人:「這種丹藥,是我煉製仙藥所產生的廢丹。價格上,倒也不貴。十滴月露一枚。」

日月星之甘霖,乃天穹所化之瑰寶,是修士們用來衡量寶物的一種「貨幣」。當然,除卻甘露之外,海外還有另一套貨幣。只是瞧清泓穿著打扮,顯然不是海外人士,所以仙家就沒提及。

「這些東西,怎麼值十滴月露?有那些東西,還不如回頭服用月露練功呢!」突然,清泓背後傳來聲音。

龍女負手站在他背後,一臉嫌棄看著攤位上的丹藥。

「這種催發自身潛力的丹藥,除卻大危機時刻,不然誰去用?而且事後必須找地方潛修,不然會讓自身道行折損,破綻太大。與其服用這種丹藥,還不如用我們龍族的『狂龍吟風咒』或者『焚血草』要來的方便。至少,這兩種東西沒有後遺症。」

「這……」仙家語塞,過了一會兒才說:「這位姑娘,你們龍族的吟風咒,豈是一般人能用的?至於催發自身血脈潛力的焚血草,更是罕見。你說說,除卻這兩種東西外,哪種催發潛力的禁法密咒沒有後遺症?」

「這倒也是。」龍女一聽,倒也有幾分道理:「不過……這價格上是不是有些太貴。這樣吧,我給你三顆大碧珠,換取三枚藏靈和契丹,相信價值上也夠了吧?」

龍族制霸海域,依照龍族偏愛寶珠的性格,他們所推行的貨幣同樣跟珠子有關。取海中奇珍打造五色之珠。以白、玄、碧、銀、金分為五等。

其中碧珠,圓潤晶瑩,,大如拳頭,一顆可比八滴月露。

「也罷,我就吃點虧。」仙家想了想,最終應下這件事。這種丹藥本來就是廢藥,效力特殊,一般人不會買。清泓要這些丹藥,主要是想要研究血誓,看看用丹藥突破境界來破除血誓,到底管不管用。

龍女手一翻,掌心多出精緻小巧的金絲檀木盒。打開之後,裡面寶光閃爍,除卻玄、碧二色珠子外,還有不少銀珠以及三枚金珠。

「看姑娘家底,想必是龍族貴女?」仙家收好碧珠,略略檢查後將一個藥瓶遞過去:「也難怪你能接觸吟風咒。」

龍女看也不看,把裝著丹藥的玉瓶拋給清泓:「算你剛剛送我禮物的答謝。」

接著,龍女拉著清泓離去。

路上,對他說:「我在雲市轉了一圈,沒找到千載明珠。看來,還需要去黑海區瞧瞧。」

「那你可找到同伴?先說明,我是絕對不會去的。」二人走到一處沙灘落腳,清泓義正言辭拒絕:「黑海區太凶險。若我是你,先修成龍珠道果,然後找父母家人陪同。我隨你去,萬一你有個好歹,回頭你家裡人肯定不放過我。」

龍女皺起眉頭,她雖然經常往仙島跑,但是這裡頭沒幾個熟人,也不好找其他人。唯一一個看對眼的清泓又不肯冒險,一時間犯難起來。

這時,陳娘娘從翠雲林出來尋清泓。正巧聽到二人爭論,於是上前來:「你二人要去黑海?」

見狀,清泓眼睛一亮:「正好,娘娘乃地仙之尊,知道黑海凶險,不妨勸一勸。」於是,他將事情經過說了。

聽聞清泓所言,陳娘娘把手藏在袖子裡,暗中卜算一卦,然後對他二人說:「黑海確是凶險之地。但玉不琢不成器,你一心偏安,哪裡能參悟大道?去黑海瞧瞧,也許另有收穫。」

「但那地界非地仙而不可擅入,我們倆怎麼去?」

陳娘娘笑了笑,前去島上找人。不久後,有一位仙姑隨她到來。

這仙姑蕙質蘭心,一派大家溫婉之風,穿著淡青色仙衣,素雅而淨潔。她和清泓一見面,二人體內的陰陽大道頓時有感。

龍鬚扇從清泓天靈升起,在空中演化一條陰陽二氣的天龍。而對方腦後則有陰陽二氣,交纏作太極圖之狀,有太極混元之意。

「可是清泓師弟?」仙姑見到龍鬚扇,神色有幾分激動,上前和清泓打招呼。

「玉芝師姐?」清泓一見此人路數,也知曉她的身份。順勢打招呼,兩人見面猶如舊識一般,很快就熱絡起來。

陳娘娘撫掌笑道:「正好,這小子要去黑海瞧瞧。玉芝,我看你道行比他深些,不妨陪他走走。」

陳娘娘和清泓雖無師徒之名,但有師徒之實。她來海外,正是為清泓尋找諸位煉氣士同道作為臂助。

玉芝仙姑來常光島為傅玉堂尋仙藥渡劫。她見了之後,立刻上前結交。

陳娘娘心中早有成算。索性趁著幫龍女尋找法寶,讓清泓和玉芝仙姑拉攏關係,以求清泓名正言順繼承雲霄閣道統。

清泓要跟玉芝結交,心中對這一行漸漸意動:幫龍女找明珠倒是次要,主要能趁此機會和玉芝仙姑拉攏關係。

陳娘娘拉著玉芝仙姑的手,指著清泓說:「我算出他這一行另有機緣。不過前往黑海需要代步之物。侄女手中的碧落梭葉舟正好合用。你若不去,可將那東西借他們用用。」

玉芝仙姑和清泓第一次見面,但看到龍鬚扇後,心中抑制不住激動,痛快點頭:「師弟既然要出海,我隨你一同去!」她想法和清泓類似。既然清泓得到龍鬚扇傳承,未來便是雲霄閣之主。她當然需要找個機會看看對方的品行。

於是,三人一拍即合,共同出海往黑海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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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黑海行波見魔頭

怒海咆哮,洪波湧起。在這連綿黑水中,浮沉著一條狹窄的碧色小舟。

清泓三人從龍域往黑海駛來,終於來到黑海與龍域的邊界。

一路上,清泓好奇看著身下碧舟。

這舟有丈許長,龍女坐在船頭引路,清泓和仙姑在中央打坐。小舟地方狹窄,只有一人之寬。碧舟如靈蛇覆海,在墨色大洋中穿梭。

兩人面對面坐著,氣氛有些尷尬。玉芝仙姑最先打破僵局:「師弟對這小舟感興趣?」

「這碧落舟的材質,看上去有點眼熟?」清泓對仙姑說:「這舟和我某位朋友手中的梭天碧葉有些相似。」

「梭天碧葉?」仙姑一聽,立刻讓他詳細說說。

清泓將那物描述後,仙姑笑道:「那倒真是巧了。我這碧落舟,和他那靈葉,想來是一物所出。」

見清泓驚訝之色,仙姑稍後解釋:「上古之時,有諸多天地所生之靈根。咱們雲霄閣的龍鬚扇,便是其中一顆陰陽蕉樹。此外,有一顆梭木落在碧落山中。此樹承碧落之氣而生,乃清靈仙根。不沾染濁氣,不紮根地脈,而是在水中如浮萍一般飄蕩,有穿梭乾坤之妙。後來,被某位古仙前輩尋得。用上面的七片靈葉煉成法寶。我這扁舟,就是用梭天碧葉煉成的碧落舟船。」

前方龍女一聽,便問:「那如果將七片葉子找到,能不能重新復活上古靈樹?」

玉芝仙姑頗有深意看了眼清泓,點頭說:「自然可以。」

龍鬚扇不就是這般情況?兩片葉子承接陰陽二氣。即便被煉製成寶物,仍然可以化作靈根繼續成長。

碧落梭木有七片承接穹空碧落之光的葉子。如果碧落梭木能集齊七片葉子,當然也可恢復原狀。

玉芝仙姑煉製靈舟,本身就有這方面的想法。她曾經專注收集葉子,意圖用一件頂級靈根給雲霄閣鎮壓氣數。

「聽師弟所說,那人也是一位人仙。雖然得道不久,但想要從他手中交易來葉子,恐怕需費一番周折。」仙姑心中默默盤算,如何從劉子墨手中換東西。

她品行高潔,自然不肯用下作手段,什麼殺人奪寶,什麼偷盜搶劫,連這個念頭都沒有。

嘩啦——嘩啦——

一陣水聲打斷仙姑的沉思。她抬頭望來源看去,只見一座座金燦燦的龍門佇立在黑海和龍域的邊界。

這些龍門中挪騰金色龍影,光輝燦燦。有諸多穢物伴隨廢水,形成粗大的水柱,從龍域這端投入黑海。

也因此,在交界處形成截然不同的景觀。這邊雖然墨水滾滾,但另一邊魔濤洶湧,水質要差幾分。

看著那些穢物,玉芝仙姑說:「龍域之中水質澄靜。想來是龍宮將這些污穢廢水,統統排入黑海了?」

龍族和仙人不同。地仙之體清淨無垢,不會對外進行排泄。但是龍族乃古之神獸,號稱萬獸之王。他們六根不淨,時常進用血食或者進行排泄、交合等行為。

龍域之中的龍族少說不下千餘條,這些龍族每日進用三餐,排泄穢物。長久下去,龍域之中污穢不潔,再非龍族棲息之地。所以,龍宮借助黑海,將龍域之中的廢水污穢排入黑海。借助風水屏障來磨滅這些穢物。當然,有時候諸仙煉寶或者練功所產生的廢料,也都會被水族中的「清道伕」運送到邊界進行排放。

故而,在海域三境中,龍域是最乾淨整潔的一處。也因此,忌諱讓凡人靠近龍域,以免污穢龍域中的淨水。

聽玉芝仙姑講解後,清泓心中一樂:「這些龍族的文明,倒也不比人類差多少。至少,懂得保護環境。」

可不是?龍族傳承萬年,又豈是一般獸類可比?其統治海域,水族文明不比人間王朝差多少。

看著那些污穢排入黑海,龍女和玉芝仙姑小心翼翼操控靈舟,從旁穿梭入黑海,並且繞開污穢,往更外圍行去。

進入真正的黑海,突然天色變幻,日光逐漸暗淡,就連玉芝仙姑和清泓的道果也模模糊糊,難以在黑海中發動全力。

仙姑蛾眉蹙起,察覺身體不適:「果然,黑海和青冥之地類似,對我等的壓制太大。」

清泓默默感應道果,他那枚鑲嵌在天道之中的道果不住變化。泰皇催動身下冥河,河中浮現魔龍法相,潺潺黑水升騰不息,重新感應到黑海之中的大道。

「這黑海,倒是和冥河有些相似的地方。」清泓心中暗道:「在這裡,恐怕魔門最有優勢。」

仙家的主場在青冥,魔人的主場在濁煞之地。這處黑海作為龍域外圍,靠近風水屏障的地界,正是魔人出沒的絕佳場所。

「不錯。」龍女也露出懼怕之色:「不管是我們龍族,還是你們煉氣士,都是元氣法門。此地元氣暴動,難以輕易駕馭元氣,所以族裡面不讓我們這些小龍靠近。」少女臉色發白,在這裡,她一身戰力只剩下五成。

仙姑看看腳下,當他們進入黑海大洋後,水浪來回翻滾,遠處還有一個個水漩渦密集在小舟附近。這些漩渦牽扯巨力,隨便一塊礁石沒入漩渦,瞬間便被巨力碾碎。

「黑海靠近風水屏障,是水元力最為狂暴的地界。一般人難以適應這裡的變化,但如果適應之後,反而可以借用地利優勢。」仙姑走上船頭,腦後太極圖徐徐轉動,以自身道果強行觀測此地天地運行之理。

道果,正是自身道之所在,是自身溝通天地的橋樑。

清泓有樣學樣,適應此地截然不同的幻境。順帶,他又把碧潮珠灑下。一片青光環繞扁舟,小舟三丈之地水行無波。每當靠近一處漩渦,都會被碧潮珠的玄光平息,如靜水一般徐徐行過。

「師弟這件法寶倒是不錯。」仙姑重新睜開眼,舉手投足間冒出水靈之氣。她也已經適應這裡的環境。雖然一身戰力被壓制三層,但剩下七成足夠用了。

「這黑海以污穢、水汽為主導,除卻魔門修士外,只有精通水法的人才能安穩立足。」清泓同樣走到仙姑身邊,將龍女換下來,讓她在船中適應變化。

兩人站在船頭,望著陰霾天穹。此地黑雲滾滾,不時有雷霆劈入黑海,和下方的漩渦相互撞擊,引發更大的浪潮。

在這裡,外界一切的自然現象統統不合用。水無常勢,逆流而上,如龍似蛇和天空中的雷霆搏殺。更有難以捉摸的天象不住變幻,上一刻還是風雨交加,下一刻就變成冰雹大雪。

清泓見了,拂袖一掃,用法力在小舟之外構建屏障。一汪清泓覆蓋靈舟,擋下所有雷霆冰雹。

就這樣,慢慢穿梭在黑海中,二人尋找水妖或者明珠。但這些東西沒找到,反倒是碰到一群魔人。

遠處魔氣沖霄,玉芝仙姑對清泓說:「師弟,你看那些魔氣,似乎有魔修在此?」

清泓辨認後,神色微變:「是東方魔教的人!」

「東方魔教?也對,海外魔修,多是這群人。」仙姑似乎想到什麼,盯著遠處默默不語。

他們倆看到魔修,那些魔人自然也看到這邊的碧色小舟。

於是,三個魔修衝殺過來。

見仙姑和清泓衣衫飄然,道風靈韻,三魔痛下殺手:「是仙人!兄弟們上!」

「這些仙人腳下的靈舟不錯,正好回去獻給大師兄。」三人殺過來,清泓和仙姑對視一眼。仙姑說:「左邊那兩人交給我,師弟對付右側那人。」

仙姑自詡道行高,年紀長,主動抗下兩人,將剩下一人交給清泓解決。

這三個魔人不過是定道之境的新晉人仙,目前連自身法相道果都不完善,還沒辦法將道果神通輕易施展。只是,在這方黑海中,他們三人明顯佔據優勢。一身法力和四周天象融合,黑水興洪,隱藏在大浪中,妄圖借助黑海之力掀翻靈舟。

仙姑從容一笑,一步跨出靈舟,腦後太極圖飛出玄白二色光華在她腳下形成虹橋。

玉芝踏橋而行,隨著虹橋展開,所有波浪悉數被神橋鎮壓。而她袖袍中兩條蛟龍飛舞不休,將面前的兩個魔人圈住。

「陰陽龍鬚?不過她腳下的虹橋,有點混元神通的味道。」清泓看她沒有危險,去攔住另一位魔人。

他下手可沒有玉芝仙姑那麼軟和。而且,他在這裡沒受到太多壓制。一出手,便是密密麻麻的冰魄神雷將魔人四周空間封印。然後陰陽龍鬚化作剪刀一剪,把魔人擊傷,提到一旁審問。

這些魔人的目的,說來也簡單。他們此行只是為將青雲明微旗旛扔到黑海中摧毀。

當日,四方魔教各得一面伏魔旗旛。煌陽魔教利用火山焚燬,蟾宮送到極北玄冥之地。而東方魔教,則是妄圖將魔幡扔到黑海這種人跡罕至的地方,並且利用黑海中的水漩渦來摧毀寶旗。

「本來,應該是門中地仙長老親自來。不過殺劫開始,長老要去商議渡劫之事,所以讓大師兄帶我們來。」魔人惶恐不安,一股腦將情況都說了。

清泓逼問出情報後,臉色不斷變化,心中暗暗琢磨:要這麼說,這件事還跟我有關。是我打出雲霄閣的旗號,引來太元宮倉促推行殺劫,然後才讓東方魔教的長老趕去商議大事。因此,他才沒有親自來這裡。

「看來,雲霄閣傳人的名頭,不是沒有好處。」清泓暗中慶幸,若非長老前往中土商議殺劫之事。恐怕他們會直接撞上一位魔門的長老。

不過清泓念頭再一轉:如果我不用雲霄閣傳人的名號,太元宮不引動殺劫,那長老不會前往中土,可我也不會來海域啊。唔……倒也不是不可能,萬一陳娘娘找我,說不定還會碰到龍女,然後來到黑海。只是那時候,要撞上東方魔教的地仙。

清泓反覆思考其中的可能性,最終也無法真正理清命運的玄妙:「果然,未來千變萬化難以磨琢。」

但這個小插曲,讓清泓心中有所觸動,產生一種對天道的敬畏。

「前世有蝴蝶效應的說法。現在我落入這方世界,無異於蝴蝶搧動翅膀,將這方天道攪亂。」

按照既定的軌跡,「雲霄閣傳人出世」要在百年之後。但現在有清泓冒頭,導致煉氣士和清靈仙道早有準備,也間接迎來一場仙魔殺劫。

將天地視作羅網,清泓在羅網中震動翅膀。隨著根根絲線越傳越遠,最終又會影響到清泓自己。

「從我拿到龍鬚扇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徹底被納入這天地羅網內,被視作這方世界的一份子。」清泓想到自己的誓言。當初,自己發誓要興盛煉氣士一脈。這因果誓言被天地感應,作為他的道果誓言之一,已經影響天地運轉,承接玄正州一部分的運數。

清泓默默拿出龍鬚扇,清風徐徐,他腦中考慮自己的未來。

「根據那位神秘人所言,我身上的龍鱗來自某位天龍。因此,很多時候,地仙難以算出我的來歷。因為,他們的境界無法推算天龍的蹤跡。」

心口的龍鱗和清泓合二為一,算清泓的來歷,最終就會引入天龍身上。這可能是那尊天龍對他的照拂。

聯想自己身上的迷霧,清泓心中越發沉重。「我從穿越至今也已經過去幾年。最初的目的,只是從魔門脫身,做一個不受拘束的逍遙散仙罷了。但一步步走來,身上反而牽扯甚廣,再難得逍遙之身。」

最初,清泓只想要修成仙果,想要從魔門的環境離去。但隨著後來,他凝練道果時被天地誅殺,不得已承接煉氣士的因果保命。再後來,於神秘人話中言語,這反而成為他的救命稻草。若他修行魔功,未來必死無疑。甚至在那神秘人面前,都絕難活命。不,連碰到神秘人都未必。以他修煉魔功的痕跡,如果沒有煉氣士的功法遮掩,隨便碰到幾個資深地仙,就會立刻被人看破體內魔骨,最終被人擊殺。

「既來之,則安之。現在當務之急,是將伏魔旗旛拿到手!」清泓心中一定,解決面前的魔人後,去幫仙姑退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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