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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PPC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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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功德

“婆婆,這是蕭瀟。”

燕飛揚的引介很簡單,沒有任何多餘的解釋。

谷婆婆望向蕭瀟的眼神立即也變得非常慈祥,笑眯眯的,不住點頭,就好像一個真正的奶奶,看到未來孫媳婦那種表情。

大奔聽在比較遠的地方,蕭雄兩口子步行過來。

蕭媽媽一直拉著蕭觀的手,似乎生怕他忽然之間就再次失蹤了。

蕭觀看上去,還有點焉巴,精神恍惚。

“婆婆。”

蕭雄從善如流,對谷婆婆也很恭敬。

他就在紅塵,眼光獨到。

這位谷婆婆看上去只是一個普通的市井老太婆,只是比一般的老婆子漿洗得乾淨些,衣著整潔,除此之外,似乎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但蕭雄卻隱隱感應到一股恬靜的氣度,只要一接近這老婆婆,心中的浮躁自然化解不少。

果然不愧是佛門中人。

雖然水晶庵已經很久沒聽說有出家的比丘僧比丘尼住持,但谷婆婆一身戴發居士的妝扮,也可歸於佛門中人。

“婆婆,這位就是蕭雄。”

燕飛揚負責引薦。

“蕭居士。”

谷婆婆臉上波瀾不驚,只是帶著恬淡的微笑,隨即,目光就落到了蕭觀身上,不由雙眉微微一揚。

“這孩子,可是近來受到了什麼驚嚇麼?”

谷婆婆臉上凝重地說道。

“正是正是,谷婆婆,請你幫這孩子收收魂……”

蕭媽媽立即點頭,忙不迭地說道。

蕭雄不由得蹙起了眉頭。

都什麼年代了,怎麼還提“收魂”這種話?那都是過去,農村人無知無知搞出來的古怪好吧!

想他蕭總,如今功成名就,在衛周也算是大名鼎鼎的一號角色,若是被人知道他帶著小孩找一個老婆婆“收魂”,豈不是笑話?

谷婆婆看似年邁昏花,面前諸人的動作表情,實則無不收在她的眼底。看蕭雄這神情,就知道他並不樂意。

燕飛揚低聲說道:“婆婆,這就是蕭觀。”

谷婆婆頓時恍然大悟,雙手合十,說了句“阿彌陀佛”,說道:“蕭居士,請跟我來。”

說著,便即轉身進了古老的庵堂。

不過這水晶庵的外表雖然十分陳舊破敗,占地倒還廣闊,很古樸的青轉鋪地,打掃得乾乾淨淨,只是春天季節,略顯潮濕。

從偏門進去,就看到一個小殿,正對著緊閉的庵堂大門,供奉著一尊白衣觀音,因為年久失修,觀音像顯得非常敝舊,油漆斑駁,不少地方都露出了泥胎的本色。不過一股莊嚴慈祥的氣度,還是撲面而來。

觀音座前,陳舊的木制香案上,燃著一盞長明燈,散發出豆油的清香。

香案正中,擺著一個功德簿。

香案下方,則是一個蒲團,旁邊擺放一個木魚,油光錚亮。

谷婆婆緩步上前,在蒲團上跪下,向觀音大士恭恭敬敬磕下頭去,三拜而起,這才拿起那個功德簿,打開來,抵到蕭雄的面前。

蕭雄再一次微微蹙眉。

他現在有點明白燕飛揚帶他來這裡的用意了,合著是要為這庵堂募捐。

敬神禮佛,倒也不是壞事,蕭雄平日裡雖然不信這個,卻也並不反對。這東西,本就是信者有不信者無,誰都不能勉強別人。

現在這老婆婆卻一見面就拿出功德簿,毫不客氣讓他捐錢,這也太赤裸裸了吧?

蕭雄只覺得胸間已經有一股氣不大順了。

不過看在燕飛揚救了他兒子份上,這個錢捐也得捐,不捐也得捐。只是,蕭雄對燕飛揚的好感,忽然就打了個折扣。

到底還是太年輕,鋒芒畢露。

看來以後還是要找機會好好磨一磨他的棱角,省得將來為此吃苦頭。

蕭雄強壓下心中的不滿,伸手接過了功德簿,打開來,隨即伸出手,說道:“筆呢?”

不給我筆,怎麼寫數字?

燕飛揚笑而不語。

谷婆婆也並未給他奉上鋼筆。

蕭雄這才看明白,功德簿上最後一筆捐款,是兩萬元,捐款人的名字,一筆一劃,寫得清清楚楚,乃是“蕭觀”。

蕭觀什麼時候到這庵堂來捐過錢?

而且一捐就是兩萬?

蕭雄何等聰明,只在瞬間就已經明白過來,這筆錢,實際上是燕飛揚代捐的,難怪那兩萬塊錢,李無歸不要,燕飛揚卻二話不說就收了下來,原來都捐到了庵堂裡,燕飛揚這是代蕭觀在積陰功。

儘管蕭雄並不相信這些,但燕飛揚維護他兒子的一片心意,卻是明明白白的。

這個“姐夫”,算是做得盡職盡責。

看來自己是真的錯怪他了,這小子,年紀輕輕,真不簡單。

大氣!

蕭雄一直覺得自己性格豪爽大氣,這也是他能夠在社會最底層殺出一條血路,終於走到今日高位的主要原因。但蕭雄覺得,自己在燕飛揚這個年紀的時候,可不見得能有這樣豪爽。

兩萬!

這是吳山深處山民十年的總收入吧?

也許還不止,可能是二十年總收入之和。

燕飛揚想都不想,轉手就給代捐了。

“婆婆日夜為蕭觀在菩薩跟前誦經祈福,蕭觀這才有驚無險的過了這道坎!”

燕飛揚低聲說道。

“多謝婆婆!”

蕭雄由衷地說道,向谷婆婆躬身為禮。

至於燕飛揚,他卻不再讚歎了。

對一個人的欣賞,可不是僅僅停留在嘴巴上的,好在這小子還在衛周讀書,將來有的是機會“合作”,蕭雄自不會虧待於他。

“來來,蕭觀,快快,快跪下給菩薩磕頭,感謝菩薩保佑你平平安安的。”

蕭媽媽卻是很信這些的,當即忙不迭地說道,蕭觀年紀小,不懂事,在母親的要求下,迷迷糊糊地跪下來,向著觀音大士塑像磕了好幾個響頭。

“蕭叔叔,阿姨,我們去裡面看看吧。”

等蕭觀站起身來,燕飛揚又提議道。

“好。”

一行人從觀音殿出來,從左邊的回廊轉入了後院。

後邊這院子比前院大得多了,隱隱傳來孩子的讀書聲。

“這是個學校嗎?”

蕭瀟有些奇怪地問道,緊緊靠在燕飛揚身邊。

來到這座古廟裡,她心裡總是莫名緊張。

“不是,是孩子們在學習。”

燕飛揚當先領路,帶著大夥來到了一間廂房之前,推門進去,讀書聲戛然而止。

只見這間不大的廂房裡,坐著六七個小孩,年歲大小不等,最大的應該有八九歲,小的只有三四歲,大家都乖乖坐在那裡,面前擺放著書本。不過從他們的年齡差距來看,不可能是讀同一個年紀,所以剛才的讀書聲也並不整齊,而是各讀各的。

“這麼多孩子?”

蕭瀟吃了一驚,滿臉疑惑。

蕭雄等人也有些不明所以。

“飛揚哥哥……”

隨即,小孩子們歡呼起來,其中一個四五歲的小姑娘看上去比較大膽,也不管有其他人在,丟下書本就快步上前,抱住了燕飛揚的腿,膩膩的撒嬌。

燕飛揚笑哈哈的,彎腰將她抱了起來,在她紅撲撲的臉蛋上親了一口。

這一幕頓時將蕭瀟和衛無雙看得目瞪口呆。

居然連燕飛揚都有這樣“溫婉”的一面,實在太顛覆了。

這傢伙,不是一直都酷酷的嗎?

緊接著,一陣“叮鈴鈴”的脆響,一名幼童從角落裡轉了出來。這名幼童只有一歲多的樣子,穿一身黃絨布衣服,戴一個毛絨絨的黃色毛線小帽,脖子上掛著一個小巧的鈴鐺,臉蛋也是紅撲撲的,然而卻有一個兔唇。

兔唇幼童明顯剛剛學會走路,卻也搖搖擺擺地向著燕飛揚走來,雙手張開,作出一個要抱抱的動作。

燕飛揚便將先前的小姑娘放下,彎腰將兔唇幼童抱了起來,也狠狠親了一口,撥拉著她胸前掛著的小鈴鐺,笑著對蕭瀟說:“這是小鈴鐺,去年冬天,我在大橋上撿的,那時她還不會走路呢,現在會走路了。”

蕭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吃吃地說道:“這是你撿的?”

“嗯。”

衛無雙打量著屋裡的孩子們,有點明白過來了,說道:“這屋裡的孩子都是撿來的?他們都是棄嬰?”

整個這座庵堂,到目前為止,他們只看到谷婆婆一個成年人,而且至少年過七旬。由此可見,他們絕不是一家人。當時衛無雙就在懷疑,如今得到了證實。

“他們不是棄嬰。”

燕飛揚馬上說道。

“而是,他們的爸爸媽媽遇到困難了,暫時讓我們來照顧他們。將來,他們還要回到爸爸媽媽身邊去的。每個人都有爸爸媽媽。”

語氣平靜溫和,沒有絲毫矯揉造作之意。

蕭瀟猛然想起,燕飛揚小時候也沒有見過爸爸媽媽,“棄嬰”是他心中永遠的疙瘩,難怪平日裡寡言少語的“酷哥”,面對這些孩子,忽然變得如此的柔和。

“對對,每個人都有爸爸媽媽。來,小鈴鐺,姐姐抱……”

蕭瀟馬上說道,張開雙手,去抱小鈴鐺。

小鈴鐺也不認生,乖乖地給她抱了過去,不吵不鬧。

“飛揚,這個孩子,小鈴鐺,她這裡……為什麼不動一下手術?”

蕭媽媽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問道。

兔唇不是什麼要緊的缺陷,只要動手術,都能修補好。

挺可愛的一個孩子。

燕飛揚點點頭,說道:“資金有困難。最主要的是,沒有富餘的人手。婆婆一個人,照顧八個孩子,已經很吃力了,帶小鈴鐺住院的話,家裡沒人照顧。所以我們商量,再過兩年吧,等嬌嬌她們大點,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了,再給小鈴鐺動手術……”

“而且,小鈴鐺的毛病不止是兔唇,還有其他疾病,也要治療。等她大兩歲,抵抗力更強一點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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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護身符

原計劃的衛周大酒店豪華午宴在不知不覺間就被取消了。

蕭雄覺得,在看過這麼多沒爹沒媽的孩子之後,馬上就去大擺筵席,胡吃海喝,味道實在不對。他是有意要結交燕飛揚和李無歸,不是要給他們添堵。

很明顯這倆小子頗有正義感,如果讓他們覺得自己太過鐵石心腸,不免要被誤會為薄情寡義之人,這樣的隔閡一旦形成,想要改變,那可就難了,非得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不可。

聽了燕飛揚的話,蕭雄當即拍胸脯,馬上再捐款十萬元,並且承諾小鈴鐺的醫療費用,由他一力承擔。

世紀之初,在衛周,十萬元堪稱鉅款,考慮到蕭雄剛剛被綁匪搞走一百萬現金,他能一次性捐助十萬,足見慷慨。

蕭三爺從來就不是小裡小氣的傢伙。

不過,讓蕭雄略感鬱悶的是,他這一番慷慨解囊似乎並未受到預期的效果,起碼沒有在燕飛揚臉上看到多麼激動的神情,連那一身布衣的谷婆婆,表情也只是淡淡的。

蕭雄甚至馬上就有了要再捐十萬的衝動。

但他畢竟不是年輕氣盛的時節了,還是很理智地將這種衝動壓了下去。

當然,得到了十萬元的捐助,燕飛揚也絕不會不高興,在他的提議下,衛周大酒店的豪華午宴變成了蒼蠅館裡的聚餐。

地點就在老街,離水晶庵不遠的一家麵館。

其實老街有很多蒼蠅館子還保持著最古老最純正的衛周風味,燕飛揚和李無歸每到週六周日,如果不回吳山去的話,就到這裡陪孩子們玩耍,有時候也會“很奢侈”的帶他們去這些蒼蠅館子裡打打牙祭。

每每這時候,孩子們都最開心,笑得最燦爛。

除了谷婆婆之外,飛揚哥哥和無歸哥哥是他們最貼心的人。

對燕飛揚這個提議,蕭雄欣然接受,甚至還流露出興奮之意。

其實蕭雄就是在老街長大的,他家的老宅,離水晶庵只有不到一千米的距離。但在過去,這個距離就不算短了,一個在街頭,一個在街中,平常往來不多。

蕭雄未成年之時,就離開老街到外邊撈生活,名聲漸起,慢慢就不怎麼回老宅了,反正也沒至親之人。時隔多年,再次品嘗正宗的老街風味,蕭雄自然不會反對。

蕭媽媽也是從善如流。

只有蕭瀟走進老街麵館的時候,偷偷蹙起了眉頭。

髒!

這是她蹙眉的唯一原因。

同是蒼蠅館子,“不醉無歸”就比這裡乾淨多了,他們在紅旗路吃的那家店子,也比這乾淨。

食物味道好壞,蕭瀟可以不計較,但衛生條件不佳,卻讓小丫頭難以容忍。

燕飛揚壓低聲音說道:“不要緊張,他們的面做得很好吃,也很乾淨。整個流程,你都可以旁觀的。要是不乾淨,你就不吃好了。”

“嗯……”

蕭瀟翹起小鼻頭,微微頷首。

既然他喜歡,那就不管多髒,都要在這裡陪著他。

況且,這個麵館也只是相對髒亂一點,看跟誰比了。和不醉無歸比,是差了些,但比起其他大多數蒼蠅館子,這衛生條件就算不錯的了。

店面不大,驟然湧進來一二十個人,還真有點擺不開的架勢,頓時就將老闆娘弄得手忙腳亂,鬧騰了好一陣,才在兩張桌子邊坐了下來。

好在他們來得早,店裡原本沒幾個食客,一些想要進來吃面的人,見了這個場面,也被“嚇住”了,在外邊探頭探腦的張望一番,終於還是決定不進去湊熱鬧。

其他人倒還罷了,蕭雄一看就不是普通人,那衣著打扮,那坐姿,那氣度,都流露出一股淩人的霸氣。不是長時間手握大權的人,不會有這樣的氣勢。

既然有大人物在這裡“微服私訪”,那還是不要往跟前湊的好。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中飯就是麵和餛飩。在蕭家人眼裡,自然是簡陋到了極點,縱算是普通的城市人,麵和餛飩一般也只能作為早餐,做中餐的話,簡單了些。不過孩子們卻歡呼起來。

“他們平時都吃得很差嗎?”

蕭瀟低聲問道,語氣頗為不解。

“你覺得呢?婆婆沒工作,水晶庵也沒有香火,平時的花銷,主要是靠一些善良人資助的。我和李無歸,有時候給他們弄點中藥,帶點山貨過來。”

燕飛揚簡單解釋了幾句。

李無歸就有點鬱悶地說道:“這是因為我還沒出師……”

似乎只要等他出師了,這問題就不是問題了。

“出什麼師?”

蕭瀟有點莫名奇妙。

李無歸似乎意識到說漏嘴了,便嘿嘿一笑,岔開了話題。

好在蕭瀟性子大咧咧的,也沒有追問。

谷婆婆吃素,老闆給她做了一碗蔬菜麵,孩子們大多吃餛飩,但一個個都吃得很文靜,並沒有想像中的爭吵嬉鬧,“哧溜哧溜”作響。

食莫言寢莫語。

這都是谷婆婆平日裡教導之功。

但開心滿足的笑容,卻立即就感染了所有人。

蕭瀟甚至將小鈴鐺抱過來,親自喂她吃餛飩。一板一眼的,還頗有點賢妻良母的風範。自己那碗麵條,倒只吃了幾口。

吃完中飯,蕭瀟意猶未盡,便向蕭雄提議,乾脆將孩子們都接到他們家去,晚上就在別墅的後院裡搞一個燒烤晚餐。很久沒有搞過燒烤了,蕭瀟還真有點想念那味道。

主要是燒烤晚會的氣氛讓人心動。

三號別墅占地廣闊,後院很大,還專門搭了燒烤的爐子,親戚朋友聚會,有時就在院子裡搞燒烤,當然還加一些其他菜肴。

蕭雄笑著點頭:“好啊。”

其他人自然不反對。

只有谷婆婆不去。

老人家畢竟年紀大了,不可能去和年輕人湊這種熱鬧。

臨走的時候,谷婆婆忽然叫住燕飛揚,仔細打量他一陣,略略低頭,從自己的脖頸間扯出一個烏木雕刻的護身符,對燕飛揚說道:“飛揚,這是我在菩薩跟前為你請的護身符,你帶在身上吧,辟邪!”

這個護身符,雕工頗為精緻,雕刻的是一種猛獸,據說是貔貅的二十六變種之一。摸上去十分柔順光滑,隱隱有血肉的觸感,可見谷婆婆佩戴了很長一段時間,絕不是臨時在菩薩跟前請的護身符。

燕飛揚忙即說道:“婆婆,這太珍貴了。”

佛門或者道家修行者,長年佩戴的護身符,往往有著不可思議的功效。

甚至能為主人躲開劫難。

據說在南方一些大城市,這種護身符若是經高人開過光,可以賣到數十萬甚至是上百萬的天價。

谷婆婆微笑說道:“婆婆每天都在菩薩跟前,菩薩會保佑我的。你們年輕人,展翅高飛,海闊天空,戴著這符,有好處。”

谷婆婆氣度恬靜,遣詞造句都很講究,足見底蘊深厚,絕不是普通的老婆婆可比。

燕飛揚便點了點頭,彎下了腰。

谷婆婆將護身符珍而重之地戴在了他的脖子上,又輕輕摸了摸他的腦袋,滿懷慈愛之色。

初春時節,草長鶯飛,三號別墅的後院,陽光明媚,還有不少鍛煉身體的設備,甚至還有一架秋千,是一個很適合小孩子們玩耍的娛樂場。孩子們頭一回來到這樣豪華的別墅,自然一個個驚歎不已。一開始還有點拘謹,在蕭瀟和衛無雙的帶領下,很快就放開了,在後院瘋玩起來,刹那間歡聲笑語充斥在陽光之下,遠遠傳揚出去。

蕭雄,顧白蓮,燕飛揚和李無歸則坐在二樓書房的陽臺上,面前擺放著一杯清茶和幾碟瓜果點心,居高臨下地看著滿院亂跑的孩子們。

蕭媽媽則忙著和保姆司機一起,準備晚上燒烤的食材。

“飛揚,你好像有點不高興。”

蕭雄微笑說道。

他思慮了很久,還是決定開門見山。

這小子,可不是普通的年輕人,和他說話繞彎子,只會適得其反。一般來說,年輕人都比較喜歡直來直去。

果然,燕飛揚也不否認,點了點頭,說道:“蕭叔叔,我知道你不大相信命理相學風水堪輿這些……”

蕭雄笑道:“我信,只是信得不那麼深……”

這話就說得很委婉了。

燕飛揚笑了笑,眼神飛快在斜對面的顧白蓮臉上一掃,說道:“我相信,蕭叔叔也聽說過術師江湖吧?”

蕭雄頓時一愣,臉上笑容漸漸收斂,變得嚴肅起來,也看了身邊的顧白蓮一眼,沉聲說道:“略有耳聞……”

真的只是略有耳聞,那天晚上,顧白蓮和他談到過一個他以前完全不懂的“江湖”,但也只是略加描述,宛如蜻蜓點水一般,卻也已經將蕭雄聽得一愣一愣的了。儘管從顧白蓮嘴裡說出來的東西,他堅信不疑,不過總覺得那個“江湖”離他有點遠。

只要沒有招惹上術師江湖裡的厲害人物,想必人家也不會無緣無故來跟他為難。

而現在,燕飛揚再次提到了術師江湖,忽然讓蕭雄意識到,其實這個神秘的術師江湖,離他並沒有想像中那麼遙遠。

就說眼下,在他身邊的這三個人,很可能都是那個江湖中走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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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上品相師

“蕭叔叔去看過相算過命嗎?”

燕飛揚還是臉帶微笑動問。

蕭雄略略有些矜持地笑了一下,帶著很明顯戲謔的口氣說道:“年輕的時候,二十幾年前吧,在大橋那邊,曾經有一個算命先生一定要給我算命,說我什麼額帶伏犀,左右龍宮,是大富大貴的命相……哈哈,現在想來真是好笑得很……”

燕飛揚卻沒有笑,反而輕聲問道:“蕭叔叔覺得他說錯了嗎?”

蕭雄一怔,說道:“要說完全錯倒也沒有,我現在是有了點錢。不過說到大貴,嘿嘿,那還差得遠呢。”

燕飛揚淡淡說道:“人家並沒有說錯,錯在你自己。”

“嗯?”

蕭雄雙眉揚了起來。

燕飛揚這話,就有點太直接了,傷人。

燕飛揚絲毫也不在意蕭雄的反應,繼續說道:“蕭叔叔,其實大橋那個算命先生,還真算是個有水準的。你額上生有伏犀骨,左右兩頰都是龍宮骨。不管是伏犀骨還是龍宮骨,都是大富大貴的骨相。單獨一樣,就足以讓人富貴一生了。你現在是有兩樣,這種面相非常罕見,萬中無一。尤其是伏犀骨,更是極品富貴的象徵。你這伏犀骨雖然在雙眉氣勢的輔佐上略有欠缺,不算是正伏犀,但也已經非常了不得。你的成就,原本遠遠不止於此。照理,早就翱翔於九天之上,富貴至於極點了。”

儘管蕭雄基本上不信命理之說,但燕飛揚說得神乎其神,也讓他有點將信將疑,很專注地望著燕飛揚,等他做進一步解釋。

“之所以你現在都還蟄伏在衛周這偏僻小城,根源都在你自己身上,太過劍走偏鋒。”

燕飛揚益發的老神在在了。

蕭雄笑了一下,說道:“是我自己傷了自己的陰德?”

這所謂陰功祖德,他也一直都是當作笑話來聽的。

“對!”

誰知燕飛揚卻毫不猶豫,一口就咬定下來。

“你看你的伏犀骨,山根豐隆,印堂飽滿,照理應該直達天庭,但在這一塊,卻有明顯的裂紋……”

燕飛揚站起身來,指著蕭雄的雙眉之間,那裡有一道淡淡的裂紋,不仔細看的話,根本就發現不了:“這道裂紋,是後天產生的,直接將你的伏犀骨截為兩段,這是大大的破相了。”

相術上所謂的破相,和醫術上的破相,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醫術上的破相,只是說人的外表發生了改變,臉上有了疤痕,不是那麼漂亮了。相術上的破相,卻是整個人氣運的改變,甚至有人因此盛極而衰,就此敗落下去,永世不得翻身的。

“蕭叔叔,我雖然不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我可以肯定,是一件大大的虧心事……從時間上判斷,應該在你二十歲左右吧,那時候,你做了一件大虧心事,有負神明……所以,冥冥中將你的大富貴削減了一多半。不然,你現在肯定不會待在衛周。而且,你對不起的那個人,應該也是有大富貴命相的,只是不如你罷了。因為你害了這個人,故此上天要削減你的富貴,作為天譴。”

燕飛揚說得十分篤定。

蕭雄早已臉色鐵青,甚至渾身都有點輕輕顫抖,很努力的想要將香煙送到嘴邊,卻因為手臂實在抖得太過厲害,總是難以如願。

連總是沉靜如水的顧白蓮都有些詫異了。

蕭雄雖然不是真正的江湖中人,但遇事一貫鎮定,頗有泰山崩於眼前而不驚的大將氣度,跟隨蕭雄這麼多年,從未見他如此失態過。

這種情形,只說明一個問題——燕飛揚說對了!

正中蕭雄內心隱藏的最深的秘密。

這個秘密,是蕭雄這輩子都絕不會對人提起的,就算是倚仗如他,親近如妻兒,都不會吐露半點。

卻在驟然間被燕飛揚講了出來,就好像突然被剝了光豬,當著眾人的面,連一點防備都沒有。縱算是心智再堅定的傢伙,也會瞬間崩潰。

“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良久,蕭雄才終於將香煙送到了嘴邊,狠狠抽了兩口,長長噴吐出一股濃煙,勉強讓自己鎮定下來,死死盯住燕飛揚,嘶啞著嗓子問道。

這一刻,蕭雄的目光之中充滿了殺機,就好像完全換了個人似的。如果是在別的環境,條件許可的話,他說不定會毫不猶豫地殺人滅口。

燕飛揚略略將目光移開了些,不和他對視。

倒不是他害怕,而是因為蕭雄是蕭瀟的父親,燕飛揚不想過分激怒他。尤其是在這種情形之下,蕭雄很容易失去理智,一旦發生什麼不愉快的衝突,蕭瀟就為難了。

“蕭叔叔,很多事情,相術上都能看得出來的……我相信,那個事發生的時候,我還沒出生呢。”

不知為什麼,這句話給蕭雄造成了巨大的衝擊,他幾乎是在瞬間就冷靜下來,隨即端正了坐姿,身子也不抖了,一連抽了幾口煙,臉色漸漸恢復正常,甚至還浮起了一絲微笑。

“這麼說,我以前不相信這些,是我自己孤陋寡聞了?”

語氣也變得很平和。

李無歸在一旁插話說道:“蕭叔叔,其實你以前不相信也是有道理的。實話說,大橋那邊基本上都是一幫江湖騙子,就沒幾個是真正靠譜的相師。不信的話,你現在再去大橋,保准每一個人能看得出來你是伏犀骨,左右龍宮的骨相。”

“縱算在我們術師之中,上品相師也是很罕見的,非常受人敬重。”

李無歸這番話,讓蕭雄心裡好受多了,卻也暗暗吸了口涼氣。

李無歸這話,算是明白無誤地承認了,他們都屬於那個神秘莫測的“術師江湖”。回憶著他們,包括顧白蓮在內的種種“超能力”,蕭雄更是心中栗栗。

“蕭叔叔,說起來,蕭觀這回遇到的危險,也要怪你。”

燕飛揚還是很不客氣。

蕭雄苦笑說道:“對,你明明警告過我的……”

“不,我不是說的這個。我說的是,這個事原本不會發生的。”

蕭雄張大了嘴巴,良久才說道:“你是說,這也是因為我……因為我做了不好的事,所以報應到他身上?”

“是這樣。”

“可是……”

蕭雄又皺起了眉頭。顯然他對燕飛揚這番話不是完全認同,只是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措辭。

“可是我聽說,每個人的命運都是註定的,相也是註定的,怎麼還會變來變去嗎?”

燕飛揚就笑了,淡然說道:“會變。《易經》的精髓,就在於一個‘變’字。天地萬物,都在不停地轉變之中,只有變才是永恆的。”

蕭雄不由苦笑道:“飛揚,你這可是把我繞暈了。”

燕飛揚也笑了起來,換了一個坐姿,讓自己輕鬆點兒,說道:“好,蕭叔叔,咱們就簡單點兒,就事論事。一些偏門,咱們能不能停下來,不撈了?這個世界上,賺錢的方法很多,沒必要總是劍走偏鋒。”

蕭雄想了想,說道:“可以,不過這要慢慢來,一時之間,想要完全撇清,也不大可能。”

“最好是能快點。”

“嗯。”

蕭雄點點頭,不知不覺間,他已經完全接受了燕飛揚的說辭,在按照燕飛揚的思路想問題了。不過他自己這幾年也一直都在“上岸”,漸漸與偏門生意剝離關係。燕飛揚這個提議,算是與他不謀而合。

“另外,要多做善事,消除惡業。”

蕭雄笑道:“捐款十萬還不夠嗎?不夠的話,再加點也沒關係。”

燕飛揚嚴肅起來,說道:“這主要還不是錢的問題。水晶庵那個情況,你也親眼看到了,谷婆婆七十多歲了,照顧不了孩子們幾年,實際上,要是擱在普通家裡,她自己就應該是被照顧的物件了。八個小孩,大的帶小的,已經是水晶庵的極限,再有這樣的小孩子,我們也不知道該不該收留了。但總有人會偷偷將孩子送到水晶庵來,丟在門口就走。”

蕭雄也很嚴肅地問道:“那你說,該怎麼辦?建一個孤兒院?”

“對。”

燕飛揚馬上點頭。

和成功的商業人士談話,就是比較省心,他很快就能自行代入,“當家作主”。

“這個還真是比較麻煩……”

蕭雄便沉吟起來。他當然知道,捐款和建孤兒院是完全兩個不同等量級的問題。前者簡單直接,只要財大氣粗就行,後者就要麻煩得多了,千頭萬緒的,都需要一個問題一個問題去解決。

燕飛揚淡淡說道:“蕭叔叔,其實我們也在消業。相師洩露天機,逆天行事,很容易遭到天道的反噬。”

不然,越是修為精深的術師,就越會作惡累累。

無論在哪裡,也無論在哪個行業,不受控制的強大力量,最終都會釀成驚人的惡果。

蕭雄輕輕抖了一下,顯然燕飛揚這話又刺激到他了。

這天道之力,還真是神秘莫測啊。

“好,那就建孤兒院吧。”

蕭雄的猶豫也沒有持續多久,很快就有了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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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葉小桐又遇到難題了

不管多麼波瀾壯闊的人生,大多數日子,其實都是在單調地重複。

畢竟誰都不可能每天站在風口浪尖上。

這一日晚上,燕飛揚在自己的宿舍裡,四平大馬紮在小木桌前。在燕飛揚的日常生活中,紮馬步幾乎是必修課。因為他實在沒有太多的時間專門來練習紮馬步,就只能合理利用時間,直接將凳子當作擺設。無論在教室裡還是在宿舍裡,燕飛揚都會自動自覺紮馬步,每天至少保證在四個小時以上。

燕家武術傳承,極其看重下盤的扎實。

但在外間,卻只流傳著驚雷手的種種神話般傳說。

安若磐石的下盤功夫,是一切力量的根基。

根基不牢,談何爆發?

燕飛揚手裡,拿著一段木頭,看得出來,這是一個木雕,並且是半成品,似乎是想要雕成一個女人。燕飛揚也確實是在進行著雕刻的工作。

只不過,他用來雕刻的工具,實在是有些太另類了。

居然是一柄斧頭。

農村木匠常用的那種厚背斧子,死沉死沉的,刃口磨得雪亮,這種斧頭,在木匠手裡,唯一的作用就是砍斫,將很大的木料劈開。

從來沒有聽說,這種斧頭居然也可以用來雕刻,不是巨型石雕,也不是巨型木雕,而是只有三指粗細的小型木雕。並且這件木雕已經完成了一多半,初步成型,剩下的就是精雕細琢。

但是整個木桌上,就沒有別的雕刻工具,只有這柄粗笨的斧頭。

此刻這柄看上去粗笨無比的木工斧,在燕飛揚手裡卻變得靈巧無比,鋒刃所過之處,細碎的刨木花從木雕上紛紛掉落而下。

如果這宿舍裡有第二個人,就能發現,燕飛揚居然是握著斧柄的中間位置,而不是最靠近斧身的地方,握在這個位置,對手臂,手腕的勁力要求極高,比握在最靠近斧身位置的難度要大得多。

小木桌靠牆處還擺放了很多已經完成的木雕,雖然談不上多麼的精緻,卻也絕不粗糙。用一柄木工斧雕出這樣的作品來,只怕任何一位雕刻大師見了,都要目瞪口呆,自歎弗如。

燕飛揚幾乎不怎麼寫家庭作業。

這也是他的特權。

他和所有老師都溝通過,不寫家庭作業,條件是保證每次考試都能在全校前十名之內。

這是一個君子協定,迄今為止,雙方都沒有違反過這個協定。

恐怕在全校,這也是唯一的例外。

燕飛揚認為,只要上課認真聽講,把一切都理解透了,家庭作業純粹多餘。除了課本知識,他還有很多其他的知識要學,對他而言,時間極其寶貴,不可能浪費在純粹多餘的家庭作業之上。

其實,如果不是擔心過於耀眼,燕飛揚幾乎每次考試都能拿到全校第一。

有時候還是要低調一點。

雖然近來發生的這一連串事情,讓他想要低調亦不可得,但這實在不是燕飛揚的本意。他很早就知道,自己是一名術師,屬於外人眼中神秘莫測的術師江湖,然而這並不妨礙他努力追求平靜的普通生活。

他家老爺子,也從來都沒有教導他一定要出人頭地,只是希望他能按部就班,讀完高中,讀完大學,畢業走入社會,如果燕飛揚自己願意,那麼繼續深造,讀完研究生,讀完博士都未嘗不可。

以燕飛揚現在的能耐,他要想達成世俗意義上的出人頭地,完全沒有任何困難。無論金錢還是美女,或者社會地位,都不成問題。

老爺子告誡他,不要讓這滾滾紅塵,蒙蔽了他的本心!

燕飛揚打算再用一個禮拜的時間,完成手裡這件木雕。按照現在這個進度,大約再有一年功夫,他就能直接握到斧柄的最外端部分了。到那時,他的手勁和腕力,都會更上一層樓,驚雷手的爆發力量,會更加驚人。

不過今晚上燕飛揚的功課被打斷了。

手機毫無徵兆地震響起來。

燕飛揚便放下手裡的斧頭,拿起了手機。

一個陌生的號碼。

原以為是蕭瀟打過來的。

自從燕飛揚有了手機之後,蕭瀟每天晚上都要和他煲電話粥,有時候一煲就是半個小時,燕飛揚也沒有不耐煩,只是微笑傾聽,有時也會說上幾句。

天知道蕭瀟怎麼會有那麼多話要和他說。

“喂……”

燕飛揚按下接聽鍵,電話那邊傳來的,也是一個嬌柔的女聲,有點怯怯的。

是葉小桐。

“你好。”

燕飛揚平靜地說道。

“燕飛揚,我是葉小桐,我就在你們飯館的下面,我能到你宿舍來做客嗎?”

在確定這是燕飛揚的聲音之後,葉小桐似乎長長舒了口氣。

“還是我下去吧。”

燕飛揚笑了笑,說道。

倒不是他要拒人於千里之外,實在這間臥室裡擺放的一切,如果落在葉小桐眼裡,不知小丫頭要驚訝成什麼樣子了。

單單那些易經易理,風水堪輿,命理星象,中醫中藥的書籍,就足夠將葉小桐嚇得一愣一愣的。

燕飛揚可不想被同學當成怪物般看待。

“哦……”

葉小桐的聲音聽上去略有些失望。

在姑娘家看來,這其實就代表著她在燕飛揚心目中的真實地位!

你主動提出要到他宿舍裡去做客,卻遭到了婉拒,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很快,燕飛揚就來到了樓下,葉小桐一身白色連衣裙,站在餐館對面的樹蔭之下,夜幕已經降臨,門口的行人變得稀少起來。

“葉小桐,你怎麼知道我電話號碼的?”

燕飛揚走過去,向葉小桐打了個招呼。

葉小桐輕輕一笑,說道:“從你們班同學那裡問到的。”

畢竟在世紀之初,高中生擁有手機還是非常炫的事情,就算是很多老師,也沒有配備這樣高端的奢侈品。燕飛揚的電話號碼想要保密,難度不小。

“嗯,有事嗎?”

燕飛揚直接切入了正題。

“哦……你幫了我家那麼大的忙,我都還沒有感謝你呢……真是不好意思啊。”

葉小桐遲疑著,吞吞吐吐地說道。

“感謝的話就不要說了,不必那麼客氣。”

葉小桐沉默著,不說話,輕輕咬著嘴唇,雙手絞在一起,身子略有些不安地微微扭動著。

“有什麼事你就直說吧,別擔心,只要我能幫上忙,我肯定會幫的。”

燕飛揚很誠懇地說道。

從葉小桐這神態上,燕飛揚也能看得出來,葉小桐是有事要求他。

葉小桐的眼淚,一點一點地滑落下來。

“別哭啊……”

饒是燕飛揚一貫的鎮定如恒,碰到這種情形,也還是有些手足無措,歸根到底,他也只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年,男女之間那種朦朦朧朧的情愫,令人最難把握。

葉小桐那麼嬌柔的一個女孩子就在路邊樹下哭泣,他站在旁邊,左右為難,這情形,任誰一看,都要認定是他欺負了人家姑娘。

頃刻間,燕飛揚額頭上就滲出了冷汗。

好在葉小桐很節制,馬上就止住眼淚,抬手輕輕擦了下,低聲說道:“我又遇到難題了,你能再幫我一次嗎?”

“能。”

燕飛揚想都不想,一口答應。

只要你不在這裡哭鼻子就行!

“那耽誤你一點時間,去我家坐一會吧,這個事,三言兩語講不清楚。”

燕飛揚就笑了,說道:“不要那麼客氣,走吧。”

當下兩人就並肩向紅旗路那邊走去。

紅旗路離學校不遠,步行十幾分鐘就到,華燈初上,各種霓虹燈拼命閃爍,已經有少數包廂裡傳出“鬼哭狼嚎”般的聲音。

不管歌唱者在裡如何的自我陶醉,這聲音在外邊聽起來,就是“鬼哭狼嚎”,哪怕你比原聲唱得還出彩,也不例外。

聲音傳到外邊,早已嚴重失真了。

燕飛揚來過葉小桐家裡一次,這一回自然是輕車熟路,自然而然走在了葉小桐的前邊,葉小桐默默跟著他上樓梯,兩個人都不說話,倒像是認識了多年的老朋友。

“五嫂,我們提出來的這個方案,你就多考慮考慮吧,儘快給我們回個話,可不要拖得太久啊……”

還沒走到四樓,就聽到一個粗獷的男聲這名說道,隨即,兩個三四十歲的中年男子,從葉家走了出來,其中一個方面大耳的,還在向屋裡揮手,另外一個瘦高的只是陰著臉,不說話。

“喲,是小桐啊?”

方面大耳的男子很快就看到了葉小桐,笑哈哈地叫道,目光卻只在燕飛揚臉上打轉,帶著很明顯的警惕之意。

“八叔……”

葉小桐叫了一聲,細如蚊呐,看得出來,她對這位“八叔”一點不感冒。

對那位陰沉著臉不說話的瘦高男子,更是連招呼都沒打。

“嘿嘿,小桐啊,這是誰啊?難道是你的……嘿嘿……”

八叔嬉皮笑臉的,和他方面大耳的外表,很有點不搭。

燕飛揚看了他一眼,一聲不吭,徑直從他身邊走了過去,葉小桐緊隨其後,將八叔搞得好一陣愣怔。直到葉家的防盜門“哐當”重重關上了,才回過神來,不由得狠狠啐了一口,滿臉不屑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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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奪產

葉媽媽氣得渾身發抖。

但不可否認,這個婦人的身體,明顯比以前好得多了。如果以前被氣成這樣,早就癱在椅子裡,出氣多進氣少,要好半晌才能緩得過來。

然而現在,她儘管渾身發抖,卻氣色如常,見到燕飛揚進門,還能馬上露出笑容。

只是這笑容實在有些勉強,給人的感受自也好不到哪裡去。

“媽,你不要生氣,飛揚來了,他會有辦法的。”

葉小桐連忙過去扶住了母親,低聲安慰道。不知不覺間,她對葉飛揚的稱呼也變了,很自然而然的,沒有絲毫勉強和做作,就這麼轉變過來,而且是在自己家裡,和自己媽媽這樣說,就更顯得親如一家。

小姑娘倒沒有什麼太深的心機,只是在這種環境之下,孤兒寡母被人欺負,自然會將強大的男人看作是最堅實的倚仗。

“阿姨,怒火傷肝,你現在還沒有完全恢復,要注意小心保養。”

燕飛揚也規勸了一句。

“唉,我也想好好保養,可是他們這些人不肯啊!”

葉媽媽氣憤憤地說道,卻又趕緊請燕飛揚落座,葉小桐為他倒了茶水上來。

“都是些什麼人?”

燕飛揚雙眉微微一蹙。

“還能是些什麼人,都是他們葉家的族房,叔伯兄弟。”

葉媽媽益發氣滿胸臆。

“以前小桐她爸爸在世的時候,一個兩個都來拍馬屁撈好處,我家葉冠軍也確實很關照他們,誰知道現在,大家都翻臉不認人,趁著機會都想打我們孤兒寡母的主意!”

“阿姨,你別生氣,咱們慢慢說,把事情都說清楚。”

“好……”

葉媽媽終於慢慢平靜下來,開始述說此事的前因後果。

原來剛剛到她家裡的兩個中年男子,其中一個,就是葉冠軍的堂弟,嫡親的堂弟,葉家族房大排行的第八個,名叫葉勇軍,葉小桐叫他八叔。

這個葉勇軍,乃是葉冠軍生意上的主要助手,葉冠軍公司裡的常務副總。

據葉媽媽說,此人原本是個爛仔之類的混混,常年在街面上和人好勇鬥狠,進出派出所是家常便飯,還蹲過一年大牢。葉冠軍看在嫡系堂兄弟的份上,對他很關照。

嚴格來說,葉勇軍辦事也還有些能力,故而漸漸的越來越受葉冠軍的看重,又是嫡親堂兄弟,要算是自己人,便慢慢提拔到了常務副總的高位上。

這樣一個人,按理說,應該是葉冠軍的心腹,可以託付後事的嫡系中堅。

然而知人知面不知心,葉冠軍一死,葉勇軍立即便露出了本來面目,將以前在葉家人面前唯唯諾諾的面具一把撕了下來,公然要侵奪葉家的資產。

“既然這樣,那前段時間姜鴻盛他們鬧得那麼厲害,他怎麼不出面?”

燕飛揚微微蹙起眉頭,說道。

“哼,他敢嗎?”

葉媽媽更加氣憤難捺。

“姜鴻盛他們背後是什麼人,他可是清清楚楚。他這種人,最會欺軟怕硬。”

明明知道姜鴻盛背後有蕭雄撐腰,葉勇軍就很“明白事理”,絕不出頭。不然的話,葉冠軍的家產沒爭到,先就把自己搭進去了。

曾經的混混最怕的,除了員警,就是比他更狠的混混。

如今不知蕭雄腦袋裡哪根弦搭錯了,居然就這樣偃旗息鼓,聽說是被兩個小毛孩子嚇住了。聽到這個傳言,葉勇軍一笑置之。

他不可能相信這樣的消息。

蕭雄是什麼人,誰能比他更清楚?

葉冠軍的家產雖然不能和蕭雄相提並論,好歹也算是塊肥肉,蕭雄不出手則已,既然出了手,哪裡肯空著手回去?肯定是出了什麼特別的意外,才讓蕭雄放手的。

但這特別的意外,絕對不可能和兩個小毛孩子扯上什麼關係。

且不管蕭雄到底是因何退卻,總之對葉勇軍來說,這就是他的機會。一直以來,他都想過真正人上人的生活,而不是“葉副總”。

副總和老總,一字之差,天壤之別。

葉勇軍是那種典型的光棍性格,說幹就幹。

“公司的帳本,財務什麼的,都是他控制的,我們現在想要點生活費都很困難……”

燕飛揚皺眉說道:“葉叔叔去世了,財產應該歸你們繼承的,這可以起訴到法院去。”

“沒用。”

葉媽媽連連搖頭。

“怎麼沒用?”

葉媽媽又說出一番道理來。

原本繼承財產,都不需要起訴什麼的,葉冠軍死了,他的一切自然由老婆孩子繼承,天經地義。但葉冠軍剛死沒多久,姜鴻盛就跳了出來,搞了一堆的什麼法律檔,想要謀奪葉家家產。

此事既然有蕭雄在背後撐腰,官面上的途徑,基本就不需要試了,完全走不通。

最要緊的是,葉媽媽身體也非常不好,葉小桐還是個在校學生,又是女孩子,生性文弱,孤兒寡母的,連個能去跑路的都沒有。

葉媽媽是外地人,所以她的娘家人在這裡起不了什麼大作用。

衛周其實是一個很封閉的小城市,在這種小城市裡,各種勢力盤根錯節,彼此爭鬥不休,但有一點卻是驚人的一致——那就是一致排外!

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葉家的族房兄弟。

然而老八葉勇軍的態度如此曖昧,其他族房兄弟又有誰肯強出頭了?

而且,在衛周,封建殘餘思想非常的嚴重,在不少人眼裡,葉冠軍“無後”,葉小桐是姑娘,遲早有一天,是別人家的人,和葉家再無關係。所以,很多葉家的本家兄弟,都對葉冠軍的家產垂涎欲滴。想要他們出來主持公道正義,門都沒有。

再說,無論先頭的蕭雄還是眼下的葉勇軍,對於一般人來說,都是惹不起的狠角色。

沒事還是躲著點走,不要往跟前湊。

“剛才和葉勇軍一起的,又是什麼人?”

“他是陶經理。”

葉小桐插口說道。

“冠軍夜總會的負責人。”

“冠軍夜總會?”

燕飛揚對這個夜總會有印象,就在紅旗路,離他們這不遠,每次來葉家,遠遠都能看到冠軍夜總會金碧輝煌的霓虹燈招牌。

在一大片夜總會,,歌舞廳之中,這個冠軍夜總會都算得是鶴立雞群,卓爾不群。無論規模還是裝修檔次,都被旁邊的同類場所高出一大截來。

當時燕飛揚就懷疑,這個冠軍夜總會和葉家有些關聯。

“嗯,是我爸開的夜總會,這兩年,他都在搞這個夜總會,聽我媽說,他把大部分的現金都投到夜總會裡面去了。”

燕飛揚點了點頭,他沒有去過夜總會,對這種企業的經營模式不是很清楚,但想來這種燈紅酒綠的場所,應該是花錢如流水了。

消費者是如此,為了吸引更多的消費者過來,經營者也一樣如此。

硬體設施不行,裝修不上檔次,客人如何肯來?

“這個陶經理,和葉家什麼關係?”

“沒什麼關係。”

葉媽媽搖頭。

“他是葉勇軍叫來的,據說以前在省城也是搞夜總會,現在冠軍夜總會就是他在管理。”

“那他們今晚上來,都說了什麼?”

“他們說,夜總會這段時間虧損嚴重,找我要錢給職工開工資……我雖然去得少,但也知道,冠軍夜總會是整個衛周市檔次最高的夜總會,以前小桐她爸在世的時候,也跟我提起過,說夜總會生意不錯,現在倒好,在他們手裡,不但賺不到一分錢,還要我掏錢給職工開工資,哪有這個道理?”

葉媽媽說著,又氣得不行。

燕飛揚微微頷首。

既然葉勇軍起心要謀奪葉家的家產,不管冠軍夜總會賺不賺錢,到他那裡,就一定是虧損的。不這樣,他又拿什麼來要脅葉家母女就範?

“他們還說,如果我不給錢的話,他們就只能抵押夜總會的設備,借高利貸給職工發工資了。”

燕飛揚笑了笑,說道:“這個應該不是他們真正想要的,他們開出的條件是什麼?”

葉媽媽說道:“他們說找了個外地老闆來接手,可以給我們二十萬,把夜總會賣給那個外地老闆……哼,什麼外地老闆,都是葉勇軍在搞鬼。二十萬,虧他說得出口。這個夜總會最少都花了三四百萬,他們這是明搶啊。”

燕飛揚又輕輕點頭,問道:“那阿姨的意思是怎樣?二十萬是肯定不夠,但如果價錢合理的話,賣還是不賣?”

葉媽媽顯然沒想到燕飛揚有此一問,不由愣怔了一下,遲疑片刻才說道:“價錢合理?那最少也要原價吧?三百萬以上……”

“三百萬?眼下在衛周能一口氣拿出三百萬現金的老闆,只怕也不多。要是能夠繼續經營的話,每個月都有錢進,也不見得不好。”

“那當然是好了,可是我們不會經營……”

燕飛揚嘴角再次浮起一絲淡淡的笑容。

葉媽媽好像忽然之間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情,將後邊的話咽了回去,望著燕飛揚,很鄭重的說道:“飛揚,這個事,阿姨就全都拜託給你了。不管你怎麼處理都行。反正事成之後,阿姨給你百分之二十的分紅……算是股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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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小馬哥

“蕭叔叔……”

蕭雄接到燕飛揚的電話,有點意外。

這還是燕飛揚第一次主動給他打電話。

接下來,燕飛揚在電話裡跟他說的事,更讓蕭雄意外。

燕飛揚將葉家目前遇到的困境,原原本本告訴了他,包括葉媽媽許給他的好處——百分之二十的“傭金”,都沒有絲毫隱瞞。

接這個電話的時候,蕭媽媽剛好在場,就在一邊旁聽,聽著聽著,雙眉緊緊蹙了起來,幾次想要開口說話,都被蕭雄的眼色壓了下去。

隨後,燕飛揚向他提出了一個要求:“蕭叔叔,麻煩你給我介紹一個人,要在紅旗路那一帶有一定威信的,我需要他給我出個面。”

儘管燕飛揚沒有細說,蕭雄卻已心有靈犀,含笑說道:“好,蕭叔叔給你介紹一個……”

“謝謝蕭叔叔。”

燕飛揚很禮貌地掛斷了電話。

“哎,你怎麼可以答應他?”

蕭雄一放下電話,蕭媽媽便忍不住叫了起來。

“為什麼不答應?”

蕭雄詫異地反問道。

蕭媽媽卻比他更詫異,說道:“那是葉家的事,我可是聽說,葉冠軍的女兒和蕭瀟是同學,也是奧賽班的尖子生,長得也不差。”

你是真不懂還是裝糊塗?

自家閨女喜歡人家,你不知道啊?

還讓他去給葉家幫忙!

葉家的意思其實已經很明顯了,聽聽,百分之二十的紅利,這是下大本錢了。整個冠軍夜總會,就算只賣三百萬,百分之二十是多少?

六十萬!

在衛周,六十萬對任何人而言都是鉅款,包括蕭雄在內。

更不用說一個老家是農村的高二學生了。

這是謝禮嗎?

絕對不是!

這是聘禮!

這就是蕭媽媽的理解,而且她堅定地認為,自己的理解絕對是正確的。

這個忙幫完了,葉家丫頭還不得黏上燕飛揚啊?

到時候你女兒怎麼辦?

蕭雄就笑了,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沒那麼簡單。你把這個事看得太簡單了,也把燕飛揚看得太簡單了。這小子要是那麼容易被拿下,他就不是燕飛揚了。而且,我很想看看,他到底要怎樣處理這個事。葉老八那個人,可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總之你要小心點,可別讓別人撿了便宜。”

蕭媽媽還是很不放心。

實話說,蕭瀟現在也只有十七歲,遠不到談婚論嫁的年齡,就算大學一畢業就結婚,從現在到大學畢業,也還有五年多的時間,蕭媽媽也不知那麼急著要將女兒給嫁出去。

關鍵是,決不能便宜了別人!

葉家憑什麼和蕭家搶女婿啊?

葉冠軍在的時候,都不夠班,更不用說如今葉冠軍都已經不在了。

對老婆的那點心思,蕭雄自然心中有數,卻不屑多言。

女人家懂得什麼?

頭髮長見識短!

次日晚上,華燈初上之時,紅旗路如松酒店,人頭湧動,熱鬧非凡。

如松酒店的規模放在全市範圍內,上不得台盤,但在紅旗路卻是首屈一指的“大酒店”。因為就開在紅旗路,晚餐和夜宵的生意都很好,同樣的,食客的成分也很複雜,三教九流都有。

平日裡,葉小桐是絕不會踏足這裡半步的,只要看到那些二流子,混混似的傢伙,她就打從心眼裡厭惡,甚至是發自內心深處的害怕。偏巧這樣的人,如松酒店就從沒有斷過。

不過這一回,有燕飛揚和李無歸陪同在側,葉小桐還不是那麼緊張害怕。

對燕飛揚,她如今已經有一種迷信的信賴。

只要有他在,就絕不會讓自己吃虧的。

“飛揚,我們在等誰啊?”

包廂裡安安靜靜,桌面上已經上了酒菜,檔次不低,但燕飛揚和李無歸都沒有動筷子,顯然是在等人。現在葉小桐稱呼“飛揚”已經十分順口。

“等小馬哥。”

燕飛揚輕聲說道。

“小馬哥?”

葉小桐臉色微變。

她雖然是在校學生,但小馬哥的“赫赫威名”卻是早有耳聞,此人在紅旗路這一帶,乃是最有“聲望”和實力的人物,紅旗路的娛樂場所,就沒有人不賣小馬哥的面子。

此前一直騷擾葉小桐的姜鴻盛,在混混之中也算是小有名氣,但和小馬哥比起來,卻差著老大一截。

據說此人並不姓馬,倒是名字中有一個馬字,大家本來都叫他“馬哥”,但他自己特別崇拜香港警匪片《英雄本色》之中的小馬哥,所以就要求身邊的人都稱他為“小馬哥”,久而久之,他的本名倒是沒幾個人記得了,小馬哥卻變得大名鼎鼎。

其實燕飛揚倒沒有聽說過小馬哥的“大名”,是蕭雄推薦給他的。

畢竟冠軍夜總會是在紅旗路的地盤上,想要解決冠軍夜總會的問題,繞開“小馬哥”就是很不明智的。縱算蕭雄親自上陣,也不方便繞開“小馬哥”。

六點半左右,包廂門被推開,三名男子抖抖地走了進來。

這種調調,也是從香港警匪片裡學來的,街面上的“大哥”,走路都是這樣抖的,不但走路的時候抖,站在那裡也抖個不停,就好像得了羊癲瘋似的。

時間一長,這種“羊癲瘋”也成了某個社會階層的專用姿勢。

抖在最前邊的,是一個約莫三十歲左右的男子,個子略高,約有一米七五左右,身穿一件淺白色的西裝,梳著小馬哥式樣的三七分頭,打著摩絲,粗粗一看,還真的和電影裡的小馬哥有幾分相似。

當然,也僅僅只是有幾分相似而已,仔細看去,就能發現,此人身上痞氣十足,和小馬哥有著非常明顯的區別。

真想學到小馬哥那種風度,可不容易。

另外兩名男子,就要年輕許多,只有二十三四歲左右,一人穿黑夾克,另一人直接就穿了件背心,大光頭油光鋥亮,滿臉橫肉,葉小桐連看都不敢看他。

“咦?”

小馬哥一進門,眼睛在三人臉上一掄,便發出了詫異之聲。

“黑皮,你去看看,我們有沒有走錯包廂?”

蕭三爺雖然在電話裡說,兩位小朋友很年輕,但也不應該年輕到這種程度吧?

這分明就是三個中學生!

如果是別人將高中生介紹給他,倒也罷了,蕭三爺何等樣人?

連他小馬哥見到都得低頭!

“不用看了,小馬哥,我就是燕飛揚,蕭叔叔介紹的。”

燕飛揚站起身來,淡然說道。

“你?”

小馬哥頓時就上下打量起燕飛揚來,心裡頭立馬覺得有一股氣不順。

這小子太拽了!

那神態,傲氣得很,似乎壓根就不知道他小馬哥的來頭啊。

你小子以為有蕭雄撐腰,就可以在小馬哥面前耍酷?

不過小馬哥最終還是將那股氣壓了下去,既然是蕭三爺親口關照的,總也有幾分道理。自己已經答應蕭三爺,那就要說話算話。再說,這小子太年輕,不懂事,也不好和他太計較。

“哈哈,好,原來你就是小燕,很好!”

小馬哥哈哈一笑,大馬金刀在對面坐了下來,伸出手,抓了幾顆油炸花生米丟進嘴裡,嘎吱嘎吱大嚼起來,一點都不講究。一雙眼珠子,只管在葉小桐嬌俏的臉上打轉,毫不掩飾。

本就是草莽人物,也講究不到哪裡去。

“小燕啊,有什麼事要小馬哥幫忙,說吧。瞧在蕭三爺面子上,我能幫得上的,一定會幫。”

原本和小馬哥一樣,目光只在葉小桐身上瞄來瞄去的黑夾克和光頭佬,聽得此言,禁不住將目光收了回去。

不管怎麼說,這也是蕭三爺介紹過來的,不看僧面看佛面。

“多謝小馬哥,這是葉小桐,她爸爸是葉冠軍。”

燕飛揚很簡單地給他引介了一下。

“哦?”

小馬哥雙眉揚了起來,重新打量了一番葉小桐,這個他是真沒想到。

蕭雄介紹給他認識的人之中,居然有一個是葉冠軍的女兒?

先前姜鴻盛他們吵吵鬧鬧,要謀奪葉家的家產,他也聽說過,猜到是蕭雄的首尾,故而一直在旁邊看熱鬧,沒有參與其中。

怎麼現在,蕭雄反倒要幫葉家了?

幾個意思?

燕飛揚知道他一時半會繞不過這個彎,也沒打算讓他搞明白,隨即接著說道:“小馬哥,是這樣的,葉叔叔去世之後,冠軍夜總會那邊的經營,好像是有點混亂。所以,我們想要約陶德明談一談,請你做個見證。辛苦小馬哥了。”

這邊話音未落,李無歸就站起身來,遞給小馬哥一個紅包。

小馬哥也不客氣,當面打開來,瞄了一眼,臉上頓時就有了笑容。

這小子年紀不大,辦事倒乾脆,很懂規矩,而且出手大方,不小氣。

難怪蕭雄會親自為他出面。

這就很好。

只要懂規矩,小馬哥就願意與他合作。

葉小桐輕咬下唇,心裡雖然覺得這樣做有些不妥,卻也不敢說出來,一切都憑燕飛揚做主了。

反正這些事情,她是不懂的,除了無條件信任燕飛揚,沒有別的選擇。

“黑皮,你去冠軍那邊,叫陶德明來一趟,就說我小馬哥找他有事。”

拿了紅包,小馬哥也就變得很爽快,大聲吩咐道。

“好嘞……”

那黑夾克答應一聲,起身就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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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三問

陶德明有點莫名奇妙。

他實在不知道這時候小馬哥叫他做什麼。

小馬哥他是不敢得罪的,但也不是很怕。原因在於他沒有得罪過小馬哥,該打點的也都打點了,小馬哥還是比較講規矩的。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而且作為一個純粹的管理人員,陶德明往日和小馬哥打的交道也不算很多,場面上的事,一貫都是八爺在打理的。小馬哥一般也不會跟他來為難。

以前小馬哥也不是沒有單獨“召見”過他,無非是向他打聽一些場子裡姑娘的消息,這種風月場上的事情,陶德明心裡有數得很。

不過近來他的場子裡並沒有新來的小姑娘,所以陶德明就有些搞不明白小馬哥的用意了。

直到在包廂見到葉小桐。

但更加莫名奇妙了。

葉小桐怎麼會跟小馬哥在同一個包廂?

她不還是在校學生嗎?

以前葉冠軍在世的時候,陶德明也見過葉小桐幾回,比如親戚朋友過生日,葉小桐會和大夥一起過來唱歌,多數時候,是和葉冠軍同行。大老闆親自光臨,作為夜總會的經理,陶德明自然要露個面捧個場。

在陶德明的印象之中,葉冠軍這個女兒是個嬌嬌女,文質彬彬,聽說學習成績非常好,葉冠軍時常吹噓說他女兒將來會考上首都大學。

所以,這樣一個乖女兒,和小馬哥在同一個包廂裡出現,實在讓人完全摸不著頭腦。

“小馬哥?”

陶德明的神情很疑惑。

小馬哥哈哈一笑,攤開手,說道:“陶經理,別看我,找你的另有其人。”

對陶德明,小馬哥印象不錯,這個外地佬很懂事,對圈裡圈外的道道都能拎得清,不惹人厭。

“你好,陶經理。”

燕飛揚主動站起來,向陶德明伸出了手。

“我是燕飛揚,葉小桐的朋友,我們今天請你來,是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你好……”

陶德明倏忽間記起,這個人昨晚上他在葉家門口見過面,好像八爺還開玩笑般問過,是不是葉小桐的男朋友。

“你找我什麼事?我只是一個打工仔!”

儘管燕飛揚還沒開口說什麼事,陶德明就很敏銳地猜測到,不會是什麼好事,先就一推三二五。

燕飛揚輕輕一笑,將手收了回來,徑直坐下,說道:“小馬哥,是不是先吃飯?吃完飯再談正事?”

“好。”

小馬哥老早就想說這個話了。

你們要談判就談判,哥只是個中人,可沒義務陪著你們在這裡喝西北風,尤其是對著滿桌酒菜喝西北風,味道不大好。

“來,我們大家敬小馬哥一杯。”

燕飛揚站起身來,端起酒杯,很客氣地說道。

對小馬哥這樣的人,他一向是不怎麼感冒的。在普通人看來,小馬哥就算是“江湖人士”了,但在燕飛揚眼裡,這種人自然遠遠不夠班,真正的江湖人士,絕不是流氓混混二流子,有很嚴的規矩要遵守。

只不過,燕飛揚也很清楚,自己不可能將衛周市所有的流氓混混二流子都收拾乾淨,那也不是他的職責。如果冠軍夜總會不賣掉,繼續由葉家自己經營的話,和小馬哥這個地頭蛇的關係,還是要搞好的。

葉八可以趕走,地頭蛇卻趕不走。

見這半大孩子很懂事,還努力裝出“同道中人”的樣子,小馬哥也覺得有趣,樂呵呵地與他碰杯,吃得逸興橫飛。

和小馬哥一起來的黑皮和光頭,更是大吃大嚼,旁若無人。

李無歸也吃得不少。

只有陶德明和葉小桐吃得心不在焉。

葉小桐的全副心思都放在燕飛揚身上,自己吃得很少,卻不斷為燕飛揚夾菜,為他剔魚骨頭,十足一副“溫柔賢淑”的樣子。

任誰見到這一幕,都不會懷疑他們是“一對兒”。

陶德明卻一直都在言語試探燕飛揚。

燕飛揚是葉小桐母女請來的救兵,這是必定無疑的了。但這樣一個半大孩子為什麼會被葉家母女如此信賴,委以重托,卻讓陶德明很費思量。

連小馬哥都被親自出面為他背書。

這小子肯定大有來頭,有很厲害的靠山!

在陶德明想來,這幾乎是唯一的解釋了。

這樣一個小屁孩,本身絕不可能有多大的能力,小馬哥也絕不可能是買他本人的面子。

說不定是區裡甚至市里領導家的小孩。

上次鬧得厲害的姜鴻盛他們,忽然偃旗息鼓,肯定也是由於這個原因。

否則,有蕭雄背後撐腰,還怕誰啊?

可惜燕飛揚一點口風都不漏,讓陶德明完全不得要領。

這頓飯足足吃了一個多小時,才終於酒足飯飽,服務員上來,撤下杯盤,奉上熱茶。

“嘿嘿,你們有什麼事,繼續談吧,我聽著。”

小馬哥剔著牙齒,心滿意足地說道。

“好,陶經理,其實我今天來,只想問你三個問題。”

燕飛揚望著陶德明,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

陶德明想了想,說道:“你問吧。”

問什麼在你,怎麼回答,要不要回答,在我。

“第一個問題,冠軍夜總會這幾個月的經營狀況怎麼樣?真的一直在虧損嗎?”

燕飛揚語氣平靜,並未咄咄逼人。

但陶德明已經微微蹙起了眉頭。

語氣是平靜,但問題卻很尖銳,而且還不大好避開。

略一沉吟之後,陶德明才說道:“對不起,燕先生,我這個夜總會的經理,只負責內部管理,財務那一塊,我不管的,那是葉副總親自在抓,到底是賺錢還是虧錢,我也不那麼清楚。”

這就有點扯淡了。

雖然燕飛揚相信,財務是歸葉勇軍在管,但陶德明身為經理,抓的是全盤,是賺是虧,絕對沒有不清楚的道理。

但陶德明這個回答,事實上已經把問題說清楚了。

昨晚葉勇軍對葉媽媽說,夜總會虧損得厲害,員工的工資都發不出,需要抵押借貸來發工資了。現在陶德明卻如此說法,其實就是推翻了葉勇軍的言辭。

“那好,第二個問題。如果冠軍夜總會整體出售,全部轉讓,能值多少錢?”

“對不起,燕先生,這個問題我也還是沒辦法回答。”

“為什麼?”

“因為我不知道財務狀況,不知道夜總會負債多少,要賣了,總是要還債的。”

燕飛揚就笑,輕聲說道:“這個你先不管,就說在沒有外債的情況下,按照你的經驗,冠軍夜總會值得多少錢?”

“這個不大好說……”

“你只需要給我一個大概的數字,這個,你可是專業人士。”

燕飛揚緊盯不放。

陶德明有些不安地望了小馬哥一眼,小馬哥端起茶杯喝茶,理都不理,似乎這一切,都和他沒多大關係。反正他今天也是來給燕飛揚“月臺”的。

“三百萬……這是我估的,我不管財務,當初花了多少錢,我也不清楚……”

“只值三百萬嗎?”

陶德明就笑,不說話。

到底值多少錢,他當然心裡有數,但絕不會隨便說出來。

“好,最後一個問題。如果這個夜總會承包給你,你幹不幹?”

“那要看讓我上交多少錢了……”

陶德明脫口而出,隨即就意識到自己失言了,便掩飾般地笑了起來。

“嘿嘿,我開玩笑的,我一個外地人,哪裡敢承包夜總會?開玩笑開玩笑……”

“喲,陶經理,跟誰在開玩笑呢?”

正說話間,一個不陰不陽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聽到這個聲音,陶德明嚇得差點跳了起來。

不等屋裡眾人反應,虛掩的房門就已經被推開,葉勇軍皮笑肉不笑地走了進來,眼神陰陰的,在屋裡一掃,在燕飛揚臉上停留了一兩秒鐘之久,對葉小桐卻是一掃而過,恍若未見。

“喲,小馬哥也在呢?請客吃飯也不叫上我,太不夠意思啦。”

說著,就掏出香煙,敬給小馬哥一支。

小馬哥接了過去,笑哈哈地說道:“就是朋友們一起聚聚,吃個便飯。”

“朋友?誰是小馬哥的朋友啊?介紹給我認識一下嘛,嘿嘿……”

葉勇軍的眼神益發陰沉沉的。

小馬哥雖然是紅旗路的地頭蛇,但敢在這裡開場子的,誰都不是省油的燈,一般情況下,小馬哥也都要給幾分面子的。

再有一點,各家的“家務事”,外人一般不得干涉。

縱算是小馬哥,也得守規矩。

“哎,八哥,你自家侄女,不用我介紹了吧?讓她給你介紹好了。”

小馬哥點上了煙,不徐不疾地說道。

並沒有打算告訴他,這是應蕭三爺之邀而來。

“小桐,你怎麼在這裡?”

葉勇軍這才像是如夢初醒似的,將目光移到了葉小桐臉上,不陰不陽地問道。

葉小桐小臉漲得通紅,狠狠瞪了他一眼,便扭過頭去,對他不理不睬。

燕飛揚淡淡說道:“我們在這裡,問陶經理幾個問題,和冠軍夜總會有關的。”

“是嗎?請問你是哪位啊?冠軍夜總會和你有什麼關係?”

葉勇軍的臉上的假笑也收了起來。

“當然有關係。從今天開始,冠軍夜總會有我燕飛揚兩成股份。”

“是嗎?真是太好笑了,這麼大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葉勇軍哈哈大笑起來,臉上卻看不到一絲笑意,只是發出了“哈哈”的聲音。

燕飛揚就笑了,笑得很淡。

“你又不是老闆,這樣的事,沒必要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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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三日之約

“你又是什麼人?我們葉家的事,輪得到你來插嘴?”

葉勇軍幾乎是立即翻臉。

他本就不是什麼斯文人,不像蕭雄,雖然是撈偏門起家,卻一直都把自己裝扮成斯文人的樣子,一舉一動都很“紳士”,所以蕭雄就比較容易被主流社會接受,和主流社會的大人物打交道的時候,很容易得到認同。

不過蕭雄這樣有心計的“大哥”,畢竟是極少數,大多數撈偏門的傢伙,到老還是本色,沒絲毫長進。

葉勇軍尤其如此。

何況他這幾年一直都在娛樂場所混,身上的江湖氣息非但沒有減少,反倒越來越嚴重。

若不是心中還在揣測著燕飛揚的出身和“靠山”,他只怕早就帶人打進來了。

小馬哥對他的威脅,並不嚴重。

小馬哥在外間的傳言之中,算是紅旗路一霸,但葉勇軍並不真的害怕他。江湖上混的,無非就是比狠。比狠他不在小馬哥之下,論到各種關係,小馬哥就遠不如他了。這些年跟著葉冠軍在場面上走動,可不是白乾的,慢慢地積累了不少人脈。

小馬哥這種土霸,如何能與他這樣的“高端人士”相提並論?若不是想著做生意和氣生財,小馬哥的人,連他的場子都休想進。

“葉家?你能代表葉家?你是葉冠軍的親弟弟?”燕飛揚語氣以及平靜,眼神略有點冷:“告訴你,現在能代表葉家的,只有兩個人——周丹青和葉小桐。”

周丹青就是葉媽媽。

“你不過是葉家請的打工仔,有什麼資格代表葉家?”

“葉家說開除你就開除你,什麼時候輪到你在這裡開口葉家閉口葉家了?”

葉小桐有些吃驚地望著燕飛揚。

平日裡惜言如金的燕飛揚,居然一口氣說出了這麼多的話,當真是難得。而且那淡然不驚的“大將風度”,更是令葉小桐怦然心動。

“你……”

葉勇軍氣得張口結舌,臉色漲得通紅,卻半天說不出話來。

有心想要拍桌子破口大駡,又知道時候不對。

眼下,他只是一個人。

當真翻臉動手,可不是對面兩個小年輕的對手。別看他們還只是兩個半大孩子,卻正當年,比他這酒色掏空的身子骨,不知強多少倍。

燕飛揚毫不理會葉勇軍,淡淡說道:“葉副總,陶經理,周阿姨委託我,正式通知你們兩位,三天之內,我們要審查公司的財務賬,重新任命管理人員,請你們做好準備。”

說完,便站起身來。

葉小桐和李無歸跟著起身。

“小馬哥,謝了。”

燕飛揚朝小馬哥微微頷首,便頭也不回,大步出門。

“你……你給老子站住!”

直到燕飛揚三人已經走出門外,葉勇軍才回過神來,就是一聲吼叫。

燕飛揚理都不理,徑直走了。

“葉總,我先回公司了……”

陶德明見不是頭,嘴裡嘀咕了一句,隨即溜之大吉。

也沒人攔他。

“嘿嘿……”

小馬哥笑了起來。

“有趣,有趣……八哥,看來你是遇到麻煩了。”

滿臉都是幸災樂禍的神色。

葉勇軍仗著葉冠軍的勢,也仗著自己曾經是江湖上人物,一貫不是十分“敬服”他小馬哥,這一點,小馬哥心裡有數。只不過陶德明還算懂事,該有的“孝敬”從來沒少過,大家也就能相安無事。

不過,對葉勇軍,小馬哥心裡肯定不爽。

如今看他被一個毛頭小子搞得狼狽不堪,下不來台,小馬哥自然滿心愉悅,就好像看了一場大戲。

“小馬哥,你給我一句實話,這個小子,是你的關係?”

葉勇軍呼呼地喘了幾口氣,很快就冷靜下來,望著小馬哥,不陰不陽地問道,眼裡寒光閃耀。

小馬哥彈了彈煙灰,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八哥,你這可是抬舉我了,我小馬可沒有這麼厲害的關係戶。我也是受人之托。”

“受人之托?哪個?”

小馬哥又抽一口煙,慢慢吐出來,靜默了幾秒,才說道:“三爺。”

葉勇軍吃了一驚,雙眉頓時蹙了起來,有些不高興地說道:“不是說,他不摻和這個事了嗎?老是這麼搞,還讓不讓別人活了?他吃他的肉,還不許我們喝口湯啊?”

他也是得到確切消息,蕭雄明白說了不再插手葉家的事,這才活動開心思的,如今忽然聽說,這又是蕭雄指使的,頓時心中的無明業火便騰騰地竄了上來。

小馬哥嘿嘿一笑,說道:“三爺的事,咱們做兄弟的可不好多問。不過我來之前,三爺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吩咐,只說讓我幫個忙,見一下客人。”

“哦?”

葉勇軍雙眉立時揚了起來。

從小馬哥這個話裡,可是聽出了點味道。

小馬哥站起身來,走到葉勇軍身前,嘴角一扯,露出一絲古怪的笑容,低聲說道:“八哥,我們也是這麼多年的兄弟了,這紅旗路的規矩,我小馬的規矩,你也是知道的。只要該我的一分不少,家務事,我不插手!”

說著,拍了拍葉勇軍的肩膀,哈哈一笑,大步出了包廂。

黑皮和光頭緊隨其後。

轉眼間,偌大的包廂裡,就只剩下葉勇軍孤零零一個人,陰著臉,似乎正在緊張地思索著什麼,稍頃,猛地抬起頭,眼裡迸射出濃濃的煞氣。

第三天,正好是星期六。

政府部門都不上班,但不少私人企業,卻沒有雙休一說。

尤其是娛樂場所,雙休日往往比平時還要辛苦。

週末客人多。

冠軍夜總會也不例外。

週六一大早,冠軍夜總會四樓的鐵門就打開了,信達實業有限公司的員工們,陸陸續續趕到上班。

所謂信達實業有限公司,就是葉冠軍生前註冊開辦的公司,辦公地點設在冠軍夜總會的四樓。一樓是店面,二樓三樓是冠軍夜總會的營業場所,四樓是辦公室,五樓是倉庫和會議室。

實際上,信達實業有限公司的辦公室和冠軍夜總會的辦公室,在同一個辦公區域內。

信達實業公司在衛周雖然也算是有一定規模的私人企業,說到底其實也還是個草台班子,和沿海大都市那些大型的私人企業,毫無可比性。能夠有這麼一整層樓當作辦公場所,已經很不錯了。

從樓梯口左轉第二扇門進去,就是一個大型的接待室,圍繞著這個大型接待室,周邊則是一個個小辦公室,信達公司和夜總會的職員,在裡面辦公。

總經理辦公室在最裡面,副總經理辦公室則在總經理辦公室旁邊,再旁邊就是陶德明的辦公室。

如今,總經理辦公室並沒有空著,葉勇軍就堂而皇之地坐在原先葉冠軍的位置上,儼然總經理。而一牆之隔的副總經理辦公室,卻房門緊閉,不時從裡面傳出喧嘩之聲,不知是什麼人在裡面。

上午十點左右,一行四人來到信達公司辦公樓。

打頭的是葉冠軍的遺孀周丹青,緊隨其後的則是燕飛揚和葉小桐,李無歸殿后。

看得出來,周丹青經過精心打扮,一身淺黑色職業套裝,短髮微微捲曲,緊身白色低領內衣,脖子上掛著一條螢光閃閃的珍珠項鍊,渾身上下,都透出精明強幹,一副黑框眼鏡,恰到好處地勾勒出一絲知識女性的氣質。

乍一看去,這哪裡還是昔日那個病怏怏的葉家女主?

簡直就和電視裡的女強人差不多。

讓一些曾經在近期見過周丹青的信達公司職員大吃一驚,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真的是周丹青嗎?

相對來說,緊隨其後的燕飛揚和葉小桐,光芒就完全被周丹青掩蓋了。幾乎就沒什麼人注意到他們三個小字輩。

燕飛揚嘴角浮起了一絲淡淡的冷笑。

從踏進四樓辦公區的那一刻起,他就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

四樓大鐵門處,居然站著一個保安。

雖然沒穿制服,但手裡卻拿著一根黑色的橡皮警棍,上下打量著他們,眼神非常的不友好。而且從此人的神態來看,也不是正經的保安,頭髮長長的,像是好幾天沒洗過了,油光錚亮,站在那裡,身子抖個不停,身上帶著十分明顯的混混味道。

大鐵門旁邊的小辦公室裡,還坐著另一個年輕男子,一樣的拿著橡皮警棍,頭髮亂糟糟的,穿一件油膩膩也不知多少天沒洗過的夾克。

一望可知,其實也是街面上的混混。

毫無疑問,他給葉勇軍三天的準備時間,被當成最後通牒了。

葉勇軍已經做了充足的準備。

事實上,也是最後通牒!

葉勇軍並沒有理解錯。

李無歸則東張西望,一臉毫不在意的微笑,一隻手插在褲袋裡,永遠是那副吊兒郎當,玩世不恭的模樣。這樣兩名“保安”在他眼裡,屁都不是。

他們剛一走進接待室,“哐當”一聲,大鐵門就在他們身後重重合上了,發出沉悶的聲響。

葉小桐情不自禁地輕輕抖了一下,有些慌張的想要扭頭去看。

“別緊張,沒事的。”

隨即,耳邊就響起了燕飛揚淡定的聲音。

葉小桐頓時便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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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開除

一行人徑直向總經理辦公室走去。

總經理辦公室的房門是大敞開的,葉勇軍端坐在光可鑒人的大班桌後,嘴裡咬著一支巨大的雪茄,高高昂起頭,斜乜著周丹青一行人,氣焰囂張到了極點。

四周的辦公室,不時有人探出頭來,向這邊張望,其中有人認得周丹青,嘴一張想要打招呼,忽然又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硬生生見話咽了回去。

眼下這架勢,可不是敘舊之時。

待一行四人走到總經理辦公室門口,葉勇軍才慢吞吞地站了起來,緩步走到門邊,就這樣和周丹青等人隔門對峙。

“五嫂,擺這麼大陣仗,有何貴幹啊?”

葉勇軍抽了口雪茄,從嘴裡噴出一股很粗的煙霧,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其實這雪茄的味道真的不怎麼樣,葉勇軍平時一點都不喜歡,只不過這當兒,要用這玩意來撐撐門面,電視裡那些老大抽雪茄的樣子,還是很酷的,鎮得住人。

他這一口煙雖然沒有直接噴在周丹青臉上,卻也足夠無禮了。

周丹青臉上露出極度厭惡的神情,死死盯住葉勇軍那狂妄的臉,稍頃,才冷冷說道:“葉勇軍,我今天來,是要當著全公司所有員工的面宣佈一個重大決定——你被開除了!”

“什麼?”

葉勇軍不由一愣,像是沒聽明白。

他是真的有點犯愣怔。

自從那乳臭未幹的小屁孩給他下了三日為期的最後通牒之後,葉勇軍這兩天確實一點都沒閑著,做好了十分充足的準備,各種情形他都設想到了,也有應對之策。

但就是沒想到,周丹青就這樣來到公司,就這樣連辦公室的門都不進,就這樣當著大夥的面,直接宣佈開除他!

有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不過很快,他就鎮定下來,心裡不住冷笑——還以為有多狠的招數,原來不過如此。

狗急跳牆嘛!

直接撕破臉。

本質上,並未超出他設想的範圍之外,他早就有了對策。

“哈哈哈……”

葉勇軍仰天大笑起來,笑聲之響亮,震得整個辦公大廳都嗡嗡作響。

隨著這肆意狂笑,“砰”地一聲,隔壁副總辦公室的房門被重重推開,一股“濃煙”滾滾而出,葉小桐猝不及防,被嗆得連連咳嗽。

定睛細看,卻原來這間副總辦公室,不知何時竟然變成了一間“棋牌室”,五六個大男人坐在裡面,圍著一張桌子,打牌打得正起勁。

這些男子,大約在二十幾歲到四十歲之間,一個個流裡流氣,披開衣服,敞胸露懷,有人甚至一隻腳站在地上,一隻腳踩在椅子上,高高舉起撲克牌,狠狠甩了下去。

“王炸!”

“炸死你們!”

“誰敢要?”

桌椅旁邊,到處都是空的啤酒瓶和散落一地的煙蒂,以及其他垃圾。

室內煙霧騰騰。

這邊門一打開,幾個男人便將撲克牌丟在桌面上,搖搖擺擺地走了過來,為首一人,約莫三十幾歲模樣,卻和街面上的小青年一般,留著長頭髮,也不知多少天沒洗過,油光照人,一件同樣油乎乎的夾克敞開來,手裡拿著一條烏黑的橡皮警棍不住敲打著自己的另一隻手掌,嘴裡斜叼著一個煙屁股,歪著腦袋,流裡流氣的目光在周丹青四人身上來回打量。

整個辦公室的氣氛,一下子就便得緊張起來,原本都湧出來看熱鬧的公司員工,情不自禁地往後縮了縮脖子,卻也沒有就此躲回辦公室去。

實話說,眾人對葉勇軍這種做派是很不滿的。葉冠軍在世的時候,就不斷有人提醒他,說葉勇軍江湖氣太重,不適合當公司的副總。

公司以後要想走上正軌,成為像雄漢貿易公司那樣在衛周首屈一指的民營企業,葉勇軍這種人就不能留在公司。

人家雄漢的蕭董,以前也是社會上撈偏門的,那身份地位,比葉勇軍高了不知多少。但雄漢貿易公司裡面,就沒有一個社會上的“大哥”任職。只有一個顧白蓮,在公司掛了個副總的名。然而任誰都知道,顧白蓮從來不管公司的事,就是蕭雄的貼身保鏢。

和葉勇軍這種情況,完全不是一回事。

葉冠軍卻一直都沒有採納眾人的意見,反倒賦予葉勇軍更多的權力。

大約在葉冠軍想來,這也是一種相互制衡的手段吧。

如果他的副手在公司太得人心,就要擔心他們上下勾結,沆瀣一氣來欺瞞自己了。

誰知葉冠軍一死,葉勇軍馬上就翻臉,立即利用周丹青和葉小桐母女被姜鴻盛糾纏,難以顧及公司的有利時機,在公司大肆搞“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那一套,短時間內就將好幾個忠於葉冠軍,與自己關係不和的“老人”都清理了出去。

照說葉勇軍這樣搞,於理不合,那些“老人”也不是毫無反抗,不過葉勇軍隨即加強了公司的“保安體系”,一口氣招進來七八名“新保安”,大家也就不敢說話了。

這個人,江湖習氣不改,始終都是那種社會上的混帳做派,安分守己的人,誰願意和他對著幹啊?

哪知道他現在居然又用這一手來對付葉冠軍的遺孀和小孩。

簡直太過分了。

只不過看著那幾個流裡流氣,公然在副總辦公室抽煙打牌,喝酒賭博的所謂“保安”,誰都不敢當出頭鳥來做這“仗馬之鳴”。

那些人手裡的傢伙,可不是吃素的,而且他們真的下得狠手,前頭已經有人吃過大虧了,現在都還有人在醫院躺著。

“五嫂,你剛才說什麼?我沒聽清楚,麻煩你再說一遍!”

葉勇軍再次將雪茄含在嘴裡,抽了一口,再重重噴出來,一雙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周丹青,臉上露出嬉皮笑臉的神情,氣焰之囂張,無以復加。

“你……”

周丹青萬萬沒有想到,他會在公司裡公然搞社會上那一套,一時間氣得頭暈目眩,半晌回不過神來。當初,怎麼就看出來,此人這樣的不要臉呢?

“五嫂,我真是不明白,這麼多年,我為公司做出了那麼大的貢獻,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當初五哥在的時候,對我都是客客氣氣的。誰知道現在五哥剛一死,墳頭土還沒幹吧?你就這樣對我?再說了,這公司的法人代表,可是葉冠軍,不是周丹青!”

葉勇軍冷笑著,氣定神閑地說道。

“我爸爸不在了,我媽當然就是法人代表,這是法律規定的!”

葉小桐氣憤地說道。

“法律?哈哈,好啊,既然是法律規定的,你叫法律跟我來說。”葉勇軍又哈哈大笑起來,隨即笑聲戛然而止,猛地沉下臉來,冷冷掃了葉小桐一眼,惡狠狠地說道:“我們大人在說話,你小孩子插什麼嘴?葉冠軍怎麼教育你的?”

“廢話!”

便在這時侯,燕飛揚冷冷開了口。

一嗓子就喝住了得意洋洋,正在唱獨角戲一般表演的葉勇軍。

“葉勇軍,剛才周阿姨已經說得很明白,你被開除了,馬上收拾一下,離開公司。從現在開始,你已經不是信達公司的員工,這裡的一切,都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了。”

燕飛揚冷淡地說道,語速不快,每一個字都說得清清楚楚。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著這個半大孩子,像是看怪物似的,一些膽小的人,甚至已經暗暗搖頭,眼裡露出了不忍的神色。

這個年輕人,也不知從哪來的,和葉家什麼關係,居然在這裡說出這樣不知輕重的話來,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只怕馬上就要吃苦頭了。

“哈——”

稍頃,葉勇軍仰天一聲怪叫。

那聲音十分尖銳,聽上去讓人感覺非常的不舒服。

隨即,葉勇軍猛地一低頭,瞪大眼睛,盯住了燕飛揚。

“你特麼是誰啊?真是狗膽包天!”

“葉舟,把不相干的傢伙都趕出去!”

“好咧!”

當先那敞胸露懷的油頭“保安”便答應了一聲,將橡皮警棍在手心裡敲打著,搖搖晃晃走到燕飛揚面前,嘴一咧,露出滿口黑黃的牙齒。

“小朋友,哪裡來的?走錯路了吧?”

“出去!”

他盡力想要在氣勢上壓倒燕飛揚,可惜個子比燕飛揚矮了好幾公分,和燕飛揚說話的時候,需要微微抬頭,讓他的“王八之氣”難以盡情施展,只能努力讓自己看上去更拽一點了。

“滾!”

燕飛揚釘子般立在哪裡,斜乜著他,冷冷喝道。

“小王八蛋!”

葉舟先是一愣,隨即勃然大怒。

“你特麼找死啊!”

這人也當真兇橫,一言不合,便即伸手來抓燕飛揚的胸口,同時右手將橡皮棍子高高舉起,兜頭就砸了下來。

那橡皮棍子劃破空氣時發出沉悶至極的聲音,足見葉舟已經竭盡全力。

普通人若是挨上這麼一棍,就算不是砸中腦袋而是砸中肩膀,也非得立即癱倒在地,喪失戰鬥力不可。橡皮棍子雖然很難造成致命傷害,但製造痛苦的感覺,卻遠在鋼鐵棍子和木棍之上。

然後,慘叫聲驟然響起。

雖然葉舟叫得驚天動地,卻也難以掩飾那清脆無比的“哢嚓”之聲。

經驗豐富的人一聽,就知道這是骨頭折斷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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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跪下,雙手抱頭!

燕飛揚閃電般一拳,由下往上,擊在他的腋窩附近。

這一拳又快又狠,深得近身搏擊的真諦。

葉舟如何抵擋得住?

右臂肱骨骨頭,當即折為兩段,整條右臂都變得軟綿綿的,歪曲成一個奇怪的弧度。

但葉舟的厄運,並未就此結束。

一拳打折葉舟的右臂,燕飛揚隨手便將那沉重的橡皮棍子拿到了手裡,手腕一抖,橫掃過去,葉舟又是一聲淒厲無比的慘叫,膝關節早中,只覺得大腿骨也已經被直接敲斷,再也站立不穩,雙腿一軟,就跪了下去,重重跪在燕飛揚面前。

燕飛揚手腕再一抖,橡皮棍子呼呼風生,正中葉舟的耳朵下方。

只聽得腦袋裡“嗡”地一聲,葉舟便眼前一黑,軟倒在地,就此暈了過去。

眾人還沒回過神來,這兇神惡煞的所謂“保安”,就已被打得生死不知。

燕家有好幾種絕技,可以傷人於無形,造成的傷害,遠比葉舟現在的傷勢要嚴重得多,但從外邊卻很難看出端倪,縱算去醫院做詳細檢查,有時候也根本就查不到什麼。

不過那樣一來,就沒有了立威的效果。

如今葉舟被打成這副鳥樣,膽子小一點的,只覺得一股尿意直沖頂門,差點就沒憋住。

“都特麼看著幹什麼?上啊!”

葉勇軍到底是主事之人,見過許多世面,頭一個回過神來,立即扯起脖子,聲嘶力竭地狂嚎起來。

這小子肯定學過點功夫,但那又怎麼樣?

在這樣狹窄的地方,五六個成年男子手持武器,一擁而上,哪怕他本事通天,亂棍齊下,也一樣揍得他屁滾尿流。

都說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

不信打不死這小子!

當下副總辦公室裡另外幾個“保安”,也紛紛舉起手裡的橡皮警棍,個別人手裡寒光閃閃,竟然拿的是西瓜刀,大聲呐喊著,向燕飛揚猛撲而來。

“你們幹什麼?”

周丹青尖叫起來,又氣又急。

她雖然見識過一次燕飛揚的本事,但那一回,燕飛揚好像也只對付了向師傅和姜鴻盛兩個人,對方也是徒手,沒有武器。

眼下卻是五個壯漢,持刀舞棍,情勢大不相同。

葉小桐更是花容失色。

燕飛揚眼裡寒光一閃,腳下發出“呲”地一聲輕響,那是鞋底和地板摩擦發出的聲音,整個人就迎著那高舉橡皮棍子的“保安”沖了上去。

緊接著,大夥耳朵裡清晰地聽到了一陣“劈裡啪啦”的爆響之聲。

一時間,任誰都不知道,這種鞭炮般的聲音,到底從何而來。

只有李無歸很清楚,這是燕飛揚爆發之時,渾身上下骨頭關節發出的聲音。

隱隱有驚雷之聲!

“噗!”

燕飛揚一拳,直接搗在當先大漢的胸腹之下。

那人“呃”地一聲,臉上驟然露出極其痛苦的神色,嘴裡,鼻子裡,同時迸出鮮血。然後就像一隻大蝦米,彎下腰來,倒在地上,不住抽搐。

打頭的人驟然倒地,頓時就打亂了後來者的步伐。

副總辦公室的房門並不寬敞,他們人數雖多,卻只能一個接一個往外沖。

這些人都是街面上混了很多年的,也算打鬥經驗非常豐富,一般來說,只要作出兇神惡煞的樣子,並不要真正動手,對方就會嚇得屁股尿流,任由他們拿捏,讓他站著不敢坐著,讓他向東不敢往西。

所以從來都沒有想過,這樣魚貫而出,會有什麼不妥。

這種情形造成的直接後果就是,不管他們有多少人,都只能一個個從房裡出來,也就是說,燕飛揚每次只需要面對一個敵人。

就單兵作戰能力而言,這些混混顯然誰都不是燕飛揚的對手,差得老遠。

第一個混混倒地抽搐,讓第二個沖出來的人收勢不及,一腳踢在此人身上,驟然就以“加速度”向燕飛揚猛撲過來。

燕飛揚一抬手,就抓住了他的手腕,身子一擰,腰背用力,這身高一米七以上,一百四五十斤的壯漢,就如同斷線的風箏一般,從燕飛揚的頭頂輕飄飄地飛了過去。

“轟”!

一聲巨響。

此人重重摔在待客沙發上,木制沙發頓時四分五裂,化為一地的碎片。

這名“保安”吭都不吭一聲,就此暈死過去。

第三個往外闖的“保安”,手裡握的不是橡皮棍子,而是寒光閃閃的短刀,等他沖到門口時,眼前黑影一閃,燕飛揚那棱角分明的臉,忽然就到了他跟前,和他面對面,相差不到半尺。

持刀壯漢不由得愣怔了一下。

緊接著,他就下意識般將手中的刀子往前一捅!

其實他一開始,並沒有真的想動刀。今兒這個任務,按照葉八爺的說法,應該很輕鬆。就是對付孤兒寡母外加兩個未成年的半大孩子。

他們一共有八個人,每個都是成年人,而且還有武器。

這樣的眾寡懸殊,還用真的動手嗎?

自然只需要嚇唬嚇唬他們就成。

他之所以拿著刀,是因為橡皮棍子數量不夠。

但是現在,他卻將這刀朝著燕飛揚捅了過去!

然後,他就只覺得手腕上一陣劇痛傳來。

“手斷了……”

這是他腦海裡電光石火間閃過的念頭。

痛得這樣鑽心,一定是手腕被打斷了!

事實上,他的感覺沒錯,燕飛揚下手沒有絲毫容情,直接廢了他的腕子。緊接著,耳邊呼呼風生,“轟然”一聲巨響,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剩下兩名保安就這麼眼睜睜看著前邊的同夥頃刻間就被放倒了四個,而且一個個倒地不起,不住抽搐,生死不知,頓時就嚇得呆住了,傻傻地站在那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進也不敢,退也不敢!

燕飛揚右手拿著一條橡皮警棍,慢慢敲打著左手掌心,犀利的眼神在兩人臉上掃來掃去,看得兩名保安心中一陣陣發虛,其中一個,勉強向燕飛揚咧嘴微笑,只是那笑容,實在比哭還難看。

另一個則一點點往後退。

“跪下!”

燕飛揚忽然一聲斷喝,震得在場所有人耳朵嗡嗡作響。

“呃……”

兩名保安嚇得渾身一哆嗦,想都沒想,情不自禁雙膝一軟,就跪了下去。

“丟掉武器,雙手抱頭。”

燕飛揚又是一聲斷喝。

兩人忙即將手裡的橡皮棍子丟出老遠,雙手抱頭,跪在那裡,一動都不敢動。

這些社會上的流氓混子,說白了就是一些欺軟怕硬的傢伙,面對安分守己的市民,一個個兇神惡煞,裝出很厲害很橫的樣子,敲詐勒索,恐嚇威脅,無所不為。如今碰到了燕飛揚這樣“心狠手辣”,下手毫不容情的煞星,頓時就傻了眼,被嚇破了膽,不敢有絲毫抗拒之意了。

原本守在鐵門處的兩名保安,也拿著橡皮棍子從外邊沖了進來,想要助陣,還沒靠近,就忙不迭地站住了。

這不,一轉眼間,兄弟們就倒下了一半。

還有兩位直接跪下了,比小白兔還乖。

這會兒沖過去,是想找死還是想找死?

“放下武器,雙手抱頭,跪下。”

燕飛揚的眼神,倏忽掃了過去,盯在了他倆的臉上,淡淡說道。

兩人面面相覷,俱皆露出了又是生氣又是鬱悶的神色。

就這麼被人家一句話嚇得下跪,傳揚出去,以後還怎麼在社會上混?

可是,讓他們沖過去和燕飛揚拼命,卻也是萬萬不敢。

前車之鑒就倒伏在地,不住抽搐呢!

“怎麼,兩位沒聽見嗎?”

一個嬉笑般的聲音,驟然在耳邊響起。

兩人急忙回頭,卻只見李無歸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到了他們身邊,望著他們,一臉的壞笑。

“哼!”

其中一人,驟然色變,惡狠狠地盯住了李無歸。

他們不敢惹燕飛揚,卻不代表著就害怕李無歸,從進門到現在,此人就沒說過話,更沒出過手。難道什麼阿貓阿狗都可以這樣囂張地跟他們說話?

“滾開!”

這名保安揮動了他的橡皮棍子。

在這瞬間,他已經做出了決定,那就是“殺出重圍”,離開這裡。既然大家都不是那半大孩子的對手,那還待在這裡做什麼?

三十六計走為上!

李無歸過於普通的外表和身材,再一次讓人上當。

這保安絲毫也沒將他放在眼裡,以為棍子一揮,這小子就會嚇得屁股尿流,自動放過一邊。

但事實證明,他錯了。

錯得很離譜!

李無歸身子輕輕一側,那漫無目的揮出的橡皮棍子就走了空,李無歸隨即一腳踹了出去。這一腳徹踹,看似平平無奇,威力卻大得驚人。

這名走起路來渾身亂抖的混子保安,整個人驟然離地飛起,徑直從另一名保安身邊飛了過去,重重撞在另一張木制沙發上,木制沙發轟然粉碎。

此人也和先前撞碎沙發的同伴一樣,吭都不吭一聲,就此暈死過去。

李無歸慢慢將伸得筆直的腿收了回來,輕輕拍打了一下褲腳,眼神向最後一名站著的保安掃了過去,臉上依舊掛著那吊兒郎當的笑容。

“哐當”!

那名保安忙不迭將橡皮棍子丟出老遠,雙膝一軟,跪倒在地,雙手抱頭,再不敢動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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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打蛇打七寸

葉勇軍瞪大了眼睛,滿臉難以置信的神情。

不要說他,在場的每個人,包括曾經親眼見過燕飛揚和李無歸出手的周丹青葉小桐母女,都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幕。

八個保安,八個成年人,八個持刀舞棍的混混,就這樣被收拾了?

大夥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就有五個躺下,生死不明,另外三個跪著,渾身發抖。

再看燕飛揚和李無歸,連衣服都沒搞亂一點,就好像此事和他倆完全無關。

當燕飛揚的目光冷冷落在葉勇軍臉上的時候,葉勇軍禁不住渾身打了個寒顫,忽然回過神來,猛地扯開嗓子,聲嘶力竭地大喊大叫起來。

“打人啦,打人啦,打死人啦,快來人啊……”

大夥又再愣怔了一下。

任誰都沒想到,葉勇軍會是這樣的反應。

“快報警啊,報警,這裡有人打人,啊不不,有人殺人……”

葉勇軍脖子上青筋一根根暴漲而起,沖著四周辦公室那些圍觀的職員們大叫。

“不准報警!”

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周丹青一聲斷喝,鳳目含威,四下一掃,頓時人人都情不自禁地縮了縮脖子。她不但是名正言順的老闆娘,現在更是名正言順的老闆,帶著這樣兩個兇神惡煞的打手上門,一轉眼就將葉勇軍找來的混混收拾得服服帖帖,這當兒,誰敢做出頭鳥。

周丹青心裡也十分解恨,不過她頭腦畢竟要比其他人多一根弦,眼看著混混躺了一地,有的哼哼,有的連哼哼都沒有了,也不知性命如何,這時候叫員警來,可不好收拾。

就算最終不得不報警,那也要仔細商量好對策再說。

實話說,她現在也不知該怎麼辦,眼下這個局面,完全超出了她的預期。

當初真不應該那麼衝動,說將此事全權交給燕飛揚去負責,事實證明,年輕人到底是年輕人,嘴上無毛辦事不牢啊。

“飛揚……”

周丹青一嗓子吼住了眾人,隨即望向燕飛揚,雙眉微蹙。

燕飛揚就笑了,淡淡說道:“不要緊的,周阿姨,我們用不著報警,員警馬上就要到了。”

“啊?”

周丹青吃了一驚,一時間不明白燕飛揚這話是什麼意思。

“這個人,他私藏毒品!”

燕飛揚伸出手指,隔空指了指葉勇軍。

葉勇軍頓時臉色大變。

“什麼?”

周丹青更是大驚。

燕飛揚很肯定地說道:“葉勇軍,他不但自己吸毒,還有販毒的嫌疑,在他的家裡和辦公室,都私藏有毒品。”

葉勇軍額頭上冷汗澹澹而下,忽然就滿面堆笑,對燕飛揚說道:“小兄弟小兄弟,有話好說,一切都是誤會,誤會……”

忽然間面前人影一閃,“啪”地一聲脆響。

卻是葉勇軍挨了個嘴巴。

這一巴掌打得清脆無比,葉勇軍猝不及防,禁不住一個趔趄,伸手捂住了臉,滿面驚恐地望著眼前的李無歸。

李無歸嘿嘿一笑,說道:“誰是你小兄弟?誰特麼跟你誤會?就你這樣的,比狗還不如。人家葉叔叔養了你那麼多年,就算是條狗,也知道搖尾巴。你倒好,咬起主人來了?”

“再胡說八道,信不信我打掉你滿嘴牙齒?”

“噗通!”

葉勇軍雙膝一軟,跪了下來,極快地移到周丹青面前,抬起頭,可憐巴巴地說道:“五嫂,五嫂,我錯了,你原諒我一次……”

“哎,你起來,你先起來……”

周丹青完全被這情形嚇住了,禁不住後退了兩步,一疊聲說道。

從小到大,還從來沒人在她面前跪過,更不用說剛才還耀武揚威,要將他們都趕出去的葉勇軍了。

葉勇軍是真的嚇破了膽。

他倒不是怕揍。

李無歸也不會真的打掉他滿嘴牙齒。

自始至終,燕飛揚也好,李無歸也好,都恪守著最基本的規則——正當防衛!

葉勇軍叫來的這些混混不先動手,他們也絕不出手。而且這些傢伙都拿著武器,他們則是赤手空拳,講到哪裡去都是他們占理。

現代社會,單純靠武力可不能解決所有問題,更多的時候,得靠腦子。

葉勇軍怕的是“私藏毒品”!

這是重罪。

而且葉勇軍很清楚,燕飛揚和李無歸一點都沒說錯,他家裡確實還藏著這些違禁物事,甚至連他的辦公室保險櫃內都有。

只不過,他怎麼都想不通,這些,燕飛揚是如何知道的?

只是,眼下自然也顧不得刨根究底了,得馬上想辦法,不然這牢飯就吃定了。

搞不好連吃槍子都有份!

“五嫂五嫂,你就可憐可憐我吧,啊,求求你,五嫂……”

葉勇軍苦苦哀求周丹青。

儘管情況已經險惡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葉勇軍頭腦依舊清醒,知道這時候只有求周丹青才有一線生機。不管燕飛揚和李無歸表現得多麼神勇,歸根結底,他們是周丹青請來的人。這個事,最終還得是周丹青拿主意。

況且這兩個傢伙出手如此狠辣,一看就不是那種心慈手軟的角色。

向他們求情,絕對是與虎謀皮。

“現在才求我,晚了……”

周丹青望了燕飛揚一眼,燕飛揚輕輕點頭,神情堅定,周丹青便心裡有了底。

便在此時,有人將樓道那邊的大鐵門敲得當當作響。

“開門,派出所的!”

一個清脆的女聲響了起來。

燕飛揚和李無歸相視一笑,衛警官來了!

葉勇軍吸毒,私藏毒品,他們本也是向衛無雙報的案。不過他們來這裡的時候,衛無雙估摸著正帶隊搜查葉勇軍的住所。

那些毒品都收藏在哪裡,李無歸一清二楚,原封不動都留在那裡,在電話裡也和衛無雙說得明明白白,只要進門就能搜到。

堪稱鐵證如山。

葉勇軍尖叫一聲,縱身而起,就向總經理辦公室沖去。辦公室的窗戶是開著的,大約他是想從那裡跳窗逃走。

“還想跑?”

李無歸冷笑一聲,腳下輕輕一勾,葉勇軍龐大的身軀立足不穩,重重向前摔了出去,扎扎實實跌了個狗吃屎,“噗”地噴出一口鮮血,帶出幾顆牙齒,隨即便“哎喲”連聲,趴在那裡,怎麼都爬不起來。

既然下定決心要收拾這個傢伙,燕飛揚和李無歸就沒打算給他翻身的餘地。

殺豬要殺脖子,打蛇要打七寸!

“你,去開門!”

李無歸隨即對跪在一旁的守門保安說道。

那保安不敢違拗,急急答應一聲,便連滾帶爬的跑了。

不一會,鐵門打開,衛無雙帶著幾名員警和聯防隊員大步走了進來。

燕飛揚和李無歸都不由得眼前一亮。

正在辦案的衛警官,身穿九九式警官春秋常服,藏藍色警服筆挺,飽滿的胸部高聳,顯得極其幹練,大步走在最前邊,身後跟著一群人高馬大的男性同事,益發襯托出衛警官的威風凜凜來。

“誰是葉勇軍?”

衛無雙大步進門,張口問道,凜然有威的鳳眼四下一掃,頓時便皺起了眉頭。

怎麼亂成這樣?

眼神在燕飛揚和李無歸臉上來回一轉,基本已經心裡有數,不由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怎麼只要有這兩個傢伙在的地方,都是這種橫七豎八躺滿一地的情形?

這是有多強大的拉仇恨技能啊?

“這裡怎麼回事?”

衛警官隨即板下臉,沉聲喝問。

當著大家的面,衛警官必須的鐵面無私。

“報告警官……”

照例是李無歸,嬉皮笑臉的模樣一點不改。

“這個趴著的,就是你們要找的葉勇軍。”

李無歸伸出腳,輕輕踢了依舊趴在那裡哼哼唧唧的葉勇軍一下。

衛無雙一揮手。

立即就有一名員警和一名聯防隊員上前,將滿嘴鮮血,牙齒摔掉好幾顆的葉勇軍拎了起來,“哢嗒”一聲,上了手銬。

在葉勇軍家裡搜出了不少毒品,此人已經是不折不扣的犯罪嫌疑人。只要坐實之後,就是重罪,自然無須對他客氣。

“誰是這裡的負責人?”

衛無雙又問道。

“是我。我是葉冠軍的愛人。”

周丹青接過了話頭。

“嗯,我是開元派出所的警長衛無雙,這是我的證件……”

衛無雙從口袋裡掏出工作證,在周丹青面前晃了一下。科班出身畢竟不一樣,就眼下,衛周這地方的派出所員警,還真沒幾個人在執法時有出示證件的習慣。

“我們接到報案,說你們信達實業有限公司的副總經理葉勇軍,私藏毒品,所以我們檢查,請你配合我們的行動。”

衛無雙板著臉,一絲不苟地說道。

“好,我們一定配合……不過我要申明一下,就在半個小時之前,葉勇軍已經被開除了,不再是信達實業有限公司的副總經理。”

周丹青早已鎮定下來,很冷靜地說道。

她其實不是女強人的性格,只不過當此之時,她不想做女強人也不行了。

這個家,還得她撐起來。

“搜一下。”

衛無雙點點頭,也沒有和她爭論葉勇軍的身份問題。

其實葉勇軍現在也就一個身份——犯罪嫌疑人!

不管他以前是什麼人,從這一刻起,他已經什麼都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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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我做主

很快,員警就在總經理辦公室的辦公桌內搜到了隱藏的違禁品。

這一下更是鐵證如山。

不過葉勇軍還在做最後的負隅頑抗,咧著一張缺少牙齒,不住往外冒血的嘴,四面漏風地解釋說,這些違禁品他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這不是他的辦公室,是總經理辦公室,而他的職務只是副總。他的辦公室在隔壁。

這樣的狡辯,衛無雙聽都懶得聽。

一揮手,葉勇軍就被她的手下橫拖直拽的帶走了。

“這些傢伙怎麼辦?”

衛無雙打量著亂七八糟躺在地上的五名“保安”,壓低了聲音問道。

燕飛揚笑了笑,說道:“你是來抓葉勇軍的,這個事也要管?”

“我看到了能不管嗎?”

衛無雙就有些鬱悶。

她一眼就能看得出來,其中有幾個,肯定又折了骨頭。這兩個傢伙下手就從來沒留過情。打斷了骨頭,怎麼說都夠得上刑事案子的標準了,就想當作沒看見都不行。

“你們以後要注意點,下手不要太狠,不然有麻煩。”

骨子裡頭,衛警官其實也是個“暴力分子”,對罪犯從來都心狠手辣,只是這兩位,沒有她那樣的身份,身上少了層保護色,還得小心些。

衛無雙不得不提醒這麼一句。

“放心,我們是正當防衛,他們先動手的。”

“誰給你證明?”

衛無雙沒好氣地反問道。

信達公司這些職員,和你非親非故,只怕未必肯為你作證。再說了,就算有人願意作證,派出所辦案,流程繁雜,一個個證人調查起來,可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完事的,這段時間,燕飛揚和李無歸都得隨時等候傳訊,就算最終沒事,耽誤學習那也是肯定的,搞不好還要在檔案裡濃墨重彩記個過!

燕飛揚就笑,淡淡說道:“用不著誰給我們作證,這裡有監控,我們早就已經打開了。衛警官盡可以調監控錄影來看,誰是誰非,一目了然。”

“監控?”

衛無雙不由得略一愣怔。

世紀之初,監控絕對還是個新鮮名詞,一般來說,只有強力機關才會有這樣的設備。沒想到信達公司這樣的私人企業,也裝了監控。

“對,去年他們就裝了監控,只不過有一段時間沒用了,前天我們又重新打開來。剛才發生的一切,應該都錄下來了。”

燕飛揚語氣特別的淡定。

衛無雙輕輕吸了口氣,望了他一眼,目光頗為怪異。

這傢伙,不但知道這裡有監控,而且還神不知鬼不覺地打開來,連信達公司自己的員工都不曾知曉。他們到底還隱藏著多少秘密,沒有發掘出來?

“好吧,既然有監控,取出來,給我帶走,省得還要再跑一趟。”

稍頃,衛無雙說道。

“好咧。”

李無歸爽快地答應一聲,朝副總經理辦公室旁邊經理辦公室門口站著的陶德明打了個“響指”。

“陶經理,麻煩你去機房,把這邊的監控錄影帶取過來吧。”

陶德明一直都在冷眼旁觀,和大多數人不一樣,他既沒有表現出極度的驚愕,也沒有嚇得渾身冷汗,只是一聲不吭地看著。

如今忽然聽到李無歸這麼說,儘管心中愕然,卻也沒有多說什麼,點頭應諾,就去了機房。

機房也在四樓,由一間的小辦公室改裝而來,為了節省開支,這機房也是他在兼管的,除了他,公司沒幾個人懂得怎麼操作監控設備。

聽李無歸這個意思,他對公司的監控設備和機房都很熟悉。

真有點搞不懂了。

但眼下明顯不是過多追問這種事的最佳時機。

片刻後,陶德明就取來兩本錄影帶,交到了衛無雙手裡。

“打電話,叫救護車。”

燕飛揚平靜地下達了第二道命令。

陶德明還是不多言,也不質疑,應了一聲,轉身就回辦公桌前打電話給醫院,請他們馬上派救護車過來。

衛無雙見這兩個傢伙處置起來,有條不紊,便點了點頭,說道:“行,我先把葉勇軍押回去,你們把這邊事情處理完之後,去派出所一趟,把這事說清楚。”

“嗯。”

燕飛揚微微頷首,不置可否。

其實這個事情吧,如果沒人去派出所報案,衛無雙也不追究的話,完全可以當作沒發生,私下處理就好。雖然這樣肯定不合法,實際上很多類似的事情最終都是私下處理了的。

不過眼下卻也不必多言。

醫院的效率還挺高,員警押著葉勇軍離開之後沒多久,救護車就開到了樓下,將五名躺倒的保安都弄上車,送往醫院。

這一回,陶德明倒是很積極,不消吩咐,就指派了三個人專門隨行去醫院,處理善後。

他是冠軍夜總會的經理,不是信達實業的負責人,不過兩家在一起辦公,平日裡除了葉勇軍,就是他在做主,如今發生了這樣嚴重的情況,大家都十分的聽話。

能夠有堂而皇之的理由離開這個令人膽戰心驚的地方,總是好的。

亂七八糟的辦公場所,一下子就變得清爽起來。

只是滿地的碎屑雜物以及口血牙齒,還沒來得及清掃。

燕飛揚也不去理會。

這種小事,自然不值得他耗費精力。

慢慢走到陶德明辦公室門口,對陶德明說道:“陶經理,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了。”

陶德明輕輕點頭,眼神變得十分複雜。

實在搞不明白,這兩個看上去乳臭未幹的小毛孩,到底是什麼來頭。行事之老練,下手之狠辣,縱算是積年的老手,也自歎弗如。

“大家都工作吧。”

周丹青扭頭吩咐了一句。

正在手足無措的眾人,忙即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各自作出認真工作的樣子。但也只是做個樣子罷了,這當兒,哪怕是最敬業的職工,也是肯定無心工作的。

真不知道這事會怎樣發展。

周丹青葉小桐母女,隨即也進了陶德明辦公室。

李無歸一個人留在外邊的大廳,點起一支煙,依舊嬉皮笑臉的,卻沒有任何人敢和他四目相對。只要他的眼神一掃過來,所有人都急急忙忙扭過頭去,膽戰心驚。

陶德明的經理辦公室比較窄小,也沒有會客的沙發,燕飛揚就坐在他辦公桌對面。

周丹青和葉小桐站著。

“老闆娘,您請坐!”

陶德明站起身來,將自己的座位讓給了周丹青。

燕飛揚心裡暗暗點頭,陶德明的面相顯示得清清楚楚,這其實是個守規矩的人。否則,當年葉冠軍也不會花高薪將他從省城挖到衛周來。

只不過在葉勇軍的積威之下,不敢有異動罷了。

如今葉勇軍因為涉毒被抓走,基本上是完了。

陶德明在娛樂場所幹了多年,涉毒者一旦被抓是何種下場,他一清二楚。從今往後,衛周的娛樂圈裡,是再不會有葉勇軍這號人物了。

“陶經理,從現在開始,冠軍夜總會由你負全責。”

燕飛揚淡然說道,語氣極其篤定,仿佛他說出來的話,就是決定。哪怕周丹青就坐在他對面,也是一樣。事實上,周丹青也絕不可能推翻他的決定。

陶德明點了點頭,沒說話,似乎燕飛揚如此處置,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把這個辦公區域重新規劃一下,冠軍夜總會和信達實業分開,不要混在一起。夜總會以後就是老闆的,不受信達實業管,你直接對老闆負責。”

燕飛揚繼續不徐不疾地安排著,有條不紊。

周丹青暗暗點頭,看來這一切,燕飛揚早就籌畫好了的。幹掉葉勇軍,“收編”陶德明,俱皆是乾淨俐落。在這種情形下,陶德明沒有任何抗拒餘地,甚至連辭職不幹都不行。

燕飛揚表現出來的雷霆手段,讓陶德明很清醒地意識到,縱算他離開衛周,回到省城,也未必就是安全的。

“你以前薪水多少,現在還是多少。不過,夜總會分你百分之十的紅利。年底一次結清。當然,如果你急用錢,也可以提前支取一部分。”

燕飛揚侃侃而談,老練無比。

殺一儆百是必要的,但打一巴掌給個甜棗也很必要。自來馭下,無非是恩威並施,並無其他訣竅。

葉小桐在一旁看著,如癡如醉。

“夜總會所有事情都交給你去負責,你每個禮拜定期向周阿姨做個彙報。怎麼樣,有問題嗎?”

“有。”

陶德明也不客氣,毫無遮掩地說道。

“你說。”

“第一,在我們這裡發現了違禁品,雖然是葉勇軍個人的問題,但很可能會連累我們,讓我們停業整頓。第二,以前黑白兩道的關係,都是葉勇軍在負責的,這種事,我沒有路子。”

燕飛揚笑了笑,說道:“這沒關係,反正拿掉葉勇軍之後,公司總是要整頓一下才能繼續營業的。不過夜總會最好是不停,要停的話,就停信達實業好了,這個我們來想辦法。至於第二點,也不用你擔心,小馬哥那邊,我來負責。”

“可是衛周不止一個小馬哥。”

陶德明輕聲提醒他。

“不管有多少個小馬哥,都交給我。”

燕飛揚淡淡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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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恩威並施

葉舟手臂上打著厚厚的石膏,吊著膀子,躺在衛周骨科醫院的病床上直哼哼。

除了膀子,他渾身上下都痛得厲害。

那後生仔太狠了,沒給他絲毫手下容情。

葉舟只要一回想起上午那一幕,就禁不住膽戰心驚,渾身冷汗直冒,一時間將膀子的劇痛都忘記了。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反正他當時覺得,那後生仔要殺他,簡直是易如反掌。只要橡皮棍子上再加一把勁,就足夠打得他腦漿迸裂了。

葉舟是西河村的混混。

父親早死,家裡就一個老娘,打小就缺了管教,到處混著,以至於三十好幾了,都說不上門親事,就他家窮成那德行,加上他自己的德行,那個姑娘家願意嫁給他?

就好像現在,滿病房其他病號都有人照顧,床頭櫃上多多少少堆了點水果什麼的吃食,就他是空空如也。醫生護士給他包紮過後,打上吊針,就再沒有露過面。

誰搭理他?

葉舟忽然就好想哭,就好後悔。

早知道自己這樣“不值錢”,當初就該學好。

以為跟著社會上的人混,能撈到什麼好處,誰知到頭來什麼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回到西河村就給人戳脊樑骨,連村裡的小孩子都躲著他走。

做人做到這樣子,還真是很失敗。

雖然葉舟壓根就不可能這麼文藝,但這會兒他的情緒確實非常不好。

而且肚子也餓了,餓得咕咕直叫。

問了一下旁邊病號的陪護,果然已經快兩點了。

那陪護很關心地問他吃過飯沒有,為什麼人沒有人陪護,葉舟就苦笑,不知該如何回答。難道說自己是混混?自己老大因為涉毒,被抓走了,所以沒人管?

估計這麼一說,病房裡所有人都會強烈要求換房。

可是再這麼下去,葉舟擔心自己會餓死。

就在這時候,燕飛揚和周丹青走進了病房,周丹青手裡還拎著一個保溫飯盒。

葉舟臉色大變,身子情不自禁地往後縮,眼裡露出恐懼至極的神情,看得同病房的病人和陪護莫名奇妙。無論周丹青還是燕飛揚,怎麼看都不大像是窮凶極惡之徒,怎麼葉舟就被嚇成了這樣子?

周丹青身後還跟著一個三十來歲的男子,穿件米黃色夾克,一看就是那種特別老實本分的人。

“葉舟。”

周丹青徑直走到葉舟的病床前,板著臉叫了一聲。

“五嫂……啊不,老闆娘……”

葉舟怯怯地叫道,十分惶恐不安。

他也是西河村葉家的人,論輩分,和葉冠軍一樣。

“先吃飯,吃完飯再說。”

周丹青將保溫飯盒交給身後那老實本分的黃夾克男子。

黃夾克連忙接過去,很俐落地扶著葉舟坐好了,然後打開飯盒,用小勺子給葉舟餵飯。

葉舟頓時一張臉變成了醬油色。

這都什麼事?

多少年沒被人喂過飯了,更何況餵飯的這個人,和他一樣,是個老爺們,簡直是……壓根就沒辦法形容心中的感受。

“我……我自己來……”

周丹青依舊板著臉說道:“這是給你請的陪護,以後你住院這段時間,都是他在這裡照顧。高林嫂身體不好,來不了。”

所謂高林嫂,指的就是葉舟的媽媽,葉舟的爸爸叫葉高林。

“啊?”

葉舟就愣住了,一時回不過神來。

見他堅持要自己吃飯,那黃夾克男陪護就找到一個紙箱,臨時製作了一個小案幾,在他的病床上支起來,擺上飯菜,讓他自己吃。

葉舟傷的是右臂,用左手吃飯很不習慣,吃得非常彆扭,但無論如何,也好過讓一個男人給他餵飯。

好不容易,才吃完了一小碗飯,儘管葉舟肚子依舊很餓,卻無論如何也不肯再吃了,眼巴巴地望著周丹青。

他知道,周丹青絕不僅僅是為了給他送一碗飯來。

至於周丹青身邊那個傲氣的後生仔,他連看都不敢看一眼。

然而開口說話的,卻偏偏是燕飛揚。

“葉舟,你真不算個玩意。”

燕飛揚毫不客氣,冷淡地說道,絲毫也不隱瞞自己對葉舟的鄙視。

“我……”

葉舟眨巴著眼睛,不知該如何應答。

“你好歹也算是姓葉,虧你還記得這是五嫂。當初是誰收留你,讓你在信達上班,給你發工資?你以為是葉勇軍?信達公司到底是誰家,你不會不知道吧?”

葉舟額頭上剛剛平息一點的汗水,又呼呼地往外冒。

“人家養條狗,還會看門,可是養個人,卻只會咬人。你說,你對得起誰?”

燕飛揚步步緊逼,問道。

“我,我,對不起,我……”

葉舟結結巴巴半天,也沒說出句囫圇話。

“今天這個事吧,是把你送進派出所去和葉勇軍作伴,還是你改過自新,你自己選!”

“改過自新改過自新,我改我改……”

這一回,葉舟倒是沒有絲毫猶豫,一迭連聲地點頭。

“好,你記住你今天這句話。出院之後,回去好好上班。”

“啊……是是,我知道了……”

葉舟是真的沒想到,居然還會讓他回去上班,一時間,不由得感激涕零,眼淚沒忍住。

燕飛揚就不再說話,倒是周丹青還和他聊了幾句,讓他現在安心養病,醫療費什麼的,公司會幫他出,住院期間,也算他的工資。

葉舟更是感動得無以復加,一再罵自己不該豬油蒙了心,跟著葉勇軍胡混。

周丹青一邊和他說話,一邊心裡暗暗詫異。

其實到醫院來看望葉舟,周丹青是很不樂意的。對西河村葉家這些族房,周丹青沒有絲毫好感。葉冠軍遇難,她們孤兒寡母被人欺負時,葉家族房沒有任何一個人站出來仗義執言。如今收拾了葉勇軍,將自己的家產全奪回來,周丹青就更加下定決心要和西河葉家一刀兩斷,老死不相往來。

誰知燕飛揚卻堅持讓她到醫院來看一下這幾個受傷的“保安”。

“什麼保安?就是些混混!”

“所以更要爭取他們,娛樂場所這種地方,沒有這樣的保安,還真的不好經營。”

這就是燕飛揚的理由。

不管他內心深處是如何的瞧不起這些人,甚至是鄙視,卻也不得不承認,這些人也並非一無是處,只要使用得當,還是能發揮些作用的。

畢竟他不可能全天候“駐紮”在夜總會,夜總會的秩序,還得靠這些人來維護。

周丹青擔心,這些混混不好收服,燕飛揚卻直言問題不大。

現在看來,還是燕飛揚說得對,看人看得准。

像葉舟這種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傢伙,一旦認准了你是“老大”,就會死心塌地跟著你幹。

當燕飛揚趕到派出所的時候,已經快到飯點了。

“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衛無雙翻著白眼,哼哼道,將香煙送到嘴裡抽了一口。

“走,請你吃飯。”

燕飛揚微笑說道。

“哈?”

衛無雙以為自己聽錯了。

“為什麼突然請我吃飯?”

燕飛揚笑道:“就是想請你一起吃飯,這還需要什麼理由嗎?”

“好像確實不需要哈……”

衛無雙想了想,覺得燕飛揚似乎說得很有道理。

既然大家是熟人,甚至可以說是一起出生入死過的“戰友”,請吃個飯,不是很正常嗎?完全不需要理由。

“要不叫上蕭瀟吧?”

衛無雙掐掉煙,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服飾。

一般來說,衛無雙不會在意自己的外在形象,但穿著制服的時候例外。只要穿上警服,她就永遠都英姿颯爽,精神抖擻。

必須要對得起這套警服。

這就是衛無雙的觀點。

她穿上警服,代表的就不是她個人了,在群眾眼裡,她代表的就是員警。

“不了,就我們兩個,好說話。”

“嗯?”

衛無雙又警惕起來,雙眉一揚,上下打量著燕飛揚。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有什麼話還怕蕭瀟聽到?”

衛警官懷疑一切的毛病又犯了。

燕飛揚卻點頭認帳,說道:“有些話被她聽到了確實不大好,會影響她學習。”

“哼,你現在的所作所為,遲早會影響到她學習的。燕飛揚我可告訴你,蕭瀟將來是要考重點大學的,最好是首都大學或者北方大學。你要是影響了她的學習,我可不饒你。”

衛無雙一雙杏眼牢牢盯住他,毫不客氣地呵斥道。

燕飛揚就摸了摸鼻子,苦笑了一聲。

“等我一下,我換身衣服。”

說著,就將燕飛揚甩在外邊,徑直進了值班室。

不一會,就換了夾克出來,而且還是黑色夾克,洗得發白的牛仔褲,齊耳短髮,英姿颯爽的女警瞬間就不見了蹤影,只剩下一位豪氣干雲的女漢子。

“走。”

兩人來到樓下,衛無雙往摩托車上一跨,扭頭說道:“上來吧。”

燕飛揚笑道:“你下來,我帶你。”

“切!少跟我來大男子漢主義那一套。你上還是不上?”

衛無雙翻起了白眼。

“上!”

燕飛揚就笑,縱身一躍,上了摩托車後座,靠在衛無雙背後,一股處女幽香直沖鼻端。

不管她表面上是多麼的女漢子,但姑娘家的愛美之心,卻是永遠都不會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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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女漢子的煩惱

面對著一大盤醬骨頭,衛無雙兩眼放光。

這是衛周唯一一家東北風味的菜館,做的醬骨頭十分地道,每天都能招攬不少食客。

當然,在大範圍內也還是籍籍無名。

因為衛周本來就是一個以風味小吃聞名的城市,各種風味小吃不勝枚舉,東北風味在西南之地,不是那麼流行,單單一個醬骨頭做得好,還不足以讓這家東北菜館名聲遠揚。

甚至連衛無雙以前都不知道,在這城區一角,還隱藏著這樣一家東北風味的菜館。

醬骨頭配啤酒,味道很不壞。

服務員每次送菜過來,都要很好奇地打量衛無雙一番。

這姑娘長得很好看,就是打扮得太漢子了些,和大老爺們一樣,一手醬骨頭一手啤酒,喝一口酒,吃一口肉,關鍵還是直接對著瓶子吹的,豪氣。

被人當怪物一般看,衛無雙早就習慣了,熟視無睹。

“哎,為什麼每次下手都那麼狠?”

喝了幾口酒之後,衛無雙終於開口了。

在公安系統內部,衛無雙也是出了名的“手狠”,她的漢子威名,可不僅僅是因為打扮得來的,對待犯罪分子毫不手軟,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不過比起燕飛揚,衛無雙又自歎弗如。

至少到目前為止,衛無雙手底下沒有人命。

燕飛揚一竿子將刀疤插死,迄今都在市局刑警支隊內部流傳,說是多久沒見過這樣心狠手辣的角色了,甚至有人提議,將來是不是可以把這小子搞進刑警隊來。

當然這只是玩笑之語,大夥都知道,燕飛揚是衛週一中奧賽班的高材生,一般來說,這樣的學生沒人會考公安學校,他們的心大著呢。

如果說幹掉刀疤是情格勢禁,不得不然,那麼平日裡一出手非傷即殘,就有點過了。

雖然到目前為止,也沒人到派出所報案。衛無雙相信,信達公司那幾個躺著的傢伙,應該是被收拾得服服帖帖了,沒人敢報案。但這不是重點。

燕飛揚笑了笑,說道:“也談不上多狠,其實已經手下留情了。我學的,本來就不是聖人忍恕之道,是殺人的技巧。”

衛無雙再沒想到,燕飛揚會給她這樣一個答案。

她還以為,燕飛揚會很虛心地接受她的批評,保證以後收斂些,不再那麼心狠手辣。

聽聽,“殺人的技巧”這種話都說出來了。

“那你倒是說說,這些殺人的技巧,到底是誰教你的?”

衛無雙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卻又好奇心大起。

都什麼年代了,還有人專門教授這樣的技巧?當然,她也知道,這很可能只是燕飛揚故作驚人之語,很多年輕小夥子都有這毛病,尤其在女孩子面前,更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只是,燕飛揚看上去不大像是這種愛在女孩子面前出風頭的性格。

“我家老爺子。”

燕飛揚的回答永遠是那麼言簡意賅。

“你家老爺子?你爺爺?”

衛無雙略一愣怔,才有些不確定地問道。

“老爺子”是北方人說話的習慣,一般南方人都不會這樣稱呼家裡年老的長輩。至少在衛周不常見。而且燕飛揚的普通話非常標準,衛無雙和他交流,多數時候都用的普通話。

根據資料顯示,燕飛揚老家是吳山鎮半山村人。縱算在衛周,這也是最偏僻的地方了。吳山有很多村落的方言都是自成語系,外人很難聽得明白。大多數山民,連一句普通話都不會說。

燕飛揚這口標準普通話,就顯得“很可疑”。

總之他整個人都很可疑。

衛無雙骨子裡頭的“刑警血液”,不知不覺間沸騰了起來。

“嗯。”

燕飛揚點了點頭。

“那你爺爺又是做什麼的?”

衛無雙只覺得越來越疑惑了,到底要一個什麼樣的老人,才會將殺人的技巧傳授給小孩,須知如今是法治社會。

燕飛揚就笑,喝了一口啤酒,輕聲說道:“衛警官是要調查我嗎?”

衛無雙便鬱悶了一下,怒道:“我好奇不行啊?你對我的情況瞭若指掌,我對你卻一無所知。這公平嗎?有這樣做朋友的嗎?”

燕飛揚笑道:“公平啊,你對我的情況也瞭若指掌。你知道我是吳山來的,在衛週一中高二年級奧賽一班上學,今年十七歲。”

至於你爸爸媽媽爺爺奶奶是做什麼的,教了你一些什麼技巧,我可一點沒問。

但我的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可都沒什麼秘密,更沒有教我殺人的技巧!

衛無雙幾乎脫口而出,想想還是忍住了。

不管怎麼說,她剛剛都已經講過了,她把燕飛揚當朋友,既然如此,那就不能真的去調查燕飛揚的底細,這不是為朋友之道。

“那你跟我說說,你和李無歸,到底是怎麼找到那果園的?”

這件事,一直是專案組最大的疑雲。

迄今為止,甚至都有個別專案組成員內心深處在懷疑,燕飛揚李無歸和綁匪之間,必定有著某種內在的關聯。

否則,在沒有動用任何現代化技術手段的情況下,他們怎麼可能準確無誤地找到那處果園,在最危急的關頭,將蕭觀救出來?

縱算是資格最老,最富有經驗的刑警大牛,也絕對做不到。

“我已經解釋過了。”

燕飛揚還是那麼雲淡風輕。

“你覺得這個理由能讓人信服嗎?”

衛無雙哼了一聲,說道。

用占卜的手段找到綁匪藏票的地點,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燕飛揚雙眉微微一蹙,說道:“信不信是你們的事。”

“那好,你給我看看,我什麼時候能夠升官發財,什麼時候會死?”

衛無雙說著,將一隻油膩膩的手掌,伸到了燕飛揚面前,晃來晃去。

來這裡吃醬骨頭的人,通常都會用一次性手套,女孩子尤其如此。但衛無雙絕不用那玩意,直接叉開五爪金龍就上了。

燕飛揚倒也不介意,抓住她的手掌,就很認真地看了起來,隨即又伸出三根手指,搭在她的脈腕之上,雙目微眯,凝神把脈。

這個動作讓衛無雙有點莫名奇妙——兄弟,你確定這也是看手相?

片刻之後,燕飛揚放開她的手掌,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筆記本和一支鉛筆,刷刷刷地寫了幾行字,撕下來遞給了衛無雙。

“這是什麼?”

衛無雙莫名奇妙,接過去一看,竟然是一個中醫藥方。

燕飛揚很認真地說道:“衛警官,你生活上的不良習慣太多了,要改。不然,你身體上的毛病會越來越多,情況會越來越嚴重。”

“胡扯。”

衛無雙有點哭笑不得。

自己讓他看手相“測吉凶”,他卻給開起了藥方。

衛無雙不是不信中醫,她是不信眼前這個“中醫”!

“好,那我問你,你近來是不是經常感到體虛乏力?是不是動不動就發脾氣?是不是月經不調……”

“哎!”

衛無雙頓時便瞪大了眼睛,怒氣衝衝地盯住了燕飛揚。

不帶這樣的,畢竟男女有別。哪怕她外表再漢子,這樣的話題,也是絕不會和男人討論的,更何況,燕飛揚就是個連十八歲都不到的小屁孩!

聽他談什麼“月經不調”,實在太違和了。

燕飛揚卻沒有絲毫的臉紅耳熱,冷靜得嚇人。

醫生和病人談論病情而已,有什麼不好意思,扭捏作態的?

“你是不是經常會長痘痘?還有,你的偏頭痛是不是有越來越厲害的趨勢?”

燕飛揚毫不理睬衛無雙的抗議,繼續自顧自說道。

“你怎麼知道?”

衛無雙愣住了,將“月經不調”引起的違和感拋到了九霄雲外。

燕飛揚搖搖頭,說道:“你長期工作壓力過大,生活不規律,勞累,很容易引起脾胃氣虛,中氣不足,而且肝火旺盛,動輒易怒。又抽煙又喝酒,吃什麼都不忌口。辛辣不忌,生冷不忌。暗瘡,胃病,偏頭痛,月經不調這些毛病,你要是沒有那才叫怪事了。”

衛無雙瞪大眼睛盯住他,卻說不出話來。

她也實在是無話可說。

燕飛揚每句話都說在了點子上,她平日裡的生活就是這樣的。在底層百姓眼裡,派出所的員警一個個威風凜凜,大口喝酒大塊吃肉,生活要多愜意就有多愜意,實際上壓根就不是那麼回事。

衛無雙身為警長,又負責的是刑事案子這一塊,每日在派出所忙得四腳朝天,她又是那麼好勝,加上大大咧咧的性格,一直都把自己當爺們,凡事都和男同事看齊,甚至還要更強一些。

如今仗著年輕,底子好,還能扛得住,但燕飛揚說的這些毛病,還真的一樣不少,有時候一個人關起門來,也流眼淚,覺著累得不行。

“煙戒了,酒少喝。回去按照我這個方子,老老實實喝三個月,好好調養一下再說。”

燕飛揚板著臉說道,宛如大哥哥模樣。

“我不喝中藥,苦死了。”

衛無雙一口拒絕,其實多半還是想要在燕飛揚面前保住臉面。

不管怎麼說,她也是蕭瀟的表姐,也就是燕飛揚的姐姐了。這小傢伙說自己有病就是有病,說讓自己喝藥就喝藥,衛警官還有什麼面子?

“這藥不苦,不用熬著喝,就像泡茶一樣,每天泡好一壺,當茶水,慢慢喝。但是一定要喝,每天都喝,不能間斷。”

燕飛揚說道,似乎也知道衛無雙有點馬大哈,又加上一句。

“我會定時打電話督促你的,讓蕭瀟也來監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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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洗白

“對了,蕭瀟!”

衛無雙又嚷嚷起來,這一驚一乍的毛病,不知道嚇壞了多少犯罪嫌疑人,以為衛警官下一步就是要狠狠收拾自己了。

“你不提我還差點忘了,你這樣搞,怎麼對得起蕭瀟?”

這一回輪到燕飛揚莫名奇妙了,很詫異地說道:“我怎麼就對不起蕭瀟了?”

“哼,別揣著明白裝糊塗。”衛無雙頓時就很不爽:“別告訴我,你幫葉小桐是免費的……”

“不免費啊。把葉勇軍幹掉,信達公司和夜總會收回來,我有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是股份,不是紅利。”

股份和紅利不一樣,連股本都有的,就是說,如果整體轉手的話,所得燕飛揚要分百分之二十。

“百分之二十!”

衛無雙嚇了一跳。

“那麼多?你知道這意味著多少錢嗎?”

“具體多少還不知道,還沒整體評估信達公司和夜總會的資產,按照最樂觀的估算,差不多有六七百萬吧,往少說,也該有四五百萬。”

“……”

衛無雙頓時無語。

就按照四五百萬算,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就價值八十到一百萬,在一個平均月薪只有不到五百元的偏僻小城,這無疑是一筆真正的鉅款。衛無雙這樣正式的公安幹警,大學本科畢業,各種獎金津貼補助加在一起,月薪也就七八百,不到一千。

一百萬相當於她一百年的薪水。

在燕飛揚嘴裡,這似乎是一筆“小錢”,最起碼燕飛揚沒有感到有多驚喜。

“你拿了人家這麼大一筆錢,你覺得合適嗎?”

稍頃,衛無雙問道。

“合適啊,有什麼不合適?”

燕飛揚反問道。

“有什麼不合適?”

衛無雙又要炸了,端起啤酒瓶狠狠灌了幾口,往桌子上一頓,氣衝衝的。

“你和她們葉家非親非故,人家憑什麼給你這麼多錢,哪怕是請你幫忙,也沒有給這麼多錢的道理。人家分明是想要把你這個人買下來,你懂不懂啊?”

別看衛無雙平日裡大大咧咧,但身為警長,內心伸出的縝密是毋庸諱言的,否則領導也不會讓她這麼一個大學畢業沒多久的女孩子負責開元派出所的刑偵工作。

雖然燕飛揚表面只是和蕭瀟同學,但蕭瀟對這個男孩的真實態度,衛無雙心知肚明,甚至連她舅舅舅媽,似乎都並不反對蕭瀟和燕飛揚之間進行親密接觸。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燕飛揚實際上已經被蕭家認可為未來的乘龍快婿。

作為蕭瀟的嫡親表姐,衛無雙當然是百分之百站在表妹這一邊。

葉家想要硬生生用錢把燕飛揚挖走,簡直豈有此理。

“衛警官……”

“叫我姐。”

衛無雙斬釘截鐵地說道,很霸道。只覺得衛警官這三個字怎麼聽著怎麼刺耳。

“衛姐。”

燕飛揚從善如流。

事實上他也很喜歡衛無雙的性格。交朋友沒說的。

“其實我真要是免費幫忙,那才不對。”

燕飛揚微笑著說道。

衛無雙一愣,細細一想,果然是這麼回事。

這可不是小事。

對周丹青和葉小桐母女而言,奪回信達實業公司和冠軍夜總會的控制權,是頭等大事,可謂生死攸關。雖然說,這事搞到最後,葉勇軍也不可能將兩家公司都吞了,總還得給葉冠軍的老婆孩子留下點什麼。但留多留少,就全看他的心情了。

全部拿回來,那是想都不要想,到了能拿到一點殘渣,就算很了不得。

這樣的事,一般人是絕不會攙和進去的。

數以百萬計的金錢,足以令人瘋狂,任何事都幹得出來。

說有生命危險一點不誇張。

燕飛揚要真的願意免費幫忙,去和葉勇軍拼命,那才真的有問題了。

不是自家人,不是自家事,誰肯這麼賣力?

有了百分之二十的股份,這事才合情合理,更像是一次風險合作。燕飛揚以自己的才能和本事“入股”,打敗葉勇軍,奪回公司控制權後,得到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與紅利作為報酬。

就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別想太多!

“哼,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這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看上去很誘人,真想拿到手裡,可沒那麼容易。葉勇軍是完了,但冠軍夜總會也不是那麼好經營的。有多少看不見的手會伸過來要錢,你知道嗎?”

燕飛揚微笑說道:“所以說,要請姐姐多多關照啊。”

“你想得美,想要我給你當保護傘收黑錢啊?”

衛無雙不由得撇了撇嘴。

這事還真不能隨便答應了,否則,蕭瀟那裡先就不好交代。

不管燕飛揚是真對葉小桐有意思也好,還是純粹的商業合作也罷,有一點是無法改變的,那就是從今往後,燕飛揚和葉家的關係,會變得很密切,很難徹底分割。

衛無雙不從中作梗也就罷了,反倒與燕飛揚“沆瀣一氣”,幫著葉家看場子“護院”,蕭瀟知道後,還不得氣瘋了?

對自己這位表妹的性格,衛無雙可是知之甚稔。

再說,“收保護費”這種事,衛無雙也絕不會幹,這是底線,不能突破的。

燕飛揚有點詫異地說道:“你們當員警的,尤其是當刑警的,難道不應該和三教九流的人多打交道嗎?很多案子的線索,都要靠這些人為你們提供吧?”

“那是兩回事。”

衛無雙心中一動,嘴裡卻依舊地說道。

燕飛揚笑道:“本質上當然是兩回事,但有時候表面上卻很難分得開的。孟子都說過,事急從權嘛。”

衛無雙搖搖頭,說道:“燕飛揚,我勸你啊,幫了這個忙就算了,以後還是專心學習,這夜總會的經營管理,最好不要插手。裡面的事情太複雜了。就說那些流氓混混,就不是那麼好應付的。”

要衛無雙將眼前的高中生和冠軍夜總會的經營者合二為一,還真是有些違和。

“這個方面,蕭叔叔答應會幫忙。”

衛無雙雙眉倏忽揚起,顯然燕飛揚這個回答讓她意料不到。

燕飛揚去幫葉家的忙,蕭雄居然會答應幫忙?

不過舅舅行事時常出人意表,衛無雙覺得這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他們做大老闆的,思維方式就是與眾不同。

“也還是沒那麼簡單。”

稍頃,衛無雙說道,臉色不知不覺間變得凝重起來。

“我舅舅這些年,生意已經走上正軌了,一些以前的所謂朋友,漸漸都減少了來往……這批社會上的混混,可不是那麼守規矩的人。”

這話說得很含蓄,燕飛揚卻聽得明明白白。

蕭雄正在洗白上岸,你最好是不要重新將他拉下水。況且,社會混混是最不守規矩的,在他們眼裡除了好處就沒有其他,什麼義氣,規矩,什麼都去特麼的!

萬一他們不聽蕭雄的招呼,蕭雄為了面子,只怕會“重操舊業”,叫人狠狠教訓他們一頓,那就糾纏不清了,多年心血,毀於一旦。

燕飛揚笑了笑,說道:“我明白了,那還是我自己處理吧。”

衛無雙說道:“你自己處理?難道你真的以為靠武力可以解決一切嗎?”

你再強悍,總也不能把這些混混都打死打殘。

燕飛揚淡淡一笑,說道:“我沒有說武力可以解決一切。但如果連武力都解決不了,那就是他們的不幸了。”

說著,抓起酒瓶灌了幾口。

這話將衛無雙憋得!

與此同時,也覺得有一股寒氣自尾椎骨處驟然升騰而起。

她相信,燕飛揚這句話絕不是隨口說說的,也不是“一句狠話”,燕飛揚既然這麼說了,那就說明,他還有比“武力”更令人恐怖的解決辦法。

那是什麼辦法?

非人力可以控制的詭異方式?

衛無雙忽然被自己腦海裡冒出來的這個念頭嚇了一跳,再望向燕飛揚的眼神,就變得古裡古怪的。

難道,他真有那樣的辦法?

貌似是有的。

衛無雙又想起了他們“定位”蕭觀所在地的情形,當時只覺得奇怪,現在仔細想想,卻渾身汗毛直豎。

自古以來,衛周就有許多神秘的傳說,這些神秘傳說之中,超自然力量是永遠的主角!

“好吧,就算那些混混你能對付得了,但另外的關係呢,你也有辦法?別指望葉冠軍的老婆,這些彎彎繞,她也未必能搞得清楚。”

衛無雙搖搖頭,將腦海裡亂七八糟的東西都甩了出去,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說道。

她所言另外的關係,燕飛揚也懂得是什麼意思。

這些娛樂場所,在各方眼裡都是唐僧肉,不但流氓混混惦記著,其他一些管得到的單位和人,也一樣惦記著,絕不會忘記。

“這不有你嗎?”

燕飛揚笑道。

“怎麼又跟我拉上關係了?”

衛無雙嚷嚷起來,簡直莫名奇妙。

燕飛揚笑道:“你是員警,伯父又是市里的領導,要處理這些關係,應該問題不大吧?”

衛無雙便鼓起腮,狠狠盯著他。

這傢伙是訛上她了?

燕飛揚卻笑得更“壞”了,輕聲說道:“你是我姐,你不幫我誰幫我?”

“這不無賴嗎?”

衛無雙哭笑不得。

“來,喝酒。”

燕飛揚舉起酒瓶,也不計較,笑著說道。

無賴就無賴吧,只要衛姐姐肯幫忙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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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送給你的

夜色漸深,蕭雄坐在書房裡看書。

這是一個很好的習慣,多年來,蕭雄都不曾放下閱讀。

對他這樣的人來說,堅持閱讀的習慣尤其不容易,而且還不足為外人道。人家領導愛看書,那是博古通今,本就是科班出身嘛。你一個混混出身的“農民企業家”,看什麼書裝什麼有學問?

豬八戒戴眼鏡——裝大學生?

然而,蕭雄就這麼堅持下來了。

他這樣的人,一旦認定了的事,想讓他放棄是很難的。

沒有應酬的時候,蕭雄就會在書房裡看書。

顧白蓮在自己的臥室裡看書。

基本上,在家裡蕭雄不會有什麼人身安全方面的擔憂,到底是法治社會。

顧白蓮的臥室,是三號別墅裡最“神秘”的一間房,只有顧白蓮自己有鑰匙,連保姆大嫂都進不去。顧白蓮從來都是自己打掃,自己搞衛生,絕不假手於人。

連蕭雄都不能隨便走進他的臥室。

這一點,蕭雄完全能夠理解。

像顧白蓮這樣有本事的人,必定會有自己的祕密,能夠跟著他蕭雄這麼多年,無非是感念他當年的救命之恩,蕭雄有時候覺得自己的運氣當真太好了。也曾經不止一次要給顧白蓮張羅終身大事,都被顧白蓮毫不客氣的拒絕了。

後來蕭雄也就不再提起這事。

夜色漸深的三號別墅很安靜,直到書房門被突然推開,蕭瀟大步走了進來,扁著嘴,淚水不住在眼眶裡打轉,一副委屈到極點的模樣。

“怎麼啦?”

蕭雄忙即放下書本,很詫異地問道。

“爸,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蕭瀟鼓起嘴說道,淚水終於止歇不住,如同斷線的珍珠般傾瀉而下。

“沒有啊?怎麼突然說這樣的話?”

蕭雄更是莫名奇妙。

“你就是不喜歡我了,就是不喜歡我了,你幫著別人來欺負我……”

蕭瀟驟然爆發,小腳不住跺著地板,“咚咚”作響,雙手握拳,神情說不出的激動。

“哎哎,別哭別哭,沒有的事嘛……”

蕭雄被女兒打了個措手不及,忙不迭地站起身來,走過去攬住女兒的肩膀,不住揉著她的腦袋,柔聲安慰。

兒子女兒是蕭雄的最愛,比老婆還要嬌慣他們。

如今蕭瀟忽然如此委屈,蕭雄心裡立即也亂了方寸。

“沒有?你還騙我!”

“燕飛揚是怎麼回事?葉小桐是怎麼回事?他幫葉家做事,你還幫著他們……他現在都快變成葉家的人了,拿人家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蕭瀟嚷嚷起來,淚水不絕而下。

也難怪小姑娘委屈。

燕飛揚去幫葉小桐,就已經足夠讓她不爽了,小心眼裡不知多麼的愁腸百結,得知自己的老爸居然也插手了此事,頓時就炸了。

“沒有的事,別胡說八道!”

蕭雄馬上喝道,臉色陰沉下來。

“還說沒有,這個事,學校很多人都知道了,就我是個傻瓜,最後一個才知道,嗚嗚……”

小姑娘益發哭得傷心欲絕。

這樣的委屈,哪裡經歷過?

這一吵鬧,自然將滿屋子的人都驚動了,正在看電視的蕭媽媽和已經洗漱完畢準備**睡覺的蕭觀都急匆匆地趕了過來,滿臉愕然之色,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好一番慌亂之後,才終於讓蕭瀟稍微平靜下來,又讓蕭觀馬上去睡覺,這才關上書房的門,夫妻兩個一左一右,陪著寶貝閨女在沙發上坐下。

蕭媽媽摟著女兒,不停地安慰,一邊向著蕭雄連連使眼色。

蕭雄哈哈一笑,示意不妨事。

“你還笑你還笑,你們都欺負我!”

這一笑,蕭瀟馬上就不幹了,又嚷嚷起來。

“蕭瀟,你誤會了,沒有人欺負你。”

蕭雄點起一支煙,慢慢抽了一口,左手食中二指輕輕敲打著沙發扶手,笑著說道,神態頗為輕鬆。還以為女兒受了誰的欺負呢,原來是這個事,白緊張一回。

“燕飛揚去幫葉家,那是他自己決定的,他俠義心腸,老爸也不能打擊他的積極性啊。”

蕭雄笑著說道。

果然“俠義心腸”這個大殺器一祭出來,馬上就起到了立竿見影的效果。蕭雄很清楚,對於高中小女生來說,這樣高大上的“正義”,是不能反駁的。

不過蕭瀟還是很委屈。

你對誰好都可以,就是不能對“她”那麼好。

這個她可不一定是葉小桐,而是任何可能威脅到她的女孩。

尤其是漂亮女孩。

“那……憑什麼總是這麼幫她啊?非親非故的……連同班同學都不是……”

在學生群體中,是否同班同學,這是一個判別親疏的重要標準。如果是同班同學,就意味著是同一陣營,幫忙就是應該的。

蕭雄笑道:“也不是免費幫忙,其實是一個交易。百分之二十的股份,這個價碼可不小。這麼大一筆錢,你不讓他去賺,有點說不過去。這個跟葉小桐沒關係,換作是我,我也一樣會答應的。”

“有錢為什麼不賺啊?”

“他……他還是個學生,賺那麼多錢幹什麼?”

蕭瀟兀自不服,不過看上去,已經不如先前那麼委屈了。

蕭雄輕輕歎了口氣,說道:“蕭瀟,你錯了。他現在是個學生沒錯,但他不可能永遠是學生。有些男人,天生就是幹大事的。燕飛揚,就是這樣的人。”

語氣頗為認真。

蕭瀟就撇了撇嘴巴,看得出來,聽到父親這樣誇燕飛揚,小丫頭心裡頭其實還是很樂意的。

“那我們家也有生意,也有公司,他為什麼不來幫我們家做生意?”

鼓了一陣的嘴巴,蕭瀟又想出了一條理由。

蕭媽媽不由失笑,嗔道:“你傻啊,我們家又沒事,哪裡要他來幫著做生意?”

人葉小桐的爸爸死了,所以才要幫忙,這就不是一回事。

蕭雄哈哈一笑,說道:“蕭瀟,你要是能說服他,讓他來幫爸爸做生意,爸爸也和葉家一樣,給他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我還給他總經理的職務呢!”

“好啊,你說話算數?”

蕭瀟想都不想,就叫了起來。

蕭雄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腦袋瓜,笑著歎了口氣。

這丫頭,總是把事情想得那麼簡單,燕飛揚可不是那種隨便就能被說服的人。

次日一早,奧賽一班的同學就發現一個問題——往日裡言笑晏晏,對誰都巧笑嫣然的蕭瀟,忽然轉了性子,從進教室那一刻開始,就板著臉,俏臉上看不到哪怕一絲一毫的笑容。

見慣了蕭瀟活潑開朗的一面,忽然來這麼一出,大夥還真有點不大適應。

不過大多數人都心裡有數,這是什麼原因!

不知怎麼回事,有關燕飛揚在葉家參股,拿了百分之二十分紅的事,一下子就鬧得沸沸揚揚,整個學校都傳遍了。

無論蕭瀟還是葉小桐,都是衛週一中最引人矚目的小群體中的一員,有關他們的新聞,總是會傳播得特別快,多多少少還帶著點添油加醋的成分。

何況這還涉及到年輕人之中最敏感的“感情”,就更加令人津津樂道了。

作為蕭瀟的同桌,燕飛揚承受了最大的壓力。

實話說,他比所有人都要不適應蕭瀟的這種變化。

蕭瀟就這麼板著臉,目不斜視地來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去,坐下去之前還重重“哼”了一聲,在在都表示,小姑娘生氣了,並且就是生他的氣。

不管情形多麼險惡,燕飛揚都能鎮定自若。

爺爺傳授的經驗很管用。

可是,爺爺唯一沒有傳授的,就是怎麼應付生氣的女孩!

氣氛就這麼尷尬。

甚至於這種尷尬的情形,還在不住向周邊擴散,坐在他們前後左右的同學,都被感染到了,誰都覺得怪怪的,說話做事都小心翼翼,似乎生怕“引爆”了蕭瀟。

這小丫頭,眼下就是一火藥桶啊,逮誰都可能呲牙!

“哎,送給你的……”

忽然,蕭瀟耳邊響起了燕飛揚的聲音,聽上去,和往日略有一點不同,似乎有些遲疑猶豫。

“什麼?”

蕭瀟暗暗撇嘴,頭也不回。

哪怕她此刻心裡再想扭頭去看,自尊心告訴她,也一定要忍住。

你說送我個東西,我就原諒你了?

哪有那麼便宜!

“哇……”

下一刻,就有人驚歎起來。

“好漂亮……”

蕭瀟明顯感到有同學靠過來了,正在圍觀燕飛揚拿出來的那件禮物。

“給你的。”

小丫頭好奇心大起,正在遲疑著要不要扭頭去看,眼前黑影一閃,那件禮物就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呀……”

下一刻,蕭瀟便驚呼一聲,猛地捂住了嘴,水汪汪的鳳眼瞪得圓滾滾的,滿是不敢置信的神情。

那是一件雕塑。

一件木雕!

雕刻的乃是一名長髮飄逸的少女,雕工極其精緻。

這倒也罷了,關鍵是這名少女嘴角微微上翹,帶著說不出的嬌俏和調皮之意,可不正是蕭瀟麼?

燕飛揚竟然以她為模特,雕了一件木雕出來,還雕得這麼逼真。

蕭瀟頓時將所有的不快都拋到了九霄雲外,一把就將木雕搶了過去,不住摩挲,簡直就是愛不釋手。

同學們也呼啦啦地圍了過來,競相撫摸欣賞著這件精美絕倫的木雕,一個個讚歎不已,尤其是女孩子,望向蕭瀟的目光之中,滿是羡慕和嫉妒之意。

人家燕飛揚,對她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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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公孫蘭

上課鈴響了起來。

同學們都各自回座位坐好。

不過還是有好些同學在興奮地低聲議論,不時扭頭向燕飛揚和蕭瀟望過來。

蕭瀟雙手捧著木雕,雪白的牙齒咬著紅豔豔的嘴唇,低聲問道:“什麼時候雕的?”

“差不多兩個星期吧。”

燕飛揚微笑著,低聲答道。

蕭瀟就扁了扁嘴,看得出來,小丫頭是真的十分開心。原本氣勢洶洶想要“興師問罪”,這當兒卻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來。

當一個男孩可以花兩個星期的功夫,專門為你雕一座木雕的時候,他心裡裝著的到底是誰,已經一目了然了。

“你自己雕的?”

燕飛揚笑而不語。

其實蕭瀟也知道,這個問題問得夠笨,不是他自己雕的,別人能雕得這樣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誰教你的?”

這才是蕭瀟真正想問的問題。

這懂得也太多了點吧?

學雕刻可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刻苦練習之外,還得有名師指點,不然根本入不了門。

“我爺爺。”

蕭瀟便輕輕吸了口氣,心裡頭怪怪的。

這老爺子到底是幹什麼的?好像燕飛揚這一身本事,都是他教的。這樣一個人,當真是吳山深處的山民麼?就沒有什麼特別的來頭?

“爺爺為什麼要教你學雕刻?”

蕭瀟就像個“好學生”,各種問題層出不窮,擺明要把燕飛揚查個底掉。

“練手勁和腕勁。”

燕飛揚倒也沒有隱瞞,如實回答。

蕭瀟卻目瞪口呆。

在沒有親眼見到燕飛揚用大斧頭雕木雕之前,她很難想像,這二者之間到底有何種內在聯繫。要說這樣精緻的雕工和令人歎為觀止的手藝,僅僅只是某種日常練習的副產品,那是無論如何都令人難以置信的。

“哎,那你和葉……”

蕭瀟猶豫著,終於還是決定要“興師問罪”一下,不親耳聽到燕飛揚自己對葉家事情的解釋,小丫頭總是難以釋懷。

不過蕭瀟的詢問只進行了一半,就不得不咽了回去。

老師來了。

大夥的眼睛倏忽間就瞪大了。

今兒來的,不止班主任秦老師一個人,在秦老師身邊,還跟著一個年輕女孩。

太仙了!

這是所有人見到這女孩的第一反應。

清麗脫俗,一塵不染,宛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一般。

公孫蘭給大家的印象就是這樣的。

無數見多識廣的江湖大豪與商賈巨富,第一眼見到她都會犯愣怔,更不要說衛週一中這幫小屁孩了。

連燕飛揚和李無歸也不例外。

這女孩是幹嘛的?

是新來的插班生?

只是這打扮也太“酷”了吧?

復古的五四風,淡藍色上衣,黑布裙子,黑色布鞋,簡直“仙”到了極點。打扮成這樣,是想要將全校的目光都吸引過來麼?

而且,好像也沒背書包。

無數種猜測,在各人腦海中冒出來。

很快,謎底解開。

秦老師領著公孫蘭徑直進了教室,走上講臺。

不對。

秦老師是走上去的,而公孫蘭,則是飄然而上,仿佛足不沾地。

給人的感覺就是如此。

“同學們,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新來的孫蘭老師……”

“啊?老師?”

原本安安靜靜的教室,驟然響起一陣嗡嗡的議論聲,沒有一個人想到,這位居然會是老師。她滿了二十歲嗎?

“同學們,安靜,安靜!”

秦老師雙手連連往下壓,一連說了好幾個安靜,嘈嘈雜雜的議論聲才勉強平息了下去。

“吳老師調走了,今後我們班的化學課,就由孫老師負責。大家歡迎!”

秦老師率先鼓掌。

同學們也趕緊鼓掌,一個個我看看你你看看我,又是歡喜又是駭然。

這神仙妹妹,居然還是教化學的,還以為她教語文呢。

想像著這樣的神仙妹妹一天到晚穿著白大褂擺弄一堆試管酒精燈硫酸鹽酸什麼的,就讓人心裡古古怪怪的,不知該如何形容。

不過看得出來,大家的鼓掌都是發自內心。

別的且不說,聽著這麼一位神仙妹妹講上一堂課,哪怕是最枯燥無味的化學課,那也應該是一種享受罷?

“大家不要看孫老師長得那麼文靜漂亮,孫老師可是名牌大學化學系畢業的高才生。是我們學校孫校長花了很大的力氣才專門從省城挖來的人才,同學們以後要認真聽課,把化學學好……俗話說得好,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秦老師熱情洋溢地介紹著這位新來的孫蘭孫老師。

這個簡介,其實也是孫校長告訴他的,這位孫老師到底是何種來頭,畢業于什麼大學,為什麼會跑到衛週一中來當高中化學教師,而且就只負責兩個奧賽班的化學課等等等等,他也是一概不知。

原先教化學的吳老師教得好好的,為什麼會突然調走,更加莫名奇妙。

不過校長姓孫,孫老師也姓孫,二者之間,是否有什麼內在關聯,可就不得而知了。

或許有吧!

“下面,請孫老師給大家講話!”

秦老師又再率先鼓掌。

教室裡掌聲很熱烈。

“同學們,大家好。”

公孫蘭微笑開口,聲音輕柔,帶著某種說不出的嬌媚味道,充滿著磁性和誘惑,配上她神仙姐姐般的外貌,混合成一種極其獨特的魅力,幾乎一瞬間就將班上大部分小男生的魂都勾走了。

“我是孫蘭,很高興能和大家一起學習化學……”

公孫蘭的“就職演講”並不長,堪稱言簡意賅。

“好,下面就請孫老師給大家上課!”

等公孫蘭簡短的開場白說過之後,秦老師笑著說道,轉身下了講臺,大步來到教室的最後一排就坐。

科任老師第一節課,他身為班主任,總是要旁聽一下的。一來為新老師壯膽,鎮住個別不聽話喜歡講小話搞小動作的刺頭,讓新老師的第一節課能順利完成;二來也瞭解一下新老師的水準。

“同學們,我先點個名……”

公孫蘭拿起花名冊,開始點名。

這也是新老師上第一節課的第一個流程,總要和班上的每個同學都打個照面,認識一下。

“李無歸……”

“到!”

很快就點到了李無歸的名字,李無歸忙即站起身來,答得很響亮。對李無歸來說,這種情形可不多見。通常不管是哪個老師點名,李無歸的應答都是懶洋洋的。

孫蘭清澈的眼神,在他臉上輕輕一掄,含笑點頭。

“請坐!”

李無歸心裡輕輕一動,儘管孫蘭的目光極其柔和,卻總讓他感到有些特別,至於到底有何特別之處,卻又說不上來。好在李無歸併未從中感受到惡意。

也是,老師對學生會有什麼惡意?

“燕飛揚……”

燕飛揚的名字比較靠後。

“到,孫老師好!”

燕飛揚站起身,微微向公孫蘭鞠躬為禮,十分恭謹。

“燕飛揚同學,你是數學課代表?”

“是的,孫老師。”

燕飛揚每一科成績都非常不錯,化學成績尤佳,而且動手能力極強。我國的許多道家典籍上,都記載有詳細的煉丹方法,還有不少丹方。

燒汞煉丹,是我國傳統道教的一大特色,源遠流長,也是實驗化學的鼻祖。

這也是燕飛揚所學傳承的必修課之一。

“那好,請你在下課之後,去我辦公室一趟,我們相互交流一下,可以嗎?”

公孫蘭輕言細語,禮數周到,沒有絲毫老師的架子。

像她這樣的神仙姐姐,實在是不大合適擺架子的,只要一句話,任何男生都願意為她赴湯蹈火。

“好的,老師。”

燕飛揚規規矩矩答道。

片刻之後,點名完畢,孫蘭放下了花名冊。

“好的,接下來我們來講第二單元,我們周圍的空氣。請大家打開課本……”

點完名之後,就是正式講課,孫蘭拿起粉筆,轉身在黑板上寫下“我們周圍的空氣”這幾個字,筆劃細膩,就好像寫在紙張上一樣,板書之工整細膩,居然能達到這樣的程度,連秦老師也目瞪口呆。

在衛週一中這麼多年,板書寫得好的老師也見過不少,但絕沒有任何一個,能和公孫蘭相提並論,連寫個板書都能寫的如此飄逸好看。

接下來,孫蘭的授課也是娓娓道來,不知不覺間,就吸引了大多數學生的注意力。

能將最枯燥無味的化學講得這樣精彩,宛如天花亂墜一般,實在堪稱是技藝高超至極了。

“呀,老師沒有課本……”

差不多講了一多半的課時,才有同學忽然驚呼出聲,發現了這個“大秘密”。

孫老師課講得這麼好,居然是臨場發揮,並沒有照本宣科。但真正讓人吃驚的是,孫老師雖然沒有備課本,講解的內容卻和課本上的內容基本不差。

由此可見,這位新來的神仙姐姐老師,還真的和秦老師介紹的一樣,是一位高才生,不但記憶力超強,而且對自己極度自信,和她嬌柔的外表,完全是兩回事。

教室裡立即響起一片驚歎之聲。

“學習,不管學什麼,最主要的其實就是認真。有沒有課本,並不重要。”

孫蘭停下來,妙目繞場一周,微笑說道。

大家都情不自禁地點頭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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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燕家七房嫡系子弟?

“好!”

一節課講完,秦老師率先鼓掌,教室裡掌聲如潮。

在學校,這是一種很罕見的情況,很少有學生這麼真心誠意給一個科任老師鼓掌。孫老師的課,確實講得好,那麼枯燥無味的東西,硬是被她講得妙趣橫生。

公孫蘭微微躬身,向燕飛揚望了一眼。

燕飛揚會意,就跟在她的後邊,一起離開了教室,部分男生死死盯住他們的背影,眼裡如欲噴出火來,不少人在心裡感歎,早知道這樣,真該認真學習。如果自己的化學成績出類拔萃,那此刻跟在孫老師後面的,不就是自己了嗎?

什麼好事都被這姓燕的山裡小子搶去了。

其實他們不知道,正因為燕飛揚是化學課代表,所以公孫蘭才是化學老師。如果燕飛揚是語文課代表,公孫蘭就會是語文老師了。

奧賽一班的教室幾乎沸騰,化學組辦公室內也很不平靜。

無論哪個學校的化學組辦公室,都只是配角,和語文組,數學組,外語組沒得比。衛週一中也是一樣,化學組辦公室在教師辦公樓的二樓最靠裡的位置,一間大房子,裡面擺了十來張辦公桌。

因為衛週一中不但有高中部,還附帶設有一個規模不大的初中部,化學老師都在一起辦公備課。

當公孫蘭在化學組辦公室露面的時候,好幾個老師都差點當場出醜。

“各位老師好,我是新來的化學老師,叫孫蘭,負責高二奧賽班和精英班的化學課,初來乍到,情況不熟,以後還要請大家多多關照。”

公孫蘭一進門,就落落大方地進行了自我介紹。

“好好好,歡迎歡迎……”

愣怔片刻之後,化學組辦公室才響起參差不齊的掌聲。不過看得出來,大家對孫老師的到來倒是抱著十分歡迎的態度。

有這麼一位美人做同事,總是賞心悅目的。

當然這也是因為全校化學老師都是男的,如果是女老師偏多的語文組和外語組辦公室,孫老師的到來,就不是那麼受歡迎了。

和公孫蘭一比,哪怕是以前在別人眼裡再漂亮再時髦的美女老師,也立馬就成了俗不可耐的村姑。

哪個女人願意自己身邊杵著這麼一個神仙姐姐?

簡單的寒暄過後,公孫蘭找到自己的辦公桌做了下來。

這裡也是以前吳老師的辦公桌。

燕飛揚規規矩矩站著,腰挺背直,要多端正就有多端正。

“坐吧,別太拘謹。”

公孫蘭微笑說道,再次上下打量燕飛揚,眼裡是掩飾得非常好的好奇之意。

這個男孩,就是爺爺口中高度“可疑”的燕家子弟?

公孫蘭還真有點不大相信。

倒不是信不過爺爺的眼光,而是從情理上來分析,這個可能性不大。

因為公孫霸提到了“驚雷手”!

別的倒也罷了,“驚雷手”卻絕對是可以震動整個術師江湖的大殺器。驚雷手是江南燕家的獨門絕技,威力之強,無與倫比。據說驚雷手修煉到極致,不但可以調動渾身所有潛力,甚至連周邊的天地之力都能調動。

這門絕技,縱算在江南燕家,也不是每個嫡系子弟都能練習的。

對天賦要求極高。

據說,就算是燕家現任家主燕王孫,在驚雷手上的造詣也不算多高,只是略通而已。

在江南燕家的這一代,驚雷手幾乎失傳了。

真正將驚雷手練到極高境界,威震海內的大高手,是燕家上一代家主,燕王孫的老爹燕如龍。這是可以和號稱術師江湖第一高手的鳳九天相提並論的超級強者。

甚至有人說,驚雷手修煉到極致,必定天下無敵!

雖然進入熱武器時代之後,傳統武術的重要性正在不住下降,但驚雷手所代表的內在含義,依舊非同小可。

據公孫蘭所知,驚雷手名義上是整個江南燕家的絕技,實際上多年以前就變成了燕家七房的獨門傳承,除了燕家七房的嫡親血脈,其他燕家子弟,都沒機會繼承這項絕學。

燕家上代家主燕如龍和當代家主燕王孫,都是燕家七房出身,是燕家七房的族老。

也就是說,如果燕飛揚修煉的真是“驚雷手”,那他就必須是燕家七房的嫡系子弟。

在術師江湖上,這個身份意味著什麼,不問可知。

果真如此的話,燕飛揚將來成為燕家家主都有可能!

燕家家主!

這是一座讓所有術師江湖的人都需要仰望的高峰。

天下江湖,燕家其半!

一念及此,公孫蘭不由暗暗搖頭。

這不可能!

燕家家主的未來繼承人,怎麼可能會躲在這麼一個偏僻的山間小城,混在一群“鄉下人”之中,讀什麼奧賽班?

在公孫蘭眼裡,無論衛周也好,衛週一中也好,奧賽班也好,精英班也好,都土得掉渣。燕家小一輩之中那幾個有名望的人物,誰不是打小就接受量身定制的貴族教育?然後留洋海外,就讀名校,學貫中西?

縱算是離家主位置十分遙遠,幾乎完全沒有希望進入燕家核心決策層的偏房子弟,待遇也遠不是燕飛揚可比的。

燕家實在太有錢了,勢力實在太大了!

爺爺應該是看錯了,那不是驚雷手,只是有點像而已。畢竟年紀大了,看走眼是很正常的事。

別的不說,單是這麼孤零零地丟在衛週一中讀書,安全方面,就沒有任何保障啊。

而且這小子還特別能惹事!

“燕飛揚,我剛剛到,對班裡的情況很不熟悉,以後你要多幫助老師,好不好?”

公孫蘭微笑說道,眼神柔和似水,任何人在這種眼神注視之下,都沒辦法提出反對的意見。

“好的,我盡我所能。”

燕飛揚很認真地點頭應諾。

燕飛揚其實很尊師重道,只要不是龔主任那種所謂的老師,他都很敬重。

“你住在哪裡?學校還是校外?”

“住在校外,離學校不遠,步行幾分鐘就到了。”

“那就很好。你有聯繫方式嗎?”

公孫蘭輕言細語地問道。

“有。我的手機號碼是……”

燕飛揚的回答略略出乎公孫蘭的意料,這年頭,有手機的人不多,有手機的中學生就更是鳳毛麟角,沒想到燕飛揚已經有了手機。

當下公孫蘭就掏出自己的手機,記下了燕飛揚的聯繫電話,微笑問道:“你在班上有沒有好朋友?他有沒有手機?如果老師聯繫不到你,也可以聯繫他。”

這個理由很好,不會讓人有絲毫懷疑。

燕飛揚毫不猶豫,將李無歸和蕭瀟的電話號碼都告訴了她。

公孫蘭一一記住,又將自己的手機號碼告訴了燕飛揚,並且叮囑他,不要告訴別人,尤其是那些不相干的傢伙。

公孫蘭可以想像得到,她在衛週一中這一露面,用不了多久,就不知有多少單身男子甚至是已婚男子來打她的主意了。

燕飛揚一一點頭應諾。

課間幾分鐘,能夠溝通的內容自然非常有限,簡單交流之後,燕飛揚便告辭而去。

剛剛走出化學組辦公室,燕飛揚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一接通,卻是衛無雙打來的。

“燕飛揚,今天中午有沒有時間?一起吃個飯!”

燕飛揚倒是沒想到,衛無雙這當兒給他打電話,居然是約吃飯。

“好啊,你說個地方吧。”

有人請吃飯,燕飛揚自然不便拒絕。

“還是那個東北菜館,清靜。”

衛無雙隨後加的兩個字,其實已經暴露了她吃貨的本性,想吃醬骨頭還不好意思說,得找個理由。

“好。”

燕飛揚哈哈笑了起來。

衛無雙就有這樣的魔力,和她說話,連一貫惜言如金的燕飛揚都打起了哈哈,這可難得。

“哎,記得叫上李無歸一起,跟你們說點事。”

“嗯,我知道了。”

和衛無雙通電話,歷來沒有一句廢話,事情說完就掛斷。

中午,蕭瀟坐在燕飛揚單車後座上,三個人一起去了東北菜館。一出學校的大門,蕭瀟便摟緊了燕飛揚的腰,也不管有無數的同學盯著他們看個不了。

本姑娘就是要“宣示主權”,怎麼啦?

如果不是對學校的紀律還有點顧忌,蕭瀟只怕在學校裡就摟上了。

就要讓葉小桐看見。

別以為用錢就能收買燕飛揚,人家真正喜歡的是我!

不然,怎不見給你雕一座木雕?

這麼想著,心裡美滋滋的,又將手臂圈緊了點。

等到了東北菜館,衛無雙早就在門口等著,見到單車後座上下來的蕭瀟,不由愣怔了一下,脫口而出說道:“怎麼蕭瀟也來了?”

蕭瀟立即就不幹了,嚷嚷起來:“姐,你這是什麼意思?合著我成了外人,你請他們吃飯不請我?”

“不是……你胡說什麼呢?我跟他們有正事要談。”

衛無雙笑駡道,忽然又臉色一變,似乎覺得自己慌亂中又說漏嘴了。

“不管你們談什麼事情,我都能旁聽!”

蕭瀟翹了翹秀氣的小鼻頭,傲然說道。

“能聽,能聽……上去吧。”

衛無雙搖搖頭,說道,帶著大夥上二樓包廂。

“姐,他送了個禮物給我,可精緻了,你要不要看?”

蕭瀟湊到衛無雙耳邊,壓低聲音說道,滿腔都是壓抑不住的興奮。

見了她這神采飛揚的樣子,衛無雙忍不住敲了她一個爆栗。

“瞧你美得……”

蕭瀟便笑嘻嘻的,蹦跳著上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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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復仇者

對東北醬骨頭,蕭瀟也很喜愛,不過比衛無雙稍微講究一點,那就是戴上了一次性手套,也沒有吃得滿嘴沾肉,比較合乎她“窈窕淑女”的身份。

衛警官照例是大口酒大口肉,吃得酣暢淋漓。

不過不抽煙了。

李無歸遞煙給她,衛無雙擺擺手,說一句“戒了”。

燕飛揚嘴角微微一翹,浮起一絲笑容。

沒想到衛無雙還真把煙戒了。

想想也是,女孩子家家,儘管幹的是刑警,也有女漢子風範,終究還是不要抽煙的好,損害健康不說,也太有損形象了。

“哎,姐,到底有什麼事啊?”

蕭瀟一直都惦記著,衛無雙說有“正事”要談,將蕭瀟的好奇心勾了起來。

“先吃飯,吃完飯再說。”

衛無雙倒是很沉得住氣,不慌不忙。

蕭瀟也無所謂。

在她想來,所謂正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在衛周,就沒有她老爸搞不定的事,就算燕飛揚和李無歸,那也很了不得。

燕飛揚和李無歸自然更加沉得住氣,衛無雙不說,絕不開口動問。

一頓飯吃得大家都很滿足。

“哎呀,我吃得太多了,這樣下去不行,會發胖的……”

蕭瀟摸著自己的小肚肚,愁眉苦臉地說道。

在此之前,她也不是很在意自己的身材,胖一點瘦一點都沒關係,只要不走極端就行。現在自然是越來越在意了。

誰不想將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現在心愛的男孩面前?

“你要真怕變胖,你就不會吃那麼多了。”

衛無雙笑駡道。

“姐,到底什麼事?”

蕭瀟又忍不住了。

衛無雙瞥了她一眼,隨即望向燕飛揚,臉色嚴峻起來。

“梁武。”

衛無雙嘴裡莫名奇妙地冒出這麼一個名字。

“就是被你殺掉的那個綁匪,他名字叫梁武,他哥哥叫梁文,就在逃的那個,現在還沒抓到。”

蕭瀟臉色立變,眼裡閃過一抹疑懼之色:“姐,你這是什麼意思?”

衛無雙很嚴肅地說道:“我跟你們說這些,其實是違反紀律的,所以你們都只能聽著,絕對不能再往外傳,知道嗎?蕭瀟,尤其是你,要記得保密。”

“嗯嗯……”

蕭瀟點頭不迭。

燕飛揚和李無歸都靜靜等著,知道她還有下文。

“茅支隊告訴我,根據初步掌握的情況來看,這幾個傢伙不是一般的綁匪,而是慣犯,在好幾個城市流竄作案,手段極其殘忍,最少有五條人命。”

衛無雙的語氣益發凝重。

蕭瀟大吃一驚,情不自禁地往燕飛揚身上靠。

“梁武是梁文的親弟弟,打小他們就相依為命,兄弟倆的感情很深……”

“姐,你這是什麼意思?”

蕭瀟明顯聽出了不對,緊張地問道。

燕飛揚就笑,輕輕說道:“這個意思就是說,梁文會為他弟弟報仇,來找我的麻煩。”

衛無雙望他一眼,深深吸了口氣,飽滿的胸部鼓脹起來,沉聲說道:“這個可能性很大,你千萬不能掉以輕心。據他的同夥交代,梁文極其心狠手辣,當過兵,槍不離身,而且還懂得製造爆炸物,是個極其危險的犯罪分子。目前我們正在上報材料,請求部裡通緝他。”

“根據在醫院監視董軍的人說,昨天好像有人試圖混進董軍的病房,而且董軍的神色很慌張……茅支隊擔心,很可能是梁文又潛回了衛周。”

董軍就是被李無歸直接打斷兩條胳膊的綁匪綠軍裝,因為傷勢嚴重,這段時間一直都在醫院住著。

“他那麼膽大?那快抓他啊……”

蕭瀟頓時就急了,嚷嚷道。

燕飛揚就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

這些流竄作案的慣犯,反偵破經驗十分豐富,行事極其小心謹慎,不是那麼容易被抓到的。

“衛姐,你的意思是說,讓我們時刻提防這個人?”

李無歸不由得蹙起了眉頭。

敵暗我明,他不喜歡這種情形。

俗話都說,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

“恐怕必須要這樣。”

衛無雙點點頭。她也一樣不喜歡這種無法掌控的情況,但又無可奈何。

“確定這個人,梁文,他潛回了衛周嗎?”

衛無雙輕輕搖頭:“不能確定。只是懷疑而已,董軍也說他沒看見梁文。”

李無歸就有些遺憾,說道:“要是確定他回來了,我們倒是可以想辦法引他上鉤。”

“想什麼辦法?”

李無歸笑道:“他不是想殺我們為他弟弟報仇嗎?那我們就給他這樣的機會。只要他肯露面,到時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呢。”

“不行……”

衛無雙和蕭瀟幾乎同時叫道。

“這樣做太冒險,如果真的能確定他潛回了衛周,我們就要派專人保護你們的安全了。”

說到這裡,衛無雙一雙妙目盯住了燕飛揚。

“燕飛揚,你不是說你能掐會算嗎?要不你給算算,這個梁文到底躲在哪,他想要幹什麼?”

蕭瀟就不依了,搖了搖身子,嗔道:“姐!”

都什麼時候了,還在開玩笑。

“算不出。資料太少。”

誰知燕飛揚卻一本正經地答道。

衛無雙不由得微微一愣,瞧燕飛揚這個樣子,他分明不像是在作偽。如果資料足夠的話,他還真能推算出來。

隨著這段時間和燕飛揚打交道的次數增多,衛無雙越來越瞭解燕飛揚的性格,這不是一個喜歡空口說大話,嘩眾取寵的人。

“你要什麼資料?”

衛無雙禁不住問道。

“所有能搜集到的資料。比如他的出生年月日,最好能精確到幾點幾分。他用過的東西,比如他的衣服,鞋襪,牙刷,口杯之類,最好是能有他身體上的東西,好像蕭觀換下來的牙齒這種,新鮮血液是最好的……有了這些東西,我就能推算了。”

燕飛揚毫不遲疑,馬上介面說道。

衛無雙愣怔片刻,才苦笑一聲,說道:“沒有……你說的這些,一概沒有,董軍也不知道他多大年紀,只能大致推測應該在三十歲左右。其他的,都是空白。”

“他們不是同夥嗎?”

李無歸略有些奇怪。

“他們這種同夥很不靠譜的,時分時合。合在一起搞個案子,分到錢馬上分道揚鑣。等錢用完了,再聯繫一起搞下一個案子。也有可能一起搞幾個案子再分開……總之這種團夥的組成人員,一直都在不斷的變化之中,只有梁文梁武這種親兄弟的關係才是經常在一起的。”

衛無雙簡單解釋了幾句。

“看來這傢伙還挺麻煩。”

李無歸咕噥了一句。

燕飛揚淡淡說道:“不要緊,他如果不來找我們就算了。一旦來找我們,總是會留下蛛絲馬跡的。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接近我們,也沒那麼容易。”

“說得是。”

李無歸頓時精神一振。

在這方面,他遠不如燕飛揚,兩人“主修”的方向完全不一致。

“燕飛揚,要不,把這事告訴我爸吧,他可能有辦法。”

蕭瀟急急說道。

燕飛揚點點頭,對衛無雙說道:“姐,要不你幫個忙吧。”

“什麼忙?”

“你跟茅支隊說一下,你們員警在全市展開一次大規模的搜查行動,咱們來個敲山震虎。”

“這樣一來,不是打草驚蛇嗎?”

燕飛揚輕輕一笑,說道:“就是要打草驚蛇。如果梁文真的潛回來,要為他弟弟報仇,我們就要想辦法把他趕出來,讓他沒辦法安安心心躲在暗處籌畫。不管是誰,匆匆忙忙做出來的計畫,就會有破綻……我們也不能太被動。”

“好,那就這樣,我下午就跟茅支隊去說。”

衛無雙仔細一想,果然如此。

結帳之後,他們沒有直接回學校,而是去了雄漢大廈,直達頂樓,在寬大無比的董事長辦公室內,找到了蕭雄。蕭雄也剛剛陪客人吃完飯,回到辦公室泡杯茶,想要小憩片刻,燕飛揚就找上門來了,還帶著自己閨女。

蕭雄略略有些奇怪,貌似今天不是星期六也不是星期天,怎麼會忽然登門拜訪?

估計是出了什麼事。

不過蕭雄還是很高興地接待了這幾位不速之客,早有人為客人奉上香茶。

等燕飛揚將情況一描述,蕭雄的臉色頓時就沉了下去,雙眉緊緊擰了起來。以他的經驗,他當然知道這是個麻煩。梁文可是標準的亡命之徒,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既然沒有抓到現場,也不能肯定這傢伙就真的潛回來了吧?”

蕭雄皺眉說道。

燕飛揚說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蕭雄點點頭,反問道:“你打算怎麼做?”

“我需要蕭叔叔把所有人都動員起來,好好在城裡造造聲勢,順便也查查,有什麼可疑的人。衛警官已經答應說服茅支隊,員警也會採取同樣的行動……”

蕭雄馬上明白過來:“你想敲山震虎?”

燕飛揚笑道:“能夠直接發現這傢伙的蹤跡,那是最好的。”

以蕭雄在衛周地下世界的勢力,他真要是把所有關係戶都發動起來,全城大索,所造成的聲勢,絕對不比員警的搜查行動小。

這麼雙管齊下,梁文真要是躲在衛周,只怕也很難待得下去,遲早要冒頭。

“行,咱們就好好拉拉網!”

蕭雄的滿腔豪氣又被燕飛揚激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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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21 22:46:11

第59章 炸彈

三天前,梁文就潛回了衛周市。

不過這兩天如火如荼的“聯合”搜查行動,卻對他沒有造成任何影響。

他並沒有住在出租屋內,更沒有住在招待所。

這些地方,歷來是藏匿流竄犯罪分子的所在,每次員警搞大規模的搜查行動,小招待所,出租屋和其他臨時落腳點,都是重點清查的對象。

對於梁文這樣反偵破經驗極其豐富的慣犯而言,那些地方他肯定是不去的。

他住在開元區畜牧局的家屬樓內。

這是開元區畜牧局的老家屬樓,不少房子空置,少量租給了外地來衛周做生意的人。但這樣的出租屋,從來都是很隱蔽的,公安機關也不會特別關注這些地方。

畢竟現階段戶籍管理還不是很到位,老式家屬樓出租,往往都是業主和承租人之間達成一個簡單協定,交了租金就能入住,從來都不去派出所報備。故而到底哪些房子已經租出去,哪些房子是單位職工自住,誰都不清楚,就是一筆糊塗賬。

只不過這一回的聯合搜查行動規模實在不小,就算住在畜牧局的家屬樓內,也不見得百分之百安全。

梁文很小心,連續兩天都沒出門。

他躲在屋子裡做炸彈!

自製的炸彈,只要材料齊全,造出來並非難事,大部分炸彈的材料,超市和農牧產品市場就能找齊。現在炸彈已經做得差不多了,只差最後一樣材料。

這樣材料,很快就有人送過來。

不錯,是有人送過來。

梁文不是一個人在籌畫這次行動。

來給他送材料的是一對年輕男女,男的約莫三十歲左右,身材瘦高,眼神陰冷,衣著打扮很有品位,雖然不是什麼奢侈品,搭配得很到位,讓人一看就覺得心裡舒服。女的則是二十六七歲模樣,身材嬌俏,儘管個子不高,不是那種極度豐滿型的美女,卻也前凸後翹,令人一見之下就難以忘懷。

不過這兩個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表情僵硬,就算在笑的時候,也是典型的皮笑肉不笑,讓人看了心裡瘮得慌。

梁文隱隱覺得,這不是他們的本來面目。

這兩個人,好像都化過妝,或者說是“易過容”。

當易容這個詞從他腦海裡掠過的時候,梁文覺得有點好笑。他在道上混了這麼多年,確實也聽說過有“易容術”這回事,不過梁文從未親眼見識過。

武俠和電視裡,都有“易容術”,但那只是家言,哪裡當得真?

何況武俠電視和電影裡的所謂“易容術”,也實在太搞笑了,簡直就是拿觀眾當傻子糊弄,除非瞎子才看不出來。

在梁文想來,所謂易容術,無非就是化妝化得精巧點,讓人很難第一眼就將自己認出來,要說完全改變相貌,那簡直就是開玩笑。

然而嚴先生兄妹兩個,卻讓梁文第一次對自己的認知產生了懷疑。

這兩個人是不是懂得易容術他不能肯定,但當他們卸妝之後,混在人群之中,梁文覺得,自己並沒有十足的把握將他們認出來。

不過這沒關係,此番合作之後,彼此之間不會再有什麼來往了。

幹掉那個叫燕飛揚的小子,為弟弟報了仇,馬上就遠走高飛,從今往後再不抛頭露面。

如果不是介紹他們認識的“老譚”是梁文信得過的老江湖,他也絕不會和這樣兩個來路不明的人合作。從“老譚”對嚴先生兄妹的態度來判斷,這兩個年輕人的來頭非同小可。

至少“老譚”很怕他們,在他們面前簡直就是畢恭畢敬。

如果要“老譚”在他和嚴先生兄妹之間做個選擇,那想都不用想,“老譚”肯定是百分之百選擇嚴先生兄妹,至於他梁文,是死是活與“老譚”還真沒太大的關係。

但梁文不在乎。

原因很簡單,嚴先生兄妹和他的目標完全一致。

嚴先生說得明明白白,只要他殺了燕飛揚,就給他二十萬。而且先付十萬,另外十萬,事成之後立即支付。除此之外,他在衛周的住所,一切生活所需物品,製造炸彈的材料,以及幹掉燕飛揚之後逃走所用的車輛,都由嚴先生兄妹提供。

梁文不由得很好奇。

這個叫燕飛揚的傢伙,到底是什麼人啊?

怎麼還有人那麼想要他的小命!

聽說只是衛週一中一個高二的學生而已。

從董軍嘴裡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梁文也呆了半晌,說什麼都不大相信。

沒見過這麼狠的中學生!

據董軍說,燕飛揚用一根很普通的竹竿,一出手就幹掉了他弟弟梁武——差一點將梁武的腦袋都捅了個對穿!

這是個好手。

也正因為如此,梁文才決定做炸彈。

用炸彈炸死他!

不管燕飛揚武功再高,身手再敏捷,在炸彈的威力覆蓋之下,那也是逃無可逃,必死無疑。

這是最有把握的。

比用槍還有把握。

真正的好手,一槍可未必能致命。

萬一一槍打不中要害,又引起了其他人的騷亂,就不一定有機會開第二槍了。這樣的機會只有一次,決不能失手,否則很可能永遠都沒機會給他弟弟報仇,而且還會將自己搭進去。

嚴先生說話算話,所有做炸彈的材料,都是他們提供的,直接提供的軍用材料。這種材料管制很嚴,也不知道他們從哪弄來的。

能讓“老譚”那麼敬畏的傢伙,肯定不簡單。

只是,他們為什麼也要殺燕飛揚呢?

這麼一個小城市的高二學生,難道還和誰結下了深仇大恨?

果真如此的話,這個燕飛揚的傢伙也實在太能惹事了。

梁文雖然對自己非常自信,卻也相信,如果嚴先生兄妹願意親自出手對付燕飛揚的話,肯定比他把握大得多,從這兩人沉穩的腳步來看,都是練家子。之所以要假手於他,不過是不想落下痕跡而已。

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辦事,總是比較講究。

梁文擔心過他們事後會殺人滅口,但也不是十分在意這個問題。殺他滅口和直接殺燕飛揚,本質上應該沒有什麼區別,都是殺人,員警都會調查的。這兩個人應該是不想見血。

據說江湖上有很多人是有這樣的顧忌。

當然,真要想事後滅口,梁文也不是泥捏的,自有對策。

刀頭舐血的日子過了這麼多年,梁文自信,自保能力還是有的。這兩個傢伙真要是不講規矩,梁文毫不介意讓他們也嘗嘗炸彈的味道。

他開出來的材料,足夠做好幾個威力強大的炸彈了,可沒打算在這裡一次性用完。

還是和以往一樣,嚴先生兄妹將材料丟到他面前,一言不發,就進了他們的臥室。

這是一套三室一廳的老式住房。

兩人一進臥室就關起了房門,梁文撇了撇嘴,輕輕冷哼一聲,便繼續做自己的炸彈。

瘦高男子拿起一具烏黑的手弩,慢慢擦拭起來,擦拭得十分仔細。

這種手弩製作得非常精巧,全鋼結構,力道極其強勁,雖然個頭不大,卻比很多粗製濫造的大型弩機的威力要大得多,五十米內只要被鎖定,敵人幾乎沒有任何閃避的時間。

身材火辣的青衣女子淡淡一笑,嘴唇輕動,瘦高男子的耳朵裡便聽到了她的聲音。

“有必要我們親自動手嗎?我看那小子是個行家,做的炸彈足夠炸死一頭大象了。”

瘦高男子也嘴唇輕動,無聲地說道:“哼,我要殺的本就是梁文,不是那個人。只要他一得手,立即就把他幹掉,決不能留下任何線索。一旦被查出來,不但我倆死無葬身之地,整個族房都會被連累。”

青衣女子點了點頭,臉色漸漸變得凝重起來,低聲說道:“二哥,你說我們二房牽扯到這個事情裡面,合適嗎?就算那個人真的像他們說的那樣,是未來的……我們把他殺了,那個位置也和我們二房一點關係都沒有,白白便宜了六房……”

說到這裡,青衣女子有點氣憤憤的。

“這麼些年,他們六房仗著九阿公的勢,已經撈了那麼多好處,將來他們真的坐上了那個位置,對我們只有欺負得更狠。我們其他幾房,都要被他們壓得透不過氣來了。”

瘦高男子冷哼一聲,說道:“這個道理,我何嘗不懂。我這不也是為將來打算嗎?這件事,六房是志在必得的,我們不做,自有其他人爭著來做。一旦這個功勞落在了別人手裡,我們就被動了。就算在二房,我們也不是嫡系,將來權力再分配,哪裡有我們的份?不要說吃肉,恐怕連一口湯都喝不上。”

“這樣小心謹慎的日子,我是過夠了。”

瘦高男子一隻手狠狠握成了拳頭。

“可是二哥,萬一那個傳說是真的呢?”

說到這裡,青衣女子禁不住渾身輕輕一顫,眼裡流露出極其恐懼的神色,似乎想起了什麼異常可怖的事情。

“富貴險中求,我們現在,是有進無退了!”

瘦高男子緊緊握拳,甚至能聽得到關節“咯咯”作響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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