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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討價還價

“梆梆”。

響起了敲門聲。

臥室裡兩人對視一眼,青衣女子去開了房門,梁文站在門口,嘴角上翹,算是露出了一絲笑容。

“兩位,我的工作已經完成,明天就可以動手。我們是不是應該討論一下具體的行動計畫了?”

雙方早就約定,行動計畫由嚴先生兄妹擬定,梁文只要照做就是了。

“可以。”

青衣女子木然說道,隨即大步走到了客廳。

客廳的光線很亮,不過拉著厚厚的窗簾,從外邊絕對看不到屋裡的動靜。

瘦高男子緊隨其後。

桌面上已經擺了好幾個雜物,瘦高男子毫不在意,隨手將那幾個雜物扒拉到一邊,將一張地圖在桌面上鋪開。

梁文吃了一驚。

這居然是一張手繪地圖,談不上多麼精緻,勝在一目了然。該標注的地方標注得很清楚,無關緊要的一筆帶過,十分的簡潔明快。可見繪製者是個十足的實用主義者。

“這裡有印象吧,鳳凰新區。”

瘦高男子將纖長的手指指向地圖一角。

“當然。”

梁文點了點頭。

前不久他們還策劃綁架過蕭雄的兒子,對鳳凰新區怎會不熟。只是心裡暗暗奇怪,不知他們明天的行動計畫,與鳳凰新區有什麼關係。

燕飛揚可不住在那裡。

“明天一早,蕭雄的女兒蕭瀟,要從那裡出發,去衛週一中上學。她通常是自己騎單車去學校,大約早上七點半左右,從鳳凰新區出發。那個時間段,鳳凰新區附近沒有多少人,很方便下手……”

瘦高男子開始介紹他們擬定的計畫。

“等一下……”

梁文滿臉的疑惑。

“這和燕飛揚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這個蕭瀟,是燕飛揚的女朋友。”

“女朋友?”

梁文更加莫名奇妙了。

“他們可都還是學生。”

“誰告訴你學生就不能談戀愛的?不然,你以為燕飛揚為什麼會為了救蕭觀而殺了你弟弟?”

一提到梁武,梁文的目光立即就變得陰沉沉的,臉色也變得陰沉沉的,冷冷說道:“你的意思是說,綁架這個女的,引他上鉤?”

“對。”

“咱們可以在這個丁字路口下手,等她經過這裡的時候,開車把她撞倒。這樣就算有人看見,也以為我們是送她去醫院,不會懷疑我們是綁架她。”

瘦高男子解釋自己的計畫。

青衣女子馬上介面說道:“到時我來開車。”

“為什麼?”

青衣女子淡淡說道:“這個度要掌握好,我們只是要用她當誘餌,可不是要撞死她。”

梁文反問道:“你怎麼知道我肯定就掌握不好這個度?別忘了我是幹什麼的。”

別的不敢說,綁架乃是我的本行!

你們說的這個方法,老子也不知道用過多少回了。

“再說,只要拿到她的手機,讓燕飛揚確信她是在我們手裡就可以,再往後,她是死是活,有什麼關係?反正最後都要被我炸死。”

梁文冷冷說道。

“最起碼你得讓她能夠和燕飛揚說幾句話,一個死人是不會有人為了她去拼命的。”

“我知道。”

瘦高男子和青衣女子對視一眼,瘦高男子微微頷首,青衣女子就不再堅持。

其實梁文說得沒錯,蕭瀟的死活不是重點,只要她能活著與燕飛揚說幾句話,任務就算是完成了。

“問題是,這麼做有效嗎?所謂女朋友,是不是值得燕飛揚冒險?他們都還那麼小!”

燕飛揚和蕭瀟都是中學生,這種男女朋友到底靠不靠譜,梁文心裡一點把握都沒有。

瘦高男子笑道:“正因為他們年紀小,所以這麼做就有效。”

梁文不由得翻了個白眼,但細細一想,卻又不得不承認,瘦高男子說得真的有道理。成年人思想複雜,可不見得會為了女朋友冒生命危險,倒是年紀小的單純,很容易就熱血沸騰了。

燕飛揚再了不得,也是個十七八歲的少男,少男心性一樣是不可避免的。

“約他在哪裡贖人?”

“這裡!”

瘦高男子隨即指向城北的一處地方。

“這裡有一個倉庫,早已經廢棄了,平時根本就沒什麼人去。在這裡裝炸彈,不會被人發現。事成之後,轉移起來也方便。那裡靠近公路。”

梁文點了點頭。

那個廢棄倉庫他知道,綁架蕭觀的時候,就想過要將那裡當作落腳點,考慮到那裡做飯不方便,最終選擇了梅園的果農小屋。

這一次,他沒必要把肉票留在手裡太長時間。

一個上午,也許還不要一個上午,就解決問題了。

“那我們走吧,去實地看看。”

對這一點,嚴先生兄妹自然沒有意見。

當下三人離開房間,在樓下上了一台半新半舊的桑塔納。

這種桑塔納在衛周城裡很常見,一點都不顯山不露水的,完全不會引人矚目。

半個小時後,桑塔納就停在了城北廢棄倉庫旁邊。實地考察後,梁文很滿意。這裡很安靜,不會有什麼人意外闖進來的,而且廢棄的倉庫就好像一個迷宮,不利於搜捕。

“行,就定在這裡了。從現在開始,這台桑塔納歸我使用,剩下的十萬,兩位也必須馬上支付給我。”

梁文微笑著對嚴先生兄妹說道。

“嘿嘿,梁先生,不對吧?我們當初可不是這麼約定的。”

瘦高男子嚴先生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我改主意了。”

梁文一樣的皮笑肉不笑。

青衣女子一抬手,就掐住了他的脖子,五指如鉤,慢慢收緊,梁文的臉色瞬間漲得通紅,張大了嘴呼呼吸氣,無論他怎麼擊打扭擰青衣女子的手臂,都好像蜻蜓撼石柱一般,毫無作用。

青衣女子的身材並不比普通女子高大多少,和梁文一比,更是顯得嬌小玲瓏。越是如此,這種對比就越強烈,畫面就越震撼。

青衣女子死死盯住他的眼睛,目光冰冷。

“別耍花招,不然我保證你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冷冷說完這句話,青衣女子才猛地一鬆手,梁文立即雙手捂住咽喉,彎腰屈背,劇烈咳嗽起來,足足一盞茶功夫過去,咳嗽聲才漸漸平緩下來,梁文慢慢站直了身子,斜斜乜著青衣女子,嘴角又浮起了那種桀驁不馴的神情。

“嚴小姐,別跟我講狠。我知道你們是江湖上了不得的大人物,捏死我梁文就和捏死個螞蟻一樣,毫不費勁。但是,你們捏死我容易,想要再找一個梁文,可就不那麼容易了。請兩位三思。”

青衣女子的面容還是木木的,沒多大變化,眼中跳動的火苗卻清清楚楚地表明她心中的憤怒之意。

“嚴先生,嚴小姐,我不知道你們與燕飛揚有什麼仇怨,我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你們不願意親手殺他,想要借刀殺人。這沒問題,我完全合作。但俗話說得好,防人之心不可無。我梁文現在是孤家寡人一個,連個幫手都沒有。事成之後,你們兩位要是反悔,我還真沒辦法把你們怎麼樣。所以,我堅持我的要求。二十萬必須先給,這台車也必須歸我,今晚上我就在車上睡覺。如果這兩個要求你們不能答應,那我們的合作就到此為止了。”

梁文緩緩說道,不時咳嗽一聲。

青衣女子剛才那記“鎖喉”,力道實在太強。梁文心裡清楚得很,如果動手過招,自己三下五除二就會被解決掉。

也要這樣的強悍,才能配得上他們被“老譚”敬畏有加的身份。老譚也不是省油的燈,絕不是什麼熊包軟蛋都能讓他敬畏的。

問題是,這兩個人不是為了殺他梁文而來的。

這才是真正的重點。

至少在幹掉燕飛揚之前,他們不會殺他。否則所有的準備都白做了,數日心血,付諸流水。

“哼,如果你反悔呢?”

青衣女子冷冷反問道。

梁文就笑了,笑著說道:“嚴小姐,你覺得我會反悔嗎?如果不是為我弟弟報仇,我早就在數千里之外舒舒服服過小日子了。”

蕭雄可是給了他一百萬現金。

我如果要反悔,我當初就不會回來。

這句話極有說服力。

“再說了,我有的是辦法搞錢,為什麼要為了區區二十萬和一台二手車,得罪你們兩位這樣厲害的大人物?”

梁文嘴角依舊掛著笑意,在兩名大高手面前,侃侃而談。

“可以。車歸你。錢,我們一回去就付給你。”

瘦高男子極有決斷,當即說道。

“好,嚴先生爽快。請嚴先生記住,我還是老規矩,只要舊鈔不要新錢,尤其不要連號的錢。這一點,請嚴先生體諒。”

梁文微笑著說道。

反偵破手段極強的傢伙,時時刻刻都在注意這些細節性問題。

“沒問題。”

“那就太好了,謝謝嚴先生。”

梁文一下子變得彬彬有禮。

一回到城裡,瘦高男子果然守信,不多久就將十萬現金交給了梁文。梁文將所有炸彈都搬到車裡,然後就在車裡睡覺。

這樣一來,如果有誰想要半夜裡在這車上多裝點東西,比如一個炸彈什麼的,肯定瞞不過梁文。

他必須確保這台車沒有被嚴先生兄妹做什麼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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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廢倉庫

蕭瀟在上學路上被綁架之時,燕飛揚並沒有異常的預感,還是像往常一樣,吃過早餐就去了學校。然後就接到了蕭瀟手機發過來的資訊,說是感冒了,要去醫院看一下,拿點藥,要晚點才能去學校,讓燕飛揚幫忙請兩節課的假。

燕飛揚隨即回了信息,不疑有他。

梁文的電話打過來,剛好是在第二節課快要下課的時候。

第二節課是化學課。

公孫蘭站在講臺上,做總結性的講授,燕飛揚的電話就震動起來。為了不影響課堂秩序,有手機的同學在上課的時候都會很自覺地將手機調為振動模式。

正在上課,本不合適接電話,燕飛揚略略遲疑了一下,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燕飛揚,快來救我……”

電話裡,忽然傳來蕭瀟的哭喊聲,又是惶急又是害怕。

燕飛揚“騰”地站了起來,臉色立變。

電話那頭隨即換了一個陰冷的男聲:“燕飛揚,我是梁文,你女朋友現在在我手裡,想要她活命,就必須聽我的指揮……”

“對不起,孫老師,我要請假!”

燕飛揚急匆匆地撂下這麼一句,也不待公孫蘭作答,三步並作兩步跑出了教室。

不少同學注意到,從來都是泰山崩於眼前而不驚的燕飛揚,臉色變得鐵青,甚至額頭上冷汗都滲出來了。大家都意識到,肯定是出了大事。

“對不起孫老師,我也要請假……”

緊接著,李無歸也跑出了教室。

儘管燕飛揚什麼都沒跟他說,但以他倆之間的默契度,根本就不需要說什麼,他知道這當兒燕飛揚肯定需要他的協助。

“下課。”

公孫蘭簡單明瞭地說了這麼兩個字,也走出了教室。

留下其他同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滿臉愕然。

直到這時候,下課鈴聲才向起來。

“怎麼回事?”

李無歸邊跑邊壓低聲音問道。

“蕭瀟被梁文綁架了,讓我去城北的廢倉庫……”

燕飛揚簡明扼要地解釋了一下目前的情況。

李無歸吃了一驚,詫異道:“怎麼會這樣?一點預感都沒有?”

他很清楚,燕飛揚不是普通人,是三脈術士,這個等階雖然不算多高,但也已經有了許多異于常人的奇特之處,對於發生在身邊親近人身上的意外,通常都會有著神秘的預感。

“沒有。”

燕飛揚也有點納悶。

兩人速度很快,片刻間就到了學校門口。因為住處離學校很近,通常他們都會走著上課,交通工具就放在樓下。

“幹什麼?正上課呢,不許出去……”

門衛大爺毫不客氣地攔住了他們。

自從出了“薑鴻盛事件”之後,一中的門衛措施進行了加強,不過也就是做做樣子,一中有好幾處圍牆都坍塌了,臨時用一些木板什麼的封堵起來,許多人貪圖便利,直接從那些坍塌處進出,完全不必經過門禁。

但“不醉無歸”就在學校門口不遠處,走學校大門是最近的。

燕飛揚和李無歸也懶得給門衛大爺解釋,彼此對視一眼,忽然加速,“噌噌噌”幾步沖了過去,在門衛大爺目瞪口呆的注視之下,輕而易舉地翻越了學校的大鐵門,在半空中一個漂亮的翻滾,就穩穩站在了鐵門之外。

“對不起了大爺,我們有急事……”

大爺還沒聽清楚他們的解釋,兩人已經去得遠了。

“這哪個班的?一定是體育生……”

望著兩人遠去的背影,門衛大爺喃喃自語地念叨了幾句。

與此同時,城北廢棄倉庫一角,蕭瀟被綁在水泥廊柱上,雙腳點地,腰間綁著一個炸彈,手臂,膝蓋上和額頭上都有血漬,顯見得受了傷。嘴巴被一條毛巾勒住,不管她如何掙扎,都只能發出含糊不清的“嗚嗚”聲。

梁文就坐在旁邊的水泥塊上,左手持槍,右手放在一個自製的起爆器上,起爆器下有好幾條電線,連到了很遠的地方,嘴角帶著冷酷的笑容,不時打量著蕭瀟,像是饒有興趣的樣子。

“嘿嘿,小美人,就這樣炸死你,真有點可惜了。早知道蕭雄的女兒這麼漂亮,當初我就不該綁你弟弟,直接綁了你多好,晚上就不至於太寂寞了,你說是不是?”

蕭瀟極力掙扎,死死盯住他,眼裡如欲噴出火來。

如果目光能殺人,這當兒梁文身上早已千瘡百孔了。

“就不知道你家男人……啊不,還不能說是你男人,你們肯定還沒睡過吧?嘿嘿,可能連嘴沒親過,都是些小屁孩,懂個屁啊……你那個小男朋友不知道會不會來救你?你說會不會?我看啊,他就是個怕死鬼,不會來了,肯定會報警!”

明知蕭瀟開不了口,梁文還在喋喋不休地自言自語,可見他的內心深處其實很緊張,壓根就沒有表面那麼輕鬆。

雖說這回要對付的是一個未成年的高中生,但梁文心裡很清楚,這個高中生很可能是他有生以來碰到的最強悍的對手,一不留神連命都可能丟掉。

燕飛揚殺他弟弟的時候,可沒有絲毫猶豫,一擊斃命。

那是個狠角色!

就在離此間不遠處的二樓,也是一間淩亂不堪的廢棄倉房裡,青衣女子絲毫不顧滿地的塵土,就這麼靜靜趴在那裡,手中烏黑發亮的手弩,指向牆壁的破洞。從這個破洞裡,她可以居高臨下地監視著綁架現場的一切。

手弩上短短的弩箭,閃耀著死亡的寒光,正正指向梁文。

這裡和梁文的直線距離不超過四十米,正在手弩的有效射程之內。只要她輕輕一扳鐵牙,梁文不會有任何閃避的時間。全鋼結構弩機所提供的動能,在這樣的距離上,足以將任何人體破開一個大洞。

在倉庫的另一側,瘦高男子手裡一樣的舉著一支手弩,從另一個方向瞄準了梁文。

只要等他一幹掉燕飛揚,前後交叉火力就立刻送他上西天。

完美無缺的計畫。

到目前為止,一切都在他們的掌控之中。

這種感覺非常之好。

“我警告你啊,小妞,如果你男朋友不來,那你就是我的了……殺不了他,我就搞他的女人。嘿嘿,嘿嘿嘿……”

梁文狂笑起來。

狂笑聲戛然而止,梁文猛地板下臉去。

只見倉庫那頭,一個高大的少年,已經慢慢走了過來,目光冷峻。

正是燕飛揚!

原本已經消停了一點的蕭瀟,又死命掙扎起來,滿是淚水的大眼睛裡又是欣慰又是擔憂,嘴裡不住發出“嗚嗚”的聲音,似乎是警告燕飛揚,千萬不要過來。

“站住!”

梁文一聲斷喝。

燕飛揚不理他,依舊一步一步往前走。

“特麼的給老子站住!”

梁文勃然大怒,猛地站起身來,一手拿著起爆器,大拇指按在起爆按鈕之上,一手拿著手槍,大步走到蕭瀟身邊,舉起槍來,頂在了蕭瀟的太陽穴上。

“再不聽話,老子一槍崩了這小妞!”

“嗒”的一聲,打開了手槍保險。

燕飛揚終於停住了腳步,遠遠站定,雙眼微微眯縫,眼裡不住跳躍著憤怒的火苗。

“手拿出來……”

燕飛揚的右手,插在褲兜裡。

“手裡拿著什麼?雙手舉高,張開,給老子看看。別搗蛋啊,敢搗亂,你女朋友腦袋馬上開花!”

“嘣!你不想看著她腦漿迸裂的樣子吧?實話說,這小妞長得還真好看……”

梁文絮絮叨叨,嘴唇神經質地抖個不停。

他現在和燕飛揚的直線距離,大約有三十多米,理論上在手槍的有效射程之內,但梁文沒打算開槍。

射擊是個很專業的活計,尤其是立姿手槍射擊,沒有經過長時間專門訓練的傢伙,三十米內想要一槍命中對手,難度不小。

何況梁文手裡這槍不是正品,而是地下黑工廠出產的山寨貨,連高仿品都算不上。

這種槍的精度和可靠性都非常之差,多數時候,打一槍之後就有可能卡殼。和真正的軍用制式手槍比較而言,這種山寨貨的唯一優點,大約就是威力強大。子彈的殺傷力,有時候比制式手槍還要強。

但這也是極不靠譜的事情。

還是等這小子靠近之後,用炸彈炸死他最靠得住。

燕飛揚緩緩舉起了雙手,十指張開,手心裡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

“梁文,你跟你弟弟梁武一樣,都是個孬種!”燕飛揚冷冷說道,神情極度不屑:“殺他的人是我,有什麼事沖著我來就是了,你綁架我同學,算是怎麼回事?”

“呸!同學?你特麼騙誰啊?是你馬子吧!”

“別跟老子鬼扯什麼江湖規矩,你特麼殺我弟弟,我就搞你的馬子。我讓你們兩個小王八蛋一起死,為我弟弟陪葬!”

“好啊,我現在就站在這裡,有種你開槍。”

燕飛揚語氣依舊冰冷,沒有絲毫激越。

“我就是有一點不明白,你現在手裡有人質,又有槍,已經占盡了先機,那你還埋下那麼多炸彈幹嘛?這好像不是全部用來對付我的吧?”

燕飛揚的眼神,落在了那幾條電線之上,蜿蜒曲折,不知伸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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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乾淨俐落

“那當然,你還不夠這個資格……用這麼多炸彈炸你,太浪費了。”

梁文冷冷說道。

“我只是想要給大夥一個警告,大家都要守規矩,誰要是敢亂來,那就一塊飛上天,都是個死!”

趴在不遠處二樓的青衣女子,雙眼猛地一眯,迸射出一股極其強烈的殺氣,甚至連搭在手弩鐵牙上的食指都輕輕顫抖了一下。

這個狗屎不如的綁匪,竟敢威脅她!

此刻青衣女子只要手指頭略略往下一壓,這個該死的綁匪,胸口立即就會爆出一個大洞。

只不過,梁文的左手一直都擱在起爆器上,在被弩箭射中死亡的瞬間,很有可能會按下起爆器。這種完全下意識的動作,任誰都無法控制。

製作炸彈的烈性火藥,是他們提供的,那麼多“火藥”,足以將整座廢倉庫都炸上天。

這些流竄慣犯,果然一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想要輕輕鬆松利用他們,再一筆勾銷,毀屍滅跡,還真的不那麼容易。

“梁文,給你兩個選擇。”

燕飛揚穩穩站在那裡,不徐不疾地說道。

“給我兩個選擇?”

梁文愣了一下。

難道現在不是自己佔據了全面主動麼?

“第一,你現在就走,離開這裡,我保證不阻攔。第二,你一意孤行,大家都死在這裡。包括你自己。”

燕飛揚很冷靜地說道。

“大家都死在這裡?你還真自信啊。信不信老子一槍崩了你?”

梁文忽然將手中黑洞洞的槍口指向燕飛揚,叫道。

蕭瀟再次使勁掙扎起來。

燕飛揚就笑了,冷笑。

“就憑你?我知道你當過兵,但當過兵不代表著你的槍法很好。現在我們倆之間的距離超過三十米,你用的是黑槍,這種槍的準頭極差,後座力很大,你一隻手根本沒辦法進行有效的瞄準和射擊。在這個距離上你要想打中我,必須雙手握槍。”

“你敢放開起爆器嗎?你敢嗎?”

燕飛揚的聲音很冷,語氣中充滿不屑。

“王八蛋,你以為老子不敢?老子不要炸彈,一槍就把你幹掉!”

梁文勃然大怒,左手竟然真的從起爆器上移開,雙手握住了手槍。

這一刻,梁文的思維很簡單。雙方相距三十多米,他手中有槍,尚且不能確保百分之百射中燕飛揚,赤手空拳的燕飛揚,又用什麼來威脅他?

理論上,這很正確。

但實際上,往往會有很多豈有此理的事情發生。

就在這電光石火的瞬間,燕飛揚手臂一甩,在空中劃了一個極其漂亮的弧線,一道寒光從他衣袖之中直射而出。與此同時,借助這甩臂動作的慣性,身子迅速向一側臥倒。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呼呼”風生,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準確無誤地擊中了起爆器。

起爆器頓時就飛向一邊。

“王八蛋……”

梁文大驚失色,大吼聲中,不顧一切地扣動了扳機。

手裡的山寨手槍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蕭瀟嚇得猛地閉上了眼睛。

槍聲只有一響,然後就恢復了安靜。

忽然之間,倉庫裡就變得死一般寂靜。

蕭瀟睜開眼睛,就看到梁文呆呆地站在那裡,雙手依舊緊緊握住手槍,脖頸上卻插著一柄刀子,準確地說,梁文的脖子上只露出一個刀柄,刀刃全部沒入他的脖頸。

鮮血瞬間將他脖頸處染得通紅。

蕭瀟嚇得渾身打了個寒顫,又猛地閉上眼睛,身子情不自禁地抖了起來。

梁文的屍體僵立了片刻,轟然向前撲倒。

灰塵四起。

這一下兔起鶻落,所有人都還沒有回過神來,梁文就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而他視為大殺器的炸彈起爆器,已經落在了李無歸手裡。

梁文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正面的燕飛揚吸引住了,壓根就沒注意,李無歸已經欺到了他身後不遠處,時時刻刻盯住起爆器,只要他的手一離開起爆器,李無歸立即動手,沒有半分遲疑猶豫。

只要炸彈失去作用,縱算梁文手裡有槍,也沒什麼可怕的。

事實也是如此。

在三十幾米的距離上,這麼一支山寨黑槍,根本就不如燕飛揚的飛刀那麼好使。

除非雙方近在咫尺,手槍才能發揮出最大的威懾力。

“……”

在飛刀射中梁文脖頸的瞬間,青衣女子就知道,今兒的計畫一敗塗地了,刹那間怒火滿腔。

不過她也沒時間生氣。

就在這一刻,一股極其危險的氣息,忽然在她的身後升騰而起。

青衣女子想都不想,猛地一揚手臂,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扳動了手弩的鐵牙,“嗖”,烏黑的弩箭快如閃電般往身後射去。與此同時,豐滿凹凸的身子就好像裝了彈簧似的,一躍而起,飛身向前撲出。

她藏身在倉庫的二樓,和一樓之間的高度大約是三米五到三米六。

這個高度對普通人來說,就這麼跳下去足以造成巨大的傷害,但於她而言,自然不值一提。雙足著地的瞬間,就勢往前一個翻滾,將大部分衝擊力化解掉,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向倉庫外飛奔而去。

無論身後來的是誰,她都不想與其交手。

不是打不打得過的問題,而是完全沒必要。在這裡多耽擱一分鐘,就多一分暴露的危險。他們的易容術能夠輕易騙過梁文這樣的外行,卻沒有十足把握瞞過內行的目光。

“哼,跑得還真快!”

二樓廢棄房間外邊,李媽媽陰沉著臉,盯著頃刻間就已經竄出去十幾米的青衣女子,並沒有打算去追。

此人既然連頭也不回,一個照面都不和她打,那就說明早已經設計好了撤退的路線和逃離此地的交通工具,基本不大可能追得上。

青衣女子見機極快,順利從李媽媽手底逃脫,她哥哥可就沒有那麼好的運氣了。

負責對付瘦高男子的是李不醉。

李不醉還是一身小餐館廚師的打扮,甚至腰間還圍著白色的圍裙。

燕飛揚和李無歸回到“不醉無歸”的時候,李不醉正在準備中午的食材。既然開了餐館,不管是不是真的靠這個吃飯,該做的工作還得做好。

平日裡總還有幾個客人來吃飯的。

忽然聽到這麼個消息,李不醉連圍裙都來不及解下,就這麼跑過來了。

他的武器,是一把菜刀。

看上去這菜刀很普通,和市面上出售的尋常菜刀多大的區別,一定要說有區別的話,就是李不醉的菜刀刀背比較厚,相對來說,比普通菜刀要重一些。

如此而已。

和青衣女子一樣,也是在李不醉快要靠近門口的時候,瘦高男子才察覺到危險。他沒有聽到腳步聲,任何聲音都沒聽到,察覺到危險完全是出自本能。

到底不愧是兄妹,兩人處置這種情形的手段,也是如出一轍。在察覺到危險逼近的瞬間,手臂往後一揚,一扳鐵牙,弩箭激射而出。

這樣倉促間射出的弩箭當然不會有什麼準頭,原本也沒指望傷敵,只是要略略為自己爭取到多一點時間罷了。

弩箭從李不醉兩尺以外的地方射了過去。

瘦高男子縱身而起,就要向前沖出。

身後忽然響起沉悶無比的破空聲,似乎有某件重物,正在向他飛射而來。

那是李不醉的菜刀!

從這破空聲就能聽得出來,這把菜刀比普通菜刀重了不止一點點,簡直就是一柄斧頭。

將菜刀當飛刀使,也要李不醉才幹得出來。

瘦高男子大驚之餘,揮舞手中的手弩迎擊上去。

他還是沒看清菜刀的來路,完全是憑著感覺在格擋。真正的高手過招,這樣電光石火的瞬間,其實多數時候都是憑感覺出手的。

弩機本身雖然不是什麼有殺傷力的武器,卻是全鋼結構,堅硬無比。

事實證明,他這個決策完全正確。

如果是別東西,勢必會被菜刀一剖為二,基本起不到招架的作用。鋼弩就不同了。

“當”地一聲巨響。

瘦高男子只覺得手臂巨震,情不自禁地手一松,手弩掉在地上。

不用看他也知道,自己的虎口已經被震開了。

好強的勁力!

瘦高男子大驚失色,知道來的是一位極強的高手,再不敢存絲毫僥倖之心,腳下半點不停,飛身向樓下跳去。

耳邊又響起了破空之聲。

不過這一回的破空之聲極其尖銳,毫無疑問是小巧的暗器,不是沉重的菜刀。

還沒等瘦高男子作出什麼反應,只覺得肩頭一麻,已經被暗器擊中了。

這當兒,他壓根就沒時間去察看傷勢,身子一著地,立馬起身,拔腿飛奔而去,速度奇快無比。

李不醉也沒有追,而是彎腰撿起了掉落在地的手弩。

被他的菜刀砍中,這具手弩遭到了嚴重的破壞,基本已經成了廢鐵,整個弩身都變形了。

說起來,這兩個都算得是狠角色了,見機極快,而且極有決斷,撤退乾淨俐落,毫不拖泥帶水,一看就是經過專門訓練的,絕不是尋常江湖中人。

不知道能不能從這手弩上找到一點線索。

不過從他們的行事作風上看,這種可能性還真是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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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夜行女

青衣女子直接沖向倉庫外邊的公路。

在那裡,他們還藏了一台車,也是毫不起眼的半舊桑塔納。倒不是他們對這種方頭方腦的德系車有偏愛,而是這些年桑塔納比較普及,大眾見得多了,有審美疲勞,不容易記住。

一切都很順利。

瘦高男子左肩上有血流出,一枚柱狀的短鏢,只有一小半露在外頭。整條左臂都沉甸甸的,抬不起來。估計已經傷到骨頭了。

李不醉的峨眉鏢可不是開玩笑的,短距離內的殺傷力比某些手槍還強。

不過只要他們沒追上來就行,很快就可以離開這危險之地了。

但顯然,他對形勢的估計過於樂觀了。

就在他剛剛轉過彎時,耳邊忽然呼呼風生,一道黑影已經殺到近前。

瘦高男子不愧是行家,反應極其敏捷,猛地一頓身子,向旁邊閃去,右臂揚起,連消帶打,乾淨俐落地化解了對方的偷襲,百忙之中,甚至還反擊了一招。

端的是名家風範。

這時候,他才看清楚,向他出手的是一個女人,一身黑衣黑褲,黑紗蒙面,竟然是標準的夜行者打扮,甚至連頭髮都箍在帽子了,渾身上下,只露出一雙靈動至極的眼睛。

身材極其嬌俏苗條。

瘦高男子不由得微微一怔,腦海裡飛快閃過幾個疑問:為什麼要這樣妝扮?是不想讓他看到真實面目嗎?難道是熟人?

還沒等他想得明白,蒙面女子已經猱身而上,快如閃電般向他發動了連環攻擊,往往舊招未曾用老,新的招數已經連綿而來,整套攻擊一氣呵成,沒有半分遲滯,當真快到了極點。尤其難得的是動作優雅,雖然蒙著面,卻也賞心悅目至於極點。

這當兒,瘦高男子自然沒有心思去欣賞她的優雅,只能竭盡所能,全力抵禦。

若在平日,這蒙面女子武功雖高,攻勢雖然淩厲,他也凜然不懼。但眼下左臂受傷,幾乎抬不起來,單單靠著一條右臂,十成功夫轉眼只剩下五成,許多厲害招數都施展不出來。而且李不醉夫婦,燕飛揚李無歸等人就在附近,隨時都有可能追殺出來。一旦失手被擒,麻煩就大了。

一時間,竟然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只能勉強招架。

眼見蒙面女子的攻勢越來越是淩厲,大有非要將他留在此地之意,瘦高男子情急之下,陡然生出拼命之心,忽然間拳風一變,對蒙面女子的進攻視而不見,立掌如刀,直取中宮,竟然使的是同歸於盡的打法。

“拼命啊……”

蒙面女子輕輕一笑,攻勢忽然打住,雙手一封,擋住了他的掌刀,身子如同鵝毛一般,飄然向後退去,轉眼就隱入到倉庫的廊柱之後,不見了蹤影。

瘦高男子不由一愣。

“快上車……”

便在此時,青衣女子開著桑塔納,疾馳而來,急匆匆叫道。

瘦高男子狠狠向蒙面女子消失的地方瞪了一眼,飛身上了小車,青衣女子頓時一腳油門踩到底,小車渾身一抖,“轟”地一聲,向前飆了出去,很快就開出老遠,消失在滾滾的煙塵之中。

這邊廂的惡鬥,燕飛揚沒心思去理會,他忙著給蕭瀟鬆綁。

“哇……”

蕭瀟嘴上的破布被解開的瞬間,淚水奪眶而出,當即伏在燕飛揚懷裡,嚎啕大哭起來,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燕飛揚一張臉漲得通紅,刹那間有些手足無措,只能輕輕摟著她纖巧的小蠻腰,一手輕輕拍打著她的脊背,撫摸著烏亮的長髮,不住低聲安慰。

“好了好了,沒事了,別哭……”

別看燕飛揚本事大,碰到這種情形卻變得十分口拙,翻來覆去就是這麼乾巴巴的幾句話,了無新意。

李無歸便朝他眨了眨眼睛。

燕飛揚瞪了他一眼。

好不容易,等蕭瀟的情緒略微平靜了些,燕飛揚才輕輕推開她,柔聲說道:“好了,別哭了,我先給你拆掉炸彈……”

“這真是炸彈啊?”

蕭瀟又大為惶恐。

燕飛揚頓時有點哭笑不得。

難不成她一直以為這是綁匪在和她開玩笑?

“沒事,引爆器已經拆掉了,這玩意不會有危險啦。”

李無歸舉起手中的引爆器搖了搖,說道。

說起來,李無歸還真是個多面手。不過對於一個立志要成為全世界“偷王之王”的傢伙來說,這些都只是基本功而已。連這樣簡單的起爆器都不會拆除,“偷王之王”就算有九條命,也不夠人家炸的。

一些藏寶庫的關防之嚴密,簡直難以想像。

梁文說到底也只是一個在部隊當過幾年兵的尋常綁匪,不可能製作出太過複雜精良的爆炸裝置。

不過燕飛揚在幫蕭瀟拆除綁在身上的炸彈之時,還是十分的小心翼翼,生怕弄痛了她。

“哎呀,燕…飛揚,你負傷了……”

蕭瀟忽然叫了起來。

她分明在燕飛揚的右肩處看到了一個冒血的窟窿,鮮血已經將肩頭染紅一片。

“不要緊,擦傷。”

燕飛揚毫不在意地說道。

說起來也夠巧的,梁文臨死前開的那一槍,還真打中了燕飛揚的肩膀,好在只是擦肩而過,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沒有傷到筋骨。幸虧他那一下向旁邊躲閃非常及時,不然的話,還真危險。

“真的是擦傷?”

蕭瀟不信,伸出手去,想要摸一下他的肩膀,卻又不敢,倒不是怕血,而是怕傷上加傷。

“真的是擦傷,不要緊的,你看我現在活動自如。”

燕飛揚說著,活動了一下手臂,好讓她放心。

“別擔心我,你傷到哪了?”

燕飛揚將炸彈取下來,輕輕放到一邊,看到蕭瀟胳膊,腿上,額頭上都有血痕,就很心疼,連忙問道,一手抓起她的小手,右手三根手指,已經搭在了蕭瀟的脈腕之上。

“我也不知道,到處都疼,他……他開車撞我……”

燕飛揚不提還好,這一提起來,蕭瀟立馬就感到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痛。

實在剛才太過緊張,她都忘記了疼痛。

“不要緊,沒有內傷……”

見她脈相穩定,沒有大礙,燕飛揚輕輕舒了口氣,隨即扭頭望向李無歸。

“報警了?”

“嗯。衛姐說他們馬上就到。”

燕飛揚點點頭,畢竟又開了殺戒,梁文的屍體躺在這裡,總要給員警一個交代的。

“這混蛋,真他媽不知死活!”

李無歸重重踢了趴在那裡的梁文一腳。

鮮血汩汩而下,早已將梁文身下染紅的一大片。

燕飛揚緩步走過去,在梁文屍體前蹲下,伸手抓住他的頭髮,將他的腦袋抬了起來。

“蕭瀟,閉上眼睛,別看。”

燕飛揚沉聲說道。

蕭瀟忙即聽話地閉上眼睛。

她雖然在女孩子之中算是膽子大的,這樣血腥的場景看在眼裡總歸是十分違和。

燕飛揚抓住梁文脖頸處外露的刀柄,略一使勁,將解腕尖刀抽了出來,抽刀的速度不快,控制得恰到好處,省得鮮血迸濺。

寒光一閃,李無歸手裡已經多了一把差不多樣式的解腕尖刀,向燕飛揚拋了過去。

“用這個吧。”

燕飛揚一把抓住,看了看,微微頷首,拿起這柄解腕尖刀,再次從梁文的脖頸傷口處插了進去。手腕再一翻,那柄沾染著梁文脖間血液的尖刀,就不見了蹤影。

“哎,這是幹什麼……”

蕭瀟卻在這當兒睜開眼睛,正好看到燕飛揚換刀的一幕,頓時頗為不解。

李無歸笑了笑,說道:“這是兇器,員警來了,要收繳歸檔的。那把刀是飛揚珍藏的好刀,他不想讓員警拿走,就用這把刀來代替了。”

“哦……”

蕭瀟似懂非懂,也就不再動問。

李無歸這麼解釋,也不算騙她。

置梁文於死地的那柄解腕尖刀,正是燕飛揚的本命兵刃,打小就養著的,絕不可以落到別人手裡。只不過本命兵刃這種概念,很難和蕭瀟解釋清楚,索性就跳過去好了。

“飛揚,他是那個梁武的哥哥是不是?壞蛋都死了吧?”

蕭瀟來到燕飛揚身邊,緊緊拉住他的手,心有餘悸地說道。不知不覺間,她對燕飛揚的稱呼已經起了變化,透著十分的親密。

“都死了,放心吧。”

燕飛揚很肯定地說道。

其實剛才的打鬥,他是知道的,梁文佈置了那麼多炸彈,很明顯也不是為了要對付他一個人。此事必然還有其他人牽涉其中。只不過這些就不用告訴蕭瀟了,白白讓她擔心,全無必要。

不久之後,警笛呼嘯,好幾部警車開到了倉庫之外,“砰砰啪啪”開關車門的聲音響成一片,隨後就是急促的腳步聲。

“不許動——”

“不許動——”

一疊聲的呵斥聲響起。

“燕飛揚,蕭瀟,沒事吧?”

衛無雙穿著便衣,雙手持槍,大步走了過來。

“都沒事。”

燕飛揚沉聲答道。

“這是……梁文?”

“對,就是他。”

衛無雙來到屍體面前,慢慢蹲下,抓起梁文的頭髮,拉了起來,頓時“嘶”地一聲,倒抽了一口涼氣。

又是這麼血腥的場面。

這小子還真不是省油的燈,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絕不容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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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生死契

蕭雄和蕭媽媽隨後趕到,見到這麼血腥的場面和蕭瀟渾身血跡,蕭媽媽幾乎當場暈倒,隨即便摟住女兒大哭起來。

原本已經停住哭泣,心情漸漸平復的蕭瀟,也伏在媽媽懷裡,流淚不止。

蕭雄望了一眼趴在血泊中的梁文屍體,伸手拍了拍燕飛揚的肩膀,重重點了點頭,神情頗為感概。然後他就發現了燕飛揚肩膀上的血痕,頓時眉頭一蹙,低聲說道:“受傷了,要不要緊?”

那柄山寨手槍,依舊緊緊握在梁文手裡,丟在旁邊的炸彈,更是令人觸目驚心。雖然大夥沒有親歷,但想來當時一定是千鈞一髮,危險萬分。

在這樣的危險之下,燕飛揚依舊幹掉了綁匪,將他女兒救出來,這可不是一句感謝就能了事的。

“不要緊,擦傷。蕭瀟也不要緊,沒有傷到筋骨,也沒有內傷。當然,還得去醫院詳細檢查一下……”

燕飛揚說道,儘管他對自己的醫術非常自信,但正所謂關心則亂。受傷的既然是蕭瀟,那麼再詳細檢查一遍就是完全必要的。

“去醫院去醫院,快去醫院……”

這邊話音剛落,蕭媽媽已經一疊聲地叫起來。

當下也不徵求員警的意見,摟著女兒就往外走,員警倒也沒有阻攔。詢問案情可以押後。

“媽,飛揚也受傷了,他也要去醫院。”

蕭瀟忙即說道。

燕飛揚說得輕鬆,蕭瀟卻很是不放心。

這男孩,有時候就是嘴硬。

尤其燕飛揚這樣驕傲的男孩,更是如此。

“對對,飛揚也去飛揚也去……我看看,傷在哪裡?”

蕭媽媽大步過來,一眼就看到了燕飛揚肩頭的血漬,頓時又大呼小叫起來。

蕭瀟就在一旁解釋:“媽,這是被槍打的,那個人,他向飛揚開槍……飛揚就用飛刀殺了他……”

“哎喲,多危險啊……”

蕭媽媽便拉住了燕飛揚的手,不住拍打著,連連點頭。

“飛揚啊,你又救了蕭瀟,阿姨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啊……飛揚,以後呢,我家就是你家,阿姨就是你媽媽一樣,有什麼事,儘管和我開口,知道嗎?”

“謝謝阿姨。”

燕飛揚微笑應諾。

蕭雄便輕輕頷首。

這小子果然對他胃口,一點都不假惺惺的客氣,說什麼“蕭瀟是我同學,我救她是應該的”之類廢話。就算是真正的男女朋友甚至是夫妻,肯為了另一半豁出性命的,也不多。

當下一行人上了蕭雄的賓士車,直奔衛周市人民醫院而去。

在車上,蕭雄就給醫院的一位負責人打了電話,他交遊極其廣闊,幾乎市里每個行業都有熟人朋友。等他們一到醫院,早已有人在那裡候著,馬上就領著蕭瀟去做各種檢查。

顧白蓮陪著燕飛揚去包紮。

“當時什麼情況?”

顧白蓮問道,語氣淡淡的。

這還是他頭一回主動和燕飛揚說話。

燕飛揚便言簡意賅地將情況說了一遍。

顧白蓮眉頭微微一蹙,說道:“為什麼不及時通知我?”

他相信燕飛揚也看得出來,他們才是屬於“同一個世界同一個江湖”的。

燕飛揚淡然說道:“李叔和李嬸都去了,四比一,沒必要再驚動太多人。”

顧白蓮便微微點頭。他見過李不醉,知道此人深不可測,乃是一等一的高手。聽燕飛揚這麼說,李不醉的老婆也是個厲害角色。四比一,確實是足夠了。

至於為什麼沒有在現場見到李不醉和他老婆,顧白蓮沒有問。

很明顯他們不願意曝光自己的真實身份。

術師江湖的很多人都特立獨行,就好像他顧白蓮,別人也很不理解,為什麼他會給蕭雄當保鏢,而且一當就是十來年,絲毫都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這都是他自己的事,不足為外人道。

“你什麼時候離開蕭家?”

轉過一個彎,燕飛揚忽然停住腳步,盯住了顧白蓮,沉聲問道,目光爍爍。

顧白蓮猛地一震,雙眼立時眯縫起來,毫不客氣地迎著燕飛揚的目光盯了回去,稍頃,才低聲說道:“你什麼意思?”

燕飛揚淡淡說道:“我的意思,你應該明白。閣下天中塌陷,印堂眉心相連,眼神不固,亂紋入理。在在都是短命橫死之相,照理,你早就應該死了,最多不會超過三十歲。”

這話聽起來,簡直惡毒無比,任何一個人聽了之後,都會暴跳如雷,那脾氣暴躁的,只怕立即就會和燕飛揚兵戎相見,拼個你死我活。就算脾氣很好很懦弱的人,也會和他大吵大鬧。

顧白蓮沒有吵,也沒有動手,而是臉色大變,望向燕飛揚的眼神,倏忽間變得遊移不定,像是瞬間失魂落魄一般。

良久,顧白蓮才輕輕舒了口氣,說道:“你既然已經看出來了,就應該知道,我不會離開蕭家的。”

燕飛揚冷冷說道:“可是你這麼做,實在太損人利己了。蕭叔叔原本是大富大貴的命相,你這樣損他的福祿,延自己的陽壽,難道不覺得太狠毒了嗎?”

蕭雄的命相,原本貴不可言,若放在古代,那就是位極人臣的命格,放在現代,也能大富大貴,直上雲霄,成為了不得的大人物。結果現在人過中年,都還局處在衛週一隅之地,並且家人接連遇險。雖然和蕭雄自己撈偏門有關,被顧白蓮“借走”了福祿,也是最主要的原因之一。

“那你讓我怎麼辦?眼睜睜等死嗎?你要是我,你會甘心?”

顧白蓮反問道,語氣並不十分犀利,眼裡飛快地閃過一抹哀傷之色。

燕飛揚略略愣怔了一下。

“而且,我只是借了他的福祿,並沒有借他的貴氣,不會影響到他的根本。錢這個東西,也不見得就是越多越好。他縱算富可敵國了,日子就一定比現在過得舒心嗎?”

顧白蓮沉聲問道。

“你這不是借,是偷!”

燕飛揚毫不客氣地駁斥道。

“好,就算不是借,是偷。但我這些年,跟在他身邊,為他做了多少事?救過他幾次命,你知道嗎?你是相師,你應該知道,大人必有大難。我不但為他擋過刀,還為他擋過子彈。我堂堂顧家二少,委委屈屈躲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一躲就是十來年,你覺得這還是偷嗎?”

顧白蓮說著,竟略略有些激越起來,要算是前所未有的情形了。

燕飛揚冷哼一聲,說道:“那你至少也該告訴他,讓他自己來做決定。你現在這樣偷偷摸摸,算什麼?”

顧白蓮就笑了,淡淡說道:“你覺得他會信這個?若不是你突然冒出來,他根本就不相信我們那個世界的事。術師江湖,有多少人會相信?我如果告訴我,我要借他的福祿活命,會讓他損失很多錢,當然這些錢是他現在還沒賺到的。你覺得他會不會答應?”

會!

燕飛揚知道,如果顧白蓮真這麼問了,答案只有一個。

蕭雄一定會答應的。

因為他壓根就不信這個,什麼“借福祿”,簡直笑死人了。

這麼多年,蕭雄早就習慣顧白蓮跟在他的身邊,至少安全感十足。就算為了自己的性命,顧白蓮也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蕭雄的。

至於讓他為此損失一些根本就是“子虛烏有”的未來的錢,蕭雄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況且,我跟他訂的是‘生死契’,就算我現在肯走,也沒用了。”

“生死契?”

燕飛揚大吃一驚。

顧白蓮點點頭,瞧燕飛揚的樣子,就知道他聽說過“生死契”。並不是術師江湖的每個人都懂得“生死契”,但燕飛揚既然主修的是“相師”,那聽說過“生死契”就很合理。

“我這一輩子,算是跟定他了,生雖然不是為他而生,死卻必定要為他而死。”

顧白蓮歎了口氣,神情一下子變得極其落寞。

燕飛揚倒是理解他現在的心情。

術師十六門,白蓮教位列中八門,在江湖上也算是很有實力的一個流派,顧家則是白蓮教的主要大支,很多時候,顧家就代表了白蓮教。顧白蓮堂堂顧家二少,在術師江湖上的地位非同小可。此人又一身本事,人才風流,原本該高高在上,春風得意。如今卻要一輩子為人“當保鏢”,實在也是夠憋屈的。

尤其讓燕飛揚吃驚的是,懂得為人訂“生死契”的,至少也得是六脈大術師的等階。縱算是五脈術師,都沒有這個本事。

六脈大術師,在術師江湖,也絕對堪稱是稱霸一方的超級大人物了,每一個都聲名顯赫。

而且還必須是六脈大相師。

如果是主修其他功法的術師,縱算達到了六脈等階,也無法為人訂“生死契”。

各類術師之中,相師的地位是最高的。

卻不知這個為顧白蓮訂“生死契”的大相師,是不是顧家的尊長。果真如此,有六脈大術師坐鎮,顧家的實力,恐怕比傳聞中還要強大得多。

顧白蓮跟定了蕭雄,也不能說完全是壞事,至少蕭雄本人的安全還是有保障的。

燕飛揚沒有再說什麼,舉步向處置室走去。

顧白蓮也不再開口,默默跟在後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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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到底是什麼人?

蕭瀟檢查完畢,剛剛在留觀室住下,茅先鋒,衛無雙和專案組的另外兩名警官,就趕到了醫院。

蕭瀟的檢查結果是沒有大礙,但蕭媽媽堅持要住院觀察一兩天。

開玩笑呢,那個該死的混蛋開車撞她女兒!

誰知道有沒有什麼隱患,還是住在醫院比較靠譜,萬一有什麼情況,隨時可以處置。蕭家又不差錢。

燕飛揚也沒有急著回學校,李無歸和衛無雙他們一起來的。他倆是當事人,總要向員警同志解釋清楚前因後果,做完筆錄,才能告一段落。

更何況,綁匪已經死了。

根據刑警們現場勘察,當時這個廢棄倉庫內,最少還有四個人在。廢棄倉庫積滿灰塵,眾人留下的腳印非常清晰,時間倉促,縱算是李不醉和李媽媽,都沒來得及處理乾淨自己留下的痕跡。

但員警想要憑著幾個模糊不清的腳印找到他們,基本屬於癡人說夢。他們又沒有在公安局留案底。

現在燕飛揚,李無歸和蕭瀟的描述,就成了破案的關鍵線索。

員警當然想要搞清楚,這四個人到底是什麼人,全是梁文的同夥還是別的什麼人?當時他們在那裡想要做什麼?

詢問就在病房裡進行。

蕭雄和蕭媽媽都堅持要旁聽。

鑒於蕭瀟是受害者,燕飛揚和李無歸也不是犯罪嫌疑人,他們的這個要求得到了允許。而且世紀之初,偏僻小城的員警辦案,規矩也不是守得太嚴。茅先鋒可不願意因為這樣的原因去得罪蕭雄。

嚴格說起來,這也不是什麼原則問題。

蕭瀟說她只看到了梁文,沒看到別人。

當時她很緊張,驚惶不安,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梁文身上,實際也不大可能感應到嚴先生兄妹的存在。連撞車的時候,也是梁文一個人出手。

說來也巧,她被撞倒的時候,那個丁字路口沒有別人,梁文輕而易舉就將她綁了起來,丟進後座,直接開到了廢棄的倉庫。

燕飛揚和李無歸的描述也如出一轍,都說沒有注意到其他人。他們描述的重點,放在如何幹掉梁文的細節之上。

茅先鋒他們也很願意聽這個細節。

相當傳奇!

用飛刀幹掉一個持槍的綁匪,面對面解決,茅先鋒他們以前不要說沒聽說過,連想都沒想過。

大夥的眼神都直直地盯在燕飛揚棱角分明的臉上,毫不掩飾自己的“懷疑”——你到底是什麼人?

說,你來地球,啊不,你來衛周的目的是什麼?

插在梁文脖頸上那柄沉重的解腕尖刀,連法醫都撮牙花子。這種刀,鋒銳無比,是絕對的殺人利器。很難理解,一個高中生隨身攜帶這樣的兇器做什麼?

茅先鋒毫不客氣地將自己的懷疑講了出來,死死盯住燕飛揚,希望他能給自己一個合理的解釋。

燕飛揚就笑了,淡淡說道:“茅支隊,我是去救人。”

人家綁匪都直接給我打電話了,我能不帶件防身的武器?

那廢倉庫裡又找不到合用的長竹竿子,不然用竹竿幹掉梁文也可以考慮。

好吧,茅先鋒知道自己一不小心被打臉了,只要接受了燕飛揚這個解釋,不過還是咕噥了一句:“有一條人命啊……”

燕飛揚笑而不語。

蕭雄卻插話說道:“茅支隊,當時情況很緊急了,出手就要毫不容情,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在那種情形之下,恐怕是你們員警在場,也會毫不猶豫開槍吧?”

“對,蕭董說得有道理,那傢伙死有餘辜,就算現在不殺他,後面肯定也是判死刑,我就是心裡有點膈應……”

茅先鋒也是直爽人,笑著說道。

蕭雄笑著搖頭。

誰說不是呢?

眼前這小夥子,手裡已經有兩條人命了。雖說是迫不得已,總歸讓心心裡頭不大舒服。

其實也就是在太平盛世,承平日久,才有這樣的感慨,若是在亂世,人命如草芥,不是你殺我就是我殺你,誰還會在意這個?

刑警支隊的工作效率還是蠻高的,病房的詢問很快就結束了。

考慮到綁匪還有同伴在逃,茅先鋒安排了員警在蕭瀟的病房外守護。

“蕭瀟,你安心在醫院養病,我們先回去上課了。”

眼看時間也不早,燕飛揚便向蕭瀟告辭。

小丫頭臉上立即就流露出依依不捨的神色,似乎很希望燕飛揚能留下來陪她,畢竟剛剛經歷過那麼大的事,根本就是驚魂未定。不過這要求,卻是不好當著父母的面說出來,只好委委屈屈地答應了一聲,淚水已經在眼眶裡打轉。

“那放學後你來不來看我?”

等燕飛揚和李無歸向蕭雄兩口子告辭之後,還沒走到病房門口,蕭瀟終於忍不住嚷嚷起來,一張小臉隨即漲得通紅,說不出的嬌羞可愛。

“當然來。”

燕飛揚就笑了,笑得很燦爛。

蕭瀟只覺得一天的烏雲都散了,笑著向他揮了揮手,眼淚卻莫名奇妙地滑落下來。

蕭雄兩口子對視一眼,俱皆含笑不語。

片刻之後,蕭雄說要回公司處理點事情,也起身離開病房,蕭媽媽忙即跟了出去,輕輕帶上房門。

蕭雄便停住了腳步,他看得出來,妻子有話要跟自己說。

蕭媽媽遲疑了一下,才壓低了聲音說道:“老蕭,你看這小燕,到底是什麼人啊?”

蕭雄雙眉微微揚起,反問道:“怎麼啦?”

“他……他說他是吳山的,打小沒有父母,和爺爺一起長大……你看,我們是不是叫個人去吳山看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家庭?”

蕭媽媽的聲音壓得更低了,仿佛在和蕭雄耳語。

也不怪她滿腹狐疑,實在燕飛揚的表現太出格。往重了說,這是殺人不眨眼啊。雖然說兩次殺人都是情形危機,迫不得已,但總也要他能下得去手才行。

一般的高中生小男孩,哪裡就敢殺人了?

燕飛揚文武全才,少年老成,固然讓人訝異,倒也還在能夠接受的範圍之內,唯獨這“辣手”,實在讓人有些心驚膽顫。

眼下他和蕭瀟關係好,將來還有可能更進一步,對他們蕭家似乎是無害,但這個也不好說。

萬一哪天吵翻了呢?

只要一想到這裡,蕭媽媽就不寒而慄。

本來她並不是這麼敏感的性格,但這段時間實在太不順了,先是兒子被人綁架,受了很大驚嚇,迄今都沒有完全復原,又白白丟了一百萬,現在女兒又被人綁架。雖然都順利救了回來,但兩次都有死人,尤其梁文倒臥在血泊中的恐怖場景,讓她印象太過深刻了。

蕭瀟剛才說了,燕飛揚當著她的面,一刀就幹掉了綁匪。聽上去是解氣得很,細細一想,卻極其恐怖。蕭媽媽很懷疑如果換作自己,是不是會當場嚇暈過去。

這種可能性極大。

蕭媽媽一下子就變得疑神疑鬼起來。

“你在胡思亂想什麼?”

蕭雄的臉色完全沉了下去,變得極其嚴厲。

“人家救了你兒子,又救了你女兒,你還在懷疑這個懷疑那個,簡直豈有此理。再說了,男子漢大丈夫,想要成大事,就不能優柔寡斷。這種事,我幹得也不少。我有對你不好,對你家裡不好嗎?”

蕭媽媽不由得愣住了。

“別再胡思亂想了,尤其不能對蕭瀟說這樣的話,記住了!”

蕭雄嚴厲無比地說道,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醫院裡發生的這一幕,燕飛揚和李無歸誰都沒有看到,徑直回了學校,若無其事地回班裡上課。

事實上,也沒人知道上午到底發生了什麼。雖然燕飛揚和李無歸匆匆而去,大家都猜測發生了要緊的大事,但也只是猜測而已,誰也沒想到居然是蕭瀟遭到了綁架。

這樣的事,對普通高中生而言,實在是太遙遠了,沒事怎麼會往那個方面想呢?

至於老師那裡,蕭雄早已親自打電話關照過,一個個都閉口不言,就好像這個事壓根就沒發生過,誰都不問燕飛揚李無歸到底去了哪裡。

下課之後,燕飛揚收了化學作業本,給孫老師送過去。

這個工作原本在化學課下課後就該做的,當時急著去救人,就耽擱了,現在補上。

化學組辦公室靜悄悄的,大多數老師都上課去了,只有孫蘭在靜靜伏案工作,燕飛揚一推門進去,公孫蘭就抬起頭來,微微一笑,如空谷幽蘭一般清麗脫俗。

“上午去哪了?”

公孫蘭輕聲問道,臉上露出適度關心的神色,一切都和尋常的科任老師沒有任何區別。

她的化學課代表在上課的時候打著電話就跑掉了,于情於理,她都要問上一句。

燕飛揚也很禮貌地答道:“家裡出了點事,我急著去處理一下。”

“哦。那處理好了嗎?”

“已經處理好了,謝謝孫老師關心。”

燕飛揚表現得彬彬有禮,一點都不像個剛剛動刀子殺人的“壞小子”!

公孫蘭微笑頷首,又垂下頭,專注於她的工作了。

燕飛揚告辭而去。

當房門從外合上的瞬間,公孫蘭倏忽抬起頭來,望向門外,清澈如水的眼睛裡,精光閃耀,就好像瞬間換了個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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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誰是大人物?

夜色漸深。

李不醉夫婦的房間裡,還亮著燈。

透過厚厚的絨布窗簾,完全看不到屋子裡面的情形,看上去,燈光似乎也很昏暗。其實不然,屋子裡的燈光十分明亮。

李不醉,李媽媽,燕飛揚,李無歸圍桌而坐。

桌面上堆著一大堆現金,粗粗一看,足有一二十萬之多,全都是百元大鈔,不過鈔票比較陳舊,一萬一萬的捆紮得很好。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證件,紙張,香煙之類的東西,五花八門。

“這些東西,都是從車裡搜出來的。”

“黑色的桑塔納,六成新,出廠日期是四年前,不是本地牌照,三個月前從省城二手車市場買的,車子本身沒什麼問題,也查不到買主是誰。”

“除此之外,車裡沒有其他線索了。”

李不醉言簡意賅地介紹了情況。

這台車,是他們從廢棄倉庫那裡開回來的,基本可以肯定,這是梁文用來作案的車輛,車頭處還有明顯的撞擊痕跡。

梁文就是駕著這台車撞了蕭瀟。

這其實是很重要的物證,照理要交給員警的,不過從李不醉的神態來看,他壓根就沒有這個意思,否則當初就不會直接將車開回來了。

員警也在找這台車,不過從現場痕跡判斷,案發時還有好幾個人在現場,估計這台“作案工具”被犯罪分子的同夥開走了。

對於李不醉來說,梁文屁都不算。

這種最低端的流竄犯,讓李不醉拿哪只眼睛看他?

他關心的是梁文背後的人。

毫無疑問,那兩個傢伙才是真正想要針對燕飛揚的人,梁文不過是柄殺人的刀。

“那人身手很敏捷,當真交手,他不會敗得那麼快。”

李不醉回憶著和瘦高男子交手的過程,認真說道。

從瘦高男子的行為來看,很明顯他不想糾纏,只想馬上脫身。

這反倒更加可疑。

李無歸卻對那具手弩興趣濃厚,拿在手裡,翻來覆去地查看,嘴裡嘖嘖有聲,說道:“好精緻的手弩……”

這種手弩一看就是工業產品,批量生產的。在製造業極度發達的今天,批量生產的工業品絕不再是粗糙低檔的代名詞,反倒是工藝精湛,威力強大的同義詞。

比如這具全鋼手弩,就絕不是冷兵器時代任何一具手工製造的弩機能夠比得上的。

殺傷力是古代同類弩機的好幾倍。

精度更是無法相提並論。

在古代,弩機是一種覆蓋射擊的遠端打擊兵器,因為沒有可靠的瞄準具,弩箭又沒有箭羽,很難做到精確射擊。但經過現代工藝打造的弩機,卻絕不可同日而語,尤其是安裝了瞄準具之後,五十米內,這具手弩完全可以做到百發百中。

“爸,我很不理解這兩個人的目的。”

李無歸把玩了一陣手弩,忽然說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臉上,李無歸舉起那具手弩,說道:“這個東西的威力,不用我說了吧?如果他們要針對飛揚的話,在那樣的距離上,如果沒有事先留意,基本上是不可能躲得開的。”

事實上,三十幾米的距離,縱算是全神貫注地留意,躲開的幾率也非常之小。

當然,燕飛揚遠非普通人可比,在事先留意的前提下,他躲開的概率還是比較大的。

“他們手上不想沾血。”

李不醉直截了當地回答了兒子的疑問。

“不然的話,壓根就不可能去找梁文那樣的廢物合作。”

燕飛揚就笑,輕聲說道:“李叔,這是什麼意思?”

李不醉便遲疑起來,似乎不知道該如何措辭。

燕飛揚也沒有等他回答,接著說道:“有人想要我死,但又不想親手殺我,所以要假手於人,是這個意思吧?”

李不醉笑了笑,有點尷尬,說道:“飛揚,這只是我的猜測罷了,不見得是正確的。”

燕飛揚笑道:“我也覺得不靠譜。我又不是什麼重要人物,一個高中生而已,又沒得罪什麼厲害角色。他們犯得著為我花這麼大的力氣?”

“誤會。”

李媽媽笑著說道。

“應該是個誤會,他們找錯人了。”

“嗯,是誤會。”

燕飛揚點了點頭。

整件事雖然迷霧籠罩,但也並非沒有蛛絲馬跡可循的。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確實是有人想殺他,而且有這個能力置他於死地,卻偏偏要假手於人,始終都不肯親自出手。

在眼睜睜看著梁文被殺之後,他們也沒有出手。

這只有一個解釋——親自出手,一旦被查出來,後果太嚴重。

但這裡就是說不通。

除非燕飛揚是個極其重要的大人物,重要到任何人親手殺了他,都會吃不了兜著走。燕飛揚覺得大人物不應該是自己這樣的。

待遇不對!

只能是找錯人了。

雖然這很狗血,卻似乎是唯一合理的解釋。

“爸,媽,難道就一點都看不出來,那兩個人到底是何門何派的?”

李無歸有點鬱悶地問道。

“哼,他們跑得太快,壓根就沒交過手,怎麼看得出來?”

李不醉比他更加鬱悶。

“飛揚,這事你就沒一點預感?”

李媽媽問道,臉色有些疑惑。

神秘的第六感,是術師的必修課,尤以相師為最。燕飛揚年紀輕輕,就到了三脈相師的境界,論到相術,就算她和李不醉,都遠遠不如燕飛揚。

他們兩口子,也是下五門聶家的傳承,聶家不精通相術。

照理,這種危險發生,燕飛揚應該會有預感。

“沒有……”

燕飛揚臉上也露出了疑惑之意,雙眉微蹙。

“可能對方也有人精通相術命理,將氣息完全遮蔽掉了。”

這是比較合理的解釋。

“這麼說來,確定是同道中人了?”

李不醉說道。

燕飛揚笑著說道:“多半應該是的。不過是一群不敢抛頭露面的鼠輩而已,不必理他們了。他們這回弄錯了,下次不會再來了。咱們商量一下,眼前這些東西怎麼處理吧。”

“那還商量什麼,當然是全部沒收了。”

李無歸乾淨俐落地說道,眼睛直接盯在那堆積起來的二十萬現金之上。

李無歸很喜歡錢,他絲毫都不隱瞞自己這個愛好。

錢能買到很多東西。

李無歸想要買的很多設備和工具,都是業內聞名的精品,沒有一大筆錢,是萬萬入不了手的。這二十萬其實也不過是杯水車薪,聊勝於無。

燕飛揚點點頭,他不反對李無歸的建議。

毫無疑問,這些都是贓款,就不知道是梁文的錢還是其他人的錢。但這毫不重要。有人想要他的命,如今這些贓款落在他手裡,哪有再交出去的道理。

燕飛揚認為,這錢在他手裡,作用比在梁文手裡大得多了。

“無歸,你不是一直都想要個徠卡的單反相機嗎?咱弄一個吧。”

燕飛揚笑著說道。

“好啊……”

李無歸頓時興奮不已。

高性能的單反相機,不但是李無歸的愛好,也是他將來“工作”中必不可少的工具。拍攝的照片越清晰,行動之時就越安全。

李不醉和李媽媽對視一眼,也沒有反對。

實話說,這點東西他們絲毫都沒放在眼裡,不過恪守著規矩,李無歸沒有正式“出師”之前,不會給他提供太多的金錢。

眼下這筆錢,也算是他們自己掙回來的,想要怎麼花,由得他們去決定。

“咱們村裡那個小學,也該修一修了。”

燕飛揚接著說道。

李無歸笑起來:“就是,給他們買點文具,作業本,圖書什麼的,讓小傢伙們樂呵樂呵。”

他們倆算是從吳山走出來的佼佼者,但吳山深處的許多鄉村,實在是非常貧窮落後,燕飛揚一直都想著要好好支助一下。

也算是術師消業的一種手段。

否則,憑藉窺探天機來謀取好處,卻從不消業,天譴反噬之力就吃不消了。

“車怎麼處理?”

李無歸眼裡露出躍躍欲試的神情。

看得出來,他是想要留下這台車,很多時候,有車就是比較方便。

燕飛揚說道:“這車我們可以留下,不過得處理一下。不然總歸是個隱患。”

“沒問題,交給我來處理。保證煥然一新。”

李無歸笑著說道。

他最大的特點就是手巧,動手能力極強,對任何機械類東西有著無與倫比的天賦。對於下五門聶家那樣的傳承來說,李無歸也算是傑出的天才了。

“不過暫時別急著處理,咱們明天還得用一下這個車。”

燕飛揚說道,臉上的笑容有點神秘。

“哦?”

李無歸的腦子高速運轉起來,在思考著燕飛揚這個笑容背後隱藏著的真實意圖,下一刻,他就嚷嚷起來。

“那一百萬……”

“對了。”

燕飛揚微微一笑。

當初蕭雄為了配合他們,可是支付了一百萬的贖金,就是被梁文弄走的。梁文一直沒有落網,這一百萬也就下落不明。

如今梁文被燕飛揚一刀斃命,那一百萬就得找回來。

對別人來說,這幾乎不可能,梁文一死,所有線索就斷了。

但對燕飛揚而言,卻已經收集到了足夠的線索,他的解腕尖刀上,就沾滿了梁文的鮮血。有了這些線索,要找到那一百萬,難度並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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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單刀赴會

星期六上午,一台白色的三菱帕傑羅越野車駛出了衛周市,沿國道線向省城開去。

衛周市連接省城的國道線前兩年大修過,路況很不錯。

杜鵑雙手緊握方向盤,漸漸將速度加上去,不時瞥一眼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公孫蘭。公孫蘭正在閉目養神,耳朵裡塞著一副耳機。

長途旅行的時候聽聽音樂,是大小姐的愛好。

杜鵑給大小姐開車已經好些年了,對大小姐的一些習慣十分瞭解。但對於這一次大小姐的作法,杜鵑完全不能理解。

她實在想不通,大小姐為什麼好端端的,會突然跑到衛週一中去當老師。

這簡直太瘋狂了。

在杜鵑想來,除了那幾所最頂級的大學,全國沒有任何一所學校,夠資格讓大小姐去給他們當老師。更不用說衛週一中這種莫名奇妙的破學校了。

杜鵑可不是無知無識,除了開車什麼都不會的專職司機,她正兒八經是名牌大學的畢業生。

雖然她的衣著打扮十分男性化,長相也偏于“陽剛”,卻並不表示她沒有文化。

杜鵑的學歷越高,就越對大小姐佩服得五體投地。她以前上大學時的教授,和大小姐比起來,簡直就和文盲差不多。

大小姐的知識面太廣泛了,可以說天上地下,無所不知。

杜鵑就沒見過有什麼問題難得住大小姐的。

在沒有給公孫蘭開車之前,杜鵑不大相信這世界上有所謂的天才,身為名牌大學的畢業生,她知道尋常人眼裡的天才是個什麼樣的水準。

在相當長一段時間內,她自己就被老師同學鄰居朋友當成“天才”。

僅僅給公孫蘭開了幾個月的車,杜鵑就死心塌地地相信,這世界上真的有天才!

但天才也有莫名奇妙的時候,比如這次。

這幾天,實在將杜鵑憋得夠嗆。

衛周不比省城,杜鵑必須小心謹慎,大小姐明白吩咐,不能讓別人知道她倆之間的關係。在衛周,大小姐不再是大小姐,而是衛週一中高二年級的化學老師,名叫孫蘭。

這麼一位元年輕的化學老師,自然不可能有專車,更不可能有專車司機。

在大夥眼裡,這是巨富或者高官才能享受的待遇。

但杜鵑又要隨時待命。

所以她的活動範圍就有限得很,不敢離開租住的屋子太遠,對於活潑好動的杜鵑而言,這簡直就和坐牢關禁閉沒有多大的區別。

但她更不敢抱怨。

她很清楚,在公孫家,違抗大小姐的命令,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這一點,杜鵑完全能夠理解。

大小姐的內心深處未必就真的那麼冷酷無情,但她要掌管如此龐大的一個家族,掌管那麼多產業,有那麼多人追隨著她,靠她吃飯,養活一家老小,規矩就一定要嚴。

否則,一切都會亂套,到時候,吃苦頭的就不止一個兩個人了。

兵法雲:慈不掌兵!

“杜鵑,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回去衛週一中當老師,很莫名奇妙?”

一直在閉目聽音樂的大小姐忽然開口問道。

對於大小姐能夠一眼就看穿她內心的想法,杜鵑早已見怪不怪,大小姐就是這麼神奇的,當下嘿嘿一笑,說道:“大小姐這麼做肯定有道理,是我笨,看不透而已。”

公孫蘭嘴角微微上翹,露出一絲頗值得玩味的笑容,淡淡說道:“這回啊,咱們玩個大的。要麼就大獲全勝,要麼就一敗塗地。”

“啊?”

杜鵑大吃一驚,瞪大了眼睛。

她做夢也想不到,大小姐去衛週一中當老師,竟然懷著如此巨大的目的。

連大小姐都說玩個“大的”,這回玩的,到底有多大啊?

杜鵑覺得自己要暈了。

公孫蘭隨即又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中午時分,帕傑羅到了省城郊外,沒有進城,徑直上山,開進了那座古色古香的院子。

老爺子正坐在後花園的亭子裡吃午飯。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老爺子的午飯很豐盛,一點不清淡。圓桌的正中央,就擺放著一碗油津津的大扣肉,老爺子面前,則是一個同樣油津津的紅燒獅子頭,其他幾樣菜肴,無一不是營養豐富的肉菜,重油重色,只有一條清蒸全魚略顯清淡,卻也是全肉菜。

老爺子還沒開始吃飯,在喝酒。

高度白酒,本省產的全國聞名的白酒,真正的酒中老饕,一聞酒香,就知道是地道的十年陳釀。

老爺子喝一口酒,就一塊扣肉,吃得酣暢淋漓,滿嘴流油。

就算看著他吃,也禁不住的食指大動。

其實很多老人都喜歡吃肉,尤其是體力消耗大的,甚至是無肉不歡。究其原因,就在於肉類能夠最大限度地補充體力。

氣吞萬里公孫霸!

絕不是徒有虛名的。

公孫家在術師江湖之中本不算多麼出眾,他們所在的門派,在中八門之中排名靠後,只略強於下五門。然而公孫霸本人的威名,卻絕對超出了公孫家在術師江湖上的排名。

直上雲霄九天鳳,驚天動地燕如龍;拔山舉鼎項不破,踏雪無痕林清霜;舌戰群英常有理,讀書萬捲曲無爭;氣吞萬里公孫霸,明察秋毫上官鷹……

這些都是術師江湖當年大名鼎鼎的超級強者。

每個人都是一段傳奇。

他們的事蹟,永遠被江湖上一代又一代的豪傑傳誦。

“爺爺。”

公孫蘭悄無聲息地來到涼亭,輕聲叫道。

“丫頭,回來了?來來,坐下,陪爺爺喝幾杯。”

公孫霸見到孫女,頓時大為高興,一疊聲吆喝,連風乾橘子皮般的皺紋,似乎也舒展開來,就好像一個乾癟的氣球,忽然被注入了空氣,漸漸鼓脹起來。

“好。”

公孫蘭也不推辭,翩然在對面坐下。

早有人快步上前,為她奉上了碗筷杯盞,又將一整瓶烈性白酒擺在她的面前。

“來,爺爺,我敬你一杯!”

公孫蘭舉起酒杯,向公孫霸微一相邀,便即仰起脖子,一口氣喝得乾乾淨淨。

這一幕,如果被衛週一中的師生們看到,只怕連眼珠子都會掉落下來。

公孫蘭用的不是小酒杯,這一杯酒,少說也有一兩,就這麼一口喝下去,都不帶歇氣的,而且行若無事,面不改色。

唯一令人覺得還不算太顛覆的是,公孫蘭接下來並沒有和公孫霸一樣大魚大肉,而是夾了一筷子青菜“下酒”。

這是桌面上唯一的一個蔬菜,幾乎就沒碰過。

公孫霸估計也是以此來“裝點門面”的,向大家證明,自己好歹也吃了點蔬菜,意思意思。

要是公孫蘭也跟她爺爺一樣,大塊吃肥肉,那就真的全毀了。

公孫霸一口酒一口肉,公孫蘭陪著一口酒一口青菜。不多久,兩瓶烈性白酒就見了底,祖孫兩個硬是一個一瓶,平分秋色。

公孫蘭白玉般的臉頰上,略略浮起了一絲紅暈。

如果說先前的公孫蘭還略顯得有點“寡淡”,這兩朵紅暈卻讓她瞬間變得俏麗無比,平添了幾許嬌豔。

“怎麼樣,丫頭,是和你想像的一樣嗎?”

公孫霸喝了一口儼儼的濃茶,滿足地舒了口氣,笑哈哈地問道。

“暫時還不能十分肯定,不過很有意思就是了。”

公孫蘭也端起清茶喝了一口,輕聲說道。

公孫霸渾濁的老眼便微微眯縫了一下。

他知道這個孫女的傲氣,既然這麼說了,只怕此事真的大有意思。只是,實在讓人有點意料不到啊。

“前兩天,發生了一件更有意思的事……”

公孫蘭輕聲將廢棄倉庫裡發生的一切向公孫霸做了描述。

“有人想借刀殺人?”

公孫霸到底不愧是老江湖,一聽就明白怎麼回事,雪白悉數的眉毛,猛地蹙了起來。

“我看八成是這樣。”

“這麼說,有人也和我們一樣,起了疑心?”

公孫蘭輕輕點頭,又端起清茶喝了一口。

這幾乎是唯一的解釋了,否則,誰會專程跑到這裡來,對一個高中生出手?還要借刀殺人,搞得超級複雜!

“我和其中一個易容改扮的男子交過手。他使的好像是六丁開山手的路數……”

稍頃,公孫蘭說道,語氣略有些遲疑。

“六丁開山手?項家的人?”

公孫霸吃了一驚。

六丁開山手乃是項家的成名絕技之一,在江湖上威名極盛,當年號稱“拔山舉鼎”的項不破,就極其精擅六丁開山的絕技,項家子弟多數都修煉這門武功,數十年來,這已經成為項家的“招牌菜”。

公孫蘭微微搖頭,說道:“我覺得不大像,照理說,既然他們想借刀殺人,不願意留下把柄,就沒有理由暴露出本門武功。六丁開山手實在太好認了。”

“說得有理。”

公孫霸很認同孫女的分析。

“也許他們和項家有過節,故意要把水攪渾。”

公孫蘭沒有應聲,沉吟稍頃,忽然站起身來,面對公孫霸,左臂下垂,模仿瘦高男子的動作,右臂驟然發力,立掌如刀,直取中宮。

“爺爺,您認得出來嗎?這是什麼招數?”

這是瘦高男子在危急關頭施展出來的拼命招數,應該是他的本門武功了。一般來說,在這種要緊關頭,是做不了假的,自然而然會用上自己最熟悉的招數。

公孫霸已經愣住了,良久才緩緩點頭。

“單刀赴會!”

“這是燕家的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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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吳山鄉

公孫蘭回省城的同時,燕飛揚和李無歸駕車去了雲白縣。

雲白是衛周市下轄的一個縣,縣城離衛周市不太遠,四十多公里,衛周通往雲白的省道線,路況還算不錯,前些年集中修了一下路,交通便利了許多。

燕飛揚李無歸趕到雲白縣城,只用了一個小時,但在雲白縣城最終確定梁文窩藏贓物的地點,卻花了近兩個小時。

燕飛揚的臉色有點蒼白,呼吸也變得急促而沉重,顯見得這個定位的過程,讓他耗費了太多的精力。雖然說“九息服氣”和“逆知未來”是燕家的兩大傳承,燕飛揚也堪稱是天才,但畢竟年紀太輕,修為還是太淺,三脈術士的功底,要做到這些,很不容易。

好在這一回他們得到的資料足夠多,不但有梁文的新鮮血液,還有其他物品,燕飛揚還面對面和梁文對決,這些都是極好的條件,為燕飛揚最終定位他的巢穴提供了極大的幫助。

雲白縣城不大,但也不算太小,在衛周市的轄縣之中,雲白因為離衛周近,和其他幾個縣城比較起來,還算是比較“繁華”的。

不過在真正的城裡人眼中,這個破破舊舊的小縣城實在有夠古老的。

梁文的巢穴在雲白縣城老街的一個院子裡。

這是一個古老的四合院。

破敗不堪,絕對已經夠得上危房的級別,但還住了兩戶人家。燕飛揚和李無歸沒有從正門進入。雖然他們知道,就算大搖大擺地走進去,將梁文的住所搜個底朝天,那兩戶人家也絕不會多管閒事的。

他們在四合院的後牆上,找到了一個後門。

這幾乎是必然的。

作為一個流竄犯,梁文肯定要為自己準備一條逃跑的道路。如果這個四合院和他租住的廂房,只有一扇門可以進出,那就差不多是個絕地,通常來說,像梁文這樣有經驗的犯罪分子,是不會租住這種房子的。

後門上了門閂。

不過對於李無歸來說,這完全沒有任何作用,他隨便用刀子一扒拉,門閂就開了。

兩人輕而易舉地進入了梁文的房間。

這間外表看上去陳舊不堪的廂房,屋裡到還不算十分破舊,配置了合用的傢俱,甚至還有一個小小的衛生間,可以小便。

屋子裡十分黑暗,梁文掛了很厚實的窗簾,在在都顯示出一個經驗豐富的老流竄犯必備的“素質”。

燕飛揚和李無歸輕而易舉就在靠牆的木櫃子裡找到了那個編織袋。

很結實耐用的那種。

打開編織袋,裡面是一捆捆的百元大鈔,還有不少五十元一捆的鈔票,當時時間緊,銀行已經下班,蕭雄一時間湊不齊那麼多百元大鈔,其中許多都是用五十元一捆的鈔票來代替。

導致這個編織袋很沉重。

簡單清點一下,整整一百萬,一分不少。

燕飛揚和李無歸相視一笑。

“這下不但萊卡相機有了,連紅外儀,傷痕探測器都有了著落……”

李無歸大喜。

兩人早就商量好了,找到這筆錢,不必還給蕭雄。

他們還有很多其他的用途。

他們需要消業,蕭雄也需要消業。

“把錢裝上車,我們回吳山。”

燕飛揚當即做了決定。

“好咧。”

李無歸爽快地答應一聲,隨即胳膊叫勁,將編織袋提了起來,大步出了房間。燕飛揚很小心地將後門的門閂閂好,縱身從不高的院牆上翻了過去。

兩人迅疾消失在七拐八彎的街頭小巷之中。

在衛周市,吳山其實是一個大地名,泛指衛周市中部廣大的山區。這是一片混沌的原始山林,縱算在最高等級的軍用地圖上,吳山深處也是一片空白,只大致標注了最高的幾座山峰和海拔高度。

自古到今,吳山深處就沒有人全部探測清楚。

不過在浩源縣,吳山則是一個很具體的地名。

浩源縣吳山鄉。

雲白縣過去,就是浩源縣。

浩源縣是衛周市公認的落後地區,全國貧困縣,不要說和衛周市區沒法比,就算和臨近的雲白縣比起來,也相差甚遠。

浩源縣有一小半的轄區,都是未經開發的深山老林。

吳山鄉在地圖上並不是浩源縣最偏遠的山區,卻已經是最邊緣地帶的建制鄉鎮。吳山鄉再往深處,就是原始森林了,那裡只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山民村落,一部分有登記,多數的山民村落,甚至在政府部門的冊子裡,都是沒有記錄的。

統歸吳山鄉管轄。

吳山鄉是浩源縣的“流放地”,幾乎就沒有什麼人願意去吳山鄉工作,連去掛職,蹲點都不願意。

實在太落後,太偏遠了,與現代生活格格不入,完全不搭界。

在那裡,不要說電腦,電影,這些,連電視機都是稀罕物,甚至連用電都是限制供應的,文娛生活之貧乏,簡直難以想像。

只有犯了錯誤的幹部,才會被“發配”到吳山鄉去,基本上只要在吳山待上一年半載,所有“發配”來的幹部都會痛哭流涕,向上級領導痛悔自己的錯誤,保證再也不敢了,領導指到哪就打到哪,絕不敢有二話,只求領導趕緊將自己調回城裡去。

只有苟鄉長是個例外。

苟鄉長不是土生土長的吳山人,是十幾年前自動自覺到吳山鄉來上班的城裡人,據說還是科班出身,老家是省城的。自從到吳山之後,苟鄉長就在這大山深處紮了根,一紮就是十幾年,當鄉長也有七八年了。從風華正茂的小夥子,硬生生紮成了快五十歲的中年人。

曾經有上級領導同情他,想要將他調回城裡去,也享幾年清福。

結果被苟鄉長謝絕了,信誓旦旦地對領導說,下定決心紮根基層,為山區人民謀福利。感動得上級領導眼淚嘩嘩的,後來還派了報社電視臺的記者專程趕赴吳山採訪,將苟鄉長當成了好幹部的典型來宣傳。

不過苟鄉長固然精神可嘉,但他當鄉長的這些年,吳山的改變還真的不大。

哪怕苟鄉長再有改變吳山落後面貌的決心和勇氣,奈何巧媳婦難為無米之炊。

沒錢,什麼都免談!

浩源縣也好,衛周市也好,乃至益東省,都缺錢。

誰也不會將大把的金錢丟到吳山這個無底深淵中去的。

苟鄉長也只能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搞些修橋鋪路的工作,盡力為山民謀些福利。

好在吳山的鄉民並沒有覺得現在這樣的生活有什麼不好,自古至今,先輩們都是這樣,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面朝黃土背朝天。

苟鄉長,吳山鄉政府的存在,更多的時候是一種象徵,表示這裡也是有王法的,並非化外蠻夷之地。

苟鄉長的日子過得清靜而悠閒。

尤其是最近幾年,他更是越來越“懶”了,過慣了閑雲野鶴般的日子,連去縣城開會都不怎麼熱心,除了非得要他這個一把手去參加的會議之外,其他不要緊的會議,總是委派自己的副手和下屬去參加。

當然,大家如果認為苟鄉長是個未老先衰,四十幾歲就佝僂著背,咳嗽不斷的小老頭,那就大錯而特錯了。

苟鄉長身高一米七五,比這裡大多數山民都要高得多,無論什麼時候,衣服都乾乾淨淨整整齊齊,腰板挺得筆直,頭髮梳得一絲不苟,頗有幾分“土皇帝山大王”的威風。

吳山鄉的幹部群眾都很信服他。

這一日,苟鄉長點起一支煙,站在離鄉政府不遠處的浩源河岸邊發呆。

浩源河起源于吳山,流經浩源,再到市里,匯入更大的河流。

這裡雖然也算是浩源河的源頭,卻是水流湍急,岸邊懸崖陡峭,一進入雨季,河水暴漲,生生將河對岸的鄉民們隔絕在另一頭,需要步行十幾裡地,才能從另一處吊索橋過河。

苟鄉長一直想在這裡修條橋,就是沒錢。

這個事讓他有點鬱悶。

直到一台桑塔納忽然停在他身邊,發出刺耳的刹車聲,才將苟鄉長從沉思中喚醒。

“苟叔。”

從車裡跳下來的是燕飛揚和李無歸。

苟鄉長就笑了。

這兩個小子,在吳山鄉算是名人,居然不但考上了高中,而且考上了衛週一中這樣的全省重點中學,簡直就是吳山的驕傲。

不過苟鄉長和燕飛揚李無歸的關係,可不止這麼簡單,他正兒八經算是燕老爺子的徒弟,跟著老爺子學了不少強身健體的竅門,不然那能顯得這麼年輕?和李不醉兩口子的關係也處得非常好。

燕飛揚和李無歸,都叫他一聲“叔”。

“怎麼,還在為修橋的事犯愁?”

李無歸笑著問道,遞給苟鄉長一支煙,自己也叼上一支。

“可不是嗎?上邊已經答應撥款了,就是不知道錢什麼時候能到位,等到了雨季,施工就變得困難重重了……”

苟鄉長就著手裡紅紅的煙屁股點起了香煙,深深吸一口,說道。

燕飛揚將三枚重寶在手指中飛快地轉動著,微笑說道:“沒事,錢我們已經帶來了,五十萬,夠不夠?”

“夠。”

苟鄉長笑得眼睛都眯縫起來。

兩個讀高中的小後生,一開口就說給他五十萬修橋,這位鄉長同志居然毫不起疑,連眉毛都不掀動一下,覺得這一切都是如此的天經地義,理所當然。

也算是咄咄怪事了。

苟鄉長的腦回路果然與眾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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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小姑娘的心思

公孫蘭手裡拿著一本線裝書,緩步向操場走去。

眼下是下午放學時間,衛週一中校園內人聲鼎沸,熱鬧非凡。多數老師同學不是忙著回家,就是往食堂跑。也有部分老師學生去往操場。

尤其是這些日子,去操場的人漸漸多了起來。

原因倒也簡單,天氣漸漸炎熱,正是活動筋骨鍛煉身體的好時候,籃球場上變得特別熱鬧。每天下午放學之後,數個籃球場都會被占滿,到處都是叫好加油之聲,端的是熱火朝天。

每到春夏季節,衛週一中就要舉辦一些小型的籃球比賽,有正式的也有不那麼正式的,不過每次比賽,都能吸引一大批人圍觀看熱鬧。

除了本校的老師學生,外單位也有不少籃球愛好者跑到學校操場來打球。

公孫蘭在衛週一中已經成為一道極其靚麗的風景線,每次她走在路上,都能收穫到最大限度的“矚目率”,不但是學生,許多老師,無論單身的還是已婚的,都會有意無意地向這邊看過來。

公孫蘭喜歡看打籃球。

也算是一中消遣。

燕飛揚和蕭瀟走在她的身後,隔著三四米的距離。

蕭瀟放慢了腳步,有意無意間,讓這個距離拉得更遠些。

公孫蘭沒有出現之前,蕭瀟是衛週一中公認的校花,連很多老師都是這麼私下議論的。這姑娘是真的很漂亮,家庭又那麼富有,簡直就是萬千寵愛集於一身。

蕭瀟早已經習慣了那種萬眾矚目的“焦點生活”。

但現在,她卻不得不離公孫蘭遠一些。

單論漂亮程度,公孫蘭不見得就勝過了她,若論嬌俏嫵媚,青春活力,蕭瀟還更勝一籌,公孫蘭太素雅了。然而正是這種素雅,讓公孫蘭擁有了與眾不同的氣質,那種飄然出塵稱,宛如神仙姐姐下凡的味道,是如此的獨特,惹得無數男人心癢難搔。

相對而言,蕭瀟還略顯青澀了些。

蕭瀟是含苞待放的牡丹,暫時還沒有展現出最嬌豔的一面,公孫蘭則是完全綻放的空谷幽蘭,渾身上下都透出一股難言的魅力。

何況公孫蘭身上還有名牌大學生的耀眼光環。

最要緊的一點就是——男人總是喜新厭舊的。

蕭瀟從初中開始,就在衛週一中上學,迄今將近五年,一中的許多老師和同學,幾乎是看著她長大,已經在不知不覺間產生審美疲勞了。

這當兒,公孫蘭忽然出現,頓時就將原本屬於她的光芒搶去了不少。

蕭瀟雖然不至於吃老師的醋,但漂亮女孩子的敏感內心,讓她自然而然的對公孫蘭保持著“警惕”,敬而遠之。

他們也是去操場。

今天有一場友誼賽,是衛週一中對開元區機關幹部。

這是老對手了。

衛週一中在開元區的轄境之內,與區機關相隔不遠,機關裡的籃球愛好者不少,機關籃球隊在整個開元區都赫赫有名,經常會在市里區裡舉辦的籃球比賽中獲得好成績。

衛週一中籃球隊的水準也不差,以體育老師為主,加上其他籃球打得好的年輕老師和學生,實力強勁,在各種籃球比賽中,時不時會和開元機關隊狹路相逢。

過往的交手史上,雙方互有勝負。

因為隔得近,一到天氣好的時候,區機關籃球隊的人就跑到一中校園來,向一中籃球隊搦戰。

正由於雙方水準都不低,各有主力,所以打起來非常精彩,每次友誼賽,都能吸引到大批的觀眾。

蕭瀟就是其中最賣力的啦啦隊員。

每次有這樣的高水準的友誼賽,蕭瀟是一定要去看的,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何況燕飛揚還是校隊的隊員。

當然,是候補。

燕飛揚通常都不怎麼上場。在此之前,燕飛揚給人的感覺,就是個埋頭苦讀的“書呆子”,除了成績很好,在其他方面都是不顯山不露水的,打籃球也只是偶爾為之,很多同學甚至是同班同學,都不知道他還是學校籃球隊的正式隊員。

幾乎都沒見他上過場。

後來在食堂怒打混混,才讓他“聲名鵲起”,但也僅此而已。

接下來燕飛揚還是一如既往的低調,他在外邊做出來的一系列驚天動地的大事,因為保密工作做得比較到位,目前在學校裡還沒有流傳開來。很少有同學知道,他手裡已經有了兩條人命,更少有同學知道,他現在還是信達實業有限公司和冠軍夜總會的股東,以及幕後“老闆”。

大家唯一知道的是,燕飛揚似乎已經確定無疑,要成為蕭家的東床嬌客了。

這些日子,他幾乎每天都和蕭瀟待在一起。

蕭瀟一點也不避諱她和燕飛揚之間的親密關係,兩人並肩而行,挨得很近,就差公然手把手秀恩愛了,但走得這麼近,身子是不可避免的時常會挨在一起。

和公孫蘭一樣,燕飛揚手裡也拿著一本書,並且也是線裝書。

那種密密麻麻,擁擠不堪的排版,讓人一看就頭痛。

這是真正的古籍。

只不過很少有人關注罷了。

燕飛揚沒穿運動服,他也是去看球的。主要是陪蕭瀟去看球。

“蕭瀟,燕飛揚……”

一個柔柔的聲音響了起來,隨即香風湧動,又一個女孩子走到了他們身邊。

蕭瀟頓時眼裡就閃過一抹不悅。

是葉小桐。

葉小桐穿著白底蘭花的連衣裙,白色球鞋,一雙纖長的小腿,粉光致致,烏黑的長髮,用一條粉紅的發帶輕輕束著,柔順地傾灑而下,和前面幾米外的公孫蘭頗有異曲同工之妙。

“去看球啊?”

葉小桐很隨意地走到了燕飛揚身邊,三人並排而行。

“嗯。”

燕飛揚微微頷首。

“我也喜歡看球。”

葉小桐輕聲說道,語氣一如既往的嬌柔。

燕飛揚沒有說話。

對男女之事,他雖然是個“菜鳥”,卻也知道,這當兒還是少說話為妙,否則肯定會惹得蕭瀟不快。沒有哪個小姑娘會在這樣的事情上“心胸寬廣”的。

“夜總會什麼時候才能正式開業啊?”

葉小桐又低聲問道。

葉勇軍被抓之後,因為他涉嫌違禁品交易,連帶的冠軍夜總會也被勒令停業整頓,各個職能部門都上門來檢查,各種整頓的通知雪片般飛來,堆滿了陶德明的辦公桌。

這種唐僧肉,歷來是大家都要吃上幾口的,不吃白不吃。

總要放點血才能通過。

“你家的夜總會什麼時候開業,你自己不知道啊?”

還沒等燕飛揚開口,蕭瀟就接過了話頭,語氣也不是那麼柔和,隨即從燕飛揚右邊移到左邊,攔在燕飛揚和葉小桐之間。

葉小桐也不生氣,依舊很輕柔地說道:“我不知道,我不管這些事的。都交給陶經理和燕飛揚在管。”

蕭瀟便鬱悶了一下。

這個事,當初她是很生氣的,都向燕飛揚興師問罪了,結果被燕飛揚一座精緻木雕就隨手化解掉了,蕭瀟本是大咧咧的性格,心裡頭一高興,頓時就將興師問罪的事拋到了爪窪國。

緊接著又被梁文綁架,燕飛揚親自趕到救她,還挨了一槍,驚心動魄,她就更加將此事忘到了腦後。

一個男人可以為你面對歹徒的槍口,還有什麼好質疑的?

現在葉小桐忽然提起這茬,蕭瀟才想起來,原來燕飛揚一直都和葉家有關係的,也許他們之間也有不少時候是單獨待在一起的吧?

不過,此事既然當初都沒有繼續追究,現在就更不能追究了。

否則就是不講道理。

蕭瀟其實內心深處很怕燕飛揚生氣。

萬一燕飛揚覺得她喜歡胡攪蠻纏,不講道理,說不定就會討厭她了,這是她絕對不能接受的。

“你們應該有專門的人管這個事的吧?燕飛揚也不能經常出面啊,他哪裡有那麼多時間?馬上就要參加全國奧林匹克化學競賽,下半年就高三了,明年高考……”

蕭瀟決定“曲線救國”,從另一個角度探討這個問題。

在現有的高考機制下,高二下半年就已經足夠緊張了,一進入高三,所有老師恨不得將學生的全部時間都用在學習上,哪裡還能分心旁騖?

你們不要打著“股份”的名義,妨礙燕飛揚學習啊。將來他要是因此影響了高考的成績,你們就是“千古罪人”!

葉小桐微微一笑,說道:“不會的,這個事是我媽在管。這段時間,她身體好多了,燕飛揚給她開的中藥方子,真的非常管用。謝謝你啊,燕飛揚。”

一想到這段時間媽媽身體上的變化,葉小桐嘴角就浮現出真心的笑容。

燕飛揚笑了笑,還是不說話。

這是他應對這種情況的“絕招”,當其時也,多說多錯少說少錯,不說就不會錯!

“那就最好。馬上就要其中考試了,你準備得怎麼樣?”

蕭瀟岔開了話題。

“還行吧,現在家裡的事情都快搞好了,我也能安心學習……你呢?怎麼樣?”

蕭瀟便得意地翹了翹小鼻頭,說道:“我也還行,原先物理稍微吃力點,飛揚每個星期給我補兩次物理,現在也好多了……”

葉小桐臉色微微一變,顯然“飛揚”這個稱呼和補課的事刺激到了她。

就在此時,“咯吱”一聲,一台小車忽然在他們身邊停了下來,將兩個姑娘都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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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二代們

這是一台車身高大的越野車,看樣子是五十鈴四驅。世紀之初,日本車在國內大行其道,各種牌子的日系車都受到追捧。

公孫蘭的座駕就是三菱帕傑羅。

在益東省,因為山地多,道路狀況不佳,越野車也是很流行的車款。

嚴格來說,這台五十鈴四驅越野車是停在公孫蘭身邊。

幾名身高體長的年輕人紛紛從車上跳了下來,從司機座下來的年輕人個子最高,約有一米八十出頭,在南方,尤其是在衛周,這樣的身高已經足可以稱之為鶴立雞群了,比燕飛揚還要略高一點。不過其他幾個年輕人也不算矮,大多在一米七五以上,相對來說,時光是他們這幾個人之中身材最單薄的。

時光和他們在同一個車裡,而且從彼此之間的神態來看,時光在這夥人之中,只能算是尋常,誰也沒特別的在意他。足以證明,這一車下來的,都是衙內。

至少在衛周,都算得是有權有勢的二代。

“孫老師,你好。”

駕駛座下來的高個年輕人笑嘻嘻地給公孫蘭打招呼,滿眼都是熱切的神情。

說起來也很有趣,公孫蘭來衛週一中上班不到兩個禮拜,就已經有熱心人旁敲側擊的來打問她的婚姻狀況,想要為她牽線搭橋。

好為人媒!

這在我國乃是一大傳統,尤其是大單位,這樣的熱心人為數不少。

現在這高個衙內開口就叫“孫老師”,公孫蘭可以百分之百確定,在此之前,自己絕對沒有見過此人。但這不足為奇,很多人她都沒見過,人家卻知道她是誰。

“我叫靳雲濤,在開元區教育局上班,我爸爸是靳為民。”

高個衙內落落大方,向公孫蘭做了自我介紹。不過只介紹了自己的工作單位,卻沒有介紹他爸爸的工作單位,似乎拿得定,公孫蘭一定知道他爸爸是何方高人。

公孫蘭確實知道。

靳為民就是衛周市教育系統的負責人。此人一直都在衛周教育系統工作,曾經是開元區主管教育的領導,後來調任市教育局,成為主要負責人。

公孫蘭到衛週一中來當化學老師,就是透過靳為民的關係來操作的。當然,都是別人出面,公孫蘭只要結果。靳為民這種級別的負責人,還上不得公孫大小姐的台盤。

不過靳雲濤很明顯是將公孫蘭當成一中的普通教師了,那種優越感都寫在臉上。

人有這個傲氣的本錢。

在這衛週一中,包括校長在內,誰見了他不得客客氣氣的?

“靳科長,你好。”

公孫蘭微笑點頭,按照時下的習慣,很客氣地為靳雲濤帶上了“科長”的大帽子,從靳雲濤的年齡來看,縱算他老子是教育系統的負責人,暫時也還夠不上實職科長,算是一種恭維,也算是一種祝願吧。但公孫蘭對靳雲濤伸過來的手,卻恍若未見。

可不是什麼人,都有資格碰到公孫大小姐的手!

靳雲濤就有點訕訕的,將手收了回去,看得出來,靳衙內的眼神頗為慍怒。

衛週一中的老師,居然還有人會拒絕和他握手的?

並且就這麼將他當眾晾在那裡,絲毫也不在意他靳衙內的面子!

很好,小娘們很傲氣。

等我拿下你,把你剝光了壓在身下的時候,看你還敢不敢這麼傲氣?

好在其他幾個年輕人馬上就紛紛圍上來給公孫蘭打招呼,算是很好的為靳衙內掩飾了尷尬。從這群人的自我介紹中能夠聽得出來,果然都是些二代,本身也是在區機關和局委辦機關上班,在衛周算得是標準的“人上人”,一個個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剛剛在上的傲氣。

變化最大的是時光。

時表哥以往總是往蕭瀟跟前湊,不管蕭瀟高不高興。

這一回,居然也是先擠過去和公孫蘭打招呼,滿臉堆笑的叫著“孫老師”。

蕭瀟的小臉就沉了下去,輕輕“哼”了一聲。

小姑娘就是這樣,儘管她對這個人一點都不感冒,甚至是討厭,但是忽然之間,發現這個人已經“移情別戀”,或者僅僅只是不像以前那麼在意她了,心裡馬上就會變得很不樂意。

不過時表哥終究還是沒有徹底將蕭瀟忘記。

無論如何,蕭瀟也還是個難得一見的小美女,只是年紀小著,暫時沒有公孫蘭那樣的魅力而已。而且時表哥也心裡有數,自己不見得一定能在追求孫老師的一大群人之中脫穎而出。

“蕭瀟。”

時光從公孫蘭身邊轉過身來,向蕭瀟招手,眼神隨即又在燕飛揚臉上掃了一下,瞬間目光就變得陰沉。

這個傢伙,看來是確定了蕭瀟男朋友的身份,像個狗皮膏藥似的,時時刻刻黏著蕭瀟不肯放鬆。

可他倆不但同班,而且同桌,這麼黏在一起,太名正言順了,就算是班主任老師,也不好挑剔什麼。況且要挑剔蕭雄的閨女,也得好好掂量掂量才行。

蕭瀟照例理都不理,“哼”了一聲,揚起了小腦袋瓜。

她以前對時表哥也不是這樣的態度,隨著年歲漸長,意識到了此人的“狼子野心”,自然對他再沒有半分好感,何況燕飛揚就在身邊,蕭瀟也得很堅定地表明自己的“態度”。

最重要的是,時光居然先去向公孫蘭獻殷勤,然後才給自己打招呼,蕭瀟要理他才怪了。

“孫老師,今天我們要和你們學校籃球隊比賽,你要觀戰嗎?”

靳雲濤笑著問道,就這麼將五十鈴越野車停在校園的道路上,陪著公孫蘭亦步亦趨向前走。

好在學校裡也沒有什麼車往來,學生老師都是步行,五十鈴越野車停在這裡,還不至於造成交通阻塞。

“去看看也好。”

公孫蘭還是保持著禮貌的微笑,點塵不驚。

其實靳雲濤他們之所以這麼積極的要來一中打籃球友誼賽,多半就是沖著公孫蘭來的。知道公孫蘭喜歡看籃球,一個個都來勁了。

當下一行人浩浩蕩蕩來到操場,籃球場上已經圍滿了人,好幾個場子已經開打了,叫好聲此起彼伏,煞是熱鬧。

中間那個球場卻沒有比賽,只有幾個人來練習投籃,一個個都穿著校籃球隊的服裝,由龔老師帶隊。

龔老師就是龔主任的堂弟,學校的體育老師,也是校籃球隊的教練,正帶著學校籃球隊的幾個人在練習,一抬眼看到公孫蘭被眾星捧月般簇擁了過來,立即丟下籃球,一溜小跑過來,老遠就滿面堆笑。

“靳科長,你好你好……”

看得出來,他是認識靳雲濤的,而且和其他幾個二代也打過交道,不住向每個人點頭示意。

這些人都是機關籃球隊的成員,大家一起打過比賽,算是熟人。

“龔老師,你們準備好了嗎?我們可是都準備好了。”

靳科長四處張望了一下,笑著說道。

“沒問題沒問題,我們都準備好了……孫老師,又來看球啊?”

到底還是要和孫老師說句話。

龔老師早就已經結婚了,但這不妨礙他的愛美之心。

公孫蘭照例點頭答禮。

龔老師的眼神從燕飛揚身上一掠而過,半分都不停留,帶著掩飾得很好的驚懼之意。燕飛揚和李無歸的厲害,他可是親自領教過的,連他堂哥龔主任都被制得服服帖帖。

況且從燕飛揚和蕭瀟的親密程度來看,這兩個小傢伙的關係顯然不一般。

要說蕭雄不知道這情況,肯定說不過去。蕭雄知道,卻一直沒有叫人來收拾燕飛揚,就已經很說明問題了。

還是不要招惹為妙。

對他這點小心思,燕飛揚壓根就沒去理會,對周圍鬧哄哄的一切,更是毫不在意,由得他們去寒暄客氣,徑直去往看臺。

公孫蘭早已擺脫這一干人的“圍困”,也到了看臺上,向燕飛揚嫣然一笑,說道:“燕飛揚,蕭瀟,葉小桐,都過來這邊坐吧。”

兩個奧賽班的化學,都是她教的。

老師有召喚,自然是不能違背的。

於是乎,看臺上三位大美女就湊到一塊,立馬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坐在三大美女中間的燕飛揚,毫無懸念地成了眾矢之的,被無數男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殺得千瘡百孔。

可恨此人竟然還安如磐石,拿起那本線裝書,看得津津有味。

裝逼裝逼,莫此為甚啊!

公孫蘭瞥了一眼,就知道燕飛揚看的是《易經》傳部《雜卦傳》,傳部“十翼”之一。

竟然在這樣喧嘩吵鬧的環境之中看《易經》,連公孫蘭都覺得燕飛揚有點“過分”了,縱算是公孫蘭自己,也覺得這絕不是一個研究《雜卦傳》的好時機。

但燕飛揚那個樣子,好像看得很投入,絲毫也沒有受到周邊環境的影響。

公孫蘭嘴角浮起了一絲淡淡的笑容。

“葉小桐,參加全省化學競賽的事情,你準備得怎麼樣了?”

公孫蘭轉而問道。

“正在準備。”

葉小桐輕聲答道。

蕭瀟頓時就警惕起來,問道:“你也要參加全省化學競賽?”

“嗯。”

蕭瀟的臉色就變得有點不好看了。

這個全省化學競賽,燕飛揚已經報名參加了。現在葉小桐也要參加,豈不是說,他們會有一段時間單獨待在一起?

這可是個新情況。

不過一時之間,蕭瀟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來,葉小桐總成績雖然和她差不多,化學卻是強項,蕭瀟的理化都偏弱,這個化學奧賽,她就沒機會參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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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籃球場上的小動作

因為是友誼賽,也就沒太多的講究,雙方大致商討了幾句,便排兵佈陣,下場較量起來。

很快,球場四周就圍了很多人。

一中和校外籃球隊比賽,歷來是最吸引人的“賽事”,旁邊的比賽,就很少有人看了,觀眾們將中間球場圍得水泄不通,四邊看臺上更是擠滿了人,或坐或站,人頭湧動,熱鬧非凡。

機關隊上場的,就是靳雲濤等同車而來的幾個年輕男子,時光也在其中,另外還有兩三個候補隊員,早就已經到了球場的,如今坐在場邊準備替補,兼做技術指導。

校隊人員也不是很多,龔老師沒有首發,而是站在場外當指導。首發陣容是兩名體育老師和三名體育生,其中就包括張力軍,他是校隊的隊長,個子高大健壯,十分有力,籃球也打得很不錯。

不過總體比較而言,一中隊員的身板略顯單薄些。

畢竟除了兩名體育老師之外,三名學生都是剛剛成年,未到血氣方剛的全盛時期。

平心而論,球賽頗為精彩,雙方打得都很有章法。

校隊這邊,張力軍個子最高,又是隊長,打中鋒,球隊圍繞著他展開各種戰術;機關隊那邊,明顯靳雲濤是主心骨,個子高身體好,爆發力極強,他打的也是中鋒。

比賽開始不多久,兩個隊就各有精彩表現,比分交替上升,但總的來說,是一中隊這邊佔據了上風,控球時間明顯多於機關隊。

啦啦隊熱情高漲。

尤其是蕭瀟,不住發出興奮的尖叫聲。

不管怎麼說,目前場上情形是一中校隊占優。

燕飛揚也暫時放下了《雜卦傳》,很認真地看著場上的比賽。

“那個人,他們那個組織後衛,小動作真多……”

忽然耳邊響起了葉小桐低低的聲音。

他們四個人的“座次”是這樣的:公孫蘭坐在最左邊,蕭瀟挨著公孫蘭,燕飛揚挨著蕭瀟,葉小桐在最右邊。

燕飛揚有點詫異,扭頭望了葉小桐一眼,沒想到葉小桐還真看明白了。其實大多數女生看籃球賽,就是看個熱鬧,雙方用的什麼戰術,哪個人打的哪個位置,完全是兩眼一抹黑。

其實葉小桐原先也對籃球比賽不感興趣,是近來才開始研究籃球戰術的。

燕飛揚不是校隊的隊員麼?

雖然葉小桐此前沒有見過燕飛揚上場,但想來燕飛揚肯定是喜歡體育的——他功夫那麼好。

在見識了信達公司“一戰”之後,葉小桐不但對燕飛揚佩服得五體投地,甚至內心深處還有點怕他。或者這是基於對極強者天生的畏懼。不管什麼樣的女人,本質上都是崇拜強者的,連女漢子都不例外。

想要接近他,引起他的注意,就得“投其所好”,他喜歡什麼,就去研究什麼。

這麼簡單平素的道理,縱算是葉小桐這樣的乖乖女,也是明白的。

葉小桐說的那個組織後衛,燕飛揚記得他曾經向公孫蘭自我介紹過,叫武鳴,父親是區機關的一個幹部,似乎職務不算多高,故而他是最後一個和公孫蘭說話的。

這幫衙內,表面看嘻嘻哈哈,實際上等級森嚴得很。

在一群二代之中,武鳴看上去最為瘦小,甚至時光都比他強壯,不過時光沒有首發上場,目前在一旁當替補。看得出來,時表哥不過就是來湊熱鬧的,打籃球不怎麼樣。否則這樣大好的表現機會,又怎能輕易錯過?

這個武鳴個子雖小,正如葉小桐所言,小動作卻很多。

按照籃球隊的話來說,就是打球“打得髒”,不是誘使別人犯規,就是儘量衝撞,當然,多數時候是所謂的“合理衝撞”,但總會包含一些很不規矩的動作在其中。

而且因為他們的特殊身份,一些不規矩的動作,裁判看見了也不會吹。

“不止是他一個,他們整個球隊,小動作都不少。”

燕飛揚淡淡說道。

包括靳雲濤在內,都是這樣。不過靳雲濤的小動作看上去比其他人要“光明正大”些,總是玩帶球撞人的把戲。帶球撞人這種小動作,隱蔽性往往比較高,很容易被裁判和觀眾判斷為正常的爭搶。在這樣激烈的運動之中,隊員之間的身體接觸,總是難以避免的。

上半場打完,雙方比分差距已經拉開,一中隊領先了十幾分。

看臺上的氣氛很輕鬆,大家有說有笑的。

機關隊的幾個人,臉色就不那麼好看可,靳雲濤倒還好,喝了幾口水,笑哈哈地拿起一罐飲料,向公孫蘭那邊走過去。

他們的待遇可是比校隊好多了,場邊不但擺滿了礦泉水,還擺了許多的飲料,花花綠綠的,煞是好看。

“孫老師,喝口水吧。”

靳雲濤將飲料遞給公孫蘭,大咧咧地說道,好像他們之間是很熟的朋友。

公孫蘭毫不為所動,只是淡淡說道:“謝謝,我不喝飲料的。”

這話一半是真一半是假,她不喜歡喝飲料是實,卻也並不是絕對不喝,要看和誰在一起了。至少靳雲濤絕對沒有這個面子可以與她共飲。

“哦,那我給你拿瓶水來……”

靳雲濤不知道是不是沒有察覺到公孫蘭的冷淡,依舊笑哈哈的。

不過燕飛揚冷眼旁觀,在公孫蘭拒絕他的瞬間,分明在他眼裡看到了陰冷的光芒。

這個人的度量真的不廣。

“不用了,靳科長,我是來看球的。”

公孫蘭很客氣地提醒他,你別亂獻殷勤,惹人厭。

靳雲濤臉上就有點掛不住,忙即打了個哈哈,伸手擦了下汗,擰開飲料瓶蓋,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就灌了大半瓶下去,隨即往腳下一扔,那神情,分明就是不高興了,只不過臉上還保持著假模假式的笑容。

“哎呀,好久沒打球了,一點都沒發揮好……”

公孫蘭輕聲說道:“只是友誼賽而已,輸贏也不必太在意。”

靳雲濤嘿嘿一笑,說道:“孫老師說得有道理,重在參與嘛……就是輸給幾個學生,真沒面子……”

公孫蘭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不再開口。

一旁早惱了蕭瀟,“哼”了一聲,說道:“你也不能小看學生啊,誰說學生就一定贏不了你們的?”

靳雲濤瞥她一眼,冷笑說道:“是嗎?那還有半場,最後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

被公孫蘭拒人千里之外,已經讓靳衙內很不爽,現在連這小美女都絲毫不假以辭色,靳衙內心中那股氣,實在很不順了。想他靳雲濤,出身“名門”,大學畢業,在機關單位上班,人又長得高大帥氣,這些年遊戲花叢,不知道迷死多少大姑娘小媳婦,曾幾何時被女人這樣小覷過?

在他眼裡,再漂亮的女人也就是個玩物而已。

越是花叢得意的男人,內心深處越是看不起女人,反之亦然。

蕭瀟再不理他,自顧自拿起手邊的礦泉水,遞到燕飛揚嘴邊,燕飛揚就著她手裡喝了一口。原本這樣親密的動作,不大適合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來。不過燕飛揚從來都不是很在乎這些。

蕭瀟便嫣然一笑,嬌豔無匹。

靳雲濤大怒,立時板下臉,轉身就走。

公孫蘭就笑,扭頭望了蕭瀟一眼,蕭瀟便沖她吐了下舌頭,做個鬼臉。

公孫蘭伸出手,揉了揉蕭瀟的腦袋。

蕭瀟略略愣怔了一下。

這個動作太親近了,貌似她和孫老師之間,關係還沒這麼近。

那邊廂,靳雲濤已經將幾個隊友叫在一起,低聲商量著戰術。

休息幾分鐘之後,下半場開打。

沒兩分鐘,“噗通”一聲,一名學生隊員腳下被武鳴絆了一下,頓時身體失去平衡,撲地摔倒,這一下猝不及防,摔得結結實實,差點連門牙都磕掉幾顆。手中的籃球自然立即飛了出去,被靳雲濤搶在手裡,三步上籃,球應聲入框。

頓時球場邊噓聲四起。

“搞什麼……”

蕭瀟忍不住大叫起來,水盈盈的大眼睛瞪得圓溜溜的,大為氣憤。

但是武鳴的小動作做得非常隱秘,又極其敏捷,一轉眼間,學生就摔倒在地,又不像正規比賽有錄影看,卻是拿他沒什麼辦法。

這名學生球員摔得不輕,當即就被隊友們扶著,一瘸一拐地下了場,兩條胳膊肘處,都擦破了,血糊糊一片,在同學的攙扶下,去醫務室包紮處置去了。

這一下,校隊高漲的士氣為之一挫,機關隊乘機全面進攻,打出一個小高峰,頓時將比分拉近,只有幾分之差。

不過校隊很快就穩住了陣腳,雙方又打成了膠著戰,比分再次一點點拉開。

蕭瀟便轉嗔為喜,將兩隻白生生的小手窩在嘴邊,不斷為校隊叫好,加油打氣。

靳雲濤往看臺上望去,只見公孫蘭嘴角浮起一絲笑容,正眼都不瞅他一下。

靳雲濤不由大怒,從武鳴那裡接過球,就一鼓作氣往前沖去,張力軍一閃身攔在了他的前邊,靳雲濤作了兩個假動作,便原地起跳,作出要投籃的樣子,張力軍也跟著跳起,想要蓋帽,誰知靳雲濤忽然在空中挪了一下身子,右肩帶右肘,重重撞在張力軍的胸口。

“哎喲——”

張力軍四仰八叉往後摔去,落地的時候手肘先著地,只聽得“哢嚓”一聲,手臂已經脫臼了,頓時就痛得臉色慘白,額頭冷汗澹澹而下。

“喂,耍流氓啊!”

蕭瀟再也忍耐不住,猛地站起身來,杏眼圓睜,怒叱出聲。

球場邊更是一片鼓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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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踢在鐵板上

“怎麼說話呢?誰耍流氓了?”

靳雲濤臉色一沉,盯著蕭瀟喝道。

圍觀看球的人不少,叫嚷的人也不止蕭瀟一個,他卻能這麼準確地“回擊”蕭瀟,自然是因為三個美女都坐在那邊的緣故,太引人矚目了。

不過眼下,靳衙內一點柔情蜜意都沒有——打出火氣了。

雖然只是一場所謂的“友誼賽”,但靳衙內卻覺得自己今兒丟了面子,尤其是在公孫蘭跟前丟面子,簡直就讓人惱羞成怒。

而且蕭瀟身邊那個拽得一塌糊塗的小男生也讓靳衙內心裡很不舒服。

一個學生而已,你拽個屁啊!

信不信老子分分鐘讓你滾出衛週一中?

裁判也愣住了,不知該如何判罰。

其實他怎麼判罰都不是重點,甚至這場球的輸贏都不再是重點,重點是球場上火藥味很濃,圍觀的老師學生們很不滿,隨時有可能演變成肢體衝突。

這個裁判可是知道靳雲濤這夥人的來頭,他本身也是一中的老師。

校隊的隊員們將張力軍攙扶起來,因為脫臼,張力軍依舊痛得厲害。幾名年輕氣盛的體育生向靳雲濤等人怒目而視,龔老師等體育老師則神情尷尬。

這幾位衙內也真是不像話,打個“友誼賽”都這麼多小動作,輸不起啊。

這當兒,燕飛揚站起身來,大步向前走去。

鼓噪聲和不滿聲瞬間止歇,大夥的目光都落在燕飛揚身上,燕飛揚在第一食堂大敗社會混混,很多同學都是親眼所見,在衛週一中,這個平時話語不多,顯得十分“冷酷”的小夥子,已經成為某種傳奇。

“忍一下。”

燕飛揚來到張力軍面前,抓住他的胳膊,雙手一使勁,“哢嗒”一聲,脫臼的肘關節就複了位。

這位校隊籃球隊長也是倒楣,不長時間內,已經被人兩次弄得脫臼了,所幸每次燕飛揚都在,倒是沒讓他受太多的苦。

不過從今以後他是要注意一下了,繼續這樣下去的話,很可能搞成習慣性脫臼,對於一個體育生來說,這可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

“燕飛揚,你上吧,和他們打完這場比賽。”

張力軍咬著牙,狠狠地說道。

他和燕飛揚平日交往不多,但也在一起打過幾次球,知道燕飛揚的球技很不賴。眼下兩名主力球員受傷,而且球隊中的體育老師似乎有顧慮,再這樣下去,這場球就要輸了,他已經沒有可以接替自己位置的替補隊員。

原本一場友誼賽,輸贏也不是很要緊,眼下卻忽然就變得要緊起來!

圍觀的同學們,都憋著一股氣呢。

“哎,到底還打不打啊?”

靳雲濤站在那裡,很不耐煩地問道,機關隊的幾個球員,多數也都叉著腰,一臉不爽的神氣。這幾位衙內,都有點上火了。

“打。為什麼不打?我們要換人!”

張力軍馬上介面叫道,語氣也很沖。

“隨便。是要換他嗎?可以啊,讓他上,看他有什麼本事……”

靳雲濤很不禮貌地伸手指向燕飛揚,傲然說道。

他雖然不認識燕飛揚,但這個傢伙一直都和公孫蘭坐在一起,左右都坐著千嬌百媚的小美女,估摸著和孫老師有些關係,正好趁這個機會好好教育教育他,讓這小子知道點做人的道理。

“燕飛揚,上吧。”

張力軍說道,其他幾名學生隊員也齊升附和。

“嗯。”

燕飛揚點了點頭,站起身來,脫掉了外套,露出裡面的球衣。他穿的是九號球衣。

“早就知道你不是光來看球的。”

張力軍見他穿著隊服,頓時大為興奮,叫道。

於是燕飛揚接替張力軍的中鋒位置,比賽重新開始。

靳雲濤便向武鳴以及其他幾位隊友使了個眼色,這一幫衙內平日裡不但經常在一起打球,也經常在一起娛樂,彼此的默契度都很高,靳雲濤這麼一示意,大家都心領神會。

這小子一直躲在女人身邊,不出頭也就算了,以後找機會再修理他,如今竟然敢主動下場,簡直就是自尋死路,不好好招呼招呼他,實在太對不起人了。

但是事情的發展很明顯超出了他們的意料,燕飛揚的靈活,遠非普通隊員可比,尤其是帶球過人的時候,幾乎沒人攔得住他。這邊一接到球,面對攔截,幾個假動作一做,一晃就連過數人,徑直殺到三分線外,靳雲濤一見情形不對,馬上從籃下插過來攔截。

燕飛揚輕輕一躍,手腕一勾,皮球在空中劃過一條漂亮的弧線,應聲落網。

“三分!”

觀眾頓時歡聲雷動。

負責積分的同學緊著翻動記分牌,雙方的比分又擴大到了八分的差距。

接下來機關隊組織進攻,還沒運球到禁區,就被燕飛揚半路上截了球,一個長傳打到了自己的籃下,隊友接到球,在無人干擾的情況下,自然輕輕鬆松就進了。

比分拉大到十分。

幾分鐘下來,燕飛揚再進一球,比分差距就到了十二分以上。

“燕飛揚,燕飛揚……”

蕭瀟在看臺上站起來,雙手在嘴邊攏成小喇叭,很有節奏地叫喊起來。

很快就有不少學生跟著一起喊。

球場邊上的氣氛頓時變得十分熱烈。

幾位衙內的臉色卻都變得很不好看,靳雲濤滿臉都是陰雲。

又到燕飛揚拿球,剛剛做假動作晃過一名衙內,剛開始加速,準備向籃下突進,冷不防武鳴從一側上來,抬腳就往燕飛揚腳下絆了過去。

這一招,武鳴已經使過好幾回,“命中率”極高,可見這是他的拿手好戲,使慣了的。

燕飛揚剛上場的時候,武鳴就使過這招,被燕飛揚躲過去了,現在又再故技重施,動作更快,緊緊咬著牙關,目露凶光,就好像和燕飛揚有仇似的。

以燕飛揚的身手,要躲開這個襲擊並不太難。

況且他早就已經防著他們耍陰招了。

不過這一次,燕飛揚似乎沒打算躲。

“小心……”

看臺上響起了驚呼聲,這一回卻是葉小桐,她一直都很緊張地盯著武鳴,這個人最陰險,小動作最多。果然,眼看打不過,這傢伙又開始玩陰的了。

就在這一瞬間,燕飛揚忽然頓住了身子。

看上去,他沒有任何要針對武鳴的意思,就是忽然放慢了步伐,只不過兩腿的位置,恰到好處,武鳴一腳踢空,一條小腿,無巧不巧的從燕飛揚的兩腿之間插了進去。

然後,燕飛揚另一隻腳抬了起來,重重踩在他的足踝上。

“啊呀……”

慘叫聲是如此刺耳。

武鳴幾乎是立即倒地,然後就抱著自己的右腿,哼哼唧唧地慘叫起來。不過頃刻間,足踝處就高高腫起,如同包子一般。

“不好意思啊,你受傷了吧?”

不等眾人回過神來,燕飛揚已經蹲下身子,握住了武鳴的右腳。

“哎呀哎呀,腿斷了,斷了……你幹嘛?快放開我……”

武鳴大呼小叫,殺豬般慘烈。

“放心,給你正正骨!”

燕飛揚毫不客氣,雙手猛地一用力,武鳴痛得又是一聲尖銳無比的慘叫。

“喂,你幹什麼?”

靳雲濤等人已經圍了上來,見狀立即喝問,聲色俱厲。

“他腳踝脫臼了,我給他對上。”

燕飛揚淡淡說道,隨即站起身來。

公孫蘭嘴角又浮起一絲淡淡的笑容:只有她看得清清楚楚,武鳴足踝壓根就沒有脫臼,是扭傷了筋骨,燕飛揚故意要整他,讓他吃一下好的。

當下龔老師大驚小怪地上來,吩咐兩個學生扶起武鳴,向學校醫務室走去。

“哎,小子,你玩陰的是不是?”

靳雲濤一雙眼睛瞪得比牛蛋還大,死死盯住了燕飛揚,惡狠狠地說道。

“你胡說八道,誰玩陰的了?明明是你們想害人,現在還倒打一耙?”

燕飛揚尚未開口,身邊已經響起了蕭瀟憤怒的叫聲,眼見一堆人圍著燕飛揚,小丫頭哪裡還坐得住?自然是趕緊過來,為燕飛揚出頭了。

想仗著家裡有一點權勢就欺負她的“男朋友”,門都沒有!

蕭大小姐可不是吃素的。

“是啊,我看得很清楚,明明是他在搞小動作。”

葉小桐動作一點不慢,此事和蕭瀟並肩而立,指著向醫務室而去的武鳴,大聲說道。

“你胡說……”

馬上就有一名衙內氣勢洶洶地喝道。

“你才胡說!”

蕭瀟毫不示弱,雙手叉腰,小臉漲得通紅。

“蕭瀟……”

時表哥就過來,連連向蕭瀟使眼色,蕭瀟理都不理他。

“輸得起輸不起?”

正吵鬧間,燕飛揚淡淡說道。

聲音不大,卻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吵鬧聲一下子就止歇下去,就好像得到了某種指令一般。

“你說什麼?”

靳雲濤也是一聲怒喝。

燕飛揚看他一眼,淡然說道:“輸得起,就把這場球打完,各憑本事定勝負。輸不起,那就這麼算了。反正沒比完,這分數不算。”

“對,輸不起就算了。”

蕭瀟立即附和,小姑娘昂首挺胸,望向靳雲濤等人的眼神明顯帶著不屑和挑釁之意。

“比!”

靳雲濤簡直要氣暈了。

“誰說不比了?當然要比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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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輸不起就走人

比賽繼續進行。

所有衙內都憋著一口氣,打得益發兇猛,原本比賽打到這個時候,因為體力消耗得厲害,跑動都不會太積極。衙內們受到刺激,每個人都將潛力激發出來,玩起了全攻全守,攻防轉換特別快,一時間竟然又打出一個小高潮,將比分扳回到五分之差。

燕飛揚迅速調整戰術,開始打盯人防守,以長傳快攻來進一步消耗靳雲濤等人的體力。

他很清楚,機關隊這種一鼓作氣的全攻全守打法,堅持不了多久。尤其是靳雲濤這幾個幾乎打滿全場的,體力消耗極大,顯然已經是強弩之末。

長傳快攻的戰術,有一定的危險性,就是在傳球的過程中,很容易被對手截斷,丟球的概率很高。但對於燕飛揚來說,這不是問題。

他的長傳極其準確,而接球的時候更是從來沒有失手過。

果然沒多久,衙內們便一個個氣喘吁吁,跑不動了。

燕飛揚驟然發起進攻,一連進了三個球,呼啦呼啦就將比分重新拉開到十分以上。

終場哨聲響起之前,靳雲濤拿到球,眼見敗局已定,靳衙內怒火攻心,忽然又故技重施,咬著牙,帶球直逼禁區。

燕飛揚從一側閃出,擋在他的面前。

靳雲濤冷哼一聲,躍身而起,作出了投籃的架勢。

燕飛揚果然也跟著跳了起來,準備阻攔他。

小子,你還真敢啊!

靳雲濤眼裡飛快地閃過一抹寒光,嘴角露出了猙獰之色,倏忽間在空中調整了自己的姿勢,手臂揚了起來,看上去是要投籃,實際手肘部位已經對準了燕飛揚的胸肋。

這個動作,靳雲濤練習過無數次,也使用過無數次,可以說是屢試不爽。每次只要有人敢在禁區內攔在他的面前,他就祭出這個“大殺器”,對手個個人仰馬翻,甚至還有人被他撞斷過肋骨。縱算個頭比他高大粗壯的對手,也概莫能外。

燕飛揚在同齡人之中算是身強體壯,和靳雲濤一比,就顯得比較單薄了。

就在這電光石火的瞬間,靳雲濤發現,燕飛揚的嘴角居然也浮起了一絲冷笑,一種“你還真敢啊”這樣的神情。

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這小子還有什麼陷阱?

不等靳雲濤想得明白,他的身體已經和燕飛揚的身體重重撞在了一起。

在手肘撞到燕飛揚胸肋的瞬間,靳雲濤就知道自己錯了,錯得很離譜——感覺上,他撞中的絕不是一個人體,而是一塊鐵板!

絕沒有任何一個人體,會如此堅硬。

靳雲濤心知不妙,然而卻已經毫無辦法,緊接著,他整個人都撞了上去。

然後,就是一聲驚恐的喊叫。

大夥眼睜睜地看著靳雲濤龐大的身軀驟然往後飛了出去,足足飛出好幾米遠,才重重撞在地上,半身著地,摔得煙塵四起,狼狽不堪。

這個情形,其實就等於靳雲濤面對著一堵石牆撞上去,倒地之後,只覺得半邊身子都麻木了,完全沒有半點感覺,等到大家急匆匆圍過來,七手八腳將他扶起,靳雲濤才感覺到疼痛。

渾身上下就好像散了骨架一般,無一處不痛。

“燕飛揚,飛揚……你怎麼樣?”

那邊廂也亂作一團,燕飛揚和靳雲濤一樣往後跌出老遠,摔倒在地。

蕭瀟和葉小桐兩個小美女頓時就嚇壞了,急急忙忙跑了過來,蕭瀟也顧不得什麼忌諱,彎腰下去,就將燕飛揚抱了起來,伸出嬌嫩的胳膊挽住了他的脖頸,嘴裡急急叫道,淚水已經呼啦啦地流淌下來。

葉小桐的焦慮絲毫也不在蕭瀟之下。

其他幾名校隊的隊友也圍上來。

只有公孫蘭依舊坐在看臺上,一動不動,嘴角微微翹起,浮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

燕飛揚的外表,看上去堅硬冷漠,足夠倔強,是那種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主。實際上,燕飛揚絕對比他的外表要“狡猾”得多。

至少他這麼一摔,就沒人能怪到他頭上了。

打籃球發生肢體衝突很正常,兩個都摔倒了嘛,誰也怪不了誰。

事實上,靳雲濤這苦頭可吃得不小。

比賽至此已經結束。

好不容易,靳雲濤才能自己站穩,痛得呲牙咧嘴。

正好這個時候,在醫務室簡單處理了一下的武鳴也在攙扶下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樣子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喂,你打球還是打人啊?”

一名二代忍不住向燕飛揚怒目而視,叫道。

燕飛揚就笑了,眼睛微微眯縫了起來,淡淡說道:“輸不起就走人,別在這丟人現眼。”

圍觀的人群哄笑起來,笑聲越來越是響亮,譏諷之意盡顯。

這幾個衙內打個球也是小動作不斷,大夥早就看得怒火滿腔,畢竟這樣的小動作,大多數喜歡籃球的人還是能一眼就看出來的。

兩名校隊隊員先後受傷,本就差點將這怒火徹底點燃,燕飛揚上場,毫不客氣放倒了武鳴和靳雲濤,頓時大家都覺得無比解氣。

“沒看到人家也摔倒了嗎?無理取鬧什麼?”

“對啊對啊,輸不起就走人,別丟人顯眼了……”

人群中的鼓噪聲越來越大。

“我們走!”

靳雲濤狠狠盯了燕飛揚一眼,恨恨地喝道,轉身就走,不過轉過身的瞬間,又再痛得呲牙咧嘴,那怪模怪樣立馬又引來一陣哄笑聲。

“快滾吧!”

蕭瀟沖著幾名二代重重哼了一聲。

燕飛揚沒事,她就放下心來。

“燕飛揚,這幾個都是衙內,能量很強,你以後還是要注意一下。”

公孫蘭這才走過來,輕聲說道。

“什麼狗屁衙內,我們才不怕他們呢。”

燕飛揚尚未開口,蕭瀟已經搶在了頭裡。

在她老子蕭雄的庇護之下,她是真的不怕什麼衙內衙外,反正誰敢找燕飛揚的麻煩,她就敢大嘴巴子扇他!

公孫蘭笑了笑,不再說什麼。

只有龔老師很尷尬,一場球打成這樣,實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不過他領教過燕飛揚的厲害,卻是不敢過來“訓斥”。

這場球賽造成的影響還是比較大的。

接下來幾天,和校外的友誼賽幾乎暫停了,很多原先喜歡到一中來顯擺球技的外單位球員,都聽說一中有個厲害球員,小動作出神入化,一時間都有點犯怵。

當然這樣的影響不會持續太久,不久之後,學校籃球場又恢復了熱熱鬧鬧的場景,尖叫聲呐喊聲響成一片,和外單位的友誼賽繼續進行。

不過大家都自覺多了,小動作出現的頻率降低許多。

燕飛揚沒有再出現在球場上。

他實在有太多的事要忙,有太多的書要看,有太多工作要完成。

比如每個週六,他一般都要去養心堂,向唐先生學習醫術,同時還要為養心堂炮製中藥。

這個週六也不例外。

燕飛揚一早就騎著單車到了養心堂。

養心堂開在汽車站附近,很大的一個院子,四層樓房,院子裡和四樓頂上都曬著藥材,一股股藥香味四處飄揚。

燕飛揚一走進養心堂,立即就有人笑嘻嘻給他打招呼。

“師兄”之聲,此起彼伏。

養心堂的規矩很大,很復古。

在這裡,師父唐敬炎最大,一言九鼎。養心堂裡裡外外加起來,三四十號人,其中算是唐敬炎弟子的,只有七八位,剩下的不論男女都是學徒,當然還有負責煮飯搞採購搞衛生的大嫂,那是雜工。

唐敬炎在養心堂執行“古法管理”,師徒之間規矩極嚴,徒弟必須絕對服從師父。

當然,和古代有所不同的是,這裡的徒弟和學徒都是有工資的,不像古代的學徒,徒工三年師父只管吃住,絕對沒有工錢,三年之後有點工錢拿,但也不多,基本上出師之前,都是給師父白幹的。

唐敬炎在錢財上一點不吝惜。

他要是愛財之人,就不會定下每天只看三十個病人的規矩了。

像他這樣名氣大的醫生,隨便開張方子就是錢!

燕飛揚在養心堂算是一個特例。他不是唐敬炎的正式弟子,但唐先生對他絕不藏私,將一身本事傾囊相授。所以燕飛揚在唐先生面前執弟子禮,唐先生卻不承認燕飛揚是他的徒弟。

勉強說來,燕飛揚算是養心堂的客卿。

不過這位客卿的地位極高。

不要說徒工,就算是唐敬炎的大多數正式弟子,對比他們年齡小一大截的燕飛揚都尊稱為“師兄”,只有跟隨唐敬炎最久的兩名徒弟,才稱燕飛揚為“師弟”。

這不是單純的講客氣,而是論資歷。

據說在十年前,燕飛揚還只有幾歲的時候,就已經開始跟著唐敬炎學習湯頭歌訣了。

那時候,唐敬炎經常會進吳山深處去采藥,據說在燕飛揚的爺爺跟前,唐先生也是執弟子禮的。燕飛揚很小的時候,就被唐先生譽為奇才傑出,發誓要將一身本事傾囊相授,甚至打算要傳以衣缽。

至於為什麼不收燕飛揚為正式的弟子,卻是誰都不明白原因。

總之師父要這麼做,肯定是有道理的。

他老人家不說,誰敢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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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師兄

燕飛揚不但在養心堂地位高,權力更是不小。

基本上養心堂的藥材炮製,都需要他來指點和把關。

一開始,這一塊是唐先生自己親自把控的。

中醫的療效如何,一多半取決於藥材的品質,尤其是炮製,更是其中的關鍵。唐敬炎對藥材這一塊抓得極嚴,對炮製的要求更是非常之高。

沒有一點真本事,不能藥到病除,憑什麼立下每天只看三十個病人的規矩?

現代中醫學分得很細緻,中醫師是中醫師,中藥師是中藥師,截不相混。然而在唐敬炎這裡,醫師和藥師是一體的。中藥和西藥不同,不懂藥的中醫,很難成為一個真正高明的醫師。

每次重要藥材的炮製,燕飛揚都在場,唐敬炎手把手的教他,不管過程多長,多麼繁瑣,唐先生都從未露出過不耐煩的神色。

燕飛揚也確實從來沒有讓他失望過,這孩子悟性之高,連唐敬炎都自歎不如。

從去年開始,唐敬炎就將藥材炮製這一塊漸漸移交給燕飛揚去掌控,如果他不在養心堂,藥材炮製基本上就是燕飛揚說了算。當然,考慮到燕飛揚還要學習,來養心堂“工作”的時間有限,唐敬炎還給他配了個助手,是他一名正式的徒弟。

今天,唐先生不在醫館,據說是去采藥了。

這也是唐敬炎特別的與眾不同之處。

堅持去野外采藥。

所以很多病在其他中醫那裡束手無策,到唐敬炎這裡卻往往能藥到病除,原因就在於唐敬炎這裡有很多獨門藥物,是其他中醫那裡絕對沒有的。

燕飛揚以前就不止一次跟著唐先生去深山老林之中采藥。

除了采藥之外,唐先生其實也在有意無意間教了他很多野外生存的知識和技巧。

唐敬炎懂得很多,和普通的中醫師大不相同。

而且燕飛揚能看得出來,唐先生武功很好,五十多歲的人,在山間絕壁行走如飛,如履平地一般,這可不是一般的習慣成自然就能解釋得了的。

“師兄……”

白城一見燕飛揚,忙即迎了上來。

白城就是燕飛揚的助手,唐敬炎先生的六弟子,個子中等,約莫二十三四歲的樣子,單看外表,比燕飛揚老成多了。

不過從他的神情來看,這一聲“師兄”叫得心甘情願,沒有任何勉強之處。

事實上燕飛揚對他而言,還不僅僅是“師兄”這麼簡單,當得半個師父了。因為唐敬炎為人十分莊重嚴肅,弟子們都怕他,平日裡許多疑問不敢向先生動問,就偷偷問燕飛揚。

燕飛揚有問必答,而且基本都能回答到點子上。

一開始,有些弟子還不是那麼信服,就拿著燕飛揚的答案去師父那裡應對,結果師父大加讚賞,幾次下來,人人不再懷疑,心悅誠服。

看來不管在哪裡,有真本事就是不一樣。

燕飛揚點點頭,隨即問道:“來了什麼藥?”

大家都是老熟人,客氣話就不說了,況且燕飛揚時間很緊,每週他只能在這裡工作半天,下午還有其他安排。

這些年,燕飛揚早已學會嚴格合理地安排自己的時間。

“來了些杜仲,還有黃芩,當歸……”

白城知道燕飛揚的習慣,馬上說道,嘴裡報出了好幾樣藥名。

“去看看。”

燕飛揚隨即大步向後院走去。

養心堂除了這棟四層的樓房當門面,後院還有很多倉庫,收藏著各種藥材,比許多大醫院的藥材都要齊全得多。

剛走到後院,就看到幾名學徒正忙著將一些藥材拿出來曬。

春夏相交的時令,正是梅雨季節,雨天多晴天少,今天難得豔陽高照,白城自然老早就招呼徒工們將藥材拿出來曬曬,免得生蟲發黴。

曬在最外邊的就是杜仲。

一見到這些杜仲,燕飛揚的眉頭便蹙了起來,彎下腰去,拿起一片杜仲皮,打量了一下,手指一用力,就掰做兩截。

“這杜仲不行,給他們退回去。”

燕飛揚隨即說道。

“啊……”

白城忙即靠了過來。

“你自己看看。”

燕飛揚講杜仲遞給他,蹙眉說道。

白城翻來覆去看了看,又放在鼻子下邊聞了聞,遲疑著說道:“我看還行吧,也沒什麼不對啊……”

燕飛揚板著臉說道:“還沒什麼不對。《本草綱目拾遺》裡說得很清楚,杜仲要一分厚薄,樹齡最少十年以上,十五年更好。一般這樣的杜仲,掰斷之後,杜仲絲拉都拉不動。現在你看,這杜仲有一分厚嗎?充其量也就是六七厘,這些杜仲絲,一拉就斷……估計最多有五六年的樹齡,這種藥有什麼療效?”

所謂一分厚薄,是按照市尺來計量的,大約是一寸的十分之一,三毫米左右。六七厘大約是兩毫米。

白城額頭上的汗水就冒出來了。

“可是,我也看過其他藥房的杜仲,比我們這差遠了,最多也就是兩三厘厚,都是薄皮,還有枝皮,有的連絲都沒有……”

燕飛揚“哼”了一聲,說道:“人家的藥材怎麼樣我不管,我們養心堂就不能用這種藥,這是自砸招牌。馬上給他們退回去,下次再弄這樣的東西來糊弄我們,就把他們一筆勾銷,以後不要他們的藥了。”

見燕飛揚的臉色已經沉了下去,白城不敢再頂嘴,連連點頭稱是,馬上吩咐幾名徒工將攤開的杜仲都收了起來,打包收好,準備退貨。

接下來燕飛揚又檢查了其他幾樣新到的藥材,也還過得去,臉色這才好看了些。

白城就暗暗舒了口氣,心裡頭也直喊古怪,明明燕飛揚比自己小著六七歲,怎麼自己就那麼怕他?

大約九點多鐘,燕飛揚從後院出來,走到店面裡。

店面已經很熱鬧了。

每天八點半過後,養心堂一開門,前來求醫問診的病人便絡繹不絕。唐敬炎不在,並不影響這種熱鬧情形,他的好幾個弟子,都已經能夠正式坐堂應診了。

其中兩名弟子,在衛周的中醫界,也漸漸有了些名氣,再過幾年,就能獨當一面,自己開醫館了。

一般不是疑難雜症,輪不到唐敬炎出面,他的徒弟就足夠應付了。

指點完藥材炮製的工作,燕飛揚會到店面裡來溜達一下,和師兄弟交流心得,也算是增加臨床經驗。

燕飛揚剛剛來到店面,就聽得“吱”地一聲,一台小車在養心堂門口停了下來,幾個人簇擁著一名七十來歲的老者走了過來。

那老人身材瘦弱,面色灰暗,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倒是攙扶著他的那名中年女子,極其壯碩,身高大約一米六五,目測體重不在一百五十斤之下,每走動一步,渾身肥肉便抖動一圈,煞是惹眼。

這名女子一出現,就吸引了絕大部分人的目光,其他人都被眾人選擇性無視了。

“周阿姨?”

燕飛揚卻輕輕揚起了眉毛。

緊隨著壯碩中年女子進門的,竟然是周丹青。

眼前的周丹青,早已不再是當初病怏怏的模樣,身穿職業套裝,顯得十分幹練,只有在燕飛揚這種郎中眼裡,才能看得出她的病情並未大好,還需要繼續服藥調養。

此刻她來到養心堂,不知所為何事。

“飛揚?”

周丹青也看到了燕飛揚。

儘管燕飛揚的衣著打扮都很樸素,但往那裡一站,就總是能吸引大家的目光。

“飛揚你怎麼在這裡?”

周丹青馬上來到燕飛揚身邊,低聲問道。

“我在這裡幫忙。”

燕飛揚微笑答道。

“啊啊,好好……”

周丹青這才想起,燕飛揚其實還是一位郎中,她的病就是燕飛揚治好的。

“周阿姨,你呢,來這裡做什麼?”

周丹青忙即向那邊呶呶嘴,壓低聲音說道:“陪著王局長的愛人和岳父老子來這裡看病……”

燕飛揚很快就聽得明白,周丹青嘴裡這位王局長,乃是市里某職能局的負責人,管著夜總會這類娛樂場所的審批權。近來周丹青一直在到處活動,希望能夠儘快恢復冠軍夜總會的營業。

夜總會這種場所,停業不能太久,否則很快就會被其他娛樂場所將老顧客搶了去。而且冠軍夜總會還養著一批人員,每個月都要開工資,不能恢復營業,這些都是盡支出,每拖延一天就要虧本一天。

這些人還不能讓他們解散,一旦遣散了,想要在短時間內再召集到這麼一批熟練的老手,很不容易。陶德明說得非常清楚,若是把這些人遣散了,夜總會就算馬上恢復營業,生意也會一落千丈。許多老客戶,其實並不是沖著夜總會的牌子來的,他們是沖著人來的。

據周丹青說,眼下審批手續就卡在王局長那裡,周丹青費了很大的勁,才通過熟人介紹,搭上了王局長愛人的線,請她吃過兩次飯,做過一次頭髮,漸漸建立起了某種友好的關係。

不過一談到公事,王局長愛人就顧左右而言他,並不接茬。

周丹青心裡有數,那是因為大家的關係還不算太鐵,王局長愛人還在“考察”她。

今天陪著王局長愛人送她老父親來養心堂看病,也算是一種感情投資。

燕飛揚往老頭兒臉上掃了一眼,眉頭就皺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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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急救

“唐醫師在不在?”

那位壯碩的王局長夫人還沒坐穩,就大聲嚷嚷起來,一副氣憤憤的樣子。

“對不起,師父出去了……怎麼,老人家又不舒服了?我看看……”

接話的是二師兄朱琦。

除了唐敬炎之外,現在主要坐堂問診的就是大師兄和二師兄,其他幾位師兄弟,還在實習階段。有時候燕飛揚也會坐診。

別看燕飛揚年紀不大,卻正兒八經有執業醫師資格證,益東省衛生廳核發的。

去年燕飛揚就通過了正式的考核,有中醫師的資格證,有處方權。

照理,在省裡這要算是個大新聞,一個十七歲的後生通過了中醫師執業醫師資格考試,簡直會引起轟動,上全國性大報紙都有資格的。但不知唐敬炎做了什麼手腳,這個事沒有引起任何的風波,就這麼無聲無息地通過了。

或許是唐敬炎不願意因此影響到燕飛揚的學習和生活。

不管怎麼說,燕飛揚一定要上大學,接受更高等的教育,這對他將來的前途關係重大。

“你還是讓你師父來看吧。上次在你這裡開了藥,吃了兩個星期,沒一點效果。”

王局長夫人很不客氣地說道。

從這女人的神態看,一貫頤指氣使慣了的,到底是位官太太,與眾不同。

朱琦脾氣很潤,也不生氣,只是溫和地說道:“石大姐,老人家是冠心病,中醫學上叫胸痹症。這種病是長期形成的,算是慢性病,治療起來,一定要有耐心,一兩個星期,很難見效的……”

他記性很好,還記得這位胖乎乎的局長夫人姓石。

“胡說,為什麼我們每次去看西醫,都能立竿見影,到了你們這裡就沒有效果了?”

石大姐完全不接受這個解釋,而且朱琦年紀不大,也得不到她的尊重。

醫生這個行業,原本就是越老越吃香的,國人總有這樣的心理,覺得年紀越大的醫生,經驗越豐富,見多識廣,水準越高。

尤其是中醫。

養心堂除了唐敬炎,坐堂應診的都是些年輕小夥子,也難怪石大姐很不感冒了。

“算了算了,唐醫師不在,我們去人民醫院算了,真是的……”

眼見朱琦還要解釋,石大姐已經很不耐煩地一揮手,就起身去扶她老子。

“等一下。”

燕飛揚忽然站了出來,說道。

把周丹青嚇了一跳。

“我看老人家氣色不大好,還是不要急著走,先休息一下,用點藥。”

燕飛揚蹙眉說道。

“你誰啊你?”

石大姐上下打量燕飛揚幾眼,冷笑一聲,莫名奇妙地說道。

也不怪她生氣,真是什麼人都敢冒充醫生,就這樣的,也不知道滿沒滿十八歲,居然也裝模作樣在這裡說這樣的話。

周丹青忙即說道:“石大姐,你別看飛揚年輕,醫術很高明,我的病就是他治好的。”

“開什麼玩笑!”

石大姐更是不喜,覺得周丹青也是莫名奇妙。這樣的後生伢子,就是個在校學生,在唐敬炎這裡,最多是個小學徒。或許耳濡目染,會一兩個偏方,瞎貓碰到死耗子,湊巧治好了周丹青的病,到周丹青這裡,就成“神醫”了?

“爸,我們走吧,還是去人民醫院,這裡不行,都是些騙子……”

這女人長得倒是一副心寬體胖的樣子,嘴裡卻刻薄異常,一點不留面子。

朱琦等人臉上頓時都露出了氣憤的神色,只是師父有規矩,醫師不許和患者吵架,做生意嘛,總是要和氣生財。

老人家搖搖頭,伸手捂住胸口,似乎頗為痛苦。

石大姐居高臨下,沒看清楚老爹的臉色不對,拉住他的胳膊,就往起站。

都說了人家這裡全是些騙子,再待在這裡就太沒意思了。

再說,老爺子越不舒服,就越要趕緊往大醫院去。

剛剛勉強將老人家扶起來,沒走兩步,老人家就渾身軟癱,直往地下出溜,石大姐怎麼拉都拉不住,自己差點也被帶翻在地。

這一驚當真是非同小可。

“爸爸,爸爸,你怎麼啦……”

眼見老人家軟癱在地,臉色慘白,額頭汗出如漿,石大姐嚇得魂飛魄散,一邊大聲叫喊,一邊費力地蹲下身子,很努力的想要將老人家拉起來。

只是她本身極胖,蹲下去站起來都非常吃力,更別說這時候亂了方寸,哪裡能拉得動?

周丹青也掃手忙腳亂的在一旁想要幫忙。

“別亂動!”

燕飛揚一聲斷喝,中氣充沛,震得人耳鼓嗡嗡直響。

“快,蘇合丸,丹參滴丸,給他含在舌頭下……”

燕飛揚一疊聲吩咐。

“哎……”

朱琦和另一名師弟手忙腳亂的去找藥。

很明顯老人家是急性心肌梗塞發作,通常這種病中醫就是用芳香溫通藥來急救,芳香溫通藥能擴張冠狀動脈,讓血液在心臟內流通。原理和西醫是一樣的。

蘇合丸和丹參滴丸都是治療急性心肌梗塞的對症藥。這種急救藥,養心堂有常備的。

“別動他,就讓他這樣躺著,決不能讓病人自己使勁。”

燕飛揚走到病人身邊,蹲下來,沉聲說道。

他年紀雖小,此刻卻鎮定自若,自有一番威嚴,石大姐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

她畢竟不是醫生,說到底,其實就是一個沒多少常識的家庭婦女,因為一個官太太的身份,平日裡頤指氣使習慣了的,只要一碰到緊急狀況,立即就會驚慌失措,完全沒了主張,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

“銀針。”

燕飛揚手往後一揚,頭也不抬地說道。

立時就有一名師弟將一個沉甸甸的檀香木盒子送到他的手裡。打開來,盒子裡是擺放得整整齊齊,大小不一,長短有差的一枚枚針灸用的銀針,銀光閃閃,煞是好看。

這是唐敬炎的專用銀針,交待得清清楚楚,除了他之外,只有燕飛揚能用這些銀針。

就算是其他嫡傳弟子,都沒資格用。

倒也不是唐敬炎偏心,實在論到針灸之道,他的弟子們沒有一個人能比得上燕飛揚。他這些銀針是特別打造的,使用上有特殊的技巧,掌握不好火候,不但治不了病,還很容易將病人紮傷了。

燕飛揚將老人左手的衣袖卷了起來,從盒子裡取出一枚枚銀針,一枚接一枚紮在老人的手臂上。

“這是神門穴,入針三分;這是靈道穴,入針五分;少海穴,入針一寸……這三處都是手少陰心經的要穴,治療急性心疼很有效。”

燕飛揚一邊扎針,一邊向圍在一旁的師兄弟們解釋。

師兄弟們一個個神色凝重,連連點頭,包括大師兄和二師兄都不例外。

針灸之學,燕飛揚的水準極高,尤其是認穴之准,更是神乎其技,幾乎從未有過失誤,有時連師父也自歎弗如。

入針深淺,燕飛揚也很有講究,通常都是嚴格按照古法來操作。當然隨著現代醫學突飛猛進,尤其是現代解剖學的引進,中醫針灸學關於穴位的深淺,有了很多不同的認識,針紮深度更是一步步往深入發展,變得越來越深,有增無減。

古代針灸著作嚴禁深入的穴位,如今在實際操作之中,也有人大膽深入,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不過燕飛揚還是很嚴格的古法操作。尤其這批師兄弟,在認穴方面和他還有不小的差距。認穴不准,又大膽深入,很容易搞出事來。

“內關穴,入針八分;曲澤穴,入針六分。這兩處是手厥陰心包經的穴位,也是治療急性心疼的要穴。不過認穴一定要准。”

燕飛揚又將兩枚銀針紮在手厥陰心包經的穴位上,很耐心地給大家解釋。

這種現場教學方法,效果是最顯著地。

每次現場教學,師兄弟們都受益良多,和師父唐敬炎一樣,燕飛揚從不藏私。

這五針一紮下去,效果立竿見影,只聽得已經近乎昏迷的老人家嘴裡輕“哼”一聲,慢慢睜開眼來,臉色也不像剛才那樣蒼白得可怕了。

“爸爸……”

石大姐又驚又喜,急急叫道。

“師兄,要是在外邊碰到這種情況,沒有銀針怎麼辦?”

白城在一旁問道。

他剛才聽到外間的響動,也早就跑過來了,剛好趕上燕飛揚現場教學。不過說到針灸之道,他才剛剛入門,只懂得一點皮毛。

“那就用力拍打這個位置。”

燕飛揚輕輕拍了拍老人的臂彎。

“曲澤,少海都在這裡,青靈穴也在上方不遠,用力拍打這裡,也能有效緩解心疼的症狀,讓堵塞的冠狀動脈重新打通……當然,要儘快送往醫院,有藥要立即服藥,這些穴位的治療,畢竟只是輔助。”

說著,看了胖乎乎的石大姐一眼。

“知道知道,就是拍打這裡,這個手肘的地方……”

石大姐被他眼光一掃,忙不迭地點頭,一疊聲說道。

還別說,燕飛揚教的這個辦法,簡單易行,她爸爸既然有這樣的毛病,學會這個辦法就很有用處了,關鍵時刻,說不定就能救她爸爸一命。

眼見燕飛揚指揮若定,片刻間就將她爸爸從昏迷中救醒來,石大姐早就將先前的不屑一顧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心裡頭承認了燕飛揚的郎中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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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小郎中大醫術

“爸,你坐起來……”

石大姐又想要將父親扶起來,潛意識裡總覺得這麼躺在地板上不是個事,有礙觀瞻。

“別動。”

燕飛揚立即制止。

“急性心肌梗塞的病人,不能隨意搬動他,尤其不能讓他自己使勁,甚至上廁所大解,都有可能是致命的。”

“啊?”

石大姐大驚,嚇得又不敢動了。

“擔架。”

其實無需燕飛揚吩咐,朱琦早就指揮兩個徒工,拿了擔架過來。

“要送大醫院嗎?”

朱琦壓低聲音問道,神色頗為緊張。

他雖然主修的就是各種心源性疾病的治療,但急性心痛病症,腦海裡第一反應還是送大醫院,畢竟那裡的設備和藥品更齊全些,更具備搶救條件。

燕飛揚搖搖頭,說道:“不用,看起來是一過性的心梗。先抬到床上休息一下,我開個方子,馬上照單煎藥,猛火快煎,煎好了馬上讓病人服下去,應該有效。而且……”

說到這裡,燕飛揚欲言又止。

“而且什麼?”

朱琦緊著問道。

燕飛揚遲疑了一下才說道:“從病人的情形來看,他不僅僅是冠心病,還有其他病症,危害性不在冠心病之下。真要根除的話,還得去他家裡看看。”

“原來如此,我也覺得是有其他的病症……”

朱琦不由得連連點頭。這個病人是他接診的,兩個禮拜之前,他開了藥方,自覺還是很對症的,但聽石大姐說,沒有什麼效果,朱琦有些將信將疑。在心源性疾病的治療上,除了師父,就是他鑽研得最深了,當然燕飛揚是個例外。大家都知道,這位師弟將來是不會來搶他們飯碗的。

師父說得很明白,燕飛揚的前途遠大得很,絕不是池中之物。

當下兩名身強力壯的徒工,一個抬上身一個抬雙腳,將老人平移到擔架之上,再抬起來送進屋裡,再次很小心地將他平移到病床上。

燕飛揚已經開好了方子,朱琦立即親自去抓藥煎藥。

和上等的西醫一樣,好的中醫整個治療的過程也都是很重要的。煎藥的火候掌握,也是非常要緊的環節。對於朱琦來說,這是第一次學習用純中藥治療急性心疼,尤其疏忽不得。

“老人家早上吃的什麼?”

燕飛揚詢問石大姐。

“吃的年糕,蘸白糖……我爸喜歡吃這個……”

燕飛揚就悶了一下,隨即語重心長地對石大姐說道:“阿姨,胸痹患者,很忌諱吃太燙,太黏的食物,也不能吃得太急。不然的話,特別容易發生意外。這一點一定要記住!”

見燕飛揚這樣“老氣橫秋”地說話,周丹青差點笑出聲來,當然立即就意識到不對,到底還是忍住了。不過對燕飛揚的本事,又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當真是又驚又佩。

這小夥子好像是全能選手,就沒有什麼是他搞不定的。

但眼下燕郎中橫空殺出,對她而言,實在是太及時了。看來冠軍夜總會重新開業,指日可待。

瞧石大姐被燕飛揚唬得一愣一愣的樣子,分明已經被徹底降住了!

“爸,你聽見了吧,以後咱們不能吃年糕了。”

石大姐就對躺在床上的老人說道。

“年糕可以吃,但不要吃得太燙,也不要吃得太急,慢慢吃。再說了,年糕是糯米做的,老人家吃多了不消化,適當吃點吧。”

燕飛揚說道,就在床邊坐下,抓起老人的脈腕,給他診脈。

“哦哦,知道知道……”

石大姐又忙不迭地點頭稱是,見燕飛揚正在診脈,就緊緊閉上嘴巴,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生怕打擾到這位小大夫。

“老人家得冠心病的時間不短了吧?”

燕飛揚問道。

從老人的脈象來看,心陽虛的情形特別明顯,這是心氣虛到一定程度之後才會出現的情況。

“是啊是啊,我爸心臟不好,得冠心病很長時間了,前些年還做過心臟支架手術,這幾年病情總是反反復復,也不見斷根,人是越來越沒有精神了……”

石大姐便一疊聲地說道。

燕飛揚點點頭,說道:“做了支架手術也不能說就萬事大吉,平時該注意的一定要注意,尤其是按時吃藥。”

說著,又仔細打量了石大姐幾眼,那眼神看得石大姐渾身汗毛直豎,心中暗叫不妙。

“石阿姨,我給你診診脈。”

燕飛揚忽然說道。

“啊?好好……”

石阿姨忙即站到燕飛揚身邊,胖乎乎圓滾滾的手腕,很有些忐忑不安。

“這個,醫生,我,我沒什麼病的,就是胖點……我平時能吃能睡,沒什麼病……”

話是這麼說,看得出來,她信心嚴重不足。

不然,無緣無故的,這小郎中要給她診什麼脈?

診脈的結果確實很不妙,燕飛揚又讓她張開口,仔細看了看她的舌頭,神色變得十分凝重。

“呃,小……醫生,我沒什麼病吧?”

石大姐小心翼翼地問道。

周丹青就在一旁插口,說道:“這是飛揚……燕飛揚,我……我家的親戚。”

原本周丹青想要說是她女兒的同學,轉念一想,這樣的關係和自己基本無關,就算石大姐要感謝,也是感謝燕飛揚。說是自家的親戚,那就不一樣了。

燕飛揚治病之餘,順便幫自己說句好話,于情于理,石大姐都要幫著吹吹枕邊風,王局長那裡,應該就不會有什麼大問題了。

“啊啊,是燕醫生……”

石大姐又連連點頭,對於燕飛揚是不是周丹青的親戚,倒也不甚在意。

“石阿姨,你的問題還真不小。”

燕飛揚沉吟稍頃,決定實話實說。

“實際上,你的冠心病症狀也是很明顯的……脈象細澀,舌頭發紫,還有淤斑。這些都是非常明顯的冠心病的症狀。”

“啊?不會的不會的,我前不久才去醫院做過體檢,是有點冠狀動脈硬化,但也不很要緊。我平時要是活動得劇烈一點,就有點喘不過氣,那是我比較胖的緣故……醫院也沒說我有冠心病。”

石大姐連聲說道,又做了個動作,顯示自己的身體很健康。

燕飛揚搖了搖頭,說道:“石阿姨,一般的檢查,是查不出心血管淤塞的,就是西醫,唯一的確診手段也是做冠狀動脈造影術,其他檢查都不頂用。但是根據你的脈象和其他症狀來看,我有九成以上的把握,確定你的冠狀動脈有淤塞。如果不趕緊治療的話,後果很嚴重。”

急性心肌梗塞的猝死率極高,是城市病的一大殺手。

聽燕飛揚這麼一說,石大姐就信了,忙不迭地說道:“那,燕醫生,就請你給我開藥吧。”

燕飛揚點點頭,說道:“藥方我會給你開的,還有些注意事項,我也要跟你說清楚……”

正在這時候,朱琦已經熬好了藥,親自端了過來。

燕飛揚說道:“老人家先把藥喝了吧。”

石大姐連忙接過來,準備給老爹喂藥,不過她剛剛被燕飛揚嚇得夠嗆,這當兒手軟腳軟,端著一盞藥都有點手抖。

周丹青忙即接過去,服侍老人家把藥喝了。

湯藥的效果非常明顯,不多一會,老人家的面色便益發紅潤起來,氣色恢復如常,自己能支撐著坐起來,向燕飛揚伸出大拇指,讚歎之情,溢於言表。

燕飛揚笑了笑,說道:“老爺子,今天這是突發情況,您的病可是一點都沒有減輕,我給您開個藥方,先照這個方子吃一個月,看看療效再說。”

老人家眼下對這小郎中那是信服得很,聞言連連點頭。

燕飛揚便給老人家開了個藥方,又給石大姐開了個藥方,兩人的方子頗有些不同。

石大姐看了看兩張方子,有些詫異地說道:“燕醫生,我和我爸應該是差不多的病情吧?為什麼兩張方子有這麼大的區別?”

燕飛揚說道:“男女有別,年齡也不相同。老爺子目前病情比你要重,所以我重用黃芪,再行活血。氣為血之帥。你的方子裡,我用了些補血的藥。”

石大姐聽得似懂非懂的,燕飛揚也沒有深入解釋,石大姐就將方子交給朱琦,請他抓藥。

見這位高高在上的局長夫人,忽然態度大變,對師弟言聽計從,朱琦也只能暗暗在心底感歎,果然是能者無所不能。

“哎,燕醫生,你今年多大了?”

石大姐終於忍不住八卦的天性,壓低聲音問道,神神秘秘的。

燕飛揚微微一笑,說道:“石阿姨,是不是覺得我年紀小,你們不大放心?”

“啊,不是不是,就是好奇……”

石大姐被燕飛揚一口道破心思,不由得大窘,連聲說道,請燕飛揚千萬不要誤會。

朱琦笑著說道:“石大姐,你別看我師弟年紀小,他可是正兒八經有中醫師執業資格證的,有處方權,絕不是無證行醫。”

“啊,有醫生資格證,那就好那就好……”

石大姐一聽,立馬長產舒了口氣,神情就輕鬆起來。

對石大姐這種人來說,她還是很相信證件的,只要有證件,就證明經過了國家的考核,是靠得住的,不是蒙古大夫。

周丹青微笑說道:“石姐,飛揚的醫術可了不起,你是知道我的,病了五六年,差不多都起不來了,他兩張方子就給治好了。”

“你就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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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中醫不靠譜?

“放心放心,我怎麼會不放心呢?名師出高徒嘛,哈哈……”

石大姐連聲說道。

不一會,徒工抓好了藥,用兩個大塑膠袋裝著,提了進來。

“多少錢多少錢?”

石大姐就拿起提包打開來,要付錢。

朱琦就說道:“一共是五百三十八……”

燕飛揚笑笑,說道:“石阿姨,既然你和周姨是朋友,這點錢就算了,就當是我送的。”

周丹青頓時就眉花眼笑,望向燕飛揚的眼神之中,充滿了讚賞之意。這孩子腦子就是轉得快,轉眼之間就改了口叫“周姨”,別看“周阿姨”和“周姨”之間只有一字之差,聽在別人耳裡卻完全不同,周姨要親近得多。

她既然說了燕飛揚是她的親戚,燕飛揚就得給她兜著。

“這哪裡可以?不行不行,一定要給,哪有這樣道理?”

石阿姨一聽,頭搖得像撥郎鼓似的,從提包裡掏出皮夾子來。

周丹青比她先一步,遞上六張百元大鈔,笑著說道:“我來吧我來吧,反正錢也不多,石姐你就不要和我搶了。”

“不行不行,怎麼能讓你掏錢?絕對不行……”

石阿姨連連搖頭,堅決不肯,也掏出了六張百元大鈔。

朱琦就有點拿不定主意,望向燕飛揚。

燕飛揚給他打了個眼色,朱琦會意,接過了周丹青手裡的錢,回去找了六十二塊錢的零頭,交到周丹青手裡。

“哎,丹青,你這樣可不好啊,怎麼能叫你破費呢?”

石阿姨就裝出很不滿的樣子,卻已經將自己的錢裝回了皮夾子。對於她來說,接受別人這樣的饋贈,早已習以為常。

燕飛揚說道:“石阿姨,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去老爺子住的地方看看。”

“啊?好好……”

看得出來,石阿姨雖然滿口答應,臉上卻明顯滿是疑惑之色。

這醫生看病,還要看到屋裡去麼?

燕飛揚卻並不多做解釋。

周丹青就說道:“石姐,身體好不好,跟住的地方確實有很大關係的,我也是搬家之後才好起來的。”

她也不知道燕飛揚為什麼要去老人家的住所看看,不過想來應該是這樣吧。

石大姐臉色就微微一變,望向燕飛揚的眼神,變得益發敬畏。

她可是很相信這些東西的,從周丹青的表述來看,這位小燕郎中,竟然還是位風水宅師。只不過,他年紀輕輕的,真有這樣的本事?

但燕飛揚鎮定自若的神態,讓石大姐完全提不起任何質疑的勇氣來。

她可是很清楚,真正的風水宅師,千萬不要得罪。

況且,此人年紀雖輕,卻能夠成為執業醫師,那麼他也極有可能是一名厲害的風水宅師。

當下石大姐和周丹青攙扶著老人家,向門外的小轎車走去,朱琦親自提著兩大包藥,送到門外,放進了汽車的後備箱。

本來他也想跟著燕飛揚去老人家住的地方看一看,聽燕飛揚的言下之意,老人家的住宅,似乎頗有玄機,朱琦對風水玄學,其實也很有興趣。

不過燕飛揚並沒有請他同行之意,朱琦也不好主動提出來。

對朱琦的心思,燕飛揚心中有數,但在他看來,朱琦還是認認真真當一名中醫的好。風水玄學這一塊,並不是什麼人都能精研的,需要極強的天賦才能有所成就。

朱琦顯然並沒有這樣的天賦。

這一點,從朱琦的面相上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既然如此,那就沒必要在這個上邊浪費太多的時間。

周丹青開車。

這本是葉冠軍的車,車禍之後修好了。在常人眼裡,這車妨主,都將葉冠軍克死了,乃是不祥之物,自然要處理掉。誰知周丹青卻將車子留了下來,自己親自駕駛。

看得出來,她和葉冠軍的感情非常好。

她病了那麼多年,幾乎生活不能自理,葉冠軍對她不離不棄,也算是好男人典範了。

石大姐住在王局長他們單位的職工宿舍裡,這是前幾年新建的宿舍區,全新的設計思路,全新的六層樓房,自成一個社區,在衛周算是很前衛的。

當然,電梯房暫時在衛周還沒有興起來,對這樣一個偏地小城來說,那還太高端了。

但也已經有了這樣的苗頭。

高聳的雄漢大廈,就給很多人作出了榜樣,指明了衛周市房地產將來的發展方向。

石大姐向燕飛揚解釋,說她父親和他們住在一起,因為她母親早已經過世了,老頭子孤孤單單一個人,石大姐就把父親接到自己家裡來住。

這位石大姐雖然癡肥癡肥的,而且頗有些官太太氣息,但她能有這份孝心,燕飛揚對她的觀感便無形中好了許多。

畢竟這年頭願意將父母接來同住的兒子都不多,更不用說女兒了。

在衛周,終究還是重男輕女的傳統,認為給父母養老送終,乃是兒子的“專利”。

石大姐住在第六棟的二樓。

二樓算不上好樓層,採光程度不夠。

石大姐便解釋說,是為了方便老人家上下樓,本來想住一樓的,考慮到一樓潮濕太重,對老人家身體不利,這才選擇了二樓。

“燕醫生,我們上去吧,到屋裡喝杯茶。”

石大姐熱情地說道。

“不忙,先等一下。”

燕飛揚從車裡下來,手腕一翻,三枚重寶浮現而出,在手指間不住翻滾,速度極快,如同雜技一般,也不去理會石大姐和周丹青的驚奇,就快步向另一棟樓走去。

見了這般情形,石大姐大惑不解,禁不住問道:“丹青,他這是在做什麼?”

周丹青對此也是一無所知,只能憑猜測,賠笑說道:“可能是在看風水方位之類的吧……”

老人家卻正色說道:“這位燕醫生,年輕不大,可能真是個好的地理先生呢。看他那架勢,比很多地理先生都要強。”

石大姐笑道:“爸,你又不是地理先生,你怎麼知道?”

老人家哼道:“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走路?”

石大姐點頭稱是,問道:“丹青,燕醫生是你什麼親戚啊?”

周丹青微笑說道:“是我娘家的親戚,算是我的外甥吧。”

既然自稱燕飛揚是她親戚,周丹青就防著石大姐刨根究底,老早就在心裡為燕飛揚編排好了一個身份。果然就派上了用場。

“在我那個夜總會,他家裡還有兩成股份呢。”

周丹青又補充了一句,卻將燕飛揚和李無歸的股份,變成了“他家裡”的,省得石大姐大驚小怪的。說起來,周丹青其實也是個做生意的料,很懂得隨機應變。

“哦,是這樣……”石大姐便若有所思,隨即說道:“丹青,你們夜總會那個事,等老王出差回來了,我跟他說說看。”

作為一個官太太,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求她辦事,周丹青的言下之意,石大姐如何不懂?

周丹青大喜,連忙說道:“好好,那就太謝謝石姐了。等夜總會重新開業了,一定請石姐你大駕光臨指導啊。”

石大姐哈哈一笑,說道:“我又不是領導,哪裡懂得什麼指導?到時候我和朋友去唱歌,你可要給我優惠啊,哈哈……”

“那是當然,就怕石姐你不來,來了我請客。”

周丹青笑著說道。

石大姐這麼說,其實就是已經答應這事了。想必她這枕頭風吹過去,王局長也不會再板著吧?

差不多幾分鐘之後,燕飛揚才返回四棟樓下,見石大姐等人還在車裡等他,便笑了笑,說道:“對不起,讓大家久等了,我們去屋裡看看吧。”

“好好,請請……”

石大姐盛情相邀。

當下一行四人登上二樓,石大姐開門走了進去。

“咦,老王,你怎麼回來了?”

剛一進門,就發現客廳裡有人坐在那裡抽煙,正是王局長。

石大姐就很驚訝。

“我出差回來了,不是早就告訴你,今天回家嗎?”

王局長抬起頭來,一眼就看到跟在石大姐身後進門的周丹青和燕飛揚,也不怎麼在意。

為了夜總會的事,周丹青到過他家裡幾次,他也是見過面的,至於燕飛揚,手裡提著兩大包中藥,想來是周丹青的晚輩,更加不放在心上。

石大姐說道:“我還以為你要到下午才回來呢,回得這麼早,也不先打個電話,我好準備午飯……”

“不必,隨便吃點就行。”

王局長又向老人家點頭示意,叫了聲“爸爸”。

這位王局長大約也是四十幾歲模樣,和石大姐差不多年紀,卻長得瘦瘦高高的,與石大姐是完全不同的兩種類型,還帶著副眼鏡,鏡片後面,是對一切都抱著懷疑態度的眼神。

這眼神此刻就落在燕飛揚手裡提著的中藥之上,臉上露出了很不高興的神情。

“怎麼又去找中醫看病了?不是早就跟你說過,中醫不靠譜,都是唬人的。有病就得去看西醫,去人民醫院……你這大包小包的搞回來,是想要把家裡變成個藥鋪嗎?”

看得出來,王局長對中醫十分不滿。

石大姐大吃一驚,生怕燕飛揚生氣,連忙說道:“老王,不要這麼說,中醫也還是很有用的……”

“王局長,你不相信中醫,那是因為你沒有接觸過真正好的中醫和中藥。”

不待石大姐說完,燕飛揚已經接過了口,淡淡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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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勃然大怒的王局長

王局長的雙眉倏忽揚了起來,先是訝異。

這個小字輩的膽子還真大,和其他畏畏縮縮的小字輩很不相同。

隨即就是惱怒。

再怎麼說,小字輩就是小字輩,居然敢這樣和自己說話,當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麼?可也僅僅只是不怕而已,最終還是會死在虎嘴裡。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接觸過中醫中藥,你是醫生?”

王局長冷笑著說道,語氣中滿是不屑之意。

周丹青頓時就著了急,良好的心情立馬跌入穀底。原以為這事已經搞定了呢,就等著夜總會重新開張賺錢了,誰知道在這裡碰到王局長,一開口就和燕飛揚鬧個滿擰。

這都叫什麼事?

“老王,怎麼和燕醫生說話呢?燕醫生可是很厲害的……”

周丹青急,石阿姨比她更急,馬上就朝王局長連使眼色,讓他不要得罪了燕飛揚。郎中倒也罷了,關鍵這人還是個風水宅師。

這種人可不是隨便得罪的。

“胡說八道!”

王局長更加不悅,向老婆瞪起了眼珠。

什麼燕醫生?

這小孩麼?

簡直就是開玩笑!

燕飛揚卻不再理他,問道:“老爺子住哪間房?”

“啊,住這間住這間……”

石阿姨顧不得和老公“鬥嘴”,知道他這段時間為了單位的事心情不好,忙不迭地領著燕飛揚進了老父親住的房間。

這是完全新式設計的房間,三室兩廳兩衛,使用面積達到一百個平方以上。九十年代建起來的單位房改房,能有這樣的水準,縱算在省城,也算是少見的了。

老人家住在靠近樓梯口的偏房裡,相對來說,這間房子最陰暗,只有一個靠樓道的小窗戶,採光非常糟糕,而是不向陽,房裡濕氣很重。

燕飛揚一看就說道:“不對,老爺子不能住這裡。”

“啊,為什麼?”

石阿姨馬上問道。

“方位不對。”

燕飛揚直截了當地說道。

“剛才我圍著院子轉了一圈,你們這棟樓在坤位上,八卦方位,乾為陽坤為陰。你們這棟樓,是整個院子裡陰氣最重的一棟樓。而這間房子,也正好在坤位之上。兩陰相加,這裡就成了陰氣彙聚之地。而且這裡不通風不透氣,採光也不好,常年沒有陽光直射,陰氣完全無處消散,淤積在一起,久而久之,人體的陽氣就會被消耗殆盡了。如果是年輕人住在這間房裡,倒還不要緊,年輕人血氣旺盛,可以抵禦得住陰氣。老爺子年紀大了,心氣本來就虛,這些年陽氣又消耗得厲害,難怪這病反反復複,老也不見起色。”

石大姐聽得迷迷糊糊的,不過有一點她是明白的,總之這間房不行!

“那怎麼辦?”

燕飛揚來到另一間房邊,問道:“這是誰的房間?”

“這是我家小孩的房間。”

“他在家裡常住嗎?”

“現在不在,在外邊上大學。”

燕飛揚點點頭,說道:“那就讓老爺子遷到這間房裡吧,這裡向陽,陽氣彙聚,對老爺子的身體有利。”又轉向老人家,說道:“老爺子,要多在陽臺上坐一坐,多曬太陽,不要一天到晚待在客廳裡,悶著,不見陽光,對身體不好。”

“哎……”

老人家倒是很聽話,聞言立即點頭不迭。

石阿姨連忙說道:“老人住在這裡,那我小孩住哪裡?”

一共就是三間臥室,難道讓小孩住陰暗的偏房裡去?

石阿姨雖然對父親孝順,可也不能委屈了自己的孩子啊。那個孩子不是父母的心頭肉?

燕飛揚說道:“你小孩是男孩吧?男孩住到那間房裡沒事,血氣方剛,百邪不浸。而且他又不是常年累月住在那裡,只有放假的時候才回來,更加沒問題了。”

“這樣啊……”

石阿姨就猶豫起來。

“胡扯!”

王局長將水杯重重墩在茶几上,發出“咚”地一聲悶響,將所有人都嚇了一跳。王局長隨即站起身來,向燕飛揚怒目而視。

“你是什麼人?跑到我家裡來胡說八道?什麼乾坤陰陽?小小年紀不學好,就知道裝神弄鬼,還了得?馬上出去,不要在這裡胡說八道了!”

看得出來,王局長是真的十分生氣。

並不是說他不相信乾坤陰陽,九宮八卦這些古老傳統,而是不相信燕飛揚。

怎麼看,這傢伙的年齡都不會超過二十歲。

就算是地理先生,風水宅師,有這樣年輕的嗎?誰不是老成持重,仙風道骨的中老年人?

如今這世道也真是奇了怪了,年輕人什麼不好裝,裝醫生裝風水先生?

王局長幾乎已經在心裡認定燕飛揚就是一個小騙子!

騙子居然騙到他家裡來了,當著他的面,滿嘴胡言簡直可笑。

“王局長,你誤會了,飛揚是我的親戚,絕不是什麼壞人……”

眼見王局長勃然大怒,周丹青也顧不得自己有事求他,馬上開口為燕飛揚辯解。周丹青可是想得很清楚,寧可得罪了王局長,也決不能得罪燕飛揚。

畢竟王局長這裡如果走不通,還可以設法走其他負責人的路子,只要關係到位,問題總是能解決的。一旦得罪了燕飛揚,今後再遇到什麼麻煩,可就無人可以託付了。

再說,周丹青也不是忘恩負義之人。

“出去!”

不待周丹青說完,王局長又是一聲大喝,滿臉漲得通紅。

“再不走我打電話報警了!”

說著,就拿起了茶几上的手機。

“好好,我們走我們走,王局長不要生氣,就是個誤會……我們這就走。”

周丹青眼看就要鬧到不可收拾,連忙一疊聲說道,又向燕飛揚連使眼色,示意他快走。真要是人家報警了,面子上可有多難看?

燕飛揚倒是十分平靜,絲毫沒有惱羞成怒的意思,向老人家和石阿姨微微頷首致意,便即轉身往外走,不過經過王局長身邊時,停下腳步,仔細打量了他幾眼。

儘管燕飛揚的目光相當平和,不帶任何感情色彩,依舊還是看得王局長渾身不自在,本待狠狠呵斥此人幾句,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心中隱隱騰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似乎自己的秘密,已經被此人窺視到了。

不過王局長隨即就意識到,這只是自己的心理焦慮罷了,這段時間單位的事情實在太煩。

但是,接下來燕飛揚說的話,卻讓他心理一下子就陰霾密佈。

“王局長,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我還是多說兩句吧。你官祿宮低陷,灰澀難明,山根霧起,眉梢散亂,亂紋入理,主命犯小人。而且,兩眼帶煞,近期犯桃花。恐怕你謀劃的事情很難成功,用不了十天半個月,你的對手就要比你得意了。”

燕飛揚不徐不疾地說道,語氣一如既往的低沉。

聽在王局長耳朵裡,卻轟隆隆作響,宛如驚雷滾滾而過,雙眼死死盯住燕飛揚,眼裡的震驚之色,簡直難以言表。

一時之間,張口結舌,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王局長,再見。恐怕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王局長了……”

燕飛揚笑了笑,腳下一抬,就到了門外,輕輕將房門帶上。

“飛揚,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們還有事要請他幫忙呢……”

剛一帶上房門,周丹青就臉色大變,迫不及待地說道,卻沒有注意到,房門只是虛掩,並沒有關上,自己說的話,裡面聽得很清楚。

燕飛揚笑道:“周姨,走吧,不用求他了。我看他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再過幾天,只怕這個副局長都沒得做了。到時候再請別人幫忙好了。”

說話聲音很大,竟然絲毫都沒有加以掩飾。

“燕……燕醫生,你這是什麼意思?”

緊接著,房門猛地打開,石阿姨探頭出來,叫道,神色有些氣急敗壞。

燕飛揚輕輕一笑,說道:“石阿姨,不用問我,問王局長吧,他心裡有數。”

說著,擺了擺手,頭也不回地下樓去了。

周丹青暈頭暈腦地跟在後邊,半晌都回不過神來,總覺得今兒這事太“夢幻”了,坐過山車一樣,一下子到巔峰,一下子又跌落深淵。

原本以為曙光在前了,誰知轉眼間就砸了,並且砸得十分徹底。

這下算是徹底得罪了王局長,哪怕石阿姨再吹枕頭風,都沒用了。

至於燕飛揚說的“自身難保”云云,周丹青還真不怎麼相信。

哪有這種事?

人家局長不是當得好好的?

年輕人,到底還是爭強好勝,被人趕出門,心裡不服氣,給自己找個臺階下罷了。

周丹青糊裡糊塗地走到樓下,鑽進駕駛室,連續點了幾次火,都沒啟動車子。實在她現在心裡還是亂糟糟的。

燕飛揚穩穩坐在副駕駛座上,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容,沒有絲毫生氣的意思。

好不容易,周丹青才鎮定心神,啟動了車子,向家裡開去,對燕飛揚說道:“飛揚,中午就不回養心堂了吧?回我家去,周姨給你做好吃的。”

燕飛揚笑道:“周姨,恐怕中午我吃不了你做的菜了,有人請客。”

“誰啊?”

“王局長。”

“啊?”

周丹青莫名奇妙,隨即有些好笑地搖了搖頭,也不好說什麼。

誰知道小車剛剛開出院子沒多遠,周丹青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周丹青忙即按下接聽鍵。

“喂,丹青啊,是我啊……”

電話那邊,傳來石大姐訕訕的笑聲。

“那個,燕醫生和你在一起吧?你請他接個電話,我家老王想和他說話……”

周丹青頓時就愣住了,望了燕飛揚一眼,滿臉都是不敢置信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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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21 22:46:11

第79章 羊入虎口

中飯是在一個看上去規模不大,外表簡陋的小酒店吃的,但內部裝修十分豪華,縱算還比不上衛周大酒店,也相去不遠。

王局長解釋說,這是他一個朋友開的,店子雖小,酒菜做得還算有特色。

周丹青知道,這些單位領導,幾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定點招待酒店”,彼此關係非同尋常,酒店的收益,也不是老闆一個人的。

王局長選在這裡招待他們而不是衛周大酒店,自然是因為這裡保密性強,靠得住。

他對燕飛揚很客氣,但看得出來,還是帶著非常的疑慮和很大的不信任。

這也難怪,誰叫燕飛揚那麼年輕的?

如果不是因為燕飛揚所言,正正擊中王局長的心思,這頓中飯,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請的。王局長這也是走投無路,死馬當作活馬醫了。

菜肴很精緻,數量不多,只是六菜一湯,但每一樣菜都經過精心烹飪,色香味俱全。

王局長端起酒杯,主動向燕飛揚敬酒,臉上帶著很真誠的歉意。

“燕醫生,對不起啊,我剛才太衝動了,實在這幾天工作上的事情太忙,心情不大好,請你多多原諒……”

周丹青嚇了一跳。

她和王局長打過幾回交道,知道這個人是比較傲氣的,對人不假辭色。忽然之間,態度就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看來他面臨的難題真的不小,已經到了病急亂投醫的地步。

燕飛揚笑了笑,淡然說道:“王局長太客氣了,不敢當。”

倒是拿捏得十足。

周丹青就有點擔心,怕這番做作讓王局長生氣,不免橫生枝節。她現在,只想早日拿到批文,夜總會早日營業,至於王局長的仕途,老實說,和她真的沒多大關係。

這一家兩口子都有些高高在上的傲然。

誰知王局長非但沒有生氣,對燕飛揚反倒益發客氣起來。

人往往就這樣,別人對他越客氣,他越是拿捏;人家一拿捏,他反倒心下怯了,變得對自己沒信心。

大家都帶著假面具,這頓飯吃得有點累。

席間王局長兩口子只是說些閒話,保持不冷場,周丹青多數時候隨聲附和,燕飛揚卻是惜言如金,很少搭話,充其量說上幾個字,多數時候不過唯唯而已。

氣氛頗為古怪。

好不容易吃完飯,服務員撤下杯盤,奉上清茶。

王局長就對老婆使個眼色。

石大姐會意,當即站起身來,對周丹青說道:“丹青,我們出去走走,坐久了不舒服。”

“好好。”

周丹青也正覺得渾身不得勁,立即點頭答應,兩個女人便相諧著出去了。

包廂門一合上,王局長的臉色立即就變得十分凝重起來,望向燕飛揚,低聲說道:“燕醫生,還要請你多多指教……”

燕飛揚笑了笑,說道:“王局長想要更上一層樓吧?”

王局長嘿嘿一笑,說道:“是有這個想法……不過,現在看來,難度很大啊……”

說到這裡,王局長故意打住,望瞭望燕飛揚,燕飛揚臉色平靜,沒有絲毫要開口的意思,王局長就只好繼續說下去。

卻原來王局長不是一把手,而是副職。前段時間有傳言,說他們單位的一把手要調走,王局長立即就活動起來,想要更上一層樓。

然而想著要進一步的,自然不止他老王一個,其他副局長心裡頭也不可能沒有想法。

尤其另一位覃副局長,更是王局長的強勁對手。

據王局長說,覃副局長十分陰險,是典型的小人做派,在單位上很不招人待見。但此人手段狠辣,長於鑽營,各種路子很廣,雖然業務能力不如王局長,資歷上也差得遠,卻步步緊逼,咬定一把手的寶座不放鬆,擺出了一副勢在必得的架勢。

經過一段時間的較量,覃副局長儼然佔據了上風,王局長離一把手寶座是越來越遠了。

不僅如此,一旦覃副局長當了一把手,以他的心狠手辣,是肯定不會給王局長好果子吃的,局裡早已傳出風聲,說覃副局長正位之後,要將王局長一腳踢出去,發配到下邊偏遠的小縣城去當個副職。

果真如此,可要了王局長的老命了。

這麼多年來,他早已習慣衛周的生活,不管怎麼說,和下邊的縣城比起來,衛周還算是個“大城市”,住在市里,生活方便多了。

可是從覃副局長一貫的辦事作風來看,這種可能性不但存在,而且還很大。

覃副局長絕不是那種心懷寬廣的人,既然擺明瞭和王局長是競爭對手,獲勝之後,哪裡有不窮追猛打的道理?

而且王局長資歷比他老,業務能力比他強,有這樣一個副手,一把手的工作也不好開展啊。

“我現在,是連退路都沒有了……”

王局長邊說,邊連連搖頭,長籲短歎。

燕飛揚淡淡地望著他,緩緩說道:“王局長,真實的情況,恐怕不止這樣吧?既然王局長想要我幫忙,卻又要對我藏著掖著,不大相信我,這個忙,我還真不好幫。”

王局長大吃一驚,滿腹狐疑地看著不遠處的這個年輕人,遲疑著,半晌不說話。

燕飛揚輕聲說道:“王局長,你兩眼的桃花煞那麼明顯,恐怕這其中還夾雜著一些男女之事吧?覃副局長就算要針對你,也得言之有物啊。”

你沒把柄被人家抓住,哪有那麼容易被整?

“桃花煞?這……這個真的都能看得出來?”

王局長更是大驚失色。

“當然。”

燕飛揚篤定地說道。

“王局長,你小時候家庭條件不大好吧?能走到今天,你的老丈人對你幫助不少。”

王局長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

這可是他的秘密。

很多人都不明白,為什麼他老王一表人才,卻娶了個如此壯碩的女人做老婆,夫妻兩個站在一起,實在有些不搭。

王局長乃是正兒八經的科班出身,要文憑有文憑,要能力有能力,要人才有人才,兩口子之間的差距,是有點大。

燕飛揚直接把這個原因給他點出來了。

要不是他年青時候得到妻子家庭的大力支持,他也走不到今天的位置,也正因為這樣,老婆將岳父接到家裡來住,他提不出任何反對的理由。

岳父當年對他那麼好,為老人家養老送終,乃是他的本份。

“燕醫生,請你一定要幫幫我……我確實……嗯,是有這麼一回事,但主要是工作上的來往,我和她已經很久不來往了……”

稍頃,王局長才期期艾艾地說道,滿臉漲得通紅。

讓他在燕飛揚這樣一個年輕人面前承認自己有婚外情,也實在太那個了,多不好意思啊……

燕飛揚卻臉色平靜,沒有絲毫譏諷之意,更沒有聽到這種事情時那種神神秘秘,心嚮往之的猥瑣樣子,就好像聽著一個普通的事情。

“只要這事曾經有過,就難保不被人利用。”

燕飛揚沉聲說道。

“是的是的,現在是有人揪著不放啊……”

王局長頗為懊喪。

燕飛揚點點頭,隨即話鋒一轉,說道:“不過,王局長,這不是最重要的,有人很久以前,就處心積慮要對付你了。”

“啊?”

王局長再次大吃一驚,有點將信將疑。

畢竟他不是陰謀論者。

“王局長,你屬什麼的?”

王局長隨口答道:“屬羊……”

燕飛揚就笑了,邊笑邊搖頭。

他每搖頭一次,王局長便膽戰心驚一次,急急問道:“燕醫生,這,這有什麼不妥嗎?我確實是屬羊的,沒騙你……”

燕飛揚緩緩說道:“我沒說你騙我。既然你屬羊,在你客廳裡,那麼大一幅猛虎下山圖,還正正懸掛在生門的位置,這是嫌自己不夠倒楣麼?羊入虎口,有去無回!”

王局長頓時大驚失色,連聲說道:“這這,我怎麼沒想到呢……這是徐先生讓我掛的啊,說什麼虎虎生威,代表百邪不浸……”

“徐先生又是誰?”

“是,是一位風水先生,當初也是……”

說到這裡,王局長忽然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

這位徐先生,正是覃副局長介紹給他的,當時覃副局長將此人吹得神乎其神,單位上很多人佈置新房,都請他去看方位。王局長也不能免俗。

“這人,這人是老覃介紹給我的……這麼說,他老早就包藏禍心,想要害我了?”

王局長結結巴巴地說道,滿臉又驚又怒的神色。

燕飛揚不置可否,繼續問道:“王局長,你臥室之中那座雄獅的雕塑,也是徐先生讓你擺的吧?擺在櫃子上,張開血盆大口,正對著你的臥床……就這樣,你還想著更上一層樓?”

“對對,真是太對了,燕醫生,你真是神了……當初老徐就對我說什麼,獅子是百獸之王,威風凜凜,可以保我四季平安,無災無難……這個騙子!”

王局長說著,重重啐了一口,恨恨之情,溢於言表。

燕飛揚微微頷首。

這個徐先生,還真是坑人不遺餘力。

當然,他受了覃副局長的好處,也得忠人之事。

“燕醫生,請你一定要幫幫我……啊,對了,周丹青那個冠軍夜總會的事情,我馬上就批了,讓他們準備營業吧……”

王局長一疊聲說道,神情異常懇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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