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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這女人的眼睛到底是被什麼給糊到啦?
居然寧願跟神豬相親也不要他這帥總裁!
老被當成透明人忽略已經粉傷他的自尊,
沒想到他老哥因故被留職停薪,
身為秘書的她也義氣相挺的同進退,
氣得他當場讓她回家做米蟲,
可她沒了工作有必要急著嫁人嗎?
竟然開出「花名單」準備再度去相親,
「新仇舊恨」此刻全數湧上來,
這下不將她拽到床上好好算總帳怎麼行?
誰知他這麼賣力獻身想跟她「算清楚」,
隔天醒來軟玉溫香不在身邊就算了,
他竟在床頭發現一筆「應召費」……
第一章
加拿大,滑雪勝地惠斯勒。
皚皚白雪覆蓋住黑梳山的山頭,放眼望去儘是一片雪白耀眼的銀色世界,滑雪道上覆蓋著厚厚的白雪,在暖暖冬陽下閃耀著冰晶般光潔無瑕的純淨姿色,原本應該是遊客趨之若騖的滑雪場,此刻卻因為被人大手筆的包了下來,而顯得異常冷清安靜,宛如一座雪白的世外桃源。
然而在這片靜謐中,忽然有一道黑影竄了出來,凌空覆蓋住潔白的銀雪,只見那抹矯捷俐落的身影倏地自陡峭的雪坡上呼嘯而下,當場激起了陣陣雪花,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帥氣迅捷的模樣幾乎令人屏息!
「輝海,你現在到哪兒了?」
耳機傳來觀戰同伴梁湛駒的詢問聲,滑雪好手繼輝海的速度絲毫沒有減緩,手中的雪杖靈活而巧妙地維持著急速下的危險平衡。
在幾乎足以讓人跌斷頸子的滑行高速中,繼輝海仍然笑得自信愜意。「你想問的應該不是這個吧?放心,那小子被我遠遠地甩在後頭,從開始到現在,他能看到的就只有我的背影!」
耳機裡頓時爆出梁湛駒的大笑,與繼輝海得意揚揚的朗颯輕笑相呼應。「幹得好,兄弟!我可是押上了蒙特勒那一座城堡賭你贏,你可別給我漏氣啊!」
「有差別嗎?反正你不是一直嫌它不夠豪華氣派?」
即便是在緊湊的競賽中,即使是在飆速滑行之下,繼輝海迅速俐落的身形依舊穿風飛雪而過,談笑風生中自有一股狂妄不羈的豪邁之氣。
「話不能這麼說啊,輸了城堡事小,我梁湛駒竟然會看錯人這個臉才丟大了!」
身處在溫暖的飯店頂樓觀景台,高Y瘦削的梁湛駒沒有和同行的朋友圍桌同坐,反而獨自一人閒坐在落地窗前。只見穿著雅痞、氣勢尊貴的他蹺著雙腳,手拿望遠鏡,愜意地彎了彎嘴角,「嘿,輝海,我看到你嘍!」
競賽的終點惠斯勒渡假飯店已經映入眼簾,繼輝海揚起了性感嘴角,自覺勝利在望。然而就在這時,眼角忽然瞥見另一個急速竄出的身影──他這一次的競賽者,也就是頂尖的職業滑雪選手傑森戴蒙。
「遺憾啊,輝海,我看你不敗的輝煌戰績恐怕要劃下句點了。」像是絲毫不心疼自己可能失去的歐洲城堡,梁湛駒含笑的口吻帶著一絲戲謔。
囉唆。繼輝海專注凝神地和傑森戴蒙展開一場飆速追逐,時左時右的滑行變換揚起了陣陣雪花四散,也在豐厚雪白的滑雪道上劃出兩道美麗的弧線。
「唉,看樣子我的蒙特勒可能要離我遠去嘍!」
「閉嘴,你還是留著你的城堡養情婦吧!」
「你要幹什麼……輝海,你瘋了嗎?!」
梁湛駒的忘形驚喊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五六個人立刻拋下牌局湊過來,但只來得及看見繼輝海毫不遲疑地從白雪覆蓋的懸崖一躍而下!
所有人當場震驚地發不出任何聲音,為了贏得勝利而選擇捷徑這一點並不讓人意外,但是……這條捷徑是十幾層樓高的懸崖啊!這樣的高度和速度,一個不小心就足以讓人摔斷頸子當場斷氣,可是這傢伙竟然不惜甘冒生命危險,就這樣毫不猶豫地跳了下來?!
金黃色的陽光中,繼輝海高大頎長的身形看起來英姿昂揚,雪地上的影子也被拖曳的好長。
「他不要命了嗎?」一陣寂靜中,忽然有個輕淺的聲音不敢置信地低問。
在場的眾人莫不屏息著,直到那抹耀眼的身形安然落地,然後以絕對優勢的悠哉速度緩緩滑向目的地。
「勝負分曉了,我就知道輝海絕對是永遠的勝利者。」國際飯店集團的千金小姐洛心華難掩心中的雀躍,妝點美麗的臉龐上寫滿了欣喜若狂的崇拜。
「這傢伙真是他媽的有種!」輸了一艘豪華遊艇的日本企業小開佐伯謙亮忍不住搖頭低咒。再望了底下那抹悠哉的身影一眼,讚賞與艷羨的複雜情緒自他眼中一閃而過。
梁湛駒爆出朗聲大笑,拍了拍朋友的肩膀,「下去吧!」看著眾人相偕下樓的背影,他低頭舉起瓷杯,喝光最後一口熱茶,這才悠閒地哼著曲子、甩著手中的望遠鏡閒步離開。
說穿了,其實這根本就是一場富家公子與千金小姐為了打發時間兼聯絡感情的小小賭局,只是他們的賭注在外人看來實在大了一點,以動輒百萬千萬的美金價值在談笑間做輸贏。
不過這也不算什麼,挺符合他們每個人背後所代表的身家背景。
「輝海,我就知道你一定會贏的!」洛心華率先衝出飯店門口,歡喜熱情的直接撲向滑行而來的繼輝海。
「是嗎?」隨手摘掉臉上的防風鏡,那一張颯氣昂揚的俊臉立刻映入眾人的眼簾。
深邃中透著精銳幹練的眼神,向來是繼輝海令人最為深刻的印象,劍眉斜飛入鬢更見勃發軒昂的傲氣,然而最具魅力的卻是他性感薄唇邊總是抿起的那抹狂妄肆笑,這幾乎成為他擄獲女人芳心無往不利的最佳武器。
「原來你也賭我贏?」在舉手投足間撒落漫不經心的瀟灑恣意,下一秒,只見他一邊扯下御寒手套,一邊似笑非笑地睇著她。
「那當然!你是我心目中永遠的贏家。」洛心華毫不掩飾對他的愛慕,踮起腳尖湊上前主動獻吻。
但卻被他巧妙地撇開俊臉躲了開來,「謙,看樣子你找來的職業選手也不過爾爾。」
佐伯謙亮看了他一眼,撇撇嘴,不甚熱絡地笑了笑。
悠閒走來的梁湛駒一手搭在佐伯謙亮的肩膀上,得意地衝著繼輝海抿唇粲笑。「謝啦,拜你所賜讓我賺到了一艘遊艇、一棟位在英格蘭的別墅跟一台還沒上市的新款頂級法拉利。」
幾乎已將滑雪裝備卸除乾淨的繼輝海哼笑一聲,隨手把所有東西扔給好友。「我替你贏了這麼多東西,你至少該請我吃頓飯吧?」
「這有什麼問題。」
「不用等了,輝海,我們現在就去吃飯吧?」洛心華仰起俏臉勾摟他的手臂,討好之情溢於言表,「你應該餓了吧?其實我剛剛已經吩咐主廚準備一桌大餐要替你慶功──」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直升機螺旋槳的嘈雜聲響給打斷,一時間,所有人都仰頭看著從天而降的直升機,困惑地看著彼此。
「吃飯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繼輝海抿起性感薄唇爽颯地笑了笑,轉身走向等候中的直升機,「我還有事要忙,先走了,大家保重。」面對這些被眾人捧在手中小心侍奉的千金少爺們,他只是狂妄地揮揮手就算道別,甚至連頭都沒回。
一群人杵在原地,看著身穿帥氣滑雪裝的他邁著矯健的步伐踏雪而行,一身勁黑裝束在純白的雪地裡更顯得耀眼,讓人無法忽略他的存在。
當那名職業滑雪選手終於抵達終點的同時,繼輝海也跨上了直升機,迅速升空離去,只見逐漸飛遠的他揚起嘴角,隔著窗口朝對方簡潔地揚了揚手,簡直狂妄的叫人扼腕。
洛心華吸了口氣,轉過頭驕矜地瞪著梁湛駒,「輝海這麼匆匆忙忙的,他急著去哪裡?」該不會是去赴什麼女人的約會吧?
梁湛駒蹭了蹭鼻尖,掩飾嘴角的笑意。「他啊?嗯,怎麼說呢……趕著去見他久別重逢的奴隸吧!」
「奴隸?!」
「是啊,你不知道,輝海為了留住這個奴隸,可是費了他好大一番工夫呢!」
怎麼也想不到狂妄的天之驕子竟然也搞默默深情這一套,唉!不是他沒有半點浪漫情調的神經,只是這樣的繼輝海不僅跟他平常玩世不恭的形象格格不入,就連表達感情的方式都拐彎抹角的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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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寒啊,我幫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劉如賢先生,目前是知名食品工廠的行銷經理。劉先生,她就是我的侄女杜憶寒。」
座位上的劉如賢立刻禮貌性地起身迎接到來的兩位女士,點頭微笑的同時,他的視線忍不住在眼前這位妙齡女子的身上多轉了幾圈,旋即露出滿意的笑容,態度顯得益發慇勤熱絡。「杜小姐,你好,很高興見到你。」
「謝謝,我也是。」
飯店餐廳的一角,只見杜憶寒得體的抿唇笑了笑,隨手將長髮撥到耳後的她正想入座,卻一直被面前這只龐然大物……不對,是體積稍嫌肥滿的男人給擋住了去路。
「啊,抱歉,都怪我長得太壯了。」
杜憶寒聞言仰頭看了他一眼,「沒關係。」淡淡微笑之後直覺地轉頭和身旁的姑姑交換一記不以為然的目光。他居然把自己這個模樣說成是壯?!姑姑,你找來的相親對像根本不老實!
收到侄女投訴的目光,杜幸佳尷尬的以眼神回簽。欸,別這樣嘛,這是人之常情啊!豬頂多只會承認自個兒肉多,哪會認為自己是肥油亂顫啊?「是呀,劉先生就是長得壯,這種體格才會讓女人有安全感嘛!來,大家別站著,快坐下來聊吧。俗話說,好姻緣通常都是聊出來的,原本不對盤的最後還不都成了連理枝?」真不愧是專業的媒人婆,一句話到了她的嘴裡黑都說成了白、死耗子都成了Kitty貓。
「呃,雖然大家都是第一次見面,但是相信你們事先都已經看過對方的基本資料,包括年齡、家庭背景跟任職的工作單位了。」
杜憶寒瞄了姑姑一眼,「不,我覺得有些資料可能我事先沒有看清楚。」例如體重。這個人是不是竄改個人資料啊?不然他就是把自己的體重除以二然後填上去的吧?
臭丫頭,都坐在這裡了,你就給我認份一點!杜幸佳瞪了侄女一記,再轉頭已經堆滿笑容。「呵呵,不知道劉先生對我們家憶寒有什麼好奇的地方,你儘管問啊,交談不就是從提問開始的嗎?」
說實話,其實她也不想把自己的寶貝侄女塞給這種神豬候選人。憑憶寒的條件,能找到的好對象可是大把,但是問題就出在這些「大把的好對像」也不曉得躲到哪裡去了,找也找不到。而憶寒的爸爸,也就是她哥哥去世的早,嫂嫂柳雪楓這幾年唯一掛心的就是女兒杜憶寒的姻緣,老罵她這個媒人婆一天到晚只會把桃花往別人家裡送,也不會照顧一下自己的侄女。唉,這年頭做人真是難啊!
「呃,」在短暫的沉默中,劉如賢搓了搓雙手試圖開口,「其實我從你們剛才坐下就一直想問……」
「嗯?劉先生想問什麼問題?儘管開口啊!」杜幸佳傾身聆聽,表現出前所未有的認真與投入,務求不愧對嫂嫂的殷殷托付,桌底下還不忘踢了踢侄女的腳踝,要求她付出同等的注意。
杜憶寒立刻揚起螓首,淺笑盈盈。「劉先生想問我什麼?」
「我們可以點餐了嗎?距離我的用餐時間已經經過十分鐘了。」
……
嫂嫂,怎麼辦?這次我可能又要愧對你的期望了。這是第一次,能言善道的杜幸佳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而她眼前甚至出現柳雪楓搖著頭對她失望透頂的幻影。
然而坐在她身旁的侄女卻還有發笑的興致,「我不知道原來豬的用餐時間這麼規律啊?」
「嗄?杜小姐你剛剛說什麼?」
「不,沒什麼,我們點餐吧,劉先生有沒有推薦的餐點呢?」
劉如賢認真地翻閱菜單,「我覺得每一個套餐都很好吃。」
是啊,沒聽過豬挑食的嘛!杜憶寒伸手舉杯就唇,藉以遮掩嘴角揚起的輕笑。
「不過我最討厭的就是這裡的炸豬排定食。」
「嗯,因為不吃同類的關係吧?」翻著菜單的杜幸佳不經意地接口,在聽見侄女的輕笑聲之後立刻回神,急忙摀住嘴的她飛快瞟了對面的劉如賢一眼,不意外地看見對方鐵青的臉,她立刻堆起笑容亡羊補牢,「不,我的意思是說前陣子狂牛症和禽流感搞得大家人心惶惶的……」
那跟吃豬肉有什麼關係?
這疑問登時躍上大家的心頭,差點忍不住笑出聲的杜憶寒在瞥見姑姑那張尷尬無措的臉後,下一秒她便撐起了燦爛笑顏,舉起手邊的水瓶為劉如賢面前的玻璃杯加滿水,「決定好要點什麼餐了嗎,劉先生?我們可以叫服務生過來了吧?」
她的笑容太甜美,一時間眩迷了他的眼。「好、好啊,你說什麼……都好。」
「這傢伙是從小到大沒女人對他笑是不是?瞧瞧他,差點沒有當場對著你流口水!」趁著劉如賢向服務生點餐的當口,杜幸佳假借倒茶的動作,偷偷湊在侄女耳邊低喃。
她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姑姑你還好意思說?真不敢相信你竟然要把我推給這種人?!」
其實,杜憶寒也知道自己根本嫁不出去。
因為這句話透過她那個大嗓門老媽每天在街頭巷尾放送三回合,相信方圓百里之內,不管是里長、市長還是警察局長,八成都曉得世界上有個叫杜憶寒的女人活到快三十了還沒人要。
老而不死謂之賊,那麼女人老而不嫁謂之什麼?米蟲嗎?可是她擁有一份穩定的工作,足以養活自己不求人啊!但是逼婚的壓力還是鋪天蓋地的向她席捲而來,所以相親幾乎成了她下班後的「休閒活動」,一次又一次的跟陌生男子面對面吃飯聊天也儼然成為她周休二日的「娛樂消遣」。
但是老實說,她也覺得自己嫁不出去真是不可思議。
難道是上輩子玩過太多男人,不小心把這輩子的「配額」給用完了?否則她長得並不醜啊,至少她這樣拿著水瓶笑一笑,一隻神豬就被她迷倒了,還是說……她自信的美貌只限於滿足豬類的審美觀?
劉如賢忽然在她臆測的同時開口,「呃,杜小姐。」
「是?」
「什麼事?」
杜幸佳和侄女兩人立刻抬起頭微笑以對。
誰知他竟然冷淡地睨了媒人婆一眼,顯然仍然記恨她剛才的失言。「我問的是年輕的那個。」
杜幸佳忍不住嘴角抽搐。死小子,可惜老娘沒帶瀉藥出門,不然肯定讓你狂拉三天三夜,從豬頭瀉成瘦皮猴!
「我看過杜小姐的資料了,上面寫著你在寺響動研上班?」
杜憶寒笑了笑,「是啊。」
劉如賢立刻露出驚歎的表情,「那是一間跨國性的國際級集團啊!聽說你的職務還挺高階的?」
「哪裡有什麼高階低階之分呢?只不過是拿人家的薪水罷了。」
「別這麼謙虛了,你擔任的是什麼職務?」
「呃,總經理貼身秘書。」
他臉上欣羨讚歎的神情實在讓杜憶寒感到不自在,只好假借舉杯喝水的動作來掩飾自己的羞赧。
「這麼說你每天都跟在寺響動研的總裁繼輝海的身邊嘍?」
「噗!咳、咳!」
「哎呀你這孩子,都幾歲了連喝個水還會嗆到?」皺著眉頭的杜幸佳趕緊遞上幾張面紙,「劉先生,感覺上你對憶寒的工作好像很有興趣?」
在服務生陸續上菜的同時,劉如賢頻頻點頭,欣喜雀躍之情溢於言表。「雖然我們公司的業務和寺響動研完全扯不上邊,不過繼輝海可是個赫赫有名的人物!他很傳奇,聽說他的行事作風也挺具爭議性的,但是卻是商界公認最年輕有為的集團總裁。我對他崇拜得不得了!」
杜憶寒尷尬地擦拭嘴角,望了他一眼。「劉先生你搞錯了,我的頂頭上司是繼恆宇,他是寺響動研亞洲區的總經理,而繼輝海則是整個寺響集團的執行總裁,說起來,我們還在他的管轄職等之下。」她一開頭不就說了嗎?自己是總經理的貼身秘書,而不是總裁秘書。
「繼恆宇?這名字好像也曾經聽過。」
「我們總經理是繼輝海同父異母的哥哥,他們兩個是兄弟。」
淡淡地扯了扯嘴角,不知為何杜憶寒原本禮貌含笑的神情忽然變得沉默而飄忽,纖纖玉手也無意識地輕敲著玻璃杯緣,發出喀喀輕響。
「咦?這麼說是弟弟管哥哥嘍?」
「噯,是啊。」
不想再聊這個話題,杜憶寒只好拚命喝水用餐,那低頭猛吞的模樣活像幾百年沒吃過東西似的。
「同父異母的兄弟,再加上弟弟又是哥哥的頂頭上司……他們兄弟之間該不會有什麼明爭暗鬥、兄弟鬩牆的事情吧?」
這個問題連坐在旁邊的杜幸佳都忍不住覺得厭惡。一個大男人的怎麼會那麼八卦?「劉先生,我們憶寒的工作也聊得夠多了,不如來聊聊你的吧?你的基本資料上面寫著你是行銷經理,可是我怎麼越看越覺得你和試吃部門比較有關係?」
暗示你肥啊!聽出來沒有,神豬!
劉如賢顯然也聽出她的弦外之音,當場垮下了臉,氣氛尷尬。
頭一次相親相到雙方人馬快打架,一旁的杜憶寒連吞嚥牛排的動作都顯得小心翼翼,就在這時她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總算暫時解救了這一場尷尬。
「你好,請問是哪位?」
「你又在相親?」
這個戲謔中又帶著譏諷的低沉嗓音透過手機傳進杜憶寒的耳裡,她只覺渾身一震,彷彿有股電流猛烈竄過自己的身體,持握的小手忽然一鬆,手機咚的落地。
杜幸佳被她這舉動嚇了一跳,沒好氣的側身幫侄女撿起手機,又塞回她的手裡,「我知道你的手機不值錢,但是想換掉它也不要用這種方式。」八成是嫂嫂按捺不住好奇,打電話來詢問相親的情形。
可是還有什麼好說的?連媒人婆都差點跟男方打起來了,這場相親會當然是破局收場啦!
低頭盯著掌心裡的高科技產品,杜憶寒竟瞧的有些失神。
斷訊了。
是他嗎?那樣低沉又充滿嘲諷的聲音,這個世界上還有誰會像他用那種語氣、那種口吻說話?可是……不可能是他啊!他怎麼可能會打電話給她?尤其是在假日的時候?!事實上就連在工作場合裡,以她的職等都不夠格接聽他的來電了。
驀然響起的手機鈴聲又讓杜憶寒渾身緊繃了起來,看著螢幕上頭顯示的兩個字,她忍不住嚥了嚥口水。
債主。
這通來自她生命中的邪惡債主撥打過來的電話,她該接聽嗎?
「哎呀,電話鈴聲吵死了,你手抽筋啊?不會按接聽嗎?」不耐煩的杜幸佳索性伸手替侄女按下接聽鍵,只想趕快吞完眼前的肉排好走人。
她嗔了姑姑一眼,吸口氣將手機湊到耳邊。「喂?」
「你知不知道如果這是國際電話,光是你猶豫要不要接聽的時間就已經花了我不少錢。」
什麼嘛!「反正你那麼有錢,難道還吝嗇這些零頭嗎?」不是她膽子變大了敢跟債主嗆,而是這個人說出來的話根本不能聽嘛!也不想想他平常花費在取悅那些淑女、欲女、豪放女的金錢都比她這區區幾秒鐘的電話費還要昂貴幾千幾萬倍!而且……「你在台灣嗎?」
他剛剛的意思是說,這通電話並非國際電話嘍?
「你的行情還真是每況愈下。」
她立刻攢起了眉心,「什麼意思?」實在不得不稱讚他,這人還真懂得「挑釁」的藝術!
「你今天相親的對象。」手機將他口吻裡的諷笑意味傳達的十成十,「人家窩在豬圈窩得好好的,你幹麼把他挖出來相親?難道真的沒別的對象了?」
杜憶寒氣得嘴角差點沒抽搐!只是……不對啊,他怎麼可能看得到她今天相親的對象?「總裁先生,那你可就錯了,我今天相親的對象條件不知道有多好!」說話時,她還笑盈盈地望了對面的劉如賢一眼。
神豬先生已經被遺忘很久了,對人家笑一下也是應該的。
可是坐在侄女旁邊的杜幸佳卻差點沒將嘴裡的花椰菜噴出來。
「別再對著他笑了。」電話裡的總裁先生,也就是繼輝海說話的口氣聽起來竟有些不悅,「那頭豬快把他叉子上的牛排塞到鼻孔裡了。」
她瞟眼一看。咦,真的耶!這麼說……「你看得見?!」他在附近嗎?在哪兒呢?一雙美眸立刻在飯店餐廳裡四處梭巡尋望。
「當然看得見,我又不是眼瞎了。」這女人臉上掛著的驚喜笑容是因為期待他出現的關係嗎?再開口,他的語氣不若方纔的嚴厲,開始透著淡淡的悠閒恣意。「甭找了,以你的智商絕對想不到我在哪兒的。」
什麼話嘛,真是瞧不起人!咦,電話怎麼掛了?「喂?喂?」手機壞掉了嗎?沒有啊!
就在杜憶寒忍不住拍打手機的時候,忽然聽見餐廳裡響起一陣騷動和此起彼落的女人驚歎聲,她仰頭一看,立刻吃驚的幾乎闔不上小嘴。
她以為那一道蜿蜒的雕花樓梯只是貼附在餐廳牆壁上的精緻裝飾,沒想到它真的接通了餐廳樓下和神秘的空中樓閣,相信所有人都和她一樣,以為這間餐廳高達兩層樓的挑高設計是為了彰顯豪華氣派,沒想到原來二樓還有隱蔽的貴賓專屬室!
而繼輝海就在眾人驚訝的目光注視下,雙手插放在口袋裡,邁著悠哉愜意的步伐,在飯店經理的陪同下緩緩走下那一道樓梯。
自信昂揚的神采和俊美無儔的臉龐深深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一時間高朋滿座的餐廳竟安靜沉寂了下來。
杜憶寒仰起螓首瞅著他,下意識地嚥了嚥口水。
有些人不用開口,也不需要昂貴的名牌行頭襯托,自然就能讓旁人感受到他們身上尊貴的貴族氣息,進而以一種沉默而崇拜的眼光凝視著他們。
繼輝海就是這樣的人,而且是箇中的佼佼者!
「謝謝你帶路,經理,你去忙吧。」
來到杜憶寒面前的繼輝海,連使喚別人家的員工態度都這麼自然,好像他天生就是個發號施令的人。
而他週遭的人也自然而然地在他的氣勢下安份遵從,只見飯店經理恭敬彎身,「好的,繼先生,那麼我不打擾您和朋友的餐聚了,如果您有任何需要,這裡的每一位職員隨時準備為您服務。」
繼輝海點點頭,轉身面對杜憶寒。「我就說以你的智商絕對想不到我在哪兒吧。」
哼!她不服氣地瞪了那張俊顏一眼,在看見他後頭的身影後,忍不住驚訝地睜大了圓瞳,「哥?!」
「我好感動,你終於看到我了。」一身西裝筆挺的杜聖衍,也就是杜憶寒的親哥哥從繼輝海的身後跨了出來,「姑姑,好久不見。看到我別這麼驚訝,紅蘿蔔從你的嘴巴裡滾出來了。」
杜憶寒在哥哥的冷眼注視下,不好意思地垂下俏臉,「對不起啦,我沒有注意到原來你也在……」
「是啊,誰叫我的老闆總是比我高Y比我閃嘛。」
繼輝海聞言,回頭挑眉睇了睇自己的貼身特助。什麼意思?說得他好像身上掛燈泡似的,還閃咧!
杜聖衍也不迴避,就這麼大剌剌的回應頂頭上司的注視。
其實他們兩人的身高幾乎一般高,也同樣擁有英俊挺拔的外貌,只是一個神采狂妄倨傲、一個態度嚴肅冷沉,再加上杜聖衍總是默默跟在繼輝海的右後方大約一步的距離,所以眾人的視線總是率先落在繼輝海的身上,接著就再也移不開了。
事實上,他們杜家兄妹因為某種原因而長期留在寺響動研為集團效力賣命,哥哥杜聖衍擔任總裁繼輝海的貼身特助,不是和他一起留在日本總公司,不然就是跟著老闆到處飛,而妹妹杜憶寒則是留在台灣就近照顧母親,同時也在總經理繼恆宇的手下擔任秘書的職務。
繼輝海側頭瞟了瞟神情呆愣的劉如賢一眼,噙起嘴角,似笑非笑地睥睨杜憶寒。「我只能說,你的胃口似乎越來越好了。」什麼貨色都嚥得下去。
要你管!她真想衝著他的臉這麼大喊,可惜她沒這個膽。只是……老天,他嘴邊那抹笑意讓她看了實在嘔到想咬桌巾洩憤!
「總裁,請你不要這麼誠實,她畢竟是我妹妹。」
「哥!」他們到底是不是親人啊?
絲毫不理會她氣煞的俏臉,繼輝海狀似無聊地伸手取起叉子,撥了撥她盤子裡的食物。「我說這位先生,你千萬別被她的外表給騙了,其實這個女人連鍋碗瓢盆都分不清楚,你娶了她只是讓自己更短命而已,知道嗎?」
吃得滿嘴肉的劉如賢在他的注視下怔怔地點點頭。
「你今天遇到我算是運氣好,趁你還沒鑄下大錯之前,我先幫你把她帶走了,這也算是功德一件。」繼輝海滿意地頷首,隨手扔下銀叉。「既然是功德,那麼你回饋一點也是應該的,這一頓就由你請客了。」
說完,只見他笑容一斂,竟強橫地拉起杜憶寒的手腕就將她往外拖,像是想到什麼,繼輝海又停下腳步回過頭,「對了,這裡的經理服務態度還不錯,你記得多給一點小費。」
「你別拉著我啦!」她咬著下唇還想掙扎。
他的手好燙人,即使隔著冬衣似乎都還能灼傷她的肌膚!然而詭異的是,感到滾燙的卻不是她被扣住的手,而是她緋紅的臉頰。
「姑姑,所有能吃的東西都被你掃光了,除非你想把鐵盤吞下去,否則你不可能更夠本了,走吧。」杜聖衍拉起姑姑的手,尾隨老闆走出飯店餐廳。
只留下左右張望、有點不知所措的劉如賢小聲自問,「剛剛那個男人……是誰啊?」
第二章
真是苦不堪言!
迫不及待地將手中的文件夾扔在辦公桌上,杜憶寒一邊伸手撐住桌緣,一邊咬著牙舉步維艱地走向自己的座位。只見她砰的一聲跌坐進椅子裡,忍不住呻吟出聲,皺起眉頭表情痛苦地踢掉高跟鞋,就這麼大剌剌地揉捏起自己的腳踝。
那個天殺的臭男人!昨天跟他碰面還不到一個小時,她就被那傢伙整成這副淒慘狼狽的模樣。
繼輝海果然是生來專門刑克她的凶神惡煞,老天爺也不想想她是個多麼溫婉纖細的弱女子,竟然送來一頭殺傷力十足的猛獸當她生命中的天敵?!
低頭看了看腫痛的小腿和破皮的腳踝,杜憶寒垮下肩膀歎口氣。要不是臨時通知今天有重要的會議,必須穿著正式的裙裝上班,她還真想踢掉高跟鞋,拿酸痛藥布把自己的雙腳貼得滿滿的。
其實嚴格說起來,昨天繼輝海也沒有對她做什麼,只是拖著她走而已。
然而僅僅是這樣簡單的動作,卻把她搞得像塊破布似的!不不,千萬別以為她像一株溫室裡的花朵禁不起半點摧折,實在是他太可惡了!
那個男人只長英俊容貌卻不長腦子的嗎?!
他難道不曉得男人跟女人的雙腿長度其實是有差距的?昨天被他拖出飯店餐廳後,為了跟上那傢伙的步伐,她那一雙腿已經拐動的像兩枝忙碌的筷子了,而且是踩著三寸高跟鞋的筷子!她發誓,當時真的以為自己的雙腿就快要廢了。
強烈的酸痛惹得她益發煩躁,按捺不住湧上胸臆的那股悶氣,她驀地仰起頭,狠狠瞪向右上方的監視器。
真希望自己可以練就一雙銳利凶狠的眼神,最好能夠像小說裡描述的那般神奇,光靠雙眼就能迸射出冷淬的恐怖光芒,好將監視器另一端的惡魔釘得滿頭包!
唷,這個女人想造反啊?敢瞪他?!
坐在辦公室裡,悠閒倚靠在牛皮椅背上的繼輝海挑了挑眉,性感薄唇緩緩地噙起一抹興味魅笑,如黑鑽般耀眼的炯亮邃眸慵懶地凝視著電腦螢幕上,那抹緊繃氣煞的身影。
這女人該不會以為自己瞪人的模樣很嬌媚吧?
他忍不住嗤笑了一聲,然而那只伸出的手指卻以極其溫柔的方式輕劃著液晶螢幕上的人影。
瞧她,氣得腮幫子都鼓起來了,說有多醜就有多醜!這女人對於魅力的解讀一定有問題,難怪相親那麼多次了還無法把自己嫁出去。
就在他昂首笑得得意的時候,辦公室的門扉突然被人敲響,於是他迅速關閉和保全室連線的監視系統。「進來。」
杜聖衍推開大門走了進來,緩步上前將手中的部份資料夾放在頂頭上司的面前。「這是等會兒高級幹部會議所需要的資料,請總裁先過目。」
「知道了。」啊,真不想動。
「總裁掌握的資訊越周全,等一下引起的抗爭和爭議就會越少。」
「嗯。」嘖,當他什麼人?他是繼輝海啊,除了長得俊之外就是腦袋最靈光。還需要看什麼資料?早就都在他的腦子裡了。
「對於你即將投下的震撼彈,或許會影響到你和恆宇先生兄弟倆的關係。」
他略顯不耐地睇了睇屬下,「曉得。」這傢伙是不是生錯性別啦?根本就是個愛碎碎念的老太婆嘛!
杜聖衍斜眼瞟了電腦螢幕一眼,「我若是記得沒錯,上班時間窺視女職員的工作狀況,似乎不包括在執行總裁的業務裡面。」
這傢伙調查他?!繼輝海倏然凌厲的視線立刻掃射過去。
杜聖衍聳聳肩,「我只是猜測。」而且看上司那副橫眉豎目的模樣,八成是歪打正著了。「你昨天對她太粗魯了。」
繼輝海挑挑眉,「你這是在替你妹妹打抱不平嗎?」伸手拿起那疊資料夾,他飛快地翻閱著。「沒想到原來你還有所謂的『兄妹之情』。」
「偶爾不展現一下這種美德,我也很怕自己會忘記。」
哼!繼輝海橫了他一眼,「我哥那邊的反應怎麼樣?」
「相信繼恆宇先生還沒發覺你這次來台灣的主要目的,他和其他幹部一樣都以為你這次召開經理級會議應該只是一時興起。」
當繼輝海讀完一份資料隨手將它扔開,杜聖衍就及時補上一份新的,見大總裁不悅地瞪他一眼,特助先生也只是不以為意地聳聳肩。「當然,這並不能怪他們感覺神經太過遲緩,因為你向來喜歡搞『臨時演習』這一套。」就是忽然猛吹號角把大家嚇個半死只差沒手腳打結,等高級幹部們個個像乖寶寶似的排排坐之後大總裁就開始一陣亂槍掃射,砰砰砰的好不熱鬧,表現好的還能勉強坐在原位,績效差的大概都被轟得黏在地板上了。
這就是寺響動研集團的執行總裁,外號「連發霰彈槍」,轟人不手軟。
而且奇怪的是他都不會轟錯人!
這就神奇了,即便有幹部企圖將過錯嫁禍他人或是找人頂罪,同樣會被繼輝海揪出來,搞得大家都在猜測,可能是大總裁身上有裝紅外線探測器的關係。
其實換個角度想,有這樣的總裁對於個個分公司的情感聯繫也是一件好事,因為當他到亞洲區轟人的時候,美洲、歐洲的各區分公司都會對「苦主」投來同情憐憫的目光,反之亦然,這也算是另類的聯絡感情。
「不知道其他區分公司的慰問花籃送來沒有?」上一次美洲區還真的跨海訂了個大花籃表達同情之意呢!這讓杜聖衍頓時間覺得人間還是有溫暖的。
繼輝海當然聽出下屬語意外的嘲諷之意,只見他揚起俊臉,好整以暇地看了看面前的貼身特助。
自己一定是給這傢伙太多職權了,才會讓他無法無天到這種地步。嘴角噙起溫和的笑容,他雙手交握,露出一副「大家有事要商量」的友好表情。「我說杜先生,我要是再任由你這麼囂張下去,哪天你若是爬到我頭頂上撒尿,我搞不好還會以為天空下雨了。」
「總裁先生應該不需要擔心這個問題。」交出手中最後一份資料,杜聖衍皮笑肉不笑。「就算您認為自己長得像尿壺,我也不願意屈就。」
甩開文件,背抵在椅背上,繼輝海蹙眉瞪他。這種員工不把他給辭了,怎麼對得起自己?
杜聖衍對於上司凌厲的目光似乎一點也不感到威脅,只見他在那種足以讓其他人膽戰心驚的詭譎沉默中,依舊自在愜意地收拾著桌面上散亂的卷宗。「你昨天那樣拖著憶寒走,根本是藉機在宣洩怒氣吧?」
繼輝海頓了一下,不回答,逕自拿起桌上的K金鋼筆甩弄。
「看得出來你氣炸了。」
「我沒有。」
「你氣我妹竟然跟那種條件的男人相親,簡直是在污辱你的水準。」
他睇了杜聖衍一眼,優雅地交疊修長雙腿。
「只是你也應該體諒一下我妹妹,以她相親的次數跟速度,台灣男人大概很快就不夠用了,所以像昨天那種條件的相親對像將來只會多,不會少。」
繼輝海調轉視線盯著他。真是搞不懂!這個人對自己的妹妹根本擠不出什麼好聽話,怎麼還好意思在他面前表現出「我對妹妹很友愛」的模樣?
「再說總裁,這麼多年來你一點表示都沒有,也難怪憶寒會把相親當娛樂。」
囉唆!膠帶在哪裡?有人的嘴巴需要打包了!
要不是把杜聖衍當成自己最親近的好朋友,他哪兒容得阿貓阿狗在他面前拉拉雜雜的長篇大論?連他老爸都不曾享有這種殊榮了!
將整理好的文件抱在胸前,杜聖衍小心隱藏嘴邊的微笑。「若是哪一天就這麼歪打正著,真的被我妹相中了一個男人迅速把自己嫁掉了,基於多年交情,我想你應該會包個紅包祝賀她吧?」
B的一聲,繼輝海驀地將手中的鋼筆用力拍在桌面上。「你大可以安心地笑上三天三夜,我保證包個大禮,比你媽能給的嫁妝還要多!」
「那我可要先替憶寒謝謝大總裁的慷慨了。」
「滾出去!」
「遵命。」杜聖衍頭也不回地往門口走,看似悠哉的他其實腳步正悄悄加快,務求迅速脫離背後那只噴火龍的射程範圍。
呼,摸到門把了,安全達陣,可以放最後一把火了。「總裁先生,距離開會時間只剩十二分鐘,請您控制時間,不要為了貪看我妹妹的舉動而忘了會議的存在。」關門,快閃!
門扉掩上的同時,杜聖衍彷彿聽見身後的大總裁惱怒的吼著叫他滾去領退職金的話語。
啊,真舒服。
這陣子隨著上司東奔西跑,大西洋、太平洋來回穿梭的疲勞與困頓,在上司嘶吼的瞬間總算有了代價。
放下了懷裡沉重的文件夾,他心情大好地噙著笑,拿起預先準備好的開會資料,哼著歌兒腳步愉快的走向會議室。忽然間他低頭看了看表,嗯,還有一點時間,先繞去服務台看看分公司的慰問花籃送到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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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會議室鴉雀無聲。
主席位上的繼輝海冷靜而閒適地啜飲著手中的黑咖啡,對於眾人因為他一句話而引爆的震撼反應彷彿渾然未覺,坐在他身旁的杜聖衍則面無表情地握著手中的筆,專心且專注地擔任總裁特助的角色,靜待上司下一步的動作。
在場的高級幹部們個個一臉錯愕、面面相覷,然而他們的表情再怎麼精彩,也比不上坐在副主席座位上的頂頭上司──寺響動研亞洲區總經理繼恆宇。
「你剛剛說什麼?」
輕淺的幾乎沒有抑揚頓挫的詢問聲在一片靜默中驀然響起。震驚和錯愕的複雜思緒在繼恆宇的腦海中狂亂紛飛,臉色鐵青的他低頭看見自己握筆的手竟不由自主地當眾顫抖,他深吸一口氣,索性將手中的鋼筆砰然拍在桌面上。
坐在他身旁的貼身秘書杜憶寒忍不住為了這個聲響而微微驚跳。她假借伸手觸碰茶杯的動作,悄悄地揚起眉睫順著繼恆宇的手臂往上看,……不禁偷偷地擔憂起上司的狀況。
相信大家都看得出來,此刻的繼恆宇正盡力的力圖鎮靜,從他額頭冒出的青筋和嚴厲緊抿的嘴唇就知道他有多努力。
「你的意思是,從這一刻開始要把我這個總經理停權革職、掃地出門?」
此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往總裁的方向移去。
但見大總裁優雅自若地抿起笑,雙手交握成拳一派輕鬆自如的模樣,性感嘴角邊甚至漾著可愛的淡淡笑窩,那看似靦�又溫和的模樣,幾乎要讓人相信眼前這個人擁有著隨和友善的脾氣與個性。
幾乎。
然而在場的所有人都知曉,那種溫馴愜意的模樣只不過是一種欺人的表象,宛如一頭被人豢養不具危險性的慵懶雄獅。
事實上,沒有人會質疑他的侵略性,繼輝海不是不懂得攻擊,只是優雅驕傲的他,從來不曾讓任何人見識他齜牙咧嘴的那一面。「總經理,我想你沒有聽懂我的意思。停職是真的,但是不至於到要將你革職的地步,只是在整件事情調查清楚之前,要請你離開公司休息一段時間。」
繼恆宇的下顎微微抽搐,「休息多久?我什麼時候可以復職?」或者他應該問──我還有復職的機會嗎?!
在幾乎讓人窒息的詭譎氣氛中進行著你來我往的兩人對話,笑意始終不曾褪去的繼輝海顯然不認為這樣緊繃的場面足以干擾他的情緒。「當我說你不需要再休息的時候,總經理,你自然可以復職上班。」
杜憶寒忍不住倒抽一口氣,天吶!這個人實在是……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正在說話的對象,是他同父異母的哥哥?為什麼字字句句都聽不出他有顧慮到一絲絲的兄弟情誼?
她和眾人一樣目不轉睛地凝視著不遠處那一張俊美無儔的臉龐,看著繼輝海無形中顯露出來的倜儻氣質與王者霸氣,杜憶寒暗暗氣惱自己怦然加速的心跳,和臉頰上不爭氣的氤氳緋紅。
不對,她之所以臉紅才不是因為迷醉於他的狂妄霸氣,而是被他這種不知友愛兄弟的行為給氣的!
有沒有搞錯?他在拿她的頂頭上司開刀耶!她可是繼恆宇的貼身秘書,理當站在自己老闆這一邊!
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勇氣,偌大的會議室裡只見她舉起右手,清脆出聲,「總裁先生!我覺得……」
「有事等一下再討論。」杜聖衍迅速打斷她的話,「現在請各位先看一下剛才發給大家的資料,相信你們馬上就會瞭解,為什麼總裁會提出讓繼總經理暫時停權的要求。」
繼輝海噙笑睇了自己的特助一眼。想救你妹妹啊?看不出來你今天的兄妹情倒是很氾濫啊。
杜聖衍飛快回以一抹注視。讓我救她一把吧!這丫頭若是因為頂撞上司被開除,豈不是當場多出一隻米蟲要我養?「我想各位幹部應該能夠從這些資料解讀出同樣的結論,那就是從繼總經理手中籤發出去的開發案,已經遭到商業間諜的竊取,對方的企業甚至已經早我們一步研發出實物雛形,只等著測試通過之後,量產發售的時間便指日可待。」
杜憶寒驚訝的差點闔不上自己的嘴。她當然記得這個開發案,老實說,她不相信在場的任何人會不曉得這個研發計劃,這個案子之所以特別,是因為它……
「這個開發案是過去兩年來亞洲分公司的主力重點,」繼輝海倏地斂起慵懶笑容,目光凌厲地掃視在場所有人,精簡俐落的清晰口吻彷彿能在瞬間冰凍週遭的空氣。「計劃停擺之後的損失暫且不提,單單就過去為了這個案子所投下的人力物力跟時間……財務經理,告訴我此刻浮現在你腦海裡的數字是多少。」
被點名的財務部經理冷汗直冒,不知所措的驚惶目光頻頻在總裁和總經理之間徘徊。他該怎麼辦才好?說了,感覺上好像很對不起總經理;不說,擺明公然得罪大總裁……
「說。」
「報、報告總裁……是、是一筆很大的數目。」
繼輝海噙著笑容,徐緩舉杯啜飲咖啡。「非常謝謝你專業的回答。」蠢才!
你就原諒他吧!杜聖衍伸手從卷宗裡抽出一張資料,事實上他也不相信有多少人能夠在上司的面前對答如流。「根據總公司的初步估計,亞洲分公司因為這個開發案的失敗,至少會讓集團損失十二億新台幣,當然這還不包括應該獲利卻無法實現的市場商機。」
簡單的來說就是──恭喜你們,亞洲分公司的各位,拜這個開發案失敗所賜,你們幾乎是篤定榮膺年度賠錢貨排行榜的第一名!
鋒芒冷峻的目光掃了眾人一眼,接著繼輝海的視線轉而落在哥哥的臉上。「總經理,你有什麼話要說嗎?」
「這個消息千真萬確?」
「最慢再過一個星期,你就可以在媒體上看到他們的產品展示會。」不一定要有最終的成果推出市場,只要釋放出這個開發成功的訊息,就可以輕而易舉的營造利多消息,股價應聲上漲絕對是可以預期的驚喜。
而這個「驚喜」,原本是屬於他們寺響集團的!
這一對同父異母的兄弟目光在半空中交會,他們兩人都知道,捅出了這麼大的樓子,他暫停職務已經是很寬容的做法。
「總裁,我沒意見。」沉聲說出了這句話,繼恆宇開始收拾桌面上的東西。
一旁的杜憶寒看見他這個準備離開的舉動,不由得心急了起來,「總裁,請問你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被竊取的資料是從總經理這裡流出去的?」
這簡直就是當眾挑釁他的權威,面無表情的繼輝海睨了自己的貼身特助一眼。
杜聖衍無奈聳肩。沒辦法,她動作太快,他想攔都來不及。
「我當然有證據可以確定,因為對方取得的部份資料屬於極機密文件,只有總經理以上的層級才會握有。」
「總經理以上的層級……那就表示總裁手上也有啊!」
眾人錯愕的吸氣聲當場此起彼落。老天,她這句話怎麼聽起來像是在暗示「總裁你也有嫌疑」的意思?!
妹啊……座位上的杜聖衍有些絕望的伸手抹了抹臉。
而繼輝海卻反而噙著俊美笑容,靜靜地凝視激動站起的女人。
自己應該沒有理解錯誤吧?
她這麼激動,甚至不惜在眾人面前挑戰他的權威,這些堪稱勇氣可嘉的舉動,都是為了他哥哥?
剎那間,他的笑容彷彿更加溫和耀眼了。主席位上,只見他興味盎然的用手肘撐桌,前傾身形一副專注聆聽的模樣。「杜秘書,我想你剛才那一句話好像另有含意,要不要再解釋得清楚一點?」
「我……我的意思是……」其實她在剛才話一出口的瞬間就知道自己的錯誤,但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這張嘴嘛!
「好了,憶寒,不要再說了。」一直保持沉默的繼恆宇緩緩站起身,伸手壓握她的肩膀,示意她別再開口。
仰起螓首的杜憶寒直覺地伸出小手覆壓在他手上,「可是總經理……」
繼輝海倏地瞇眼凝視這一幕。「兩位這是在顯示你們鶼鰈情深嗎?是不是應該注意一下場合比較好?」
什、什麼鶼鰈情深啊?!這麼多幹部在這裡,他在亂講些什麼呀?「總裁,我跟總經理之間只有上司跟員工的關係。」你別亂誤會行不行?她忍不住嗔了他一眼。別人怎麼想倒還是其次,唯獨他不可以……
「是嗎?那麼你是想要告訴我,亞洲分公司的職員關係比其他地方都要來的緊密?甚至到了手來腳去、唇齒相依的地步?!」
這是整個會議開始以來,繼輝海第一次顯露於外的情緒波動。
事實上他激動得沒有察覺到自己毫無道理的憤怒,直到耳邊傳來杜聖衍一聲刻意壓抑的嗤笑聲。
他立刻重拾冷靜,不,或者應該用冷峻來形容!宛如是千年冰山當頭籠罩,繼輝海以前所未有的冷凜神情駭住所有人的呼吸,幾乎沒有人敢妄動,偌大的會議室裡竟安靜的連根針落地都能清晰可聞。
「會議結束,散會!」
不行啊!「總裁,請您重新考慮總經理的停職處分!」杜憶寒情急地再度說道:「我相信總經理的為人,他不可能洩漏任何資料的。」
老妹,我拜託你閉嘴,你這樣根本不是在幫繼恆宇,你到底懂不懂?剎那間,杜聖衍甚至祈禱自己的妹妹能夠被口水給嗆到,好讓這丫頭能閉嘴幾秒鐘。
繼輝海凌厲的視線釘鎖她身上,望了望自己的哥哥和她並肩而站的和諧畫面,用力握緊的手掌現出死白,「我召開這一次的會議,是為了宣佈我的決定,而不是和你們討論我的決定。」
「但是──」
杜聖衍趕緊起身搶話,「總裁,您和耀森企業總經理的會面時間已經到了,請您移往辦公室吧!」
俊臉冷沉的繼輝海推開椅子站起來,杜憶寒卻忽然跑到他面前,俏臉堅決,「總裁,如果總經理暫停職務的話,那麼我這個貼身秘書也應該同樣停職才對。」
凌厲鷹眸對上那一雙美燦圓瞳,幾秒鐘的互視下,他率先轉開俊臉,「人事部,優先受理杜秘書的要求。」說完,他毫不猶豫地閃身跨步離開她面前,頎長的身形迅速消失在會議室的大門外。
杜憶寒倏地垮下肩,怔怔地佇立在原地,只覺得渾身的力氣彷彿瞬間被抽空。
直到杜聖衍來到她面前,她緩緩揚起頭,忽然間倍覺委屈,「哥……」
他伸手阻止,「晚點再說。」伸手拍了拍妹妹的肩膀,他搖著頭快步離開會議室。
他現在的視力有幻覺,沒辦法好好的跟她說話。因為此刻在他眼前晃動的,不是妹妹那一張清麗秀致的臉,而是一隻垂頭喪氣、原地蠕動的大米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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