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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冊 第一章(上) 跟屁蟲
一張英俊的臉在海浪中若隱若現。

「水六郎!」我失聲驚叫,眼前白光閃耀,水箭逼向小腹,寒氣刺得我皮膚生疼。

美女們來不及救我了,生死關頭,我只能靠自己!

腦中閃過一個魅舞的姿勢。我收腹、弓背、彈起,身體像一片柔軟的葉子,平平舒展開來。

水箭緊擦著肚皮掠過。我嚇出了一身冷汗,水六郎嘴巴一張,又噴出幾道水箭,分別射向趕來援救的美女們,隨後臉一沉,沒入起伏的海水。

「小無賴,你沒事吧?」海姬一掌劈碎水箭,第一個衝過來。

我誇張地彎下腰,摀住肚子:「好痛,你幫我揉揉吧。你一揉,我就不痛了。」

海姬臉一紅,嗔道:「改不了你這張油嘴!」

我擠眉弄眼,別看海姬性子剛硬,卻最容易害羞。鳩丹媚盯著海面,瞧了一陣,不安地道:「沒想到水六郎不但沒有死,還陰魂不散地跟了上來。上次甘仙子分明已經重傷了他,幾天一過,他竟然又變得生龍活虎。」

甘檸真沉吟了一會,道:「水六郎的妖力確實怪異,看來他搶不到三件寶貝,是不會罷休了。這段時間,我們要嚴加戒備。特別是你,更要小心。」目光不經意地落在我身上。

我心有餘悸,這小子夠歹毒,知道柿子挑軟的捏,只對我下手。他一定是想先抓住我,再威脅幾個美人。

蒼茫的海面上,暮色四溢,水六郎彷彿就隱藏在某一個波浪下,偷偷窺視著我們。我不禁感到一絲寒意。

海姬忽然對我悄悄招手。

「什麼事啊,這麼神秘?」我笑嘻嘻地走過去。

海姬瞥了一眼遠處的鳩丹媚和甘檸真,低聲道:「小無賴,別沒個正經。水六郎這一夥妖怪,個個妖術詭異,將來的行程一定凶險四伏,你就不害怕嗎?」

「怕有個鳥用啊。」我懶洋洋地道:「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海姬猶豫了一下,道:「隨我來。」手指一點金螺,尖尖的螺口像散開的漣漪,慢慢張大,露出一個幽深的洞,她飄然躍入螺口,我好奇地跟進去。裡面光芒耀眼,宮殿、亭台、樓閣重重疊疊,華麗精緻,儼然是另一個世界。我驚歎地叫起來:「海姬,你倒很會享受啊。」

海姬燦爛一笑:「這隻金螺是我在靈寶天尋到的,經過甲御術的煉製,可以隨心所欲地變化。在這裡,無論說什麼做什麼,別人都不會知道。」伸手一指,螺口重新收縮,直到完全封閉,將外界隔絕。

我嬉皮笑臉地道:「原來是這樣,嘻嘻,你是不是想和我說什麼悄悄話?」

海姬瞪了我一眼:「小無賴,你的本領太低啦,這麼下去,遲早會沒命的。你,想不想學脈經甲御術?」

我吃了一驚:「你肯教我?那不是違反你們脈經海殿的門規了嗎?」

海姬咬著櫻唇:「顧不得那麼多了,反正我是本門的首席女武神,他們也不敢拿我怎麼樣。我,我,我可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死!」

我呆呆地看著她,金螺內,很靜,靜得可以感受到海姬睫毛的顫動。

靜得像我的心,恍惚中,我彷彿回到那個冬雪的黃昏,王家小姐把一塊銀子,親手放在了我的手心。雪花紛紛揚揚,模糊了我的眼睛。

冷的銀子,冰涼的手,我眼中始終無法流出的熱淚。

有時候,接受別人的好意是一種痛苦。因為我不知道,哪一天又會失去。我寧可原本就一無所有。

我別過頭去,逃開海姬真摯的眼神,笑道:「別開玩笑啦,什麼甲御術,我沒興趣學。」

海姬情急道:「如果真像鳩丹媚說的那樣,魔主出世,我們三個就算聯手,也不見得能保護你的安全。石九郎,土八郎,水六郎,能讓這些妖力高強的妖怪俯首貼耳的人,一定非常可怕。到時候,你怎麼辦?」

讓脈經海殿知道你私自傳授甲御術,你又該怎麼辦?我固執地搖搖頭,轉過身去,道:「這些天一直煉功,老子很累,想休息休息。」

海姬的聲音有些不滿:「你怎麼不識好歹?」

「是啊,我從來都不是個討人喜歡的人。」我淡淡地道,忽然意識到,妖力低弱的我,已經成為了三個美女的負擔。

金螺猛地一震,我一個站不穩,向海姬跌過去。她扶住我,我的嘴唇,恰好碰在了她的嘴唇上。

柔軟的唇,猶如芬芳而香甜的花瓣。我們兩個都渾身一震,海姬急忙推開我,滿臉紅霞,我的心怦怦地亂跳,不由自主地向後退,我的臉發燙,不敢去瞧海姬。這一瞬間,腦子裡一片空白。

四周很靜,靜得可以聽見海姬微微的喘息聲。

金螺開始劇烈搖晃。「外面好像出事了。」海姬的聲音輕得像蚊子叫。我這才回過神,老子的初吻,就這麼沒了。不過也好,要是一輩子留著它才是不幸。

等我們到了外面,海上,風暴正急。

漆黑的夜空中,一道道閃電劈過,像扭曲的銀蛇,鑽入咆哮的大海。波濤滾滾,狂風呼嘯,幾十丈高的海水如同巨大的海獸,瘋狂向我們撲來。

暴雨傾盆而下。狂濤駭浪中,甘檸真靜靜地佇立在雪蓮上,不動聲色:「這場風暴,來得有些奇怪。」

鳩丹媚道:「可能是水六郎搞的鬼!」

海姬一聲冷笑:「這個不敢露臉的膽小鬼,只會耍一點見不得人的把戲。」

甘檸真忽然低喝,輕拍劍鞘,一道水氣倏地向我射來,掠過身側,擊向海面。我急忙回頭,水六郎陰險的笑臉剛好消失在海浪裡。

海姬立刻撲入海中。我暗暗心驚,水六郎是跟定我們了,簡直是個跟屁蟲啊。

過了一會,海姬躍出海面,悻悻地道:「又被他溜了。」

風暴越來越猛烈,電閃雷鳴,巨浪此起彼伏,金螺忽然被高高拋起,又倏地直直墜落。我抹了一把滿臉的水,指著前方,叫起來:「你們快看!」

茫茫夜雨中,出現了一點點碧色的燈光,幽幽飄動,像是詭異的鬼魂。

幾點碧光向我們飄來,我仔細一看,原來是一些怪物,正提著一盞盞碧色的燈籠,慢慢飄遊。這些怪物乍一看,還以為是一個個美女,但下身卻是魚身,巨大的尾巴上佈滿魚鱗。鳩丹媚皺眉道:「像是深海裡的人魚族,看樣子是衝著我們來的。」

人魚紛紛向我們飄過來,海姬森然道:「滾開!」手掌凌厲劈出,金光閃過,將一條人魚切成兩半,手裡的燈籠落在海中,嘶地一聲,竄起一簇陰森森的碧火。人魚們嘴裡發出尖利的哭泣聲,急急散開,繞著我們打轉,卻不敢再靠近了。

鳩丹媚妖艷地一笑:「殺光它們吧,省得見了心煩。」

聽到鳩丹媚的話,人魚們紛紛向後逃竄,一盞盞燈籠隱入了遠處,在那裡,我看見一座黑黝黝的海島,無聲無息,像是一個沉默的巨獸,盤踞在夜色中。

碧色的燈光,在海島上若隱若現,如同巨獸眨動的眼睛。

海島彷彿是從海中突然浮出來的。三個美女面面相覷,我揉揉眼皮,叫道:「怪了,剛才還沒見到有這麼一座島。」我知道事情有點不對勁了。

「這麼大的暴雨,我們正該上島歇息一下。」甘檸真凝視著海島,平靜地道:「島上的人,想必也是這麼希望的吧。」

鳩丹媚咯咯一笑:「他們急著去黃泉天投胎,我們怎能不成全?上島吧,看看水六郎到底在玩什麼花樣。如果我猜得沒錯,水六郎的援兵趕到了。」

海姬一點頭,金螺乘風破浪,急速游向海島。

上了島,是一片濕滑的泥灘,再遠處,亂石嶙峋,林木黑影幢幢,海姬收起金螺,藏入耳朵,對我柔聲道:「你別離開我身邊。」

「放心吧,打死我也不離開。」我一面說,一面把歐陽圓送的財寶背在身上。

鳩丹媚道:「一旦敵人出現,甘仙子正面交戰,我策應,海姬就保護好小色狼。這次,我們一定要把這夥人一網打盡。」

我拍拍胸脯:「老子現在也有一點妖力了,不會任人宰割的!」

漆黑的林木深處,突然亮起了碧色的燈光。

兩個嬌美的人魚飄然而出。「貴客光臨,不勝榮幸。」左面的美人魚嬌聲道,右面的美人魚接著道:「風大雨重,主人已經備好筵席,為貴客壓驚,各位請隨我來。」

兩個美人魚的臉長得很像,只是左面的那個,嘴角多出了一顆小黑痣,我好奇地問:「你們是雙胞胎吧?」

左面的美人魚點點頭:「公子猜得沒錯,我是姐姐大魚,她是妹妹小魚。」

我隨口道:「大魚小魚?有老魚蝦米麼?」

「公子說話真有趣。」大魚噗哧一笑,臉上卻沒有任何笑意,蒼白的臉,被碧光映得陰慘慘的。我發現,她雖然看起來青春貌美,但眼角有很多皺紋。

我們跟著兩個人魚,慢慢走進叢林,裡面有一條乾淨的小路,白色的礫石鋪砌,曲折通向深處。路邊,白霧瀰漫,一縷縷在夜色中凝結不動,隱隱中,聽見許多人魚抽泣的聲音。我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只覺得陰森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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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冊 第二章(上) 哥倆好
聲嘩嘩,身邊的河流忽然亮起五顏六色的光點,色彩斑斕,照得整條河如同一條閃爍的光帶。粼粼波光中,無數醜陋的妖魔鬼怪從河裡冒出,一雙雙眼睛閃閃發光,有的碧綠,有的赤紅,有的深藍,有的發黃我這才明白,剛才見到的光點是它們的眼睛。

片刻後,一頂華麗的轎子浮出水面,抬轎的是四個獨腳骷髏,在水面上一蹦一跳,姿態輕盈,轎簾自動掀開,露出男子似笑非笑的臉。

「先請各位原諒我的怠慢之罪。」男子輕飄飄地躍出轎子,雙掌一拍,周圍一下子恢復了光明,河中的妖魔一個接一個走出來,雙手舉著金盤,托過頭頂,盤上盛放著各種精美的菜餚,還冒著噴香的熱氣。

妖怪們把餐盤放到我們跟前,男子再次拍手,整條大河,忽然噴湧出了一道乳白色的液體,像晶瑩的泉水,芬芳撲鼻。男子笑道:「這是產自吉祥天的瓊漿,清新可口,各位請品嚐一下。」

對於吃喝,我向來是來者不拒的。不過壁畫裡的東西真能吃嗎?我摸摸一隻金黃的烤羊腿,暗流口水。這些天一直吞食苦澀的海獸內丹,嘴裡都快淡出鳥來了。但我只能強忍住,妖怪的東西,老子可不敢吃,搞不好就中毒送命了。

一朵清澈的蓮花綻出甘檸真額頭,化作水煙,向四處散開。水煙過處,烤羊腿變成了一隻癩蛤蟆,「呱」地叫一聲,跳出了金盤。我一愣,放眼望去,餐盤上鮮美的食物,都變成了蚯蚓、蛆蟲、蜈蚣這些噁心的東西。

大河裡噴出的瓊漿,也變成了黑乎乎的臭水。

海姬不屑地道:「可笑,憑這點障眼妖法就想騙人了麼?」

我恍然大悟,原來,這頓豐盛大餐全是蛤蟆、爬蟲變的啊!

男子一點也不慌張,神色自如:「世間的一切,原本就是幻象。美食瓊漿,等於蛤蟆臭蟲。昨日盛開的美麗花朵,就是明天被車輪碾過的泥濘。以各位的見識,應當勘破幻象,直見真如。」

我點點頭,一本正經地:「你是今天的男人,就是明天的妓女。以你的見識,也應當清楚。」

男子擊掌讚道:「小兄弟悟性真高!你我其實和妓女沒有差別。一切有為法,如露亦如電,如夢幻泡影,應作如是觀。」他一邊說,臉上又冒煙,變成了一個光頭的和尚,身披紫紅袈裟,盤膝而坐,寶相莊嚴。

我哭笑不得,日他奶奶的,遇上花癡了。

三個美女交換了一下眼色,甘檸真淡淡地道:「閣下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你到底想要什麼?」

男子欣然道:「我長年獨自住在這裡,覺得很寂寞,希望你們能留下來陪我,一起醉生夢死,縱情歡樂。」說話間,他廣袖舞動,又化作了風流倜儻的佳公子。

海姬變色道:「你在做夢!」

男子仰天大笑:「人人都在做一場春秋大夢,何來你我之別?」

我反問道:「既然你說一切都是幻象,那何必還要我們陪著你呢?」

男子一聲歎息:「我說過嗎?說過的話早就像夢幻泡影,消失無蹤了。」

「原來你說話像放屁啊。」

「舌燦蓮花,嘴裡放屁,其實只是聽者自己的心在作怪罷了。小兄弟,你的心若是糞坑,別人的話自然就像放屁,你的心若是明鏡台,別人的話也便成了瓊漿玉露。」

我傻眼了,碰到這麼一個傢伙,實在沒轍了。他時而風言風語,像個呆鳥,時而卻詞鋒凌厲。

「這邊走,那邊走,隨我直上仙霄游。」男子突然抱著黑棺材,打著節拍,唱起歌來,歌聲靡靡,聽在耳裡像是喝了美酒一樣,令人醉醺醺的。

隨著歌聲,四周飄出雪白的雲霧,悠悠浮動,山水消失了,縹緲的雲海中,浮出一座座瓊樓玉宇,華美無比。我好像一下子來到了仙境。

這時候,邊上無數個妖怪都在翩翩起舞,漸漸地,在我眼裡,妖怪都變做了千嬌百媚的仙女,扭腰撩腿,活色生香。我有些迷糊了,耳畔迴盪著男子旖旎的歌聲:「且盡情歡娛,依紅偎翠。生命苦短良宵過,暢快一時是一時。」

是啊,生命苦短,老子苦了十多年,為什麼不享受一下?我暈乎乎地向前一步,又一步,歌舞令人迷醉,美女們雪白的胴體香噴噴的,好想伸手抱住。

「破!」甘檸真的聲音,像一盆冷水兜頭澆下。

我猛地一個激靈。眼前驟然清醒,哪來的什麼仙境美女,深山惡水中,只有一群跳舞的醜陋妖怪!

我暗叫好險,這個男子似乎能迷亂人的心智。

鳩丹媚揮出一掌,紅芒閃爍,幾百點蠍尾針激射,擊中妖怪們。後者無聲無息地跌倒,躺在地上時,變成了一具具雪白的骷髏。

男子輕笑一聲,嘴裡噴出一道白煙,落在骷髏身上,它們重新長出血肉,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繼續跳舞。

「蜃夢樓,你是魔剎天的蜃夢樓!」目光掃過骷髏,鳩丹媚猛地喝道。

「浮生如夢,海市蜃樓。魔主座下蜃三郎,請各位交出三件異寶。」男子春風般的笑容驟然消失,充滿肅殺之氣。目光時而溫柔,時而陰狠,時而冷酷,一張臉千變萬幻,讓人琢磨不透。

「果然露出了狐狸尾巴。」海姬冷冷地道。

蜃三郎搖搖頭:「海武神弄錯了,我是蜃妖,不是狐妖,哪裡來的狐狸尾巴?」

鳩丹媚如臨大敵,道:「真的是你,蜃夢樓。沒想到,連你這樣狂放遊戲的性子,也甘心做別人的奴才。」

蜃三郎神情莊嚴:「鳩蠍妖,魔主出世是天命所定。只有他,才能帶領我們魔剎天的妖怪找到傳說中的自在天,打破成、住、壞、空的宿命。我蜃三郎一生從不服人,但對於魔主,卻佩服得五體投地。」

我怪叫道:「今天的魔主,就是明天的狗屎,你佩服狗屎嗎?那倒也稀奇。」

蜃三郎目光一寒,鳩丹媚身影一晃,急忙攔在我身前,如臨大敵地看著蜃三郎。蜃三郎面色陰晴不定:「小兄弟,說實話,我喜歡你飛揚跳脫的性子,像我。你對魔主不敬我雖然不會計較,但如果被其它妖怪聽到了,那可不妙,你會立刻成為整個魔剎天的公敵。」

我色厲內荏地道:「你恐嚇我?老子可是被嚇大的!」

鳩丹媚冶艷一笑:「蜃三郎,你是在暗示,如果我們不願交出三件異寶,就等於在和整個魔剎天作對嗎?」

蜃三郎低歎一聲:「事實如此。鳩蠍妖,你的命難道還比不上三件寶貝嗎?多年修為,不要毀於一旦。」

鳩丹媚沉默了一會,道:「不用廢話了,還是手下見真章吧。弱肉強食,向來都是魔剎天的規矩。」

蜃三郎仰天長笑,笑聲還沒有消失,臉上表情已經變得一片森冷。

「啪」,蜃三郎輕輕擊掌。

四周響起妖怪們的咆哮聲,像滾滾的雷聲,無窮無盡。一時間,無數妖怪猛撲過來。

海姬護在我身旁,鳩丹媚守在我前面,甘檸真劍鞘揚起,水氣激射,劃出一個白茫茫的圓圈,向外蕩去。妖怪們一碰到水氣,就被紛紛震飛。甘檸真足尖一點,飄然掠出,劍氣像一道雪白的流星閃過,沒入妖怪群,縱橫披靡,妖怪不斷倒下,變成骷髏,完全沒有抵抗之力。我興奮得大聲叫好。

清冽的水氣橫掃,一排妖怪東倒西歪,甘檸真在半空倏地轉身,撲到蜃三郎面前,劍鞘上挑,直指咽喉。

蜃三郎一動不動,渾身冒出滾滾白霧,整個人消失在霧中。

四周霧氣瀰漫,越來越濃,伸手不見五指,甘檸真也不見了,只聽到妖怪此起彼伏的吼叫聲。我不安地道:「甘檸真不會被那個蜃妖暗算吧?」

鳩丹媚道:「應該不會,不過蜃三郎的蜃氣千變萬幻,迷人心智,一不小心就會著了他的道。幾十年前,他的妖力就十分厲害,在魔剎天算是一個赫赫有名的妖怪。」

我警覺地道:「還有個鬼鬼祟祟的水六郎,他們是一夥的。說不定這小子就躲在這裡,磨刀霍霍呢。」

一陣急促的風聲驟然響起,呼吸聲,衣袂翻飛聲,悶哼聲,然後四週一片寂靜,只有白霧翻滾,看不見人影。

我瞪大眼睛,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過了一會,一道晶瑩的光華倏地亮起,驅散了霧氣。

甘檸真的身影出現在迷霧中,蓮心眼正從她的額頭綻開,發出透明的光。甘檸真對面一尺的距離,站著蜃三郎,後者頭髮散亂,樣子有些狼狽。

我鬆了一口氣,只聽見蜃三郎驚訝地道:「想不到我修煉多年的蜃氣,居然被甘仙子輕易破解,難怪土八郎、水六郎都慘敗在你的手裡。」

甘檸真一言不發地看著他,我插嘴道:「這下你害怕了吧?喂,你有什麼財寶、丹藥嗎?乖乖交出來,老子看你可憐,也許大發慈悲,饒你一命。」

蜃三郎看了我一眼,神色從容:「現在說這些,還太早了。」深吸了一口氣,他的體形忽然像充了氣的皮球鼓起,額頭外凸,冒出了一個灰白色的怪東西。這東西扁扁的,頭圓尾尖,寬闊的大嘴生有兩根小鉤,向外翹出,眼睛綠豆般大,滴溜溜地轉動,瞪著我們。

我好奇地問道:「這是什麼怪物?」

鳩丹媚解釋道:「這是蜃,據說蜃三郎原本是一個人類,後來與一隻蜃合體,才變成了蜃妖。」

「胡說八道!」蜃三郎額頭上的那只蜃,忽然張開闊嘴,說話了。

蜃三郎灑脫地道:「弟弟,世人的流言蜚語,不過是放個屁罷了,何必計較?」

那只蜃嚷道:「哥哥,我可受不了別人亂放臭屁。」

「弟弟,你怎麼知道,屁就是臭的?色是空,味也是空。」

「哥哥,既然色是空,你幹嗎色迷迷地盯著甘檸真?」

「我是眼中有色,心中無色。」

「那我就是聞到臭屁,如嗅芝蘭。」

這兩個傢伙一搭一擋,越說越起勁,我忍不住叫道:「你是他的弟弟?怎麼長得一點都不像?」

那只蜃沒好氣地道:「誰說弟弟和哥哥一定要長得像?弟弟比哥哥英俊許多,那也不稀奇。」

蜃三郎微微一笑:「我們原本就是同胞兄弟,要像也容易。」臉飛速變幻,這一次,完全變成了一張灰白的蜃臉。

「弟弟,像嗎?」

「哥哥,畫虎不類反成犬啊。」

眼前,一張大蜃臉,一張小蜃臉,都在開口說話,我驚訝得合不攏嘴,北境真是光怪陸離,弟弟居然寄生在哥哥的額頭上!

海姬不耐煩地道:「甘檸真,你還等什麼,快點了結它們!」

蜃三郎的弟弟眼睛一亮:「哥哥,這個美女皮膚好白,我喜歡!」

海姬森然道:「跳樑小丑。」

「為了你,別說做小丑,大醜我也願意做。」蜃三郎的弟弟嚷道:「美女,你有丈夫嗎?不過有也沒關係,我先殺了他,再娶你過門!」

海姬面色一寒,要不是她要保護我,早就動手了。甘檸真飄然躍出,長劍直指蜃三郎。

「嗆」,三千弱水劍出鞘聲清涼激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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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冊 第二章(下) 哥倆好

視線中掠過一道艷麗的彩虹。

蜃三郎表情凝重,雙掌向天,猛地吹出蜃氣,與此同時,額頭上的弟弟也噴出一道白氣。兩道蜃氣融合,在半空化作了一隻大蜃,張牙舞爪,撲向彩虹。

彩虹剎那間暴漲,猶如銀河瀉了一個口子,長劍化作三千弱水,滔滔滾下,色彩綺麗,淹沒了大蜃,接著向蜃三郎衝去。

「哥哥,這個女人太扎手,我們好像打不過啊!」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蜃三郎仰起脖子,和弟弟同時吞雲吐霧,齊齊消失在煙霧裡,一瞬間,從霧裡,猛地躍出了一個蜃妖。

它長著蜃三郎的臉,身軀卻像弟弟,通體銀白色,燦爛發光,頷下生有兩根雪白的長鬚,緩緩揮舞,湧起陣陣雲霧。

「我靠!蜃三郎這個妖怪,總是喜歡變來變去,累不累啊?」我嘲弄地大叫。

鳩丹媚仔細注視著蜃妖,道:「這是進化中的轉態,妖怪到達了這個層次,就會逐步脫離最初的外形,產生變異。蜃是沒有鬍鬚的,但你看這只蜃妖,卻長著兩根長鬚。難怪蜃三郎敢向甘仙子挑戰,原來是已經邁入了轉態。不過,這只蜃妖有些古怪,似乎是蜃三郎和他弟弟合體而成的。」

三千弱水頃刻湧到蜃妖跟前,蜃妖鼓起腮幫,長鬚倒捲,繼而彈出。「嗖」,一根白鬚呼嘯射出,在空中劃過的時候,不斷變粗伸長。

轟然一聲巨震,白鬚化作一根雪白的雲霧之柱,豎在三千弱水前。就像一座雄偉的山峰,平地而起,攔住了奔騰的洪流。

「止!」蜃妖低喝一聲。

雲霧柱上,立刻出現了一排清晰的咒字,閃閃發亮。弱水的衝勢立刻被止住,茫茫水氣湧聚在柱下,停滯不前。

我心頭一沉,甘檸真這一劍,竟然被蜃三郎擋住了。

魔主座下的妖怪,果真一個比一個可怕!要是魔主本人來了,恐怕三個美女和我都會小命玩完。我忽然意識到,三個美女並不是絕對安全的護身符。甘檸真說得一點沒錯,在紅塵天,她們也許能所向無敵,但天外有天,在整個北境,強中更有強中手。

「退!」隨著蜃妖的大喝,雲霧柱上又多出了一排咒字。雲霧柱轟鳴一聲,猶如發威的猛虎,逼得滔滔弱水,一點點向後退去。

我攥緊了拳頭,手心都是汗:「形勢好像不妙啊!海姬、鳩丹媚,剷除妖孽,人人有責,你們兩個,是不是上去來個車輪戰?」

海姬從容道:「你不用擔心,等著瞧吧。」

波紋乍開,一朵雪白的蓮花浮出水面,甘檸真白衣如雪,黑髮似漆,靜靜地佇立在雪蓮上。

纖塵不染,就像是神話中翩然出洛水的仙子。

在高聳的雲霧柱前,她顯得那麼嬌小,似乎一不小心,就會被巨柱壓倒。

但她的眼神,卻始終不曾看著雲霧柱。

她仰著頭,這個世間上,彷彿沒有能讓她低頭注目的東西。

她的眼神,望著更高的天空。

伸手一指,三千弱水立刻收縮,凝聚成一根五光十色的針。針無聲無息,刺向雲霧柱。雲霧柱上的咒文,一個字接著一個字地消失。每消失一個咒字,雲霧柱上,就會滲出一道深深的裂紋。

蜃妖面色一變,呼地吹氣,剩下的一根白鬚閃電射出,化作一條矯夭的雲氣,猶如游龍,繞著雲霧之柱,盤旋纏上。

「轉!」巨蜃暴喝一聲。雲氣繞著雲霧之柱,急速旋轉。從白茫茫的雲氣裡,爬出密密麻麻的妖怪,張牙舞爪,向甘檸真撲去。這些妖怪,有的大如巨山,有的比汗毛還要細小,它們噴出毒汁,吐出臭烘烘的瘴氣,呼出大片大片的斑斕雲霧。

甘檸真玉臂輕揚,針回到手中,化作一柄艷麗的長劍。

一劍斬下,灰飛煙滅!

妖怪就像蠟燭油一般,紛紛融化。劍光去勢不改,斬向雲氣。雲氣劇烈膨脹,化作一隻龐大無比的超級巨蜃。整個天空,都被它巨無霸的體形遮住。巨蜃張開大嘴,用力一吸,甘檸真連人帶劍,被迅猛的力量飛快吸向它的嘴邊。

眼看巨蜃就要吞入甘檸真。劍光剎那間閃爍了幾百次,宛如繡花一般,隨後,甘檸真就消失在巨蜃的大嘴裡。

「糟了!」我大驚失色,話音剛落,「轟」地一記霹靂,巨蜃四散炸開,甘檸真破蜃飛出,三千弱水劍凝結成一滴水珠,從她雪白的指尖上,輕輕彈出。

雲霧柱猛然坍塌,蜃妖怪叫一聲,水珠穿過雲霧柱,擊中了蜃妖。

蜃妖渾身劇震,五官溢血,被打回蜃三郎的原形。

「哥哥,我們輸了。」額頭上的弟弟慘然道。

我得意地道:「就憑你們,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真是自不量力!快考慮一下,拿點什麼好寶貝出來,可以換你們的命。」

蜃三郎仰天長笑:「勝負成敗,轉頭成空。我們雖然輸了,你們也沒有贏。就算殺了我們,你們也無法走出這裡。除非交出三件異寶,否則,你們就得一輩子困在這幅畫裡。」

我一呆,這時候,我才想起我們還在壁畫裡面。

鳩丹媚眼珠一轉:「蜃夢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蜃三郎道:「這幅壁畫,是我的內丹幻化出來的,雖說是幻境,但卻如同血肉般真實。你們要是殺了我,內丹迸裂,整幅畫就會自動炸毀,畫中的人物,包括你們,當然也會跟著畫一起滅亡。」

鳩丹媚嬌笑道:「難道我們沒有腳,不會走出這幅畫嗎?」

蜃三郎搖搖頭:「第一,你們不見得能走出去。進入壁畫不難,但要想出去,必須在這無窮無盡的幻境中,找到隱藏的出口,這談何容易?第二,就算你們有這個本事,我也不會給你們機會。只要我現在毀掉內丹,拼著一死,壁畫就會立刻灰飛煙滅,你們也會成為我的陪葬。」

我忙道:「蜃三郎,好死不如賴活,何必想不開呢?最多老子不要你的寶貝,放你一條生路就是了。」

海姬冷笑一聲,對蜃三郎道:「誰信你的鬼話?就算壁畫裡的一切都被毀滅,以我們的力量,也不見得會死。」

蜃三郎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之色,指著我,說道:「他呢?以他這點妖力,也能倖免嗎?」

海姬咬咬牙,不說話了。日他奶奶的,看到自己變成蜃三郎威脅美女們的籌碼,我心裡,有點不是滋味。早知道,我們就不該進入壁畫。這完全是蜃三郎布下的圈套,雖然我們早有警覺,但還是上當了。

三個美女面面相覷,蜃三郎的話是真是假,還不知道,但她們卻不敢拿我的生命冒險。蜃三郎笑了笑:「看來三位都很在乎小兄弟,不忍心讓他送死。」

蜃三郎的弟弟怪叫道:「這小子倒是艷福不淺。」

我大聲道:「蜃三郎,壁畫一旦炸毀,三件異寶也得跟著一塊兒完蛋,對你有什麼好處?我看你嘮叨了半天,光說不練,大概也不想和我們同歸於盡吧?別耍花樣了,你想要什麼條件?說來聽聽。不過別指望我們會乖乖交出三件異寶,否則大家一拍兩散,老子拼著一死,也要拉你墊背。」

「小兄弟快人快語,好!我也不願意大家拚個魚死網破。我有一個折中的法子,不知道各位意下如何?」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我想讓小兄弟為我做一件事。」

「我?」我愣了一下:「你沒有搞錯吧?」

「沒錯。」蜃三郎點點頭:「正是你,如果你做成這件事,我就恭送各位離開壁畫,絕不留難。如果你辦不到,你們一樣可以走,只是需要交出自在天的地圖,其餘二寶,還是留在你們手裡。」

我想了想,蜃三郎開出的條件倒是不過分,只是在我們四人當中,他特意選中我,無非是欺軟怕硬。以我這點妖力,肯定幹不成他交待的事。

蜃三郎道:「小兄弟害怕了,不敢答應?」

我皮笑肉不笑地回道:「別對老子用激將法,不管用。我只是個無名小卒,不吃你那一套。」

蜃三郎的弟弟叫道:「不想聽聽做什麼事嗎?對你絕對公平。」

公平?我幾乎想笑,很小的時候我就明白,這個世上從來沒有什麼公平。

公平這個字眼,只是虎狼對兔子說的。

「你要他做什麼?」甘檸真忽然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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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冊 第三章(上)洞
「很簡單。」蜃三郎指著遠處一座尖錐形的山,道:「在那座山腳下,有一個山洞,在洞的最深處,有一盞熄滅的油燈。你只要在一注香的時間內進入山洞,點燃那盞燈,就算你贏了。」

我哼道:「進山洞點燈?不會像你說的這麼簡單吧?」

蜃三郎的表情看上去很神秘:「說容易很容易,說難也難。我可以保證,在這段期間我不會對你發動任何攻擊。進山洞點燈,你唯一遇到的敵人,只是你自己。」

我呆了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蜃三郎笑了笑:「要點燃那盞燈,不在於妖力的強弱,而取決於你的心性。所以這件事對小兄弟還是公平的。」

我心中生出了一絲好奇,很想試試看,臉上卻裝作不滿意:「這太難了,你到時偷偷弄些手腳,老子可被你玩死了。」

蜃三郎斷然道:「我蜃夢樓向來講信義,絕不會從中舞弊。無論你是否點著油燈,我都會讓你活生生地回來,不會傷害你。」

我嘟囔著:「這可難說,反正吹牛不要錢,就算你說自己是個仙女,我們也不能脫你褲子求證啊。」

蜃三郎哈哈大笑:「小兄弟,你問問鳩蠍妖,我蜃夢樓可有說話不算數的時候?」

鳩丹媚笑嘻嘻地道:「蜃夢樓,要是我們不答應呢?」

蜃三郎面色一沉,頭髮根根豎起,像一個要殉情的烈婦:「那我只好選擇毀掉內丹,大家同歸於盡了。」

三個美女交換了個眼色,鳩丹媚道:「我們要商量一下。」

「悉聽尊便。」蜃三郎低笑一聲,化作一縷白煙消散。

鳩丹媚對甘檸真道:「自在天的地圖是你的,應該由你來作決定。不過聽蜃三郎的口氣,他是不會讓步的。要麼我們答應他的條件,要麼現在就找到出口,帶著小色狼衝出壁畫。」

甘檸真微微搖頭:「剛才我用蓮心眼察看過,沒有幾天功夫是找不到壁畫出口的。也許,我們只有答應蜃三郎的條件,否則他不顧一切地毀掉內丹,林飛必死無疑。而我們即使僥倖不死,多年修煉的法力也會遭受重創。」

海姬不安地道:「蜃三郎既然讓小無賴去點燈,就一定算準了他不會成功。依我看,那個山洞裡必然有許多古怪,小無賴的妖力這麼弱,恐怕會陷入蜃三郎的算計。」

「不見得。」甘檸真看了我一眼,低聲道:「蜃三郎選擇林飛,是覺得他實力最差。但他並不知道林飛的前世來歷,也不知道林飛身懷魅舞之技,可以說,他其實低估了林飛。只要林飛能夠爆發出一點他前世的潛力,就有成功的可能。」

我嘻嘻一笑:「甘檸真,你真的對我這麼有信心?要是失敗了,自在天的地圖可就沒了。」

甘檸真凝視著我,許久,開口道:「難道你想一直躲在我們的背後麼?你想一輩子做個低級人妖麼?」

海姬不滿地道:「甘檸真,你這是什麼話?當初可是你自己立下的輪迴誓言!小無賴妖力差點,我們保護他有什麼不對?」

甘檸真淡淡地道:「習慣了枴杖,他就不會自己走路了。何況一個男人,總是要女人為他戰鬥麼?」

聽到甘檸真的話,我立刻熱血上衝,嚷道:「日他奶奶的,老子不會讓你看扁!我干了!蜃三郎,快點滾出來!」

過了一會,煙霧冒起,慢慢浮出了蜃三郎的身影。他對我微微一笑:「你們決定了?」

我點點頭:「我要是點著燈的話,你不會說話不算數吧?到時來一句什麼說話像放屁,我們只能乾瞪眼了。」

蜃三郎正色道:「我可以立下輪迴毒誓。」舉起手,中指按在額頭,一點鮮血滲出指尖,印入眉心,口中念出了一連串咒語,又道:「我蜃夢樓,以靈性之血,植入誓約,與我魂魄血脈相連。如有違背,形神俱滅,墮入輪迴,永世不得超生。」隨著他立誓,眉心的鮮血越來越亮,像一圈波紋,急速在臉上擴散,片刻後,血紋已經擴散全身,像罩了一張鮮紅的漁網。

「現在,你們總該相信了吧。」蜃三郎平靜地道,過了片刻,他猛地打了一個哆嗦,全身的血紋逐漸消失。

我看了看三個美女,點點頭:「洞裡的那盞燈,不會根本就點不著吧?」

蜃三郎啞然失笑:「為了以示公平,我會讓她們親眼見到你的一舉一動。」手指划動,沿地面畫了一個圓圈,地面立刻冒出了一口水井,井水清澈如鏡,照出我的身影。

蜃三郎道:「你身上發生的一切,我們都會在井水裡看見,有甘仙子、海武神和鳩蠍妖當場監督,你不會擔心我耍詭計了吧?」

我瞪著他,豪氣頓生:「那還等什麼?快點開始吧。」

一支三尺長的紫色檀香,插在地上。

檀香筆直纖細,香頭略粗,香身鏤刻著一絲絲的花紋,還沒有點燃,香氣就很濃郁。

蜃三郎淡淡地道:「你就拿著這支香當作火種。只要這支香沒有燒完,就一定能點著油燈。如果香燒完,你還沒有點燈,那就輸了。」手指一彈,香頭立刻亮起一點紅光,紫色的煙裊裊飄出。

海姬仔細察看了一下檀香,湊到我耳邊,悄聲道:「蜃三郎既然答應不會傷害你,那麼他的手段,無非是生出幻象,迷惑你的心智,讓你不能順利點燈。林飛,你要牢牢地記住,無論發生什麼,都是假的,不過是一場海市蜃樓。」

我點點頭,又對蜃三郎狐疑地問道:「你不會在這支香上施展妖術,讓它一下子就燒完吧?」

「你有很多時間可以閒扯嗎?」蜃三郎笑道。

日他奶奶的,我不再廢話,抓起檀香,拔腿向那座山跑去。

四周升起一片片白色的煙霧,像一個個幽靈,在我周圍飄來飄去,發出可怕的叫聲。我牢記海姬的話,把它們當作幻象,視而不見。不一會兒,我就來到了山腳。

一個幽深的洞口出現在我眼前,洞沿犬牙交錯,猶如怪獸張開的大口。我沒有絲毫猶豫,就衝了進去。

山洞黑漆漆、陰森森,向內蜿蜒延伸,一眼看不到盡頭。四周佇立著許多石像,形象千奇百怪,姿態各異,有的是人,有的是妖怪的模樣。冰冷的水珠從洞壁滲出,滴落在石像上,發出嗚咽的聲音,聽起來,彷彿是石像在哭泣。

我定了定神,從那些石像旁邊走過,前方是一層層石階,又高又厚,石縫裡爬滿了苔蘚,一個細長的東西「哧溜」一聲,滑過台階,消失在黑暗中,好像是一條長著爪子的怪蛇。我壯著膽子,踩上了第一級石階。

就在我腳踏上的一剎那,身後,傳來震耳欲聾的聲音。回頭一看,天啊,石像在動!

他們轉動著眼珠,嘴裡呼出白呼呼的熱氣,邁開腳步。所有的石像,全部復活了!他們爭先恐後地湧過來,從我身邊跑過,沿著石階,向上衝去。放眼望去,一根根毛茸茸的尾巴、一隻隻利爪在前面揮動,令人不寒而慄。

幻象,全是假的。我提醒自己,不要去管他們。可是他們的吼叫聲,皮膚散發出來的體臭,爪趾在石階上抓過的印痕,又不像是假的。

這時候,有幾座石像變成了活色生香的美女,什麼都沒穿,光溜溜的,扭動著豐乳肥臀,向我奔過來。我狠狠地瞅了幾眼,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有這樣的眼福。可惜時不我待,我扭過頭,繼續向石階上奔去。

美女們又跟上來,熱情似火,把我團團圍住。從什麼時候起,我變得這麼吃香了?「對不起,老子沒空!」我推開一個抱住我的美女,誰料到,她的臉忽然變成青面獠牙,惡狠狠地吼道:「滾回去,否則吃了你!」

我嚇了一跳,一轉眼,美女們都變成了恐怖的妖怪,對我張開血盆大口。我來不及細想,施展魅舞,雙腿連環踢出。「砰砰」,妖怪們橫七豎八地倒下,變成了一具具石像,一動不動。

我喘了口氣,剛向前跑了幾步,「啪嗒」,一件閃閃發光的東西從空中掉下來,滾到我的腳邊,定睛一看,居然是一顆鵝蛋般大的夜明珠,碧氣森森,映得我的衣服通透發綠。緊接著,不斷有珍珠、瑪瑙、寶石從頭上掉落,密密麻麻的,就像下雨一樣。

我瞪大了眼睛,在洛陽,我做夢都指望天上能夠掉元寶,現在竟然夢想成真。有不少奔跑的妖怪停下來,哄搶滿地的奇珍異寶。我嚥了口唾沫,財寶我所欲也,油燈我所欲也,事有輕重緩急,老子先去點油燈,再回來撿財寶。

我再也不看那些財寶,繼續登上石階,低頭瞧瞧手裡的檀香,剛剛燒完了十分之一,時間還很充足。

抬頭再看,那些拾起財寶的妖怪,忽然停在石階上,保持著姿勢,僵硬不動。他們重新變回了石像!

我暗叫好險,要是剛才我沒能忍住貪慾,說不定也會像他們一樣,變成石像。想到這裡,我不由心中一動,美女、財寶,顯然都是蜃三郎設下的陷阱。只要我動了念頭,就會倒大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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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冊 第三章(下)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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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老兄,別傻站著,快跑啊!」一個妖怪匆匆從我身邊經過,對我喊道。他渾身長滿雪白的毛,兩隻長耳朵高高地豎起,活脫脫就是一隻兔子!

我盯著他粉紅的三瓣嘴,好奇地問道:「你是兔妖?」

他停下腳步,一本正經地道:「你這話說得不對,我是兔子,但不是妖。也許再修煉幾百年,我會變成兔妖,但是現在,我只是一隻兔子。」

我搖搖頭:「兔子哪會說話?你分明就是一個妖怪。」

「你又說錯了,誰說兔子就不能說話?難道會說話的兔子就是妖怪?魔剎天有一種毒草會說話,難道也是妖怪?人也會說話,難道人也是妖怪?我家鄉有很多會說話的兔子,難道它們都是妖怪?看來你連什麼叫妖怪都沒有弄清楚,就胡說八道。好吧,我犧牲點時間,和你談談妖怪的起源。」他滔滔不絕地說道,我聽得頭都大了,道:「好吧,就算你不是妖怪。老子沒功夫跟你閒扯,再見!」

他急忙拉住我:「你這話又不對了,什麼叫就算我不是妖怪?你的意思,顯然還是在說我是一個妖怪!老兄,說錯話不要緊,但要及時改正,不能死不承認。你說沒有功夫和我閒扯,其實是逃避真相,不敢面對。你說你是老子,難道我是你兒子?那我倒要問個仔細了,我媽長什麼樣?」

我靠!我再也不耐煩了,揮起拳頭,將他擊飛了出去。剛爬上一級台階,這傢伙又陰魂不散地跟上來,三瓣嘴喋喋不休,繼續對我嘮叨。

我滿肚子火,破口大罵:「你個龜兒子,有完沒完啊?」

他瞪著眼睛:「你怎麼又亂說話?我是兔子,怎麼會是烏龜的兒子?剛才你自稱是我的老子,難道你是一隻烏龜?烏龜怎麼能生出兔子來呢?你一定用了妖術。請你告訴我,我對這種妖術很好奇。」

我欲哭無淚,遇上這麼一個糾纏不休,打又打不走的白癡,真夠衰的。手裡的一支香已經燒完了三分之一。我心中一凜,奇怪!怎麼剛才這點功夫,檀香燒得這麼快?難道說和這個傢伙廢話的時候,香會燒得特別快?我立刻警覺起來。

他繼續說道:「還有啊,你怎麼能隨便動手打我呢?君子動口,小人動手。可見你是一個小人,如果你是烏龜,那也是一隻小烏龜••••••。」

我深吸了一口氣,打定主意,再也不理他,只管自己向前跑。他跟在我身邊,不停地數落我,唾沫橫飛,噴在我的臉上。我硬忍著,始終一言不發,就是不接話。

「你為什麼不說話?知道自己理虧了嗎?既然明白錯了,那就坦白承認嘛,我會原諒你的。你一直不說話,別人會以為你是個啞巴。但你明明不是一個啞巴,為什麼要裝啞巴呢?是不是有什麼不軌的企圖?做個啞巴不是不好,只是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比如說••••••。對了,你知道什麼叫啞巴嗎?」

我搖搖頭,苦苦克制心中的煩躁,把他的話全當作放屁。手上的檀香,果然燒得慢了些,再過一會,耳根一下子清淨了。我一看,他已經變成了一具石像,嘴巴還張大著,顯得十分可笑。

我如釋重負,總算擺脫這個傢伙了。這時,前面奔跑的人、妖們發出一聲聲慘叫,紛紛摔倒,順著石階滾落下來,變成一具具石像。我心中一驚,正前方的石階上空,懸吊著一柄巨大的鐵斧,寒光閃閃,以驚人的高速來回左右搖蕩,阻擋了前路。人妖們試圖趁巨斧搖擺到邊上的空隙,衝過石階,但無一例外,都被巨斧劈中。

我站在石階上,猶豫不前。巨斧搖蕩的速度太快了,令人眼花繚亂,根本看不清它的真實位置。想要把握那短短的一瞬間空隙衝過去,實在太困難。

檀香急速燃燒,一眨眼,只剩下了一半。不能再拖下去了,我衝到巨斧前,「呼呼」,巨斧搖蕩時的風聲壓得我幾乎窒息。我又猶豫起來。

「讓開!」一個妖怪尖叫著,從我身邊掠過,它又細又小,像是一條蜈蚣,佈滿紅黑色的環狀花紋。蜈蚣妖怪一弓背,閃電般彈出,向巨斧衝去。巨斧閃過,一聲慘叫,蜈蚣妖被震飛出去,摔在我的腳下,頃刻化成石像。我又驚又駭,蜈蚣妖的速度算是很快了,體形又細小,連它都衝不過去,更別提我了。

檀香在繼續燃燒,時間不多了。我忽然想起蜃三郎說過決不會傷害我的承諾。就算被巨斧劈中,變成石像,蜃三郎也會把我救活吧。好吧,蜃三郎,老子姑且相信你一次。我凝神盯著巨斧,鼓足勇氣,向前猛地衝去。

我的運氣似乎不錯,巨斧剛好搖擺到了另一邊,還來不及高興,寒氣逼人,森然閃動,巨斧急速劈到我的身側,銳利的斧鋒彷彿要割破我的皮膚。

糟了!躲不過去了!情急之下,我施展出一個魅舞的姿勢,身體彎曲,單憑腰部力量,向前彈出。

巨斧緊貼著我的後背擦過。

終於闖過去了!我剛鬆了口氣,還沒有站穩,眼角寒芒閃動,巨斧從右側,迅雷般地猛烈劈來。

怎麼回事?明明已經衝過去了啊!我嚇出一身冷汗,翻身、後仰、雙腿一蹬,施展魅舞之技,向後急速飛退。「砰」的一聲,我一屁股坐倒在地。寒芒在眼前閃過,額頭一涼,一縷頭髮被巨斧劈中,悠悠地飄落下來。

真他媽見鬼了!我爬起來,瞪著前方搖蕩的巨斧,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剛才我分明已經衝過去了,可為什麼巨斧還在我前面?

難道它具有靈性,會跟著我一起移動?如果真是這樣,就算我的速度再快,魅舞之技再神奇,我也不可能衝過巨斧。瞧了瞧急速燃燒的檀香,我心急如焚。

人、妖們都聚集在四周,望著巨斧,畏縮不前。直到現在,還沒有人闖過這一級石階。看到他們臉上的恐懼和焦慮,我覺得他們是活生生的血肉,而並非什麼幻象。

這個山洞,太古怪了!

我靜下心來,要是不能點著燈,一定會被甘檸真那個女人瞧扁了。這一次,老子一定要爭口氣。

「要點燃那盞燈,不在於妖力的強弱,而取決於你的心性。」我忽然想起蜃三郎的這句話。的確,靠我的妖力恐怕衝不過巨斧。但心性,什麼才是心性?進入山洞的一幕幕,在我腦海中連續閃過。

如果那些美女、財寶,是心中的色慾和貪慾,兔妖的喋喋不休是紛爭是非的好勝心,那麼這柄巨斧,又意味著什麼?我默默地沉思,搖蕩的巨斧,在眼前交織成一片密集的光影,轟隆隆的巨響,寒森森的斧緣,令人自然生出恐懼。而越是想閃避,就越無法閃避。越是害怕被巨斧劈中,就越會被劈中!即使衝過去,巨斧還是會跟著我移動,永遠擋在前面。

身邊,一個虯髯大漢猛地跑到巨斧前,猶豫了半天,兩腿發抖,不敢衝過去。「一定會被劈死的!」他突然害怕地大嚷,轉身向後退去,一步、兩步,退到第三步時,他雄壯的身軀慢慢化作了石像。

看著變成石像的大漢,我腦中彷彿有一道靈光閃過。所有的人妖,包括我在內,都害怕被巨斧劈中!巨斧,是心中的恐懼!我恍然大悟,只要心裡有害怕的念頭,這柄巨斧就會永遠地橫在前方,無法穿越!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慢慢地,我挺起胸膛,一步一步,向巨斧走過去。

沒有害怕,不去想任何後果,我的腦海中,一片空白沉靜,宛如水波不興的湖面。

所有的雜念潮水般退去。

雪亮的巨斧懸掛在前方,霍霍搖蕩,投下可怕的陰影。

所有的人妖吃驚地瞪著我,用這麼慢的步伐想要闖過去,更像是在自找死路。

抬起頭,我微微一笑,邁開腳步。

像是在黃昏的夕陽下,踏過一片輕柔的落葉,巨斧只是一縷拂過身際的微風。

我迎向前去。切膚的寒光在眼角閃動,巨斧轟然劈至!

沒有躲閃,沒有慌亂,我依然保持著原來的速度,心靜如水,慢慢地,邁出一步。

巨斧劈中了我,但我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巨斧就像是空氣凝聚成的,虛若無物,無聲無息,穿過了我的身體,搖蕩向另一邊。再回頭時,巨斧已經在我的身後了。這一次,它並沒有跟過來。

成功了!我狂喜地握起拳頭,也明白了,當心中無所畏懼時,巨斧便只不過是一個虛像了。與此同時,「轟「的一聲,巨斧化作了細碎的粉末,紛紛揚揚地灑落下來,四周的人妖發一聲喊,哄然而上,從我身邊紛紛奔過。望著一個個掠過的身影,我的心中,忽然湧起了一絲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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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冊 第四章(上) 渾水摸魚
檀香只剩下四分之一。我急忙順著石階狂奔,越往上走,石階就越窄,最多只能容兩個人並肩而行。前頭很快堵成一團,人妖們互相推搡,誰都搶著要先過去。我好奇地問一個蛇身人臉的妖怪:「老兄,洞裡到底有什麼啊?你們都發瘋似地向前跑?」

妖怪不耐煩地瞥了我一眼:「你腦子秀逗了?大家都是被蜃夢樓困在蜃畫裡的,現在有機會逃出去,還不得趕快跑啊!」

我心中一驚,還待問個明白,妖怪已經扭動著蛇腰,「嘶」的一聲竄向前方。我一頭霧水,聽妖怪的口氣,他們並不是幻象,而是和我一樣,都是活生生被困在了壁畫裡。時間很緊,我也沒空多想,急急地向前擠去。

前面一片混亂,因為路窄人多,人妖們都急著過去,很快就有人破口大罵,大打出手。不一會兒,鮮血飛濺,人妖們開始自相殘殺。

濃濃的血水流過石階,空氣中瀰漫著血腥味,就像是一個修羅地獄。越來越多的人妖互相廝殺,血肉橫飛,屍骨遍地,一具具屍體很快變成了石像。我有點不知所措,這些人妖全都殺紅了眼,個個臉上充滿了瘋狂,在這樣殺戮的氣氛中,我也變得有些心浮氣躁。

一個花臉妖怪忽然狂吼一聲,向我撲過來,我向旁一閃,施展魅舞,雙臂左右分出,擊在他兩邊太陽穴上。妖怪悶哼一聲,身子晃了晃,大嘴猛地噴出一根尖刺,「篤」的一聲,射中了我的肩膀。幸好,我的雲光石流飛丹已經大成,尖刺入肉的剎那,渾身堅如雲石,尖刺刺進肌肉半寸,便不能深入。我忍住痛,飛身躍起,凌空旋轉一圈,十幾腿快似閃電,連續踢在他的咽喉上。

妖怪轟然倒地,喉骨裂開,鮮血噴泉般地濺出,望著地上的屍體,我心中突然生出一絲快意,殺人,原來這麼爽。想不到我林飛,也有操控別人性命的一天!

混亂的廝殺中,又有幾個妖怪死在我的魅舞下,我正殺得興起,無意中一瞥,檀香只剩下了短短的一截。我一呆,回望四周,嘶吼震天,鮮血溢滿石階,人和妖都像是發瘋的野獸,盲目咬鬥,全然忘記了原先的目的,反倒沒有人往前跑了。

我發熱的腦子開始冷靜下來,洞內是血腥沸騰的屠場,但那和我無關,我的目標只是找到油燈。

我立刻飛速向石階上掠去,施展魅舞之技,靈巧避開一個個人妖,不再和他們糾纏。就像果斷抽身而出,跳出了屠殺的棋盤。

洞裡殺得再熱鬧,我也視而不見,只當作戲台的道具佈景,在我眼中,周圍的人妖們不過是一粒粒互相纏鬥的黑白棋子,沉迷於局中,難以自拔,迷失了本性。廝殺聲漸漸遠去,一路飛奔,長長的石階,快要到頭了。

在最高的一級石階上,碧色的燈籠閃爍著幽光,大魚像一個孤魂野鬼,手提燈籠,居高臨下,幽幽地盯著我。

「怎麼是你?」我吃了一驚,意念電轉,蜃三郎難道想耍什麼花樣?

「真是想不到,你居然能一直來到這裡。」大魚驚訝地道,看了一眼我手裡的檀香,還剩下半寸。

我冷笑:「是蜃三郎讓你來阻止我的?哼,我就知道這小子說話像放屁,根本不守信用!」

大魚淡淡地道:「主人是不會言而無信的,洞已經到頭了,我這裡是最後一關。闖過我這一關,自然會如你所願。」挪開身子,在她背後的洞壁上,嵌著一個石頭雕刻的大蜃,蜃的闊嘴張開,含著一盞古舊的油燈。

我心中一振,摩拳擦掌:「你和我動手嗎?別怪老子辣手摧花,打腫你這張嬌滴滴的臉!」

大魚臉上露出了一絲奇詭之色,慢慢地,提起燈籠,慘碧色的光直射我的臉。「最後一關,不是要和你動手,而是讓你猜個謎。猜對的話,我就讓你順利點燈。猜錯的話,你手頭的香就會自動熄滅,再也無法點燃這盞油燈。」

我微微一愣:「猜謎?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誰有空和你開玩笑?」耳畔忽然響起一個清脆的聲音,我眼睛一花,大魚身旁突然多出了小魚,她也提著碧色的燈籠,滿臉冷漠地看著我。

我狐疑地道:「那你們快讓我猜謎吧,老子也沒空和你們浪費時間!」

「很簡單,你猜一猜,我們兩個誰是大魚?誰是小魚?」小魚詭異地笑了笑,嬌軀忽然急速旋轉,同一刻,大魚也飛速旋轉起來,兩道人影猶如兩道旋風,眼花繚亂地纏繞在一起,片刻後,人影倏地分開,兩張一模一樣的臉出現在我面前。

我用力揉揉眼睛,原先大魚和小魚雖然長得很像,但前者年紀大一些,嘴角還多出了一顆痣,而眼前的兩個人魚卻彷彿是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不但面容完全相同,就連高矮胖瘦也一樣。

我頓時傻眼,誰是大魚?誰是小魚?左邊的還是右邊的?我已經分不清了。望著兩個美人魚,我計上心頭,咳嗽一聲道:「只要我猜對,就算闖過了這一關?」我記得大魚的聲音比小魚嘶啞一些,只要能引誘她們說話,我就能分辨出來。

「沒錯。」左邊的人魚道。

「你的時間不多了,還不快點猜?」右邊的人魚接著道。

我心頭一沉,她們連說話的聲音都變得一模一樣,讓我如何分辨?半寸的檀香不緊不慢地燃燒,我心急如焚。

「你可以慢慢地瞧。」左面的人魚嬌笑道,右面的人魚撇撇嘴:「反正我們不著急。」

我想了想,笑道:「除了慢慢地瞧,我還能慢慢地摸嗎?」不等她們回答,我伸手一探,兩手分別抓向兩個人魚的臉。照我看,大魚和小魚之所以變得相貌相同,一定是施展了某種幻術,迷惑了我的眼睛。如果能摸摸她們的肌膚,說不定能分辨出其中的不同。小魚比大魚年輕,皮膚應該更為飽滿,更有彈性。

「你儘管摸個夠吧。」兩個人魚同時嬌滴滴地道,毫不躲閃,任憑我的手落在她們臉上。我捏了捏,兩張臉蛋嬌嫩滑爽,手感完全相同!我偏不信邪,從她們的臉摸到脖子,又從脖子摸到軟綿綿的胸脯,再到冰涼的大魚尾。日他奶奶的,還是沒什麼兩樣!

檀香又燒去了一半,我又疑又急,實在不行的話,只能賭一賭運氣了,反正有五成的把握可以猜對。目光一瞥,我忽然無意中發現,在碧色的燈籠映照下,洞壁上有兩個人影微微晃動。我心中猛地一震,反覆看了看洞壁,沒錯,連我在內,一共只映出了兩個人影!

我頓時一陣狂喜,仔細瞧了瞧,一個影子是我的,另一個影子是左面那個人魚的,右面的人魚根本就沒有影子。此時,答案呼之欲出,左面的是大魚,右面那個沒有影子的是冒牌貨!想到這裡,我脫口而出:「左面那個是——。」

話到嘴邊突然停住,不對!我心中一凜,憑什麼說有影子的就是大魚?另一個既然是小魚變化出來的,同樣應該也會留下影子。除非面前的這兩個人魚,都是同一個人變化出來的,所以石壁上才會只映出一個影子!

「你說,左面的是誰?」兩個人魚美目閃爍,異口同聲地催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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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冊 第四章(下) 渾水摸魚
我一言不發,腦中意念疾閃,最後一關有那麼容易過嗎?其實無論我怎麼猜,都會有五成蒙對的可能。事關三件異寶,蜃三郎會這麼輕易讓我過關?除非——

「公子說話真有趣。」我忽然想起初見大魚時的情景,她的音容笑貌清晰浮現在腦海中。我深吸了一口氣,目光掃過兩個人魚,冷靜地道:「左面那個——是小魚!」

右面的人魚似笑非笑:「你的意思是,我才是大魚?」

我搖搖頭,緩緩地道:「你也不是大魚!你只不過是小魚變化出來的幻像!這裡——根本就沒有大魚!」

兩個人魚齊齊一震,我哈哈大笑,知道自己猜對了!這時,手裡的檀香燒得只有通紅一點。我來不及多說,急速掠到石蜃前,手指一彈,香頭射向了油燈。「吱」的一聲,油燈亮了,洞內大放光明!

「我做到了!我贏了!」我狂呼道,整個山洞天旋地轉,油燈的光芒像耀眼的旭日,不斷暴漲,周圍的景物如同蠟燭油一般飛速融化。

「是的,你贏了。」耳邊,忽然傳來了蜃三郎的聲音。我抬起頭,看見了他毫無表情的臉。

我揉揉眼睛,我的天,甘檸真、鳩丹媚、海姬竟然就在我的身邊!拂曉的風吹過,天空發白,我們正站在宮殿前,朱紅色的大門,在眼前緩緩關閉。

不知何時,我們已經離開了壁畫。我驚訝地四處張望,好像只是做了一場大夢,真是太神奇了!

「小無賴,你好厲害!你經歷的一切,我們都看到了,我還一直在為你擔心,怕你應付不了呢。」海姬興奮地叫道。

鳩丹媚眼波流動:「想到你從容穿過巨斧的樣子,真想親你一口。」

我趾高氣揚地瞄了一眼甘檸真:「怎麼樣?老子的表現還不錯吧?」

甘檸真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

蜃三郎盯著我,默然半晌,問道:「最後一關,你怎麼知道那兩個人魚都是小魚變化出來的?以你的妖力,是不可能分辨出真假的。」

海姬也十分驚訝:「就是啊,連我們都覺得不可思議。小無賴,你又沒有甘檸真的蓮心眼,怎麼能看出大魚根本不在裡面呢?」

大魚、小魚提著燈籠,在蜃三郎身後飄蕩。望著一雙雙好奇的目光,我得意地左顧右盼,好整以暇地理理衣衫,擺足了架子,才道:「最後一關的猜謎,不如叫做渾水摸魚。嘿嘿。大魚小魚,老子一摸便知。」

鳩丹媚「噗哧」一笑:「別賣關子了,快說吧。你這個小色狼,有機會就賺別人的便宜。」

海姬不滿地哼道:「檀香就要燃盡,我們都急死了,你還在那裡色迷迷地摸來摸去。」

我訕訕一笑:「說實話,摸是摸不出來的,我是用腦子想出來的。石洞的最後一關一定不容易過,以蜃三郎的狡猾,怎麼會讓我有五成把握的猜對機會?除非兩個人魚都不是大魚,我才會徹底地猜錯。」

蜃三郎點點頭:「多謝你的誇獎。你說得沒錯,無論你猜哪一個是大魚,都會猜錯。所以你本應該一成機會都沒有。」

我得意地道:「你們難道沒有發現,兩個人魚只有一個影子?所以小魚的出現讓我生出了疑心。」

蜃三郎哼道:「你倒是細心,不錯,幻象是沒有影子的,小魚後來出現也是故意迷惑你的。」

我接著道:「所以呢,眼前的兩個人魚要麼就是大魚變的,要麼就是小魚,兩人不可能同時存在,因為只有一個影子!我忽然想到,也許闖最後一關時,一開始出現在我面前的,就不是大魚本人,而是小魚變化的。當然,最關鍵的不在於此。」頓了頓,我沖大魚微微一笑:「你知道是什麼嗎?」

大魚搖搖頭:「我不知道,還請公子指出小魚變化的破綻。」

我輕咳一聲,環顧四周:「大家聽清楚了吧,大魚稱呼我時彬彬有禮,用了『公子』二字,從小島的第一次見面起,她就一直叫我公子。而在石洞中,她卻一口一個『你』字。人的相貌可以用法術改變,但一個人的說話習慣卻很難改變。所以我斷定,眼前的兩個人魚都不是大魚!」

眾人恍然大悟,小魚抿嘴一笑:「早知如此,我就該對你禮貌一些。」

蜃三郎長歎一聲:「看你大大咧咧,沒想到卻心細如髮,有勇有謀。在那樣火燒眉毛的緊急時刻,還能冷靜考慮,著實令人刮目相看。」

想了想,我問道:「蜃三郎,山洞裡那些復活的石像是怎麼回事?」

「那些都是長年困在壁畫裡的人妖,被我變成了石像。」蜃三郎解釋道:「如果有新的人妖進入山洞,他們便會復活。他們和你一樣,都想逃出壁畫。其實山洞裡的油燈就是壁畫的出口,一旦被點燃,出口會自動打開,你們也就脫困了。」

我恍然大悟,難怪點著油燈後,我們立刻離開了壁畫。

蜃三郎笑了笑,接著道:「所以說,我早就指點了你如何離開壁畫的法子,只是做不做得到,就靠你自己了。我說過,點燃油燈不靠妖力,憑的是心性。小兄弟,沒想到你的心性如此堅毅,這麼多年來,能夠闖出我這幅壁畫的,你是頭一個。在我蜃夢樓看來,妖力強,那沒什麼了不起,但心具靈性,百折不斷,卻最是難得。小兄弟,他日你要是遇上好機緣,定會成為一個絕世的人物!」

我呆了呆,還是頭一次,聽到有人這樣推崇我。我得意地嚷:「你輸得心服口服吧?跟老子玩,你沒戲!」

蜃三郎哈哈大笑:「是非成敗,轉頭成空。相信我們還會再見的,到時鹿死誰手,就難說了。小兄弟,我勸你一句,留著三件異寶對你們沒有任何好處,自在天的地圖更是一個大禍根。你明白嗎?寶劍雖好,但如果拿劍的是一個小孩子,反會被劍割破手指。良言逆耳,聽不聽,就在你了。」

說完,他又對大魚、小魚道:「既然有人點燃了油燈,按照昔日的約定,你們就不必再跟著我了。」轉過身,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宮殿像水一樣地晃動,化作一縷輕煙,飛入他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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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冊 第五章(上)殺雞用牛刀

鳩丹媚目光閃動:「蜃三郎,想走嗎?多陪陪我一會不好麼?」手指顫動,幾十根鮮艷的紅光疾射而出。

「我可不想讓小兄弟戴上綠帽子。」蜃三郎仰天大笑,長袖一拂,噴出一團裊裊的白霧,裹住了鳩丹媚的蠍針。而他的人,卻奇跡般地消失了。

「逃得倒快。」鳩丹媚微微一愕,那團白霧吐出一根根蠍針,輕輕地飄向遠方,甘檸真低哼一聲,飛身掠起,劍鞘直指白霧。

「哈哈,還是甘仙子厲害,看破我的真身,可惜來不及了。」白霧裡忽然傳出蜃三郎的笑聲,白霧連續忽閃了幾下,快似鬼魅,急速遠竄,甘檸真追趕不上,只能作罷。

我搖搖頭:「蜃三郎這個傢伙,還真讓人捉摸不透。」

目送蜃三郎離開,小魚滿臉歡笑,扭頭對我道:「我要謝謝你。你知道嗎,我們人魚族的先人曾經欠了蜃夢樓的恩惠,所以全都立誓做了他的奴僕。蜃夢樓承諾,一旦有人闖過山洞點燃油燈,便解除誓言,不要我們為奴了。」

大魚也美目含笑,對我拜了拜,柔聲道:「多謝公子。如果不是公子智勇雙全,我們人魚族還得繼續為奴呢。今後公子有用得著我們人魚族的地方,儘管來魔剎天的冰海找我們。」

我大模大樣地道:「以後可別為虎作倀了,蜃夢樓那小子可不是什麼好貨色。」這時,林中飄出了許多人魚族,哭泣著扔掉手裡的燈籠,齊齊對我跪拜。我都不好意思了,急忙擺手:「快起來吧,我不習慣這樣。其實我也沒做什麼。」

人魚族們拜了又拜,最後,簇擁著大魚、小魚而去。我目光掃過三個美女,厚顏道:「這次,我幫助大家脫困,給點獎勵吧。」

海姬笑顏如花:「你想要什麼?」

我賊兮兮地盯著她豐潤的櫻唇:「親一下。」

海姬羞紅了臉:「你!」

我趁勢抓住海姬的手,她嬌嗔道:「快點放開!我可不是小魚,任你輕薄!」想掙開我的魔掌。

「很多年前,有一個英明神武的人妖,抓住了一個大美女武神的玉掌,捨不得放。女武神讓他放開,結果人妖說,你說一個字,說得我滿意我就放開。你知道女武神說了什麼嗎?」

海姬的好奇心被我勾起,一時忘記了抽手,美目眨動:「說了什麼字?」

「你猜。」我故意拖延時間,吊吊她胃口,一面趁機捏捏她雪白的手掌。海姬的手又綿軟又滑膩,像絲緞一樣,我摸得好舒服。什麼叫愛不釋「手」,現在我算是明白了。

海姬想了半天,也沒有猜出來,嚷道:「快說!是什麼字?」

我壞笑道:「她說了一個『屁』字。」

海姬愣了一下:「屁?這是什麼意思?」

我洋洋自得道:「妖怪也這麼問女武神,女武神回答,『屁』,放也由你,不放也由你。」

海姬呆了呆,笑得花枝亂顫,鳩丹媚也咯咯大笑起來,我抓住機會,把憋了半天的屁悄悄放出。原本放屁,天經地義,可當著三個美女的面實在不雅,所以只好藉故抓海姬的手,說個笑話,轉移她們的注意力。嗚呼,和美女們在一起雖然很爽,但也有不方便的時候啊。

「不對。」甘檸真忽然道,我嚇了一跳,以為她聞到了我的臭屁,連忙故作鎮定:「是有點不對,我好像聞到了一點異味。」

甘檸真眉頭微蹙:「為什麼到現在,水六郎還沒有現身出手?」

海姬冷笑道:「因為他還有點自知之明,蜃三郎已經敗了,就算再加上他,也不是我們的對手。所以趁早逃跑,不失為明智的選擇。」

我搖搖頭,警覺地道:「不會,水六郎一路跟蹤我們,不可能輕易放棄,依我看,這傢伙很可能在佈置什麼陰謀,我們要小心點,以免中了他的暗算。」

「小色狼說的有道理。」鳩丹媚點點頭,這時候,我們所處的海島,正在一點點縮小,過了一會,只剩下方寸大的一塊地方。

海姬恍然道:「這座海島也是蜃三郎的蜃氣所化,我們趕緊離開吧。」

剛剛跳上金螺,海島的最後一塊泥土也消失了,望著四面空蕩浩淼的大海,想起這一夜詭異的經歷,我不由生出浮生若夢的感覺。

甘檸真沉吟道:「土八郎、水六郎、蜃三郎,魔主手下的追兵一個比一個厲害,要是這些妖怪聯手,恐怕我們會應付得很吃力。」

鳩丹媚道:「這點暫時倒不必擔心,魔剎天的妖怪們向來獨來獨往,桀驁不遜,誰也不肯服誰。如今雖然魔主出世,但要讓這盤散沙立刻凝聚起來,也不是短時間能做到的。不過,我們倒要好好計劃一下接下來的航程。」

看到美女們投過來的目光,我急忙道:「我沒什麼意見,你們想去哪裡,老子我奉陪到底。」

鳩丹媚道:「大千城恐怕是不方便去了,那裡魚龍混雜,一旦三件異寶的消息傳出去,我們立刻便會成為眾矢之的。而且,魔主的手下很可能在大千城設下埋伏,等著我們自投羅網。」

我嚷道:「不如我們直接去尋找自在天吧,大家一起長生不老。」

鳩丹媚搖搖頭:「那張自在天的地圖殘缺不全,而且上面標識的地方我一個也沒有見過。如果單憑這張地圖就能找到自在天,那早就有人到那裡了。」

海姬也道:「地圖是真是假,我們還都不知道。我遊歷過北境的很多地方,但地圖上的那些景物還真沒有見過。」

我悻悻地道:「那這張地圖豈不是變得和鳩丹媚一樣?」

鳩丹媚一愣:「什麼意思?」

「中看不中用。」我捧腹大笑起來,目光所及,幾十條銀色的魚正從遠處游過來,圍攏在金螺四周,歡快地竄來竄去。

我頓時食指大動,擔驚受怕了一晚上,肚子早就餓壞了,捲起褲管,我就要下海抓魚。

「哪裡來的這麼多魚?」海姬忽然不安地道。

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魚群正從四面八方湧過來,在絢麗的朝霞下,一群群魚兒色彩斑斕,像著了魔一般,在我們周圍游動。很快,附近再也見不到海水,只有鱗光閃爍,無數條魚密集地擠動在一起,如同花花綠綠的地毯,不留一絲空隙。

鳩丹媚面色一變,伸手一拍,幾十條魚立刻被她擊得粉碎,血絲順著海水飄散。但魚群一點都不驚慌,仍然不知死活地湧過來。

我也知道有點不對勁,不過這些魚群傻乎乎的,只知道繞著我們游動,並沒有襲擊我們。如果是水六郎他們在搞鬼,那麼目的又是什麼呢?

鳩丹媚抹了一下濕淋淋的手掌,道:「海水是溫熱的。」

甘檸真點點頭:「可能是暖流把魚群吸引過來的。但這片海域附近,應該沒有任何暖流,所以肯定是水六郎趁我們困在壁畫的時候,施展妖術,將海水變熱,引來魚群。」

「光是暖流,引不來那麼多的魚群。」鳩丹媚低下頭,嗅了嗅手心,道:「海水中還有一股異香,引誘魚群在這裡徘徊不去。」

海姬臉上露出迷惑之色:「難道水六郎指望用這些魚群對付我們?」

鳩丹媚神色一動:「魚群當然不足為慮,但會引來許多捕食的海獸。」

甘檸真道:「我們還是盡快離開這片海域。」

海姬立刻催動金螺,衝開魚群的包圍,向外急速駛去。我好奇地問道:「你們都是會法術的人,難道不會飛嗎?」

海姬笑道:「你以為我們是神仙啊?飛行在甲御術中,被稱作御風術,在秘道術中又稱為羽道術,是極為高深的法技,在北境,除了一些天生就長著翅膀的妖怪,沒有幾個人類是會飛的。」

鳩丹媚道:「你的前世龍蝶有一對翅膀,倒是會飛。」

我歎了口氣,仰頭望著藍天,要等到什麼時候,我才能恢復前世的妖力呢?

「小無賴,小心些!」海姬忽然叫道,正前方,有幾百條黑線撕開海面,迅速衝來。

那是幾百隻體形龐大的海獸,像是癩蛤蟆,背上鼓起一顆顆瘌痢,圓滾滾的,比我的腦袋還大。這些蛤蟆低著頭,粗壯的四肢強勁划動,而它們的頭上豎著黑色的獨角,海水遇到獨角,便自動向兩邊分開。

海姬沉聲道:「是海蛤蟆!注意它們的瘌痢,會噴出毒汁,濺到眼睛裡會瞎的。」

海蛤蟆一路逼近,大嘴張開,通紅的長舌捲出,不斷吞噬魚群。有幾隻海蛤蟆發現了我們,急速游過來,三個美女立刻分散在我身側,呈三角之勢,嚴陣以待。

金光閃過,海姬一掌劈下,將一隻迅速逼近的海蛤蟆劈成兩半。血水噴出,立刻引來了更多的海蛤蟆,它們爭先恐後地咬住那只海蛤蟆的屍體,大嚼起來,一眨眼的功夫,海面上就剩下了一具白骨。幾百隻海蛤蟆氣勢洶洶,「呱呱」地吼叫著,向我們衝過來,還沒有接近,背上的瘌痢猛地聳起,噴出千百道黃色的膿汁,像一陣密集的暴雨。

甘檸真清叱一聲,手指一點,雪蓮綻出指尖,迎風而長,猶如一柄雪白的巨傘,飛速旋轉,擋住了毒汁。海姬飛身躍起,衝向海蛤蟆,眼花繚亂地劈出幾百記掌刀。耀眼的金光不斷閃過,血肉飛濺,一會兒功夫,幾百隻海蛤蟆肚皮朝天,屍體漂滿了海面,腥臭的鮮血染紅了附近的海水。

海姬落回金螺上,微微地喘氣,一口氣殺死了幾百頭海獸,連她都有點吃力。

「轟」的一聲,左前方百米處,猛地掀起了一個巨浪,雪白的泡沫濺開,一個圓呼呼的墨綠色腦袋鑽了出來。

我倒吸一口涼氣,光是這只腦袋,就比整只海蛤蟆還要大,像是一座巨山。腦袋油光光的,鑲滿了一圈乳白色的光球,彷彿是一隻隻眼睛,忽閃忽閃的,十分可怕。

「嗖嗖」,一隻隻眼睛突然齊齊裂開,露出裡面尖銳密集的牙齒,吞噬了一片魚群後,眼睛又紛紛合上。墨綠色的腦袋揚起,落下,激起了一排巨浪,金螺劇烈地搖蕩起來。透過海水,我見到了海面下駭人的巨大身軀。魚群果然把海獸們都引了過來!

一口氣吞掉了近千條魚,墨綠色的腦袋又向我們靠過來,眼睛再一次裂開,白森森的牙縫裡,還塞著魚肉的殘骸。

海姬怒哼一聲,櫻唇對準了金螺的螺口,吹了一口氣。螺口吐出金色的絲線,交織成一片脈經網,閃閃發光,閃電般罩向了墨綠色的腦袋。隨著海姬的手勢,脈經網驟然收縮,猛地勒住了墨綠色的腦袋,猶如利刃,割開表皮,向內深嵌,淡綠色的汁液滲了出來。

驚天動地的吼聲從它嘴裡發出,墨綠色的腦袋拚命掙扎,幾十條蟒蛇般粗的觸手從海面下伸出,近百米長,瘋狂拍擊著海水,掀起滔天巨浪。

「啪」,脈經網閃耀出眩目的金芒,墨綠色的腦袋在一瞬間,被切割成幾百塊,碎肉塊漫天飛濺。海面下,巨大的身軀迅速沉了下去。

我剛鬆了一口氣,波濤洶湧,幾隻水睛斑鯊獸由遠而近,猛地俯衝入海,抓住剛沉下去的海獸屍體,大肆嘶咬起來。附近的海域一片鮮紅,血腥氣撲鼻,隔得很遠都能聞到。很快,又游來了一大群海獸。

海獸越來越多,魚群反倒逐漸減少了,我們也變成了海獸們的攻擊靶子。三個美女和海獸大打出手,整個海面上,不斷浮出海獸的屍體,屍體又被新來的海獸吞掉,只剩下一具具白森森的骸骨,隨著海浪此起彼伏。

太陽漸漸落下去,暮色四溢,深紅色的海水開始發黑。殺了整整一天,海獸不減反增,海姬、鳩丹媚和甘檸真只能輪番出手,我暗叫不妙,這麼殺下去的話,根本沒有個頭,就算三個美女再厲害也會被活活累死。到時候,水六郎一夥人再出現,那就糟糕了。

遠處,又有幾頭龐大無比的海獸衝過來,像是一座座移動的海島。它們的脖子又粗又長,扭動時,厚厚的褶皺一層層地掀開,扁闊的尾鰭「轟隆」一聲砸在海面上,如同炸雷,海水立刻深陷下去,又猛地暴漲,豎起了幾百丈高的水牆,聲勢駭人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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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冊 第五章(下)殺雞用牛刀
「嗆」的一聲,甘檸真長劍出鞘。綺麗的彩虹一閃而逝,幾頭海獸連慘叫也來不及發出,就像烈日下的積雪,迅速融化。

「『牛』就一個字!」我大聲讚道,甘檸真的三千弱水劍真是厲害,這麼龐大兇猛的海獸居然擋不住她的一擊。

甘檸真搖搖頭:「真是殺雞用牛刀,我做夢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三千弱水劍出鞘,竟然只是為了對付幾隻海獸。」

海姬苦笑一聲:「這些海獸雖然不算什麼,但聚集在一起,確實讓人頭痛。算了,我拼著消耗一點元氣,把它們全部弄走。」

我將信將疑:「你能行嗎?」

海姬傲然一笑,一吹螺口,脈經網飛出,金光閃閃,籠罩住了附近的海面。脈經網慢慢地浸入海水,隨著浪頭,起伏不定,海面上,就像被劃上了千百道金色的線條,縱橫分佈。海獸們感覺到了異樣,紛紛怒吼,想猛撲過來,但金線猶如漁網,死死鎖住了整片海域,無論海獸們怎麼掙扎,就是游不過來。

「脈——經——大——換——移。」海姬深吸了一口氣,聲音猶如金石迸裂,雙掌舉過頭頂,交叉幾十次,又猛地向下拍去。

「轟」,天動地搖,像是打了個晴天霹靂。幾千道水柱沖天而起,又轟然砸下,重重巨浪炸開。整片海水,連同幾千頭海獸一起被脈經網完全掀起,翻過,再沉入海中。我看得目眩神迷,什麼叫翻江倒海,今天算是知道了。

等到海面恢復了平靜,海獸們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甘檸真歎道:「脈經大換移真是威力驚人,不愧為脈經海殿的鎮派絕技。這一招,我還是多年前在清虛天和羅生天比試時,有幸目睹呢。」

我不解地喊道:「海姬,你早就可以用這個絕活了啊,幹嗎等到現在?」

海姬一言不發,臉色蒼白如紙。甘檸真冷然道:「她現在元氣大傷,需要調理,你別逗她說話。」

「我沒事,休息一下就行了。」過了一會,海姬低聲道,昔日神采奕奕的眼神,顯得有些柔弱無力。

「哈哈哈哈!」狂笑聲從遠處響起,一道海浪直立而起,化作人形,面目英俊,半透明的長髮迎風激烈飛揚,正是水六郎!

我破口大罵:「日他奶奶的,果然是這個兔崽子在搞鬼!」

水六郎陰陰一笑:「三位真厲害,這一天下來,至少殺死了幾萬頭兇猛的海獸。我看你們也很累了,不如好好休息一下。」

鳩丹媚腰肢扭動,吃吃笑道:「你在說什麼呀?我聽不太清楚,怎麼不走近些說話?」

水六郎哼了一聲,目光森然:「一天的時間,足夠我在這裡布下凝水化冰大陣。睜開你們的眼睛,看看周圍吧!」

我這才發現,附近的海水突然凝固了,一動也不動。絲絲縷縷的白氣冒出海面,化成一片片薄冰,在空氣中凝結,冰層越來越厚,以電光火石般的速度,蔓延開來,在四周結成了一個乳白色的大冰球,將我們罩在裡面。

寒氣森森,我忍不住打了個冷戰,冰球外,水六郎的身影已經很模糊了,他的聲音也隱隱約約,聽不太清楚了。

水六郎繞著冰球,一面遊走,一面雙掌拍向海水。幾十隻小冰球迅速升出海面,懸浮在半空,環繞著大冰球,錯落分佈,結成了一個古怪的陣勢。做完這一切,水六郎像一隻大青蛙,「噗」地跳到大冰球上,衝著我們冷笑:「以你們的力量,破開凝水化冰大陣至少需要一天一夜。嘿嘿,我已經傳訊魔剎天,只要拖住你們一天,魔主就會親臨此地。那時候,你們通通都得完蛋。」

說完,他化作了一朵透明的浪花,滑下冰球,無聲沒入大海。

「砰!」,海姬的手掌劈在冰層上,只留下了一絲淺淺的白痕,連點碎冰渣都沒有濺出。

透明的蓮花綻出額頭,甘檸真用蓮心眼察看了一下,道:「這是妖力結出來的玄冰,刀劍難傷。」

我扶著海姬:「你就別逞能啦,剛剛耗費了元氣,最好先休息保養。破陣的事就交給鳩丹媚和甘檸真吧。唉,可惜這裡沒有老母雞,否則我燉點雞湯給你補補。」

海姬嘴角露出一絲笑容,輕聲道:「小無賴,還算你有點良心。」

我誇張地嚷道:「你才知道啊?我的良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鑒!」

海姬湛藍色的美目裡滿是溫柔:「小無賴,你總是會哄人家開心。」

冰球越結越厚,很快,我們周圍就全是堅硬的冰層,只剩下一小塊空地。不得已,三個美女只好和我挨在一起。鳩丹媚倒是最舒服,沒人敢靠近她。當然,老子也挺舒服,雖然覺得很冷,但左邊擠著海姬,右面緊靠甘檸真,暖玉溫香,左右逢緣。如果不是魔主要來,我還真得感謝水六郎給我這麼一個大享艷福的機會呢。

「我們光顧殺海獸,一時忽略了水六郎,被他所趁,偷偷布下了凝水化冰大陣。」鳩丹媚懊悔地道,九根蠍尾鑽出臀部,尾上的黑色蠍鉤對準了冰層,陀螺般地急速旋轉,試圖鑿開冰球。

漸漸地,冰層上出現了一個小孔,甘檸真長劍出鞘,順著小孔刺入。「咯吱」,小孔略微擴大了一些,落下了幾片碎冰。我暗暗搖頭,照這個速度,想要破冰而出,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目光掠過,大冰球外,幾十個小冰球正在盤旋飛舞,一旦鳩丹媚停止鑿冰,這些小冰球也就靜止下來。

「阿嚏!」我打了個噴嚏,指著小冰球,喊道:「這是怎麼回事?」

海姬解釋道:「這是一種陣法。外面的小冰球和大冰球彼此呼應,息息相連,通過小冰球的旋轉,化開我們加在大冰球上的破壞力。」

鳩丹媚歎了口氣:「水六郎說得沒錯,如果我們三人合力,需要一天一夜,才能破開這個陣。等到那時,恐怕已經遲了。」

甘檸真沉默了一會,道:「我可以立刻破除此陣,但會耗力過度,一個時辰內動彈不得。」

我搖搖頭:「海姬剛剛大耗元氣,你如果再不能動,就只剩下鳩丹媚一個有生力量,萬一水六郎他們突然殺到,那就慘了。阿嚏!」日他奶奶的,越來越冷,手腳都有點麻木了。

甘檸真想了想,問道:「魔主真的有那麼厲害嗎?我們三人合力都不是他的對手?」

鳩丹媚苦笑:「我也不知道,不過能讓水六郎、蜃夢樓這些妖魔都臣服,你說他有多厲害?魔主出世,橫掃北境,是魔剎天千萬年來預言的命運,又有誰能抵抗命運?」

我心中焦急,既不能立刻破陣,又不能坐著等死,真是左右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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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逃到哪裡去


鳩丹媚歉然地看著我:「小色狼,這一次我們真的連累你了。」



我抓抓頭:「識時務者為俊傑,實在不行,可以和魔主他們談談條件,比如只交出一、二件異寶。畢竟自在天地圖在我們手裡,隨時可以要挾他們。」



甘檸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神色凜如寒雪:「寧可玉碎,不為瓦全。我是不會向魔主屈服的。」



我理直氣壯地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明知道打不過,還去以卵擊石,那是傻瓜。昔日韓信胯下受辱,勾踐臥薪嘗膽,才是真正的人物。」



鳩丹媚美目圓睜:「勾踐、韓信是誰?很有名嗎?」



我隨口胡扯了幾句,又道:「做人,要學會變通,不能死心眼。保住了命,才能捲土重來。」



甘檸真凝視著我:「你那麼怕死麼?」



我搓著凍僵的手,默默地道:「你是不會明白的。當你餓得只有力氣在地上爬,像一條野狗,痛苦得瑟瑟發抖的時候,就會知道,沒有什麼比活下去更重要。活著,無論被人踢,被人踩,被人罵,也要活著,咬緊牙活著。十六年,我就是這麼苦苦掙扎過來的。」



握緊了拳頭,我一字一頓地道:「因為活著,就有希望。」



海姬「呀」了一聲,憐惜地看著我:「小無賴,你在另一個世界裡,是不是總被人欺負?」



我扭過頭,心中一片黯然,臉上卻在笑:「老子活得很自在,雖然老天想要我死,我卻照樣生龍活虎。」



這時候,冰球裡的寒冷讓我受不了了,眉毛上已經結出雪白的霜花。我打了個哆嗦,寒氣彷彿一直滲入心肺。



海姬擔憂地看著我:「小無賴,你冷嗎?」



我剛要說話,又接連打了幾個噴嚏。海姬道:「你到金螺內避一下寒氣吧。」手指一點金螺,螺口倏地放大,我正想鑽進去,外面的小冰球飛快轉動,白森森的寒氣急速灌進螺口,金螺裡變得和外面一樣冷。



甘檸真搖搖頭:「沒用的,玄冰的寒氣無孔不入。」



海姬對我淒然一笑:「沒想到,我們不但沒能保護你,還要害你受苦。」



「老子不怕受苦。何況有美女做伴,日子過得比蜜糖還甜。」我滿不在乎地笑道,忍不住又打了個寒戰,



鳩丹媚神色不安:「玄冰的寒氣很厲害,這麼下去,小色狼不死也會得場大病。一天一夜,他恐怕是熬不住的。」



「那怎麼辦?」海姬焦急地道,猶豫了一會,紅著臉,向我靠了靠。我們緊緊相貼,她的身上也很冷,元氣大傷後,她還遠遠沒有恢復。



再過了一陣,我的皮膚上開始凝結冰花,薄薄的一層,血液似乎都被凍僵了。我哆嗦著,連說話都說不太清楚。海姬緊靠著我,但我卻沒有任何溫暖的感覺。



海姬低著頭,不敢看我,優雅彎下的雪白脖頸泛著紅暈:「小無賴,好點了嗎?有沒有暖和一點?」



「我,不冷。」我艱難地道,嘴裡呵出的白氣,立刻結成冰。這麼下去,我可能會被凍成一根大冰柱。



好冷。



迷迷糊糊地,我似乎要睡著了,真的好冷,那個洛陽的冬天,那間冰冷的破屋,我和老爸一起凍得發抖。



默然良久,甘檸真輕歎一聲,伸手按在了劍柄上。鳩丹媚驚訝的道:「甘仙子,你難道要?」



甘檸真點點頭:「沒有選擇,只能立刻破陣了。」



我牙齒咯咯打架:「不用,我,我挺得住。」



甘檸真默默地看著我,片刻,轉過身,對鳩丹媚道:「林飛交給你了。萬一敵人出現,你就帶著他,有多遠逃多遠!」



我渾身劇震:「鳩丹媚帶我走,你和海姬怎麼辦?」



「不用管我們!」海姬毅然道。



我一呆,駭然叫起來:「不行!那樣你和甘檸真都會沒命的!」



甘檸真回過頭,對我淡淡一笑。笑容像盛開的雪蓮,清艷絕世,我沒有想到,冷冰冰的甘檸真笑起來,會這麼美。



「只要你能活著。我們都立過誓,無論如何都要保護你。」她平靜地道,「嗆」的一聲,長劍出鞘。



燦爛的彩虹閃過,雪白的身影晃動,融入了那片彩虹的光影中。甘檸真竟然和三千弱水劍合二為一!此時的她,就是一片絢麗流動的弱水,渾身上下,晶瑩閃爍!



我焦急地嚷道:「甘檸真,沒必要為了我這麼做!」



「林飛,希望你能好好活著。你說過,活著就有希望。」甘檸真低聲道,衝了出去,向著厚厚的冰層,頭也不回地衝去。



絢麗的光芒煙花一般灑落。



無聲無息,煙花幻滅,大冰球一動不動。「砰」,一記悶響從外面傳來,一個小冰球猛地炸開,緊接著,小冰球一個接著一個炸開,環繞在外的幾十個小冰球煙消雲散。「吱」,一道肉眼難辨的裂縫出現在大冰球上,裂縫不斷擴大,蔓延成幾百條裂縫。轟然一聲,大冰球裂開了。



我們脫困了!



甘檸真軟軟地倒下。我顧不上歡喜,急忙扶住甘檸真,她已經和三千弱水劍自動分離,漆黑的長髮散亂地覆在額頭上,手心冰涼,凝視著我,一動也不能動。



鳩丹媚沉聲道:「趁對方還沒來,我們快走!」



海姬駕起金螺,一路疾衝,夜空無星,漆黑的海面上,白沫翻滾,冷風嗚咽吹過。

我鬆了口氣:「還好,水六郎他們不在。」



話音剛落,狂笑聲突然從前方響起,我和三個美女對視一眼,心不斷向下沉去。



完了!



水六郎幽靈般地浮出海面,緊緊盯著我們。在他的身後,蜃三郎負手而立,對我好整以暇地道:「小兄弟,我說過我們會再見面的。現在鹿死誰手,真的難說了吧?」



水六郎得意地道:「早就算準你們可能會強行破開凝水化冰大陣,所以預先在這裡守候。現在你們真元大耗,只能乖乖就擒。不過,就算你們躲在冰球裡,明天魔主來了,同樣難逃一死。」



蜃三郎柔聲道:「甘仙子,看你眼神虛弱,顯然受了重傷。強行破開凝水化冰大陣的,恐怕是你吧。」



水六郎道:「現在收拾你們可就容易多了。」雙手划動,兩道海浪沖天而起,化作巨爪,覆蓋了半個天空。



海姬一咬牙:「鳩丹媚,你帶著小無賴走,我擋住他們!」對著螺口吹氣,只有幾絲淡淡的金線飄出,再也無力結出脈經網。



「此一時,彼一時也。各位,不要再做無謂的抵抗了。」蜃三郎長歎一聲,身體膨脹,額頭鑽出了他的蜃弟弟。



「快走!」海姬花容慘淡道。



「快走。」甘檸真低聲道。



「快走!」鳩丹媚催促我:「不要讓甘仙子、海姬為你白白犧牲。」



「快走!快走!快走!」這聲音,一聲比一聲急促,就像是一記記驚雷,轟在我的心頭。「快走!快走!快走!」



「這小子大概嚇傻了吧?」水六郎嘲弄地道,兩隻巨爪在半空晃來晃去,擺出貓玩耗子的姿態。



蜃三郎直視著我,露出深思之色。



「快走!快走!快走!」四周洶湧的濤聲,彷彿一下子安靜下來。水六郎、蜃三郎陰沉的臉、美女們蒼白的臉彷彿都在一瞬間遠去。



海浪翻滾,海風,撩起我雪白的蓮衣。



我站著,一動不動。



這件蓮衣,是我的新衣服。有好幾年,我沒有穿過新衣服了。



在木屋裡,我和鳩丹媚聽了一夜的雨。有好多個雨夜,我一個人蜷縮在洛陽郊外的破廟裡,瑟瑟發抖。



和海姬的一吻,現在想起來,都覺得心在跳。有好些次,美麗的少女從我身邊走過,臉上都是嫌惡的表情。



原來,我現在已經擁有了這麼多。原來,我現在有這麼多美好的東西,可以回憶。我笑了,站著,面對水六郎、蜃三郎,我很害怕,但我還是站著,一動不動。



我想我這一輩子都做不了韓信了。



慢慢地伸出手,解下背上的包袱,我把一包的珠寶,遠遠地拋向了大海!



如棄糞土!



「這一生,我很少真正地快樂過。我沒有給過別人什麼,別人也沒有給過我什麼。」目光掃過三個美女,我緩緩地道。



「我活著,但卑微。一個沒用的人,似乎天生就是這樣的命。」我仰起頭,看著天空,沒有星光。



但它們曾經照在了我的眼睛裡。



我大笑,面對天空,張開了雙臂。



淚水奪眶而出。



再漆黑的夜空,我都從來不曾放棄過,尋找星光。十六年,我活著,掙扎地活著,從來都不曾放棄過希望!



一灘爛泥,也可以面對浩瀚的天空!



水六郎和蜃三郎緩緩逼近。我還是一動不動。



「林飛,你快走啊,千萬別做傻事!」海姬焦急地道,要擋在我身前,我輕輕推開她的手,又對衝過來的鳩丹媚搖搖頭。



「這一次,我要保護你們。因為,任何人都有活下去的權利。」我看著她們,微笑。



我笑得很驕傲,一點也不卑微。我微笑,有一點心酸,有一點幸福。我沒有那麼偉大,我很想逃跑。但我知道,如果逃走,那麼這一輩子我都會看不起自己。



其實,我應該逃的。我真是個傻瓜。



「水六郎,蜃三郎!看著我!」我深吸了一口氣,拍著胸口,用力地拍:「你們的對手,是我!」



蜃三郎微微一怔,額頭上的弟弟怪笑道:「你?你算什麼東西?我吹口氣,就能玩死你!」



閃電般伸手,我從甘檸真懷裡,一把抽出了自在天的地圖,雙手展開:「水六郎,蜃三郎!你們看清楚,這就是自在天的地圖!你們魔主想要的東西!睜開你們的狗眼,看清楚!」



蜃三郎目光閃動:「小兄弟,你想做什麼?」



我哈哈大笑:「老子今天心情不爽,很不爽。一不小心,就會撕爛這張地圖,讓你們交不了差!」



蜃三郎微微一笑:「小兄弟,你是個聰明人,不會做這樣的傻事。」



「你們跟我來,這張地圖就交給你們!」我吼道:「只要你們說一個不字,我就立刻撕碎它!」



我瞪著他們,一字一頓:「寧可玉碎,不為瓦全!」



鳩丹媚嘶聲道:「小色狼,你別這樣!」



我搖搖頭:「鳩丹媚,照顧好海姬和甘檸真!」



「不!」海姬渾身顫抖:「不,不!」她想要衝過來,阻止我,我厲聲道:「別過來,誰也別過來!無論是誰,老子都會翻臉不認人!」



蜃三郎微微皺眉:「小兄弟,有話好說。」



我一步步向後退去:「來吧,你們兩個跟著我,慢慢地跟著我。別耍花樣,如果你們膽敢襲擊她們三個,別怪老子不爽。一不爽,老子就撕掉這張地圖,大家魚死網破!海姬、鳩丹媚,你們也別過來,你們過來老子照樣撕地圖!」



「讓他去吧。」甘檸真忽然顫聲道,海姬淚流滿面地看著我,拚命地搖頭,鳩丹媚緊緊地握住拳,忽然扭過頭,長髮激烈地飛舞。



蜃三郎和水六郎對視了一眼,前者沉吟道:「小兄弟,只要交出自在天的地圖,什麼事都好商量。我們聽你的,你說吧,要怎麼做?」



我嘿嘿一笑,縱身跳下大海,雙手仍然高舉地圖,雙腳向後划動,慢慢地游出去:「想要地圖,就跟老子過來。對了,慢慢地跟過來。後退,後退!別靠老子這麼近,你們又不是美女,老子沒興趣和你們親熱。」



我不斷地向後游去,蜃三郎、水六郎緊緊地跟著我,保持十丈左右的距離。金螺上的三個美女,已經越來越遠。到後來,再也看不到了。我心裡懸著的一塊巨石終於落地。



「聽一聲劍鳴,還望道一聲莫忘!」向著三個美女的方向,我高喊道,聲音劃破寂靜的大海,在空中久久地迴盪。



海水冰冷,浪頭一個接一個地打過來。



四週一片漆黑,我奮力向後游。



蜃三郎目光變幻:「小兄弟,現在可以交出地圖了吧?」



水六郎陰聲道:「只要你交出地圖,就能保住命。」



「急個屁啊!老子又跑不了!」我罵道,雙腿擺動,和他們始終保持著距離。交出地圖,恐怕我也活不了。何況,這張自在天的地圖我還不想給他們。甘檸真的師父晏采子一生都在尋找自在天,這張地圖對於甘檸真,應該有很深的意義。我不能輕易交出。當然,我也不會撕掉地圖,自找死路。我要活著,無論是在洛陽,還是北境,我都要活下去,帶著這張地圖,活下去!



活下去!



過了很久,天空漸漸地亮起來,淡紫色的雲隙間,有一顆星,隱約閃爍。



游了整整一夜,我已經拖夠了時間,三個美女應該安全了。我不緊不慢,向後游著,直到現在,我還沒有想出脫身的辦法。以我的妖力,就算全速逃跑他們也能追上我。



水六郎終於不耐煩了,厲聲道:「臭小子,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嘻嘻一笑:「鍛煉身體,增強體質。或者,消遣消遣你們。」



蜃三郎的臉變成一張陰狠冷酷的可怕面目:「那我們就和小兄弟比比耐性,看看你不吃不喝不睡,能堅持多久。小兄弟,有一句話叫生不如死,你應該聽說過吧?到時你累得動不了,想死也難。」



水六郎淡淡地道:「土矮子有幾百種酷刑,會叫你後悔投胎。」



我一吐舌頭:「生不如死,我沒聽過,欲仙欲死,倒是想嘗試一下。可惜你們沒那個功能,不能滿足老子。」



蜃三郎又變得和顏悅色:「小兄弟,以你的資質,將來前途不可限量。何必為了一張地圖枉送性命?就算你有了這張地圖也找不到自在天,等於是一張廢紙。」



我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是啊,你說的有道理。」



蜃三郎柔聲道:「那就交給我們吧。」



我嚷道:「反正廢紙一張,老子正好擦屁股。」



水六郎面色一寒,蜃三郎平靜地道:「既然小兄弟喜歡這麼耗著,那我們只好奉陪到底。」



我臉上雖然鎮定,心裡卻暗暗著急,一直舉著地圖,手臂都酸死了,肚子也餓得要命,再這麼耗下去,最後只能束手就擒。既然等不到機會,只好亡命一博了!我正色道:「蜃三郎,如果我交出地圖,你是否保證不會傷害我?」



蜃三郎點點頭,水六郎輕蔑一笑:「既然怕死,早點交出來不就行了?還要硬充好漢,可笑!」



「好,我交給你!」我毅然道,突然瞪大眼睛,望著他們身後,臉上露出狂喜之色。兩人下意識地回頭,後面當然什麼都沒有。



一切在我預料中,我要爭取的,就是這短短的一瞬間。



我毫不猶豫,龍蝶爪猛然探出,一個熊熊的火球擊向兩人,與此同時,我把地圖往懷裡一塞,驟然急沉,向大海深處瘋狂竄去。



「好狡猾的小子!」水六郎的怒吼從上方隱隱傳來,我頭也不回,雙臂拚命划動,吃奶的力氣也用出來了。美麗的珊瑚叢在兩邊飛速倒退,一隻大龍蝦被我嚇了一跳,退到岩石後,舞動大螯,對我恫嚇。我一聲不吭,只顧逃命,就像是在草原上,一隻被獅群苦苦追逐的羚羊。



快潛到海底了,四周密佈著許多礁石,一群黃色條紋的海魚正繞著礁石,歡快嬉戲。我飛快抓起幾條魚,塞進嘴,大嚼著,補充消耗的體力。



沒過多久,遠處波浪翻湧,一道海浪以驚人的高速,不斷逼近。我心中一涼,水六郎來得太快了,完全超出意料。雙腳一蹬,我繞到一塊小山般的岩石後。



「還想跑?」人還沒到,水六郎的冷笑聲已經傳來,幾十道水箭急速射至,「嗖嗖」擊在我藏身的岩石上,鮮血飛濺,岩石立刻佈滿血洞。我一愣,岩石怎麼會流血?不等我反應,暗流洶湧,水六郎已經飛竄過來。




「嗷!」,岩石突然發出一聲怒吼,劇烈搖動起來,覆蓋的海草、泥灰簌簌抖落,岩石睜開了一雙渾濁的眼睛。原來,這不是什麼岩石,而是一頭龐大的海獸!



受了傷的海獸氣勢洶洶,張開血盆大口,向水六郎撲去,我知道再逃也逃不掉,不如趁蜃三郎還沒有來,把握眼前的機會,幹掉水六郎!我縱身撲上,配合海獸的攻勢,施展魅舞,雙臂輕柔擊向水六郎的太陽穴。



水六郎陰陰一笑,長髮倏地捲起,像一條透明的軟鞭,輕巧纏住了海獸,「呼」的一聲,順勢向我砸來。我屹立不動,直到海獸撞到眼前,猛地一個後仰,雙腿反向撩起,踢向水六郎。這一招魅舞姿勢出人意料,即使強如水六郎,也來不及防備,被我閃電般擊中。



觸腳處,空空蕩蕩,好像什麼也沒踢到。我一看,水六郎的胸口正裂開兩個空洞,我的腳剛好穿洞而過,我心中一寒,急忙收腿。



「就憑你,也想跟我動手?」水六郎冷笑,胸口的洞迅速彌合,長髮一甩,那頭海獸被重重地扔了出去。



日他奶奶的,就算我擊中了水六郎,他也不會有什麼損傷。三個美女說得沒錯,我的妖力太弱了,魅舞再神奇也不管用。



水六郎一步步向我逼來,嘴角露出一絲冷酷的笑意,看來,這傢伙打算慢慢地折磨我。



「我投降!我現在就拿地圖!」我舉起雙手,慢慢伸到衣服裡。



「別動!」水六郎厲喝道,順手一拍,我頭頂上立刻激濺起一團浪花,化作一條粗壯的水龍,急速纏住我的雙臂。顯然,他是怕我撕毀地圖,或者借此威脅。



「想跟我玩花樣?你還差得遠!」 水六郎得意地道,慢慢地走到我跟前,伸出手,就要拿地圖。



來得好,我心中暗叫,我故意讓水六郎束縛住我的雙手,正是要引他過來。生死存亡之際,我不打算隱瞞自己的身份了。



水六郎的手肆無忌憚地伸到我衣服裡。「轟」!龍蝶爪猛地探出,狠狠擊中了水六郎的胸膛,順勢噴出一團火焰,將他擊飛出去。



這一次,水六郎來不及做任何防備,被我結結實實地打中了!龍蝶爪向上一撩,把水龍撕成兩半。我轉過身,頭也不回地全力逃竄。我有自知之明,這一招,最多讓水六郎受點輕傷。繼續纏鬥的話,死的一定是我。



「小兄弟,這麼急,要去哪裡?」蜃三郎鬼魅般地出現在前方,對我微微一笑。



完了,這下真的完了。我心中叫苦,閃電般掏出地圖,嚷道:「別過來,否則老子撕了它!」



蜃三郎神色從容:「小兄弟,現在我們距離這麼近,你想要撕地圖,恐怕不太可能。你信不信?只要一眨眼,我就能要你的命。」



這時,水六郎從後面撲來,長髮散亂,又驚又駭地看著我:「龍蝶,你是龍蝶!」



「什麼?」蜃三郎微微一怔:「水六郎,你胡說什麼?」



水六郎指著我,叫道:「龍蝶爪,他剛才使出了龍蝶爪!他一定是龍蝶!」



蜃三郎不能置信地道:「龍蝶的妖力何等強大,他怎麼會是龍蝶?何況,龍蝶已經死了很久了。」



水六郎斷然道:「龍蝶之死,不過是北境的傳聞,有誰親眼所見?但我剛才卻親眼目睹了龍蝶爪,不會有錯的!」



蜃三郎的臉色立刻嚴峻起來,雙目如電:「你真是龍蝶?」



我打了個哈哈:「什麼龍蝶蝴蝶?老子叫林飛!」



水六郎森然道:「只要殺了他,取出內丹一看就知道了。如果他真是龍蝶,內丹可是稀世珍寶啊。就算不是龍蝶,他也一定吞服了龍蝶的內丹,否則不可能使出龍蝶爪。」



蜃三郎看著我,臉色變幻莫測,不知在打什麼鬼主意。水六郎的目光裡閃過貪婪之色。我覺得自己好像是一隻肥嫩的綿羊,嗷嗷待宰。目光掠過,那頭被水六郎重傷的海獸就躺在不遠處,渾身鮮血,無力地吼叫。我苦笑一聲,我和它一樣,都在等死。



「拿命來吧!」水六郎暴喝一聲,我站著的位置出現了一個大漩渦,猛烈旋轉,我立刻站不穩,順著漩渦轉了起來。一股壓力撲面襲來,水六郎已經竄到我身前,探手抓向地圖。我暗叫不好,腦子裡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我來不及撕地圖了!



「轟!」,奇變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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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肚子裡的鬼魂



海水排山倒海般從左側湧來,一股莫可沛御的力量將我撞了出去,水六郎也措手不及,被海浪推向一邊。



浪濤洶湧,一個龐大無比的血紅色深洞出現在眼前,洞沿四周,豎著幾排白森森的巨型尖刀,血洞一張一吸,將旁邊那頭海獸吞了進去,就像是一隻公雞啄食了一條小蟲。順著血洞向後看,深藍色的山巒光滑油亮,無盡延伸,不知道有多長。



天啊,它居然是一頭超級大海獸!血洞就是它的血盆大口!尖刀是它的牙齒!雄偉起伏的山巒是它的身體!



一時間,我、水六郎、蜃三郎都傻眼了。這麼大的海獸,太恐怖了!



血紅色的深洞又向我們撲過來,剎那間,視野中全部是紅色。水六郎和蜃三郎向後飛退,我狂叫一聲,剛逃出幾米,眼前驟然一黑,被海獸吞了進去。



像是進入了另一個世界。潮濕、悶熱,充滿了腥臭的氣味,我幾乎要窒息過去。



四周猛地震動起來,我一個站不穩,順著一根粗大的管道滑了下去,四周黑咕隆咚,湧動著粘稠的汁液。「砰」的一聲,我摔在一個油膩膩的大坑裡,附近堆積著許多碎肉塊,順著油汁緩緩流動。我又驚又喜,日他奶奶的,老子被海獸吃了,居然還沒死!就連自在天的地圖,也被緊緊地捏在手心裡。



「哈哈哈哈!」我爬起來,忍不住放聲大笑,老子真的沒死!海獸啊,你真是老子的大救星。



「轟轟轟」,四周劇烈搖晃,一會兒急速前進,一會兒猛然下沉,一會兒又上下顛倒,翻轉過來。我被弄得東倒西歪,估計海獸此刻正在和蜃三郎他們打成一團呢。我急忙伸手緊緊抓住地面,穩住身子。地面軟軟的,肉質很厚,很油滑,也不知道是海獸的什麼器官。



糟了,萬一蜃三郎他們殺死海獸,剖開肚子,不就找到了我?想到這裡,我又緊張起來,如果他們看到我被海獸吃掉,為了得到自在天的地圖,一定會把海獸開膛破肚的。我趕緊求神拜佛,海獸啊海獸,現在可是一屍兩命啊。老子是死是活,就看你的了。



彷彿騰雲駕霧一樣,海獸忽上忽下,東衝西撞,我的一顆心也隨著它怦怦亂跳。目光所及,遠處有一個很大很深的洞,所有的碎肉塊都流向洞口。我搖晃著走過去,洞巨大得像一座城堡,洞口是半封閉的,如同篩子,密佈著一個個深紅色的圓孔。剛剛到洞邊,從圓孔裡「嗖嗖」伸出幾百條長長的觸手,纏住了我和附近的碎肉塊,就向洞裡拽去。我下意識地要掙扎,可轉念一想,越是躲到海獸肚子深處就越安全。於是我一動不動,任憑觸手把我拽了進去。



一進洞,才發覺裡面更加廣闊,一眼望不到邊。地上堆滿了黏呼呼的東西,泛著渾濁的泡沫。高高的洞壁上,生長著一隻隻桌面大的吸盤,吸盤的另一端連著觸手。「嘩啦啦」,觸手一起用力捲動,將碎肉塊絞成了粉末,纏住我的觸手也在拚命用力,想把我碾碎。



「對不住啦,海獸老兄。」我的龍蝶爪探出,把觸手扯斷。斷口處,忽然噴出了乳白色的汁液,過了一會,斷了的地方又重新長出一段觸手,它似乎認準了我,倏地伸出,再次向我纏來。



我只好向後急退,觸手彷彿長了眼睛一般,緊緊追著我,我逃得越遠,它就伸得越長。我靠,老子真是天生逃跑的命!我平展身軀,用一個魅舞的姿勢,雙腿凌空蹬踏,向一旁閃避。



「呼」,觸手緊擦著我的腦門掠過,一彎一縮,又倒捲而回,撲向了我。這時,其餘的觸手也開始湧向我,幾百條觸手同時進攻,弄得我手忙腳亂。



我想用龍蝶爪噴出火球,但又怕傷了海獸,如果它完蛋,我也跟著倒霉。無奈之下,我只好施展魅舞,一面躲閃,一面狼狽逃竄。這麼下去不是辦法,我發現洞深處的觸手稀少,就往那裡跑,幾百條觸手在我身後飛速追趕,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觸手忽然齊齊縮了回去。原來,洞已經到了盡頭。



濤聲轟鳴,洞外奔湧著暗紅色的水流,滔滔不絕,像是一條大河,深不可測,曲曲折折地流向遠處。我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



這時,海獸猛地一抖,像是突然翻了個身,我立刻一個趔趄,「撲通」一聲,摔出了洞,掉進大河。



好辛辣的味道!我大聲咳嗽,嗆出湧入口鼻的液體,浮出河面。這條河的水就像是辣椒汁一樣,熏得我幾乎睜不開眼。水流的速度很快,一下子就帶著我衝出了幾百米,我四肢划動,竭力穩住身形。河岸邊,一路長著密密麻麻的尖刺,尖刺的形狀像是一棵棵大樹,有枝有葉,只是樹梢尖銳如矛。最怪異的是這些尖刺還在不停地跳動,發出一陣陣尖叫。



我看得又驚又奇,這頭海獸的肚子就像是另一片天地,充滿了神奇的東西。突然,我覺得似乎有人在窺視我,一回頭,在尖刺林中,一點白光一閃而過,消失不見。我揉揉眼睛,難道自己看花了?



河面逐漸開闊,沿途,無數奇特的景物從兩邊掠過,都是我從來不曾見過的東西。河中央,出現了一座座聳立的肉峰,在那裡,大河開始分流,變成幾十條,繞著肉峰,扇形般湧向不同的地方。



我猶豫了一下,是該跳上河岸,還是讓河流繼續帶著我向前?沒來得細想,迎面的一座肉峰上,忽然爬下了幾十個青灰色的怪東西,像是螃蟹,舉著大螯,向我惡狠狠地游過來。



為了安全起見,我縱身一躍,跳上河岸。這些螃蟹追到岸邊,瞪著我,逗留不去。日他奶奶的,虎落平陽被犬欺啊!我心頭火起,探出龍蝶爪,一把抓起幾隻螃蟹,把它們捏碎,剩下的螃蟹嚇得紛紛遊走。



望著死蟹,我覺得肚子有點餓了,這些螃蟹也不知道能不能吃。拿起一隻,我放在嘴裡嘗了嘗,蟹肉白嫩肥美,還有結實的蟹黃,即使生吃,也是味道一流!我立刻狼吞虎嚥起來,螃蟹的個頭很大,吃了幾隻,我就飽了。



沿著河岸,我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前走去,地上軟滑滑的,猶如泥灘,長滿了高高低低的肉芽。靠著一根粗壯的肉芽,我坐了下來,這才覺得自己已經精疲力竭。一夜亡命逃生,我的體力幾乎到了極限。



四周還在猛烈動盪,我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現在外面究竟怎麼樣了。想著想著,我就昏沉沉地睡著了。



醒來時,四周已經停止了搖晃,正在慢慢地向下沉。我心中一震,連大氣也不敢喘。難道蜃三郎他們已經殺死了海獸?過了很久,還是沒有一點動靜,我心中乍喜乍憂,海獸也許已經擺脫了敵人,畢竟,像這樣巨無霸式的超級海獸,不是那麼容易被殺死的。不過,就算海獸安然無恙,我也不打算立刻出去。蜃三郎他們一定還在附近的海域搜捕我,不拿到地圖,他們不會善罷甘休。既來之,則安之,老子先在海獸肚子裡住個十天半月,然後再出去,和三個美女團聚。



打定主意,我剛要站起來,後背卻和肉芽黏在了一起,動也動不了。不得已,我只好伸出龍蝶爪,撕開肉芽。肉芽發出一記刺耳的叫聲,汁水從斷裂處噴濺,空氣中立刻充滿了誘人的香氣。很快,傷口又長出了新的肉芽。



我好奇地沾了一點肉芽的汁水,舔了舔,又香又濃。我試探著撕下一塊肉芽,放在嘴裡一嚼,就像是紅燒肉的滋味,好吃極了。哈哈,這下好了,這幾天,我就以肉芽為食吧。



走到暗紅色的河邊,我想要再抓幾隻螃蟹,忽然發現昨天留在地上的蟹殼不見了!我心中一凜,身後又生出被人窺視的感覺。猛一回頭,一點白光恰好消失在一塊橢圓形的肉芽後。



「是誰?」我大聲叫道,四週一片寂靜,只有河流奔騰的聲音。我竄向肉芽,附近什麼都沒有。難道見鬼了?我警覺地四處張望,那一點白光到底是什麼東西?為什麼總是偷偷地盯著我?海獸的肚子裡,不會藏著一個鬼魂吧?



接下來的幾天,我開始暗暗留意,卻再也沒有見到那一點白光。海獸似乎一直在平穩游動,我也完全放心了,老子命大,終於逃過了蜃三郎他們的追殺。



河面上,時常會飄過一些獠牙、骨頭,可能是海獸吞下去的獵物殘骸。這幾天,我吃吃睡睡,有點悶得慌,於是開始到處閒逛。穿過叢生的肉芽,大概走了十多里,前頭出現了縱橫交錯的透明管子,又長又粗,像一片籠罩的巨網。在管子裡,游動著一條條半透明、露出清晰骨骼的魚。我好奇地走過去,捏了捏管子,涼絲絲的,很柔軟,裡面的魚悠閒地吐著泡沫,一點也不驚慌。



「砰」的一記,後腦門突然被敲了一下,痛得我幾乎要暈過去。轉過身,卻什麼都沒看見。我大叫起來:「是誰?」



沒有人回答,後腦門又被敲了一記。我又驚又駭,難道真的撞見鬼了?一個住在海獸肚子裡的鬼?想想也覺得詭異。



立定片刻,我又向前走去,「撲通」,我跌倒在地,原來不知何時,我的蓮衣下擺被打了個結,綁住了雙腿,難怪會摔倒了。我解開衣結,日他奶奶的,到底是誰捉弄老子啊!我心裡明白,對方只是在惡作劇,要是真想殺我,我早死了好幾次。抱起拳頭,我非常識相地道:「在下林飛,無意中來到貴處,如有冒犯,還請此地的主人多多包涵。」



「嘩啦啦」,半空中像是下了一陣急雨,落在我頭髮上。伸手一摸,是一堆黑色的稀泥,散發著魚腥氣。我靠,好像是糞便!我再也忍不住了,破口大罵:「哪個龜兒子,敢耍你老子?有種出來!」



遠處,一點白光緊緊貼著透明管子滑過,難道是它在搞鬼?我縱身躍起,向白光撲去。白光忽閃忽閃,似乎在故意逗我。等我追近了,它又飛速逃竄,一旦被它甩遠,它又會一動不動,等我追上去。



就這樣,繞著一根根透明管子,這傢伙和我捉起了迷藏。漸漸地,我越追越遠,等到回過神來,自己正站在一根很高的管子上,氣喘吁吁。



白光突然不見了。



我打量四周,對面是一層海綿狀的肉壁,上面嵌著許多白色的顆粒。在肉壁中心,覆蓋著一隻半圓的蛋殼,足有十幾丈大小,蛋殼中間光滑,頂端長滿了細長的白絨毛,密密地垂下,宛如絲帶一般飄動。我好奇地拉了拉絨毛,蛋殼竟然打開了稍許,往裡一瞧,黑洞洞的一片,呼嘯的狂風倒捲而出,吹得我頭髮向後直飛。我嚇了一跳,急忙鬆開絨毛,蛋殼也隨即合上。



蛋殼裡面,不知道通向何處,怎麼還會颳大風?我十分詫異,過了一會,我有點睏了,但卻不敢睡覺,生怕那個傢伙突然出現,只好強撐著,睜大眼睛,保持警覺。不知不覺,濃重的睡意湧上眼皮,我再也支援不住,躺在管子上睡著了。



一覺醒來,果然遭受厄運!



我被脫了個精光,雪白的蓮衣掛在管子上,一搖一蕩。日他奶奶的,這傢伙還真是變態啊,我急忙摸摸小弟弟,還好,完好無損。我準備去拿蓮衣,頭皮猛地一陣疼痛,身體動不了。我靠!我的頭髮被緊緊地栓在了管子上!



我哭笑不得,只好先解開了長髮,再去拿蓮衣。目光掠過,蓮衣還在一搖一晃,就像是裡面有個無形的鬼魂,正在手舞足蹈。



「誰在裡面?」我低喝道。



沒有人回答,蓮衣的一條袖子忽然豎起來,輕輕抖了幾下,像是跟我打招呼。我心裡有點發毛,又喊道:「是誰在裝神弄鬼?快點出來,大家無怨無仇,不如交個朋友。實話告訴你,老子可不是一般的小混混,背後的靠山很硬,在北境是如雷貫耳,無人不知。」



還是沒有人出聲,蓮衣突然像風車一樣,繞著管子,呼呼地旋轉起來。



日他奶奶的,這傢伙軟硬不吃,擺明了是在耍我。不過,它似乎也不想傷害我。難道真的是一個鬼魂?我屏住呼吸,壯著膽子,猛撲過去,一把抓住蓮衣。白光一閃,竄出蓮衣,射向上方。



果然是這點白光在搞鬼!我連忙穿上衣服,白光正沿著肉壁來回竄動。我知道自己追不上它,只好悻悻地盯著它。到底是個什麼怪物?直到現在,我連它的模樣都沒看清楚,只見到白瑩瑩的一點光。



白光忽然竄到蛋殼上,拉開白絨毛,蛋殼立刻掀開一條縫,白光鑽了進去,蛋殼又重新合上。



「老子沒空陪你玩了。」我嘟囔著,按原路離開。既然惹不起,總躲得起吧。誰料到,這個傢伙陰魂不散地纏上了我。接下來的幾天就像是噩夢,我慘遭捉弄。每次睡醒,不是臉上堆滿濕乎乎的屎泥,就是鼻孔裡插著幾根魚骨頭。最慘的是今天,一睜眼,就見到散亂一地的紅髮。再一摸腦門,涼颼颼的,我的頭髮竟然被剪掉了一小半!



真他媽的鬱悶!我再也忍受不住,決心找出那個傢伙。否則這麼下去,我真要被它玩死了。我四處尋找,又來到網狀分佈的透明管子前,在最高的一根管子裡,一條扁魚正慢悠悠地游過,魚頭上,赫然閃爍著一點白光!



那個傢伙怎麼到管子裡面去了?我愣了一下,管子從頭到尾,連接著四周的肉壁,沒有任何入口或是洞孔,它是怎麼鑽進去的?



除非它真的是一個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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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什麼是命


在洛陽的時候,我聽遊方道士說起,鬼魂最怕黑狗血,不過眼下去哪裡弄這些東西?正想著,「啪嗒」,頭上挨了幾下,原來是碎散的蟹殼。抬頭再看,那點白光已經出現在管子外,竄上肉壁,閃電般鑽進了蛋殼。



我心頭火起,跳上管子,不斷向上躍去,很快攀到最高處。拉了拉白絨毛,蛋殼微微打開,一股強風向外直吹,裡面如同一個黑漆漆的深淵,向下無盡延伸,那點白光閃爍其中,特別顯眼。



日他奶奶的,我一定要逮住你!頂著狂風,我小心翼翼地鑽進蛋殼,剛向裡走了幾步,下方驟然生出一股莫可沛御的吸力,牢牢地攫住我,向下扯去。糟了!下面居然是一個轟然轉動的紅色漩渦,我急速下墜,漩渦像一張大嘴,把我一口吞沒。



四周壓力暴增,身體彷彿要被擠碎成一塊塊,異常疼痛。我竭力想掙扎,但卻無能為力。漩渦捲住我,不斷向下飛速旋轉,幾百個圈子轉下來,我已經頭暈眼花,再也支援不住,昏迷了過去。模模糊糊中,我好像見到了那點白光,正在對面閃爍。「我不會死在海獸肚子裡吧?」這是腦海中最後閃過的一個念頭。



再次睜開眼時,周圍一片寂靜。



我一骨碌爬起身,發現漩渦正在頭頂上空,高速轉動。我立刻恢復了意識,自己是從上面的漩渦掉了下來。還好,雖然渾身酸痛,但小命總算保住了!



打量四周,空空蕩蕩,黑黢黢的一片,腳下如同起伏的山坡,又厚又軟。我摸索著,向前走去。大約一注香的功夫,前方隱隱透出藍色的微光。走進一看,地上長著一顆顆大蘑菇,像一柄柄豎立的雨傘,閃爍著藍光。藉著微弱的光線,我看見不遠處,有一個人影,正趴在地上,胡亂劃寫著什麼。聽到腳步聲,她抬起頭,一雙碧氣森森的眼睛,幽幽地盯著我。



我渾身劇震,汗毛倒豎。我靠,她是一個人!海獸的肚子裡,居然還有一個人!



她是一個老太婆,臉上佈滿了密密麻麻的皺紋,我從來沒有見到過,一張臉會有那麼多的皺紋,就像是一個老核桃。她的白髮披散下來,又枯又長,遮住了大半張臉。



我和她就這樣對視著,不知過了多久,我咳嗽一聲,道:「老婆婆,你,你好。」



老太婆冷冷地看著我,過了一會,道:「我很老嗎?婆婆就婆婆,幹什麼加一個『老』字?」



她的聲音倒是很悅耳,一點都不蒼老。我訕訕一笑:「婆婆,你好,我是林飛,不小心被海獸吃了,才來到這裡。你是住在這裡的嗎?」



老太婆不耐煩地道:「盡說廢話,你能來這裡,當然是被龍鯨吃了。你叫什麼名字和我又有什麼關係?我當然住在這裡,你又不是瞎子。看不出你年紀輕輕,廢話倒是不少。」



我靠!這個老太婆脾氣也太古怪了吧!我猶豫了一下,道:「原來這頭巨型海獸叫龍鯨啊。」



老太婆白眼一翻,充滿不屑,顯然覺得我又在說廢話。我乾脆不說了,左看看,右瞧瞧,地上散亂地堆滿了書,足足有幾百本。不少書又破又舊,頁邊卷皺,字跡發黃,似乎有些年代了。《紫府秘道術》、《龍虎秘道術》、《高仙羽玄秘道術》、《六丁甲御術》、《混沌甲御術》、《遁隱妖典》、《陰陽採補妖術》、《胎化長生妖經》······。一本本書的封面瀏覽過去,我眼紅耳熱,一顆心像敲鼓似地怦怦狂跳。我靠!不會是在做夢吧?這裡的書籍,難道全都是秘道術、甲御術和妖術秘笈?



這麼多的秘笈,怎麼會都堆積在這裡?我渾身發抖,激動得說不出話來,就像是個身無分文的窮光蛋,突然進入了一個珠光寶氣的藏寶洞。這幾百本秘笈,我隨便挑幾本修煉,立刻就能成為很厲害的人妖吧。



老太婆不動聲色地看著我。興奮了半天,我才想起,這些秘笈的主人是這個老太婆。剎那間,彷彿一盆冰水澆在頭上,我腦子立刻清醒。秘笈再好,也是別人的。這麼寶貴的東西,她怎麼捨得給我看?搶又不可能,一個看過這麼多秘笈的老太婆,估計牛到了變態,吹口氣就能把我弄死。在這樣可怕的高手面前,萬一被她看穿我是龍蝶,那可連小命都沒了。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就這樣,我對她說了四個字,簡單明瞭,絕非廢話。



「婆婆再見。」我轉身就走。



「小子,站住!」背後傳來了老太婆的叫聲。



我扭過頭,她好奇地打量著我,問道:「你識字嗎?」



我點點頭,她指著地上的書,又問道:「那你知道這些是什麼嗎?」



我嘻嘻一笑:「廢話!既然我識字,當然知道這些是秘道術、甲御術和妖術的秘笈。」



老太婆撇撇乾癟的嘴唇:「那你為什麼走開?不想拿嗎?這裡隨便哪一本秘笈落在北境,都會造成轟動,引來無數人、妖的搶奪、廝殺。你就不動心?」



「不動心的是傻瓜。但這些秘笈我根本得不到。既然得不到,我還留在這裡幹什麼?徒增煩惱罷了。何況,秘笈是真是假還不知道呢。」



「咦?你這小子,倒是不笨。」



「對我來說,能夠活著已經很好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秘笈還能比命比重要嗎?」我笑了笑,其實我早就習慣了,過去在洛陽這樣繁華的都城求生,我早已沒有了任何妄想。銀子再多,女人再美,但不屬於我的東西,羨慕了也沒有用,反而讓自己痛苦。



老太婆驚訝地瞧著我,半晌才道:「真是看不出,你小子還有點悟性。嘿嘿,不過能夠活著,談何容易。只要在北境,就要忍受成、住、壞、空的宿命。任你力量再強,總有一天,會死在天劫下。」



她沉默了一會,歎息:「十年前,這些秘笈在我心目中何等珍貴。現在,卻只不過是一堆廢紙。」



我心中好奇,問道:「婆婆,你在這裡住了多久?」



「大概十多年吧。」她淡淡地道:「我記不太清了,這些年住在龍鯨的肚子裡,渾然不知外面的歲月,我都不敢照鏡子。我看起來一定很老吧。」

我正色道:「不是很老,是非常老。」



老太婆哈哈大笑起來:「小子,你挺有趣,你不怕對我不敬,我殺了你嗎?」



我胸有成竹:「您是個大人物,一定有氣度,有胸襟,哪會因為這點小事殺人?」



俗話說得好,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老太婆果然很高興:「小子,別跟我來這一套。說說吧,你是怎麼到龍鯨肚子裡來的?」



我照實說:「我被魔剎天的水六郎、蜃三郎追殺,結果遇到龍鯨,就被當成了點心。」



老太婆眉頭微皺:「水六郎、蜃三郎?怎麼我從來沒聽過他們的名字?魔剎天沒幾個姓蜃的妖怪啊。蜃三郎,莫非是蜃夢樓那小子?」



我咬牙切齒地道:「就是那個兔崽子!婆婆你認識他?」



老太婆不屑一顧:「他算什麼玩意?不過靠一點蜃氣變化逞能罷了。」伸手在書堆裡翻找一通,抽出一本皺巴巴的書,扔了過來,封面上寫著《鏡瞳秘道術》。



「小子,你只要修煉好這本秘笈,就能揍得他灰頭土臉。鏡瞳秘道術是破解蜃氣的最佳功法。對了,最好再加上《地藏妖經》。深藏大地,以實破虛,以大地的凝實無邊破解蜃氣的虛無變幻。」說著,她又找出一本秘笈扔給我。



我捧著兩本秘笈,呆呆地看著她:「婆婆,你的意思是--這兩本秘笈送給我?」



老太婆不耐煩地道:「廢話,你這個小子挺合我胃口,所以送給你。反正這些秘笈我都看過了,留著也沒用。」



我心頭熱血一湧,激動得說不出話來。萍水相逢,她就肯把這麼珍貴的秘笈送給我。這些年,除了三個美女,還沒有人對我這麼好。



過了一會,我默默地道:「婆婆,我,我可沒有什麼東西送你。」



老太婆嘿嘿一笑:「難道我還稀罕你小孩子家的玩意?快走吧,我要忙了,沒空陪你廢話。」低下頭,再也不理我,手指在地上划動,時不時地皺緊眉頭,苦思許久,又埋頭寫劃。



我拿著秘笈,心潮起伏,老太婆在地上畫滿了各種圖形以及零零星星的文字,我也看不太懂。又過了很久,老太婆無意中抬起頭,見到我,道:「怎麼還不走?難道還想多要幾本秘笈?」



我一咬牙,道:「婆婆,你是個好人,肯送我這麼珍貴的秘笈。我,我不能白拿。我,我也有一樣東西,要,要給你看。」



她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婆婆不稀罕。」



我沉聲道:「婆婆,我林飛不習慣欠別人的恩情。這件東西,我不是送給你的,只是借給你看看。」



老太婆眼中露出一絲好奇之色,我慢慢地道:「是自在天的地圖,因為這是別人的東西,所以我不能送給你。但你可以依圖照畫一張。」



出乎我的意料,老太婆只是愣了一下,全無驚喜的表情,她恍然道:「難怪蜃夢樓要追殺你,原來是為了自在天的地圖。看不出來,你小子身懷異寶啊。」



我不解地道:「婆婆,你怎麼一點也不吃驚?不想要自在天的地圖嗎?」



她大笑起來:「傻小子,一張地圖就能找到自在天嗎?一張地圖,就能打破成、住、壞、空的宿命嗎?要是這麼容易,我也不必在這裡苦苦思索這麼多年了。留著你的地圖吧,我不想看,也沒必要看。」



我呆住了,不可思議,這張能令整個北境都瘋狂的地圖,在老太婆眼裡,居然像一張廢紙。



愣了一陣,我苦笑道:「那我走了,婆婆再見。」



「等一下。」老太婆又叫住了我,饒有興趣地盯著我:「你這小子心地不錯,很不錯。自在天的地圖也肯拿出來,不怕我貪心搶奪嗎?」



我油嘴滑舌地道:「一看就知道婆婆是絕世高人,心胸氣魄在北境屈指可數,否則我怎敢向您透露這個秘密呢?」



老太婆開心地大笑:「好小子,你倒是會說話。來,坐下,咱們好好聊聊。」



我和她面對面坐著,老太婆為人很爽快,又夠意思,沒有一點架子,和她交談十分愉快。



老太婆問道:「對了,龍鯨這麼龐大,你是怎麼來到我這裡的?」



我這才想起那點白光,急忙把被捉弄的經過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她,最後道:「婆婆,你在這裡住了那麼久,應該見過那個東西吧?它好像就在附近。」



老太婆臉上露出一絲狡黠:「原來是它呀,嘿嘿,我想你的髮式怎麼如此古怪,原來是被它修理過了。」



「啊,婆婆,你認識它?它到底是什麼東西?是鬼魂嗎?」



老太婆笑而不答,又道:「你修煉的是什麼法術?能從化血漩渦穿過居然毫髮無傷,本領也算過得去了。」



「化血漩渦?」



「就是把你吸下來的那個漩渦,它是龍鯨用來守護心臟的,任何異物被捲入,都會融化成血漿。」



我茫然道:「我修煉的是丹鼎流的雲光石流飛丹,體內堅如雲石,所以才沒有受傷吧。」



老太婆神色詫異:「雲光石流飛丹是煉丹的經訣,你怎麼拿來修煉法力?」



我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把自己是龍蝶的秘密告訴她。老太婆眨眨眼睛:「不方便說就不用說了。嗯,我這裡也有兩本丹鼎流的秘笈,你如果想要,就自己找吧。」



我心頭一熱,忍不住道:「婆婆,你對我真好。」



老太婆擺擺手:「別說得這麼肉麻,你既然機遇巧合來到這裡,也算我們有緣,送幾本書沒什麼大不了的。」



「對婆婆來說,這些秘笈只是輕如鵝毛,但對我可是重如泰山啊。」我嘻嘻一笑,問道:「婆婆,你為什麼會住在龍鯨的肚子裡?」



她歎了口氣,不說話,對著地上亂糟糟的圖案發呆。過了一會,她抬起頭,突然問我:「小子,你信命嗎?」



我默默地想了一會,道:「我也不知道。不過,有的人生下來,就是錦衣玉食;而有的人卻只能像一塊爛泥,被隨意踐踏。婆婆,這真的是上天注定的嗎?我不甘心,但有時候卻只能認命。」



「什麼是命?」老太婆幽幽地道:「小子,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很久以前,在一片森林裡,住著一頭兇猛的狼,有一天,它落入獵人的陷阱,被鐵夾子夾住了。正巧這時,有一隻山羊經過,扳開鐵夾救了狼。從那以後,狼和羊變成了最好的朋友,一起打鬧嬉戲,形影不離。」



「婆婆,狼和羊不是天敵嗎?」



「不錯,狼的本性是吃羊的,他們本該是天敵,卻陰差陽錯地做了朋友。狼對羊說,你救了我的命,從今以後,我會保護你。所以,再也沒有動物敢打這隻羊的主意,誰都知道狼的厲害。不久以後,出現了絕無僅有的大旱災。連續兩年,森林裡一滴雨也沒有下過。草木枯敗,動物不斷餓死,到處躺著一具具屍體。而狼和羊,也都快餓死了。」



我被故事吸引住了,追問道:「後來呢?」



老太婆繼續道:「這時候,狼和羊因為一點小事爭吵,狼一怒之下揮起利爪,殺死了羊。在羊臨死前,狼很後悔,哭著要求羊原諒他,羊卻說,狼吃羊,天經地義,是上天注定的宿命。看著羊的屍體,狼做了一件事。」說完,她停住,道:「故事就講到這裡。」



我叫道:「狼最後做了什麼事,你還沒說呢。」



她雙目灼灼地看著我:「如果你是這頭狼,你會做什麼?答案有兩個,你只能選擇一個。第一,飢餓的狼吃掉了羊。第二,狼悔恨地自殺了。」



我一愣,老太婆緩緩地道:「這個故事沒有固定的結尾,只有選擇。說吧,你選哪一個?」



我想了想,道:「我會選擇第一個答案,因為我要活下去。」



老太婆嘿嘿一笑:「你倒是不虛偽。不過,如果是我,我會選擇第二個答案。」



「為什麼?」



「為了主宰自己的命運!」她一字一頓,石破天驚般地喝道。滿頭白髮飛舞,目光閃爍著奇異的光芒。這一瞬間,在我面前的,彷彿不再是一個衰邁的老人,而是一個英風凜凜的天神。



我靈機一動:「婆婆,我明白啦!如果狼吃羊,是老天注定的命;那麼狼選擇自殺,就是對抗命運!」



老太婆開懷大笑:「好小子,有點靈根!我再問你,這頭狼殺死了羊,是命中注定的嗎?」



我沉思片刻,搖搖頭:「不是。森林大旱,狼快要餓死了,在它內心深處,恐怕早就想吃掉這隻羊。」



老太婆猛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好!你終於明白,注定的不是命,而是心!人要對抗的不是宿命,而是自己的心啊!是我們自己,決定了自己的命運!」



我恍然道:「一個人最大的敵人,也就是自己吧?」



老太婆微微一笑:「說得好,成、住、壞、空,是北境所有生靈的宿命,能夠勘破宿命的,只有自己的本心,而不是什麼自在天的地圖。」



「成」、「住」、「壞」、「空」,我聽三個美女說過不少次了,但不太明白它的意思。於是問道:「婆婆,成、住、壞、空,到底是什麼玩意?」



老太婆道:「北境九重天形成的時候,是成;人、妖在這片土地出生、繁衍,是住;人妖彼此爭鬥殺戮,是壞;最終,所有的生靈都難逃一死,北境重歸虛無,這就是空。成、住、壞、空,是人事的規律,也就是宿命。」



我恍然道:「像故事裡講的那樣,森林乾旱,動物不斷死去,就是所謂的壞了。」



老太婆點點頭,注視著地上的圖案:「雖說一個人的命運最終由自己決定。但怎樣決定,卻是一樁艱難而深奧的學問,需要潛心推算。這些年,我在龍鯨的肚子裡苦苦研究了十多年,卻還是進展甚微。」



我疑惑地道:「決定自己的命運也是學問?」



老太婆「嗯」了一聲,突然臉上露出一絲痛苦之色,雙掌虛按,整個人浮了起來,向後飛速掠去。在一個「轟轟」跳動的巨大血球前,她停住,撩起袍擺,把腿緊貼在血球上。我駭然發現,她的雙腿沾滿了墨綠色的液體,黏呼呼一片,液體彷彿具有生命,還在向上蠕動,想要爬上全身。



「這個大血球,就是龍鯨的心臟。」老太婆平靜地道:「十多年前,我被人下了毒咒,只有依靠龍鯨心臟的血汁才能活下去。這就是命吧,我注定要在龍鯨的肚子裡了卻殘生。」



我心頭猛地一驚。龍鯨的心臟像是一顆桃子,不停地膨脹、收縮,表面虯結著粗長的青筋,青筋分泌出鮮紅色的血汁,滴在老太婆腿上。很快,墨綠色的液體停止了爬動,再過了一會,液體向下緩緩退去,一直退到腳踝,凝滯不動。她放下衣擺,譏誚地笑了笑:「毒咒每天都會發作兩次,我早已習慣了。」



我憤然道:「婆婆,是誰這麼歹毒,把你害成這樣?」



老太婆慘然一笑:「是我的丈夫。」



我一呆,老太婆漠然道:「丈夫是我自己選的,所以我被下毒咒的命運,也是我自己一手釀成的。小子,我有點累了,明天你再來陪我說說話。這裡的秘笈,你隨便拿去看吧。」



我關切地道:「婆婆,你沒事了吧?如果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我去做。」



老太婆目光閃動:「小子,我不過送你幾本秘笈,就令你感恩戴德了嗎?」



我輕歎一聲:「一個窮光蛋,別人施捨他一錠銀子,就等於一個世界了。擁有太少,反倒會更加珍惜。婆婆,我走了,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彎腰施了一禮,我轉身離去。



身後,傳來老太婆的狂笑聲:「是了,擁有太多,反倒如棄敝履!是我的錯,是我自己的錯啊!」



我心中黯然,老太婆也有一段悲痛的往事啊。回到蘑菇林,我坐下,翻看起手中的兩本秘笈來。



首先看的是《鏡瞳秘道術》,這是一種修煉眼睛的秘道術。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原來眼睛也可以用來防禦和攻擊。簡單地說,鏡瞳秘道術是把雙眼修煉得猶如一面明鏡,可以看穿任何幻象,有點像甘檸真的蓮心眼。但比蓮心眼更牛的是,它可以把對手的攻擊招數原封不動地送回去,進行反擊,就像鏡子能反射光一樣。不過它也有缺點,如果敵人從背後、側面攻擊,我眼睛看不到,就發揮不出作用。



在秘笈的最後一頁,赫然有一行硃筆的批示,字跡瀟灑飄逸,猶如白雲出岫:「如能結合《迷瞳妖典》修煉,當更具威力。」



這行批示,大概是婆婆寫上去的吧。我草草翻完《幻瞳秘道術》,又拿起《地藏妖經》。首頁上就出現了硃筆的批示,寫著:「安忍不動如大地。」再看下去,我才明白,首頁的批示已經涵蓋了整本秘笈的精義。地藏妖術的核心,就是「安忍」兩字。它以五行中的土為根基,通過妖術,使身體和大地連成一片。無論對手如何攻擊,都會被轉移到廣闊無垠的大地上。



我聚精會神地翻看秘笈,完全忘記了休息。也不知過了多久,當我站起來想尿尿的時候,忽然看見一點白光正在對面,閃爍不定。



「我靠,你又來了!」我大叫一聲,撲向白光。它又向後飛退,我緊追不放,到了龍鯨心臟附近,它倏地一閃,躲到老太婆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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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有一種修煉叫變態


老太婆正盤膝而坐,閉目養神,我嚷道:「婆婆,就是它捉弄我!」



老太婆睜開眼,微微一笑:「月魂,幹什麼欺負我的客人?」



我愕然道:「它叫月魂?」



「嗯,在我進入龍鯨體內之前,它已經在這裡住了很多年了。我剛來的時候,也被月魂捉弄過。」



「它到底是什麼東西?不會真是鬼魂吧?」



「說實話,連我也不清楚它究竟是什麼。天地之奇,有太多我們難以瞭解的東西了。」老太婆道,月魂從她背後竄出,神氣活現地跳個不停。說來奇怪,儘管我和它近在咫尺,但還是看不清它的樣子。



老太婆像是知道我心中所想,道:「等你煉成鏡瞳秘道術,就能看清月魂的模樣了。如果煉成順風耳的秘道術,便能和它交談。現在它說的話,你是聽不見的。」從書堆裡挑出一本《順風耳秘道術》,丟給我。



我傻眼了,這個傢伙還會說話?接過秘笈,我嘖嘖稱羨:「婆婆,你真是神通廣大,竟然弄到這麼多秘笈。」



老太婆淡淡地道:「多年前,我和丈夫遊遍北境,這些秘笈有的是我們搶來的,有的是偷來的,還有幾本是用珍貴的丹藥靈草換來的。」



我靠,偷搶!原來婆婆和我過去是同道中人啊。真是相見恨晚!目光掃過地上五花八門的圖案,我好奇地問:「婆婆,昨天你說,如何決定命運也是一種學問,這些圖案莫非就是其中的妙訣?」



老太婆乜斜了我一眼:「你想學?」



我訕訕一笑:「誰不想主宰自己的命呢?婆婆,你肯教我嗎?」



老太婆一言不發,陷入了沉默。沒過多久,她的毒咒又發作了,直到龍鯨心臟的血汁滴下,墨綠的液體從雙腿褪去,她才喃喃地道:「薪盡火傳,也許我真的需要一個傳人呢。」



我拚命點頭:「婆婆,你教我吧。我這個人一點不笨,學東西很快,不會給你丟臉的。」



老太婆不置可否:「小子,你的命很苦嗎?」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過去很倒霉,不過有一段時間,我過得很快樂。」



「哼,是因為女人而快樂吧?」



「咦,婆婆你怎麼知道?」



「看你滿臉發春的樣子就知道了。嘿嘿,又是一個『情』字,小子我告訴你,如果看不透男女之情,就休想破除成住壞空的宿命!」



我心中茫然,這幾天,總是會想起三個美女,渴望和她們團聚。難不成老子愛上了她們?這可不太妙,我無權無勢,妖力又差,她們怎麼會喜歡我?海姬可能對我有點好感,但也不見得是愛。到頭來,恐怕我要在單相思中衣帶漸寬後悔死!



「小子,看著我!」老太婆突然喝道,目光炯炯:「如果你能把這裡的秘笈,全部學會,我就將這些年研究命運的心得傳授給你!要是你連這些都學不會,就不配學我的東西!」



我叫苦連天:「婆婆,你不要耍我啊。學會這裡所有的秘笈?我鬍子都變白了。何況,我過去對秘道術、甲御術和妖術一竅不通,現在要一下子學會,怎麼可能?正所謂先天不足,後天難補。再說了,我只想學你的東西,和這些秘笈有什麼關係?」



老太婆一瞪眼:「你的廢話還真不少。我問你,沒有地基,能造房子嗎?無論是秘道術、甲御術還是妖術,都是參天地妙化的法術。學會這些,領悟天、地、人三者之間的奧秘,深悉自然與人為之道,才有資格談命運。」



我辯解道:「鳥兒不會游泳,卻能在天上飛。魚兒不會走路,但可以在海裡游。可見,我學不會甲御術、秘道術,未必就學不會婆婆你的東西。」



老太婆直直地瞪了我半天,突然大笑:「你這小子,拜師學藝居然還要討價還價,真是有意思。不過呢,」話鋒一轉,臉孔一板:「我還是那句話,想學我的命理妙訣,就必須學會這裡所有的秘笈。反正學不學隨便你。」



我有自知之明,要是靠自己苦學秘笈,恐怕一輩子都得呆在龍鯨肚子裡了。抓抓腦袋,我絞盡腦汁地想了一會,突然有了個主意。



「婆婆,這些秘笈是不是很難修煉?」



「學會也不難,但如果要想學精,每一本都練到爐火純青,可以飛昇靈寶天或是色慾天的境地,那就不容易了,如果沒有奇遇的話,天資再好的人也需要上千年。」



「我只要學會就夠了。只要學會,你就肯教我命理,對嗎?」



「沒錯。」



「學會這些要多久?」



「除非你有我丈夫那樣的天資,否則至少百年時間,才能學會全部秘笈。」



「以我的資質,要想在很短的時間裡學會秘笈,是不是不可能?」



老太婆點點頭,我微微一笑:「也就是說,我的命運是--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學會這些秘笈。」



老太婆又點點頭,我眨眨眼睛:「婆婆,你這一生中最渴望的,便是掌控、打破命運,對嗎?」



老太婆警覺地道:「你想說什麼?」



我哈哈大笑:「婆婆,你不是最喜歡掌控命運的嗎?不如在我身上試驗一下,看看能不能幫我打破這個既定的命運,在短時間內學會秘笈!」



老太婆一愣,立刻醒悟:「你這小子太油滑,居然繞著彎,想讓我教你修煉秘笈。」沉吟良久,她搖搖頭:「難,太難。」瞧瞧我,又自言自語:「嘿,不過倒是很有趣,也許可以試試。」



我一拍胸脯,大喊道:「婆婆,撇開一切不談。這是你和命運的一場戰鬥,戰場便是我林飛!大不了失敗,有什麼不敢試的?」



老太婆雙目亮起逼人的光芒,四周的陰暗,彷彿也被目光照亮。許久,猛然喝道:「沒有天命,只有本心!林飛小子,我答應你了。」



很快,我就開始後悔。



後悔讓老太婆教我修煉。因為這簡直不是人過的日子,洛陽的乞兒生活比起現在,要強上十倍,一百倍!當一個人連尿尿的次數也被限制,會有多慘?每天只能睡一個時辰,進一次食,其餘時間都在苦苦修煉。稍微打個盹,走了神,就會被老太婆一頓暴揍。



老太婆教我練的第一本秘笈,叫做《璇璣秘道術》,據說是清虛天挺有名的一個秘道術門派的修煉心經。



「璇璣秘道術的精義,在一個『圓』字。渾圓流轉,生生不息。一舉手,一投足,都形成一個圓。圓沒有任何稜角,沒有鋒芒,卻充滿了無窮的變化。」老太婆淡淡地道,手掌轉動,在空中劃出了一個又一個圓,看得我眼花繚亂。四周的空氣隨著手掌發出嗚咽聲,迅速形成一個個氣流漩渦。



我點點頭:「看起來是很牛。不過,沒有稜角鋒芒,怎麼攻敵?」



老太婆忽然對我張開嘴巴,我皺眉:「婆婆,你的牙齒很黃,而且殘缺不全。最好不要經常張嘴,暴露缺陷。」



一個暴栗不客氣地敲在我腦門上,老太婆道:「你再看我的舌頭。」



我仔細看了看:「你的舌頭鮮紅圓潤。」



「比起我的牙齒怎麼樣?」



「當然好多了,你的牙都快掉光了。」



老太婆緩緩地道:「有稜角、有鋒芒的牙齒已經掉光了,可是柔軟的舌頭卻完好無損。」



我心中一震:「婆婆,我好像有點明白了。」



「明白了還不快練?」老太婆發出河東獅吼,我點頭如小雞啄米,打開《璇璣秘道術》就練。



按照秘笈中的指示,首先要運轉氣息,在體內生出一個渾圓的氣圈,再利用氣圈的流轉不斷生出一個個小氣圈,就像母雞下蛋一樣,直到體內完全變成一個漩渦氣場。好不容易,等我煉築完璇璣秘道術的第一層根基,剛想喘口氣。老太婆就一把揪起我,破袍飄飄,向前飛去。



「婆婆,你的御風術夠牛,不過你抓著我幹嗎?讓我靜靜地欣賞嘛。」



「我可沒時間讓你按部就班地修煉。聽著,我要把你扔進化血漩渦,你親身體驗一下璇璣秘道術的精義。這比照著死書練見效快得多。」



「我要上茅房!」



「閉嘴!」飛到化血漩渦下面,她輕輕一擲,我猶如騰雲駕霧一般,衝向化血漩渦。



剛剛接近漩渦,一股狂暴的力量立刻將我捲住,猛然轉動,甩了出去。「砰」,我重重落地,摔得眼冒金星。我立刻醒悟,從蛋殼衝入化血漩渦時,受到的是吸力,從漩渦下方進入則變成了排斥力。



「笨蛋,剛學的怎麼都忘了?化血漩渦就是轉動的圓,只要你施展璇璣秘道術,跟著化血漩渦旋轉,就不會被甩出來。」老太婆一邊說,一邊再次抓起我,向半空扔去。



「砰!砰!砰!」,我一次次從化血漩渦中摔下來,又一次次被扔進去。要不是煉成雲光石流飛丹,恐怕我早變成一地碎片了。最可氣的是,月魂這傢伙突然冒出來,在周圍跳來跳去,像是在嘲笑我的慘狀。



「笨得要死!今天罰你不許吃東西!」老太婆又是搖頭又是咒罵,在她的「淫威」逼迫下,我只好餓著肚子苦練。



幾天後,我開始適應了,能在化血漩渦裡支撐一段時間,才被甩出去。而支撐的時間,也在逐漸加長。儘管如此,老太婆還是不滿意。



「笨蛋!笨蛋!笨蛋!」老太婆吵得我耳朵都快聾了。



「婆婆,北境不是一天建成的啊!」我苦叫一聲,被再次扔向化血漩渦。



「這次再練不成,你一個月休想睡覺!」



我靠!我還要據理力爭,但已經說不出話了,四周壓力陡增,胸口喘不過氣來,幾乎要窒息。



「渾圓流轉,璇璣內生。」我默念口訣,雙掌劃出一個個圓。一個個小氣流漩渦從掌心綻出,在我四周形成流轉的氣圈,整個人也開始跟著化血漩渦旋轉。



「由內而外,生生不息。」隨著體內氣息流轉,一個個氣圈宛如漣漪,向外蕩去,循環轉動,無休無止。我彷彿也化作了一個圓,成為化血漩渦的一部分,再也不是入侵的異物。



周圍的壓力一點點消失。輕鬆地隨著化血漩渦轉動,我再也沒有摔出去!到後來,我已經能夠控制身體,利用氣圈,借助漩渦的旋轉力,在裡面移動。想要上升就上升,想下沉就下沉,說不出的自在隨意。



「婆婆,我練成了!」我歡呼一聲,從化血漩渦裡躍出,轉了個圈,輕輕落回地面。



「只是學會罷了,談不上練成。」老太婆有些遺憾:「如果你繼續修煉璇璣秘道術,再進一層,就能臻至大圓滿的境地,飛昇靈寶天撈些好處。可惜,現在沒時間讓你練到大成。」



我道:「這個不要緊,將來我有的是時間慢慢深造。」



老太婆淡淡地道:「記住了,璇璣秘道術是以弱勝強的秘道術,對戰時,敵人的力量一旦比你更強,就要學會以柔克剛,以無鋒對有鋒。小子,我問你,秘道術是什麼?」



我抓抓腦袋:「就是道術呀,還能是什麼?」



老太婆嘿嘿一笑:「在北境,修煉秘道術的人何止千萬,但真正理解秘道術真諦的人寥寥無幾。告訴你,秘道術--是順應天地自然的法術。好比人在水中會被淹死,就必須學習游泳,這是順應水的習性。人要摘樹上的果子,就必須會爬樹,這是順應樹的習性。瞭解天地萬物的本性,順勢而動,是秘道術。」



我熱烈鼓掌:「婆婆,聽你幾句話,勝讀十年書啊。那麼甲御術又是什麼?」



老太婆道:「人不想被水淹死,那就乾脆用土把河水填平。人要摘樹上的果子,那就一斧頭把樹砍斷。改造天地自然,是甲御術的核心。」



我欣然道:「秘道術是適應萬物,甲御術則是改變萬物。如果秘道術是柔,甲御術則是剛。對敵時,哪一個更方便就用哪一種。」



老太婆點點頭:「剛柔相濟最好。」



我心中一動:「婆婆,你這裡有沒有碧落賦的秘道術秘笈,或是脈經甲御術的秘笈啊?」



「北境的各類門派成千上萬,怎麼可能收齊所有的秘笈?」老太婆搖頭,臉上露出遺憾之色:「脈經海殿和碧落賦都是很強大的門派,高手如雲,防衛森嚴,它們的秘笈難以得手。唉,昔日我偷偷潛入碧落賦,想要盜取秘笈,結果被掌門晏采子發現,一番爭鬥後,我僥倖逃脫。碧落賦的秘道術的確奧妙非常,難怪晏采子被稱作北境的秘道術第一高手。」頓了頓,她雙眼一瞪:「小子,還有功夫說廢話?接下來是《五識妖經》,快練!」



我心中叫苦連天,這麼不停歇的修煉,太變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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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好好修煉,天天向上



《五識妖經》,是修煉聽覺、嗅覺、味覺、視覺和觸覺的妖術,不但能讓眼睛、耳朵、鼻子等變得靈敏,還能使這五感互相連通,彼此取代。



修煉時,我要蒙住雙眼,靠鼻子、嘴巴去看東西。或者摀住耳朵,用眼睛去聽聲音。這本秘笈我當然也沒有練到爐火純青,只是大致學會。儘管如此,秘笈剛練完,我便進入了妖怪的初級進化狀態--身態。



肌膚莫名其妙地吐出了一根根細絲,色澤鮮紅,緊緊地纏住全身。我就像是被捆在一個大繭裡,動也動不了。老太婆見到我這個樣子,驚訝地道:「怎麼回事?」



我苦笑一聲:「練完五識妖術,就突然變成這個樣子了。」



老太婆仔細觀察了半天,道:「像是進入了妖怪的進化狀態。奇怪,你是個妖怪?怎麼我沒看出來?」



我解釋道:「我是半人半妖。」



老太婆臉上露出詫異之色,不過沒有追問,只是道:「可能你的妖力太差,所以我感應不到你的妖氣。你大概剛進入身態吧?」



我不好意思地點點頭,老太婆道:「身態的進化一般需要半天,完成後,會立刻飛昇色慾天。」



我大喜過望:「婆婆,色慾天裡是不是有很多好東西啊?」



「嗯,有不少稀罕的寶貝、芝草和妖異的兵器。也有很多通靈的怪獸,它們的內丹都是大補之物。」



「太好了!這下子我可以去大撈一把。」



老太婆一哂:「就怕你沒機會拿到。妖怪進化中,身態最低級,所以在色慾天裡能呆的時間很短,大約是一彈指,就會被送出色慾天。」



我呆了呆:「一彈指,有多長?」



老太婆拇指和中指相扣,輕彈了一下:「你說呢?」



我頓時洩氣:「這麼短的功夫,連飽飽眼福都難,更別提找寶貝了。」



老太婆道:「所以飛昇色慾天時,你什麼也別看,用最快的速度在那裡胡亂抓一把,抓到什麼就是什麼,因為你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逗留。也許會抓到什麼好東西,也許只能摸到一坨怪獸的屎,看你的運氣了。」



我愣了片刻,一笑:「那我就不指望撈到什麼寶貝了。」



「你倒是拿得起,放得下。」她讚賞地道,拿出一本《龍虎秘道術》,攤開了,放在地上:「這半天你也別閒著,給我背熟這本秘笈。」



我靠,想偷懶也不行啊。我看了一會秘笈,渾身的紅絲越來越厚,裡三層,外三層地裹住了我,漸漸地,五感慢慢封閉,看不見,聽不到,也不能開口說話,整個人昏昏欲睡。我心中一動,看樣子,飛昇的時間馬上要到了。



轟地一聲,彷彿靈魂出竅,一下子越過了三山五嶽,我置身在一個陌生的天地裡。五感在剎那間恢復。



我飛昇了!



四周光華閃耀,我顧不上細看,以最快的速度出手,隨意向前抓去,捏住了一個滑溜溜的小東西。幾乎在同時,我渾身一震,彷彿從高高的天空墜落深淵,魂魄歸位,人重新回到了繭裡。



「啪啪啪」,繭自動碎裂成一塊塊,細密的紅絲紛紛斷開。



我脫繭而出!整個人神清氣爽,像是脫胎換骨了一般。這時候,肋下忽然一陣奇癢,眉心的內丹跳個不停。我心中一動,催動內丹,「噗噗」,兩隻龍蝶爪閃電般探出。



邁入身態後,我居然多出了一隻龍蝶爪!這只爪子是藍色的,覆蓋著半透明的鱗甲,猶如海面上的浮冰,閃爍著凜冽的寒光。



赤爪可以噴火,藍爪又能噴出什麼來?我好奇地一試,爪尖冒出森冷的水霧,把地上的《龍虎秘道術》凍成了一塊寒冰。



原來藍爪有結冰的威力啊!我興奮得抓耳撓腮,改天遇到水六郎,老子一定要讓他嘗嘗挨冷受凍的滋味,先把這小子衣服扒光,再把他凍成冰塊,遊行示眾!揮動著兩隻龍蝶爪,我意興大發,可又覺得有點奇怪,鳩丹媚說過,只要進入身態,就可以想變妖就變妖,想變人就變人,可我現在還是個人。莫非因為我是個人妖,所以不能完全變身成妖怪?改天一定要問問鳩丹媚。



想了一會,我收起龍蝶爪,這才想起從色慾天抓回來的東西。仔細一看,它像顆黃豆,圓溜溜,油光光,毫不起眼,估計真可能是怪獸的屎。唉,第一次飛昇,不但沒拿到寶貝,連色慾天到底是什麼樣子都沒看清,我只是記得,那裡異香撲鼻,充滿了絢麗的光彩。



過了一陣,老太婆來了,我把這顆黃豆給她看,她琢磨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什麼玩意。我充滿信心地道:「不要緊,以後我多練幾本妖術秘笈,就能再次進化。到時候,老子再去色慾天一遊。」



老太婆衝我翻了個白眼:「哪有那麼容易?只有妖力大幅度增強,才能邁入下一次進化。妖怪進入身態最容易,接下來要困難百倍。就算妖術秘笈練得再多,如果不能登峰造極,妖力的進步就有限,像你這樣,每本秘笈學會就停止不練,下一次進化至少還要等幾年。」



我著急了:「不會吧?秘笈練得再多我還是個低級小妖?還得被人欺負?」



老太婆搖了搖頭:「那倒不會。妖力雖弱,但與人打鬥時妖術繁妙便可彌補。等你練完所有的秘笈,通曉了秘道術、甲御術和妖術,就算遇到進入轉態的妖怪,你也有取勝的機會。」



我立刻心花怒放:「太好了,蜃三郎不就是轉態嗎?到時候,老子就能好好收拾他了。」



「砰!」,老太婆敲了我一個暴栗:「沒出息的小子,學秘笈不是讓你去好勇鬥狠!一點沒有雄心大志。打破成住壞空的宿命,才是你要樹立的目標!」



我靠,婆婆你太瞧得起我了吧。老子學秘笈就是打架用的,否則學了幹嗎?正在胡思亂想,月魂幽靈般地冒出來,雖然學會五識妖術,我的目光銳利了許多,但還是看不清月魂的模樣。過了一會,它竄到老太婆身邊,不知在說些什麼,後者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對我道:「月魂說,它想要你從色慾天帶回來的這個東西。它還說,這個東西對你沒用處。」



我爽快答應,把這顆黃豆扔給月魂,它似乎很高興,在周圍跳來跳去。我趁機道:「月魂,你拿了我的東西,以後就別再捉弄老子了。」



老太婆一把揪住我的耳朵:「別廢話,快點修煉龍虎秘道術!」



就這樣,在累死累活的牛馬生涯中,我一本接一本地修煉秘笈。頭髮長了,鬍子長了,人也髒得一塌糊塗。現在出去的話,三個美女一定不認識我了。



這天,剛看完《混沌甲御術》,老太婆就不由分說地抓起我,騰空而起,閃電般穿過化血漩渦。



我不解地道:「婆婆,我們要去哪兒?」



「換個地方修煉。」老太婆道,月魂也跟上來看熱鬧。



在蛛網般的透明管子前,老太婆放下我,問:「《混沌甲御術》記熟了沒有?」



我暈了:「婆婆,你當我神仙啊?看一遍就能背?」



老太婆不耐煩地道:「混沌甲御術的原理很簡單,天地萬物,都有各自運行生長的規律,稱作物理。對手的攻擊也同樣如此,都有內在規律。破壞物理,恢復混沌,就是混沌甲御術的精要。」



我點頭道:「這我明白,比如對手使用璇璣秘道術,那我就要破壞他的氣圈運行,讓他劃不成圓。」



老太婆哼道:「你就是一張嘴會說。」指著透明管子裡游動的魚,道:「你現在替我抓一條魚出來,但不能弄破龍鯨的腸子。」



「這些管子原來是龍鯨的腸子啊?」我嘖嘖驚歎,又道:「不弄破腸子,怎麼把手伸進去抓魚?婆婆你耍我啊?」



不等老太婆回話,白光一閃,月魂倏地鑽進了透明管子,在一條魚的尾巴上,神氣活現地跳著。



日他奶奶的!這傢伙擺明了向我炫耀!老太婆哈哈一笑:「只要施展混沌甲御術,在電光火石的一瞬間,打破腸子的物理,就能把魚抓出來。」



我沉思片刻,又仔細看了幾遍混沌甲御術的要訣,深吸了一口氣,閃電般出手,抓向透明管子。「噗哧」,腸子被我抓破了,裡面的液體噴出,臭烘烘的,濺得我滿頭滿臉。而腸子的裂口處迅速融合,重新變得完好無缺。



老太婆道:「龍鯨是一種很玄異的海獸,內臟器官如果被破壞,就能自動癒合。所以即使是一流的高手,也休想傷得了它。我先走了,你自己在這裡練,過幾天我再來看你。嘿嘿,到時如果還練不成,」



「就扁我嘛。」我打斷了她的話:「沒新意。」



拳風呼嘯,直擊我的面門。我怪叫一聲,雙掌划動,璇璣秘道術自然運行,綻出一個個氣圈,化開拳風。順著老太婆的拳勁,我悠悠地轉了個圈,閃在一旁。同時氣圈蕩出一個個圓,反守為攻,纏向老太婆。



「勉強過得去。」老太婆輕鬆掙開氣圈,丟下我,揚長而去。聽說高手常給人看背影,一點不錯。我的目光重新盯住了透明管子。



龍鯨的腸子,至少被我抓破了幾千次。幸好它可以自動癒合傷口,否則這裡的腸子恐怕都會被我抓爛的。



它慘,我更慘,不但手臂酸得舉不起來,還被老太婆扁得鼻青臉腫。月魂在邊上跳來跳去,明顯幸災樂禍。這段時間,我抽空修煉鏡瞳秘道術,已有小成,可以看清月魂的模樣了。



它只有指甲蓋那麼小,形狀像一輪彎彎的月牙。月牙尖上,嵌著兩顆米粒般的眼睛,嘴巴小得就像是一隻螞蟻。月魂沒有手、沒有腳,渾身散發著淡淡的、純淨的光芒,如同清澈的月光,很美。



「月魂,怎麼從來沒見過你吃東西?你不吃不喝不拉不尿,難怪發育不良。」我笑嘻嘻地逗它。



月魂翻了翻小眼,一副不屑的樣子。日他奶奶的,這傢伙個子小,卻高傲得很。我又道:「月魂,你到底是不是一個鬼魂啊?」



白光一閃,月魂以驚人的速度直竄過來,在我頭皮上一掠而過,涼風颯爽,幾縷紅髮宛如被鋒銳的劍鋒割過,從我頭上落下。日他奶奶的,又被它修理了。月魂衝我眨眨眼,一副耀武揚威的表情。我悻悻地道:「你個兔崽子,上次拿了老子從魔剎天得來的寶貝,還敢對老子無禮!」



一個暴栗陡然打在我頭上,耳朵裡貫滿老太婆的吼聲:「你個兔崽子,還有空閒扯!快點修煉!」



我摀住腦袋:「婆婆,我已經練得差不多了。」



老太婆滿臉鬱悶:「我每次來你都這麼說,有點新意好不好?」



我做個鬼臉,大搖大擺地走到透明管子前,深吸了一口氣。混沌甲御術的秘訣猶如山澗溪水,在心中清晰流過。



「天地之初曰混沌,而後分陰陽,萬物始有序。反璞歸真,重返無序天地,曰混沌甲御術。」


伸出手。



四周的景物剎那間斂去,我彷彿站在了天地的核心,生命的起點!



伸出手。



一切重歸於原始!我心中洞悉如鏡。萬物原本混沌無序,混沌甲御術,不是破壞,只是還事物原來的面目。



伸出手。



水花飛濺,一尾魚在我手心跳動,「噗哧」,魚融化成透明的液體從指縫流出。



「你總算沒有笨到家。」老太婆如釋重負,丟給我一本新的秘笈:「接下來,是《紫府秘道術》。」



我詫異地道:「婆婆,這條魚怎麼融化了?」



「你怎麼知道它是魚?眼中所見的未必真實。比如月魂,它像月牙,難道就是月牙了麼?」



「這倒也是。就像蜃三郎的臉變來變去,都不知道他到底長什麼樣。」



老太婆歎了口氣:「最難看透的,還是人心啊。」頭也不回地走了。很長一段時間,老太婆一直都很沉默,我想大概是我無意中勾起了她的傷心往事。其實,老太婆真的很好,只是作為女人,她過於大大咧咧,脾氣急躁,男人不見得會喜歡。



這天,趁老太婆毒咒發作,我偷得半日閒,在四處閒逛。龍鯨的內腑真是稀奇古怪,各種器官五花八門。有的像一串串葡萄吊在肉壁上,顆粒碩大渾圓,半透明的紫色看上去十分誘人,用嘴一吮,就有鮮甜的汁水流出來。有的內臟像一張張疊放的蔥油大餅,咬起來很有彈性,略帶鹹味。味道最好的要數那些閃著藍光的蘑菇,又軟又糯,鮮得我舌頭都要化了。反正龍鯨的內臟被破壞後能夠自動痊癒,我也就毫不客氣,大肆享受豐盛的美食大餐。嘿嘿,這傢伙沒把我吃掉,現在反倒被我吃,真是風水輪流轉啊。



一直吃到肚子圓滾滾地凸起,我才停下,心滿意足地打著飽嗝,翹起二郎腿,躺在地上休息。發了一會呆,我忽然想起了三個美女,海姬和甘檸真的元氣應該已經恢復了吧,她們會為我擔心,焦急地到處尋找我嗎?想起和海姬的倉促一吻,我就渾身發熱,心裡甜絲絲的。胡思亂想了一陣,我忽然肚子疼,急忙解開褲帶大解。日他奶奶的,居然拉肚子了,看來龍鯨的內臟也不能亂吃啊。



蹲在地上,我忽然心中一陣酸楚,無論在什麼地方,我腦子裡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找到吃的。除了食物,我很少會去想其它的東西。將來,等我學會了各種秘笈,離開龍鯨的肚子後,我又該做些什麼呢?「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不知為什麼,我忽然想起了死鬼老爸曾經說過的話。



「小子,又偷懶!」背後傳來老太婆的暴喝,緊接著屁股一疼,我被老太婆踢得飛起。



「婆婆,蹲坑也算偷懶啊?」半空中,我一面急急忙忙繫好褲帶,一面施展剛學會的羽道術,體內氣息流轉,悠悠地滑翔了幾丈,從容落下。



「婆婆,我飛得不錯吧?」



「你這也叫飛?那麼母雞也能升天了。」老太婆一撇嘴:「看來不給你一點壓力,你是學不好了。」



一聽這話,我渾身汗毛倒豎,老太婆帶著我,一路急速飛掠,在洶湧奔騰的血紅色大河前,停了下來。



河流中,肉峰林立,幾百條色彩斑斕的怪蟲正從一座肉峰鑽出,湧向河面,爬到漂過的幾根白骨上,大肆啃咬。隨著它們鋸形的牙齒「咯嚓」嚼動,白骨連一點渣都不剩,被迅速吃掉。



老太婆道:「這條血河通向龍鯨的內臟各處,肉峰上長著許多稀奇古怪的禽獸蟲魚,專門清除龍鯨難以消化的食物。」



我恍然:「難怪我在河裡的時候,那些大螃蟹要攻擊我。婆婆,你把我帶到這裡做什麼?」



「廢話,當然是修煉了。」老太婆笑得不懷好意:「昨天給你看的《兵器甲御術》,練得怎麼樣了?」



我答道:「馬馬虎虎。」兵器甲御術,是把四肢隨意變化成各種利器的甲御術。煉成後,就像海姬的脈經掌刀一樣,具有很大的殺傷力。這種甲御術,最適合近身打鬥。



老太婆道:「練得好不好,一試就知道。」拎起我,向一座肉峰擲去。



我剛落在肉峰上,四周就爬出了幾十頭長著獨角的怪獸,像是野牛,皮粗肉厚,發出震耳欲聾的吼聲。



老太婆遠遠地喊道:「這是犀獸,皮肉比石頭還硬,但你只能用兵器甲御術對付它們,不准用其它法術!」



我還來不及回話,風聲呼嘯,一頭犀獸兇猛地衝上來。我急忙施展兵器甲御術,左掌化作一柄寒光閃閃的利劍,直刺犀獸。



「噗」,劍尖頂在犀獸的腦門上,被反彈回來,這傢伙果然結實。我只好向左一閃,勉強避開。左側利芒閃動,另一頭犀獸直直地撞過來,鋒銳的獨角迅速逼近。



日他奶奶的,我就不信弄不死你們這些畜生!我大吼一聲,右拳變成一柄八角大錘,狠狠一錘砸下,擊中犀獸的獨角。「砰」的一聲,獨角安然無恙,反倒是我的手錘隱隱作痛。眼看不妙,我繞著肉峰狼狽逃竄,幾十頭犀獸在後面緊緊追趕,蹄聲像打雷一樣響。



「笨蛋,真是笨到姥姥家了!」老太婆在岸上指手劃腳:「以柔克剛,你不會啊?甲御術的核心雖然是剛,但你不會靈活運用,將它轉換成柔嗎?」



一語驚醒夢中人,我腦中豁然開朗,想起《兵器甲御術》最後一頁的硃筆批示:「靈活變換,百煉鋼成繞指柔。」



停下,轉過身,我迎著迅猛衝上來的犀獸群,左臂突然變成一條長長的鎖鏈,蛇一般纏向犀獸的蹄。「撲通撲通」,犀獸們被鐵鏈絆住腳,收不住勢,紛紛摔倒。



「剛柔轉換,以強擊弱!」老太婆又叫道,我心領神會,不等犀獸爬起,右臂再次化作一柄巨錘,橫掃而過,將一頭犀獸打落肉峰,「骨碌碌」滾到河中。一頭犀獸怒吼著爬起,再次衝向我。我不慌不忙,右手變成兩根利箭,直刺犀獸柔軟的雙眼。



血水濺出,犀獸的雙眼被我刺瞎。我左閃右竄,靈活移動,一邊用鎖鏈絆倒犀獸,一邊用手箭刺瞎它們的眼睛。不一會兒,半數的犀獸都瞎了,盲目地瘋狂衝撞,和其餘的犀獸亂哄哄地擠撞成一團。而我閃在一邊,悠閒地抖著腳尖,隔岸觀火。



還沒得意多久,後方猛地傳來一聲低沉的咆哮,狂風席捲而來,飛沙走石,所有的犀獸驀地停止了衝撞,前腿一彎,順從地跪伏在地,一動不動。我驚訝地回頭一看,一隻深青色的小獸正邁著緩慢的步子,向我走來。每走一步,腳爪都會深深陷入肉峰,留下印痕。



它宛如一個高傲的君王,仰著長脖,獸皮下的肌肉像水銀一般滾動,似乎充滿了駭人的力量。雪白的長尾巴豎起晃動,捲起一陣陣猛烈的風沙。四周的犀獸們發出陣陣哀叫,似乎是在向小獸告狀。小獸忽然衝著犀獸群低吼幾聲,一頭犀獸乖乖地走上前,「嗤啦」一聲,小獸利爪探出,抓破這頭犀獸的腦袋,挖出一堆紅白色的腦漿,送進嘴裡大嚼。而犀獸毫不反抗,軟軟地歪倒在地。



我心頭一凜,犀獸的皮比石頭還硬,居然都被小獸抓破,可見它的爪子多麼鋒利了。老太婆遠遠地喊道:「這是犀狍,性子兇猛,力大無窮,喜歡吸食人畜的腦髓,這些犀獸不過是它的奴僕罷了。你小心點,被犀狍抓到一下可不是鬧著玩的。」



我叫苦道:「婆婆,我是不是可以改日再戰啊?」



老太婆皮笑肉不笑:「改日可以,不過要先吃我一頓痛打。」



我翻了個白眼,早就知道她不會答應。犀狍精光閃閃的眼睛盯著我,突然躍起,快似閃電,一爪眨眼間伸到面前,利爪生風,刺得我滿臉生疼。



想毀老子的容?沒那麼容易!我忽然平平向後跌倒,左臂化作一面堅硬的盾牌,覆蓋住了全身。早在見到犀狍利爪的威力時,我已經想好了對策。「噹」,爪子擊在盾牌上,發出金石之音,一股強力透過盾牌壓下,我整個人居然陷入地面足足半米深。犀狍長尾甩動,「砰」的一聲,將我遠遠地擊飛。



我渾身隱隱作痛,要不是練成了雲光石流飛丹,光是這一下,就足夠把我的骨頭打斷。我順勢在地上滾動,腦中意念疾閃。這傢伙的力氣實在太大,而且動作敏捷,比犀獸靈活多了,想要對付它必須另想巧妙的辦法。一聲低吼傳來,犀狍撲到我身前,利爪再次拍至。



我收攝心神,雙臂變幻,一條手臂化作盾牌,招架犀狍的利爪,另一條手臂化作利劍,刺向犀狍雙眼。它靈活一閃,繞到我身後,我頭也不回,盾牌向後擋出。「噹」的一聲,爪盾狠狠交擊,將我震飛出去。不等我落地,犀狍如影隨形地跟上來,利爪抓向我的腦門,顯然想挖出腦髓。



我不慌不忙,左臂的盾牌橫擋,右臂化作一條鐵鏈,「嘩啦啦」纏向犀狍,它凌空一躍,躲過鐵鏈,長尾呼地直掃過來。我雙腿化作螺旋型的鋼鑿,猛地鑽入地面,身體硬生生下沉了一米,犀狍的尾巴緊貼著我的額頭擦過。



犀狍撲了個空,這個結果顯然出乎它的意料,我抓住時機,猛地衝上去,左臂盾牌護胸,右臂反守為攻,長槍、鐵錘、鋼刀、利箭······,十八般兵器輪流變幻,眼花繚亂地殺向犀狍。我知道它力氣大,所以兵器並不與它實際接觸,而是避實就虛,一旦犀狍舉爪相迎,就急忙閃開,轉攻它的雙眼。一頓狂風暴雨般的急攻後,犀狍穩住陣腳,怒吼一聲,惡狠狠地反撲。它大概在犀獸群裡威風慣了,被我這麼壓著打,覺得十分沒面子。



盾牌橫在胸前,犀狍卻毫不在意,利爪肆無忌憚地拍出,以為又能將我擊飛。



機會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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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大功告成


眼看犀狍的利爪就要撞上盾牌,我火速施展兵器甲御術,盾牌倏地化作了一張漫天大網,迎著犀狍兜頭罩下。



大網灑落,像網住了一尾大魚,將犀狍罩在網中,不等它掙扎逃脫,大網已經急速變幻,化作了根根精鋼鐵鏈,倏地收緊,死死勒住了犀狍。一聲厲嘯從它嘴裡吼出,犀狍猛地發飆,居然帶著鐵鏈騰空躍起,反倒將我身形帶動,我急中生智,再施兵器甲御術,一根根利刺鑽出鐵鏈,狠狠地扎向犀狍,後者慘叫一聲,雖然身上沒有見血,但顯然也不好過。說時遲那時快,我的右臂已經化作一柄鋼刺,射向犀狍咽喉。



我早已觀察過了,它的咽喉生有一簇細軟的白毛,應該是最脆弱的部位。鋼刺光芒閃爍,直取咽喉。就在此時,風聲呼嘯,犀狍的長尾猛地捲起,像一根巨鞭抽向我!



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中,我大笑一聲,閃電般跳上它的尾巴,鋼刺變成軟鞭,反向纏住了長尾,鞭尖吐出一根尖針,貼著犀狍毛茸茸的尾巴刺出,「噗」,鑽進了它黑洞洞的屁眼。



犀狍淒厲的慘叫響徹半空,尖針拔出時,它已經屎尿齊流,痛不欲生。嘿嘿,再厲害的猛獸屁眼也一樣弱不禁風啊。我趁勝追擊,軟鞭化作利劍,扎向它的咽喉。



劍光灼亮,照出了犀狍緋紅色的雙眼,在它的眼神裡,我看不到任何驚恐、膽怯。明知必死,這傢伙依然充滿了王者般的威勢,直直地瞪著我,毫不退縮。不知為什麼,我的心忽然軟了,劍尖頂在犀狍的咽喉上,沒有刺下去。



一人一獸,四目相對了很久,我輕歎一聲,收回了利劍,兩條手臂恢復了原狀。犀狍瞪著我,半晌,忽然低吼一聲,猛地將我撲倒,嘴裡呼出的熱烘烘臭氣讓我又驚又駭,這傢伙居然恩將仇報!



「喔--喔--」,犀狍伸出舌頭,舔了舔我的臉,然後放開我,搖著尾巴示好。我嚇出一身冷汗,翻身爬起,摸摸它的腦袋。拜託,以後親熱最好先打個招呼嘛,老子差點被你嚇死。



「傻小子,還愣著幹嗎?還不快修煉下一本秘笈?」老太婆在下方怒吼道,我聳聳肩,經此一戰,我對兵器甲御術有了更深一層的體會。明白了要針對敵人的弱點,靈活變換兵器。



接下來的秘笈修煉,幾乎都是在一座座肉峰上完成的。在和不同的禽獸搏擊中,我對各種秘笈領悟得飛快。



修煉御風術的時候,老太婆把我帶到一座奇特的肉峰前。月魂也跟過來瞧熱鬧,這傢伙像是個啞巴,至始至終,還沒和我說過話。



這座肉峰圓圓的像個饅頭,非常高。向上望去,峰頂四周叢生著密集的肉刺,糾纏在一起。



「甲御術的飛行,和秘道術的飛行不同。」老太婆說道,穩穩地站在河面上,猶如一片浮萍。



「我早就知道啦,飛行在秘道術中叫做羽道術,甲御術裡稱作御風術。」我也像她一樣站在河面上,只是東搖西晃,站得不太穩罷了。這種被稱作「渡術」的秘道術,我只能勉強施展。據說練到極至,就算雙腳站在跳躍的火苗尖上,也一樣穩如磐石。



老太婆示以鼻嗤:「你的羽道術練得這麼爛,御風術估計也好不到哪裡去。」



我也不爭辯,當下運起御風術,一張嘴,噴出一縷熱風,在空中靜止不動。我縱身一躍,跳到這縷風上,略一施展,這縷風就托著我在空中飛起來。老太婆說御風術分成兩種,一種是我現在學的,叫吹氣風御風術。用嘴吹出一縷風來,托著我飛行。還有一種叫做觔斗雲御風術,翻個跟頭,就能生出一團雲,人可以駕雲飛行。不過觔斗雲的秘道術已經失傳很久了。吉祥天裡似乎有人會,但是真是假就不知道了。



「怎麼樣,婆婆,我的吹氣風練得不錯吧?」我得意地駕著風,繞著肉峰飛來飛去。以我現在的造詣,大概能堅持飛一盞茶的時間。三個美女如果見到的話,一定會大吃一驚。飛行,就連她們也不會啊。



老太婆嘿嘿一笑,也不說話。突然,從肉峰上掠起了幾隻黑乎乎的身影,向我飛過來。



是老鷹?不像,它們的身軀更像是狼,偏偏鷹頭鉤嘴,長滿羽毛,兩扇巨大的翅膀掀動下,狂風陣陣。



老太婆的聲音從下方傳來:「小子,這是狼鳩,你就用御風術和它們玩玩吧。你要拔光它們的羽毛,才算御風術合格。但記住,不能用其它法術傷害它們。」



日他奶奶的,老太婆的修煉方式真的很變態。不過龍鯨也很變態,肚子裡居然有這麼多怪獸。轉眼間,一隻狼鳩飛撲到面前,舉起深褐色的利爪,向我抓來。我不慌不忙,駕起吹氣風閃到狼鳩側面,伸手去拔它的羽毛。



狼鳩翅膀一揮,閃電般衝到我頭上,「砰」,沉重的翅膀壓下,打在背上,我立刻重心不穩,幾乎要摔下吹氣風。沒有喘息的功夫,又有幾隻狼鳩圍過來,氣勢洶洶地向我攻擊。我一見不妙,急急駕著吹氣風退開。但狼鳩的飛行比我快多了,也更靈活,追得我無處可躲,只好「撲通」一聲,從空中跳下河。狼鳩在半空盤旋了幾圈,示威般地拉了幾堆鳥屎,飛回肉峰。



月魂的小眼裡閃過一絲譏嘲之色。老太婆板起面孔:「小子,快點繼續!」



我抹了一把濕漉漉的臉,瞪了月魂一眼,道:「婆婆,指點一下訣竅吧。」



老太婆正色道:「熟能生巧,就是訣竅。」



日他奶奶的,說了等於沒說。我一咬牙,默念御風術口訣,噴出吹氣風,再次向肉峰飛去。



狼鳩立刻兇猛地迎上來,不到一會兒功夫,我又被它們逼下河。反反覆覆了幾百次,我的吹氣風比較嫻熟了,可以在空中靈活躲閃,避開狼鳩的攻擊。



刺耳的尖叫聲中,兩隻狼鳩一左一右,向我撲來。我駕起吹氣風,在它們即將夾擊我的一瞬間,從兩隻狼鳩中間急速穿過,同時雙臂探出,順手拔毛。兩隻狼鳩發出慘叫,我得意地鬆開手,一把黑褐色的羽毛紛紛揚揚地飄落。



幾隻狼鳩從高空俯衝下來,利爪抓向我的頭頂,我氣定神閒,駕起吹氣風向下急沉,眼看它們就要追上我,吹氣風靈巧地斜斜掠開,在空中劃過一個「之」字形,反而飛到它們頭頂,我毫不客氣,再次扯下一大把羽毛。



我的信心不斷增強,吹氣風也運用自如,幾個來回後,狼鳩們的羽毛幾乎都被我拔光了,露出光溜溜的粉肉,十分好笑。狼鳩們發出憤怒的叫聲,緊接著,從肉峰上升起大片黑壓壓的烏雲,我靠!全是狼鳩,足足有幾百隻。這一下,我只好且戰且退,雖然趁亂拔了不少狼鳩的羽毛,但也被它們狠狠抓了很多下,全身傷痕纍纍。



尖銳的風聲直刺眼睛,一隻碩大無朋的狼鳩猛撲過來,尖嘴啄向我的臉。糟了!吹氣風恰好在這一刻消失,我的御風術時限到了!



千鈞一髮之際,我腰部一彈,以一個魅舞的姿勢在空中翻轉,雙臂分花拂柳,擊在狼鳩的腦袋兩側。狼鳩頭被我擊得粉碎,向下墜落,我鬆了一口氣,再次施展御風術,噴出一縷吹氣風,駕著它飛落河面。



老太婆皺眉道:「不是讓你不要傷害它們的嗎?不過,你御風術練到這個地步也算可以了,接下來練《胎化長生妖經》。嗯,剛才你反擊狼鳩的一招很奇妙。」



我嘻嘻一笑,剛要吹噓一番,老太婆已經揚長而去。月魂立在原地,眼睛直直地盯著我,身上的光芒絢麗流爍。



我奇怪地問道:「怎麼了?是不是見到老子御風術厲害,嚇得尿褲子了?」



「魅舞。」許久,月魂突兀地說道。它的聲音極為清越明澈,就像是叮咚流過的泉水。



我一愣:「你也知道魅舞?嘿嘿,我還以為你是個啞巴呢。」



月魂再也不說話了,只是一個勁地盯著我,我被它看得心裡發毛,只好走開。走了一會回過頭,它依然留在原地,默默地看著我。



真是個奇怪的傢伙!我抓抓腦袋,月魂怎麼會知道魅舞呢?這傢伙向來神秘兮兮,似乎有滿肚子的秘密。



日子渾渾噩噩地過去,在龍鯨肚子裡,我也算不清到底過了多少天。只知道我練秘笈的速度越來越快,有時候,一本秘笈幾個時辰就已經領會。正所謂一樣通,百樣通。只要掌握了原理,就能舉一反三。最後,只剩下三本秘笈了。



這些日子,我的個子長高了,身體更結實。偶爾午夜夢迴,會突然浮現出三個美女的音容笑貌,她們現在在哪裡?在做什麼?聽到劍鳴,是否會想起那一聲莫忘?



也許她們早就把我忘記了。對她們來說,也許,我只是一個包袱吧。翻開丹鼎流的秘笈,我用力搖搖頭,不讓自己再想下去,把注意力強行集中到秘笈上。



老太婆這裡的丹鼎流秘笈一共有兩冊,一冊是《丹鼎方秘述之第八品--羽鼎雲英》,另一冊是第七品的《霜雪轉》。據老太婆說,這兩冊秘笈是她用很便宜的價格,從一個遊方道士那裡買來的。丹鼎流突然失蹤後,門下的秘笈也就在北境流散。老太婆還說,湊不齊煉丹的藥材,這兩本秘笈等於是廢物。不過對我來說卻如獲珍寶。默念丹鼎流的秘笈時,我體內的鼎爐就會生出奇異的感應。



第八品的羽鼎雲英,我已經修煉到了關鍵時刻。



過去吃的那些海獸內丹、吸食的日月精氣,都藏在鼎爐內,被我當作煉丹的藥材,而已經煉成的雲光石流飛丹就像是煉丹的爐火,在體內繞著鼎爐,急速湧動。



「爐鼎倒為輕,羽不失其重。羽鼎為熬樞,雲英為流珠。」我默運口訣,鼎爐在雲光石流飛丹的灼燒下,輕飄飄地浮起;等到輕如一片羽毛時,又緩緩沉下。不知過了多久,鼎爐內慢慢地熱起來,彷彿一壺水逐漸燒開。我急忙按照「鼎以退,爐升前。洗滌羽融,雲英自出。」的口訣,緩慢運轉鼎爐。這時,丹田處已經一片火燙,鼎爐內如同沸騰的水,滾個不停。眼前的狀況非常痛苦,腹內像火燒一樣,額頭卻在不停地冒冷汗。我咬住牙關,苦苦支撐。



無論是秘道術、甲御術等法術,在龍虎交泰的關鍵時刻,就得硬挺住,一旦中途放棄,就必須從頭再來。搞不好,還會走火入魔,變成白癡或者傷殘人士。



我整個內腑,似乎都要被燒得融化了。差點熬不住的時候,「轟」,鼎爐開啟,噴出一股清涼無比的精氣,猶如水銀洩地,向體內四處流動。精氣所過處,與雲光石流飛丹自動融合,變成羽鼎雲英。



成了!我歡呼一聲,渾身濕漉漉的,出了一身臭汗。但身體卻變得非常奇妙,吸氣時,我輕得像一片羽毛,能隨風飄起來;呼氣時,人又重如泰山,牢牢地站穩在地上,猶如落地生根,就算是犀獸也別想把我撞倒。



鼎爐緩緩沉入丹田,練成羽鼎雲英後,鼎爐內已經空空如也,第七品的霜雪轉暫時沒法修煉,只好將來出去,弄點朱果、內丹吃吃,等到鼎爐裡有了煉丹藥材,再設法修煉。



收好《霜雪轉》,我美美地伸了個懶腰,拿起最後一本要修煉的秘笈,忽然傻了眼。
《陰陽採補妖術》!封面上,一對赤裸摟抱的俊男美女在對我誘惑地笑。呆了半天,我激動地翻開《陰陽採補妖術》,差點噴鼻血。



除了介紹修煉的文字,每一頁都附有色彩鮮艷的春宮圖,男女赤身裸體,濃烈交歡,春情浪態畫得惟妙惟肖。從女人微張的櫻唇裡,彷彿還能聽到動人的呻吟。



太刺激了!我不自禁地嚥了口唾沫,以從未有過的認真態度,翻來覆去地研究秘笈。嘖嘖,這個女人胸好大;咦,這樣的姿勢也能幹?我反覆對照,興高采烈,怎一個「爽」字了得?



「啪!」,後腦勺突然被敲了個暴栗,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老太婆。我慌亂站起來,緊緊褲帶,合上秘笈,道貌岸然地道:「婆婆,這本秘笈太下流了,不適合我。」



老太婆目光掠過秘笈,一哂道:「真是少見多怪。小子,陰陽交合、萬物滋長是天地的至理,和下流有什麼關係?」



婆婆啊,姜果然是老的辣,春宮秘笈還能被你講出什麼天地的妙理,老子服了!我臉上擺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點點頭:「原來如此,那我倒要仔細看看了。不過,秘笈裡說的是男女交合,我現在上哪兒去找個美女和我一塊兒練?就算我肯犧牲貞操,別人也不肯啊!」



老太婆訝然道:「秘笈裡不是寫了嘛,先獨自修煉築基的心法,日後找到採補的目標,再深入第二階段。」



我這才想起,秘笈中的文字我是一點沒看,光顧著春宮圖了,只好訕訕一笑:「先前覺得是淫書,少兒不宜,所以我就沒再看。」



老太婆古怪地看了我一眼:「看你的年紀,正當血氣方剛,應該最容易癡迷這類男歡女愛的東西。難道--你是個天閹?」



我差點昏過去,天閹?雖說老子不是什麼丈八蛇矛,但也和太監無緣啊。



老太婆猶豫了一下,眼光瞄過我下體,又道:「人都會有缺陷,你不必太在意了。」



我急吼吼地辯解:「我正常得很,什麼缺陷都沒有!」



老太婆將信將疑:「天閹也不是不能治,色慾天裡長著一種神奇的植物,叫做如意棒,據說它結出來的果子可以醫治天閹。」



我欲哭無淚:「婆婆,你要我怎麼說,才肯相信我是個正常的男人啊?」



老太婆嘲弄地眨眨眼睛:「好了好了,別再說了,我知道男人沒一個肯承認自己這裡有缺陷的。陰陽採補妖術,你能練就連,不能練也沒有關係。」



我瞪大眼睛,說不出話來,許久,從我喉裡爆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乾嚎:「我能練啊!」



為了證明給老太婆看,我心急火燎地打開秘笈,說練就練。



「乾坤剛柔,配合相包。陽秉陰受,雌雄相須。」這是陰陽採補妖術的開篇宗旨,簡單地說,當男女交歡的時候,氣血運行最旺,會釋放陽氣和陰氣,高潮時更會噴湧出生命的種子。施術時,男人封閉自身的陽氣,把對方的陰氣和種子吸收進體內,煉化成自己的精氣,就叫採補。女子則正好相反。之所以要用不同的體位交歡,是為了使內臟、筋骨、關節、脈絡、氣血各部分都能得到充分鍛煉。長期採補,不但能增強妖力,還能延年益壽,百病不生。按照秘笈裡的原話,就是「將欲養性,延命卻期。」



陰陽採補妖術的入門十分簡單,短短幾個時辰,我已經掌握了要訣,盤膝而坐,氣息在體內循環八十一個周天後,便完成了築基。



「婆婆。現在你相信我不是天閹了吧?」我雄赳赳地站起來,挺起胸嚷道。



老太婆樂了:「小子,要不要我出去抓個女人,讓你試練一下?」



我驚訝得合不攏嘴:「婆婆,那不等於是強暴嗎?」



老太婆不以為然:「大丈夫敢作敢為,弄幾個女人採補有什麼大不了的?天地萬物,皆為我用!小子,你最缺少的就是這種大氣魄!」雙目閃動,射出森森的精光。



「那豈不是變成惡棍了?」我急忙搖頭,老太婆的想法有點邪氣,實在難以接受。



老太婆不屑地道:「是非善惡,都不過是虛幻的東西,哪有對錯?」



「那麼婆婆的丈夫用毒咒害你,也是對的嗎?」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不該揭老太婆的舊瘡疤。



老太婆神色一黯,隔了許久,緩緩地道:「在他看來,就是對的。小子,對錯存乎一心,是沒有標準的。」



見到她默默神傷的樣子,我有些不忍,連忙轉開話題:「婆婆,我是不是把所有的秘笈都練完了?」



老太婆點點頭,我歡呼一聲,把《陰陽採補妖術》扔上半空,終於大功告成!飽受變態修煉折磨的日子,一去不復返啦!



「婆婆,現在,我要做一件事,請你千萬千萬不要打擾我。」


「你想做什麼?」


「舒舒服服地睡一覺!」我大吼一聲,不管三七二十一,倒頭就睡。被老太婆虐待了這麼久,每天只能睡一個時辰,可把老子累壞了。不一會兒,我就呼呼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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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想說再見不容易

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等我醒來時,老太婆就站在我邊上,對我搖搖頭:「你小子真能睡,都足足兩天了。」



我美美地伸了個懶腰,只覺得渾身精力瀰漫:「婆婆,按照約定,你可以教我命理了吧?」



老太婆沉默了一會,道:「跟我來。」



我展開羽道術,興奮地跟著她一路飛掠。煉成羽鼎雲英後,吸氣時身體輕如鴻毛,施展羽道術也就更輕鬆自如。穿過化血漩渦,我們來到龍鯨的心臟旁。



「轟--轟--」,心臟跳動的聲音震耳欲聾。老太婆盤膝坐下,平靜地道:「任何強大的猛獸,心都是最脆弱的地方,人、妖也是一樣。只要輕輕一擊,就能打得粉碎。然而,心同樣又是最強大的地方,肉體可以被外力、天劫征服,但心--卻能永不屈服。所以,要論命,先談心。唯我本心,以破天命!」



我嘻嘻一笑:「婆婆,我是不是應該先磕頭拜師啊?」



老太婆哼道:「這些唧唧歪歪的俗禮,理它幹什麼?」微微一笑,又道:「三年多了,小子,短短三年你就學會了所有的秘笈,我很滿意。」



「啊?三年!」我震驚地叫起來:「日他奶奶的,難道我呆在龍鯨的肚子裡已經三年了?」



老太婆點點頭:「我的毒咒每天發作兩次,從第一次見到你算起,至今已經發作了二千五百九十四次,你自己算算,三年有餘了。」



我苦叫一聲:「原來用了這麼久啊。」這幾年,我一心沉浸在修煉中,日子過得稀里糊塗,還以為不到一年呢。糟了,三個美女不會以為我已經死了吧?



老太婆道:「這麼短的時間就學全了幾百本秘笈,難道你還不知足?雖說每本都練得半吊子,但也算快得嚇人了。嘿嘿,連我都想不到,你小子居然還很有天分。」



「不是我學得好,是婆婆教得好。」我油嘴滑舌地道,大概因為我前世是龍蝶,所以學得特別快吧。



「小子,看著我。」老太婆猛地喝道,凝視著我,雙目亮起一陣耀眼的異彩。剎那間,天旋地轉,我整個人彷彿魂魄出竅,投入她的眼中。



腦子轟地一聲,四周景物全都消失了。視野中白茫茫的一片,只剩下老太婆,端坐在我的對面。



「咦?怎麼回事?」我吃驚地四處張望:「這是什麼鬼地方?」



「這裡是我的神識!」老太婆淡淡地道:「也就是我的心靈領域。將來你如果把《紫府秘道術》練到化境,一樣會擁有神識。」



我恍然道:「那本秘笈最後的確提到過,神識能夠把對方的意識引到自己的心靈領域,是一種精神大法。不過對於打架好像沒什麼用,任何法術在神識中都不能施展。就像現在,雖然我的意識在你的神識裡,但你我的肉體都還在外面,你傷不了我。」



「是嗎?」老太婆神色平靜,身後猛地騰起一簇火焰,熊熊飛舞,彷彿要向我撲過來。



我哈哈大笑:「別嚇我啦,老子早就不是過去那個低級人妖了。我清楚得很,火焰不過是你神識生出來的幻象。」



老太婆冷冷一笑,火焰猛地暴漲。



彷彿煙花盛開,一條條焰流從空中噴湧而下,匯聚成波瀾壯闊的火瀑布,剎那間,四面八方,無數烈焰瀑布轟然衝下,又升騰而起,席捲成汪洋火海。



老太婆的人不見了,我陷身在重重火海中,像是一座孤島,被壓得喘不過氣。焰浪滾滾,猶如無數個咆哮的惡魔,張牙舞爪地撲過來。雖然明知這些都是幻覺,我還是心驚神顫,汗如雨下。



「明白了嗎?」火海潮水一般地退去,老太婆重新出現在我的對面,傲然道:「絕頂高手的決戰,單憑神識就可以擊潰對手的信心。還沒有打架,你的氣勢就已經輸了,還打什麼?」



我眨眨眼睛:「婆婆說得對,不過,我們學秘笈又不是為了打架。」



「日他奶奶的!」老太婆憤怒地吼道:「是你小子自己先說打架的!」



我目瞪口呆:「婆婆,原來我罵人的口頭禪,您老也學會了。」



老太婆又好氣又好笑:「聽你說了三年多,耳朵都起老繭了。別廢話,現在我正式教你命理。聽著,我要告訴你的東西,一天就能學完。」



我驚訝地道:「只要一天?」



老太婆點點頭,緩緩地道:「但要真正領會,卻必須用畢生的精力去琢磨。在這之前,先讓你玩一場遊戲。」



玩遊戲?我一愣,腳下神奇般地出現了一條康莊大道,延伸向遠處。



「小子,走上去,一直向前走。」



我迷惑不解地站起來,照著老太婆的吩咐做,走了一段路,道路忽然在前面分岔,左面那條路綠蔭蔥蘢,鮮花遍地,右面卻是一片荒涼的沙漠。



我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老太婆淡淡地道:「你自己選擇,向左,還是向右走?」



「婆婆,這些都是幻象,選哪條路又有什麼區別?」



「你就把這一切都當作是真實的!」



我想了一會,毅然向沙漠走去。雖然左面那條路風景秀麗,但說不定暗藏陷阱殺機,沙漠看似險惡,可能反而安全。



沙海連綿起伏,一眼望不到盡頭。老太婆一直跟在我後面,日光耀眼,炎熱的風夾著沙粒打在臉上,留下的腳印被迅速覆蓋,讓我生出這一切並非虛幻的錯覺。我暗下決心,也要練出神識,這玩意太奇妙了。



前方忽然出現了一間小木屋,孤零零地佇立在沙漠中。走過去,木屋的門半掩,被風吹得嘎吱吱地搖晃。



老太婆問我:「進屋,還是不進去?你可以選擇。」



我反問道:「屋裡面有什麼?」



老太婆淡淡地道:「誰知道呢,也許是奇珍異寶,也許是殺人的惡魔。」



我壓抑不住好奇心,推開門,裡面居然有個女人,大腹便便,分明懷著孩子。她被鐵鏈綁在一張椅子上,嘴裡塞著破布,見到我,目光中流露出哀求。



我要暈倒了,扭頭看了看老太婆:「婆婆,你演梨園大戲啊?怎麼用神識變出來個孕婦?不過雖說是幻象,倒也演技逼真。接下來,莫非就是讓我演英雄救美這一出?」



老太婆嘿嘿一笑,手上忽然多出了一把亮晃晃的鋼刀,遞給我:「你有兩個選擇,殺了她,或者劈開她的鎖鏈。這個女人是生是死,現在都取決於你。」



我接過鋼刀,心中奇怪,老太婆到底耍什麼花樣?我當然不會殺孕婦了,毫不猶豫,我手起刀落,「嘩啦啦」,鐵鏈斷成了一截截,孕婦拉出嘴裡的破布,感激地跪下來:「謝謝恩公。」



我學著戲台裡常見的對白,搖頭晃腦地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小娘子不必多禮。」



孕婦又道:「恩公,請你再成全我。」



我一愣:「什麼意思?」



孕婦慢慢地爬起來,湊近我,臉上露出詭異的神色:「我肚子餓了,你就讓我吃了吧。」一張臉猛然變得猙獰可怕,宛如厲鬼,獠牙伸出嘴唇,猛地刺入我的咽喉。



孕婦只是一個幻象,當然傷不了我。儘管如此,我還是嚇了一跳,怒道:「原來是個害人的賤貨!」鋼刀一揮,把孕婦劈成兩半。到了這時,我已經完全沉浸在遊戲的氛圍裡。



鮮血噴濺,從孕婦裂開的肚子裡,慢慢爬出了一個渾身血污的嬰兒,仰起腦袋,尖聲啼哭。



老太婆冷冷地道:「最後一個選擇,殺了這個嬰兒,或者不殺。」



我猶豫不決,斬草除根,當然要殺了以絕後患;但他只不過是一個嬰兒,我有點不忍下毒手。



「咯渣咯渣」,這個嬰兒突然趴在孕婦的屍體上,大口地吞噬著血肉。吃掉手臂、大腿,再啃咬孕婦的內臟。嬰兒以令人驚駭的速度,迅速長大,轉眼間身軀健壯,變成大人,長髮披散了臉。



「快點選擇!」老太婆的聲音猛地響起。我受不了眼前恐怖的一幕,一刀劈向嬰兒。血濺在了我的臉上,嬰兒慘叫著抬起頭,額上出現了一道深深的血痕,向後倒去。剎那間,我渾身冰冷。



我看見了嬰兒長大的臉--那是我自己的臉!



「咣當」,我手中的刀落地,孕婦、木屋、沙漠都消失了。四周茫茫一片,只剩下我和老太婆盤膝對坐。



「遊戲結束了。」老太婆平靜地道。



我又驚又駭,滿頭霧水:「婆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老太婆道:「小子,我問你,命是什麼?」



「命是本心!」



「本心又是什麼?」



我抓抓頭:「你沒說過。」



老太婆凝視著我:「現在我告訴你,什麼是本心。本心--就是選擇!無論是人、是妖,還是飛鳥走獸,一生下來,就要面對無數次選擇。把每一次做出的選擇連成一條線,就是命運。」



我恍然大悟:「難怪在遊戲裡,你總是讓我選擇。」



老太婆道:「要選擇,首先要瞭解自己的優勢和弱點,才能揚長避短。這個遊戲,就是讓你瞭解自己。」伸手一指,順著手指的方向望去,一個和我一模一樣的人站在岔路口,他沒有選擇沙漠,而是向左面的綠蔭徑直走去,沒走幾步,翠綠的樹木忽然變成無數猙獰的怪獸,向他撲過去。慘叫聲中,他被怪獸們撕成了碎片。



老太婆道:「第一次選擇,你走向了沙漠,說明你不是一個容易被表象迷惑的人,很機靈。這是你的長處。因為通向綠洲的那一條路,看似風光怡人,實際上步步埋藏殺機。」



我洋洋自得:「老子我向來機警。」



老太婆接著道:「第二次選擇,你走進了木屋,說明你是個很有好奇心的人。有時候,好奇心也許會讓你發現寶藏,得到奇遇;但有時候卻會讓你送命。」



我欣然道:「這就像是賭博,要麼大賺一把,要麼輸得連褲子都沒了。」



老太婆道:「第三次選擇,你釋放了那個孕婦,說明你心地善良,但也說明你行事過於魯莽。你怎麼就知道那個孕婦一定是好人呢?至少要問清楚,她為什麼會被捆綁。」



我點點頭:「婆婆你說得對,今後做事,我一定要謹慎、謹慎再謹慎。否則死了也是個糊塗鬼。」



老太婆道:「你劈死了那個孕婦,同樣過於衝動。她是誰的妻子?背後有沒有強硬的靠山?你逞一時之快,有沒有想過也許會惹來更大的災禍?也許你放她一條生路,會得到意想不到的好處?」



我說道:「我可沒想那麼多。早知道那麼麻煩,我就不進木屋了。」



「不推門進去,你怎麼知道裡面是什麼?也許屋子裡藏著一件稀世珍寶,你豈不是失之交臂?就算裡面是惡魔,難道就不能被你利用?」老太婆歎了口氣:「所以說,要掌控自己的命運,就必須有洞悉事物的大智慧、大遠見。走一步,看三步,審時度勢,再決定最適合自己的選擇。」



我點頭如搗蒜,老太婆說得一點沒錯,小聰明我林飛是有的,但的確缺乏大智慧。



老太婆又道:「最後面對那個嬰兒,你猶豫不決,說明你關鍵時刻太懦弱,當斷不斷。一旦危機降臨,千鈞一髮,哪有時間給你考慮?」



我連連稱是,想起遊戲中的最後一幕,又好奇地問道:「婆婆,為什麼那個嬰兒長大後的臉和我一模一樣呢?」



「因為它就是你。」老太婆緩緩地道:「一個人最大的敵人,就是自己。擊敗自我才能掌握命運。孩子,將來你無論面對多麼可怕的敵人,都要牢記,除了你自己,沒有人可以真正地擊敗你。」



我沉思不語,這個遊戲雖短,卻讓我明白了不少東西。



「看好了!」老太婆伸手一劃,在四周出現了無數個圖案,像是八卦,但更複雜。我仔細瞅了一會,也沒看懂。



老太婆道:「做出選擇,就等於是在決定自己的命運。但具體怎麼選擇?簡單地說,就是在充分瞭解自己的基礎上,趨惡避禍,逢凶化吉。」



「干為天,坤為地,離為日,坎為月,震為雷,巽為風,······」老太婆對著圖案,一一解說,然後又告訴我,如何運用這些圖案互相組合、推算,預測時勢禍福。聽了半天,我忽然明白了:「婆婆。這個就是易經算命啊!什麼無妄卦,女後卦,全都是易經的卦象。過去洛陽城東門的那個黃瞎子,常用易經給人算命騙錢。」



老太婆愣了一下:「洛陽是什麼地方?易經又是什麼?」



說漏了嘴,我只好胡扯一番,矇混過關。心中卻想,北境和大唐真是完全不同的地方。大唐有酒,北境連酒是什麼都不知道。在北境,老太婆研究了多年的心血命理,只不過是易經算命。在大唐,很多老百姓都知道易經,根本就不稀罕。



所謂的命運至理,原來是這麼回事,我有點失望。不過老太婆說的瞭解自己,揚長避短,倒是給了我很大的啟發。



「如果命運是一條激流變幻的長河,秘道術和甲御術就是一條載你過河的渡船,命理推算則是划船的槳。」老太婆慢慢地閉上眼睛:「好了,我該教你的,全都教了。領會多少,就看你的悟性了。要想真正吃透命理的玄妙,也許一生都不夠。」



轟地一聲,我脫離了她的神識。龍鯨碩大的心臟在旁邊跳動,剛才發生的一切,宛如一場夢幻。



望著老太婆飽經風霜的臉,我忽然感到一陣悲哀,要是她知道自己研究的心血在大唐十幾文錢就能買到,恐怕會胸悶得吐血吧。



「婆婆,學會了這些東西,真的能掌握命運嗎?」我委婉地道,說實話,我不太相信。要是真有那麼神奇,大唐裡會易經算命的傢伙早變成神仙了。



老太婆歎了口氣:「這只是我的一點心得,到底有沒有用,我自己也不清楚。不過,這些卦象征著天地自然的力量,比如坤,代表了大地和陰柔的力量,巽代表了風的力量,兌則顯示了海洋河流的力量。如果能掌握所有的力量,邁入天地皆為我用的無上境界,應該可以破除成住壞空的宿命了吧。」



我心中一動,照老太婆這麼說,易經莫非也可以修煉成一種法術?



這時候,老太婆的毒咒又發作了,見到她痛苦的表情,我心中難過:「婆婆,難道沒有破除毒咒的辦法嗎?」



老太婆搖搖頭,雙腿貼緊了龍鯨的心臟:「除非殺死施咒的人,才能破解。」



我咬牙切齒:「婆婆,你丈夫是誰?告訴我,以後有機會,老子一定要使盡最卑鄙的手段弄死他。」



老太婆淒然一笑:「他叫楚度,以你現在的實力想要殺他只是自找死路。分別這麼多年,他可能已經邁入了妖怪進化的最終狀態--阿賴耶態。」



阿賴耶態?我嚇了一大跳:「婆婆,你丈夫是妖怪?」



老太婆神色平靜:「有什麼好奇怪的?我也是個妖怪。多年前,也曾在魔剎天叱吒風雲。」垂下頭,默默地看著自己的雙腿:「其實最艱難的命運,不是如何選擇,而是根本就沒有選擇。這一生,我都只能困在龍鯨的肚子裡,直到在天劫中死去。」



我心中一酸,老太婆抬起頭,深深地凝視著我,許久,開口道:「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小子,你該走了。」



「走?」



「難道你也想一輩子留在這個不見天日的鬼地方嗎?」



我渾身一震:「婆婆。」怔怔地看著她,我一時說不出話來。三年多的時間一晃而過,該學的我都學了,眼下,似乎到了說再見的時候。



從被龍鯨吃掉的那一天,我就盼望早點出去,但現在,又遲疑著不忍挪動腳步。過去,我總覺得時間過得很慢,而現在,又一下子覺得好快。



人生是否總是這樣的矛盾?



老太婆揮揮手:「走吧,不要效小兒女之態。」



「婆婆,你脾氣急躁,喜歡罵人,不順心的時候,還對我拳打腳踢。和你在一起的三年,我吃盡了苦頭。」我笑了笑,努力地想要笑,雖然我的心情很糟糕。



「可是,婆婆,就算再苦,我也覺得很開心。」看著她滿頭凌亂的白髮,我喉頭一陣哽咽:「別說苦三年,就算三十年,三百年,我也願意。」



「撲通」,我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師父,徒兒走了以後,您自己多保重。」



「小子,要走就走,婆婆媽媽幹什麼?」老太婆顫聲道,轉過身去:「快走,快走!」



我默默地站了許久,才道:「師父,我,真的要走了。」 左看看,右瞧瞧,我還想和月魂道個別,不過這傢伙不知去哪兒了。



老太婆背對著我,慢慢地道:「薪盡火傳,我雖然不能出去,但有你在外面,也是一樣的。」



我一咬牙,猛地站起來,頭也不回地就走。走了幾步,身後忽然傳來老太婆的聲音:「小子,你要混出個樣子來,別替我丟臉!」



我停下,用力點點頭。過了一會兒,急速的風聲從後面掠至,老太婆突然飛過來,一把抓起我,向前掠去。像三年來每一次教我修煉那樣,她抓住我,粗魯而蠻橫,一點都不管我是否願意。



我微微一笑,閉上了眼睛,任憑她抓住我一路飛奔。其實以我現在的法力,想要掙脫並不難。



風從耳畔呼嘯而過,心中的感覺是那麼的溫暖,被她抓著,穿過蘑菇林,穿過化血漩渦,穿過三年的光陰······。



「婆婆,你抓得我好痛!」



「婆婆,拜託你斯文一點行不行?被你這麼抓著我很沒有面子啊!」



「婆婆,你是虐待狂人?」



時光一幕幕倒退,我彷彿看見昔日頑皮的少年被一個老太婆抓在手裡,嘴裡不停地抗議。然後,就會有一個個暴栗不客氣地敲上他的腦袋。睜開眼睛,我凝視著老太婆消瘦的臉頰,眼睛一酸,急忙扭頭嚷道:「婆婆,你就不知道憐香惜玉嗎?老子我好歹也是個小白臉。」



「噗」,一個暴栗狠狠地敲在我的頭上。我摸摸腦袋,無聲地笑了,心頭湧起一陣深深的傷感,我知道,這是最後一次挨揍了。



在血河前,她把我放下。



「小子,你看!」老太婆望著血河,神色莊嚴。在我們的身前,鮮紅的河流滔滔翻滾,迂迴向前,響徹著巨大的轟鳴聲一路奔湧,一眼望不見盡頭。就像是我的人生,永遠地向前,永遠地頑強,永遠地充滿與命運抗爭的希望!



「生命的長河是多麼迂迴,希望又是多麼雄壯。小子,我相信你會有出息的!」老太婆沉聲說道,語聲漸漸傷感:「在河的彼岸,應該會有更美妙的天地吧。可惜,婆婆見不到你將來叱吒北境的一天了。」



「生命多麼迂迴,希望又是多麼雄壯。」我默默地念道,遠處的肉峰上,猛地傳來一聲低吼,我極目望去,犀狍蹲在峰頂,對著我引頸長嘯,雪白的尾巴揮舞如一簇火焰。



蒼勁的吼聲久久迴盪,我心中一顫,犀狍,你也知道我要走了嗎?我用力地揮揮手,一狠心,毅然直直向上衝起,施展混沌甲御術,將上方的肉壁化作一片混沌。剎那間,我整個人已經穿越龍鯨,破肚飛出!



再見了,師父!薪火相傳,師父,總有一天,我會破除成住壞空的宿命,完成你的願望!



我一定會殺了楚度。



我會到達河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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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多了一個跟班


碧藍的海水在四周湧動。



我不斷向上浮去,龍鯨龐大的身軀在下方越來越遠,過了很久,終於看不見了。



「嘩啦」一聲,我濕漉漉地冒出海面,施展渡術,雙腳輕盈地站在海水上,隨波浮動。



終於重回外面的世界了!我有些興奮,貪婪地大口呼吸著新鮮的空氣,海風輕輕吹過,撩動我火紅色的長髮。清澈的海水映出了我的身影,頭髮濃密,滿臉鬍子,簡直像個野人。



四周波瀾蒼茫,白花花的陽光直曬頭頂。三年來,龍鯨在大海裡到處遊蕩,也不知把我帶到了哪兒。辨清了太陽的方向後,我決心先去紅塵天最繁華的大千城,一來順路尋找三個美女,二來開開眼界。只要順著東方一直走,應該能到達陸地。



我張開嘴,吹出吹氣風,剛要躍上飛行,一點白光倏地竄到我面前,綠豆小眼一眨一眨地盯著我。



「月魂?」我驚叫起來:「怎麼會是你?」



月魂還是很臭屁地一言不發,我一拍腦門:「你是來和我道別的吧?總算你還有點良心。」



月魂凝視了我一陣,搖搖頭:「我要和你在一起。」



我一呆,接著皮膚泛起雞皮疙瘩,急忙擺手:「千萬別,你又不是我老婆,怎麼說這麼肉麻的話?難道你小子還想繼續捉弄我?老子可不奉陪。你還是乖乖回到龍鯨肚子裡去吧。」



月魂輕哼了一聲:「讓我跟著你,你會有莫大的好處。」



我一時捉摸不透它的用意,好奇地問道:「我會有什麼好處?」



月魂傲然道:「我能使你立刻進化,邁入妖怪的受態。」



我愣住了:「你有那麼大的能耐?師父說過,從身態邁入受態需要好幾年呢。」



「我可以。」月魂斬釘截鐵地道。



我半信半疑,這小子向來神秘莫測,也許真不是在吹牛。想了想,我又問道:「那你幹嗎要跟著我?直說吧,想從我這裡拿什麼好處?」



月魂沉默了一會,道:「我為什麼要跟著你,以後會告訴你的。現在知道對你沒任何意義。」



日他奶奶的,這小子還跟我玩啞謎。我眼珠一轉,就算我不答應,以月魂的能耐也能陰魂不散地跟著我,不如爽快地答應它,我還可以立刻進入受態。相信月魂也不會故意害我。



「事先聲明,老子身上可沒什麼值錢的寶貝,你別打錯了主意。」我拍拍衣服叫道。



月魂不屑地瞥了我一眼,我嘿嘿一笑,真想一拳揍扁它那張臉:「好吧,我答應你,多個小跟班服侍我也不錯。」



「伸出你的左手中指。」月魂雙目光芒閃爍:「咬破它。」



我狐疑道:「幹什麼?我可沒有自虐傾向。」



月魂的聲音彷彿雲霧飄動:「讓你現在就邁入進化狀態。」



我精神一振,連忙咬破中指,嘴裡道:「咬破手指就能進化?你不是蒙我吧?」



一滴血剛剛滲出指尖,月魂就閃電躍起,順著手指的傷口,一溜煙鑽了進去。我瞠目結舌,眼前的一幕實在古怪,月魂彷彿被血滴融化,身體一點一點融入我的中指,過了一會,它完全消失了,又過了片刻,我的指尖上出現了一個月牙形狀的烙印,顏色乳白,猶如淡淡的月光。最後,月魂的嘴臉清晰地凸現在烙印上。



「好了,你和我已經完全融合。」月魂的小嘴在我手指上蠕動,就像是一個活動的紋身圖案!



我又驚又奇,舉起手指仔細瞧:「你小子還會附身?難道你真是一個鬼魂?」



月魂默默地盯著我,語聲說不出的高傲,又似乎帶著淡淡的惆悵:「現在,讓我告訴你我是什麼。這麼多年,你是第一個知道我身份的人。」



頓了頓,它道:「我--月魂,是一件樂器!一件擁有靈魂的樂器!」渾身散發出皎潔清亮的光暈,一圈圈蕩漾,剎那間,我的中指彷彿變成了一縷流淌的月光!清澈明亮,光華流轉!



我愣了一下,樂器?一個會動、會說話的樂器?我不能置信地嚷道:「你是樂器?琵琶?短笛?還是鼓琴?看你樣子一點不像嘛!這樣吧,你彈奏一段樂曲小調給老子聽聽!」



月魂緩緩地道:「現在的你,還聽不見我的樂聲。」



「開玩笑,我早練成了順風耳秘道術,你放個屁我都聽得清清楚楚!」



「聽得見我說話,不代表就能聽到我奏出的樂聲。我的曲子,只有真正的知音才能聽見。」



「你吹牛吧?哪有這麼玄乎?」



月魂小眼一翻,不理我了。我又道:「你難道打算一直住在我的中指裡?」



「沒錯。」



「我靠!我只是讓你作我的跟班,可沒答應讓你附身!」



「晚了,我已經和你融合了。」月魂漠然道。



我頓時有一種上當受騙的感覺,就像吞吃了一隻臭鴨蛋:「日他奶奶的,老子跟你有仇啊?這麼耍我?惹急了老子,我切掉手指,大家一拍兩散!」



月魂輕哼一聲:「除了幫助你邁入受態,我還能給你很多好處,權當是住在你手指裡的房租。放心吧,我不會害你的。」



我絞盡腦汁地想了半天,終於把心一橫,不管月魂跟著我是什麼目的,只要它不害我就行了。為今之計,不如趁機多撈些房租更實惠。想到這裡,我奸笑道:「老子的房租可是很貴的,你有什麼靈丹秘笈,奇珍異寶嗎?」



「轟」的一聲,我話還沒有說完,耳畔驀地響起了一個炸雷,「轟--轟--轟!」,一記記震耳欲聾的雷鳴連續響起,聲音越來越大,我的左手中指正在不停地顫抖,每抖一下,就會有一個響雷從指尖倏地傳入內腑,猛烈炸開。指尖上的月魂,亮得迸射出金黃的異彩。



「轟--轟--轟!」,密雷在體內連成一片雷的海洋,咆哮怒吼,一塊塊薄薄的硬殼鑽出肌膚,慢慢地蔓延全身,硬殼是半透明的六邊形,很輕巧。這個時候,我的身子突然動不了了。



「怎麼回事?」我急忙詢問月魂。同時運起五識妖術,鼻子取代被雷聲震得發麻的耳朵,聽到了月魂的回答:「你正在進入受態。」



我心中一喜,月魂果然沒有騙我,我真的閃電般再次進化了!現在的情形十分有趣,一塊塊硬殼不斷把我包住,簡直像個大烏龜。



月魂道:「受態的進化需要七天,進化時無法施展任何法術,所以這七天內,你只能在海上隨波漂流。」



啊?要這麼長時間?我一下子傻了眼,一動不能動地在海上漂,又無法施展法術,萬一遇到海獸豈不是又要被吃了?



「你放心,進化的硬殼十分堅韌,刀劍難傷。」月魂像是知道我的擔心,解釋道。很快,幾塊薄薄的硬殼覆蓋住了手掌,月魂也消失在我的視線中。等到硬殼完全覆蓋住身軀時,我再也無法施展渡術,「撲通」摔入海中。就在同時,體內的雷鳴消失了。



一個浪頭打過,我又浮出海面,幸好硬殼很輕,密不透水,可以浮在海上。我哭笑不得,現在老子有點像砧板上的魚肉,但願不會遇到水六郎那幫傢伙,否則真是任人宰割了。日他奶奶的,月魂這小子太惡劣,早點在龍鯨肚子裡幫我進化不就得了,偏要等到現在!



不對!我心中倏地一凜,月魂之所以沒有這樣做,是因為它不想讓老太婆知道它的身份。「這麼多年,你是第一個知道我身份的人。」月魂的話在我腦海中迴響,它究竟什麼來頭?為什麼一定要跟著我?為什麼它的身份這麼保密?還有,它為什麼一眼就看穿我的魅舞?要知道,魅舞失傳多年,除了三個美女之外,根本不可能有其他人能認出來。



一個個疑問浮出心中,我打算今後旁敲側擊,從月魂嘴裡套出答案。海水起伏,載著我向遠處漂去。我的運氣還算不錯,水流的方向朝東,正是大千城的位置。



時值正午,湛藍色的海面陽光閃爍,猶如亮晶晶的鱗片。遠遠的海平線上,幾隻海鳥互相追逐,一隻灰白色的紅嘴鷗猛地俯衝向海,叼起一尾銀魚,翅膀帶起一串晶瑩的水珠。



我靜靜地躺在硬殼裡,欣賞著海景,身軀隨波起伏,彷彿融化成了大海的一部分。藍天白雲,天地如此浩瀚,令人心胸開闊。有時候,魚群從我身邊游過,好奇地繞著我轉了幾圈,又匆匆遊走。有時候,會有海鳥飛落在硬殼上,尖嘴啄動幾下,然後徒勞地飛走。黃昏時,居然游來了一隻大海龜,親熱地用嘴拱我,大概把我當作了同類。直到第二天黎明,大海龜才擺動鰭足,戀戀不捨地離開。



日出日落,晝夜更替,我要麼觀賞海景,要麼在殼裡睡覺。雖然不吃不喝,倒也能勉強堅持住。到了第六天,望著漫天的紫紅色晚霞,我忽然興奮起來,再過一天,我就能飛昇色慾天,達到受態的境界了!正美滋滋地想著,硬殼忽地搖晃了一下,一陣狂風猛烈刮過,天空驟然暗下來。



天際的雲霞迅速散去,一會兒就烏雲密佈,幾顆豆大的雨點「啪嗒啪嗒」落在硬殼上。看這情形,暴風雨要來了。



果然,一段窒息般的沉悶後,狂風一陣接一陣捲過,海水激烈翻湧。黑壓壓的天空猛地一亮,幾道藍色的電光撕開黑幕,電閃雷鳴,瓢潑大雨又快又急,像無數根雪亮的鞭子抽打海面。



大海咆哮起來,驚濤駭浪中,我被巨浪一次次拋起,又一次次摔下,宛如騰雲駕霧一般。雨點密集地打在硬殼上,現在硬殼終於有了用武之地,可以替我擋風遮雨。



呼嘯的潮聲中,突然有一絲稚嫩的尖叫隱隱傳來,遠處一排雪白的浪頭急速衝至,猛地拍在硬殼上,「砰」,一個重物隨著浪頭落在硬殼上,隨即雙手抓緊了硬殼。



我定睛一看,竟然是個唇紅齒白的小男童,紮著沖天小辮,圍著紅肚兜,白嫩的手臂死死抓住硬殼,正趴在我身上。



小男童神色驚慌,渾身濕漉漉的,過了片刻,他才看到我,震驚得張大了嘴巴。隔著硬殼,我們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他打了個哆嗦,顫聲道:「你是什麼東西?」



「老子是人!不是東西!」我懶洋洋地道,因為海浪聲太響,又隔著硬殼,小男童沒有聽見我的聲音,他神色緊張,一面發抖,一面嚷道:「小爺我,我是甲御術高手。你,你可別動什麼壞,壞腦筋!」



我樂了,甲御術高手就這麼狼狽?說話都結巴。日他奶奶的,還自稱小爺,老子我是你祖宗!



暴雨越來越猛烈,海潮跌宕起伏,小男童警惕地盯著我,卻不敢放手鬆開硬殼,生怕再掉進海裡。望著他滿臉的稚氣,我放下心來,不怕他對我不利。據我估計,他大概是和大人出海時失散,結果遇上暴風雨,被浪濤捲住,湊巧撞上了我的硬殼。



四週一片漆黑,千百重雪白的巨浪騰空而起,聲勢駭人。小男童臉色發白,一面緊抱硬殼,一面如臨大敵般防備我。暴雨持續了整整一夜,才漸漸停歇,雨絲微弱飄過,天空泛起青白的曙色。



小男童幾乎癱軟在硬殼上,喘了好半天氣,才直起身,細細打量了我一陣,開口問道:「你是個啞巴?」黑溜溜的眼珠好奇地轉動,看得出來,他已經不再害怕我了。



我一聲不吭,小男童膽氣更壯了,嚷道:「你躲在這個烏龜殼裡做什麼?修煉嗎?不過看你這副模樣,法術也好不到哪裡去。」



我還是不理他,小男童又叫道:「看來你真是一個啞巴,唉,可憐。」搖搖頭,憐憫般地歎了口氣。



我又好氣又好笑,小男童抹抹滿臉的水,望望四周,喃喃自語道:「暴雨總算停了,爸爸和姐姐他們應該能找到我吧。」



「找不到嘍!」我故意逗他。



「咦?你會說話?」小男童嚇了一跳。



「大爺我當然會說話。」我哼道。



小男童一骨碌爬起來,左臂直指著我,臉憋得通紅。過了一會,他的左手一點點化成劍鋒的形狀。



「兵器甲御術?」我失聲叫道,小男童的兵器甲御術使得不倫不類,手掌只有一半變成劍鋒,另一半仍然是肉掌,劍鋒還是鈍禿的,在兵器甲御術上的造詣明顯比我差好遠。



小男童得意地一仰頭:「想不到你也知道兵器甲御術,總算有點見識。哼,你要敢害人,小爺就用兵器甲御術要你的小命!」



我哈哈大笑,就憑這毛孩子的爛手劍還想傷我?仗著硬殼護身,我打趣道:「有本事你就動手。」



小男童猶豫了一下,道:「你沒害我,我幹嗎要殺你呢?哦,你是不是想自殺,但又缺乏勇氣,所以想讓我代勞?」他越說越得意:「你一定被女人甩了吧?看你這副樣子就知道了。哈哈,我姐姐罵大虎哥的時候,大虎哥就說他難過得想死呢。」



我差點沒暈倒,這小子簡直顛三倒四,自娛自樂。不過一個人在海上孤獨地漂流了七天,有人陪我說話也不錯。我好奇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怎麼一個人出海?」



小男童抓抓沖天小辮:「我叫花生果,是和爺爺、姐姐、大虎哥一起出海的,昨天我一個人溜下船,潛水去抓大海獸,結果游得太遠了,又遇上暴風雨,就和他們失散了。」



花生果?好古怪的名字。餓了七天,我倒真想吃點花生果墊肚子。



花生果大大咧咧地道:「看你的樣子不像是個壞人,對了,你叫什麼?哪個門派的?」



「老子我叫林飛,無門無派。」我反問道:「你哪個門派?」



花生果一挺胸:「小爺我的門派說出來嚇死你!乃是羅生天裡大名鼎鼎、如雷貫耳、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兵器甲御派!」



我心中暗忖,老太婆的兵器甲御術秘笈一定是從這個門派偷來的,所謂做賊心虛,我開始想辦法套花生果的底細,聊了半天,我終於弄明白了。兵器甲御派的秘笈多年前失蹤,門派裡的眾人懷疑是自己人幹的,因為花生果的爺爺花生皮失竊那晚正值守衛,所以成為懷疑對象,花生皮一怒之下,離開了兵器甲御派,獨自來到紅塵天居住。最近兵器甲御派的掌門,也就是花生皮過去的師兄設法找到了他們,說當年只是個誤會,特意請花生皮一家回歸兵器甲御派,雙方約好在紅塵天的大千城見面。



「這一次,兵器甲御派還送了我們不少禮物,爺爺才答應回去呢。」花生果揚揚自得。



我心中好笑,真是巧啊,花生果恐怕做夢也料不到,偷書賊的傳人就在他身邊。



抬頭望了望火辣辣的太陽,花生果打了個哈欠,疲憊地道:「爺爺他們該來了吧?」



海面上,明晃晃的陽光忽地一暗,我眼前變得一陣模糊,花生果的話音也變得越來越輕。我隨即明白,七天的時限就要過去,我的五感開始封閉,飛昇色慾天的時候馬上到了。



我立刻興奮起來,這次在色慾天也不知能呆多久,不過一定要抓緊時間,多撈寶貝。



視野中倏地一片漆黑。在黑暗深處,似乎緩緩開啟了一扇門,朦朧的光線從門縫裡透出。雖然我的五識封閉,但這一幕的景象卻能用心去看見,其中的感覺異常玄妙。而這次飛昇前的感受,也和第一次飛昇迥然不同。



我的靈魂彷彿脫離了肉體,飄了起來,慢慢地向那扇門飛去。門一點一點打開,光線越來越亮,我飛了進去,大門在身後猛地關閉!



光芒耀眼,一片炫目的光彩將我攫住,整個人隨著彩光旋轉,天地彷彿也在旋轉,不斷生出千姿百態的景物。也不知轉了多少個圈子,「轟隆」一聲巨震,四周驀地一靜,停止了轉動。



我進入了色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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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屎等於寶


天空中,懸浮著一朵朵又厚又大的雲霞,流光溢彩,形狀像各種怪獸。每一朵雲霞上,都立著一個身披綵衣的美女,赤著雪白的雙足,正在翩翩起舞。一朵朵鮮艷的花瓣從天空灑落下來,紛紛揚揚,香氣濃烈撲鼻。



一下子見到這麼多美女,我的眼睛真有點忙不過來。色慾天,的確名副其實,美女比螞蟻還多。她們鮮艷的衣帶從雲端高高地垂下來,足足幾千丈長,一直垂落到頭頂上,輕柔飄拂。只要踮起腳尖,就能摸到,說不定還能扯著衣帶爬上去,摸摸親親。



我再往下看,腳下是色彩斑斕的蒼茫山脈,連綿伸向遠方。在那裡,一條條河流閃爍如同水晶,鑲嵌在重重疊疊的森林、草原中。隱隱約約,還有旖旎香艷的歌聲傳來。一陣暖洋洋的微風吹過,彷彿還帶著甜味,我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叫道:「太美了!」



「發什麼呆?」左手中指上突然傳來月魂的聲音,它一翻綠豆小眼:「受態飛昇只能在色慾天呆一盞茶的時間,你還不趕快找點有用的東西!」



一盞茶?日他奶奶的,這麼短!我急忙收攝心神,尋找寶貝。空中的美女也沒功夫去研究了,畢竟尋寶第一,尋美第二。



此時我正站在一座高山的崖頂,四周長滿了五花八門的植物,有的像一隻巨型的葫蘆,葫蘆口裡不停地蹦出一顆顆小紅果,落在地上就消失了。有的長勢十分濃密,幾百根粗長的籐蔓圍繞著一個墨綠色球莖,像蛇一樣抖動。還有的花草長得像野獸,花瓣邊沿生出雪亮的爪子,走近它們時會揮舞爪子,發出古怪的吼叫聲······。



我看得眼花繚亂,一時也不知道該拿什麼。反正多多益善,我二話不說,以餓虎撲食之勢衝向那些花草。



「你幹什麼?」月魂吃驚地問道。



「廢話,當然是拔出來全部帶走了。」



月魂示以鼻嗤:「那你試試。」



莫非其中還有玄虛?我猶豫了一下,抓住面前一株九葉紫花紅果的芝草,輕輕一拔。咦?居然拔不動?我手上立刻加了幾分力,「噗哧」,泥土迸濺,一個圓圓的大蘿蔔連著芝草的根部一起跳出來。大蘿蔔倏地裂開一條縫,如同一張裂開的大嘴,向我狠狠咬來。



我靠,這裡的花草不但古怪,還會咬人啊!我吃了一驚,急忙鬆開芝草,向旁閃去。芝草落在地上,連著大蘿蔔一起融化成碧綠的汁水,緩緩滲入地面,一會兒就不見了。



我訝然道:「這是怎麼回事?」



月魂道:「在色慾天拿寶貝不是你想的那麼容易。一旦取到靈芝奇草,拔出來後千萬不能再讓它觸地,否則就會被土氣融化。而許多寶貝附近都有守衛者,比如那個和芝草根部相連的大蘿蔔,就是芝草的守衛者。因此取寶時不但要小心翼翼,而且速度要快,以免被守衛者攻擊。此外,在色慾天是無法使用任何法術的。」



我大聲叫苦,原來還不能用法術啊。月魂淡淡地道:「你不是會魅舞嗎?魅舞是一種絕世武技,和法術不同,在色慾天一樣可以施展。」



我心中一動,看似隨意地道:「月魂,你好像知道很多東西嘛。莫非你來過這裡?」



月魂嘴巴一歪:「不用套我的底子,時候到了,我自然會告訴你。你還是抓緊時間尋寶吧。」



我訕訕一笑,目光瞄準了左側一塊凸起的山石,山石中部有一條細縫,石縫裡伸出一朵碗口大的花,顏色雪白,清香幽幽。最奇特的是,白花的花心一直在流淌花蜜,滴在石頭上,立刻凝結成薄薄的冰霜,一看就知道是個稀罕玩意。



我謹慎地走過去,左手飛速探出,一把抓住花莖,猛地拔了出來。就在這一瞬間,石縫裡鑽出一條藍鱗兩頭小蛇,閃電般撲向我。與此同時,白花的花心突然噴出一股寒冷的蜜汁,直射我的臉!



輕呼一聲,我施展魅舞,一躍而起,身體微弓,避開雙頭蛇的毒牙,同時伸手一拋,把白花擲向半空,躲開激射的汁水。隨後身軀後仰,左腳精準地踢中兩頭蛇的七寸,將它擊飛,再伸出手,輕鬆接住從空中落下的白花。



這幾招魅舞猶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握住白花,我心中十分得意。月魂卻懶洋洋地歎氣:「唉,魅舞被你糟蹋得不成樣了。」



「你懂個屁!」我不屑地瞥了它一眼,把白花放入懷中,又向一棵章魚般的植物撲去,不等我靠近,植物的幾十根綠色觸手倏地纏向我,我再使魅舞,眼花繚亂地在空中變幻舞姿,避開一條條觸手的攔截,伸手一抓,拔出了植物頂部那顆深黃的果實。



果實入手溫涼,還沒來得及細瞧,它就在手心裡融化成了汁水,我一愣,向月魂投去詢問的目光。



月魂哼道:「忘了告訴你,每次飛昇,只能在色慾天帶走一件東西,不能多拿。除非你扔掉剛才那朵白花,否則無論再拿什麼寶貝,到手後都會融化。」



「還有這樣的狗屁道理?你怎麼不早說?」我目瞪口呆,既然只能拿一件寶貝,那就得挑選最值錢的。我掏出白花問道:「這朵花用處大不大?」



月魂道:「這叫冰霜花,能解熱毒,也算不上什麼特別珍貴。在紅塵天一萬兩銀子就能買到。」



日他奶奶的,一萬兩銀子還不算珍貴?我好奇地問道:「那什麼才算珍貴?」



月魂道:「這裡的花草都不是真正的寶貝,時候不多了,你最好去其它地方找找。」



我趕緊四處巡視,山頂的另一側被雲海籠罩,白茫茫的一片,什麼也看不到。月魂道:「過去看看。」



我不解地道:「那裡能有什麼?」



月魂哼道:「真正的異寶大多生長在難以發現的地方,否則早被飛昇的妖怪拿走了,還輪得到你?」



我將信將疑地走過去,漸漸深入雲海。四周白雲環繞,覆蓋住了一切景物,我走得小心翼翼,因為視線被雲霧阻擋,一個弄不好,腳踩到了空處,就得摔落山崖。

走了一會,眼前豁然開朗,原來已經穿過了雲海,前方山路崎嶇延伸,兩側怪石排空,果然別有一番天地。



「啪啦啦」,一群金色的大鳥從亂石群裡飛出,體形碩大,長著人臉,叫聲像嬰兒一樣。它們拉下一堆鳥屎,又匆匆飛走。



山路越來越狹窄,最窄的地方只有一寸多寬。我再往前走幾步,一根險峻的石樑拔地而起,斜斜地延伸出去,石樑下方是萬丈深淵,彩霧繚繞,一眼望不到底。石樑盡頭是一面峭壁,四周籐蔓纏繞,林木森郁,深深地扎根在崎嶇的崖縫中。在峭壁中央,有一個黑乎乎的山洞,被草木遮住了大半個洞口。



月魂道:「你去那裡看看。」



我躍上石樑,快速向對面的峭壁竄去,這時候,從山洞裡緩緩爬出一隻怪獸,牛頭龜身,雙眼赤紅,對著天空懶洋洋地叫了幾聲。然後趴著不動,佈滿鱗片的短尾巴一翹一翹,好像在拉屎。



「快趴下,別說話。」月魂突然目射異彩,我非常識相地照辦,這小子明顯來過色慾天,所以暫時要對它言聽計從。



「嗖」的一聲,從下方的深淵裡,突然跳上來一個面色慘白的白衣童子,攀上峭壁,逕直向怪獸走去。後者一動不動,童子把手伸到怪獸的屁股下面,掏出了一顆白珠子,揣進懷裡,又躍下深淵。



我看得莫名其妙,正要問月魂,深淵下又跳上來一個紅臉紅袍老頭,走向怪獸,從它屁股下摸出一顆紅珠子,接著躍下深淵。因為我趴在石樑上,童子和老頭都沒有發現我。



月魂忽然道:「快!扔掉冰霜花,去掏怪獸的屁股!要快!」



我靠!這麼做太噁心了吧?我顧不上多想,忍痛扔掉價值一萬兩銀子的冰霜花,猛地竄出,急速撲向怪獸。怪獸始終懶洋洋地趴在洞前,毫無反應,我右手閃電般摸向它的屁股,一顆圓圓的珠子正從屁眼裡滾出,我抓起來一看,是一顆碧綠的珠子,晶瑩剔透,還帶著一絲餘熱。日他奶奶的,這顆珠子果然是怪獸拉出來的屎!



綠影一晃,石樑上突然多出一個穿著綠裙子的美女,姿色妖嬈,雪白酥胸半裸,碧綠的眼睛緊緊盯著我手裡的珠子。



我心中一動,估計這個女人和童子、老頭一樣,都是來掏珠子的,沒想到卻被我捷足先登。



美女對著我盈盈一笑:「這位公子,你手裡拿的是什麼東西啊?」



我嬉皮笑臉道:「這是我的家傳之寶。」



美女手撫胸口,嗔道:「公子真會開玩笑,這明明是奴家的東西。你把它還給我吧,奴家願意用一切交換。」拋了個媚眼,香肩一晃,綠裙緩緩脫落。



我口乾舌燥,熱血直衝腦門。日他奶奶的,這個女人說脫就脫夠爽快。美女扭動楊柳細腰,一步步向我走來,雪白的大腿間芳草萋萋,充滿了誘惑。我一時額頭冒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轟」,腦海中一聲巨響,眼前的景物倏地消失了。我旋轉著飛了起來,四周變得一片漆黑,在黑暗深處,一扇門向我緩緩打開,光亮大盛。



耳畔響起一陣陣海浪聲,睜開眼,頭上藍天白雲,我正躺在硬殼裡,隨著海水起伏。花生果還站在硬殼上,焦急地自言自語:「怎麼爺爺還沒有找來呢?」



飛昇結束了!原來,就在美女向我走近的一剎那,一盞茶的時間剛好到了!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把碧珠塞進懷裡,心中又有些遺憾,兩次飛昇色慾天,都是來去匆匆,沒能好好逛逛。



「真是好險,幸虧時限到了。」月魂道:「那個女人十分可怕,是玄龜赤睛獸的守衛者之一,要是被她纏上,你的珠子一定會被她搶掉,可能還會死在她手裡。」



想起美女的風騷樣,我不禁嚥了口唾沫,問道:「原來那個怪獸叫玄龜赤睛獸,老人、童子都是它的守衛者。為什麼玄龜赤睛獸拉出來的屎是珠子呢?這顆碧珠有什麼用處?」



月魂道:「玄龜赤睛獸每隔千年才會拉一次屎,你的運氣好,湊巧碰上。它的屎又叫珠丸,每次都會被守衛者及時收走,所以十分難求。珠丸能夠洗髓伐毛,徹底改造體質。不同顏色的珠丸改造出來的體質也會不同,比如紅珠可以變得渾身堅如金剛,一般的兵器難以傷害。你這顆碧珠以靈動為主,是--」說到這裡,月魂猶豫了一下,道:「以後再告訴你吧。」



我不滿地道:「你怎麼說話總是吞吞吐吐,像娘們一樣?以後以後,每次都說以後,到底等到什麼時候?」



「等你進入阿賴耶態的時候,也許我會告訴你一切真相。」月魂淡淡地道,眼中忽然掠過一絲傷感。



日他奶奶的!阿賴耶態?月魂擺明了是在耍我嘛。前世的龍蝶也只不過是轉態!想到龍蝶,肋下忽然生出一絲奇異的感覺,我心中一動,現在進入受態,我又該生出一隻龍蝶爪了。



「你一個人自言自語什麼?」花生果大聲嚷道,滿臉迷惑地看著我,我這才想起他聽不見月魂的話。看了看花生果,我忽然想到一事,詫異地問道:「我剛才離開了龜殼,難道你沒有發現?」



花生果抓抓腦袋:「你一直在這裡啊。」



月魂解釋道:「無論你在色慾天呆多久,對紅塵天來說都只是短短的一剎那,所以他根本察覺不到。」



我恍然大悟,這時候,硬殼一塊接一塊地剝落,我的手腳慢慢恢復了自由。



「咦?你的烏龜殼怎麼脫落了?」花生果驚叫起來,我哈哈大笑,雙腳踩踏海水,一躍而起,抱起花生果舉過頭頂。



花生果嚇了一跳,見我沒有歹意,急忙叫道:「快把我放下。」



「嘿嘿,現在你別想再站在老子身上了!」我手一鬆,花生果在空中敏捷地翻了個跟頭,足尖一點,雙腳落在我的肩頭,搖頭晃腦地道:「林飛,你就辛苦一點,暫時充當我的坐騎吧。小爺會給你報酬的。」



我嘻嘻一笑,運轉體內的羽鼎雲英,身軀突然重如千斤鼎,向海下直直地沉去,花生果措手不及,被我一起帶入海中,飽吃了幾口海水,才浮出海面,大聲咳嗽起來。



我四肢划動,故意裝傻:「啊呀,我實在是精疲力竭,居然連你也背不動了。」心中暗自偷笑,想讓老子當坐騎?你還嫩點。



「呸呸!」花生果吐出嘴裡的海水,雙腳踩水,連連搖頭:「什麼精疲力竭?明明是你的法力太爛!算了,以後你就跟著我吧,小爺罩著你!」



我差點噴笑,表面上滿臉感激:「多謝多謝,花生果你真是俠骨仁心,以後誰欺負我,你可要替我出頭。」



花生果拍拍胸脯:「放心好了,我花生果說話算話。誰敢害你,我第一個饒不了他!你不信?小爺現在就立誓!」



原本我只是一句玩笑話,但花生果這麼當真,我不免有些感動。微微一笑,我忽然道:「有人來了。」



「哪有人?我怎麼看不見?」順著我的目光,花生果瞪圓眼珠,手搭在額前瞅了半天,眼睛倏地一亮,嚷道:「是爺爺他們!」



前方幾百米處,白浪翻湧,一艘小船急速駛來,小船兩頭圓,中間細,形狀像一隻花生殼,船頭並肩站著一個禿頭老漢、一個束馬尾的高大少女,船尾坐著一個瘦小的後生,正向我們探頭張望。



「你眼力還不錯嘛。」花生果神色興奮,衝著小船直招手:「爺爺,爺爺!我在這裡!」



小船靠近了,花生果「嗖」地跳到船上,歡呼雀躍。禿頭老漢板起面孔,眼中卻透著喜色:「你這個頑皮小子,偏要偷偷地去捕海獸,害得大家為你擔心!」



束馬尾的少女一把逮住花生果,扯下他的褲衩,狠狠打了幾下屁股:「又臭又爛的花生果,真他媽的不像話!海獸怎麼沒把你個兔崽子吃掉?那倒也省心!」



我目瞪口呆,少女膀大腰圓,身材魁梧,臉蛋還算清秀,但說話時唾沫橫飛,粗口比我還多!



「以後再他媽的不聽話,老姐我揍扁你。」少女惡狠狠地道,隨後又摟緊了他,仔細察看:「你沒有缺胳膊少腿吧?」



禿頭老漢見到我,微微皺眉:「花生果,這位是?」



「林飛,上船!」花生果掙開他姐姐的懷抱,一把將我拉上船,介紹道:「這個滿臉鬍子的醜八怪叫林飛,是我新收的小弟。林飛,這是我的爺爺花生皮,這個是我的姐姐花生殼,我姐姐長得漂亮吧?你可不准打她的主意哦!對了,坐在船尾的就是大虎哥,他和你差不多,都是腦子傻法力弱。」



「花生果,不許胡說八道!」花生皮謹慎地打量著我,一拱手:「老弟你好,我的孫子人小不懂事,得罪的地方還請見諒。」



我強忍住笑,花生果花生殼花生皮,這一家子還真有趣。花生殼這樣的女人我哪敢打她主意啊!再看那個大虎哥,皮膚白嫩,身材瘦弱,見到我還靦腆地笑了笑,露出臉頰上淺淺的酒窩。我靠,他也能叫大虎?小羊還差不多。



我拱手還禮:「在下林飛,無門無派,只是紅塵天的一個無名小卒。這些天獨自在海上遊玩,昨夜下暴雨時和花生果巧遇,見到各位深感榮幸。花老丈你紅光滿面,氣宇軒昂,一看就知道是位高人。」



花生殼一咧嘴:「一見面就拍馬屁,多半不是好鳥。」



花生皮瞪了花生殼一眼:「人家說幾句真話就是壞人?爺爺一眼就覺得他是個好人。」對我微笑點頭。



我樂了,這個老頭挺有意思。



花生果把我和他遭遇一事詳細說出後,花生皮立刻感激地道:「原來是林公子救了我孫子一命,真不知如何報答才好。」



花生果不服氣地嚷道:「沒有他那個龜殼我也沒事,小爺的水性好得很哪,只不過趴在他身上休息一會罷了。爺爺,你不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家威風嘛。」



「你他媽閉嘴!」花生殼敲了一下花生果的腦袋,扭頭對我道:「嗯,看來你的確不是壞人,沒對我弟弟怎麼樣。當然了,你要敢傷了他,我揍得你滿地找牙。」



我哭笑不得,日他奶奶的,這姐弟兩個都是渾人啊。



「你也給我閉嘴!」花生皮怒斥花生殼,又對我賠笑:「老夫管教無方,讓林公子見笑了。林公子這是要去哪兒?方便的話,不如我們帶你一程。」



花生果插嘴道:「他是我新收的小弟,當然要跟著我們啦。他一個人孤魂野鬼,法力又差,何況剛被女人甩了,怪可憐的。」



我靠,老子什麼時候被女人甩了?不過和這一家子在一起挺熱鬧的,再說他們的目的地和我一樣,都是大千城,由他們領路最好。於是我道:「我想去大千城玩玩,不知老丈可否帶我一同前往?」



花生皮欣然同意,花生殼嘟囔道:「這紅頭髮一看就是身無分文,明顯想跟著我們騙吃騙喝。」



我老臉一紅,我現在確實沒錢,和他們在一起也確實想有個接濟。堂堂幾百本秘笈的傳人,總不能再乞討度日吧。想到這裡,我不覺心中一動,不知從何時起,我已經羞於做個乞兒了。



浪花激濺,小船向遠方疾駛。一路上,花生皮細問我的來歷,花生果也在邊上問長問短,我索性吹牛吹到底,把自己說成是一個流浪小妖,並刻意隱瞞自己的法術底子。



花生殼嘲笑道:「原來你是個法力低弱的小妖怪啊。」



我微微一笑,不去理她。花生皮倒是替我仗義執言:「法力弱有什麼可恥的?我看林公子雙目清澈,氣韻靈秀,將來必非池中之物。」



我忙道過獎,回頭看那個大虎,他一直坐在船尾,悶著頭也不說話,雙腳不停地踩踏一隻大木輪,隨著大木輪的轉動,鑲嵌在船兩側的兩排小木輪也急速轉動,激盪起陣陣水浪。



我好奇地走過去,仔細看了一會,驚訝地道:「大虎兄,這艘花生船是靠木輪轉動來行駛的嗎?」



大虎點點頭,不好意思地道:「這是我想出來的小玩意,讓林兄見笑了。」



「大虎兄真是聰明!」我嘖嘖讚歎道,第一次見到這麼新鮮的船,不用木槳、不靠法力就能駕馭。



花生殼一甩馬尾辮子,不屑地嚷道:「聰明個屁!他什麼法術也學不會,只好弄些古里古怪的玩意。上次做了一個破爛皮鳥,說能載人在天上飛,結果呢?害我摔個半死!」



大虎漲紅了臉,小聲辯解:「我說要等颳大風的時候才能飛,你自己急著要試,你那麼重,皮鳥怎麼載得動。」



「你他奶奶的敢頂嘴了?」花生殼氣呼呼地揪起大虎的耳朵:「我重?你自己瘦弱得像個娘們!」



「都別吵了!」花生皮一瞪眼:「到時在大千城見了兵器甲御派的師兄弟們,千萬別這麼鬧了,免得被人笑話。」



花生果神氣活現地喊道:「放心吧,有小爺在,不會給爺爺丟人的。」



望著這亂哄哄的花生家族,我幾乎要開懷大笑。一群銀魚從船側急速游過,頓時引起我的食慾。進化了七天,我的肚子都快餓扁了。花生果也叫道:「小爺肚子餓了,要抓幾頭海獸飽餐一頓!」



花生皮冷哼一聲,一把揪住花生果的沖天小辮:「還想亂跑?給我老老實實呆著!」



花生殼哈哈大笑,左臂緩緩變化,化作一根鋒利的魚叉,猛地扎進海水,幾縷血水冒出,一條肥大的扁魚被魚叉串起。



「爺爺,我的兵器甲御術還不錯吧?」花生殼得意地揮動魚叉。我心中好笑,她變化一根魚叉的速度那麼慢,刺魚的動作也不夠利索,造詣還淺得很。



花生皮點點頭:「勉強可以,還是讓爺爺示範給你看吧。」目光掠過四周,瞄準了遠處海面上的一個黑點,那是一隻小海狸,正在追逐魚群。花生皮低喝一聲,左臂倏地變成一根長矛,矛身急速拉長,一路破開海浪,直刺海狸。



一聲慘叫傳出,長矛倏地縮回來,矛尖上紮著流血的海狸,正刺中咽喉。花生殼、花生果齊聲喝彩,我暗暗點頭,花生皮的兵器甲御術還算不錯,只是過於剛硬,不夠柔轉。老太婆說過,兵器甲御術一定要剛柔皆備。花生皮比我還是差了一點,可能兵器甲御派的秘笈遺失後,門人不能學全的緣故。



花生果興致勃勃地剝開海狸皮,挖掉內臟,在船上架了一口鐵鍋,開始燒煮海狸肉。我不解地問道:「為了抵抗天劫,不是應該忌食葷腥的嗎?」



花生皮呵呵笑道:「小老弟,以我們這樣的法力,就算不吃肉也無法抵抗天劫。還不如乾脆活得痛快一些,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花生殼撇撇嘴:「就憑你個熊樣,還想靠吃素抵抗天劫?我看連小劫也應付不了!」



我不動聲色,暗運璇璣秘道術,腳下無聲無息蕩出了一個氣圈,纏向花生殼。「撲通」一聲,花生殼被氣圈絆了一下,摔倒在地。這一記秘道術使得神不知鬼不覺,就連花生皮也沒有察覺。花生殼一屁股坐起來,滿臉迷惑:「大虎,你小子駕船穩一點,亂晃悠什麼?」



我暗自偷笑,嘴裡道:「海上風大,姐姐你別閃了細腰。」



花生殼衝我乾瞪眼,胸脯起伏,一句話也反駁不上來。不一會兒,鐵鍋冒起了熱乎乎的蒸汽,香味撲鼻,海狸肉已經煮熟了。



「來,小老弟,別客氣。」花生皮撕開一條肥嫩的海狸後腿,遞給我。船上的每個人,都抓起大塊的海狸肉開懷大嚼。看著他們狼吞虎嚥的吃相,聽著鐵鍋裡的肉湯嘟嘟地響,我忽然心頭一陣溫暖。這些人和甘檸真她們不一樣,美女們法力精深,高高在上,懷著尋找自在天的夢想。而花生皮這一家子更像我,平凡地活著,毫不起眼,對日子沒有奢望,但也不會失去希望。



海面上,島嶼越來越多,不時見到成群結隊的海鳥從島上飛起,熱鬧地鳴叫。花生皮盛起一碗肉湯,遞給我,看了看前方的一條狹窄海峽:「穿過長蛇海峽,最多還有半天就到大千城了。」



我精神一振,一口氣喝乾肉湯。三個大美女,老子我這就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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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誰比誰威風


花生船漸漸駛入長蛇海峽,兩側峽島陡峭,高高聳立,峽內最窄的地方只有十幾丈寬,海浪湍急,水面曲折狹長,難怪叫「長蛇」。



大虎雙足踏動木輪,雙手熟練把舵,小船避開一塊塊暗礁,靈活穿梭向前。花生果趴在船沿上,好奇地盯著左側山崖,幾隻巨大的怪鳥正在崖頂築窩,長鉤般的尖嘴閃閃發光,如同艷麗的寶石,啄得岩石紛紛碎裂。



「咦!」我望著山崖凸起的部分,驚訝地叫了一聲。灰白色的山石上雕刻著幾具魅的石像,姿態逼真,腿臂飛揚,似乎正在舞蹈。



「那是魅,一種神奇的生物。」花生皮看到石像,解釋道:「相傳在幾千年前,北境第一巧匠南宮平路過此地,剛好目睹魅在海峽中翩然起舞,美妙的舞姿讓南宮平心醉不已,於是當場雕刻出這幾具石像。」



花生果興致勃勃地道:「爺爺你說過,魅喜歡到處流浪,四海為家。魅舞還是一種很厲害的武技,可惜隨著魅的突然失蹤,魅舞也失傳了。」



望著風霜斑駁的石像,我不禁悠悠神往,想當年,在這藍寶石般的海面上,彩霞滿天,濤聲送奏,魅迎風起舞,該是怎樣美麗的一幕啊。



月魂忽然冷哼一聲:「南宮平的雕功太爛了,完全不能刻出魅舞的神韻。」



我一愣,聽月魂的口氣,它顯然見過魅舞。日他奶奶的,難道月魂活了幾千年?



兩個多時辰後,花生船駛出了長蛇海峽,四周開始出現其它船隻,來來往往,十分熱鬧。這些船千奇百怪,有的像一柄巨大的寶劍,有的像刺蝟,有的像一隻晶瑩的琉璃球,在海面上急速滾動。有個大漢最威風,敞著毛茸茸的胸膛,迎風而立,腳踏一頭碧眼黃毛怪獸。怪獸頭生兩隻軟角,目光猙獰,六隻肉墊拍擊海水,激濺起幾丈高的浪花!



花生果羨慕地盯著怪獸,嚷道:「爺爺,我也要那頭怪獸!騎著多威風啊!」



花生皮皺眉道:「這是碧眼水雲獸,市價要兩萬多兩銀子,咱們怎麼買得起?」



花生果沮喪地噘起嘴,過了一會,又吵著讓大虎把船駛近碧眼水雲獸,眼巴巴地瞅著。花生殼叫道:「沒什麼稀罕的,老姐以後替你逮一隻!」



碧眼水雲獸上的大漢聞言,乜斜了花生殼一眼,傲慢地道:「就憑你個娘們,還想捉碧眼水雲獸?你毛長全了嗎?」



花生殼雙手叉腰,怒罵:「你奶奶個熊,這頭碧眼水雲獸算個雞巴!你小子還指不定從哪裡偷來的呢!」



大漢目射凶光,眼看就要發作。花生皮急忙拱手道歉:「兄台息怒,我這個孫女出言無禮,老漢我替她說聲對不起了。」



「老東西,你算什麼玩意,敢和我大力神敖廣稱兄道弟?」大漢獰笑道,一催碧眼水雲獸,猛地攔住船頭。碧眼水雲獸張開血盆大口,大吼一聲,嚇得花生果臉色發白。我不動聲色,把花生果拉到身後。



花生殼柳眉倒豎:「畜生,竟敢罵我爺爺,我今天非要好好教訓你一頓!」左臂伸出,立刻被花生皮按住,後者厲聲道:「丫頭,你再敢惹事小心我活剝了你!快給這位大哥賠禮!」



大漢敖廣嘿嘿一笑:「老東西,聽到大爺的名頭害怕了?告訴你,魔剎天大名鼎鼎的水六郎是我老大!得罪了我,你有九條命也白搭。不過,饒了你們也行。讓這娘們脫光衣服,再磕三個響頭!」



聽到水六郎的名字,我心頭一震,沒想到敖光是水六郎的爪牙。嘿嘿,既然送上門來,那我就不能放過你了。水六郎欠老子的舊債,正好讓你先還點利息。



「你媽才脫光了磕頭呢!」花生殼怒喝道,花生皮的老臉也掛不住了,沉聲道:「敖兄台說話,怎麼像放屁一樣臭?」



我心中一樂,花生皮的火氣也上來了。看情形,敖廣擺明了要仗勢欺人,雙方動手在所難免。我把手悄悄伸入海水,運轉傀儡妖術,蓄勢待發。這種妖術能將任何物體凝聚成傀儡人,受我操控,對敵人進行攻擊,而周圍的人絕對看不出是誰在出手。



花生殼氣呼呼地道:「爺爺,讓我教訓他!」猛地躍起,手臂變成一柄鋼刀,呼嘯斬向敖廣。



「兵器甲御術?」敖廣臉露驚訝,吐氣開聲,「嘿」,兩隻拳頭猛地漲大了一倍,幾乎有磨盤大小,濃密的黑毛鑽出手掌,像一根根硬針,豎得筆直。



「砰」,拳頭迎向鋼刀,狠狠相撞。花生殼悶哼一聲,被震飛出去,踉蹌落在花生船上,鋼刀也被打回手臂的原形。我翻翻白眼,大姐你的本領這麼差,偏偏口氣這麼大。



敖廣舉起拳頭狂笑:「兵器甲御術也不過如此嘛!我大力神的名頭,可比你們有真才實料!」



這時候,四周圍了不少船隻,都停下來看熱鬧,有人低聲議論:「兵器甲御派現在真是不行了,聽說在羅生天都混不下去了。」



花生皮「嘩」地拉開對襟長衫,露出裡面一身灰色短打小褂,雙眼睨睥:「誰說兵器甲御派不行了?敖廣,老漢我就陪你過幾招!」雙臂瞬間變成兩根長矛,揮起一團濃密的矛影,猶如兩條矯夭的龍,威風赫赫地撲向敖廣。



敖廣眼珠一轉,忽然一拍碧眼水雲獸,同時縱身躍起,撲向花生殼,嘴裡叫道:「老東西,就讓我的坐騎和你玩玩。大爺我嘛,要玩玩你的孫女!」



碧眼水雲獸迅猛撲向花生皮,尖銳的爪子翻出肉墊,閃爍寒光。花生皮怒吼一聲,一矛刺向碧眼水雲獸,另一根長矛刺向敖廣。



敖廣在空中靈活翻了個身,避開長矛,拳頭猛擊花生殼。碧眼水雲獸利爪拍開長矛,扭頭就向花生皮咬去。它動作靈活,力量又大,六隻利爪連番抓撲,一時令花生皮脫不了身。



我看穿了敖廣的心思,他也看出花生皮不好惹,所以先用碧眼水雲獸纏住對方,自己去對付花生殼,等到殺了花生殼,再和碧眼水雲獸合力對付花生皮。計雖不錯,但有老子我在,怎會讓你得逞?



敖廣密佈黑毛的大拳呼嘯而至,花生殼一咬牙,就要硬拚。大虎漲紅了臉,衝了過去,要替花生殼擋。我手掌微微一沉,海面驟然聳起,波浪化作一個透明的水人,閃電般攔在花生殼身前。



敖廣目瞪口呆,花生殼她們也愣住了。水人伸手一按,輕鬆握住了敖廣的拳頭。敖廣大叫一聲,竭力抽拳,這傢伙號稱大力神,倒是有些蠻力,只是水人在我的

傀儡妖術操控下,又被施加了一層龍虎秘道術,傀儡妖術和龍虎秘道術合用,傀儡水人生出一龍一虎的強大力量,死死攥緊敖廣的拳頭,讓他動也動不了。



豆大的汗珠冒出敖廣的額頭,他僵在原地,滿臉驚駭。我得意地一笑,龍虎秘道術練到極至,可以舉起一座山峰,我雖然沒到那個地步,但力氣也不是敖廣能夠比的。水人掄起敖廣,風車般地揮動,轉得他昏天昏地。



花生果壯著膽子問:「姐姐,怎麼回事啊?」



花生殼向四周看了看,興奮地道:「可能有高人暗中出手相助。」



觀看的眾人紛紛議論起來,有人低聲道:「像是傀儡妖術,這下子敖廣要吃苦頭了。」



花生皮見孫女無恙,立刻精神一振,雙矛迅疾揮動,向碧眼水雲獸展開潮水般的進攻。



我的心情別提多爽了,老子過去被人欺負,現在終於可以欺負別人了。運轉傀儡妖術,水人用力一捏,「喀嚓」,敖廣磨盤大的拳頭被硬生生地捏碎,他慘叫一聲,手掌血肉模糊,水人毫不停手,繼續抓向敖廣的另一隻拳頭,再次捏碎,敖廣當場昏死過去。水人飛起一腳,將他踢向大海。



敖廣落進海裡,身體慢慢變成了一隻黑色的大刺蝟,順著海水漂遠了。我立刻明白,原來這傢伙是個刺蝟妖。我把手輕輕抽出海面,「嘩啦」一聲,水人散開,化作激濺的波浪融入大海。



這時,碧眼水雲獸已經被花生皮打得狼狽不堪。「砰!砰!砰!」,長矛矛身頻頻擊中碧眼水雲獸。花生皮顯然打算收服這傢伙,否則它早沒命了。碧眼水雲獸連連痛吼,想要逃跑,卻被長矛緊緊纏住。



花生果興奮地嚷道:「爺爺,把它逮住了給我!」



花生皮哈哈一笑,「噹啷啷」,長矛陡然化作兩根鐵鏈,纏住碧眼水雲獸的六肢,快速繞上幾圈,將它緊緊地捆了起來。碧眼水雲獸狂吼亂叫,拚命掙扎,花生皮狠狠幾腳踹在它的肚子上,又快又狠,痛得碧眼水雲獸口吐白沫。



花生皮大笑道:「畜生,你可服了嗎?再耍橫的話,老夫可要挖出你的內丹進補了!」



碧眼水雲獸嗚咽一聲,連連點頭,眼中露出哀求之色。花生果大著膽子走近,猶豫了一會,伸手摸摸碧眼水雲獸的鬃毛,後者搖頭擺尾,十分溫順,看來是個吃軟怕硬的傢伙。



花生皮收起鐵鏈,鬆開了它,向圍觀的眾人一抱拳:「剛才不知是哪位高人拔刀相助,救了我孫女一命,老夫十分感激。」



我偷偷一笑,四周無人應答,船隻漸漸散去,花生皮低歎一聲:「既然使用傀儡妖術,想必這位高人是不願意暴露身份了。」



我故意道:「花老丈,那個敖廣是魔剎天水六郎的手下,聽說水六郎是很厲害的妖怪,今後你要小心了。」



花生殼不屑地瞥了我一眼:「你可真是個膽小鬼!」



花生皮哼道:「丫頭你給我閉嘴!都是你惹的禍!」接著對我道:「這些年我一直隱居孤島,不聞世事,加上魔剎天的妖怪向來很少去其餘幾重天,所以我也不太清楚水六郎的底細。小老弟,多謝你的提醒,我會小心那個水六郎的。」



我有些失望,原本是想從他那裡問出水六郎一夥妖怪的近況,可惜花生皮也是一無所知,只有等進了大千城,我再慢慢打探了。



黃昏的時候,海上的船隻越來越多,看上去密密麻麻,都是往大千城去的。沒多久,我們就看到了陸地。



這是一個很大的碼頭,停泊著數以萬計的船,人、妖熙熙攘攘,川流不息。我暗自砸舌,即使是洛陽的洛水碼頭,也沒有這麼熱鬧。



花生船剛靠岸,就有一個黃袍大漢走過來,彬彬有禮地道:「各位好,在碼頭停船需要交十兩銀子。」掏出一塊腰牌,繫在花生船的船頭,銅雕的腰牌上刻著一隻威風凜凜的獅子頭。



花生殼雙手叉腰:「他奶奶的,你算老幾?憑什麼要我們交錢?」



黃袍大漢倒是很客氣,微笑道:「小姐是第一次來大千城吧?在碼頭停船交錢的規矩已經延續很多年了。在下是獅吼秘道門的弟子,大千城的碼頭生意向來是我們負責的。」



「你不說話會憋死啊?」花生皮罵了花生殼一句,拿出銀子遞給大漢,後者接過,瞧了一眼邊上的碧眼水雲獸,笑道:「好俊的碧眼水雲獸,如果各位想賣的話,請找我們獅吼門,價錢一定會讓你們滿意。」



大漢走開後,花生殼忍不住叫道:「爺爺,獅吼秘道門到底算哪根蔥啊?」



花生皮道:「獅吼秘道門專修秘道術,是大千城的三大修煉門派之一,其餘兩派是金剛秘道派和顛三倒四甲御派。大千城的各類生意大多由這三個門派把持,他們也同時擔起城內治安的重責。丫頭,要是遇上這三個門派的人,可得管住你這張嘴,否則爺爺也救不了你。」



我們下了船,逕直向前走去,大虎背著行李,花生果騎在碧眼水雲獸上,興高采烈地吆喝。我仔細察看了一下,大約有幾百個黃袍大漢在巡視碼頭,很多船上載滿了各類貨物,船主正在向那些大漢交稅。我不由艷羨地道:「來來往往這麼多船,獅吼秘道門一定富得流油了。日他奶奶的,難道其他門派不眼紅嗎?」



花生皮詫異地道:「小老弟難道不知道嗎?這三個門派背後都有人撐腰,獅吼秘道門的靠山是清虛天的音煞派,金剛秘道派的掌門人據說是吉祥天某個絕世高手的私生子,顛三倒四甲御派最厲害,是混沌甲御派的分支。後者聲威顯赫,與脈經海殿等並稱為羅生天的十大名門。你想想,有這樣威風的靠山,誰敢打這三個門派的主意?」



混沌甲御派?我暗自苦笑,看來今後我會經常遇上這些秘笈被盜的門派了。定定神,我道:「我喜歡浪跡荒野,不問世事,讓花老伯見笑了。」



花生殼哼道:「原來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土包子。」



我點點頭:「剛才好像就有個土包子,居然問獅吼秘道門算是哪根蔥。」



花生殼氣得咬牙切齒,花生果拍手歡呼:「姐姐一向嘴皮不饒人,現在遇到厲害的對手了吧?林飛小弟,好樣的!大哥我很有面子!」



走出碼頭,就是寬闊的大道,許多奇裝異服的人妖站在道口,舉著大木牌,慇勤地向行人招呼:「客官,要住店投宿嗎?十兩銀子一天,包吃包住!還奉送一株百年何首烏。」,「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長生客棧半價酬賓啦,房間有限,要住快來!」。最吸引眼球的,要數一個嬌俏的女妖。她穿著粉紅色的肚兜,綠色褻褲,露出雪白大腿,坐在一輛長長的大車上。車身是一隻龐大的蚌殼,正在一開一合。蚌殼上塗著金漆大字:「溫柔鄉」。女妖搖動著紫色的長尾巴,嬌滴滴地道:「是男人就要住溫柔鄉,價格公道,服務一流,保證您大展雄風,夜夜春宵。」



我看得眼花繚亂,花生果和大虎緊盯著那個女妖,都看傻了。花生殼怒道:「這裡的女人太不要臉了!花生果、大虎,快閉上你們的狗眼!」



一陣旋風撲面而來,幾個體形巨大、滿身疙瘩肌肉的妖怪猛地衝到我們面前,一字排開,聲音吼得像打雷:「威風客棧,譽滿大千!威風客棧住一天,包你威風無數年!」



一個長著驢耳的妖怪一把搶過大虎手上的行李包,就往肩上抗。花生殼嚇了一跳:「他媽的,打劫?」手臂一伸,就要動手。



花生皮閃電出手,按住驢耳妖怪的肩,後者悶哼一聲,像是被泰山壓頂,不由自主地蹲在了地上。花生皮拿回包袱,道:「抱歉,我們會自己挑選客棧,不麻煩你們了。」



幾個妖怪氣勢洶洶地圍過來,一捲袖子,直直地瞪著我們,花生殼的左臂化作鋼刀,叫嚷道:「又要打架了,太好了!」



「撲通撲通」,出乎我們的意料,妖怪突然全部跪倒在地,哭天喊地:「求求大爺,賞光住住我們的威風客棧吧。只要半兩銀子一天,大千城裡找不到這麼便宜的客店了。」



我們一行人個個瞠目結舌,居然還有這樣拉客的!妖怪們扯住我們的褲腳,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訴生意艱難,一家老小還指望他們養活。花生皮苦笑一聲,擺擺手:「快起來吧,我們住就是了。」



「呼」的一聲,妖怪們齊齊站起,滿臉笑容,眼淚說停就停,令人驚歎。驢耳妖怪又搶過行李,慇勤地道:「各位大爺,請跟我來。」



沿著大道向東走,前方出現了一座金壁輝煌的大城,城前升起八座漢白玉的拱橋,分別通向八扇朱紅色的城門。城牆又高又厚,牆磚上雕刻著華麗的圖案,城頂呈三角形,覆蓋著閃閃發光的琉璃瓦。兩邊簷角斜斜飛翹,宛如一對張開的巨翅,托出尖樓頂上的「大千城」金字門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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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22 15:18:48

第六章 不平時一怒拔劍



「好漂亮的城樓啊!和我們住的小漁村簡直不能比。」花生果仰著腦袋,鮮羨地道。



我看了看四周,附近有幾十條寬敞大道通向大千城,道上車水馬龍,絡繹不絕,進出的人群在城門口排起了隊,其中還有不少是押運貨物的。



我們順著人流慢慢進城,這裡的街道很寬,四通八達,兩邊高樓林立,商舖五花八門,鱗次櫛比。人、妖怪熙熙攘攘,衣著華麗,特別是女人,穿得大膽性感,一件半透明的粉紅肚兜就敢上街。



驢耳妖怪介紹道:「再過幾天,就是大千城十年一屆的飄香盛會,所以最近來大千城的人妖特別多,各位大概也是來奪寶招親的吧?」



「奪寶招親?」我好奇地問道:「什麼意思?」



驢耳妖怪興致勃勃地解釋:「原來各位還不知道啊。飄香盛會可是紅塵天的一件盛事,由獅吼秘道門、金剛秘道派和顛三倒四甲御派聯合舉辦法術比試大會,最終決出三個獲勝者,綵頭則是獅吼秘道門三派提供的奇珍異寶。如果獲勝者願意,還能加入這三大門派擔任要職。」



我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那和招親有什麼關係?」



驢耳妖怪嘿嘿一笑:「本屆的飄香盛會和往年有點不同,綵頭多出了一個美女。」



聽到美女兩個字,連花生皮這老頭也豎耳細聽,真是老驥伏櫪,色心不已啊。驢耳妖怪接著道:「顛三倒四甲御派的掌門何平有個寶貝女兒,叫何賽花,人如其名,貌美賽花。何平想要為女兒挑個丈夫,所以日前特意宣佈,三個獲勝者中再決出最強的一個,就能成為顛三倒四甲御派的乘龍快婿。」兩眼放光,艷羨地嚥了一口唾沫:「可惜我妖力太差,否則也想試試,這可是一舉兩得的美事啊,既能抱得美人歸,又能成為顛三倒四甲御派的繼承人,說不定還有機會進入混沌甲御派,常住羅生天呢。」



我心中一動,飄香盛會既然這麼熱鬧,三個美女說不定也會來觀看。當下道:「那我們倒要一睹盛況了。」



花生皮、花生果、大虎齊齊點頭,花生殼哼道:「大千城的女人都不要臉,那個什麼何賽花也好不到哪裡去。」



驢耳妖怪嚇了一跳,看了看四周的人群,低聲道:「姑娘不要亂說話,前面幾個就是顛三倒四甲御派的人,可千萬別給他們聽見了。」



順著驢耳妖怪的目光望去,兩個穿著厚棉襖,手拿牛皮大口袋,打扮得不倫不類的大漢迎面走來,腳下的木拖鞋「啪嗒啪嗒」地響著。我目瞪口呆,現在是炎熱的夏天,這兩個傢伙居然還在穿棉襖,真夠顛三倒四的。花生殼大叫道:「他們穿那麼多不怕生痱子嗎?」



為首的大漢聽見了,沖花生殼擠擠眼睛:「女人才喜歡穿得少。」另一個大漢道:「這個姑娘穿得也不少啊,就是土了點,大概是從鄉下來的。」



花生殼氣得漲紅了臉,想要開罵,嘴巴卻被花生皮牢牢地摀住。兩個大漢走進沿街的商舖,店主紛紛拿出金銀,點頭哈腰地放進他們的牛皮袋。驢耳妖怪道:「這條街的商舖每個月都要向顛三倒四甲御派支付稅金,我們開客棧的,則要向金剛秘道派交保護費。」



我現在一窮二白,急需弄點銀子花花。等兩個大漢走出一家綢布店時,我故意走過去,和他們擦肩而過,施展混沌甲御術,左手無聲無息穿過牛皮袋,神不知鬼不覺,幾錠金元寶已經攥在手心。我得意地一笑,有了這門甲御術,以後我是吃喝不愁了。



穿過十幾條街道,天色已晚,許多高樓上掛起了色彩鮮艷的燈籠。花生皮皺眉對驢耳妖怪道:「走了這麼久,怎麼還沒到客棧?」



驢耳妖怪滿臉賠笑:「客官別急,馬上就到。」領著我們拐進一條陰暗的小巷,東彎西繞了半天,在巷口一家簡陋的小店前停下。



「這就是威風客棧?」花生殼瞪圓了眼睛,一條髒水溝橫在店前,漂滿了油膩的菜葉,一陣陣惡臭撲鼻。四周都是黑暗的小巷,牆角堆滿了垃圾,有個短尾巴妖怪正蹲在那裡哼哼哈嘿,看樣子像是在大便。



驢耳妖怪指了指小店門口懸掛的招牌,上面的字跡早就模糊不清:「威風客棧,如假包換。」



花生殼一把揪起驢耳妖怪的耳朵:「驢崽子找死,敢耍我們!這種地方也能住人?」



驢耳妖怪痛楚地叫道:「姑娘請放手,我們客棧雖然破舊一點,但是價格便宜,還贈送早飯,提供免費洗衣。其它客棧少說也得三兩銀子一天呢。」



花生皮點點頭:「他說的也是實情,我們銀子不多,將就住兩天吧。最遲後天,我的師兄就該趕到大千城了。」



客棧裡,一個牛頭妖怪店小二的打扮,靠在櫃檯上打瞌睡。驢耳妖怪喊道:「客人來了,還不迎接?」



花生皮道:「我們要兩個房間。」



牛頭妖怪揉揉惺忪的睡眼,瞄了瞄花生果騎著的碧眼水雲獸,招呼我們穿過店堂,後門有一個天井,圍著幾十個狹小的房間,牛頭妖怪推開東首的兩間房門,裡面還算乾淨,就是被褥破舊了點。



牛頭妖怪問道:「客官要吃點什麼?」



我嘻嘻一笑:「你們有什麼拿手菜?」



花生殼搶著道:「不用了,我們還有乾糧,你下去吧。」乜斜了我一眼,嘴裡自言自語,像是在說別想騙吃騙喝。



我掏出一錠金元寶,在花生殼眼前一晃,得意地道:「老子有的是錢,花生果,我們走,我帶你去吃香的喝辣的。」



「好哦!」花生果一聲歡呼,把我拉上碧眼水雲獸,一拍它的屁股,「呼」,碧眼水雲獸猛地撲出十多丈,一下子就躍出了客棧,向小巷外奔去。身後遠遠傳來花生皮的怒罵:「臭小子,又趁機溜出去玩!」



不一會兒,我們就到了繁鬧的街口,到處張燈結綵,華樓笙歌,燈光璀璨得如同漫天飛舞的火焰。我選了一家豪華氣派的飯莊,裡面賓客滿座,大廳的中央搭出了一個戲台,台上有一個尖耳朵的嬌艷女妖正在跳舞,她曲線玲瓏,身上纏繞著一根根晶瑩的細絲。女妖單足豎立,輕盈地轉圈,細絲從身上一層層脫落,露出粉嫩的肌膚。



「脫!脫!快脫!」所有的客人都在興奮地叫嚷,花生果也看得小臉飛紅。我瞧了瞧選單:「清蒸龍肝」、「油爆貔貅肉」、「靈芝麒麟筋」······,都是我從來沒有吃過的新鮮玩意,我把金元寶往桌上一拍,豪氣十足地道:「來四個招牌菜,剩下的打賞。」



店小二眉花眼笑地接過金元寶,我興致勃勃地望著台上的女妖,問道:「這裡常有艷舞表演嗎?」



店小二嘿嘿一笑:「是啊,每晚都會有不同的女妖表演,今天這個是蠶妖,叫小紅。反正妖怪下賤,十幾兩銀子就肯賣了。」



「你這話什麼意思?妖怪就低人一等嗎?」



「當然啦,在紅塵天裡混的妖怪大多妖力很弱,它們要麼做妓女,要麼就是小偷、強盜,或者充當被使喚的下人。反正毫無地位,要看我們人的臉色討生活。」



我聽得不是滋味,畢竟自己也算是半個妖怪。戲台上,蠶妖小紅的細絲已經褪到了腰肢,小巧的乳房宛如柔軟的鴿子,在燈光下閃爍著粉紅色澤。四周的客人還在狂呼:「脫啊,賤貨!」「下三濫的小妖精,別吊你大爺的胃口,快脫!」



雨點般的碎銀子扔上戲台,紛紛砸中小紅,她眼中閃過一絲痛楚的神色,臉上還在強行歡笑。我歎了一口氣,扭過頭,不願再看。



「你也和他們一樣,喜歡看舞者被欺凌嗎?」左手中指上清輝閃動,月魂突然說話了。



我愣了一下,施展五識妖術,用眼睛和月魂對話:「我又不認識她,她被人欺負關我鳥事啊。」



月魂漠然道:「原來你只在乎自己。」



我茫然道:「那我能怎麼辦?這年頭,各人自掃門前雪,多管閒事多吃屁。」



「魅舞,嘿嘿,魅舞。」月魂的語聲變得蒼涼而失望:「想不到幾千年後,魅舞的傳人竟然是這樣一個膿包。」



我不服氣地問:「那你說魅舞的傳人應該是什麼樣的?」



「魅舞,是最濃烈的生命之舞--歡樂時縱情一狂!」月魂一字一頓,聲音猶如激濺的火星:「不平時一怒拔劍!」



我一呆:「不平?這本來就是她的求生方式,是她自己願意的。」



月魂冷笑:「沒錯,她生來就賤,所以心甘情願在這裡賣。」



我心頭咯噔一下,彷彿看見自己在洛陽獅子橋上搶粥的一幕。那時候的我,也和小紅一樣的低賤吧。被人踩,被人笑著踐踏。



可有誰是生來就低賤的呢?



「砰」,一錠元寶重重砸上小紅的眼角,鮮血綻出,客人爆發出一陣滿足的狂笑。 我不由得氣血上衝,日他奶奶的,老子就管一次閒事!我猛地一拍桌子,吼道:「都他媽給我閉嘴!今天老子包下小紅了,誰敢再讓她脫衣服,老子殺他全家!」



滿座寂靜無聲,無數雙眼睛驚訝地盯著我,我大步走上戲台,掏出所有的金元寶,遞給小紅:「我就這點錢,你都拿去吧,以後好好生活,別幹這一行了。」



小紅呆呆地看著我,過了一會,低聲道:「大爺別開玩笑了,奴家是自己願意的。這些錢大爺收回去吧,奴家受不起。」



周圍噓聲四起,幾個佩刀大漢猛地衝上來,惡狠狠地瞪著我:「你算什麼玩意,敢在這裡發橫?」



我目光乜斜,剛要動手,花生果騎著碧眼水雲獸躍上戲台,威風凜凜地喊道:「兵器甲御派門人在此,小爺花生果,誰敢對我的小弟林飛動手?」



大漢們微微一愣,花生果手臂一晃,化作匕首,在胸前舞出一團花哨的刀花,座下碧眼水雲獸吼叫一聲,六爪作勢欲撲,嚇得大漢們連連後退。



我嘻嘻一笑:「原來是雷聲大雨點小啊,聽到兵器甲御派的名頭就不敢上了?」



「兵器甲御派,也不見得能唬住人了。」座下,一個人緩緩地道,起身,掀開掩住頭臉的風帽,雙眉一挑,峻峭凌厲,猶如兩柄利劍沖天飛起。



「羅生天甲御派--眉門柳翠羽,領教一下兵器甲御派的厲害。」柳翠羽傲然道,身姿挺拔,一步一步走上戲台。



客人的議論聲紛紛傳入我的耳中:「眉門?那是羅生天這幾年風頭最勁的甲御門派啊。聽說今年很有希望入選十大名門,代表羅生天出戰清虛天。」,「嘿,柳翠羽號稱眉門第一高手,這下有好戲看了。」,「柳翠羽為什麼來紅塵天?不會是想參加飄香大會,討何賽花做老婆吧?」



花生果舞動匕首,神氣活現地道:「你想怎麼樣?小爺的碧眼水雲獸可不是吃素的!」



柳翠羽冷冷地瞥了一眼花生果,手不提,腳不動,兩條劍眉輕輕一揚。「轟」,一道凌厲的碧光破眉飛出,擊中碧眼水雲獸,後者慘叫一聲,被打得凌空飛起,重重地摔下。



花生果嚇得小臉蒼白,柳翠羽目光掃過我們,漠然道:「你們是一個一個上,還是兩個一起上?」



我裝腔作勢道:「君子動口不動手,再說我們無怨無仇,何必傷了和氣。」悄悄運轉璇璣秘道術,體內氣圈層層蕩漾。



見我怯戰,四周的賓客發出一陣嘲弄聲,柳翠羽哼道:「兵器甲御派原來也是雷聲大雨點小。」



我嘻嘻一笑,一個個氣圈無聲無息,纏向柳翠羽,他面色微變,立刻察覺,但柳翠羽先前過於輕敵,被我偷襲之下,深陷在氣流漩渦裡,想要抽身沒那麼容易了。我全力施展璇璣秘道術,一個個圓循環流轉,柳翠羽不由自主地跟隨著氣圈轉動,身形搖晃,十分可笑。我故作驚訝:「啊呀,難道這位眉門的第一高手也想表演脫衣舞?大家還不鼓掌歡迎!一起叫啊,快脫!快脫!」



小紅在旁「噗哧」一笑,我衝她擠擠眼睛:「你笑起來真是讓人上火啊。」



小紅俏臉一紅,目光火熱地看了我一眼:「公子如果理好鬚髮,也一定十分英俊。」



「破!」一聲大喝猛地傳來,柳翠羽雙眉軒動,眉毛筆直倒豎,燦爛的碧光破眉擊出,剎那間,碧光猶如利劍,撕開重重氣圈,整個人沖天而起,脫離了氣流漩渦。



柳翠羽不愧是羅生天的高手,居然沒多久就突破了我的璇璣氣圈,的確有幾手。不過遇上老子,算你倒霉。我從容不迫,等他落下站定,才道:「姓柳的,你怎麼不繼續轉圈跳舞了?莫非嫌台下的人沒有丟銀子?」



柳翠羽滿臉凝重:「璇璣秘道術!你是清虛天十大名門--璇璣宗的人!」



舉座嘩然,花生果迷惑地盯著我,我裝傻道:「璇雞?老子只知道母雞公雞。」



柳翠羽一愣,因為如果我是璇璣宗的人,不會拿自己的門派開玩笑。他定了定神,森然道:「不管你是哪個門派,今天就是你的劫數。」



我嬉皮笑臉:「我好怕呀。」



「閣下不用裝瘋賣傻,你我好好較量一下。」柳翠羽眉毛一挑,寬鬆的風衣無聲卸落,露出裡面的翠色勁裝。



花生果結結巴巴地道:「林飛小,小弟,弟,難道他,他真的要跳脫衣舞?」



我怪叫:「我只是你的小弟,可不是你的小弟弟啊。這個千萬不能搞錯。」



小紅忍不住捂嘴笑起來,柳翠羽冷冷地盯著我,眉毛慢慢地變成了翠綠色,泛起明亮的光芒。



花生果有點緊張:「小弟,我們不如先撤,叫爺爺來吧。」



「想逃?太晚了!」柳翠羽利嘯一聲,碧光射出雙眉,耀眼得如同烈日,在空中凝聚成一束流光溢彩的劍芒,猶如滾滾光浪,「呼」地一聲,從上而下,直劈過來。



對付這一招,我至少有幾百種法術。我嘴裡驚呼:「殺人啦,救命啊!」施展遁隱妖術,腳踩奇特的步伐,身軀歪歪斜斜,反倒向劈來的劍芒迎去。



「公子小心!」小紅尖叫道,我微微一笑,整個人融化在劍芒裡。劍芒一閃而逝,而我好端端地站在柳翠羽面前,毫髮無傷。



我搖頭晃腦:「咦?原來你的劍砍不傷人啊。哦,我明白了,是閣下手下留情。」



柳翠羽神色一凜,他對遁隱妖術顯然一無所知,這是一種防守妖術,在對手的攻擊即將達到頂峰的一剎那,找出攻擊的死角,把身形遁隱在那個死角里。修煉這門妖術,眼力特別重要。如果我不能看出柳翠羽這一束劍芒的死角,又或者遁隱的時機沒有把握好,那麼死的一定是我。



碧芒忽然大盛,柳翠羽的雙眉以令人吃驚的高速頻頻跳動,一束束劍芒破眉射出,發出呼嘯聲。在我眼前,無數道碧光閃耀,猶如狂風暴雨,密集飛來。



花生果和小紅同時驚叫,柳翠羽的劍芒也把他們罩了進去,我冷哼一聲,左手夾起花生果,右手抱起小紅,先護住她們,同時雙目閃動,猶如明亮清澈的鏡子--鏡瞳秘道術!



漫天劍芒,全都映在我的瞳孔中,鏡瞳秘道術運轉之下,劍芒倏地被反射,轉而擊向柳翠羽。後者立刻被我打得手忙腳亂,狼狽閃躲,而小紅和花生果在我的保護下,汗毛也沒少一根。



我促狹地嚷道:「柳翠羽,原來你是自虐狂,喜歡自己扁自己。」



花生果抓抓沖天小辮:「小弟,這到底怎麼回事?我們都還沒有出手呢。」



小紅感激地道:「謝謝公子救命之恩。」過了一會,紅著臉道:「公子,你不用再抱著我啦。」



我吐吐舌頭,瞧見她柔軟粉紅的酥胸,忍不住鼻尖輕輕一蹭,低聲道:「好香。」才把小紅放下。



「你還真會找機會吃豆腐。」月魂悻悻地道。我聳聳肩,對柳翠羽道:「你還有什麼花樣?老子肚子餓了,要吃飯了。」



廳堂裡已經鴉雀無聲,眾人屏住呼吸,全神貫注地看著我們。一遇上我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避開。我心裡有點得意,學會了幾百種法術後,老子連羅生天的高手也能擺平了。當然,和柳翠羽打架之前,我早就做好打不過就逃的準備。反正老子會飛,他追不上。



「請問閣下大名?」柳翠羽鐵青著臉,問道。



我打了個哈哈:「你管我是誰?沒興趣和你套交情。」



「閣下既然如此狂妄,那就再接我一劍。」柳翠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長髮激烈飛揚,衣服如同風帆鼓起,雙眉一揚,竟然跳出了臉!



兩條翠綠色的眉毛懸浮在空中,顯得特別古怪。「眉門十字斷空斬!」柳翠羽猛然喝道,隨著喝聲,兩條眉毛驟然化作兩柄光芒璀璨的長劍,呈十字形狀交叉,劍芒映得四週一片碧色。



利風嘶嘶作響,劍氣過處,空氣像水一般晃動起來,十字行的雙劍猛然斬向我,還沒有近身,戲台「嘩啦」一聲,裂開一個十字行的缺口,被割成四塊。



我心中一凜,凌厲的劍氣壓得我幾乎喘不過氣,方圓地面都被劍芒的威勢籠罩,這一斬,彷彿要把天地斬斷。



我不敢用鏡瞳秘道術,生怕妖力太弱,一旦反射不回去的話就慘了。而柳翠羽的十字斷空斬看上去毫無死角,難以施展遁隱妖術。心中一動,我再次運轉璇璣秘道術。



「有稜角、有鋒芒的牙齒已經掉光了,可是柔軟的舌頭卻完好無損。」面對不可一世的凌厲劍芒,我腦中清晰掠過老太婆的話。



「圓沒有任何稜角,沒有鋒芒,卻充滿了無窮的變化。」我雙手輕揮,劃出一個個圓,氣圈流動,猶如水的柔軟波紋,一重重迎向劍氣。



碧色的劍芒閃電般衝入璇璣氣圈。



一個圓,又一個圓,隨著我的手足划動,披靡的劍氣彷彿積雪般融化,碧色一點點黯淡下去。氣圓形成了無底的深淵,吞噬了所有的銳利。我放聲大笑:「什麼十字斷空斬,我看連草紙也斷不了。」



話音未落,十字劍的劍芒猛然扭動,傳出一聲尖銳急促的嘶吼,彷彿在兩柄劍裡,有什麼怪獸正慢慢地甦醒。



嘶吼愈來越響,翠碧色的鱗甲、水桶般的軀體在閃耀的劍芒中若隱若現,兩柄利劍纏繞在一起,向上盤旋,不斷膨脹,變成一條碧綠色的雙頭巨蟒!



「呼」的一聲,巨蟒掠過頭頂,繞開璇璣氣圈,反撲到我的身後,後背立刻傳來一陣銳風襲來的刺痛。我暗罵自己大意,萬萬沒料到,眉門十字斷空斬到最後還有這樣的變化。倉促回頭,只看見兩張血盆大口充斥了視野,要把我一口吞掉。



只有硬拚了!我大吼一聲,以魅舞躍起,在空中曼妙扭動了幾下,身體恰好移到兩隻蟒頭的中間位置,施展兵器甲御術,雙腿化作兩柄雪亮的長刀,狠狠劈向巨蟒。



「轟」,雙刀準確劈中兩隻蟒頭,濺起紛亂的碧光,我並不停頓,運轉混沌甲御術,一拳輕擊在蟒身上。巨蟒立刻消失,被混沌甲御術打回原形,恢復成兩柄利劍的形狀。



柳翠羽滿臉驚駭,不等他有機會反擊,我的雙拳化作鐵錘,連續幾十下猛擊兩柄利劍,砸得它們倒飛而射,柳翠羽慌亂地大喝一聲,劍光緊擦額頭掠過,變回兩條眉毛,軟軟地搭拉在眼皮上。而我早已沖天躍起,半空中,仰頭、旋轉、揚腿,雪白的蓮衣揮灑出魅舞的絕世風姿。「砰」,柳翠羽被我一腿正中胸膛,跌出了戲台。

周圍死一般的寂靜,沒有人說話,沒有人再敢說話。低頭望著掙扎爬起來的柳翠羽,我的心,也在一瞬間寂靜。
這一刻,心裡沒有狂喜,沒有浮躁的得意。柳翠羽就像是一塊試金石,試出了我的強弱。我站在台上,心靜如水,終於確信自己已是北境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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