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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冊第七章(下)有朋自遠方來

遠地傳開,在夜空回蕩,經久不消。回音壁的甲御力,即使隔著厚厚的石壁,對方也能听到我的聲音。花田里一陣又一陣回響著︰“以堂堂鳶尾大將軍的氣度,難道連一個前來拜壽的人也害怕接見嗎?”

“大膽!竟敢對大將軍不敬!”小武士紛紛怒喝。蒲公英嚇白了臉,一個勁對我搖手。海姬和甘真微微一怔,不解地看著我,顯然猜不出我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鼠公公賊溜溜的眼楮亂轉,開始觀察地形,準備逃跑。

我負手而立,毫不慌張。俗話說,請將不如激將,我這是冒險賭一賭運氣。要是能有機會參加壽筵,並和鳶尾大將軍扯上關系,結識花田里的實權人物,我們營救鳩丹媚就多了一絲希望。記得師父在告訴我如何掌握命運的時候,曾經教誨︰“在適當的時候,任何人都會對你有用。”

場上的局勢有點混亂,花精們七嘴八舌,幾個性急的小武士已經沖了過來,雪亮的寶劍紛紛扎向我的腳。

“等一等!”在路的另一端,一個統領模樣的小武士一溜煙地跑過來,舉起一個藍色菱形令牌,攔住了其他小武士︰“大將軍有令,請他們赴宴。”

我松了一口氣,既然號稱大將軍,當然該有與眾不同的氣度,這一賭老子算是押對了!

小武士紛紛閃開路,迎著花精們震驚的目光,我們一行人從容前行。我听到有花精問傳令的小武士︰“奇怪,大將軍不是最討厭外人的嗎?”

“是小公主的意思。”傳令的小武士答道。

路的兩側,肅立著幾百個金盔金甲地小武士,好奇地打量我們。拐過一個彎,是豪華氣派的花宮。牆柱的顏色十分鮮麗,每一塊磚。每一片瓦,都是花瓣搭建出來的。五彩繽紛的花心彎連出一個圓弧的拱門,來賀壽的花精在門前排成黑壓壓的一長串,禮物堆成了山。守門的小武士正在清點賀禮,依次放行。

海姬小聲道︰“小無賴,你到底打什麼鬼主意?何必多生枝節,和這些花精糾纏?”

我沉吟道︰“我只是按師父教誨的,在做選擇。”

“站住。”一群小武士把我們堵在宮門口,雙手抱劍,眼神睨睥。

我平靜地道︰“是鳶尾大將軍請我進去地。”

一個小武士一揚手中寶劍。哼道︰“那也得看你們有沒有本事進去啊。”

日他***,這個鳶尾大將軍顯然是想刁難我們。我伸了個懶腰︰“既然如此,那就得罪了。”身形一閃,施展魅舞,拳打腳踢,輕松放倒了十多個小武士。拍拍手掌,環顧紛紛色變的小武士。我懶洋洋地道︰“現在可以進去了嗎?”

“遠,遠來的,的人在哪里?”從花宮內,傳出一個威嚴響亮的聲音,只是結結巴巴。

踏著一層層花階,我大笑而入︰“遠來的客人在這里。先祝大將軍千秋萬載,壽與天齊!”

亮晃晃地大殿里。幾千雙小眼楮聚集到我身上。我目不斜視,盡量擺出傲然不群的氣勢。就像過去到洛陽的酒家吃霸王餐,即使兜里沒錢,也得裝成財大氣粗。

沒有人回答我,我也沒看見鳶尾大將軍。在正前方,懸掛著一張繡朱描碧的巨大錦帳,帳邊躺著一條毛毛蟲,渾身布滿藍汪汪的尖刺,懶洋洋地聳動。隔著錦帳。我只看見一只小手,手指很短,但特別粗,這只手輕輕撫摸著毛毛蟲,一點也不怕被尖刺所傷。

“外,外鄉人,擅闖花,花田,你可知罪?”錦帳後,結結巴巴的聲音繼續道。語氣里多出了幾分嚇。

“不知者不罪。”我目光掠過殿上地花精們,反問道︰“如果為大將軍賀壽是罪。那麼滿殿都是有罪之人。大將軍若是厚此薄彼,又怎當得上是大將軍?”

錦帳後一陣沉默,又听到一絲淺細的低笑聲。過了片刻,錦帳緩緩拉起,露出了一張寬敞華麗地花榻。一個花精高臥在花榻上,左手支頭,右手摸著毛毛蟲,半側身體,目光炯炯有神地盯著我。

殿兩邊肅立的小武士齊聲喝道︰“行禮!”

“免,免禮!”花精一擺手︰“不,不知者,不罪。說得不,不錯。”他的臉膛是藍色的,絡腮胡子是藍黑色的,氣宇雄偉,應該就是花精口中的鳶尾大將軍了。

“千秋萬載,壽與天齊。父親,還是第一次听到這樣新奇的賀壽詞呢。”鳶尾大將軍身邊,還坐著一個花精,聲音又細又嫩,見到我的目光,小臉微微一紅,剛才的低笑聲應該是她發出地。

我瞪大了眼楮,此前見過的花精大都怪模怪樣,但這個花精太美了。肌膚半透明,像淡藍色的海水,長發也是水汪汪的淡藍色,頭上戴著一頂藍色的花冠,身材婀娜多姿。如果把她放大幾倍,絕對不比海姬、甘檸真遜色。

鳶尾大將軍面色一沉︰“外,外鄉人,放肆!為何盯,盯著我的女兒看?”

我不慌不忙︰“花田有佳人,傾城復傾國。因為將軍的女兒美貌過人,林飛一時驚艷,還望將軍大人有大量,包涵我的唐突。”海姬在後面狠狠擰了一下我的腰,好痛!

鳶尾大將軍一愣,臉色轉緩︰“我,我的女兒

,很美。大家都,都叫她,她小公主。”

“錯啦,根本不是小公主!”我大聲道,四周一片嘩然,小武士對我怒目而視,不等鳶尾大將軍發作,我笑嘻嘻地道︰“應該是小仙女!這麼美地人,也只有小仙女才能形容。正所謂此女只有天上見,人間哪得幾回瞧?”

小公主噗哧一笑,湛藍色的眼楮像彎彎地月牙,又羞又喜︰“你這人說話,真有趣。”

鳶尾大將軍拍榻大笑︰“果,果然有趣。哈哈,林。林飛,你那句‘有朋,朋,朋自遠方來,不,不,不亦樂乎,說得很好。我,我喜歡。奏樂!”

大殿南面,站著幾十個拿著小鼓、小笛、小琴、小喇叭的花精。一時吹拉彈唱,弦樂靡靡。這個花宮大得驚人,殿內擺著幾千個圓桌,坐滿了花精。桌子是一整朵大花,椅子則是花葉。碗碟杯筷其實也是各種形狀的花苞,殿頂垂下一根根蜷曲的花蕊,亮如燈盞。閃爍著璀璨的光輝。

這時,席上有個肥胖地花精站起來,對鳶尾大將軍一拱手。中氣十足︰“大將軍,我們花田一向不歡迎外人。這幾個外鄉人想要參加我們的宴會,總得拿出些本事才行。”

日他***,難怪鼠公公說花精是個排外的族群。吃頓飯還要再三刁難。我好整以暇地反問︰“閣下想讓我拿出什麼本事呢?”

肥胖的花精道︰“我和你比唱歌!”

日他***,比唱歌?我頓時傻了眼。鳶尾大將軍似笑非笑地看著我︰“這位是花田最,最有名的歌手牽牛,林飛,你,可敢和他比,比嗎?”

我硬著頭皮道︰“怎麼比?”

“比誰的聲音唱得高。”牽牛不等我答應,清了清喉嚨,吊了幾聲嗓子,突然放聲高歌︰“啦啦啦啦啦啦!”

歌聲又尖又高。簡直像殺豬的聲音,听得我頭皮發麻,渾身泛起雞皮疙瘩。聲音越竄越高,像一根鋼弦越繃越緊。“啪啪啪”,桌上的杯碟紛紛碎裂,緊接著,殿頂地花燈一盞盞震碎熄滅。尖銳的歌聲還在繼續,直到十多張圓桌隨著歌聲的尾音倒塌,牽牛才停了下來。

哇靠,太恐怖了!這就是花田最佳男歌手?我瞠目結舌。四周的花精早在熱烈鼓掌。

“外鄉人,該你了。”牽牛得意洋洋地道。

我沉吟片刻。想起一種名叫攝魂音的秘道術,暗運心法,猛地尖叫起來。暗施了秘法的聲音猶如鬼哭狼嚎,猿啼鮫泣,听得花精們紛紛色變。一個、兩個,都捂起了耳朵,面色慘白。我沒有停,聲音一浪高過一浪,摧人心魄。據師父說,這種秘道術練到極至,可以听得對手心智錯亂,把人逼瘋。

等我停下時,花精們已是大汗淋灕,氣喘如牛,面色十分難看。再一瞧牽牛,已經暈倒在地。

鳶尾大將軍目瞪口呆,過了半天才道︰“客人真是好,好嗓子,請,請入席。”

“少爺,你真行!”鼠公公滿臉欽佩地道。我洋洋灑灑地在一張桌旁坐下,椅子太小,我只能席地而坐,但心中懸著地一塊石頭終于落地,此時此刻,我相信已經贏得了對方的好感。

“大將軍,我有話要說!”鄰桌霍然站起一個花精,戴著紅高帽,正是先前擺了我一道的雞冠!他冷冷地瞥了我一眼,哼起小調︰“

這個外鄉人哦,

不是好東西。

他根本就不是,

給大將軍來拜壽!”

鳶尾大將軍面色微變,也唱道︰

“雞冠說話前,

需要細思量。

為何懷疑他,

說個理由先。”

哇靠,鳶尾大將軍哼起小調來倒是一點不結巴。只是一樣難听,像嘶啞的拉風箱聲。雞冠清清喉嚨,又唱道︰

“路上遇見他,

早把他摸透。

他說來賀壽,

壽禮在哪里?

想騙我雞冠,

他還嫩一點!”

霎時,花精們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戒備之色。我微微一笑,起身,從懷中掏出血樹蜈蚣的內丹,掀開絲帕,舉過頭頂,漆黑地內丹立刻吸引了花精們的視線。

“血樹蜈蚣內丹,

清熱又去火。

獻給大將軍,

永遠保健康!”入鄉隨俗,我也哼起了小調。有個小武士上前,取過血樹蜈蚣內丹,遞給鳶尾大將軍。

鳶尾大將軍仔細審視了幾眼,點點頭,滿臉喜色︰“確實是血,血樹蜈蚣地內,內丹,難得,難得。雞冠,你,你不,不要胡言亂語,快,快給我老實點坐,坐下!”

雞冠傻了眼,海姬低笑一聲︰“你唱歌好難听。”甘檸真嘴角滲出一絲笑意︰“真的很難听,比他們唱得還差。”

哇靠,不會吧?我求助般地向鼠公公瞧去,他一扭脖子,裝作什麼也沒看到。

“壽筵開,開始!”餓扁了的肚子終于宣告解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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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冊第八章(上)護花使者

著彩紗的小女妖魚貫而上,捧出噴香的菜肴。這些六色,吃起來全是一個味道——甜!嚼起來又軟又襦,含在嘴里一會兒就化了。吃多了覺得發膩,不合我的口味。盡管如此,我一個人的食量幾百個花精也吃不完。

我端起面前的小杯子,這是一個空心的紫色花苞,里面盛著晶瑩的花蜜。這個杯子對花精合適,對我實在小了點。我一口舔干花蜜,側頭打量忙碌的小女妖。她們頭上也有兩只觸角,背上長著一對薄薄的翅膀,姿態翩翩,容貌秀美,樣子很像蝴蝶。

我心中一動,如果這些侍女是蝴蝶妖,那麼小武士們應該是蜜蜂妖怪了,看他們臉上的黑黃色條紋,我能猜個大概。

“朋友,你好。”蒲公英也來到我這張桌子旁,端起一杯花蜜,和我干杯。我親熱地拍拍他的肩膀,談笑風生。從蒲公英嘴里得知,鳶尾大將軍是花精的首領,也是花田的守衛者,保護花精們不受魔剎天其他妖怪的侵害。今天是他的一千歲壽誕,所有的花精從各處趕來,為他祝壽。我暗打算盤,琢磨該怎麼再和鳶尾大將軍拉近關系。

因為我不時吹捧花精,再篡改幾句漢樂府、唐詩,妙語連珠地唱幾聲,人又沒什麼架子,不一會兒,引得一大堆花精和我稱兄道弟。

“林飛,從今以後,你就是我&#兄弟!”這樣的話,我也不知听多少花精說過了。我暗忖這些花精也挺勢利,見到鳶尾大將軍善待我,便紛紛討好。我笑著應付,扭頭去看海姬、甘檸真,也許只有她們,才會真正對我好。不管我林飛今天是好是歹。她們都不會棄我而去。

“接,接下來,是歌,歌舞表,表演!”鳶尾大將軍一揮手,一群披綢帶紗的蝴蝶妖翩然而至,翅膀扇動,彎腰扭臀,旋轉出一個個美妙的舞姿。緊接著,一群金盔金甲的蜜蜂武士昂然入內。齊聲威喝,揮舞寶劍。蝴蝶妖繞著蜜蜂妖舞動,蝴蝶展翅,蜜蜂舞劍,幾十個拿樂器的花精放聲歌唱,熱鬧極了。

鳶尾大將軍結結巴巴地問我︰“林,林飛。歌舞還,還不錯吧?”

我微微一笑,大步上前︰“今天是大將軍壽辰,林飛不才,也來一舞助興!”合著樂聲,我廣袖飄飄。瀟灑展姿,行雲流水般舞出了魅舞。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

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我曼聲吟唱,邊歌邊舞。這是詩經里最有名地秦風——《蒹葭》,詩意清麗飄幽,四下變得一片寂靜,所有的花精瞪圓了眼楮,凝神傾听。奏樂的停了,跳舞的也停了,目不轉楮地盯著我。

唱到最後一句,我悠悠揮袖,停下魅舞,腦海中閃過在湖邊,初次見到三個美女的一幕。碧綠的水面上,潔白的雪蓮一塵不染。

過了許久,才響起雷鳴般的掌聲。鳶尾大將軍熱烈鼓掌,激動得更結巴了︰“好。好,好!舞。舞得好,唱,唱得更,更好!”比起花精們隨口哼唱的俚俗小調,《蒹葭》就像魚目旁的珍珠,強太多了,無怪引起他們一陣陣地喝彩。

回到席上,甘檸真目射異彩,對我道︰“‘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林飛,想不到你的詩寫得這麼動人。”

我厚著臉皮應承下來,心想,就算公子櫻擅長詩詞歌府,恐怕也做不出《蒹葭》這樣的千古絕唱。在甘檸真心目中,我林飛總算有勝過他的地方了。

小公主沉醉般地顫動睫毛,道︰“這位客人為父親的壽筵增光不少,父親,這是我參加過的最快樂的一次宴會呢。這樣美妙地歌舞,也不知何日才能再次聆听。”

鳶尾大將軍樂得頻頻點頭,我周圍又涌上許多花精,對我敬上花蜜,有的花精竟然向我拜師,要求學習歌舞,還有的花精不服氣,提出要和我賽歌比試。席間,又有許多蝴蝶妖、蜜蜂妖、花精上場表演歌舞,整個壽筵持續了好久。

直到尾聲,花精們酒足飯飽,紛紛喧鬧起來︰“小公主,來一個!”,“小公主,表演一個,讓我們開開眼。”

小公主征詢般地看著鳶尾大將軍,後者點點頭︰“既,既然,大家想,想讓你表演,你,你就別,別,別讓他們掃興了。”

小公主甜甜一笑,盈盈而起,花精們掌聲雷動,轟然叫好。听蒲公英說,小公主是鳶尾大將軍的掌上明珠,也是花田里最美麗的花精。

伴著絲竹聲,小公主手足輕揚,跳起了舞。她的手腕、腳踝上套著水藍色地鐲子,互相踫觸,發出清脆的叮當聲。

“在遙遠地花叢里,

躺著一朵藍色的鳶尾花。

她閉著眼楮,

等人來把她喚醒。

她只是睡著,

等人來把她喚醒。”小公主的歌聲柔柔的,像細嫩的花骨朵兒,還沾著幾滴透明的露水。舞姿也柔和美妙,如同迎風搖曳的花睫。我情不自禁地大聲喝彩,小公主目光流轉,瞥見我,臉紅了紅,低下頭去。

“嘿嘿嘿,好一朵美麗的鳶尾花。”一個刺耳的聲音陡然從宮門外傳來,“砰砰”,幾個蜜蜂武士摔了進來,躺在地上,半天沒起爬來。

滿座哄然,鳶尾大將軍怒吼道︰“誰?誰敢擾亂本,本將軍地壽筵?”

一個臉形瘦長,頭發花白的花精大搖大擺地走進宮殿,目光一掃,陰惻惻地道︰“怎麼?大將

迎我來拜壽嗎?闊別多日,你的威風倒是不減當年。

“是狗尾巴!”,“他怎麼來了?”花精們盯著來人,不安地議論。蒲公英小聲道︰“這是狗尾巴花精,多年前因為調戲小公主。被大將軍趕出了花田。奇怪,他怎麼有膽子回來了?”

狗尾巴貪婪地盯了小公主幾眼,轉過頭,肆無忌憚地直視鳶尾大將軍︰“很久不見了,鳶尾。沒想到吧?我又回來了。”

鳶尾大將軍一拍花榻,厲聲道︰“把他趕出去!”早有蜜蜂武士圍上,寶劍紛紛刺向狗尾巴。

狗尾巴冷冷一哂,滿頭白發倏地變長,一直拖到地上,長發抖得筆直。宛如長鞭**,打得蜜蜂武士左倒右僕,橫七豎八躺了一地。狗尾巴喝道︰“鳶尾,還不讓他們住手?難道要我大開殺戒?”

鳶尾大將軍森然道︰“我帳下數,數千武士,難,難道還怕了你?”

狗尾巴身形躍起。長發矯若游龍,纏住了十多個蜜蜂武士,把他們甩向半空,厲聲道︰“今天的狗尾巴,可不是昔日任你欺負的狗尾巴了。我今天來,代表的是夜流冰大王——魔剎天的妖王夜流冰!”

場上立刻一片寂靜。花精們驚呆了。我心中猛地一震,夜流冰!這個花精竟然是夜流冰的使者!甘檸真淡淡地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狗尾巴得意洋洋,示威般地瞧了瞧眾花精︰“想不到吧?一別多年,我現在已經是夜流冰大王地人了。你們敢踫我一根手指,大王就會把你們統統殺光!”

花精們面面相覷,看來夜流冰凶名在外,連花精都感到害怕。鳶尾大將軍面色一變,小公主平靜地道︰“你說你是夜流冰的手下,有什麼憑據?”

狗尾巴臉上露出猥褻地笑容︰“小公主冰雪聰明,比過去更美啦。嘿嘿。你們看,這是夜流冰大王的冰魄花,可不是別人能假冒地。”拿出一朵純黑透亮的冰花,晃了晃。

冰花冒出一絲絲白色的寒氣,天並不冷,但這朵冰花卻一點也沒有融化。我暗叫古怪,冰不化倒也罷了,居然還是黑色的。

鳶尾大將軍的面色又一變︰“你,你想,想怎麼樣?”

狗尾巴突然神色肅然。雙手捧起冰花,舉過頭頂。恭恭敬敬地道︰“小人代表魔剎天妖王夜流冰,奉上冰魄花一朵,恭祝鳶尾大將軍萬壽無疆。”

我心中暗忖,狗尾巴前倨後恭,必有所圖。鳶尾大將軍神色猶豫,遲遲不接那朵冰花。狗尾巴眯起雙眼,話中帶刺地道︰“夜流冰大王誠意賀壽,大將軍不給這個面子嗎?”

一只縴嫩小手接過了冰花,緩和了劍拔弩張的氣氛,小公主隨手放下冰花,道︰“好了,我們十分感謝夜流冰地道賀。你還有什麼事嗎?”

狗尾巴色迷迷地瞅了瞅小公主的玉手,眼楮一翻︰“臨走前,大王曾對我說,花田里的花精個個妖力不凡,如有機會,不妨討教一下。嘿嘿,大將軍,你帳下武士眾多,可有敢和我一較高下的嗎?”

花精們紛紛色變,鳶尾大將軍再也忍不住,霍地站起來,須發皆張︰“狗尾巴,你是來挑釁的!即便你有夜流冰撐腰,也不放在我鳶尾眼里!”這幾句話一氣呵成,氣勢雄壯,毫不結巴,頗有一點花田守衛者的風采。

狗尾巴皮笑肉不笑︰“我哪敢冒犯您的虎威?大將軍言重了。我只是奉夜流冰大王之命,想和各位切磋一下。你們要是怕輸,那就算了,當我沒說過。”

蜜蜂武士們大聲怒喝,要求迎戰狗尾巴。不少花精不滿狗尾巴地囂張,怒斥起來。一個統領模樣的蜜蜂武士上前一步,向鳶尾大將軍請命一戰。

蒲公英對我介紹道︰“這是大將軍的武士長——黃蜂,也是最勇猛的武士,曾經打退過許多試圖染指花田的妖怪。”

在大將軍的首肯下,黃蜂抽出寶劍,來到殿中央。蝴蝶侍女們撤開了當中地桌席,弄出一塊空地。蜜蜂武士們信心十足地揮動寶劍,為黃蜂助威。

狗尾巴漫不經心地瞄了黃蜂一眼,突然沖上前,長發抽向黃蜂面門。四周的花精憤怒地唱起小調︰

“狗尾巴花,

你太卑鄙。

偷襲英勇地武士,

丟盡祖宗的臉。”

我心中好笑,花精真是民風怪異,連罵敵人也要唱歌。不過我暗暗希望花精和夜流冰搞得水火不容,這樣對我們才有好處。

場上,兩道人影兔起鶻落,展開激烈的搏斗。黃蜂勇猛異常,寶劍揮得風聲四起,沒多久,就壓制住了狗尾巴,佔據上風。“啪”,黃蜂寶劍橫切,緊貼著狗尾巴的發鬢掃過。狗尾巴急速後退,幾縷長發順著劍鋒悠悠斷落。

眾花精大聲叫好,狗尾巴森冷一笑,深吸了一口氣,渾身鑽出一根根白色的長毛,糾結成蛇一般粗的鞭子,齊齊抽向黃蜂。黃蜂措手不及,被打飛出去。

腰肢一挺,黃蜂一躍而起,盡管嘴角滲血,依然勇猛地撲向狗尾巴。身在半空,黃蜂陡然現出妖身,變成一個巨大的蜜蜂,屁股後伸出一根寒光閃閃的尖針,快似閃電,刺向狗尾巴。“篤”,針尖又閃電般吐出一根尖針,尖針的針尖又吐出一根尖針,這麼一來,立刻縮短了和狗尾巴地距離,本來雙方相隔好幾丈,現在針尖指到了狗尾巴的眼皮底下,差之毫厘,就要刺進他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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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冊第八章(下)護花使者

尾巴難逃這一擊,他突然擺出一個奇異的姿勢,左手豎起,“啪嗒”打了個響指,一朵晶瑩雪白的冰花從指間生出,不偏不倚,擋住了尖針。一道慘白的寒氣從冰花透出,順著尖針,迅速向黃蜂延伸。剎那間,黃蜂全身結冰,被一朵巨大的冰花凍結在了里面。

花精們紛紛驚呼,狗尾巴抬起頭,目視鳶尾大將軍︰“這是夜流冰大王傳授給我的一點小妖術,你看還過得去嗎?”

鳶尾大將軍怒吼一聲,邊上又有個花精跳出來,主動請戰。狗尾巴不由分說,長長的白發橫掃。那個花精輕巧躍起,閃過長發,在空中滾成一個圓球,張開嘴,對準狗尾巴,噴出一根根尖銳的紅刺。

狗尾巴雙指豎起,打出響指,如法炮制地把花精凍在了一朵冰花內。此後,又陸續上了十多個花精,雖然個個妖術奇異,但無一例外,都難以抵擋狗尾巴的冰花。直到雞冠最後上場,紅高帽化作一頂高聳的尖塔,罩住了狗尾巴,花精們才長長地松了口氣。

雞冠興高采烈,剛要唱幾句。“咯吱咯吱”,紅色的尖塔裂開了一條條細長的縫,里面一朵碩大的冰花正慢慢把尖塔撐開。“轟”的一聲,尖塔炸開,狗尾巴傲然而立,白發一甩,把雞冠當場抽暈。

宮殿內立刻鴉雀無聲,花精們低下頭,沒人再敢上場。狗尾巴傲慢地看了看鳶尾大將軍︰“不堪一擊。很多年前我就說過,如果沒有這片花田,花精早被其他妖怪殺掉了。我說得沒錯吧,花精的妖術根本不行,和夜流冰大王一比,是這個!”翹起小拇指,輕蔑地晃了晃。

“你真是花精的恥辱!”一個細嫩的聲音叱道。在所有的花精都沉默的時候,小公主玉立而起,就這麼直指狗尾巴,美麗的臉上,盡是凜然地神采。

“恥辱?”狗尾巴冷冷地道︰“這麼多年,你們守著這片花田固步自封,猶如井底之蛙,才是花精的恥辱。花精需要和異類交流、溝通,才能變得強大。關起門來稱大王,只能逐步走向衰亡。大將軍。怎麼樣?你能出手和我一戰嗎?”

蒲公英低罵道︰“狗尾巴好卑鄙,明明知道每逢生辰,大將軍會暫時喪失妖力,還硬逼著大將軍上場比試。”

我恍然大悟,難怪狗尾巴會挑這個時候來尋釁,原來瞅準了鳶尾大將軍今天沒法和他動手。想想也是,鳶尾大將軍是花田的守衛者。妖力就算比不上夜流冰,也不會比狗尾巴差。

“既然這位狗朋友喜歡打架,老子就陪你玩玩。”在花精們驚訝的表情下,我在臉上蒙了塊絲帕,只露出眼楮,摸摸肚子自言自語︰“吃得飽。需要消化一下。”

鳶尾大將軍楞了一下,剛要說話。我擺擺手︰“朋友有難,礎v..|巴對面,暗施璇璣秘道術,氣圈無聲纏住了他的雙腳,輕輕一絆,“撲通”,毫無防備的狗尾巴摔了個狗啃泥。

“快免禮。你初次見面就行大禮,我都不好意思了。”我戲謔地作勢攙扶狗尾巴,花精們哄堂大笑。

狗尾巴快速爬起,“撲通”又摔了一跤。再次爬起時,他虛閃一下,避開了我的璇璣氣圈,皺眉喝道︰“你是誰?蒙著臉莫非見不得人?”

我嬉皮笑臉地道︰“不是說過了嘛,我是你老子。”嘴巴一張,一口三昧真火噴去,慌得狗尾巴狼狽躲閃。長長的白發被燒焦了一片,發出糊味。花精們笑得前仰後合。全文字小,在WWW.16K.CN(16K……................................文.鳶尾大將軍興奮地嚷道︰“好!”

狗尾巴被激怒了,雙指豎起打出響指,生出一朵冰花。我早料到他會出這招,運轉純陽炎心法,連續噴出幾口三昧真火,融化了冰花。

“夜流冰還教了你什麼招數,一起使出來吧。”我挑逗道,想從狗尾巴身上摸出夜流冰的虛實,這是我上場動手的主要原因,也順便賣個人情給花精。

“難怪鳶尾有恃無恐,原來找了外人替他撐腰。看來不給你們一點顏色瞧瞧,是不行了。”狗尾巴獰笑一聲,雙手地中指、拇指同時打出響指,從指間,一點點生出了純黑色的冰,慢慢形成冰花的形狀。

小公主嬌聲道︰“這是冰魄所煉的冰花,不怕火!趁它沒成形前快動手!”美目中滿是關切和焦急。

我偏過頭,對她灑然一笑,小公主的臉又紅了,像是海面上的晚霞投影。為了做好將來對戰夜流冰的準備,我故意站著不動,等黑冰花成形。

黑色地冰花倏地射來,我噴出一連串三昧真火。哇靠,冰花遇火不化,寒氣把三昧真火都凍滅了。眼看冰花射到面前,我探出龍蝶爪,噴出一個大火球。“轟”,冰花穿過火球,顏色不再那麼黑了,略微發灰,但寒氣依然凜人。

“快閃!”海姬的嬌呼聲傳來。“少爺,永別啦!”鼠公公見勢不妙,拔腿要溜。我大吼一聲,不避不讓,運轉混沌甲御術,一拳硬撼冰花。

拳頭立刻蒙上一層薄冰,我感到皮都快凍掉了。狗尾巴得意的神色一閃而逝,變成滿臉驚愕。冰花緩緩融化,混沌甲御術終于把冰花打回原形,黑色的水滴順著我的手背,一滴滴滑落在地,凝結成圓溜溜的黑色晶體。

“砰”,我施展魅舞,飛起一腳,把狗尾巴踢翻在地。心中暗叫僥幸,如果對手是夜流冰,結出地冰花肯定比狗尾巴厲害多了,到時能否抵擋還是未知。

花精們雷鳴般的喝彩把花宮都要震塌了,鳶尾大將軍向我投來感激地眼神。不少花精興奮地唱起小調,蒲公英樂陶陶地哼道︰

“狗尾巴呀,

自不量力。

摔了個狗啃泥呀,

笑得我喘不過氣。”

過了許久,狗尾巴才緩緩爬起,又驚又駭地看著我︰“你到底是誰?為什麼插手我們花田的家事?”

我眨眨眼︰“就當我是護花使者吧。”

花精們起哄道︰“快滾吧,夾著狗尾巴滾出花田。”

狗尾巴胸膛急促起伏,雙目中射出怨毒之色。過了一會,他恢復了鎮定,冷森森地環視眾人︰“不要得意得太早。臨走之前,我代表夜流冰大王,還有一事交待。”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我哼著小調答道。

“花田小公主麗質天生,秀外慧中,夜流冰大王十分仰慕。特此委派我向小公主求親。請鳶尾大將軍在一周內備齊嫁妝,送小公主來葬花淵完婚。”狗尾巴目光尖銳如針︰“恭喜大將軍,從此和夜流冰大王結成了兒女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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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冊第九章(上)我變小了

火星掉進了沸騰的油鍋,狗尾巴的話引得整個花宮都花精們七嘴八舌,吶喊鼓噪,指責狗尾巴胡言亂語。

狗尾巴聲色俱厲︰“我說的千真萬確,夜流冰大王要迎娶小公主過門!”

花精們頓時安靜下來,面面相覷。鳶尾大將軍神色微變︰“狗尾巴,你開,開什麼玩笑?”

“我狗尾巴敢開玩笑,夜流冰大王可從來不開玩笑。魔剎天這麼多年,也沒有一個妖怪敢不相信夜流冰大王說的話。這門親事,大將軍你是難以推托了。”

鳶尾大將軍勃然大怒︰“不,不行!小公主這麼小,怎麼能,能和夜流冰成,成親?花,花精是,是不可能和外族通婚的!何況那個夜流冰,出,出了名的愛,愛折磨女人。夜,夜流冰名頭再大,我,我鳶尾也不怕他!”

“那麼魔主呢?您也不怕嗎?夜流冰大王可是魔主跟前的大紅人,您不會不知道吧?”狗尾巴臉上露出一絲奸笑︰“除了花田,魔剎天所有的妖怪都向魔主效忠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花田如果拒絕了這門親事,魔主和夜流冰大王都會感到不高興的。”

四周死一般的沉寂,花精們沉默不語,目光里流露出畏懼,看來魔主的威名讓這些花精也噤若寒蟬。我暗叫不妙,憑魔主的力量,掃平花田輕而易舉。現在夜流冰向小公主求親,擺明了是通過姻親的方式,收並花精的勢力。

鳶尾大將軍緩緩地道︰“要,要是我不,不答應呢?”

狗尾巴傲然道︰“一周之內,葬花淵見不到花轎,花田將從魔剎天抹去!從此以後。北境再也不會有花精這個族群了!”

鳶尾大將軍嘴角微微抽搐,狗尾巴道︰“媒事已經轉達,我告辭了。”揚長離去,到了宮門口,回過身,冷冷地道︰“以花田之力,是不可能和魔主手下千萬妖怪抗衡的。大將軍不要為了一己之私,成為花田的千古罪人。”

望著狗尾巴消失的背影,鳶尾大將軍“砰”的一拳,重重砸在了花榻上。打得碎花亂濺。

花精們陷入了深深地沉默,狗尾巴臨走前來這麼一手,猶如晴天霹靂,把大家都打懵了。生機盎然的花田,一轉眼便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刻。

我腦中意念急轉,夜流冰要強娶小公主,這可是挑撥他和鳶尾大將軍的良機啊。

剛要煽風點火。我忽然覺得一陣頭昏眼花,站起來又“撲通”坐倒。

“公子大概是被花粉迷暈了。”一直沒有出聲的小公主忽然道,走過來,端起一杯乳白色的花露,囑咐我喝下去,解釋道︰“我們花精身上都沾有花粉。具有麻醉般的功效。你剛才和狗尾巴激戰一場,所以中了他的花粉毒。喝了醒花露休息一下就會沒事的。”

哇靠,想不到花精還有這一手,險些中了暗算。小公主坐在我身邊,臉色有些蒼白,夜流冰的求婚明顯刺激了她。

花精們還是沉默不語,冷場了很久,終于有一個花精站起來,猶豫了片刻,道︰“請。請大將軍三思。其實嘛,花田如果和葬花淵結成親家,也不是壞事。我,我先告辭了。”低著頭,自顧自走出宮殿。

我一呆,陸續又有花精起身告辭,沒一個說要拒絕這門親事地。鳶尾大將軍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一個看上去年紀最老的花精顫顫巍巍地拄著拐杖,咳嗽幾聲,道︰“大將軍。祖宗開創這片花田不易,你是花田的守衛者。應當為大家考慮。小公主年紀不小,也該嫁人了。”

鳶尾大將軍面色大變︰“菊花長老,難道你,你也同意這,這門親事?”

菊花苦笑一聲︰“不同意,大家都得死。以大將軍的妖力,就算能敵住夜流冰,但能敵得過魔主嗎?我听說魔主一出,魔剎天的十大妖王死的死,降地降,接下來,就該輪到我們花田了。加上狗尾巴對花田地勢了如指掌,有他在,夜流冰侵入花田輕而易舉。大將軍,我們也很喜歡小公主,可現在。

不少花精開始附和,小公主低著頭,怔怔地揉著衣角。我心中一酸,想不到世態炎涼,即使是花精的世界也同樣如此。想起金剛門、顛三倒四派一哄而散的瓦解景象,我暗自搖頭。在北境,大家都希望活得更長,躲避天劫,這才是最重要的。

“菊花長老德高望重,說得沒錯,大將軍看著辦吧。”花精們低聲議論著,紛紛離去。沒多久,花精們全**了,諾大的宮殿空空蕩蕩,冷冷清清,滿桌杯盞狼藉,只剩下發楞的小武士們。

一場

壽筵,轉眼作鳥獸散。鳶尾大將軍緊緊攥緊了拳頭,呆,目光落到小公主身上,滿是憐愛之色,猛地喝道︰“我,我是,不會把你嫁給夜流冰的!”

“父親,我願意嫁。”小公主抬起頭,柔聲道,臉色蒼白得嚇人。

“你!”

“您是花田地守衛者,應該為大家考慮。菊花長老的話,是對的。”小公主淒楚地笑了笑,慢慢走了出去︰“準備嫁妝吧,我明天就動身。”璀璨的***下,她孤零零的身影顯得如此黯淡。

我再也忍不住了,一拍桌子,喊道︰“不能嫁!這不等于強搶民女嘛!”

小公主的背影微微一震,沒有回頭,低聲道︰“讓客人見笑了,今晚我們招待不周,還望見諒。”

我直視鳶尾大將軍,目光灼灼︰“大將軍,可否喝退左右,和我這個外鄉人開誠布公地談一談呢?”

鳶尾大將軍有些迷惑不解,遲疑片刻,答應了我的要求。海姬她們驚訝地看著我,我仰頭數著殿頂上懸垂的花燈一盞盞熄滅,一個計劃悄然浮上心頭。

宮門關上了,花宮之內,變得一片漆黑,只剩下鳶尾大將軍、小公主和我們。我把我們幾人的身份、來意如實告訴了鳶尾大將軍,他大吃一驚,半天說不出話來。

“此時此刻,夜流冰是我們共同地敵人。”我沉聲道︰“以我、海姬和甘檸真的實力,如果合擊夜流冰,相信有九成把握。但我們欠缺的,只是一個接近他的機會。”

小公主嬌軀一顫︰“你的意思是?”

“即使是妖力無邊的妖王,也不會對新娘有戒心的,何況是一個嬌滴滴的花精美人。我們護送小公主出嫁,然後伺機,”我一字一頓︰“洞房花燭夜,刺殺夜流冰!”

“混入婚嫁隊刺殺夜流冰?少爺你可真是膽大包天啊。”鼠公公嚇得胡子也翹起來了。

話鋒一轉,我皺眉道︰“只是這個計劃有一點難處,花精樣貌和我們截然不同,一看便知,很難混在出嫁的隊伍里。”

小公主水盈盈的美目凝視著我︰“那倒沒關系,我們有秘傳地妖術,可以讓你們暫時變得和我們一樣。不過就算你們能殺死夜流冰,同樣會惹出魔主,毀滅花田。”

我侃侃而談︰“只要我們殺死夜流冰時,沒有外人看見就不會出岔子。事後救出鳩丹媚離開,放出風聲,到時都知道是我林飛殺死了夜流冰,不會遷怒到你們頭上。只是委屈小公主當了寡婦,必須在葬花淵住上一段時間再回娘家,才不會引人疑心。”

甘檸真欣然道︰“這個計劃可行,也最容易接近夜流冰。”

我把目光轉向鳶尾大將軍,現在就等他點頭了。這個計劃對我們對他都有好處,他應該不會拒絕。

鳶尾大將軍沉默許久,緩緩搖了搖頭︰“我,我不,不能拿,拿我的女兒去,去冒險。何況我,我信不過你們。”

“即使成了寡婦,也勝過被夜流冰玷污。”小公主輕咬嘴唇,雙目閃爍著斬釘截鐵般地光︰“父親,我願意。我也相信林飛公子說的是真的。”我不禁對她刮目相看,雖說是柔弱的女花精,卻有大丈夫的豪氣。

鳶尾大將軍身軀一震,又怔怔地想了很久。小公主柔聲道︰“您只能答應我。因為鳶尾大將軍首先是花田守衛者,其次,才是我的父親。”

鳶尾大將軍嘴唇抖索,他伸手摸摸小公主的頭發,替她戴正了花冠,撫平弄皺的衣角,又瞧了她好多遍,一句話也不說。然後他站起身,一步步向外走去,帶著深深的疲態。

“跟我來。把你們變成花精的模樣,需要一夜的功夫。”小公主緩緩地道,向內殿走去。

半個時辰後,幾個蝴蝶侍女抬來了四口大缸,里面盛滿了顏色斑斕的花汁。小公主吩咐侍女在中間掛起帷幕,分開兩口缸,把甘檸真、海姬帶到帷幕的另一邊,低聲說了幾句,後來就听見脫衣服的聲音。

“請兩位淨衣沐浴。”一個蝴蝶侍女指了指大缸,對我道。當著女人的面脫光衣服,我還真不習慣。捂著下體,我尷尬地跳進了一口大缸,鼠公公也苦著臉照做了。這家伙渾身都是黑灰色的鼠毛,看得我樂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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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冊第九章(下)我變小了

“咕嘟”,缸里開始冒起了水泡,過了很久,花汁像燒來,越來越熱。等到侍女移開缸蓋,我已經熱得渾身大汗,忙不迭地跳出了大缸。

穿好褲子,摸摸全身,我和鼠公公對視一眼,再瞧瞧縴小的蝴蝶侍女,訝然道︰“我們怎麼一點沒變?”

“還差最後一道施術工序。”小公主撩起帷幕,輕輕走了進來,瞥見我赤裸的上身,臉又是一紅。她走到我身前,喝退蝴蝶侍女,從頭上取下藍色的花冠,細聲道︰“公子忍著點痛。”拈起花冠上的一朵花,細銳如針的花睫對準我的心髒,倏地刺進去。

我悶哼一記,一顆心仿佛被匕首捅了一下,疼得我齜牙咧嘴。要不是在小公主面前逞強,我早就大叫日他***了。小公主的手按在花瓣上,眼花繚亂地撥動。花一點點陷入肌膚,像是在我的胸口扎了根。花瓣慢慢綻開,開始生長。

眼睜睜地望著這朵花在胸前盛放,越開越大,我心里驚訝極了。沒多久,花開得比我人還要大,藍色的花瓣不斷打開,如同舒展的手臂,反將我一層層包了起來。聞著淡淡的花香,一陣難以抗拒的疲倦涌上眼皮,我糊里糊涂地睡著了。

醒來時,我還在這朵藍色花的包裹中,小公主站在對面,仰頭默默地看著我。

“我睡了多久?”我揉揉眼楮,好奇地問道,四周藍瑩瑩的,柔軟巨大的花瓣映著潤澤的光。胸膛上,插著的藍色花睫觸目驚心,似乎和我的血肉連成了一體。

“只睡了一盞茶的時間,天還沒亮。”小公主柔聲道,隔了一會,問道︰“林公子,刺殺夜流冰你不害怕嗎?”

我吐吐舌頭︰“怕,當然怕。但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為了鳩丹媚,老子豁出去啦。你也別怕,即使我們刺殺失敗,也會想法撇清和你的關系,不會讓你受到連累。

小公主嫣然一笑,從長發里,慢慢抽出一根細銳的藍色發絲︰“我已經做好了失手的準備。”她側著頭,拿出梳子,慢慢地梳著長發,編成一僂縷辮子,盤在頭上,嘴里哼著歌︰

“在遙遠的花叢里,

躺著一朵藍色的鳶尾花。

她閉著眼楮,

等人來把她喚醒。

她只是睡著,

等人來把她喚醒。”

盤弄好了雲鬢,她把那根尖銳的發絲插了進去,低聲問我︰“像個新娘嗎?你說我很美,像小仙女,是真的嗎?”

我心里猛地涌上一陣酸楚,雖然我們雙方利益一致,但畢竟還是利用了她。林飛,你好卑鄙啊!我垂下頭,不敢看她的眼楮。

小公主輕輕嘆息了一聲,雙手合十,十指指尖微微翹起,手鐲發出奇特的異彩。“嘶嘶”,藍色的花朵簌簌抖動,急速縮小,花瓣一層層打開,每打開一層,我的身體就受到感應,一陣抽搐,疼得我冷汗直冒。“咯吱咯吱”,骨作響,我一寸寸地矮下去,胳膊變細,兩腿變小,等到藍色的花完全打開,我已經變得和小公主一模一樣大了。

小公主手指輕彈花心,藍色的花倏地鑽進我的血肉,胸前留下了一個淡藍色的印記。她拿出一粒黃色的花籽,遞給我︰“只要服下它,就能恢復你的本來模樣。”

我小心藏好花籽,看看四周。哇靠,原先的宮殿一下子大了好多!那口浸泡花汁的缸現在看來,都可以在里面游泳了。我伸伸胳膊邁邁腿,忍不住想笑。

走出內殿,蝴蝶侍女們正在徹夜忙碌,準備嫁妝。彩衣、禮箱、花粉盒堆得滿地都是,我的心不禁隱隱作痛,外面的天已經微亮了,門前的台階被朝霞映出了鮮亮的紅色。風吹進來,彩衣簌簌顫動,說不出的艷麗奪目。

“對我們來說,由花精帶路,可以省去很多麻煩,又能深入虎穴,救出鳩丹媚。但對小公主而言,卻是用一生的幸福下了賭注。”不知何時,甘檸真出現在我身邊,淡淡地道。她也變小了,三千弱水劍被她化作一根細針,插在了發梢。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轉過頭。在殿角,小公主手捧一件鮮紅的嫁衣,兀自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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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冊第十章(上)安能辨我是雄雌

黃昏,出嫁的隊伍終于收拾妥當。

幾十個精致的小嫁妝箱子分別由甲蟲車隊拉著,隨行的除了我們,只有四個瓢蟲轎夫。為了怕夜流冰起疑戒備,不敢多派花精,連護衛的蜜蜂武士都沒有安排。

這支送親隊冷冷清清,沒有人送行,沒有人敲鑼打鼓放炮仗,更像是在出殯。

臨走前,我再也沒有見過鳶尾大將軍。他一直沒露面,小公主等了又等,最後還是坐上了花轎。直到隊伍遠離花宮,甘檸真才用蓮心眼望見了殿門口一個孤獨的身影。

隊伍的最前頭,一排圓乎乎的甲蟲妖背著嫁妝,飛快穿行在花田中。海姬、甘真守在花轎邊,一言不發,顯得有些沉悶。為了緩解壓抑的氣氛,我笑嘻嘻地插趣打諢。

鼠公公看了看我,捂嘴偷樂︰“少爺,你這副樣子還,還真像個小花精。”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記住,別叫我少爺,叫我牡丹!”我提著長長的裙擺,再三提醒他。為了暗殺成功,我特意化了女人的妝,穿上鮮艷的喇叭花裙,頭戴珠翠,臉貼花黃,和甘檸真、海姬偽裝成了小公主的陪嫁丫鬟。至于鼠公公嘛,他實在太丑,只好剔光胡子,左頰上點了一顆黑痣,權當媒婆的模樣。

鼠公公忙不迭地點頭︰“是是,少爺,哦不,牡丹。甘仙子是雪蓮,海姬是金盞,我是蝴蝶蘭,我都背得滾瓜爛熟啦。”

“到時你一旦露了馬腳,我第一個先殺你。”我嚇唬他道,把刺殺計劃的細節反復想了幾遍。變小以後,四周的鮮花顯得又高又大,像一根根柱子高聳入雲。有小公主帶路,我們成功避開了許多怪異的陷阱。什麼食人花林啊。花魂坑啊,迷粉陣啊。走出了花田。

“原來從花田到射工雪山這麼近,要是我們自己闖,至少得七八天啊。”鼠公公習慣性地摸摸胡子,發現唇邊早就光溜溜了,急忙停手。

花田外,緊鄰著一座巍峨的雪山,半山森碧,半山雪白。猶如一條昂首欲飛的玉龍。到了這里,等于進入了夜流冰的勢力範圍。翻過這座雪山,便是葬花淵。

我們順著山腳,費力地向上爬。原本一步可以邁過去地山石,現在要走好多步。我們又穿著花裙、尖頭繡花鞋,路就更難走了。瓢蟲妖、甲蟲妖倒是爬得飛快,十多只腳到底比我們兩條腿好使。鼠公公累得受不了。嚷道︰“牡丹,不如你用吹氣風帶我們飛過去吧。”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進入射工雪山,就得小心翼翼,不能露半點馬腳。何況我還要看清楚地勢,計算將來的逃亡路線。

又過了一天。我們爬到半山腰。郁郁蔥蔥的樹木花草越來越少,逐漸被積雪覆蓋。到了山頂。已經是銀妝素裹,粉雕玉琢的冰雪世界了。挺拔的古樹枝頭,掛著一根根透明的冰凌,寒冷的山風一吹,雪粉噗哧噗哧地往下掉。

我留意到,有的地方滴雪不沾,露出青灰色的地表,不禁納悶。鼠公公告訴我,下面藏著射工蟲。所以才沒有積雪。

“這座雪山因為盛產射工蟲,所以才叫射工雪山。”鼠公公賣弄般地介紹道。

“射工蟲?”我心中一動,我的霜雪轉沒有練到大成,就是因為缺少了射工蟲這個煉丹藥引。可惜現在沒有時間,否則挖幾條射工蟲出來,正好修煉丹鼎流地秘芨。

小公主叫停花轎,掀起簾子瞧了瞧︰“走出花田用了兩天,爬到山頂用了兩天,加上下山的兩天,剛好可以在七天內趕到葬花淵。”

我恍然大悟︰“好狠毒的夜流冰!他根本不給你們考慮的時間。一旦你們延誤送親。他就有了侵佔花田的理由。”

小公主默默點頭,放下了轎簾。我們剛要下山。遠處陡然傳來迅猛的的風聲,天空中出現了一片黑影,向我們急速掠來。

“是猴子!”鼠公公怪叫一聲,躲到我地背後。

我呆了呆,還是第一次見到會飛的猴子。這些猴子面相凶惡,渾身赤黑,額頭嵌著一塊白斑,背上長著一對狹長的翅膀,掀動時狂風陣陣,飛砂走石。它們從半空高速撲下,繞著我們齜牙咧嘴。

“哪里來的妖怪?趕快通名!否則老娘要你們好看!”一個巨大的女妖坐在一頭飛猴背上,厲聲呵斥。黃色的大板牙翻出了嘴唇,露出裙子地一條長尾巴還一甩一甩的。

因為我們變小了,所以看誰都是巨人,其實這個女妖身材正常,只是相貌丑惡,尖嘴猴腮,一頭枯發亂蓬蓬地,額頭也有一塊白斑,雙眼精光四射。

不是大馬猴嘛。我在心里嘀咕,臉上浮出諂媚的笑翹起蘭花指,嗲聲嗲氣地道︰“女大王您好,我們是來自花田的花精,奉了葬花淵的夜流冰大王之命,前來送親。請女大王行個方便。”

女妖打量了我們幾眼,冷笑︰“來得倒挺快。狗尾巴前腳剛回到葬花淵,你們後腳就到了。新娘子呢?讓我瞅瞅。”跳下飛猴,不由分說地掀起轎簾,厭惡地看了小公主一眼。

我一扭腰肢,試探著問道︰“這位女大王,您是夜流冰大王的?”

“什麼女大王的,難听死了。老娘叫如花,是夜流冰大王的巡山總使。”女妖跳上飛猴,嘴里嘟囔︰“這麼小的花精新娘子能看不能干,娶回來又是當擺設的。喂,你們上飛猴吧,我把你們送到葬花淵。”

坐上飛猴,如花帶著我們向山下急速飛去。我和海姬、甘檸真對視一眼,心里感到一絲不安。原本我們逃亡時最有利地,莫過于我的吹氣風甲御術。但現在有了這批飛猴,對方追蹤我們就變得容易了。

飛猴的速度很快,轉眼到了山下。這里是一片高低不平的丘陵,因為魔剎天的氣候遠比紅塵天炎熱,所以盡管是秋天,丘陵仍然一片蔥綠,鮮亮明快,上面有好多稀奇古怪的走獸飛禽。不少飛猴俯沖下去,捕食獵物,挖出它們血淋淋的心髒,然後生吞進肚。

甘檸真悄悄綻出蓮心眼,默察許久,神色凝重。我知道她也看見了,在每座丘陵上,都有來回巡邏的妖怪,數量還不少。

飛猴貼著丘陵迂回低飛,繞進了兩個丘陵的夾角地帶,這里有一片參差密集的石林,氣勢詭奇,千姿百態,不時發出淒厲地叫聲,听得人毛骨悚然。仔細一瞧,巨石上布滿洞孔,風穿過洞孔,便發出奇特的聲音。這片石林死氣沉沉,除了灰白色地石頭,就是滿地的荊棘,連一頭野獸也看不見。

一路上,我有一搭沒一搭地套著如花的話,想從她嘴里騙點夜流冰的底細,誰料這個女妖眼皮一翻︰“你有完沒完啊?羅里羅嗦的,再煩老娘宰了你喂飛猴!”

在一塊不起眼的巨石前,飛猴們紛紛落下。這塊巨石四四方方,有點像扁平的墓碑,只是在上面深深刻著“葬花淵”三個字,字下面凸起一個門環形狀的石頭。我暗暗納悶,又不敢再多問,只是默記下了周圍的地形。

“留下新娘子,其他花精和爬蟲可以滾了,破爛嫁妝也一起帶走。”如花粗魯地下了逐客令。

我胸口一緊,海姬三人也微微變色。小公主忽然掀開轎簾,柔聲道︰“這四個花精是我的貼身丫鬟,照顧我多年了。姐姐能否網開一面,留下她們呢?至于嫁妝,有些是不能少的,否則夜流冰大王也會面上無光。”

如花略一思索,不耐煩地揮揮手︰“好吧,真是多事,嫁妝留下兩三箱也夠了。”

我搶先一步,背起了深朱色的描金箱子,里面是四具女花精的尸體,外表裝扮得和我們四個一模一樣,上面蓋了幾層霞披花布做掩飾。這個箱子決不能有閃失,一旦刺殺成功,就要以她們的尸體代替我們四個,以免連累花田。

甲蟲妖、瓢蟲妖離開後,如花站在巨石前,低聲念了三聲︰“夜夢開門,流香開門,冰花開門。”

巨石上的石刻門環忽然放出奇光,“嘎吱吱”,門環緩緩向上移動,一點點掀起。如花抓住門環,“梆梆梆”,忽輕忽重地扣了九下。巨石上,赫然浮出一張張怪異的嘴巴。這些嘴巴一起張開,亂吼亂叫,嘴里噴出一大片妖異的黑芒,突如其來地罩住了我們。

眼前驟然一暗,我們已經神奇地進入了巨石。在外面怎麼也看不出,石頭里面是一個如此深闊的世界,就像一個深得不見頭的洞穴。

四壁長滿了厚厚的苔蘚,冰涼的水滴從上面的石縫滲落,滴在地上,輕微有聲。洞穴里漆黑極了,只有飛猴的眼楮在黑暗中閃閃發光。

我估算了一下,大約走了七、八里,才到洞的盡頭。在那里,有一個漆黑的深潭。我從來沒有見過顏色這麼黑,這麼濃的潭水。水面上,沒有一絲一毫的光亮,連我們的身影也映不出來。

小公主忽然輕呼一聲,指著深潭上方一個黑乎乎的東西。乍一看,這個東西黏糊糊的,被一根細烏絲倒吊在洞壁,只是從微微的喘氣聲中,我才知道這是一個人!但完全沒有了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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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冊第十章(下)安能辨我是雄雌

“?”甘檸真眉頭微蹙,看似不經意地問道。

如花板著臉︰“不該問的就別問!再煩老娘把你們通通趕走!”走到深潭前,默然一會,對小公主道︰“這是大王的第九十七個夫人。不听話的女人,大王是不會客氣的。”

說話間,這個吊著的女人忽然睜開眼,那是一雙死魚般的呆滯眼楮,里面的瞳孔被巧妙挖去,只剩下眼白。

“跟我下去,葬花淵就在水潭下。”如花讓我們騎上飛猴,躍入潭水。身子一浸潭水,立刻發麻,動都動不了。海姬、甘真、鼠公公都露出驚異之色,飛猴卻不受影響,翅膀揮動,急速向下沉去。

下沉,下沉,飛速地向潭底沉去&#霎那時,我的大腦變得一片空白,像被突然魘住,莫名其妙地睡著了,而且做了好多好多夢,一個接一個,快似閃電掠過。從小時候洛陽乞討,遇到巫卡,再到三個美女陪我出海,被龍鯨吞進肚,飄香盛會大展神威。事!

不能繼續做夢了!我猛然覺得一陣驚恐,盡管在夢中,我的意識還很清醒,只知道十分危險,強制自己停止做夢,趕快醒來。

“轟”的一聲,接觸實地的同時,我也從夢中驚醒。身邊的甘檸真她們神智恍惚,顯然和我一樣,在下沉的時候睡著了。

“到了。”如花的粗聲大氣讓我們徹底清醒。周圍一滴水也沒有,抬頭看。黑色的深潭就懸在頭頂上空,像一只詭異地眼楮,靜靜地俯視著我們。

跳下飛猴,我們跟著如花向前走,我的心中一直有些不安。在沉落深潭的過程中,我做的一個個夢等于把自己赤裸裸地暴露出來,相信甘真她們也是如此。不過有一點很奇怪,至始至終,我沒有做過自己遇見龍蝶尸骨的夢,像是冥冥中有一股神奇的力量。阻止我泄漏自己是龍蝶轉世的秘密。

四周風景如畫,竹林、青藤、花棚、草坪、小橋、瀑布,,常理,但也顯示出主人的風雅品味。幸運的是,這里一個守衛地妖怪都沒有。我一邊留意地形,一邊暗暗揣測。夜流冰會把鳩丹媚關押在哪里呢?按理說,關押鳩丹媚的牢房一定有妖怪看守。

走過一個青瓦覆蓋的涼亭時,我們看見了一個美麗的女妖,她坐在亭桌邊,左手提著一只紫砂壺,右手執杯。正在倒茶。女妖神情專注,倒茶的姿勢素雅。流品高華,三對晶瑩的翅膀柔軟地貼伏在背,隨風微微顫動。

這個總不會是夜流冰吧?我目不轉楮地盯著女妖,突然一怔。從我們離涼亭十丈遠,到走過涼亭,這個女妖一直在倒茶,沒有停過,而且她永遠都是這麼一個姿勢,即使我們經過。她也不曾抬頭看我們一眼。我發現,紫砂壺里沒有茶,杯子里也沒有茶,而這個女妖的眼神空洞而恍惚,仿佛正沉醉在一個夢里。

一陣寒意涌上心頭,太古怪了,明明是一個活生生地女妖,偏偏表現得如同木偶。在亭匾上,赫然書著“紅蜓點茶”四個字。紅蜓?是這個女妖的名字麼?我心中暗忖,弄這麼一塊亭匾。豈不是把這個女妖當成了布景?正當我滿肚子疑雲,在對面的草坪上。又望見了一個妖艷的女妖。

她穿著雪白的褻衣,慵懶地側躺在草地上,渾圓修長的玉腿蜷縮,夾著一條毛茸茸地白尾巴。女妖左手支頭,右手拿團扇,正輕拍一只飛過的蝴蝶。和先前見到地女妖一樣,她也一直保持著這個撲蝶的姿勢,目光迷離,猶如午寐。我看見團扇上有字跡,分明是“玉狐撲蝶”。

一種難以言語的詭異氣氛籠罩了我們,連向來鎮定的甘檸真,目光中也流露出不安。我輕咳一聲,剛要問如花,她對我一瞪眼︰“閉嘴!就你話最多!”我只好打住,在肚子里日她奶奶一千遍。

一路上,我們見到了近百個美麗的女妖,有

玉立橋頭,美目凝波;有的盤膝坐在竹林里,撫琴低提花鋤,翻土葬花。每一處幽雅的景致前,必然有一個美貌地女妖,將她最動人的風姿展現給我們,但風姿永遠重復不變。我猛地想起在深潭邊,夜流冰的第九十七個夫人,幾乎要驚叫出聲。

這些女妖,難道都是夜流冰娶過的老婆?我對小公主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刻會意,故意走進邊上的一座花園,指著里面一個正在蕩秋千的女妖,問道︰“如花姐姐,我也想玩一會秋千,能否請那位姐姐讓讓我?”

如花哼了一聲︰“玩個屁!無論你說什麼,她都听不見!”

小公主故意裝傻︰“不會吧?我自己去問她。”不等如花阻攔,小公主飛快跑向那個女妖,我們也借機跟上。

秋千一搖一晃,而這個女妖雙手握住繩索,一直在笑。她的笑容不變,連嬌嫩的肌膚因為笑而起的笑紋也不變。銀鈴般的笑聲回蕩在花園里,一聲又一聲,越听越恐怖。

“姐姐,讓我玩一會吧。”小公主伸手去拉女妖地手,女妖就像沒听到,也沒看到她,繼續蕩著秋千。在秋千的木架子上,刻著“翠鳥蕩千”。

如花幾步趕上,蠻橫地扯掉小公主地手,吼道︰“你好大的膽子!難道不想活了?還是想變得和她們一樣?不要以為你嫁給大王就了不起。你看看她們,當初不也是大王的夫人!”

我們齊齊色變,鼠公公的腿都開始打哆嗦了。如花似乎發現自己失言,沉著臉,催促我們快走。我看看小公主,她也看看我。我心中生出一股憐意,夜流冰根本就是一個折磨女人的惡魔,也不知用了什麼妖術,把嫁給他的女妖弄得半死不活。小公主真要變成他的老婆,一定難逃悲慘的命運。

“如花,不要對新夫人這麼無禮。別嚇壞了她。”

就在我為小公主擔心的時候,一個清朗悅耳的聲音突然響起。我心中一凜,目光掃過周圍,居然看不到人。只有綠瑩瑩的草地上,靜靜地放著一朵純黑色的冰花。

聲音是從冰花里傳出來的,一張英俊得近乎邪氣的臉,映在了黑得發亮的冰花中。

“是,大王。”如花恭恭敬敬地望著冰花。

我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冰花里的這個人,一定是夜流冰!他長得非常俊美,肌膚白里透紅,像嬰兒一樣嬌嫩,沐浴著一層妖異的光澤。薄薄的嘴唇微彎,鼻子高挺。最令人難忘的是他的一雙眼楮,漆黑,黑得沒有一絲光亮。

我腦海中猛地跳出深潭的畫面,那樣黑暗,那樣陰郁,就像是夜流冰的眼楮!剎那間,我的心怦怦亂跳,手涼得像冰。

“各位好,遠道而來,你們辛苦了。狗尾巴沒有說錯默小公主,你果然長得很美,比我想象中更美。有你這樣的新娘,我很滿意。”冰花里的夜流冰微微一笑,即使是笑,也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冷酷,但又充滿了奇特的魅力。我不得不承認,夜流冰是一個美男子。

小公主不卑不亢地道︰“大王好。如果我的出嫁能夠為花田帶來平安,我也感到滿意。”

夜流冰笑而不答,過了一會,突然問︰“小公主在花田,見過貓捉老鼠的游戲嗎?”

“花田里沒有貓,也沒有老鼠。大王言下之意是?”

“貓捉住了老鼠,並不急著把它弄死,而是慢慢地玩,慢慢地折磨。放它走,再捉住,再放,再捉,直到把老鼠玩得痛苦不堪,奄奄一息。”夜流冰的語聲里帶著戲謔般的殘酷︰“這是個很有趣的游戲。可惜老鼠不知道它一直被貓玩弄,還以為自己能逃走。”

話鋒一轉,夜流冰道︰“如花,帶公主和丫鬟去繡樓休息,好生伺候。”臉緩緩消失在冰花里,過了片刻,冰花就融化了。

小公主听得一頭霧水,全然不明白夜流冰說貓捉耗子的意思。甘檸真皺皺眉,海姬滿臉迷惑,鼠公公早就嚇得雙手冰涼。只有我,只有我憑直覺感應到——計劃暴露了!

夜流冰清楚知道了我們要刺殺他的事!

第五冊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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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冊第一章(上)誰是老鼠誰是貓

一步步走向門院深鎖的繡樓,我的冷汗一滴滴滾膩了臉上的脂粉。刺殺計劃肯定暴露了,住在這里,我們等于是屁股上掛糞筐——等死(屎)。

葬花淵是夜流冰的地盤,他甚至不用親自動手,只要招呼一聲,方圓百里的妖怪立刻蜂擁而至,打不死我們也累死我們。

站在院門前,如花的長尾巴靈活翹起,鑽進鎖眼,略一扭動,打開了掛在門上的沉重石鎖。院子里寂靜而幽深,繡樓孤零零地佇立在濃重的樹影里,牆上爬滿了深碧色的藤葉。風一吹,落葉掉進繡樓邊的水池里,池水清澈如冰。

盯著如花的背影,有好一會,我忍不住想出手,以最快的速度擊斃她,然後逃跑,或者公開向夜流冰叫陣,但我還是沉住了氣。因為一抬頭,就能看見懸掛在上空的黑色深潭,猶如夜流冰冷酷的眼楮窺伺著我。無論我們走到哪里,黑色深潭永遠懸在頭頂。

“牡丹,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甘檸真看似隨意地問道。

我裝模作樣地捧著肚子,嗯了一聲︰“可能是我的那個來了,有點腹痛,吃點當歸丸子調經止痛就會沒事的。”刻意仰頭,再次看了一眼黑色深潭。

甘檸真美目中閃過一絲奇特的光芒,我松開緊捏的花籽,重新塞進衣兜,放棄了立刻動手的打算。身處險境,一步也不能冒失。

穿過半月形的門廊,如花領著我們走進繡樓,口氣生硬地道︰“你們既然來了,就要嚴守葬花淵的規矩。繡樓里十多個房間可以隨便住,但不許弄髒弄亂。還有,不經大王召見,不準私自走出繡樓。不準到處閑逛。”她似乎懶得多搭理我們,匆匆介紹幾句,揚長而去,臨走時特意把院門重新上鎖。

日他***,這不成了軟禁了?我目光掃過四周,暗淡的逆光下,曲廊迂回,閨房深深,一重重珠簾低垂。雖然布置雅麗,一塵不染。但有種說不出的陰森。走進一間閨閣,我們放下嫁妝箱,小心藏在床底。鼠公公長長地舒了口氣,一屁股坐在地上,拍著心口︰“目前總算順利。剛才見到夜流冰,可把我嚇出一身汗,現在腿還哆嗦呢。”

我沖他使了個眼色。走到窗前,掀起薄如蟬翼的窗紗一角,向外瞧去。院落里並沒有妖怪暗中埋伏,然而,即使拉上窗帷,我仿佛也能看見上空懸掛地黑色深潭。

海姬、鼠公公看出我神色不對。遲疑著,誰也不敢貿然開口。小公主略一沉吟。打開一個嫁妝箱,從里面取出一只垂蓮香爐,兩手輕輕一搓,指間灑下一片紛紛揚揚的花粉,落進香爐。一縷淡藍色的香煙裊裊騰起,彌漫開來,形成一個倒置的圓鼓鼓大喇叭,喇叭口罩住了我們。

“林公子,你有什麼話現在可以說了。”小公主的聲音在香霧里飄忽不定︰“這是花田秘傳的花煙禁界。我們的談話聲會被扭曲。即使傳到別人耳朵里,也只是一些不知所雲的聲音。”

我贊賞地看了她一眼,小美人真是善解人意。甘檸真緩緩地問道︰“林飛,你認為夜流冰已經知道我們此行的目的?”

“至少不離十了,否則怎會說出貓捉老鼠那番話?”

鼠公公、海姬、小公主地臉色齊齊一變,海姬恍然道︰“是那個黑色的深潭在搞鬼?你們都做夢了?”

我點點頭,心事重重︰“依我看,那更像是一種離奇的妖術,催我們入夢,在夢中想起所有經歷的往事。日他***。等于剝光了給夜流冰看。你們不覺得嗎?夜流冰的眼楮和那個黑色的深潭,簡直一模一樣。”

鼠公公嚇得癱軟在地︰“少爺地意思是——夜流冰對我們做的夢一清二楚?那豈不是摸透了我們的底細?完了完了。這下死定了,少爺安排的出嫁刺殺計劃我全都夢見了!”

“難怪葬花淵里反而不如外面的丘陵防守森嚴,原來進入這里的人,都會被夜流冰了如指掌。”甘真凜然道︰“幸好我在夢中覺得不妥,做到第二個夢時就強行抑止自己,夜流冰從我身上應該得到地不多。”

海姬道︰“我和檸真情況相似,一覺得不對勁,立刻逼著自己清醒。”

高手就是高手,我抓起海姬小手,親昵地親了一下,以示褒獎,看得鼠公公兩眼發直。海姬害羞地掙開手,嗔道︰“小無賴,現在該怎麼辦?干脆殺出去,痛痛快快打一場!”

我為難地看了一眼小公主,搖搖頭。首先不能連累花田,再者夜流冰已有了準備,哪會讓我們輕易得手?何況一切還只是我的猜測。

小公主輕咬嘴唇,柔聲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公子不必太在意。既然計劃失敗,你們先逃吧,我會留在這里,做夜流冰地新娘。”花容慘淡,語氣卻沒有一絲慌亂。

听到“逃”字,鼠公公立刻精神抖擻,緊緊裙帶就要跑。我一把逮住他,狠狠瞪了一眼,沉聲道︰“什麼是天命

飛偏偏不信!不救出鳩丹媚,我決不離開葬花淵!”

甘檸真淡淡一笑,過了片刻,說了一個字︰“好。”

夜流冰應該是個很自大的妖怪,而且變態,想要對付他,就要好好利用這一點。我腦中意念閃動,目光緩緩掃過身邊眾人,一雙雙眼楮注視著我。這一剎那,我仿佛又回到了洛陽,我站在乞討詐騙小偷搶劫幫的兄弟們面前,侃侃而談,運籌帷幄。

夜流冰,你想玩貓捉老鼠,老子就陪你好好玩一場!看看誰是老鼠,誰才是貓!

喇叭形的禁界突然劇烈顫動,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慢慢撕開,藍煙急促向四周散開。小公主輕呼一聲︰“有人試圖破開禁界,不能再說了。”

很可能是夜流冰在作法,想偷听我們的談話!我靈機一動,對她擺擺手,眼睜睜地盯著禁界一點點破碎。等到差不多了,我開始演戲︰“總算順利潛入葬花淵了,接下來按計劃進行。這里防衛稀松,我們正好大干一場。”對甘真使了個眼色。

甘檸真會意地接口︰“夜流冰妖力精深,還是要小心應付。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心里不安。他談及貓捉老鼠,到底什麼意圖?”

我對甘檸真悄悄豎起大拇指,她這麼半真半假地一說,反倒更易取信夜流冰。我裝作不在意︰“我看夜流冰腦子不正常,所以喜歡胡說八道。大家沒什麼好擔心的。這幾天,我四處打探一下,摸摸虛實。”為了救出鳩丹媚,我當然要把葬花淵翻找個遍。但有那個深潭在,我們的舉動一定會被夜流冰發現。所以我干脆實話實說,讓夜流冰生出一切盡在他掌握的錯覺。以他貓玩耗子地變態心理,不到最後一刻。是不會對我們下毒手的。

海姬湊趣道︰“我們什麼時候刺殺夜流冰?”

“等到洞房花燭,再‘咯嚓’!”我繪聲繪色地道,如果夜流冰真在偷听我們的談話,那麼他會耐心地等到那一天。而我們要做的,就是在完婚之前提早下手,殺他個出其不意!

“咯嚓是什麼意思?”

“就是割了他的小弟弟。讓他再也娶不了老婆!”我做了個刀切的手勢,跳到床上。大笑著打滾。

這張床對變小的我來說,實在太大了,足夠我們五個人並排睡。瑩潤的象牙床,香膩的碧綃幔,晶透的紅蕤枕,:|.費享受一下吧。

這一晚,我好好睡了一覺,養足精神。第二天醒來。窗前的翡翠妝台上,鬼魅般地多出了一朵黑色地冰花。

海姬、甘檸真、小公主圍在妝台邊,一眨不眨地盯著冰花。一問,誰也不清楚冰花是何時出現的。我不禁頭皮發麻,隨即想到,這可能是夜流冰特意玩的示威花招。

“各位,昨晚睡得可好?”冰花里忽然映出了夜流冰的臉,帶著冰冷而神秘的笑容。

小公主定定神,答道︰“多勞大王關懷,我休息得很好。”頓了頓。又道︰“我想四處走走,不知大王能否應允?”

“當然可以。你現在是葬花淵地女主人了,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夜流冰凝視了小公主一會兒,從冰花里射出來的目光猶如實質,輕輕一掃,仿佛穿透我們的心靈深處。

片刻後,響起了敲門聲。我打開門一看,狗尾巴恭恭敬敬地站在門外,道︰“給小公主請安,大王讓我從今日起住在院子里,供您使喚。”

小公主冷冷地瞧著他,也不說話。狗尾巴訕訕地道︰“您終于還是來了,看來鳶尾大將軍還沒有老糊涂。我早說過,花田應該和外族聯姻。”

小公主忽然伸出手,一個耳光清脆地扇在狗尾巴臉上。

“這一巴掌,是替花田的列祖列宗教訓你的。”道︰“大王說了,我是這里的女主人,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此外,請你稱呼我夫人。”

狗尾巴面色一變,捂著臉,忍氣吞聲地道︰“是,夫人,小地明白。”

冰花里傳來夜流冰的輕笑聲︰“小公主外柔內剛,頗有鳶尾大將軍地英風。我已在百花坪備好早膳,請公主賞光。”

小公主看了看我們,略作猶豫,夜流冰意味深長地道︰“帶你的丫鬟們一起來吧,這樣你也許會覺得自在些。”

狗尾巴狐疑地瞄了我們幾眼,干笑道︰“離開花田多年,小的連夫人的貼身丫鬟都不認識了。”走到跟前,假借行禮的機會,仔細打量。幸好我們幾人相貌大變,沒有被他認出。

小公主淡定自若︰“你不是連祖宗都不認識了嘛。”向門外走去,狗尾巴趕緊跟上,顧不得再盤問我們。我回頭一瞥,妝台上的冰花已經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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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冊第一章(下)誰是老鼠誰是貓

離繡樓不遠,千姿百態的奇花競相斗艷,一片奼紫嫣人。花坪中央擺著小巧玲瓏的花桌花椅,杯碟里盛著甘甜的花蜜香露。乍一看,還以為我們身處花田。

小公主善解人意地道︰“牡丹、雪蓮、金盞、蝴蝶蘭,你們也坐下陪我一起用膳吧。”

我當然不客氣地入座,無論何時何地,吃飽飯對我最重要。

“這片百花坪,是我參照花田的景致,特意為小公主栽種的。”夜流冰的聲音幽幽響起,一朵黑色冰花陰魂不散地出現在花桌上,冰花里的夜流冰道︰“公主還滿意嗎?”

我暗暗頭痛,借助冰花,夜流冰簡直神出鬼沒。他始終不肯現出真身和我們相見,這樣我們在明,他在暗,就算想殺他,我們也無從下手。

小公主輕輕啜了一口花蜜,道︰“這片花坪雖然美麗精巧,但花田天然生成,勝過了花坪的人力匠氣。”

夜流冰冷哼︰“天然之物總有缺憾,人力才能制造出真正的完美。”

我心中一動,搭訕道︰“大王說得是。葬花淵中的景致,無不清幽雅麗,雖說是匠心雕琢,但巧奪天工,比起粗鄙的自然景物更勝一籌。”

夜流冰目光一亮︰“你倒是本王的知音。”

“花精牡丹多謝大王金口謬贊。”我裝腔作勢地對夜流冰盈盈一福,反正他也知道我瞎說,彼此心照不宣。

“牡丹,果然是國色天香的小美人。”夜流冰笑了笑,我也對他拋了個媚眼,看得海姬、甘檸真臉上露出不忍之色,再也吃不下東西了。

在百花坪的斜對面,一條清澈的小溪曲瀉流過。溪邊坐著一個尖耳女妖。側對我們,左手半撩起翠綠的百褶裙,右手拎著一雙繡花鞋,女妖伸直了曲線玲瓏的小腿,赤腳浸泡在溪水里,輕輕拍打,晶瑩的水珠紛紛濺在白嫩地腳丫上。

見到我留意的目光,夜流冰問道︰“牡丹,你覺得她美嗎?”

我趁機反問︰“大王,這位是?”

“跟我來。”夜流冰顯得興致很高。黑色冰花倏地消失在花桌上,隨即又出現在溪畔。我們幾個對視一眼,提著花裙,匆匆趕去。

“這是我的第四十八個夫人,芳名鹿芫。”夜流冰眼中閃過一絲得色,就像是一個畫師,欣賞自己最得意的畫作。

鹿芫兀自雙腿拍水。仰著的臉上掛滿天真爛漫的笑容,一眼都沒有瞧我們。我心里清楚,她和我們昨天見到的那些女妖一樣,听不見,看不見,永遠都在重復一個動作。

小公主低低地嘆了口氣︰“鹿芫死了嗎?”

“死?”夜流冰露出冷酷而迷人的笑容︰“當然沒有。死人又怎麼會動呢?”

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鹿芫的小手。皮膚又軟又滑。很有彈性,還是溫熱的!如果是尸體,一定早涼透了!最奇異地是鹿芫的脈搏,隔了很久,才輕微地跳動一下。

日他***,夜流冰到底用了什麼妖術,把好端端的一個秀麗女妖變成現在的怪樣子?

夜流冰緩緩地道︰“你們覺得她美嗎?鹿芫渾身上下,最美的就是她這一雙腳了。腳趾細巧嬌嫩,像是剛長出來的小藕。白如霜雪,腳丫縫都那麼潔淨。我娶了她整整九十年,無時無刻不在觀察她。睡覺地時候,梳妝的時候,歡好的時候,就連大小解的時候,我也在捕捉她最美的一面。我終于找到了,當她坐在溪邊,脫襪濯足時,我發現。這便是鹿芫最動人的時刻。”

夜流冰地語聲帶著一種詭秘的邪氣,听得我汗毛倒豎。但我不得不承認。鹿赤足拍打溪水地畫面美極了︰明澈如珠的水花盈盈濺開,晶瑩如玉的小腳輕靈翻飛,宛如一雙雪白的小天鵝,展開翅膀,在碧波里嬉戲。

“大珠小珠滾玉足,這一幕,應該叫做‘鹿芫濯足’吧?”我凝視著鹿臉上的嬌喜,道︰“清澈的溪水,更能襯托出這雙腳的嫩潤水靈。”

夜流冰大喜︰“好一句‘大珠小珠滾玉足’!想不到你居然是個風雅之士!”

“所以大王施展妖術,讓鹿芫一直坐在溪邊濯足?”

“不錯!因為無論她再做什麼,都比不上這一刻美。”

“大王不覺得這麼做,太殘酷了嗎?”

“你錯了!讓美白白流逝才是一種殘酷。”夜流冰臉上露出痴狂的神色,喃喃地道︰“夕陽再美,總有下山的時候。月有陰晴,花有開謝,美好地事物總是稍縱即逝,此乃天地法則。但本王這一生,偏偏要追求完美。現在的鹿,便是她一生中最美麗的嬌姿,她將永遠這麼活著,以最美妙動人的一面存在。猶如不謝之花,無缺之月!她這一生,也因此而完美!你們說,鹿芫是不是得好好感激本王呢?”

日他***!這麼變態的話,竟然被夜流冰說得這麼唯美,老子只能沖你扔臭雞蛋了。看來那近百個女妖都被這個變態相公折磨得半死不活,葬花淵——真是名不虛傳。我翻翻白眼,指了指上空的深潭︰“上面吊著的女人也是大王的夫人吧?”

夜流冰面色一寒︰“不識抬舉的賤貨,本王只好令她永遠丑陋地活下去。哈哈哈哈,希望你們不會像她一樣。”

我干笑幾聲,掩飾心中地不安。

“小公主這次遠嫁葬花淵,嫁妝丫鬟樣樣齊備,讓本王省了不少心。”狂笑聲中,夜流冰話鋒一轉,道︰“喜禮六天後舉行,請公主做好準備。”

不等小公主答話,夜流冰的臉一點點隱沒在冰花中。小公主喝退了狗尾巴,眾人面面相覷。海姬忍不住啐道︰“瘋子!一個不折不扣地瘋子!”

“少爺,我們逃吧。”自從進了葬花淵,鼠公公每次開口便是這句話,我不客氣地踹了他一腳,湊近鹿芫,摸摸她的小腿,捏捏她的尖耳朵,無論我怎麼用力,她都沒反應。

海姬瞪了我一眼︰“不準趁機吃豆腐!”

甘檸真忽然走上前,把鹿芫推倒在地,又替她穿上繡鞋。但鹿芫像個木偶慢慢爬起,脫下鞋,拎在手里,重新把赤足浸入溪水。

“像夢游一樣。”甘真搖了搖頭,瞥了小公主一眼。我們明白她的意思,總有一天,小公主也會和夜流冰的老婆們一樣,變得半死不活。

“我們只有六天時間。”我苦笑道。夜流冰對我們防備得緊,看來不到洞房花燭,他是不會輕易現出肉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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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冊第二章(上)第二章挖地三尺

整一天,我們幾乎走遍了整個葬花淵,也沒找到鳩丹

這里根本就沒有牢房,也沒有看守的妖怪。打破了腦袋我也想不出,到底夜流冰把鳩丹媚藏在了什麼地方。

站在白石小橋上,甘檸真用蓮心眼察看許久,微微搖頭。

“不是吧?連你的蓮心眼也找不到?”我失望地叫道。身旁的清麗女妖扶著橋欄,柳腰半傾,久久地凝波出神,眼神比水波更澈淨。夜流冰真是造孽哦,這麼漂亮的老婆居然當擺設,換作是我,早抱進被窩了。

海姬神色疑惑︰“鳩丹媚真在葬花淵嗎?雲大郎會不會故意騙你?如果他設計害你,用這個法子正好讓你自投羅網。再說了,鳩丹媚也許被關在葬花淵附近的丘陵里。”

我想了想,毅然搖頭︰“雲大郎性子坦誠,和水六郎那些妖怪不同,何況我對他還有不殺之恩,應該不會恩將仇報。鳩丹媚一定被關押在某個秘密牢房里,我們再仔細找找。”

甘檸真抬頭仰望著黑色深潭,沉吟道︰“夜流冰既然敢放手讓我們隨意走動,就不怕我們能找到什麼。就算找得到,他也會立刻察覺。”

小公主忽然道︰“你們要找的人,會不會就是這些女妖中的一個?如果夜流冰用妖術改變了她的樣貌&#

“不可能。”甘真打斷了小公主的話,肯定地道︰“我已經用蓮心眼再三審視,她們全都是本來面目。”

我無奈地道︰“實在不得已,只有逼出夜流冰的真身,硬干一場了。”

海姬美目一亮︰“你有辦法?”

我神秘地笑了笑,故意賣個關子。這是最後一步棋,不到萬不得已。我是不會和夜流冰撕破臉的。貓捉耗子的游戲,比的是雙方的耐心。

當天夜里,我悄然溜出閨房,隨行地還有鼠公公。在我的淫威逼迫下,他只好壯起鼠膽,陪我夜探葬花淵。至于海姬和甘檸真,她們將在一個時辰後離開繡樓,繼續找尋鳩丹媚。這樣兵分兩路,令夜流冰無暇兼顧。

下了樓,穿過半月門廊。我們先摸到外院,狗尾巴已經奉命住了進來,他的房間還亮著燈,來回走動的身影隱隱映在窗紙上。我故意躲在窗下,輕拍了幾記,弄出一點響聲。

“誰?”狗尾巴推開窗,探出頭來張望。十多根亮晶晶的咒絲閃電般纏住了他。先封嘴,再綁四肢。狗尾巴連我的人影都沒瞧到,“撲通”摔倒在地。我隨後拿出小公主給我的花粉盒,對準屋內,輕輕一彈,一片藍色花粉撒了進去。沒多久。屋內傳來狗尾巴的聲。這是花田秘制的迷幻粉,一旦吸入。便會昏迷,醒來後也會忘記當天所發生的事。

然後我才默念千千解結咒,收去晶絲,向大門走去。

大門已經上鎖,我拉起鼠公公,高高躍起,要翻門而過。“砰”,空中驀地浮出一道黑色地冰牆,橫在前方。我和鼠公公措手不及。狠狠撞在了冰牆上,一時頭暈眼花。等我們落回院內,冰牆也消失了。

鼠公公捂著腦門上一個鼓起的紅包呻吟︰“少爺,四周被下了妖術禁制,我們出不去。還是打道回府吧。”

目光所及,大門上的銅鎖正射出明亮的黃光,一閃一閃。我恍然明白是它在作怪。強行破鎖並不難,但這麼做,等于硬逼夜流冰和我們撕破臉。稍一猶豫,我返回狗尾巴的屋子。剝光他的衣服,果然在褲帶上找到了鑰匙。順利打開了大門。

四周靜悄悄的,樹影在地上拉得很長,凝固不動。附近除了夜流冰地那些女妖老婆,一個妖怪也沒有,諾大的葬花淵顯得空蕩蕩的。鼠公公膽戰心驚地望著半空的深潭,縮了縮脖子︰“一想到夜流冰可能正在窺視我們,老奴就覺得害怕。”

我哼道︰“就算被發現也不用怕,他既然要玩貓捉耗子,鐵定不會半途加害我們。何況夜流冰不是神仙,不可能不吃不喝不睡地一直監視我們。你快點干活,抓緊時間!”

鼠公公埋下頭,四肢伏地,亂嗅了一陣,不時用手敲敲地面,側耳傾听。據我推測,關押鳩丹媚的牢房既然不在地上,那麼大有可能在地下。鼠公公是個老鼠精,天生擅長打地洞,所以我帶他出來,察看地下是否隱藏了秘密暗道。

沿著門前的小徑,鼠公公一路爬行,穿過百花坪、竹林、假山、溪澗、花園,一:有時候他突然抓起一把泥土,捏了捏,又搖搖頭,繼續前行。

“發現什麼沒有?”我忍不住催問,找了將近三個時辰,這家伙還是一無所獲,我幫不上忙,只能在一旁干著急。

鼠公公垂頭喪氣地搖頭

爺,這里土質硬實,不像藏有中空地地道。”

我訝然道︰“鳩丹媚這麼個大活人,難不成飛上了天?”逼著鼠公公再找,累得他汗流浹背,最後一屁股坐倒在地,只是喘氣搖頭。

眼看時辰不早,我們只好打道回府。到了繡樓,我把鑰匙重新拴在狗尾巴的褲帶上,正要回房,忽然听見鼠公公地尖叫聲︰“少爺,快看!”

我趕緊奔出去,鼠公公蹲在院子里的水池邊,小眼放光,緊緊盯著池壁,手一指︰“少爺,你看,這里滲水!”

水池是用彩色的花紋石砌起來的,靠近池外壁底部,有一道極細的裂縫,水從細縫里一滴滴滲出,如果不仔細看,完全發現不了。

我不解地問道︰“水池年久失修,滲水有什麼大不了的?”

鼠公公嘿嘿一笑︰“少爺。砌池的石頭可是魔剎天的特產五色石,一經粘合,固若金湯,年歲再久也不會裂開。所以嘛,這道細縫可就不正常了。”伸出手,敲了敲靠近池根的地面。“篤篤”,聲音悶厚,連我這個外行也听出下面是結實地泥地,不可能藏有地道。

“怪了。”鼠公公皺起眉頭,苦思了一會。雪亮的鼠爪翻出指甲,指節咯吱作響,鼠爪暴漲,大如鋼鉤,對著地面一陣猛刨。

黑色的泥土被不斷翻出,鼠公公猛嗅了一陣,抓起一把土察看片刻。眼神一亮,四爪加緊掘挖。剛開始,挖出來的泥土很硬,但挖到三尺來深,泥土漸漸稀松,再往下挖。泥土竟然“噗哧噗哧”地朝下掉。我忍不住一拳擊去,薄薄的一層土被打穿。下方露出了一個幽黑的洞穴,彎彎曲曲,一直通向地深處。

“找到了!日他***,牢房真的藏在地下!”我大喜過望,一顆心激動得怦怦亂跳。

鼠公公得意洋洋︰“少爺,老奴說得沒錯吧。水池壁上的細縫應該是當初挖地道時,不小心踫損池壁留下的。挖地洞地家伙們很狡猾,原來的洞口應該直接通到池壁附近,但被重新改造。在上方補壘了厚厚地土層,所以先前我們敲擊地面時,聲音听起來不像是中空的,險些騙過了老奴。可惜百密一疏,終于被我這個打洞行家瞧出了一絲破綻。”

“什麼破綻?”

鼠公公抓起一把挖出來的泥,送到我眼前︰“按理說,接近地面的泥土,顏色較淺,比較干燥。而地深處的泥土往往是深色地,略帶潮氣。可你看。明明是差不多位置的泥土,卻顏色深淺不一地混雜在一起。顯然被人翻弄過,而且還是不久前剛剛挖動的。否則日子長了,土色終會相同。”

他說到這里,我倆齊齊一震。難道夜流冰的這個地牢挖了沒多久?這不近常理啊。多想無益,眼看時辰不早,甘檸真她們又沒回來,我橫下一條心,抓起鼠公公跳進了深洞。

這個洞斜斜地朝下延伸,我們走了大約半里左右,前方突然沒有了通路,竟然是個死胡同。在角落里,蜷縮著一只肉嘟嘟的穿山甲,一動不動,湊近一看,死去多時了。我胸口頓時一悶,興奮了半天,這個洞原來是穿山甲的巢穴,根本不是什麼地牢。

鼠公公也楞住了,我沮喪地嘆了口氣︰“白費了半天勁,回去吧。”轉身要走。

“少爺,等一等,我再看看。”鼠公公盯著洞壁四周細看了一會,手在上面逐寸摸過,忽地冷笑幾聲︰“好一個障眼法,可惜踫上我這個打洞地祖宗,什麼詭計也白搭。”豎起雙爪,對準前方一陣猛挖,挖了足足一丈,泥土嘩啦塌陷,眼前又出現了一個黑的深洞。

我恍然大悟,設計暗道地家伙極有心計,暫時把地道封閉,又故意擺只死穿山甲在這里,誘騙人不再深究。這麼看來,洞里一定藏了什麼秘密。想到這里,我信心大增,急速向地道深處掠去。

曲曲折折地行了幾里,前頭的路突然一分為二,出現了岔道。鼠公公敲敲兩邊的洞壁,毫不猶豫地向左面的地道竄去。

地道忽上忽下,岔道也越來越多,越往里走,我越是心驚,地道似乎永遠沒有盡頭。鼠公公有心在我面前露臉,自告奮勇地帶路。也不知走了多久,耳听“砰”的一聲,前面的鼠公公悶哼一記,向我飛撞了過來。

我心中一驚,鼠公公背後,幽靈般地閃出了一個身影,身材消瘦細長,一襲破破爛爛的大袍子上東一塊,西一塊涂滿了油彩,臉上戴著一個咧嘴笑的紅色童子面具,遮住了面目,只露出一雙綠豆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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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冊第二章(下)第二章挖地三尺

鼠公公摔倒在我腳邊,慌忙爬起,躲到我身後。我記脈經刀順手劈向對方。不用猜就知道,對方一定是負責看守地道的妖怪。

對方的身子貼著洞壁一側,輕輕一滑,避開了脈經刀。他也沒有說話,小眼精光閃閃,細細打量著我和鼠公公。

彼此對視片刻,我猛地噴出一口三昧真火,足尖點地,向他狠狠撲去,左臂化作一條軟鞭,纏向對方腰際。

對方“咦”了一聲,似乎頗感驚訝,手從袍袖里伸出,雙掌光禿禿的,只剩下右手一根食指。準確地說,這不是一根手指,更像是一管粗毫的毛筆,筆頭碩大,布滿濃密的軟毛,毛上飽蘸了五顏六色的彩汁。筆尖輕輕一勾,在地上飛快畫出了一股碧色的泉眼。

奇象頓生!

地上水聲汨汨,奇跡般地冒出了一道清泉,噴射而出,澆滅了我的三昧真火。筆尖再甩出一道蜿蜒的藍色墨汁,落在洞壁上,一條發光的藍色小蛇破壁飛出,迎上我的手鞭。交擊之下,一陣麻酥酥的怪異力量猛地傳了過來,震得我手鞭一陣發軟,就像被一道閃電劈中。我顧不上驚訝,運轉璇璣秘道術,氣圈層層蕩出,藍蛇被氣圈帶動劃了個圓弧,堪堪從我肩旁掠過,擊中洞壁,穿透出一個極深的細孔。

泉眼倏地消失了,地面平整,連一絲裂縫都沒有,地上也很干燥,不留半點水漬。我目瞪口呆,這是什麼妖術?畫個圖竟然變成了活物!盯著對方那根形似毛筆的手指,我不禁心癢癢的,要是畫什麼就是什麼,那老子畫一座金山。豈不是一輩子不愁了?

“喂,你是誰?”對方怪聲怪氣地問道,配著臉上的赤紅童子面具,顯得異常詭異。我腦中意念急轉,想不到夜流冰還有這麼厲害的手下,如今既然被對方發現,我只有殺妖滅口。

我縱身撲上,一口氣劈出幾十掌脈經刀,金黃色的刀氣嘶嘶作響,映得幽暗的地道一片光亮。

對方緊貼洞壁。靈活滑動,同時食指飛舞,在石壁上一連畫了幾筆,順著筆尖劃動,黑暗中猛地躍出一頭金芒閃耀地獅子,張開大嘴,把脈經刀氣一口吞下。金獅轉身向我疾撲。倉促下,我急展魅舞,柳絮一般飄起,反躍到金獅背後,雙腿靈幻踢出。轟的一聲,金獅被踢得撞上洞壁。消失得無影無蹤,洞壁泥塊激濺。上面赫然印著四個凌厲的爪印。

“好美妙的姿勢!”對方喝一聲彩,伸指在地上疾畫,寥寥數筆,就把我剛才的魅舞畫了下來。姿容、神態、舞姿都描繪得惟妙惟肖。畫像猛地破土躍出,在半空雙腿踢動,動作和我分毫不差。一個一模一樣的自己出現在眼前,還會舞動,任我膽子再大,也看得心里發怵。 還好。另一個“我”使出那一記魅舞後,身影越來越淡,消失在空中。

這個妖怪太可怕了,一定要干掉他!我眉心內丹跳動,三只龍蝶爪同時探出,左拳混沌甲御術,右掌胎化長生妖術,口噴三昧真火,攻勢籠罩住他的全身上下。

眼看對方難以逃脫我天羅地網般的攻擊,他突然提筆。在洞壁上畫了一扇黑色的門,然後拉開門。閃身而入,關上門,身影在我眼前詭異地消失了,那道畫出來的門也隨之消失在洞壁上。

哇靠!我心里一陣發毛,沒搞錯吧?人不見了?我用力拍拍洞壁,霍然轉身,目光閃電般掃過四周,漆黑地地道里,只有我和鼠公公大眼瞪小眼,再也看不見第三個人。

“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少爺,我覺得不太對勁。”

驀地,在我左側半尺的距離出現了一扇門,對方從門里飛速掠出,食指劃動,勾勒出幾道閃電。凌厲的電光迅猛劈過,視野里一片耀眼的白亮。我躲避不及,只有雙臂化作鋼盾,護住前胸。閃電狠狠劈中手盾,我的雙臂立刻發麻,如同真的遭受電擊,暫時動不了。眼看不妙,我急念千千結咒,亮晶晶的晶絲倏地在黑暗中閃過。

“千千咒結!”對方驚呼一聲,在咒絲即將纏住他地一刻,又一次閃入畫出來的門內。

我開始萌生退意,這個妖怪的妖術太怪異了,一根畫筆般的食指能把圖畫變成活生生的東西,這麼打下去,我多半不是對手。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我瞅了一眼鼠公公,只要他再說一聲逃跑,我正好順水推舟,體面開溜。

知僕莫如主,鼠公公果然面色惶惶,剛要開口。“砰砰砰”,四壁妖異般地凸出一扇扇門,門一扇接著一扇打開,里面陸續走出一個個戴著赤紅童子面具的身影,每一個都長得一模一樣,每一個都怪聲怪氣地問我︰“你是誰?和吐魯番什麼關系?”

一時間,聲音此起彼伏地回蕩在地道里,一張張面具看得我眼花繚亂,我隨即明白過來,這些妖怪只有一個才是真身,其余地,不過是那個面具妖怪畫出來的!

哪一個是真身?我運轉鏡瞳秘道術,清澈如鏡地雙目中,這些妖怪全身濃抹重彩,寬大的破袍上流淌著淋灕的彩汁,只有我正前方的一扇門里,那個妖怪身上干干淨淨。

“是你!”我猛喝一聲,向妖怪的真身撲去。

“我什麼?”所有的妖怪縮脖子聳肩,齊齊發出怪笑。“砰”,所有的門重重關上,我撲了個空,差點撞上洞壁。“砰”,門又重新打開,一個個面具妖怪走出來,異口同聲地道︰“眼力還不錯嘛,但要想捉到我,你還嫩了點。”然後妖

馬燈般地在一扇扇門里穿進、穿出,看得我頭暈眼花不出哪一個才是妖怪的真身。

“少爺,快逃吧!這個妖怪,,迫不及待地抓起他,向後飛退。今世重逢以來第一次。我們主僕如此齊心。

“現在想逃?太晚了。”妖怪們齊聲道,一個接一個化作虛浮的幻影,消失在視線中。只剩下真身站在我們對面,食指繞著我們飛快劃過地面,畫了一圈深深地壑溝。

地面立刻裂開,泥土滾動,我和鼠公公所在之地向下塌陷,我們也不由自主地向下沉落,掉進了壑溝。面具妖怪食指再動,順著原先畫出來的壑溝抹去。沿著筆尖,壑溝寸寸消失,裂開的地面急速縫合。我暗叫不妙,對方顯然想把我們封死在壑溝里。吹出吹氣風,我一把拉住鼠公公,急急向上飛掠,一口氣竄上地面。

“轟”。壑溝恰好在腳邊消失,驚出我一身冷汗。

“妖術不錯,有兩手。”面具妖怪點點頭,手掌納入袍袖,不再攻擊我們。

“你應該不是夜流冰的手下。你究竟是誰?據我所知,吐魯番地千千結咒從不傳人。你是如何學到的?”

“你又是誰?”我不客氣地反問,雖然幾番交手下來。我盡落下風,但表面上還得裝得氣勢咄咄,使對方不敢得寸進尺。

“我是誰?”妖怪嘿嘿一笑,伸手在臉上隨意一畫,赤紅的童子面具不見了,換作一個白臉的書生面具,他連畫幾筆,一會兒變成愁眉苦臉的老頭面具,一會兒變成嬌滴滴的美女面具。一會兒又變成滿臉虯髯地黑大漢面具。千變萬化,令人目不暇接。

“你說我是誰?”妖怪戲謔地道︰“我老人家化身千萬,你怎會認得出來?”

我默運璇璣秘道術,以氣圈護住全身,鎮靜地道︰“不管你是誰,你也不準對我無禮,因為我是你們大王的客人。”

妖怪冷笑一聲︰“夜流冰地客人會在深更半夜,偷偷摸摸來這里?看你的樣子像個花精,不過應該不是。你是混進葬花淵意圖不軌地,對不對?敢找夜流冰的麻煩。膽子倒是不小。”

我仔細揣摩他的話意,反問道︰“你也不是夜流冰的手下。對不對?否則不會直呼夜流冰的名字。莫非你也是來葬花淵找茬的?

“好一個小滑頭,你是女人還是男人?長得倒像個嬌滴滴的小美人,聲音這麼粗。”對方沒有否認我地話,語帶笑意,態度似乎變得友善起來。

我這才想起,從對方現身開始,我一直忘記了要捏細嗓子說話。日他***,搞了半天,這家伙原來不是夜流冰的手下,真是白擔心一場。不過葬花淵防衛森嚴,一個外人怎麼混得進來呢?他和夜流冰是什麼關系?半夜出現在地道里,目的又何在?

我順勢試探他的口風︰“閣下和夜流冰有仇嗎?”

“無仇無怨。”

“那你來葬花淵是為了?”

對方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並不回答。我暗罵一聲老狐狸,表面上笑嘻嘻地道︰“閣下和我們一樣,半夜鬼鬼訪氐潰 勻歡疾桓墑裁春檬隆V皇強峙賂笙虜磺宄 愕囊瘓僖歡 莢諞沽鞅囁叵隆K繅衙四愕牡鬃櫻 br />
對方一點也沒有被我危言嚇倒,冷冷地道︰“憑我地生花妙筆,還怕瞞不過夜流冰那個畜生?何況從亥時到寅時這幾個時辰,是夜流冰的入眠期,夢潭也會暫時失去監控作用。”

“入眠期?夢潭?”我迷惑不解地道,夢潭應該是指那個黑色深潭?但入眠期又是什麼意思?

對方微微一愣︰“原來你對夜流冰一無所知。”

我小臉一紅︰“既然閣下不是夜流冰一伙,那麼大家就是同道中人了。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嘛,你知道什麼夜流冰的隱私、弱點、不良嗜好,不妨說出來听听,大家一起聯手對付他。”這個妖怪妖術奇異,身份神秘,要是能把他拉攏過來,殺掉夜流冰就多了幾分把握。

“你是你,我是我,談不上什麼志同道合。你想要對付夜流冰,是你自己的事,和我無關。”

我眼珠一轉,不懷好意地道︰“就怕我一旦失手被捉,挨不住夜流冰的嚴刑逼供,會把你招供出來。”

“一嚇二哄三騙,你的花樣倒不少,只是對我老人家不管用。你知道我是誰嗎?你知道我來葬花淵想干什麼嗎?”對方軟硬不吃,簡直像一尾滑不溜丟的魚,讓我束手無策。

“寅時快到了,你們最好趕緊離開,以免被夜流冰發現,連累了我。”對方眼神驟變,身形閃動,向地道深處掠去。

我急忙叫住他︰“牢房在什麼地方?我是來這里救人的!”

“牢房?”對方一愕,隨即露出恍然之色︰“這里什麼也沒有。實話告訴你,這條地道是我親自挖建,作為暫時棲息之處。”

我大吃一驚,差點懷疑自己听錯了。辛辛苦苦找到地地道居然不是夜流冰的地牢,這一晚可真是白忙活了。

“記住,你們從來沒有見過我,我也從來沒有見過你們。”對方轉瞬消失在遠處,我心中疑惑叢生,猶如一團糾纏不清的麻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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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冊第三章(上)一回生二回熟

很奇怪的東西,有時度日如年,有時白駒過隙。從:後,一晃幾天過去了,我們還是沒有找到關押鳩丹媚的牢房。眼看婚期逼近,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在閨房里轉來晃去。

現在剛剛凌晨,天色陰灰,但我已經睡不著了。鼠公公打了個哈欠,揉揉眼楮︰“少爺,哦不,牡丹,拜托您不要吵,讓老奴再睡一會吧。”

“日他***,老子幾乎把葬花淵翻了個底朝天,為什麼還找不到鳩丹媚?”我推開窗,又關上,心情越來越煩躁。自從那晚我們和面具妖怪分開,第二天我和鼠公公再去察看時,水池下邊的地道已經被堵死了,任憑鼠公公如何刨挖,也找不到洞口。顯然面具妖怪不願泄漏行藏,對地道動了手腳。

海姬道︰“你急也沒有用呀,我和檸真同樣一無所獲。還是按我說的,和夜流冰硬拼干脆。”

甘檸真盤膝坐在紗帳里,微微搖頭︰“投鼠忌器。如果鳩丹媚真在夜流冰手里,他一定會以此要挾我們。就算想放手一搏,也不見得有機會。”

小公主忽然從床頭坐起︰“雖然我們花精常年幽居花田,過著不與外界相往的生活,但那個能以食指作畫的妖怪,我也有所耳聞。據傳他是魔剎天最神秘的妖怪,喜戴面具,行蹤飄忽,幾乎沒有妖怪見過他的真面目。要是他和夜流冰有仇,我們倒可以好好利用。”

我哼道︰“這家伙老奸巨猾,哪肯幫我們?早連人影都沒了。”

“他當然還躲在葬花淵,不管他有什麼目的,沒有達成之前,是不會離開的。”小公主托腮沉思︰“他挖的那條地道,很可能直接通向葬花淵外。否則妖術再強。他也不可能瞞過夢潭,潛入這里。”

“你是說他從外面挖通地道,再順著地道潛入葬花淵?”我恍然叫道,小公主點點頭。

再過三天,就是小公主的大婚了,但她看上去一點也不焦急,冷靜自若。縴弱的身子里,似乎蘊藏了鐵打一般的意志,比我這個男人還要堅強。我不禁暗覺羞愧,只不過遇到一點小挫折。老子就急躁起來,這可不象話。略一沉吟,我拍拍鼠公公︰“你還得發揮特長,把地道重新找出來。一旦不妙,那里將成為我們最佳地逃亡路線。”

“還有一個問題,我百思不得其解。”我頓了頓,接著道︰“有誰知道。夜流冰住在哪里?我們找遍了葬花淵,就算找不到鳩丹媚,也該摸到夜流冰的住所。”

小公主道︰“我套問過狗尾巴的話,好像連他也不清楚夜流冰的住處。每次有事,夜流冰就會現身找上他。”

每個人都陷入了沉思,夜流冰每一次出現、消失都借助冰花。簡直像一個來無蹤,去無影的幽靈。我們便是想刺殺他,也沒機會。他肯定在葬花淵里,但究竟躲在什麼地方了呢?

“嘩啦啦”,窗外,陡然傳來翅膀拍動的狂風聲。眾人警覺地齊齊站起,我拉開窗帷一角,向外瞧去。一群飛猴正從半空掠過,貼著遠處的繡林尖梢,飛向一座籬笆圍繞的精舍。那塊地方我們早就搜索過了。繡籬笆在屋舍外圈出了一片小空地,種植著各種藥草。屋子里則空空的,沒有住人。除了飛猴上坐著的如花,我瞥見見了另一個人,忍不住訝然叫出聲來。

“夜流冰來客人了,猜猜看,是誰?”

鼠公公駭然跑到窗前,探頭張望︰“不會是魔主吧?”

“是我不久前收地徒兒——孫思妙。”難怪會在花田附近遇見他,原來這個倨傲的老妖怪和我們目的地相同。飛猴落在精舍前,如花神態恭敬。將孫思妙迎進房,小白兔在後面一蹦一跳。

鼠公公奇道︰“怪了。孫思妙為人孤僻,沒听說他和夜流冰有交情啊。”

“葬花淵越來越熱鬧了。”我陷入了沉思。孫思妙是行醫的,他來葬花淵,莫非是夜流冰請他來替人看病的?

傍晚的時候,我得到了答案。夜流冰請我們赴晚宴,在狗尾巴的領路下,我們走過小橋,步入松林背後一個窄小地幽谷。漆黑的夜色下,幾堆通紅的篝火在谷中閃耀不定,映得蒼碧的松樹像是涂上了一層血。

四周圍繞著秀麗疊翠的小山壁,一條條狹長的小瀑布宛如玉帶,被篝火照得通亮,沿著石縫輕舞而下。下方是星羅棋布地小水潭,仿佛一只只雪白的玉盤,恰好接住飛流地瀑布。水花迸濺,騰起一片蒙蒙煙霧,好似夢幻。

在篝火堆中央,平地

片石坪,我對葬花淵地形早摸透了,知道這是一整塊石,足足有一畝多,石頭綠得半透明,周邊圍起了朱欄曲檻,綠蘿攀爬其上。翠石上平躺著一個女妖,曲線玲瓏,一絲不掛,雪白的肌膚也染上了幾許嫩嫩的碧色。她眼簾半垂,酥胸微微起伏,如同沉浸在一個甜美的睡夢中。

孫思妙照樣背著大藥筐,負手站在翠石邊,凝視女妖,靜靜出神。火光照得他臉上忽明忽暗,也不知想些什麼。小白兔在翠石上下來回蹦跳,時而伸出粉紅色的舌頭,好奇地舔舔女妖。

“晚宴就在這里舉行,請各位稍待。”狗尾巴躬身道,又替我們和孫思妙互相引薦︰“這位是大王專程請來的貴客,魔剎天的神醫孫思妙。”“這是來自花田鳶尾大將軍的千金小公主,大王地新夫人。”

孫思妙隨意掃了我們一眼,也不理睬,態度是慣有的傲慢,顯然沒有認出我們。“汪”的一聲,天狗從他袖子里竄出,蹲在地上,對我們低吼不止。

月魂悄聲道︰“這個老不死的畜生,它倒是聞出了我們的味道。”

我裝作受驚嬌呼,手捂心口後退。孫思妙喝住天狗,不解地看了我們幾眼,目光又重新回到女妖身上。

“這是本王的第三個夫人,芳名雪蠶。”翠台上,幽靈般地出現了一朵黑色冰花,夜流冰的目光比黑冰還要幽深。

我翻翻白眼,妖王大人,拜托你換個造型出場吧,老子都看膩味了。

“雪蠶的美妙處,在于肌膚與眾不同,天生光潔勝冰雪,不沾半點塵垢。細細一聞,還有異香。”夜流冰對狗尾巴點頭示意,後者隨手從地上抓起一把塵土,灑在雪蠶白膩平坦的小腹上。不多一會,雪蠶的肌膚里沁出晶瑩地液體,緩緩流動,自動沖走了泥塵,重新變得凝脂如玉。

“所以雪蠶的身子,可以說是北境最干淨地了。即使躺在這里風吹日曬,依舊雪白無瑕,一塵不染。”

隨著話音,一只只飛猴魚貫走進幽谷,雙手托著翡翠、白玉、瑪瑙盤,盤里盛滿了紅白二色的和魚片。狗尾巴拿起牙筷,挾著一片片、魚片,細細鋪在雪蠶身上,拼湊出一朵朵花形。、魚片切得極薄,紅絲白肉,猶如水晶,再映襯了底下雪蠶豐滿起伏的玉體、碧翠的石坪,說不出的誘人和妖邪。

夜流冰續道︰“今晚的宴席,就叫女體盛。把食物盛放在女子的裸體上,慢慢享用,是很多年以前,魔剎天一個修煉陰陽采補術的淫妖發明的。勘稱最香艷風雅的進食方式。”

日他***,變態到了姥姥家!我心中暗罵,嘴上還得狂拍馬屁︰“這道女體盛食色雙絕,讓牡丹大開眼界。大王連進食都要追求華美,當得上是魔剎天最風雅的妖怪了。”

夜流冰傲然道︰“牡丹真懂得討本王歡心。女體盛固然香妙,但要配合幽谷野趣,才算完美,所以本王特意邀你們來這里赴宴。各位,請入席吧。”

瀑聲潺潺,篝火搖曳,蔥蘢谷徑在焰光雪瀑中時而清晰閃現,時而更顯通幽。遠處松濤陣陣,清風襲人。我不得不承認,這比關在房子里吃飯有情致多了。

孫思妙並沒有入座,口氣生硬地道︰“夜流冰,你我殊無交情。你用一顆太清金液丹為禮,把我千里迢迢請來,不會只為了陪你吃頓飯吧?”

“太清金液丹,是昔日清虛天丹鼎流所煉的第六品丹丸,久服有返老還童的奇效。昔日丹鼎流的掌教一夜白發復黑,雞皮鶴顏轉瞬變成紅潤童子,千萬年來傳為美談。可惜丹鼎流亡派後,不但秘芨失傳,煉的丹藥也大多流失。本王費了幾千年功夫,好不容易才,

“你不用嘮嘮叨叨,老夫自然曉得它的珍貴!說吧,你要老夫做什麼?”孫思妙不客氣地打斷了夜流冰。我听得怦然心動,記得《霜雪轉》末尾提及,丹鼎流第六品的秘芨叫《太清金液華》,但我要想找到它進一步修煉,等于大海撈針,希望比針尖還小。

夜流冰面無表情,從頭頂上空的深潭中,一只飛猴急速撲下,如花騎在猴背上,尖銳的猴爪上抓著一具黏糊糊的東西——夜流冰的第九十七個夫人,那個被倒吊著的女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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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冊第三章(下)一回生二回熟

猴爪松開,女妖重重摔在地上,打了半個滾,像昏如花跳下猴背,猶豫了一下,半扶起女妖︰“孫神醫,大王請你診治一下她的病情。

孫思妙走到女妖跟前,搭了一會脈,又翻開女妖眼皮看了看,微微搖頭︰“氣血雙虧,骨膚潰爛,她活不了幾天了。”

夜流冰突然道︰“本王要你不惜一切代價救活她!”

我迷糊了,夜流冰難道狗改吃屎了?居然要救一個被他常年折磨的老婆?孫思妙眉頭一皺,沉吟半天︰“我只能試試。但她積疾過久,病入膏肓,即使能救活,不過比死人多幾口氣罷了。”

“只要比死人多一口氣就行了。”夜流冰的笑容純潔得像一個嬰兒,眼神卻像一個瘋狂的惡魔︰“本王就是要她生不如死!她只有一直活著,才能嘗盡世間最痛苦的折磨,也給所有的人、妖看看反抗本王的下場。”目光不經意地從我們臉上掃過。

我听得不寒而栗,也清楚夜流冰就像貓玩弄耗子一樣,借機恐嚇我們。看到我臉上故意裝出來的害怕表情,夜流冰就笑得更歡了。

孫思妙解下背上的藥筐,從里面挑出一株紫色三葉小草,用火石點燃。小草像火把一樣燒了起來,光華透亮,照得女妖的五髒六肺清晰可見。

孫思妙仔細察看了她的內腑,一邊搖頭,一邊從竹筐里拈出幾只奇形藥果,放進一個橢圓形的石臼。小白兔立刻蹦到石臼前,人立而起,毛茸茸的前肢搗藥,時不時吐點口水,把藥果攪拌成一團糊膏狀,接著捧起藥膏。塞進女妖嘴里,只是女妖一動不動,連吞咽的力氣都沒了。

光芒一閃,孫思妙忽然抽出一根金針,迅速刺入女妖咽喉,後者喉頭咕咚一聲,不自禁地張開嘴,吞下了藥膏。金光連連閃動,孫思妙以眼花繚亂的速度,左手飛舞。把一根根金針精準地扎進女妖各處穴位。同時右手從筐里拿出瓦罐,五指或挾或挑或捻,雜耍般飛速丟入幾百種藥草。小白兔機靈地捧起瓦罐,接了瀑布水,跑到篝火邊上煮了起來。

過了半晌,孫思妙暴喝一聲,一掌猛拍女妖背心。“哇”的一聲。女妖噴出一團紫黑色的血塊,喉中發出低低地呻吟,身軀也開始顫動。孫思妙松了口氣,伸袖擦了擦額頭的汗珠,道︰“內腑的淤血塊已經排出,命暫時保住了。現在可以服用湯藥。”

“不急,讓這個賤人慢慢受點煎熬。”夜流冰淡淡地道︰“孫神醫先入席。嘗嘗本王精心準備的女體盛吧。”

孫思妙神色不悅︰“拖延無益。此時她體內氣血通暢,是服湯藥的最佳時機。”起身去拿瓦罐,藥已經煎熟了,嘟嘟冒泡。

如花一伸手,攔住了孫思妙,森然道︰“大王說了,請神醫先用膳。”

一群飛猴立刻將孫思妙圍了起來,齜牙咧嘴,作勢欲撲。孫思妙眉毛一軒。像要發作,但最終還是一拂袖子,氣哼哼地坐下。

“小公主請用,牡丹,你也嘗嘗。”夜流冰的目光盯得我心里發虛,只好拿起牙筷。筷尖點在雪蠶滑膩的酥胸上,忍不住微顫。十幾片鮮紅的呈圓形圍繞住高聳的乳峰,猶如花瓣綻放,白的更白,紅地更艷。紫紅色的乳頭恰似一點花心,實在妖艷淫靡。我咽了口唾沫。起一片送進嘴,滋味鮮甜極了,入口即化,余香久久留在齒頰,徘徊不去。我忍不住叫好。

“這是冰海捕來的人魚肉。”夜流冰一句話逼得我想吐,哇靠!這種肉也吃,夜流冰你個北境超級大變態!

“品賞如此風味絕佳的女體盛,再看看地上這個賤人延殘喘,丑陋不堪的樣子,美與丑的對比刺激,令人開懷。”夜流冰不動聲色地盯著我,似在觀察我的表情。我只好羞羞答答,袖子遮臉一笑,嘴里罵娘不停。

一頓飯吃了許久,知道是人魚肉,甘檸真她們都沒動筷,鼠公公倒是大吃特吃,可能對妖怪來說,吃同類地肉實屬家常便飯。篝火一堆接著一堆熄滅了,幽谷里一片漆黑,只有翠石坪散發著碧光,映得每個人臉上綠油油的。

孫思妙給女妖灌下湯藥,道︰“病人還需要一段時間調理服藥,必須日夜看護,以免突變。”

夜流冰點頭應允︰“這次請神醫來,一是為了給這個賤人治病,二來嘛,”特意停了片刻,才一字一頓地道︰“是傳達魔主的意思。”

“魔主?”孫思妙神色一變,手里的藥罐禁不住一抖,差點掉地。

我急忙豎起耳朵,听夜流冰往下說︰“如今,魔剎天的妖怪入主紅塵天,免不了和那里的人、妖沖突傷亡,所以魔主希望神醫為他效力。”

我和甘檸真、海姬對視一眼,心里明白了幾分。魔剎天要在北境開戰地話,必然會有妖怪損傷,隨隊的軍醫是少不了地。夜流冰請來孫思妙,應該是出于這個目的。

孫思妙臉色蒼白︰“老夫這點微薄的能力,哪能幫得上魔主?”躊躇半天,道︰“如果,如果老夫不答應呢?”

夜流冰目光一寒︰“在魔主面前,沒有如果!他是魔剎天天命所定,誰能抗拒天命?孫思妙,你仔細想清楚了,再回復本王!”冰花倏地消失了,我看了看天色,一算時辰,剛好是亥時!

“從亥時到寅時這幾個時辰,是夜流冰的入眠期。”驀地,我耳邊回響起面具妖怪的這句話,不由心中一動。

如花讓飛猴背起女妖,領著孫思妙匆匆離開。狗尾巴、小公主、甘真她們也相繼返回繡樓,只有我站在原地,仰頭望著空中的深潭,絞盡腦汁。入眠期,到底是什麼意思?

這幾個時辰內的夜流冰,會和平時有什麼不同?

“回去睡覺吧,牡丹。”鼠公公倒還沒走,拉拉我的裙尾,嘴里嘟囔︰“除非夜流冰自己招認,否則上天入地,恐怕也找不到鳩丹媚了。”

“上天入地。”我苦笑一聲,轉身向谷外走去,突然猛地停步,脫口驚呼︰“上天入地!我們入了地,可還沒上天啊!”

鼠公公一頭霧水地瞧著我,我興奮地抬起頭,一顆心激動得如同打鼓,咚咚狂跳。整個葬花淵,只有一個地方,是我們沒有搜索過的!

那是唯一可能關押鳩丹媚地地方!

那就是頭頂上空的深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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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冊第四章 每個人都有秘密

我孤注一擲,向上方的深潭飛去。

鼠公公被我打發走了,他的妖力不僅幫不上我,反倒是累贅。如果寅時見不到我回去,甘檸真、海姬自然會來一出“美女救英雄”。

深潭和我的距離越來越近,那麼黑,那麼幽邃,吞噬了一切光亮,如同夜流冰冷酷的目光。我不禁一陣緊張,舔了舔發干的嘴唇。這樣做十分冒險,但我相信那個面具妖怪的話,在這幾個時辰內,深潭會失去效用。

運轉璇璣秘道術,氣圈護住了全身,我猛地一個前沖。深潭在眼前不斷擴大,像一襲張開的無邊無際的黑袍,將我裹了進去。

剎那間,我生出一絲奇妙的感覺,仿佛有另一個自己突然出竅,在深潭外,俯視深潭內的自己。前塵往事,猶如驚鴻的影子掠過水波,偶爾一閃後,又消失在心靈的最深處。

真夠邪門的,我用力掐了掐大腿,定定神。深潭里黑蒙蒙一片,看不清有多廣闊,也弄不清方向,連腳下是什麼也瞧不出來。只覺得踩在上面有時輕軟如羽毛,稍一用力,便會一腳陷空掉下去;有時卻像堅固的岩石,硬生生凸起。

最讓我詫異的,是四周居然沒有一滴水,可我記得當初躍入深潭時,明明見到了漆黑的潭水!

所幸這次我沒有睡著做夢,只是身子有點發麻。面具妖怪的話果然沒錯,我不由增強了幾分信心,運起鏡瞳秘道術,要以清澈如鏡的目光,穿透四周迷幻般的黑色。

“轟!”,猶如一竿子捅穿了馬蜂窩,沉寂的潭內猛地炸開了。卷起狂濤駭浪,深潭感應到了我的鏡瞳秘道術,像一頭被從夢中驚醒的龐然凶獸,咆哮探出爪牙。四周響起尖利的呼嘯聲,以我為中心,一重重暴烈陰寒之氣排山倒海,洶涌撲來。一霎時,我仿佛被卷入了一個龍卷風暴,無堅不摧地巨力從四面八方沖至,要把我碾個粉身碎骨!

糟糕!我急中生智。立刻停止施展鏡瞳秘道術。風暴狂浪撲到身前,倏地消失,像海嘯一下子退潮。深潭在同一刻恢復了平靜,沒有一絲竄動的氣流,似乎剛剛什麼也沒發生過。

我驚出一身冷汗,想不到鏡瞳秘道術惹來這麼大的麻煩,嚇得我再也不敢用了。幸虧沒被人發現。我四處望望,除了茫茫黑色覆蓋整片視野,一無所見,我只好盲目地飛來飛去,踫踫運氣。

漸漸地,我接近了深潭中心。附近的空氣變得有些發粘,纏手纏腳的。我再往里飛。四面越來越粘稠,像是厚厚攪拌的泥漿,給飛行帶來極大的阻力。

我駕馭吹氣風,強行向內穿越,忽然听到奇異的“呼——呼”聲,仿佛有節奏的呼吸。在潭的最深處,一圈圈黑色地波紋從內綻出,飛速蕩漾開來,等到擴散成一個巨大的圓時。又倏地回縮,收成一個小波紋,再凝聚成一點,消失在深處。如此周而復始,循環不盡。

我小心翼翼地飛過去,波紋忽地蕩開,把我連同吹氣風一起,推向遠處。與此同時,我听見潭深處有細微的聲音,隨著波紋擴散傳了出來。竟然像是有人在說話!

我急忙打起十二分精神,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卻再一次被波紋蕩開,難以靠近。略一沉吟,我收回吹氣風,施展渡術,沿著波紋輕飄飄地滑去。眼看接近中心,一圈波紋又倏地蕩開。

我早已做好準備,運轉璇璣秘道術,體內自然形成一個圓,順著波紋,巧妙轉了個圈,足尖猶如蜻蜓點水,輕盈一滑,趁勢進入了波紋中心。

一股怪異的吸力驟然從波紋中心的底下傳來,將我吸入潭深處。身體頓時不受控制,搖搖晃晃,喝醉酒般地打轉。

“砰”我的額頭撞在了一排堅硬地東西上,雖然眼楮看不見,但伸手摸摸,像是一根根圓柱,又粗又長,冰冷刺骨。

“媽的,鳩蠍妖還真難伺候!”一句話模模糊糊飄進耳朵,我心頭猛地一震,聲音是從圓柱後面傳來的,但我什麼也看不見。想繞道飛過去,那排圓柱似乎連成了廣闊一片,完全堵住了通路。

“大王到底要把她關到什麼時候?干脆一刀殺掉算了,省得我們成天提心吊膽!”

“嘿嘿,我看你是受不了她的騷勁,天天提褲吊槍吧。”

“誰能受得了?你還不是天天對著牆角手動泄火?這浪貨老是擺出一副媚態勾引我們,偏偏渾身是刺踫不得,***,把我折磨得火燒似的。”

“這麼下去早晚會出事。前天她朝我一個勁地拋媚眼,弄得我心里一陣迷糊,差點開門把她放出來。”

一個嘶啞、一個大嗓門地交談聲陸續傳來,我听得渾身發熱,又激動又焦急。日他***,鳩丹媚果然被關在這里!我恨不得一下子沖過去,擊毀圓柱,救出鳩丹媚。現在怎麼辦?我心急如焚,雖然聲音听得清清楚楚,偏偏瞧不見人,深潭到底是個什麼怪地方?

“哎呦,兩位英俊威武地兄弟,別背對著我嘛,莫非我很難看嗎?”鳩丹媚慵懶的聲音忽然響起,我身軀一震,眼前仿佛浮現出她妖艷性感的笑容。

“人家渴了,給口水行嗎?你們瞧,我的嘴唇都干了。”鳩丹媚似乎在發嗲,我不用看,也猜得到她正撅起豐厚惹火的紅唇,擺出誘人姿態。

大嗓門結結巴巴地道︰“你,你別這麼看著我。大王說了,讓我們別理你。”另一個嘶啞的聲音吼道︰“媽了個巴子,再羅嗦我干死你!”

“你來干呀,我樂意奉陪。”鳩丹媚的回答像是從喉頭深處呻吟出來的,連我都覺得心癢癢的。接著,就听到兩個妖怪不由自主地喘息聲。

我暗地里好笑,鳩丹媚誘惑男人的本事恐怕在北境數一數二了。正想不顧一切,再次運轉鏡瞳秘道術找到她,四周猛地一陣震蕩,氣流波動。整個深潭仿佛抖了一下。

一點光亮倏地透出,一點、兩點、三點,一開,五光十色地光點在四周不斷亮起,像一盞盞彩色

,照得深潭熠熠生輝,光華流麗。憑直覺,我預感也顧不上救人,急忙掉頭。以最快的速度向外飛逃。

就在我後退時,四周的景象在五彩繽紛的光點照耀下,一一清晰浮現,猶如一襲神秘的黑幕飛速揭開。

視野中是一根根黑色的冰柱,粗長高聳,仿佛一片崇山險壁,橫亙在前。冰柱和冰柱之間留下極細的縫隙。透過縫隙望去,里面寒光閃耀,晶瑩剔透,是一座座四方形地冰窟。冰非常厚,冒著一縷縷寒氣,每座冰窟完全封閉。相互隔開幾丈遠,外面都有妖怪巡視看守。最朝外的一座冰窟里。我明明白白望見了鳩丹媚!

即使被關在牢房,她還是那麼妖艷迷人,半仰躺在地,豐滿修長地大腿交疊,懶洋洋地扭動。美目瞟來瞟去,碧色地發辮猶如絲絲綠蘿,垂落在深深凹陷的乳溝里。冰窟外,兩個頭長獨角的妖怪貪婪地盯著她,口水滴滴答答。

在我看見她的一剎那。鳩丹媚像是心有所感,扭頭向外看。我和她的目光驟然相遇,她似乎看不見我,重新偏過頭去。隨著我身形不斷飛退,兩人的距離越來越遠,最終,冰窟消失在視線的盡頭。

我心里一酸,扭頭沖出了波紋,一路向外瘋狂飛逃。腦海中浮現小木屋地畫面︰鳩丹媚醉倒在床,豐胸起伏打呼嚕。我躺在地上。默默地笑。

窗外夜雨潺潺。

你在哪里?我躺在像家一樣的屋子里。不再是一個人?不是。雨絲灰綿綿,淋灕灕。輕輕細細密密敲打屋頂,仿佛從那晚一直下到現在。

一個被雨聲濕潤的夜晚,一個沒有家的寂寞少年,一間回蕩著嘹亮呼嚕的小木屋。

每個人心中,總會有無法忘記的畫面,任憑時間如爐,世情似火,任憑那個畫面里地其他人,也許已經不再記起。

獨有你無法忘記。

那是只屬于你的畫面,永不褪色。

整個深潭越來越明亮,無數光點璀璨閃爍,一個接一個膨脹,變成了彩色地透明氣泡,從我四周悠悠浮起。在一個個氣泡里,我駭然看見了我自己、甘檸真、海姬,以及許許多多陌生的面孔。每個人猶如幻影,在各自的氣泡里活動,演戲一般,從小到大,一幕幕往事的畫面飛快閃過。

我心神震蕩,緊緊盯著自己所在的那個氣泡,猛地醒悟,那是夢的氣泡!我初入深潭時做過的夢,在氣泡里清楚地映現出來!與此同時,四下驟然一暗,夜風簌簌撲面,我沖出了深潭,落在地上。

風吹過,篝火的白色灰燼四處飄散,雪蠶寧靜地躺在翠石坪上,胴體上晃動著草木投下的黑影,幽谷里一片岑寂。我急急向繡樓奔去,仰頭再看時,上空地深潭依然漆黑深邃,和在里面見到的五光十色的景象完全不同!

想到那些夢的氣泡,我不禁心凜,夜流冰到底是什麼妖怪,居然可以把每個人做過的夢,完完整整封存在深潭內?

難怪面具妖怪把它稱作“夢潭”!沉思著,我一路穿過竹林,路過孫思妙的住處時,他屋子的燭光恰好熄滅。說來也巧,這一刻剛剛過了寅時!透過籬笆縫,我依稀見到一個黑影掠出孫思妙的屋門,接著身子一沉,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頓時生出強烈的好奇,深更半夜的,孫思妙一個人偷偷摸摸溜出去,打算干什麼?正猶豫是否要過去察看,眼前忽而一亮,精舍里重新透出橙黃色地火光,窗紙上,映出了孫思妙一手執燭,佇立在床邊的背影,床上躺著半死不活地女妖——夜流冰的倒霉老婆。

怪了,如果我眼楮沒看花的話,孫思妙一直待在屋內,那麼剛才出門的黑影又是誰?夜流冰的手下,當然不可能行跡如此鬼@鞘腔旖吹耐餿耍康 嶧ㄔㄓ制袷撬嫠奼惚隳芑旖吹模br />
不遠處,傳來輕微的衣衫帶風聲,甘檸真、海姬的身影率先映入眼簾,鼠公公東張西望地跟在後面,見到我,立刻屁顛屁顛跑到最前頭,開口要叫喚。我急忙掩住他的嘴,指了指精舍,鼠公公識相地閉口不言。

“吱呀”一聲,屋門忽然開了,小白兔竄出屋子,豎起耳朵,眼珠機警地四處瞧。幸好我們早就伏下身,躲在籬笆根後。身材變小以後,藏起來十分容易,小白兔沒發現什麼,蹦跳著回屋。我打了個手勢,和眾人悄悄離開。

一直等回到繡樓,小公主結出花煙禁界,我才壓低聲音,三言兩語道出今晚的奇遇。

“想不到鳩丹媚竟然被關在了那里,夜流冰真夠老奸巨猾。”海姬想了想,又問︰“小無賴,你確認自己沒有被夜流冰發現嗎?”

“應該沒有。時到子時,按照那個面具妖怪的說法,那是夜流冰的入眠期,他可能會陷入沉睡,無法施展妖力。我有一種預感,面具妖怪非常了解夜流冰,而且每次說到夜流冰,他的眼神里總會流露出一絲厭惡。可恨這家伙不肯幫我們。”

甘檸真斷然道︰“既然如此,明晚亥時,我們再探一次深潭。”

眾人沒有異議,又說及夢的氣泡,都覺得不可思議,猜測夜流冰到底是什麼妖怪變化的。竟然能將夢這種虛幻的玩意完好封存。小公主道︰“在魔剎天,妖力高強的妖怪真身原形都是秘密,不會輕易泄漏。”

我想起吐魯番,初見時,打破腦袋我也猜不出他是一只裳。

談論了一會,鼠公公插嘴道︰“照少爺看,孫思妙來葬花淵,恐怕也另有目的了?”

我苦笑不語,面具妖怪、孫思妙、神秘黑影、小公主,再加上我們,葬花淵變得迷霧繚繞,越來越錯綜復雜。猶如一盤二人對弈的棋局,下到中盤,忽然平添了幾只撥弄棋子的神秘之手,形勢再也無法控制。

第六冊第四章(下)每個人都有秘密

亥時,除了小公主,我們都潛入了夢潭。

駕著吹氣風,我帶著甘檸真、海姬熟門熟路地沖向夢潭深處,鼠公公則呆在外面望風。

黑色的波紋一圈圈向外蕩去,我照舊利用璇璣秘道術,以圓順圓,借勢滑入中心。海姬騰身而起,在空中連連翻轉,猶如一匹翻滾的浪潮,奔涌向波心。甘真則貼著波紋,裙袂渺渺飄飛,整個人似乎化作了空空蒙蒙的水煙,徐徐飄到我身邊。海姬低聲贊道︰“輕清為天而氤氳,碧落賦的氤氳秘道身法真是了得。”

甘檸真道︰“脈經海殿的潮生甲御身法又哪里差了?”

兩女相視一笑,一股怪力將我們吸入波心下方。

“鳩丹媚就關在後面的冰窟里。”我很快摸到了那排冰柱,激動得手發抖。這一次,沒听到妖怪們和鳩丹媚的交談,只是隱隱從冰柱後,傳出一陣陣枯燥沉悶的腳步聲。

海姬訝然道︰“怎麼我什麼也看不見?”

甘檸真綻出蓮心眼,想要察看。轟然巨響,四面仿佛電閃雷鳴,狂風暴雨澎湃。氣浪如同發了瘋的野馬群,無數只迅猛的鐵蹄此起彼伏,紛至踏來。我們三個立刻立足不穩,變成風雨飄搖中的落葉。

糟糕!甘檸真的蓮心眼和我的鏡瞳秘道術一樣,都引起了夢潭的感應。我急忙叫她停止,但來不及了,這里的反應遠比外面激烈。疾風巨浪滾滾洶涌,刺骨寒冷,卷到我們身前,即刻凝固成黑色的冰牆。

一轉眼,以我們為中心,里三層外三層,豎起了森森冰壁。海姬不慌不忙。從耳朵里取出金螺,輕輕一吹螺口。金黃色的脈經網席卷而出,裹住冰壁。“咯吱吱”,隨著脈經網收縮,一條條縴細的裂縫爬滿冰壁,“轟”,冰壁猛地炸開,碎塊激濺,我們趁勢沖出。

整個夢潭晃動了一下,似乎被爆炸聲驚醒。我心中一凜︰“現在怎麼辦?搞出這麼大的動靜。會把夜流冰招來的!”

“干脆破釜沉舟,把鳩丹媚救出來。”甘檸真當機立斷,從發鬢里拈出三千弱水劍,手指輕彈,細如繡花針地三千弱水劍劃過一道淡若無形的軌跡,直射前方。

在那排冰柱的位置,忽而濺出一滴清瑩的水珠。繼而,幾十滴、幾百滴、幾千滴水珠迸濺,猶如一叢色彩絢麗的泉水突然噴射,光華奪目,清艷繽紛。在三千弱水劍的光芒映照下,黑色的冰柱一一浮現。冰柱後,冰窟的牢房近在咫尺!

“隆隆”。天動地搖,噴泉般的光芒所及,冰柱一根接著一根塌陷,冰塊崩裂,冰煙彌漫,冰窟赤裸裸地暴露在我們三人眼前,幾十個妖怪齊齊轉過頭,呆若木雞地盯著我們,還沒有反應過來。

海姬的脈經刀已經劈出。快似電光,金黃色地刀氣在半途四散激射,同時斬中幾個妖怪,把他們切成兩半。甘檸真手指一引,三千弱水劍繞空旋轉,幾顆頭顱順著劍芒,沖天飛起,鮮血灑得到處都是。

我直叫辣手,兩個美女打起來真不是蓋的,招招奪命。經驗更是老道,趁對方措不及防。一口氣干掉了十多個。比起她們,老子確實還嫩一點。

剩下的二十多個妖怪緩過神來,哇哇亂叫,惡狠狠地撲向我們,海姬、甘檸真立刻迎上。

“小無賴,別傻楞著,快去救人!”海姬連連劈出十幾記脈經刀,逼退了正前方的兩個妖怪,身形倏地橫移,閃開背後五根疾抓而來的尖爪,反手一刀,和左側一個試圖偷襲的馬面妖怪硬拼一記,後者跟蹌後退,怒吼著吐出半顆帶血的殘牙,悍不畏死地再一次沖上。

甘檸真、海姬和妖怪們大打出手,我卻一動不動,呆呆地站在最外面一間冰窟前,心里又驚又怒又疑。

因為鳩丹媚不見了!

昨晚還在這間冰牢里,今天竟然離奇地失蹤了!順著一排四四方方地冰牢望過去,里面全都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

難道昨晚我的行動被夜流冰發現,所以把鳩丹媚及時轉移了?多半是我施展鏡瞳秘道術,引起夢潭感應,從而被夜流冰察覺。

“人沒了!”我郁悶地叫道,心里憋足了火,對一個沖來的妖怪劈面就是一拳。拳到中途,我施展兵器甲御術,化作了一柄大鐵錘。

這個妖怪十分強壯,赤裸上身,只穿犢鼻內褲,綠油油的肌肉虯結暴綻,像一團團厚疙瘩。他挺起胸膛,硬接我一錘。“砰”,妖怪晃都沒晃一下,兩腳穩穩地站在我對面,胸膛上連個血印子都沒留下。

我倒抽一口涼氣,這一錘足足有幾百斤力氣,岩石都能砸碎,對方居然毫發無損!妖怪沖我搖搖頭,丑陋的臉上滿是譏笑。我不動聲色,輕飄飄再拍出一掌,妖怪傲立不動。我突然掠起,施展魅舞,在空中靈活轉折,手掌劃過一個微妙的弧線,落在他地頭頂上,掌心霎時變得純白如玉。

妖怪不屑地哼了一聲,隨即臉上表情僵硬,渾身抽搐,雄壯的身軀不斷縮小,慢慢化作胎形。這一掌,我暗運了最歹毒地胎化長生妖術,就算對手是神仙,挨了這一掌也要被打回肉胎。

妖怪變成了一個肉嘟嘟的小蜥蜴胎兒,在地上蠕動。我毫不客氣,嘴巴湊上去一吸,蜥蜴胎化作一道綠液流進肚子。不等我喘息,又有幾個妖怪撲了過來。

“什麼,人不見了?”海姬百忙中回頭,滿臉驚訝。一個妖怪趁機偷襲

背,背上幾十根倒刺激射而出。“當當當”,海姬作一面金黃色的盾牌,震開了倒刺。

魔剎天的妖怪果然沒有差的,雖然一開始被殺了個措手不及,但穩住陣腳以後,個個彪悍勇猛。即使是甘檸真、海姬,也被這幾十個妖怪死死纏住,難以一下子消滅他們。

一時間。利爪與獠牙齊舞,劍光共刀氣繚繞,雙方激烈交戰。

“你去找人,他們交給我們兩個!”甘檸真冷靜地道,三千弱水劍再次擊出,一道茫茫水霧向我涌來,周圍的幾個妖怪像是陷入了滔滔弱水,不由自主地東倒西歪。我借機抽身飛退,沿著一座座冰窟,向內急掠。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到了這一步,我們等于和夜流冰撕破臉,公然叫陣。今晚唯一的選擇是救出鳩丹媚,然後逃跑。否則葬花淵外的丘陵上,那幾千個妖兵妖將殺過來可不是鬧著玩地。

掠過冰窟,前方是一條長長的甬道,我毫不猶豫地沖過去。時間緊迫。夜流冰隨時可能出現,來不及再小心行事了。甬壁布滿堅冰,閃爍著幽黑的光。再向前走,地上倒插著無數根尖銳的冰稜,頂上垂下的冰柱也交錯如狼牙,宛如森森刀山。即使現在我變小了,但要穿過冰刀之間的微小空隙。也得大費周折。

不過這難不倒老子,我會的幾百種法術里,至少有幾十種可以應付。深吸一口氣,我的身軀如同面團一般扭動,擦著鋒利的冰刃,左扭右晃,在狹窄的空間里上下穿行。

銳風撲面!驟然間,甬道四壁收縮,冰稜紛紛刺來。寒氣侵得臉上生疼。我急忙施展兵器甲御術,雙臂、雙足同時化作盾牌,裹住我地軀體,向前一路急猛滾動。“ 嚓 嚓”,冰稜折斷的聲音不絕于耳,甬道像一條從冬眠里甦醒地巨蟒,劇烈扭動,一時間,無數根冰稜鑽出甬壁。我忽覺肋下一疼,一根尖細的冰稜穿過盾牌的縫隙。刺中了我,鮮血立刻滲出。

我身形一滯。就這麼稍微一停頓,不少冰稜急速透過盾隙刺來。我暗叫不好,這樣硬闖下去,即使不死也會傷痕累累大出血。情急下,我干脆一動不動,撤去盾牌,雙手合十,腦中斂去所有雜念,停止了體內氣息的流轉。

這一刻的我,完全如同一個泥塑,任憑寒光耀眼地冰凌紛紛刺近。

“安忍不動如大地。”地藏妖術的秘訣在心中清晰流過。

地面忽然波浪一般起伏。

我的身軀像一顆種子,隨著一陣風,深深植入了地面。我的思緒,也像一滴冰水,沉入了大地的最深處。霎時,我已和插滿冰稜的地面融為一體,我甚至感覺自己就是一根尖銳地冰凌,晶瑩透明,尖銳鋒利,隨著地面此起彼伏。

這種感受異常奇妙,我仿佛不再是血肉的軀體,呼吸似有似無,連思緒也暫時停頓。

洞壁四周地冰稜終于刺近,卻被地面上的冰稜紛紛擋住,耳邊響起清亮的交擊聲,冰稜斷裂,碎屑飛濺,無數冰稜在身側相互刺擊,我卻連一根汗毛都沒掉。

片刻後,扭動的甬道“轟”地靜止不動,四壁凹坑遍布,滿地碎冰狼藉。

“安忍不動如大地,靜慮深思如秘藏。地藏妖術的精要是和大地融為一體,以外力對抗外力,將自身變成虛無的不存在。”我踏著一地冰渣,向前飛掠,腦海中掠過在《地藏妖經》的秘芨上見到的幾句朱筆批示。我猛然醒悟,所有秘笈里的朱筆注解,恐怕都是楚度所寫。只有他,才有這個天分悟力,才能給出這麼精妙地見解。

可以說,楚度是我的半個師父。

甬道的盡頭,是一扇門。門是黑冰凝鑄的,形狀如花,散發陣陣蝕骨寒氣。還沒有靠近,我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對準冰花門,我探出龍蝶爪擊出火球,噴出三昧真火,最後再加一拳混沌甲御術,冰花門猛地炸開。

我沖了進去。

里面黑的,閃爍著無數點彩光,襯著黑暗,更像是一雙雙妖獸的眼楮,詭秘地到處移動。再仔細一瞧,原來它們是成萬上億的氣泡,堆滿了四周。氣泡五顏六色,一個個連接在一起,如同長而粗的觸手,緩慢揮舞。從很遠的地方,不時飄來一縷縷彩色的光線,觸手立刻伸向光線,像捕獵一樣,攫住光線,吸入氣泡。隨著光線不斷被抓住,氣泡地顏色也越來越鮮亮。

我顧不上好奇。一個勁地向里跑。這似乎是一個遼闊得沒有盡頭的空間,沿途布滿一條條觸手,盤纏虯結,有地攀向高處,有的向四周蜿蜒,所有觸手的另一頭,都通向一個方向。從那里,傳來一記記沉重地聲音,像是睡著了的鼾聲。

半個時辰後,我終于來到了觸手的盡頭。一個碩大無朋。兩頭尖中間圓,形狀像一枚果核的氣泡,出現在我的眼前。

所有的觸手,都連接在巨型氣泡上,氣泡一漲一縮,發出奇特的鼾聲,觸手也隨之揮舞。乍一看,如同一個恐怖的大怪物。

氣泡是透明的,流光溢彩,里面安靜地躺著一個人,面目俊美,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嘴角掛著一絲邪氣的笑意。他雖然閉著眼楮,我也能感覺到冷酷地眼神。

夜流冰!我心中一驚。下意識地後退幾步,全神戒備。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夜流冰的真身,他身材修長,肩寬腰細,只是兩條腿有些不對稱,右腿比

長一些。夜流冰一動不動,胸膛微微起伏,像是在了。在他身後,赫然躺著鳩丹媚。同樣雙目緊閉,昏睡不醒。

面具妖怪說得一點沒錯,亥時到寅時,是夜流冰的入眠期。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趁他睡覺,老子正好暗算,救出鳩丹媚!

我悄悄地靠近氣泡,夜流冰依然一動不動,毫無察覺。我暗中竊喜,雙手化作利劍。瞄住夜流冰的咽喉,閃電般刺去。

劍尖無聲沒入氣泡。沒有受到任何阻擋,我幾乎要笑出聲來。啊呀,手劍忽然一麻,緊接著全身發麻,一陣奇怪的睡意涌上眼皮,我眼前發黑,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壞了!我強忍睡意,但眼皮越來越沉,完全不受控制,腦子里一片迷糊,昏昏欲睡。日他***,一旦睡著,死路一條。我急中生智,一咬舌尖,疼痛讓我猛地一個激靈,恢復了一點神智,我馬上拼盡全力,抽劍後退。

手劍一離開氣泡,我地腦子立刻清醒,睡意跑得無影無蹤。看來不能踫觸氣泡,否則會像第一次進入夢潭時,離奇入睡。我定定神,目光重新落到夜流冰身上,他睡得像個死豬,沒有任何反應。我站在原地,劈出一掌,脈經刀氣穿過氣泡,急速斬向夜流冰!

金色刀光在夜流冰身上一閃而過,凌厲的刀氣下,夜流冰像一只西瓜,被整齊腰斬,哼都沒哼一聲。我又驚又喜,名震魔剎天的妖王被輕易殺死,連我自己也不敢相信。真是八十歲老娘倒繃孩兒,夜流冰,乖乖去黃泉天作個冤死鬼吧。

這時,從來的方向傳來海姬的輕呼,兩個美女趕來了。我得意洋洋,以一個瀟灑的姿勢轉身,向她們迎去。這下子,兩個美女一定大吃一驚,甘檸真也會對我刮目相看。我趕緊在腦子里編撰自己如何施展法術,和夜流冰大戰幾千回合,不顧流血犧牲,最終勇猛擊斃強敵地英雄事跡。

哇靠,連我自己都被感動了。我仿佛看見甘檸真和海姬仰慕地瞧著我,芳心震顫的景象,說不定海姬還會主動獻上一個香吻呢。

“小無賴,你沒事吧?”海姬急掠而至,和甘檸真雙雙盯著我地背後,美目中滿是驚異之色。

我向後努努嘴,頭也不回,讓自己看起來又酷又從容。

“你怎麼不動手?有什麼不對勁嗎?你沒受傷吧?”海姬緊捏金螺,關切地瞥了我一眼,目光迅速回到我的身後,甘檸真緩緩舉起三千弱水劍。

咦?兩個美女為什麼神色凝重,一派如臨大敵的樣子?我不解地回頭,哇靠!眼楮一眨,老母雞變鴨!剛才被切成兩半的夜流冰,居然又合在了一起。他安靜地躺著,雙目緊閉,胸膛微微起伏,顯然沒有死!腰部附近一丁點傷痕也不曾留下。

真他媽見鬼了!我張大嘴巴,震驚得說不出話,這才想起剛才切開夜流冰時,似乎沒有見血。

“小心,別踫它!”眼看海姬掠向夜流冰,掌刀即將劈向氣泡,我急忙叫住她,說出剛才發生的古怪事。

“不可能吧?”海姬不能置信地道︰“你確定夜流冰被脈經刀劈中?”

我不安地點點頭,揚起掌,再次劈出一記脈經刀。金黃色的刀氣破入氣泡,斬中夜流冰的頭頸。後者立刻尸首分家。斷裂處沒有一滴鮮血,平滑如玉,布滿密密麻麻的血管。我們三個眼楮一眨不眨,緊緊盯著尸體。

巨型氣泡始終一漲一縮,片刻後,夜流冰的頭頸斷裂處泛起彩光,冒出一個個五彩繽紛地小氣泡,把頭和身體連接起來。沒過多久,夜流冰就在我們地眼皮底下詭奇地復活了。

海姬花容變色︰“死而復生?天下居然有這樣的妖術!”

我苦笑道︰“不見得是死而復生。你看傷口連血都沒有流,我看脈經刀根本不曾傷到他。”

海姬斷然搖頭︰“只要他是血肉之軀。便不可能硬受一記脈經刀。”

“如果不是血肉之軀呢?”

海姬微微一愕︰“除非是魂魄、惡靈那樣虛無飄渺的東西。否則無論人妖,都有血有肉。”

甘檸真略一沉吟,手腕一振,三千弱水劍化作一道驚虹,悄無聲息地射入氣泡。絢麗的光芒噴涌而出,繡花針大小的三千弱水劍暴漲,化作滔滔弱水。明艷流麗,剎那間淹沒了夜流冰。璀璨的劍光中,夜流冰無聲炸開,碎成一片片。甘真伸手一招,三千弱水劍恢復原形,回到手中。

我哈哈大笑︰“到底是我們的蓮花美女厲害。這下子,我倒要看夜流冰如何復活!”

話音剛落。巨型氣泡內,再次冒出無數個彩色氣泡,夜流冰的殘骸碎片被氣泡吸入,又吐出,碎屑紛紛聚合,像一幅四分五裂的圖被重新餃接、拼好。一根手指出現了,接著是手臂、大腿、腰肢泡內,安然沉睡。毫發不傷,俊美地臉上漾起地笑意仿佛帶著深深的譏誚。

我們三個一下子懵了,連甘檸真也驚訝得說不出話。太可怕了,在三千弱水劍的全力攻擊下,夜流冰照樣沒事。如果他是一個殺不死的妖怪,我們怎麼和他斗?

海姬一咬牙,把金螺湊到嘴邊,輕輕一吹,金芒耀眼的脈經網飄向氣泡,罩住了夜流冰。脈經網驟然收縮。鋒銳的

刀切豆腐,把夜流冰割成碎塊。不出所料。一會兒冰地殘體重新聚合。

海姬頹然道︰“魔剎天的妖王實力果然驚人,脈經網也奈何不了他。”

我當機立斷︰“時間不多了,先別忙著對付夜流冰,我們救人!”

甘檸真點點頭,三千弱水劍化作一條水光瀲灩的彩帶,探入氣泡,卷起昏迷的鳩丹媚,向外拖去。眼看到了氣泡壁邊,卻怎麼也拖不出來,氣泡壁像是一面無形的牆,攔住了鳩丹媚。

甘檸真輕嘆一聲,收回了三千弱水劍,道︰“除非擊破氣泡,否則休想救出鳩丹媚。海姬的脈經大換移原本可以一試,但會毀掉氣泡內地一切,包括鳩丹媚。”

海姬搖搖頭︰“氣泡也不知是用什麼東西做的,虛若無物,刀劍可以穿透,卻無法損毀。即使用脈經大換移,恐怕一樣無效。否則以三千弱水劍地威力,早就擊破它了。”

我的心驟然一沉,這只巨型氣泡太古怪了,不但弄不破,手去踫觸的話又會使人入睡,像是刺蝟般無從下手。現在離鳩丹媚近在咫尺,偏偏救不了她,我郁悶得想吐血。

“你們仔細看這些觸手。”甘真道︰“它們和氣泡連成一體,如果先斬斷這些觸手,也許能……。”

“來不及了!”我打斷她的話,整個空間猛地震動了一下,一條條觸手自動斷開,分裂成一個個爍彩流光的氣泡,紛紛飄起。在這些氣泡里,浮出了許多人妖的身影。

“馬上到寅時了,我們走!”我一咬牙,深深看了一眼鳩丹媚。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好以後想辦法救她了。

海姬猶豫道︰“干脆等他醒了,我們和他正面交手,一決勝負。”

“夜流冰是不會給我們這個機會的”我拉住海姬的手,匆匆向外掠去。只要夜流冰借助冰花出現,不露真身,我們就拿他沒轍,何況鳩丹媚在他手里,動起手來也投鼠忌器。

巨型氣泡內的鼾聲驀地停止了,光芒大盛,暴起眩目地異彩。氣泡像是一個光體,映得夜流冰通體透亮,他的身體慢慢浮了起來,睫毛微微顫動,似乎要甦醒了。

我們趕緊順著原路返回,經過冰窟時,地上血跡斑斑,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十個妖怪的尸體。海姬苦笑道︰“收拾這些妖怪還真費了不少力氣。”吹動金螺,螺口把尸體全部吸入。手掌劈過,把四周的血跡刮割得干干淨淨。

甘檸真搖搖頭︰“就算處理掉尸體,夜流冰也一定知道這些妖怪的失蹤和我們有關。”

我冷笑一聲,率先躍出了波紋,嘴里道︰“那倒無妨,只要夜流冰想繼續貓玩耗子的游戲,就不會和我們撕破臉,他甚至會裝作什麼也沒發生過的樣子。”

四周越來越光亮,到處充斥著五光十色的氣泡。在我們沖出夢潭的時候,一個夢的氣泡恰好飄過我地眼前,里面是一個垂髻的白衣小女孩,抱膝坐在湖邊,睜著一雙烏黑清澈地眼楮,看著開滿湖面的雪白水蓮花,默默地流淚。

我楞了一下,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身邊的甘檸真。小女孩的眉眼和她十分相似,冰清幽麗的氣質更是一模一樣。莫非這就是小時候的甘檸真?她出生在碧落賦這樣的名門,衣食無憂,難道還會有什麼傷心事?

夜風呼呼,從身邊吹過,我駕起吹氣風,帶著甘檸真、海姬落回地面,和早就等得心焦的鼠公公會合,向繡樓走去。

“少爺,怎麼樣?”鼠公公問道。

我沒好氣地道︰“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只有等小公主的婚期再動手了。”甘檸真仰頭望著深潭,淡淡地道,冰川般起伏的秀美臉廓仿佛嵌在了夜空中。無論發生什麼,她永遠都是這樣平靜無波的神色。

我腦海中閃過那個氣泡的最後一幕︰湖面上的一朵蓮花突然綻開,一個宛如雪蓮,頭戴花冠的美麗女妖飄出蓮心,向小女孩張開了雙臂。

默默地和甘檸真並肩掠行,我忽然感到,雖然離她近在咫尺,卻一點也不了解她。

“咦?孫思妙的屋里還有人?”甘檸真停下腳步,凝神望著前方。不知不覺,我們已經路過精舍的門口。一燈如豆,照出了孫思妙佇立的身影,很顯然,昏暗的屋子里除了他和那個躺在床上的女妖,沒有第三個人。

“那個人影一晃就不見了。”甘檸真道,我心中一動,寅時!又是寅時!真是巧,這個出現在孫思妙屋子里的人和昨晚的那個神秘黑影,很可能是同一個人!

孫思妙一定有鬼!

略一思索,我腦中浮出一個大膽的想法,舉步向孫思妙的住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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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冊第五章(上)破釜沉舟

咚”,敲門聲在深夜有些刺耳。門並沒有鎖上,虛泥土沒有任何腳印。

听到有人敲門,孫思妙映在窗紙上的身影略顯僵硬,他猶豫了一會,沒有立刻開門。“誰?”隔著門,孫思妙的聲音听起來有點心虛。

“是我。”=我,搞不懂我深夜拜訪孫思妙,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藥。

鼠公公忽然蹲下身,目不轉楮地盯著門前的藥草地,拔起幾根藥草瞧了瞧,又刨開附近的土,一口氣把幾十株藥草連根挖出,細細比較,臉上露出奇異的神色。我頗感意外,難道這個打洞專家又有發現?

“吱呀”一聲,燈光隨著拉開的門流瀉出來,給昏暗的藥草地鍍上一層黃亮的色彩。小白兔跳出來,沖我擠眉弄眼,接著毛茸茸的前肢一拍,把鼠公公打得一個趔趄,順勢搶過他手里的藥草,放進嘴大嚼。

“孫神醫的住處真夠熱鬧的,這麼晚了,還有客人。”我話里有話地道。

孫思妙臉上露出慣有的傲慢,並不接話。倒是小白兔很殷勤,一個勁地對我吐舌頭,還賊兮兮地笑。

我不緊不慢地道︰“孫神醫不請我們進去坐坐嗎?”

孫思妙不耐煩地道︰“老夫沒功夫閑扯。沒什麼事就請離開,老夫要歇息了。”一推門,就要關上。我伸腳抵住門,笑嘻嘻地道︰“孫老頭為何厚此薄彼?屋子里的那位貴客呢?該不會是夜流冰大王的手下吧?”

孫思妙面色一變︰“老夫不明白你在胡說什麼!快滾,否則別怪我對你們不客氣!”袖子一揮,天狗躍出,對我們齜起雪亮的尖牙。

鼠公公直起身,湊過頭對我耳語幾句。我心頭驀地一驚,沉聲道︰“你沒看錯吧?”

鼠公公肯定地點點頭,我腦海里靈光一閃,孫思妙、神秘黑影、面具妖怪,這三者之間隱隱有一根線把他們串了起來。略一沉思,我對孫思妙微微一笑︰“想不到神醫除了治病,還擅長挖地道。現在我算是明白了,以孫神醫的性格,怎會為了一顆太清金液丹千里迢迢來到葬花淵,屈尊給人看病。原來是另有目的。”

“你說什麼?老夫完全听不懂。”孫思妙色厲內荏地道。

仔細端詳著他變幻的神色,我更確信自己所料沒錯。舉起鼠公公遞來地幾株藥草,我從容問道︰“這塊空地的藥草生長良好,獨有這幾根枯死。孫神醫曉得是什麼緣故嗎?”

孫思妙一愕︰“你也配和老夫談藥草?自不量力!”

我不理他的譏諷,侃侃而談︰“因為它們的根須折斷,所以才導致枯死。可是這些藥草扎根在土壤深處,根須怎麼會莫名其妙地斷折?自然是有人在地下動手腳、挖地道時。不小心損壞了藥草的根須。怎麼樣,孫神醫,還需要我往下說嗎?”刻意抬頭看了一眼夢潭,我意味深長地道︰“寅時已過,夜流冰大王也許正在傾听你我的談話呢。”

孫思妙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我大剌剌地推開門。一屁股坐在一張紫繡椅上,喊道︰“孫神醫。有點男妖的風度好不好?至少端茶遞水招待一下嘛。”

孫思妙冷哼一聲,擺擺手。小白兔砌了杯香噴噴的碧茶遞給我,還毛手毛腳摸摸我的花裙。哇靠,這個兔子一定是公地,看它滿臉淫相,大概真把我當成花精美女了。

我避開小白兔的咸豬手,悠閑地呷了一口茶,眼角伺機打量四周。屋角的小火爐上,嘟嘟地煎著藥。床上的女妖不時翻身。發出一兩記痛苦的呻吟。孫思妙的醫術的確有一套,本來女妖已經被夜流冰折磨得沒有人形,現在好歹能動彈了。只是全身照舊黑糊糊地,讓人一看就覺得惡心,不願再多瞧。

屋子里,千真萬確只有兩個人,那個黑影躲到哪里去了呢?我向甘真投去詢問的目光,後者微微搖頭,顯然毫無發現。

孫思妙悶頭喝茶,並不理睬我。我也不急著說話。僵持了半天,孫思妙終于忍不住了︰“你找老夫到底什麼事?”

我輕咳一聲。好整以暇地道︰“我不是來找你的,我想見見躲在你屋子里的那位神秘出沒的客人。或者我可以說得詳細點,是一個戴著面具,擅長挖地道和畫畫的妖怪。”

孫思妙手微微一抖,幾滴茶水濺了出來,臉上微妙地表情變化被我洞察無遺。我知道我猜對了,那個神秘的黑影就是面具妖怪!要不是鼠公公發現這里挖地道地痕跡,我是做夢也想不到,面具妖怪竟然會和孫思妙有一腿。

“你是來對付夜流冰的!”我石破天驚般地喝道,不給孫思妙喘息之機︰“你假借行醫的機會潛入葬花淵,和面具妖怪暗中勾結,還以為我們不知道嗎?早在你來之前,面具妖怪已經把一切都告訴我們啦。”

“ 當”,孫思妙的茶盞失手落地,一張臉鐵青︰“不可能,他絕對不可能告訴你們!”

屋子里一片寂靜,我和甘檸真、海姬暗暗交換了眼色。我當然只是虛言嚇,但孫思妙的回答卻是不打自招。

一聲低沉的嘆息從床榻上響起,居然是從半死不活的女妖嘴里發出來的。“老孫,你上當了,她只是胡猜蒙你而已。”女妖緩緩從床上坐起,衣袖一揮,桌上的燈立刻熄滅。屋里一片漆黑,女妖閉著地眼楮突然睜開,在黑暗中,閃爍著凌厲的光芒。

我目瞪口呆,夜流冰的老婆不是奄奄一息了嘛,怎麼一下子變得那麼精神?听她的口氣,似乎還和孫思妙很熟。日他***,兩人不會是奸夫淫婦吧。孫思妙大老遠趕來葬花淵,難不成是為了給夜流冰戴頂綠帽子?

胡思亂想,女妖的手指探出袖口,虛點幾下,在東南角上亮起四個紅紅綠綠的符印。上面分別畫著朱雀、白虎、青龍和玄武。符印光彩閃耀,青龍、白虎等在符錄里游走,像活的一樣。女妖淡淡地道︰“四靈禁界已經設下,現在可以放心說話了。”

我心中一動,女妖這個畫符的動作眼熟得很。

“小花精,不認識我了嗎?”女妖嘴角似笑非笑,伸手一掀,一張臉被完整剝下,原來只是個栩栩如生地面具。在這張臉下面,赫然是一個咧嘴而笑地童子面具。

哇靠!夜流冰的老婆一眨眼變成了面具妖怪!兩個美女和鼠公公也楞住了。我腦中意念電轉,恍然叫道︰“孫思妙利用治病地機會,把夜流冰的老婆掉包換成你,半死不活的女妖當然不會引起夜流冰的戒心,到時無論你想怎麼對付夜流冰都行了。孫思妙,虧你是個行醫的,為了私利不顧醫德。夜流冰的老婆被你毀尸滅跡了吧?”

“胡說八道!她被安放在地道里修養!”孫思妙怒不可遏地道,霍然站起,攔在門前,天狗作勢欲撲。我身形一閃,和甘檸真、海姬並肩而立,卷起袖子。一伸拳頭︰“怎麼?要殺人滅口?”

面具妖怪一擺手︰“老孫少安毋躁,她既然敢找上門。一定有備而來。如今寅時已過,雖然我設下禁界,但鬧出太大的動靜勢必引起夜流冰地注意。”平靜地對我道︰“小機靈鬼,說說你的來意吧。”

我哈哈一笑,大搖大擺地坐回椅上︰“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心。我的條件很簡單,你們盡管放手干掉夜流冰,一切和我無關。不過行動時間由我決定,必須是後天。如果你們不答應也沒關系,只是我這張嘴缺個把門的。如果胡說一通,把你們的秘密透露給夜流冰就不太好了。”

“前幾天還說要和我合作,一起對付夜流冰,現在卻一副抽身事外的口氣。”面具妖怪嘲弄道︰“你還真是變化多端。”

“做人要隨機應變嘛。”我得意洋洋地端起茶盞,看對方的周密布署,就知道想找夜流冰麻煩。借刀殺人當然勝過親自動手,日後魔剎天找人算帳也不會找到我們頭上。

面具妖怪眼珠一轉︰“听說後天是花田小公主與夜流冰地婚期,你希望我們後天動手,無非是想破壞大婚。但那天你曾說過,要去牢房救人。可據我所知,牢房里並沒有關押花精。”話鋒陡然一轉。聲色俱厲︰“你到底是誰?要想順利救人就別管我們的閑事。一旦惹怒了我,你們幾個休想活著離開,更別妄想救人了!”語氣放緩,溫和地道︰“想想清楚,一個夜流冰就夠你們受了,何必再豎強敵?”

我暗叫辣手,老妖怪三言兩語,連消帶打,反變成他在威脅我們了。語氣更是軟硬兼施,完全沒被我唬倒。我立刻滿臉堆笑︰“閣下言重了,大家都是聰明人,鬧翻了對誰也沒有好處,只會白白便宜了夜流冰。”

“說得沒錯,凡事可以商量嘛。”面具妖怪和我對視一眼,同時哈哈大笑,我心中暗罵一句︰“老狐狸!”

“不過呢,想要和我們合作,得有些斤兩才行。”面具妖怪淡淡地道,給孫思妙使了個眼色。孫思妙低喝一聲,天狗猛地向我撲來。

***,說了半天,還得靠拳頭說話。我手臂化作盾牌,毫不猶豫迎上天狗的利爪。雖然月魂說過天狗是神獸,但這麼條不起眼的小狗我還真沒把它當盤菜。

“轟”,一股驚人的巨力傳來,我如遭雷擊,眼前發黑,遠遠地被震飛出去,摔在了屋角地花架上,體內氣血兀自翻涌不停。日他***,小畜生力氣這麼大!天狗趁勢追擊,閃電般撲近,長鼻子里呼出地熱氣幾乎噴到了我的臉上。

海姬嬌叱一聲,金色的脈經刀急速劈向天狗。天狗頭也不回,揮起利爪把刀氣拍得四散。我又驚又駭,騰空而起,施展魅舞,身軀倒轉,雙腿回旋,分毫不差地踢中天狗的背。

挨了重重的兩腳,天狗一點沒事,一扭頭,牙齒咬住了我的裙腳。我順勢一掌拍去,掌心一片瑩白,要以胎化長生妖術將它打回胎形。“砰”,掌心準確擊中天狗的頭頂,天狗怒吼一聲,黑毛根根豎起,前爪緊擦著我的手臂橫掃而過,“呲啦”撕開袖子,抓出了幾道血印。

我慌忙退開,幾乎驚出一身冷汗,沒搞錯吧,連胎化長生妖術也對它沒用!耳畔響起月魂懶洋洋的聲音︰“除了鼻子之外,天狗全身固若金湯,任何法術也傷不了它。這家伙天生神力,山也能舉起來,你不要和它硬拼比蠻力。”

日他奶奶地,不早說!我施展魅舞,靈活閃動,避開天狗的一次次撲擊。這畜生太凶猛了,動作快,力氣大,壓得我喘不過氣,不愧是和月魂一個年代的老不死怪物。我只好緊緊盯住它的長鼻子,等待機會。

百忙中,我還不忘偷偷觀察面具妖怪,他不動聲色地坐在床上,打量著海姬和甘檸真,也不知打什麼鬼主意。

天狗猛然撤身後退,四爪扒地,紅鼻子綻出耀眼的異光,渾身聳動,骨節咯咯作響,一連暴叫三聲。

“小心點,它要變形了!”月魂的聲音變得十分凝重。

在我緊張的注視中,天狗慢慢人立而起,臉上的狗毛紛紛褪去,變得一片光滑,宛如人臉。全身的黑毛平平收覆,幻變成一副烏光閃閃的鎧甲。前爪緊捏成團,化作兩只圓乎乎地鐵錘。要不是後肢還是狗腿,我真以為面前的是個人了。

第六冊第五章(下)破釜沉舟

吼一聲,掄起鐵錘,狠狠向我砸來。

“哇靠,還會變形!它到底是妖怪還是神獸?”我急急後退,鐵錘夾帶的風聲就像打雷一樣,震得我兩耳發脹。

“不是所有的獸都能修煉成妖怪的。比如天狗,即使力量再強,修煉上萬年,也不能完全變**形,始終是一頭不會說話的野獸。”月魂的語聲里多出了一絲傷感︰“這便是天命。”

我忽然想起月魂,這家伙同樣也沒有人形。不過眼前的危急形勢讓我來不及多想,只能疲于奔命。天狗的鐵錘揮得眼花繚亂,四周出現無數錘影,要不是靠魅舞閃躲,我早被砸成肉醬。

“ ”,天狗雙錘互擊,猶如晴天霹靂,震得我身軀不受控制地一晃。“ ”,雙錘連續互擊了十多下,仿佛一記記炸雷,不斷地轟中我。剎那間,我腦子一片空白,像是一下子失去了知覺。天狗揮錘砸來,錘沿迸濺出一道藍色的閃電,直射我的胸口。

茫茫水霧倏地掠至,擊在閃電上。千鈞一發之際,甘檸真出劍替我擋住了一劫。我回過神,趁勢噴出一口三昧真火,火苗擦著天狗的鼻尖掠過,痛得它嗷嗷亂叫。

“夠了。”面具妖怪盯著甘真,眼神閃過訝然之色。孫思妙喝住了天狗,後者又變回狗的形狀,鑽進孫思妙的衣袖。

面具妖怪沉吟片刻,道︰“你們的身手都不錯,的確有和夜流冰一拼的資格,我們可以合作。你們應該不是魔剎天的妖怪吧?”

我喘著粗氣道︰“別管我們是誰,現在大家可以開誠布公地談一談了吧?”心里明白,老妖怪讓天狗攻擊我,目的還是想試探我們幾個人的底細。進入北境以來。遇到地妖怪數他最狡詐。

面具妖怪和孫思妙對視一眼,干笑道︰“我們早就開誠布公了,否則我怎會主動現身?不過嘛,要殺夜流冰,我沒這個本事,你們也不行。”

“難道他真的是殺不死的妖怪?”

“看來你已經探過夢潭了。嗯,你還通曉飛行。”

我心中一凜,僅憑一句話,面具妖怪就摸出了我的幾分底子。對著這麼一個老奸巨猾的家伙,今後說話還真得小心。

面具妖怪續道︰“你說得沒錯。夜流冰是殺不死的,因為他根本就不是血肉之軀。”

海姬斷然搖頭︰“既然是活著的妖怪,怎麼可能不是血肉之軀?”

“整個魔剎天,只有幾個妖怪清楚夜流冰的真身。”面具妖怪站起身,緩緩走到窗前,冷笑道︰“妖王夜流冰,是夢凝化而成的妖怪。”

我驚訝得合不攏嘴︰“由夢凝化?你不是在糊弄我們吧?”

“天下之奇。遠超任何人妖的想象。你懂什麼?”孫思妙不屑地瞪了我一眼,面具妖怪森然道︰“無論人妖法力高低,睡覺時都會做夢。夢是很奇妙地東西,現實生活里的願望,有時會在夢中奇跡般地實現。充滿缺憾的生活,在夢中也許會變得完美。”

我插嘴道︰“這話不假。過去我很窮,所以經常夢見自己發大財。抱著一堆金元寶流口水。”鼠公公也附和道︰“我經常夢見自己揍得別人到處逃。”

面具妖怪啞然失笑,接著道︰“所以從這點來說,夢是心境深處的美好願望。千萬年來,魔剎天無數妖怪的夢聚而不散,日子一久,這些夢具有了生命,凝化成了夜流冰。夢原是虛無飄渺的東西,所以由夢凝化的夜流冰,當然也不會是血肉之軀。”

我恍然大悟︰“難怪夜流冰喜歡追求完美。原來他地真身是夢!”

“但夢終究是夢,無法代替現實,也可以說夢是現實生活里的缺憾。所以夜流冰注定了是一個悲劇。夜流冰總在追求完美,那是因為他的心里充滿了缺憾。至于夜流冰的妖術,拿手的有三項︰冰魄花、迷香和最可怕的眠術。他利用眠術,令娶來地女妖陷入夢境而不自醒,永遠保持所謂的完美姿態。”說到這里,面具妖怪地眼神充滿了憎惡。

我奇道︰“你怎麼對夜流冰這麼了解?是不是和他有深仇大恨?”

默然半晌,面具妖怪道︰“因為,因為。”語聲有些顫抖,再也說不下去了。我暗自納悶。老狐狸也有激動的時候?

“因為夜流冰是他的師弟,而被夜流冰吊在葬花淵上半死不活的女妖,就是他們兩個的師妹。”孫思妙長嘆一聲,安慰般地拍了拍面具妖怪的肩。

“什麼?”我失聲叫道。這個消息太驚人了,比母豬上樹還讓人吃驚,面具妖怪和夜流冰竟然是同門師兄弟!

面具妖怪望著窗外的深沉夜色,仿佛陷入了沉思︰“夜流冰相貌英俊,一向很討師妹喜歡。雖然我早就提醒師妹,夜流冰娶妻無數,心地歹毒無情。可師妹反說夜流冰是個很可憐的妖怪,執意嫁給他作第九十七個夫人,妄想改變他的性子。還說我心胸狹窄,別有用心。你們說,師妹是不是很可笑?她淪落到今天面目全非地慘樣,是不是活該?”仰天狂笑,雙手緊緊抓住窗台,青筋暴起,結實的紫檀木窗台像面粉一樣簌簌碎落。

我听得唏噓不已,也猜出了面具妖怪對師妹的感情。不消說,他是來找夜流冰報仇的。甘真默默地道︰“誰讓她喜歡夜流冰

算夜流冰再壞、再毒,她還是喜歡。”

面具妖怪怔怔地發了一會呆,道︰“早在多年前,我就想對付夜流冰了,只是妖術始終差他一線,又勢單力孤,沒有絕對的把握前,不想打草驚蛇。自從三年前夜流冰歸順魔主以後,報仇的希望就更渺茫了。”

甘檸真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所以你讓你師妹受了這麼多年的苦,不管不問。”

面具妖怪語氣平靜︰“要是輕舉妄動,我死了誰救師妹?”

姜到底是老的辣,我暗暗佩服面具妖怪,眼睜睜地看著愛人被折磨,始終隱忍不發。是個狠角色。我試探著問道︰“閣下高姓大名?既然和夜流冰同門學藝,應該不是無名小卒吧?”

面具妖怪並不答話,接著道︰“皇天不負苦心人,夜流冰主動找上孫思妙,終于讓我等到了機會。老孫和我是莫逆之交,當即把這件事告訴了我。我便在葬花淵附近悄悄挖出了一條地道,直通這里。等老孫來了以後,又利用他給師妹治病的機會和師妹調換。這些你們都已經知道了。”

我好奇地問道︰“以夜流冰的妖術,怎麼沒發覺你挖地地道?”

“我只在亥時到寅時這幾個時辰內活動。何況憑借生花妙筆,足可瞞過夜流冰。”面具妖怪光禿禿地手伸出衣袖。黑暗中,食指指尖彩汁滴淌,鮮艷得近乎妖異。

“該說地我都說了。”頓了頓,他眯起眼楮,目光如尖銳的針︰“現在告訴我你們的身份。”

我打了個哈哈︰“我們是誰無關緊要,關鍵是大家竭誠合作,除掉夜流冰。但夜流冰不是血肉軀體。我們豈不是拿他沒轍?”

“如何對付夜流冰是我的事。不過我可以答應你們,在後天大婚時動手,條件是你們必須听從我的安排。”

日他***,面具妖怪同樣留了一手,不肯照實說。和這樣的老狐狸合作還真是頭疼,搞不好。反被他利用當槍使。我征詢般地看了看海姬和甘檸真,海姬柔聲道︰“你作主吧。”甘檸真微微頷首。

“好。那就說定了!後天動手!”我思前想後,終于下定決心,答應了對方的要求。如果不靠面具妖怪,我們很難救出鳩丹媚,只好暫時相信他了。

“擊掌為誓!”面具妖怪舉起手,和我擊掌定盟,又一一和海姬她們三個擊掌立誓,約定決不反悔。孫思妙瞧在眼里,臉上浮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我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眼前一陣彩光閃耀,鳥鳴獸嘯,屋梁四角地青龍、白虎、朱雀、玄武猛地脫符飛出,分別沖向我、鼠公公、海姬和甘真,速度快似電擎。撲向我的是一頭白虎,張牙舞爪,來勢洶洶。我怒吼一聲,一拳暗含混沌甲御術,要把白虎擊回符印原形。

拳頭剛剛踫觸白虎,白虎倏地化作一縷白煙。鑽進我的手背,一眨眼。手背上多出了一頭白虎的紋圖。顏色很淡,幾乎肉眼難辨。我心叫不妙,耳邊只听到海姬她們嬌叱連連,鼠公公、海姬分別被印上了朱雀、玄武的紋圖,只有甘檸真在屋內上下騰躍,輕靈閃動,搖頭擺尾的青龍正對她緊追不放。

“沒用的,你們剛才和他擊掌立誓,便中了四靈誓約地禁制。即使你們逃到天涯海角,也休想躲過四靈附體。而且四靈和你們的精神已經暗暗呼應,你們是傷不了它們的。”孫思妙好整以暇地道。

果然,甘檸真三千弱水劍擊出,青龍宛如空氣般被劍氣穿過,毫發無傷。而無論甘真如何躲閃,青龍都猶如附骨之蛆,緊緊追趕。狹小的空間內,只見兩條身影猶如彈丸般跳動,飛速穿梭,看得我眼花繚亂。

“好!”面具妖怪忍不住喝彩︰“這樣的身手在北境也算是第一流的!只是任你法力通天,也難以躲開青龍附體。”

我又急又怒,破口大罵︰“背信棄義地老不死賤貨!暗算人的不要臉雜種!床前明月光,老子干你娘!說話不算話,全家爛肚腸!”從小學會地髒話仿佛洪水瀉堤,滔滔沖出。

面具妖怪目瞪口呆︰“老夫活了幾萬年,沒見過你這樣會罵人的。四靈附體只是防止你們違背誓約,並無任何傷害。過了後天,四靈會自動消失。”神色一肅︰“小朋友,你我雙方利益相同,老夫絕無害人之心!”

老狐狸似乎說得沒錯,雖然被白虎附體,但我並沒有感覺不適。甘真忽然輕嘆一聲,佇立不動,青龍閃電般印入她的玉掌。額頭上,隱隱已有香汗滲出。

“能和四靈僵持那麼久,你還是第一個。想來閣下在北境一定聲名赫赫。”面具妖怪深深打量著甘真︰“你等盡管放心,只要不違背誓約,四靈便不會發作。”

甘檸真神色漠然,一言不發,海姬直呼卑鄙,我恨得牙咬得癢癢的,但事到如今,只好受他挾制。日他***,難怪老狐狸肯把他和夜流冰的恩怨和盤托出,原來早已做好準備。

直到此時此刻,面具妖怪才將他擬定的計劃,一步步細細道來。黑暗中,凝視著他狡黠閃爍的目光,我忽然意識到,這個妖怪比夜流冰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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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上)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

過得波瀾不驚。我們裝模作樣地準備著陪嫁的衣物,房,然後坐在閨房里養精神,準備明天的華麗開戰。

其間,夜流冰借助黑色冰花出現過一次。對于昨晚我們深入夢潭,他只字不提,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只簡單詢問了婚事的籌備情況。我們自然虛以逶蛇一番。

“夫人準備得怎麼樣了?”

小公主沒有答話。

“明天就是大婚了,本王總算等到了這一天。”冰花里的夜流冰似笑非笑,漆黑的目光深不可測。

我笑嘻嘻地一福︰“恭喜大王了。說句實話,奴婢們也等得心焦了。”據面具妖怪所說,夢潭是夜流冰用內丹煉化出來的妖器,所以我們夜探夢潭,即使他在睡夢里,內丹也會感應,不可能毫無察覺。不過是想等我們明日婚禮時自動暴露,再一舉收拾我們。

“因為夜流冰即使擊敗一個對手,也要選擇最完美的方式。”面具妖怪的話仿佛還在耳邊回響。有這麼一個了解夜流冰弱點的盟友,明日之戰,幾乎勝券在握。我唯一擔心的,是面具妖怪過河拆橋,事後擺我們一道。

“明天本王大婚,相信有很多人會等不及的。包括本王在內。”夜流冰大笑。我也笑得很甜。

夜流冰笑容一斂︰“最後關頭,耗子總是自作聰明地以為可以逃脫貓的手掌,卻不知貓早就盯準了它,等著它自尋死路!”

我一甩袖子,裝腔作勢地頻頻搖手︰“啊呀,大吉大利。大喜前可別什麼活呀死呀的。大王的婚禮,一定生龍活虎,風光無限。”

“死並不可怕,就怕不死不活的受折磨。”夜流冰的眼神如同寒冰凝結。

我裝聾作啞地收拾首飾盒。疊好陪嫁的新衣,權當沒听見他的屁話。夜流冰無非是在用威嚇手段,給我們施加強大地心理壓力。可惜有了面具妖怪和孫思妙的相助,老子怎會是你爪底肆意玩弄的老鼠?

“想到明天,本王就興奮得不能自已,哈哈!夫人,早點歇息吧,本王告辭了。”夜流冰消失在冰花中。

我狠狠地朝桌上的冰花吐了口唾沫︰“我呸!吊什麼吊?不到最後,還不知道誰是老鼠誰是貓呢!”

至始至終,小公主沒有理睬過夜流冰。一直靜靜地站在角落里,負手而立,凝視著牆上貼的大紅色“喜”字,清澈的眼楮里仿佛浮起了一片迷霧。關于面具妖怪和我們合作的計劃,我們自然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

“放心吧,計劃萬無一失,不會出差錯連累花田的。”我安慰了小公主幾句。一旦除掉夜流冰。我們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她卻要繼續承受未知的壓力。我總覺得有點對不住她。

“我從小就出生在花田,從來沒有去過外面的世界。幾乎所有地花精都是如此,生在花田,死在花田。”小公主回頭看看我,又扭過頭去。幽幽地道。

“我——明白。”

“花田很美,很安詳。像是一個色彩繽紛的搖籃。還記得去年我生日的時候,紫紅色的晚霞漫天,染艷了層層花海。風吹過,每一片花瓣都在舞蹈,每一個花精都在拍掌歌唱。在大家的笑聲中,我被一罐罐琥珀色的花蜜澆濕了全身,閃閃發亮。”

我嘆了口氣,魔主出世,花田的平靜生活被打破是遲早地事。

“花田是我們的家園。我們的一切。無數祖先長眠在那里,也會有無數小花精出生在那里。所有的花精都會為了保衛花田,而不惜一切。”她看著火紅的喜字,淒楚地笑了笑︰“這就是我願意嫁給夜流冰的原因。”

沉默了許久,我低聲道︰“如果有一天,花田遭到侵犯,我將全力為你們而戰。”

沉默了許久,小公主低聲道︰“謝謝。”

曙色染白窗帷地時候,我就一骨碌爬起來,心情既緊張又興奮。一晚上當然沒睡熟。還在時偷偷溜出去了一會。把今天的作戰計劃想了無數遍,我又擔心面具妖怪中途變卦。腦子亂成了一鍋粥。

小公主正坐在梳妝台前,穿著描金繡花百褶霞衣,對著鳳紋銅鏡,細細描眉。台上堆滿了珠光寶氣地首飾,熠熠生輝,反將小公主的臉映得幾許蒼白。

“哇靠,你起得比我還早啊。”我吐吐舌頭,拿起一瓶花蜜就喝,先填飽肚子才有力氣干架。

“誰像你呀,沒心沒肺地能睡能吃。對啦,你昨晚偷偷溜出去干嗎?”海姬嬌嗔地問道。

“天機不可泄漏。”我眨眨眼,一把揪住鼠公公︰“你煩不販啊!”他像沒頭蒼蠅似地在屋

轉,嘴里念叨︰“老天保佑,大吉大利。老天保佑,歲。”

甘檸真掀起窗簾一角,凝視片刻,道︰“從昨晚到現在,葬花淵里還沒有任何動靜。也沒有一個妖兵妖將駐扎。”

我鼻孔里哼了一聲︰“面具妖怪不是說了嘛,夜流冰太自大,想憑一個人的力量玩死我們。老子這次就好好地玩玩他!”

“不可輕敵。”甘真肅然道︰“記住我們事先商定好的,一旦失敗,能逃出幾個算幾個。”

鼠公公拼命點頭,我不客氣地給了他一個暴栗︰“日他***,沒一點長進。”

接下來幾個時辰,海姬、甘檸真都在暗自調息,養精蓄銳。只有我有說有笑,盡量緩和屋子里凝重的氣氛。雖說事前我忐忑不安,但真的面臨這一刻,我反倒不慌了。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樂得放輕松。

“嘩啦啦”,窗外陡然響起翅膀拍打的聲音,接連不斷。我拉起窗簾一看,如花帶著飛猴紛紛飛來,落在了繡樓四周。飛猴們都穿上紅色的坎肩,戴著高翅紅帽子,樣子十分滑稽。

飛猴地出現在我們的預料中,如果夜流冰大婚連一個手下都不在場,也不近情理。按照事先約定,鼠公公和海姬率先迎了出去,我和甘真陪著小公主,等待拜洞房。

 里啪啦的爆竹聲忽然響起,從窗戶望去,百來個妖怪穿著大紅袍,一路敲鑼打鼓放鞭炮,鬧哄哄地向繡樓走來。

我心頭一震,怎麼來了那麼多妖怪?雖說是慶賀婚禮,人數也太多了點。

爆竹聲漸漸停息。

“吉時已到。”小公主緩緩地道,放下丹蔻盒,拿起桌上的鳳冠戴好,再蒙上紅蓋頭。在我和甘真的攙扶下,一步步走出閨房。

喜堂就在繡樓的中廳,早已布置一新。大紅喜字貼在中堂,案上的兩根巨型紅燭閃爍著艷麗的光。飛猴們站滿了喜堂四周,目射凶光。如花面無表情,對小公主躬了躬身。

“有點不對勁。”甘真悄聲道,我也發覺了,飛猴們站的位置幾乎封鎖了整個喜堂,敲鑼打鼓的妖怪們更是堵住了大門。

“不礙事。”我胸有成繡地道。按照計劃,在夜流冰和小公主拜堂時,小公主突然昏倒,吸引夜流冰注意,我們趁機發動攻擊,突襲夜流冰。這當然只是虛掩聲勢地第一波佯攻,隨後我們邊戰邊逃,夜流冰自然不會放過我們。等我們逃到孫思妙住處,再故意脅持偽裝成師妹的面具妖怪。最後裝作不敵,讓夜流冰奪過人質,趁著混亂地局面,由面具妖怪發動致命一擊。

夜流冰一定不會想到,他費盡力氣奪回的老婆會突然要了他的老命。而我們只要配合面具妖怪攻擊,隔絕援救夜流冰的手下即可。加上還有天狗潛伏在地道口,隨時躍出增援。面具妖怪定下的計策可謂周密之極。

“吉時到了,大王該來了吧?”我嬌笑著問如花。

如花看也不看我,冷冷地道︰“急什麼?”厚,一說話就地掉。

通向繡樓的路上,忽然揚起了大片塵土。伴著一陣陣雷鳴般的嘶吼聲,一個個妖怪猙獰的面目在遠處浮現。

我們幾個齊齊變色。我勉強笑道︰“大王的婚禮真夠隆重,請了這麼多貴客捧場。

夜流冰依然沒有現身,妖怪們排成整齊的陣勢,直奔繡樓而來。每個妖怪手里捧著各色禮盒,抬著禮箱,很快把四周圍得水泄不通。望著黑壓壓的一片妖怪,我的心不斷往下沉。怎麼回事?難道夜流冰把附近丘陵上的妖兵調來了?此時就算傻子也明白,夜流冰凶相畢露,是要全力對付我們了。

局勢變得凶多吉少。面對近千個妖怪,我們四個想要刺殺夜流冰,可謂痴人說夢。我的心涼了半截,嘴里發苦。為什麼?為什麼夜流冰會調動大軍來對付我們?一切來得太突然,我們連逃走都來不及。

莫非面具妖怪出賣了我們?和甘檸真、海姬、鼠公公面面相覷,我深吸一口氣,手心里緊緊攥著恢復身形的花籽,準備拼命了。

大笑聲猛地在喜堂回蕩,一朵黑色的冰花鬼魅般出現在案上,紅燭爆出了一記明亮的燭花,妖艷的光澤在夜流冰臉上一閃而過︰“本王姍姍來遲,請夫人恕罪。”

怎麼辦?現在就翻臉動手?霎時,海姬、甘檸真、鼠公公三雙目光齊齊投向我。

第六冊第六章(下)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

堂輕輕穿過,小公主的紅蓋頭輕揚,霞冠邊沿垂下的撞。四下里死一般的寂靜,一滴冷汗,從我的鬢角慢慢滾落。

“本王的婚禮夠排場吧?”夜流冰漆黑的眼楮里閃動著譏誚之色。

我腦中意念轉了幾回,強行冷靜下來,決定以不變應萬變。硬干只能自取滅亡,光是喜堂外的妖怪們便足以把我們搞個半死。如今之計,只有把賭注押在面具妖怪身上,相信他沒有出賣我們。以面具妖怪的老謀深算,見了葬花淵目前的架勢,一定會隨機應變,想辦法對我們施援手。畢竟沒有我們,他很難再找到刺殺夜流冰的更好機會了。

“大王,吉時已到,您該拜堂了。”我款款走到案前,擠出幾絲笑容。

“牡丹你等不急了麼?好戲才剛剛開場。”夜流冰的笑容冷得像冰,黑色的冰花迅速融化,夜流冰如同一個夢幻的影子飄出冰花,悄無聲息地落在案上,居高臨下地俯視我們。

我暗地里松了口氣,夜流冰既然現出真身,我們未必沒有機會和他一搏。

輕輕一拍手掌,夜流冰柔聲道︰“來人,給夫人送上本王的聘禮。”

幾個妖怪抬著一口雕花小木箱走了進來,放在小公主跟前。夜流冰大袖一拂,箱蓋呼地掀開,里面居然是狗尾巴!他七竅流血,身軀僵硬,顯然死去多時了。

夜流冰微笑道︰“多年前狗尾巴調戲夫人,背叛花田。因此本王將他處死,尸體奉還花田。相信從此以後,不會有花精再敢背叛花田了。這件聘禮,夫人覺得滿意嗎?”

“多謝大王成全。”隔了一會,小公主縴細的聲音從紅蓋頭里傳了出來。

我一頭霧水,夜流冰為什麼突然處死效忠他的狗尾巴?難道只為了討小公主歡心?事情越變越古怪。仿佛戲台的幕子拉開以後,原定的大戲劇情一下子全變了。我們只有冷眼旁觀,反正夜流冰一定會充分表演,像貓玩老鼠一般耍我們。

“第二件禮物,是送給你們幾個的。牡丹、雪蓮、金盞、蝴蝶蘭,本王也不會虧待你們幾個陪嫁的丫頭。”夜流冰對我陰陰一笑,揮揮手,兩排腰間佩刀地妖怪抬著一口沉香木大棺材,走進喜堂。

鼠公公、海姬、甘檸真神色凝重,都不說話。我眼珠一轉。攔在棺材前︰“啊呀大王,大吉大利。大喜的時候怎麼弄來一口棺材?也不怕倒了運?”

“開棺!”夜流冰厲聲道,紫黑色的棺蓋被徐徐拉開,露出了昏迷不醒的鳩丹媚。“嗆嗆嗆”,妖怪們紛紛抽刀,幾十柄雪亮的刀鋒同時架在了鳩丹媚的脖子上。

“林飛,甘檸真、海姬還有一個老鼠精。你們對本王這件禮物還滿意嗎?”在夜流冰的狂笑聲中,我好像一下子掉進了寒冷的冰窟。

慢慢扭過頭,我凝視著小公主,一言不發。

她輕輕掀開了紅蓋頭,像是一朵美麗的鳶尾花緩緩綻放。

“是你。”我澀聲道。

小公主足尖一點,飄然落到夜流冰身前。回望著我。滿頭的珠翠微微顫抖︰“為了保護花田,我可以付出一切。你猜得沒錯。是我把一切告訴了夜流冰。”

我憤怒地大吼一聲,借機把花籽丟進嘴。果然是她出賣了我們!因為面具妖怪根本不知道我們地真正身份!除了把我們扮成花精的小公主泄密,夜流冰不可能知道我們是誰!

“來到葬花淵的第一天,我就決定這樣做了。”小公主平靜地道,聲音柔嫩得像是藍色的鳶尾花瓣︰“夢潭泄漏了刺殺計劃,加上附近幾千駐守的妖兵,刺殺夜流冰的可能性變得微乎其微。我並不怕死,但我不能讓我的族人冒險,也不可以讓花田毀于戰火。所以我暗中通過狗尾巴。找上了夜流冰,和他定下秘密協議。夜流冰答應我,只會和我作有名無實地夫妻;同時只要花田提供三千蜜蜂戰士供魔主征戰,就保花田永久平靜。”

“為了表示誠意,本王殺掉了狗尾巴。”夜流冰嘲弄地看著我︰“林飛!水六郎他們一直在苦苦找你,沒想到你自投羅網來

天,讓我在魔主座下建了頭功!乖乖交出自在天地圖道的牡丹,我可以考慮讓你死得舒服一些!”

夜流冰的狂笑聲震耳欲聾。我默默地看著小公主,也不知是該恨她,還是可憐她。又或者應該對她生出幾分尊敬。

“我只能這麼做。”小公主低下頭,臉微微一紅。

“這是你的選擇。不用對我們解釋。”我忽然笑了笑,就像師父說的那樣,人的一生都在選擇。我們無法決定別人地選擇,只能挺起腰桿,把腰挺得筆直,挺得像一桿堅硬的標槍,學會面對。

我忽然意識到,被楚度傷害,靠著龍鯨殘喘活下去地師父,有多麼的堅強。

即使是出賣了我們,一說話容易臉紅的小公主,想必也是同樣的堅強吧。

“想要自在天的地圖,就用鳩丹媚來換!”剎那間,我恢復了鎮定。

形勢急轉直下,但我至少還能選擇,一切並非全在夜流冰的掌控中。憤懣恐懼的情緒像冰雪一點點消融,我的骨骼咯咯作響,身軀不斷漲大,變回了原來的樣子。

扯掉花裙,扔掉假發,踢掉了繡花鞋。我直視夜流冰,撕裂地衣襟在風中翻飛,胸中的氣勢猶如千里山巒般騰起。

我要救出鳩丹媚!這是我的選擇。無論是生,是死,無論周圍有多少妖怪,無論我和鳩丹媚隔了多遠。這就是我的選擇!

伸出手,我握住了海姬、鼠公公,目光相交,甘檸真對我淡淡一笑。

我們並肩而立。

夜流冰搖搖頭︰“你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更別指望阿凡提和孫思妙了。如果你們逃走或反抗,我立刻殺掉鳩丹媚。”目光一掃恢復原形的海姬、甘檸真,異彩漣漣。

阿凡提?那個面具妖怪叫阿凡提?阿凡提不是魔剎天的妖王之一嗎?我不露聲色地沉思。夜流冰笑得十分得意,他一定希望欣賞到我痛苦抉擇的表情。

“我有還價的余地,不相信的話,你可以看看。”我一掌輕拍自己地眉心,體內生出一絲冰涼的氣息,破眉而出,向葬花淵蔓延開。我小心翼翼地控制住這絲氣息,同時左臂化作利刃,在我地右手背上割開了一道口子,鮮血滴滴滲出。

夜流冰奇怪地看著我,他當然不明白我為什麼要自殘。這種妖術名叫嗜血殘脈大法,先對目標施術,將自己體內的精氣融于對方體內,然後憑體內的精氣遙控目標。這樣即使將來遠隔萬里,也能傷殘對方。望著半空中的夢潭,我譏諷道︰“新婚不能忘了舊愛。用你的內丹看一看,我想你一定很高興看到你的老婆們美妙的姿態。”

夜流冰微微一愕,隨即面色驟變,厲聲道︰“你對她們做了什麼?快住手!”

不用看,我也知道那些女妖血脈裂開,鮮血正從毛孔里一滴滴滲出的恐怖景象。昨晚時我溜出去,就是對她們施展嗜血殘脈大法,給自己留一招殺手 。當初為逼出夜流冰的真身,我就想到了這個辦法。

“很美的一幕吧?放心,她們死不了,只要趕快止血就沒事了。”我停止施術,把散布出去的一絲氣息慢慢收回。這種妖術十分殘忍,萬不得已,我也不願傷害那些無辜的女妖。雖然她們生不如死。

“我要把你碎尸萬段,銼骨揚灰!”夜流冰的聲音仿佛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臉上沒有一點表情,鮮紅色的新郎服像一團憤怒的烈焰,狂暴飛舞。

“以後吧。”我聳聳肩,心中稍安。夜流冰是絕對無法容忍那些女妖被破壞的。一個變態般崇尚完美的妖怪,眼里揉不進一點沙子。

一邊倒的局勢開始變得微妙起來,默然許久,夜流冰冷冷笑了笑︰“好,果然有一套,難怪蜃三郎他們奈何不了你。”一揮手︰“放人。”

一代妖王的確有點氣度,不等我開條件,便主動釋放了鳩丹媚。鋼刀紛紛抽離,鳩丹媚蜷縮在棺材里,一動不動,昏迷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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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冊第七章(上)笑到最後才笑得最好

“好,我也答應你,絕對不再踫你的老婆!”我慷慨地道。妖怪們依然重重圍住了喜堂,摩拳擦掌,虎視眈眈。我清楚這是夜流冰最大的讓步了,要想讓他放我們走那是休想。能否殺出葬花淵,就得看我們自己了。

海姬放出金螺,把鳩丹媚連同鼠公公一起吸入螺口。後者妖力太差,廝殺時只會成為包袱。

“殺!”夜流冰森然下令,在飛猴們的護衛下,和小公主飄然退出了喜堂。

殺聲震天,四周的妖怪洪水般涌來。

喜慶的大堂立刻變成慘烈地獄。

我的雙臂化作兩柄利刃,上下翻飛,一馬當先沖向大門。海姬守在我的左側,甘檸真在右邊,我們背靠背,形成一個三角形的陣,以我為突破口,猶如一條凶猛的怒龍撲向妖海。

幾個正面沖過來的妖怪被我一口三昧真火,噴得焦頭爛額。手刀立刻把握機會,把它們遠遠劈飛,血肉半空橫飛,濺滿了牆上的喜字。深吸一口氣,我左掌暗運胎化長生妖術,潔白如玉,右手脈經刀,金光閃耀,殺得前方的妖怪嗷嗷亂叫。不等它們緩過神,一個璇璣氣圈無聲蕩出,妖怪們東倒西歪。

海姬的脈經刀凌厲之極,一刀劈出,四周氣浪嘶嘶翻滾,必然有妖怪在金芒中炸開。她一刀快過一刀,有時刀氣大開大闔,直奔中宮;有時走出曼妙的弧線,轉了個圈突然回旋,將最近的妖怪斬殺;有時一道刀氣在半空化作幾十刀,天女散花般向四周迸射。

激戰中,一個妖怪突然變形。化作一條色彩斑斕的毒蛇纏上我的大腿,一縮一弓一彈,尖牙滴著腥臭的毒液,咬向我的咽喉。“啪”,我隨手一刀斬斷蛇頭,冒血地頸腔里又鑽出一個蛇頭,像一根猝不及防的冷箭,向我急速標射。

一匹水霧從右側及時掠來,卷住了毒蛇,水霧散開。毒蛇變成了一具妖怪的尸體。甘真輕拍劍鞘,空蒙蒙的劍氣掠過處,妖怪們無聲倒下。三人當中,數她的動作最輕靈舒展,猶如石上流過的清泉,傾瀉松間的月光,自然流暢。

我們逐寸逐寸向大門推進。但妖怪實在太多了,剛死了幾十個,又迅速涌上幾十個填補空隙。像是海嘯暴發時的巨濤,一浪緊接一浪,一浪高過一浪,永遠沒有停歇的時候。每前進一步。地上必然多出十多具尸體。短短一注香的時間,四周血流成河。尸體堆得像土丘般高。

殺得性起,我怒吼一聲,探出龍蝶赤爪,抓住對面地一個妖怪,把它的心髒硬生生地挖出。火球隨即噴出,在一個妖怪獠牙即將貼到我喉嚨的時刻,裹住它擊飛出去,撞在牆上時,已經燒成一具焦炭。

“龍蝶爪?”喜堂外的夜流冰驚呼道。生死存亡。我顧不上暴露自己龍蝶的身份了。藍爪和碧爪雙雙探出,抓住兩個高大魁偉的妖怪,頭對頭猛力相撞。紅白色的腦漿激濺,兩個妖怪骨頭盡斷,軟綿綿地從我爪間滑落到地。

推進地速度開始加快,在我的三只龍蝶爪瘋狂齊舞下,妖怪們潰不成軍,亂作一團。喜堂本來就不大,這麼多妖怪涌在一起,反倒彼此牽制。活動不開手腳。

夜流冰忽然一聲令下,四周的妖怪們迅速退後。從喜堂外。沖進了一群手執各種奇門兵器的豺妖。它們滿臉紅色棕毛,嘴向前突出,目光閃動著凶殘和狡詐。

局面頓時改觀。

這批豺妖雖然體形並不高大,但非常結實,動作靈巧敏捷,妖力比剛才的妖怪們不知強了多少倍。它們充分利用堆高的尸體做掩護,采取游斗策略,二十個一組,分別從中、左、右纏住了我們三個。其余地瞅準機會,施冷子偷襲。一時間,我們的攻勢受阻,難以再向前推進。

“砰砰!”我輕盈躍起,施展魅舞,踢飛了兩個豺妖,正要趁勝追殺,旁邊地豺妖立刻彌補缺口,十多柄戈戟布成半圓的扇形,齊齊封住了我的路線。被踢飛的豺妖爬起後不急著廝殺,在一邊冷靜窺視,等待機會,彼此間配合嫻熟,調度有素。

兩個豺妖揮舞跨虎籃,鎖向我的手腳,第三個豺妖從它們身後高高躍起,沉重的鎦金鐺猛然砸下。我冷哼一聲,龍蝶赤爪、碧爪迎上左右兩個豺妖,藍爪凌空探出,把撲來的第三個豺妖凍成了冰球。不等我緩過神,腳下的尸堆驀地炸開,一個豺妖從尸堆里閃電般竄出,時機拿捏得恰到好處。它一口咬住我的腰側,任憑我怎麼揮拳痛擊,就是不松口。我幾十記脈經刀一口氣劈下,把豺妖斬成肉泥,但豺頭兀自死死咬住了腰側。一個豺妖趁勢一錘敲中我地背心,打得我眼前一黑。要不是及時用璇璣氣圈滑開,我已經大吐血了。反手一拳,我把對方擊飛出去,大腿上又被一個偷襲的豺妖劃開了一道血口子。

“換位!”甘檸真清叱一聲,身形一閃,繞到正前方,我和海姬變成守護她的兩側。

水煙迷蒙,甘檸真仿佛也化作了氤氳的霧氣,手指一拈,三千弱水劍變成一根細針。她展開氤氳秘道身法,三千弱水劍猶如繡花一般,上穿下引,飄幻不定,繡出千絲萬縷的劍氣。一個個豺妖倒了下去,全身不見傷痕,只有眉心冒出一滴血珠。

推進的速度立刻加快。

“再殺!”夜流冰毫不動容。

一群揮動狼牙大棒的妖怪撲了進來。它們個個身軀雄健,長著碩大的狼頭,手臂、大腿上濃密的毛像鋼針般根根豎起。狼妖們一邊拼殺,一邊鬼哭狼嚎。喜堂內變得陰風陣陣,籠上一片愁雲慘霧。

狼妖們力量驚人,動作簡單干脆,一會兒化成狼形,貼地猛撲,一會兒又變回妖怪的模樣。狼嘯聲暗含攝魂搖魄地妖力,使人心神動蕩,比起豺妖們更勝一籌。

“換我!”海姬喝道,轉到正前方,金黃色的脈經刀凌厲斬向狼妖,迅如奔雷,燦若驕陽。完全是以硬踫硬,以剛制剛。這種打法最耗元氣,

見成效。十多個狼妖被刨腹切肚,花花綠綠地腸子刀氣縱橫披靡。銳不可當,急速沖破狼妖們的封鎖。

不一會,距離大門已經不足三米。

一聲聲尖利的狼嘯回蕩在喜堂里,狼妖們忽然變陣,聚成一團,齊齊化作狼形。彼此前爪搭後爪,一頭接一頭妖狼跳到同伴地頭上。像疊羅漢一樣,布成了一座高塔。

狼叫聲越來越淒厲,妖狼之塔仿佛隱沒在陰風迷霧里。一記震耳欲聾的吼聲從狼塔傳出,狼塔陡然化作了一頭碩大無朋的巨狼。它有幾百條毛茸茸的粗腿,眼珠似血,兩個鼻孔像大蒸籠。噴出水桶般粗的熱氣。

巨狼直起背,並不急于攻擊我們。幾百只利爪抓起地上的尸體,送進嘴大嚼,粘稠的血肉塞滿了白森森的牙縫,骨頭被咬斷的嘎崩聲令人悚然。隨著它吞吃的尸體越來越多,巨狼地毛色開始變得灰暗,肌肉逐漸潰爛,雪白的骨節一個個凸出,全身膿血流淌,發出作嘔的臭氣。

我心中驀地一驚。大叫︰“快干掉它!不能讓它繼續吃下去!”師父提到過這種妖術,通過吞吃尸體來激化妖力,把自己變成腐尸般不生不死的恐怖怪物。只要被它沾到一點,對手全身都會腐爛,神仙也沒得救。

甘檸真三千弱水劍出鞘,像一束明艷的流霞射向巨狼。海姬和我也同時出手,脈經刀和蓄滿混沌甲御術的一拳,盡數落在巨狼身上。

巨狼慘叫一記,暴然躍起,挾起一陣猛烈的旋風向我們撲來。一直沖到我們面前,轟然倒地。肢體啪嗒啪嗒碎落,化作一大灘腥臭地爛肉。我暗叫僥幸,要是等巨狼完全變化成功,就沒那麼容易除掉它了。

“再殺!”夜流冰面不改色,又一群妖怪轟然沖入。

激斗無休無止,慘叫聲此起彼伏。我已經算不清這是第幾波攻擊了,只知道殺來的妖怪越來越強,我也殺得雙手麻木,精疲力竭,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

四面牆早被血水染濺成了觸目驚心的紅色。

喜堂外,忽然傳來噠噠的蹄聲,密集而沉重,像一陣滾滾掠來的悶雷。

夜流冰一聲令下,所有地妖怪倏地向外撤去。

地面開始震顫,整座喜堂不停地搖晃,仿佛要被隆隆的蹄聲震塌。門外飛砂走石,厲風呼嘯,揚起地塵土幾乎遮住了天空。

“轟”,門口的一面牆被撞翻,石塊分崩激濺,屋檐上的瓦一片片落地摔碎,一道席卷披靡的龍卷風沖了進來。

是一群渾身疙瘩肉的野豬精!他們整齊地排成一長串,頭上扎著白布條,兩根上翹的大獠牙翻出厚嘴唇,低著頭,直直沖向我們。滿地的尸體被它們粗重的豬蹄踏碎踩爛,碾成黏糊糊的肉醬。隔著尸堆,堅硬地地磚塊塊碎裂。

我拼死干掉一個,海姬的脈經刀一連斬殺兩個,三個喪身在三千弱水劍下,但其余的野豬精十分彪悍,完全不顧我們的攻擊,發了瘋一般強行沖近,將我們牢固的三角陣沖散。我們三個被凶猛撲來的野豬精圍住,被迫各自為戰。

觀戰的妖怪們趁機涌來,加入戰圈,前僕後繼地殺向我們。片刻後,我的身上又添出好幾道傷痕。

“嗆”,三千弱水劍出鞘的聲音清亮激越。

絢麗的光芒噴薄而出,霎時,整個喜堂被劍芒淹沒。視野里滿是三千弱水劍清麗不可一世地焰彩。

劍芒緩緩消失,尸橫遍地,血流如漿,喜堂上除了我們三個,沒有一個活口。

近百個妖怪被一劍奪命!

我們三個迅速聚集在一起,重新形成三角陣。甘檸真微微氣喘,漆黑的長發凌亂搭在額前。這一劍也令她元氣大傷。

夜流冰冷漠地揮揮手,又有近百個妖怪沖進喜堂。海姬嬌叱一聲,把金螺放在唇邊,脈經網飄然飛出,金燦燦地網線一下子罩住了所有妖怪。脈經網驟然收縮,網線如刀,切割血肉,殘肢斷骸四處激飛,濃稠的血漿從網眼里汨汨流出,冒著熱氣。

夜流冰也驚呆了,這批妖怪再一次全軍覆沒。其余的妖怪心驚膽寒,暫時沒有一個再敢輕舉妄動。但海姬也用盡了全力,臉色蒼白如紙,顫聲道︰“小無賴,有機會你自己逃吧。你會飛,我們三個只有你有機會逃出去。”

“說什麼傻話!”我吼道,把海姬拉到身後。

“留著有用之身,將來為我們報仇好了。”甘檸真淡淡地道,衣服上沾滿了斑斑鮮血。

我心里一陣悲痛,她們兩個都快強弩之末了,現在只有靠我。一咬牙,我吹出吹氣風,抓住她們兩個,趁妖怪們發呆的短暫間隙,高速向上沖去。

“啪啪啪”,一層層樓板被我硬生生沖碎,碎塊在我的掌下化作一個個傀儡人,阻擋身後的追兵。轉瞬間,我已經沖到繡樓的最高層,一拳擊破屋頂,碎瓦四飛,天空出現在眼前。

猛烈的風聲從四面八方響起,飛猴們猙獰的臉不斷逼近。我駕馭吹氣風,左躲右閃,盡量不被它們纏上,而甘檸真和海姬替我擋住了絕大多數飛猴的攻擊。師父昔日的變態訓練現在發揮了威力,面對一只只撲來的飛猴,我絲毫不落下風,在空中迂回曲折,靈巧穿梭,佯裝要沖向北面,等它們包抄到那里,突然一個轉折,甩開飛猴群,閃電般向夢潭飛去。

“轟”,幽黑的夢潭驟然震動,像一座巨山猛地壓下,頭頂上空變得黑沉沉一片。我心中叫苦,稍一猶豫,飛猴們已從遠處追近,在外圍散開,像扎口袋般向我漸漸收攏,

壓箱底的千千結咒終于念出,幾百根亮晶晶的咒絲以我為中心,向四周輻射。晶絲纏住了夢潭,迅速打結。夢潭微微一晃,隨後停滯在了半空。在夢潭上方,露出了一個漆黑的洞口。我拼盡吃奶的力氣,向洞口飛掠。

成敗在此一舉!

第六冊第七章(下)笑到最後才笑得最好

一朵黑色的冰魄花倏地出現在眼前,刺骨的寒氣像野火一樣急速蔓延,四面的空氣凝結出水珠,又迅速凍結成烏黑的巨冰塊。

我心中一凜,急速繞開,又一朵黑色的冰魄花迎面飛來。一朵接一朵,不給我喘息的功夫,把飛行的線路完全截斷。很快,四周凍結出一塊塊巨大的黑冰,凝滯在空中,宛如一座壁壘森森的冰林。氣溫急速下降,我們三個身上都沾滿了霜花。

飛猴群終于逼近,在冰魄花的配合下,向我們發動瘋狂的猛攻。“轟”的一聲,無數個彩色氣泡從夢潭噴涌射出,沖開了千千咒結,夢潭再次向我壓下。

我絕望地長嘆一聲,只能急速下落。剛回到地面,旋即被妖怪們團團圍困。飛猴群在空中盤旋,發出凶厲的叫聲,我仰頭望著夢潭,心知逃生的一線希望就在剛才消失了。

“殺死我七百多個手下,就想溜?”夜流冰深深地審視著我︰“你到底是誰?不但有龍蝶爪,連吐魯番秘不傳人的千千咒結也學會了。看來我要考慮是否留你活口,等魔主回來再發落。”

我眼珠亂轉,苦思逃跑之策。妖怪們密密麻麻地散布在周圍,身處空曠地,妖怪們可以盡情放開手腳,對我們更不利了

而妖力最強大的夜流冰還沒有真正出手。

“不用頑抗了,交出地圖,留在這里等魔主處置。”夜流冰傲然道︰“這已是對你們最慈悲的結果了。”

我抓抓腦袋,吞吞吐吐地道︰“讓我想想。投降有什麼好處嗎?葬花淵的伙食不好,能不能改善一下?牢房冷了點,可以洗熱水澡嗎?”如今只有胡扯一通,盡量拖延,為甘檸真、海姬爭取恢復元氣的時間,再最後一搏。

我越胡說八道。夜流冰臉上的笑意就越濃,笑容充滿了殘忍的寒意,如同鋒銳交錯的冰稜。

“稟告大王。”一個犬妖從遠處急急跑來,渾身浴血︰“孫思妙、阿凡提已被擒獲。不過我們損失了幾百個弟兄。”

“押過來!”夜流冰撫掌狂笑。我對海姬、甘檸真頹然搖頭,最後地一根救命稻草也沒了。

趕來的妖怪越來越多,顯然他們是負責圍捕孫思妙和面具妖怪的。眨眼功夫,一波接一波的妖怪出現在葬花淵,竹林里、幽谷中、花壇邊、小橋流水間,到處都是埋伏的妖怪,此刻才完全現身。他們猶如連綿的潮水滾滾而來。把四周圍得密不透風。為了對付我們幾個,駐扎丘陵的幾千妖怪傾巢而出。望著人頭攛動的一片,我知道夜流冰是想摧毀我的斗志,讓我們徹底絕望。

孫思妙和面具妖怪被一隊妖怪押了上來,後者還是夜流冰老婆的模樣,渾身黑糊糊地,奄奄一息像條死狗。一根粗鐵鏈洞穿了他的琵琶骨。繞了個圈再緊緊拴住脖子。兩個妖怪拽住鐵鏈,一路拖曳而來,地上留下一條蜿蜒的血漬。

夜流冰興奮得渾身發抖︰“今日真是本王的吉日!不但把你們幾個一網打盡,還逮住了我幾萬年的宿敵,實在可喜可賀!”先走到孫思妙跟前,厲聲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勾結外敵暗算本王。要不是魔主點名要你,本王一定讓你後悔出生。”

孫思妙傲然抬頭。脖子扭向一邊,看都不看夜流冰一眼。他倒是沒受重傷,只是鼻青臉腫,一瘸一拐的樣子十分好笑。我忽然發現,天狗並沒有被抓住,不禁生出了一絲僥幸地希望。

哼了一聲,夜流冰緩緩走到面具妖怪身前,嘖嘖嘆息︰“阿凡提,你不愧被譽為魔剎天最聰明的妖怪。連偽裝成那個賤貨的主意也想得出來。要不是本王事先得到密報,也許已經被你算計。”

面具妖怪耷拉著腦袋,一聲不吭。兩個妖怪死死抓住他的雙臂,反架到背上。

夜流冰仰天狂笑︰“只是笑到最後才笑得最好,阿凡提,你和本王斗了一輩子,最後還是栽在了我的手里。”拿起鐵鏈,抖得嘩啦啦作響,冷冷地道︰“真是遺憾,從此以後。魔剎天又少了一個妖王。”

面具妖怪發出痛楚的呻吟,夜流冰攥緊鐵鏈。往上一抬,鏈條深深勒進了對方地脖子︰“以你的妖力,不會連說話地力氣也沒了吧?不過處死你之前,你的生花妙筆得給本王留下。”

夜流冰一把抓起面具妖怪的右手,光禿禿的手掌上只有一根食指,指尖蘸滿彩汁。夜流冰輕輕呵出了一口氣,化作一朵冰魄花,冰凍住食指。“咯嚓”,食指在

內碎裂。

夜流冰一呆,隨即陰冷一笑︰“生花妙筆何等堅固,怎會破碎?阿凡提你臨死前還要愚弄本王,莫非想死得痛苦一些?”伸手去抓面具妖怪的臉,一抓之下,竟然沒抓掉,夜流冰陡然變色︰“你不是阿凡提!”

奇變突生!

架住面具妖怪手臂的一個妖怪猛喝一聲,右手鑽出袖子,光禿禿的手掌上,一根酷似毛筆的食指閃爍著七彩的光芒。筆尖一揮,鮮艷地彩汁甩在夜流冰的吉袍上,淋灕流淌。

另一個架住面具妖怪的妖怪一抹臉,赫然是長鼻子紅臉的天狗!它雙爪聚攏成錘,猛然一掃,周圍的妖怪們被打得四處飛散。

哇靠!我愣愣地張大了嘴巴,眼前的一幕猶如異峰突起,讓我又驚又喜。日他***,原來這才是貨真價實的面具妖怪阿凡提!

“夜流冰大王,好久不見了。”阿凡提伸手一摘,把臉上的妖怪面具遠遠地丟出去,露出原先的童子面具。

夜流冰厲聲道︰“你才是真正地阿凡提!他是誰?”

阿凡提俯下身,抱起那個原先被當作面具妖怪的俘虜,默然了一揮,道︰“她自然就是我地師妹了。”連連冷笑︰“你們以為我變成了師妹的模樣,我干脆將計就計,讓你們把真正的師妹當作是我。”

夜流冰到底是一代妖王,驚震後立刻恢復了鎮定,森然一笑︰“阿凡提,你這只老狐狸果然狡詐。可惜你機關算盡,今天也難逃埋骨葬花淵的噩運。”伸手一揮,妖怪們排山倒海般涌來。

天狗幻出黑色鎧甲,把雙錘舞得風聲雷動,縱橫披靡。雙錘頻頻交擊,電閃雷鳴,把一干撲上來的妖怪完全擋在外面。孫思妙雙袖揮動,一片片藥粉從袖里灑出,落在地上形成了一個圈,圍住了我們幾個。妖怪們一旦沖過來,立刻變成倒地葫蘆,痛苦亂滾,還一個勁地用手抓撓腳,發出殺豬般的慘叫。不一會,他們從腳到大腿都潰爛了,流淌的膿血散發出刺鼻的氣味。

夜流冰冷冷一哂︰“憑你們幾個,困得住本王嗎?”身形一閃,一朵巨大的黑色冰魄花包住了他。夜流冰的身影迅速變淡,眼看他就要像從前一樣,消失在冰花里。

“你逃不掉的。”阿凡提搖搖頭。先前染在夜流冰吉袍上的彩汁越來越深,迅速出現了青龍、白虎、朱雀和玄武的圖案。四靈圖案透過吉袍,開始滲透他的肌膚。夜流冰微微色變,他仿佛被四靈牢牢地粘住,再也無法借助冰花遁走。

夜流冰暴喝一聲,冰魄花炸開,他雙目射出夢幻般的彩光,用一種夢囈般的聲音道︰“看來你是逼本王親自出手,送你去黃泉天了。”手向上一招,夢潭從空中緩緩壓下,繞著夜流冰頭頂盤旋,吐出一只只彩色氣泡,紛紛簇擁住他。

望著迷蒙閃爍的氣泡,我忽然覺得一陣睡意襲人,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我就知道你要施展眠術。”阿凡提用一種詭異的聲調說道︰“四靈禁制!”

“青龍!”

甘檸真輕哼一聲,手背上的青龍紋圖發出眩目的異光,她渾身沐浴青光,情不自禁地沖向夜流冰。

“白虎!”

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手上的白虎紋圖光芒耀眼,我仿佛變成了一個傀儡,完全被白虎紋圖控制,想也不想就撲向了夜流冰!

“朱雀!”

“玄武!”

隨著阿凡提的喝聲,連藏在金螺內的鼠公公也被一種無形的力量牽制,強行沖出了金螺。我們四個渾身罩滿異彩,繞著夜流冰風車般地旋轉。

與此同時,阿凡提手不停頓,生花妙筆在空中疾書,一行行彩色的符篆從筆尖跳出,汁水像是在一面無形的牆壁上爬過,縱橫流淌。

妖怪們踏著同伴的尸體,終于沖了過來,飛猴們更是俯沖而下,瘋狂地攻擊天狗,即使天狗再勇猛絕倫,也攔不住驚濤駭浪般席卷來的妖怪大軍,被迫連連後退。

這時,彩色符篆射出千萬條瑞氣,在四面豎起重重壁壘,壁壘不斷長高,化作一座擎天大牢房,風雨不透,把妖怪們隔絕在外。

視線里,再也看不見外面的妖怪,震天的廝殺聲也消失了。我們幾個仿佛置身在一個奇特的封閉世界里。四壁色彩流淌,一個個符篆眼花繚亂地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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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冊第八章(上)夢

“***,阿凡提,到底怎麼回事?”我狂喊一聲,我海姬、鼠公公像四道旋轉的龍卷風,完全停不下來。我們仿佛變成了真正的四靈,崢嶸的龍角頂出甘檸真的額頭,雪亮的虎爪鑽出我的指甲,火紅色的羽毛覆蓋了海姬全身,鼠公公的背龜裂成了一塊塊厚甲殼。

化身白虎後,我先前的睡意全沒了,腦子一下子變得興奮起來。就連全身大小傷口,也忽然不疼了。

阿凡提平靜地道︰“這是唯一可以困住夜流冰的辦法。如果不是給你們種下四靈禁制,此刻你們已是夜流冰的階下囚了。”不緊不慢地解釋道︰“借助四靈,我能看見你們身遭發生的一切。所以小公主倒戈,計劃泄密,我早就知道了。”

哇靠,老狐狸夠奸猾!我心知肚明,他對我們種下四靈禁制也是為了監視我們,說到底,像他這樣的妖怪是不會輕易相信別人的,什麼事都會留一手。

阿凡提續道︰“當時的情形,逃跑已經不可能了。夜流冰利用夢潭,在附近百里撒下無孔不入的夢網,又封死我挖的地道,在葬花淵埋伏了幾千妖怪。于是我決定將計就計,改變計劃。在夜流冰的妖兵來精舍圍捕時,我和孫思妙故意抵抗一陣子,殺掉幾百個妖兵,並在混戰過程中施展生花妙筆,把自己和天狗偽裝成妖兵,混入妖怪的陣營,讓真正的師妹和孫思妙被一起抓獲。然後我和天狗押著他們,終于獲得了接近夜流冰的機會。為了讓夜流冰完全釋去疑心,我甚至剁掉了師妹的九根手指。”左手緊緊摟住女妖,目光中閃過一絲痛楚。

我心里一寒︰“你好狠。”

阿凡提默然道︰“師妹早被夜流冰折磨得不成形,當初我足足費了半天功夫,才用生花妙筆把自己畫成她的樣子。今天時間何等緊迫。我哪里來得及再畫一個替代品?既然妖兵們認定我就是師妹的模樣,我只能把真的師妹交給他們。只要能逃出夜流冰地魔掌,她就算四肢盡斷,也是值得的。”

夜流冰不露聲色地听著,忽然冷笑一聲︰“如非本王動用夢潭追擊林飛這小子,一時失察,怎會讓你桃李代僵?”

阿凡提坦然承認︰“不錯。你雖然身在喜堂,卻一直利用夢潭悄悄監測我們。所以我並不輕舉妄動,一邊和那些妖怪纏斗,一邊等待時機。直到你動用夢潭攻擊林飛。我終于把握了稍縱即逝的機會,施展掉包計,把藏在地道里的師妹抱出。混亂的廝殺中,你的手下突然發現我不見了,一轉眼,我就奄奄一息地躺倒在地上,怕是歡喜還來不及。哪里會去想是什麼原因?”

夜流冰唇角浮出一絲譏笑︰“阿凡提,你果然工于心計。同門學藝時,你就耍弄手段,騙得師父把生花妙筆傳給了你。這麼多年,你一直躲起來不露面,卻在暗中悄悄謀算我。端的是好耐心。可惜的是,最後對決憑的是實力。而不是你那些詭計。這些年,你何曾奈何得了本王。”

“師父把生花妙筆傳給我,是因為你不配用它。”阿凡提肅然道。

“不配的是你!滿師時地比試,你盡管有生花妙筆相助,還是在本王手下一敗涂地。象征本門衣缽的生花妙筆,原本就應該由最強的本王繼承!”

“本門心法是什麼?”

夜流冰不屑地道︰“本門的妖術被稱作藝之術。以唯美為心訣,從琴、棋、書、畫、歌舞、雕塑、花、鳥、魚、蟲、人、妖中,追尋其中蘊含的美感,捕捉天地萬物的美態。並將它們充分展現。本

無處不在,吹過的清風,流過地月光,一片飄舞的晶充滿了天地之道的美妙,與心法暗暗契合。”眉毛一挑,傲然道︰“本王的葬花淵,就是藝之術的最完美杰作。”

“你錯了。本門心法雖然講究追尋天地萬物之美,但崇尚自然。你用改變、摧殘、甚至毀滅的方式去刻意營造美,遠遠背離了藝之術地宗旨。”

“真是俗夫之見!花朵只有盛開時才算嬌艷。凋零時只能變成腳下的爛泥。晶瑩潔白地雪只能飛舞在空中,落地就會融化成污水。留住天地萬物最完美的一面。才是藝之術的真正精要。改變、毀滅,不過是加工的手段罷了。”

“花朵凋謝有凋謝的美,雪融化有融化的美,只是你看不見罷了。師父把生花妙筆傳給我,就是因為我比你多了一雙更能發現美的眼楮。道不同不相為謀,你我對藝之術的理解原本就是南轅北轍,現在再說這些,已經毫無意義。何況,”阿凡提頓了頓,默默地嘆了口氣,目光黯然︰“我雖然得到了生花妙筆,你卻得到了師妹的心。記得師父當年說過,人生總是會得到自己不曾想得到地東西,失去最不想失去的東西。藝之門的弟子更是如此,一旦修煉藝之術,便天生背負了這樣哭笑不得的命運。”

“只要找到自在天,就永遠不會失去!那里是一個完美的世界!”夜流冰臉上露出狂熱之色︰“魔主一定能帶領我找到自在天!”

“拜托,你們師門恩怨,什麼狗屁的藝之術暫時再聊!日他***,阿凡提,你先告訴我現在是怎麼回事?”我急得打斷了這兩個妖怪羅嗦的對話,除了臉和手腳,我們四個幾乎變成了四靈的模樣,一個勁地繞著夜流冰轉。雖然意識清醒,但肉體不受控制。

阿凡提緩緩地道︰“只有一種情況下,才能殺死夢之身的夜流冰,那就是在夢中。當夜流冰施展眠術時,你們會被攝入他地夢。在夜流冰的夢中,通常被攝入地人妖只能任他擺布,但如今你們四靈附體,化做了四靈的精魂,不再是血肉之軀,和夜流冰同樣不是實體,所以完全有機會擊敗他。何況夜流冰身上的四靈烙印和你們緊密呼應,無論夜流冰藏在夢中的哪個角落,都會被你們發現。他的行動也會受你們牽制,難以隨意變化。”

我听得匪夷所思,但也明白,我們又被阿凡提擺了一道當槍使。老狐狸給我們種下四靈禁制,原來暗中包含了那麼多花花腸子。

夜流冰面色微變,這時候,他渾身上下都被夢潭吐出來的氣泡包裹,隨著吐出來的氣泡越來越多,頭頂上的夢潭不斷縮小,最終凝結成一粒黑沉沉的珠子,飛入眉心。

阿凡提對他冷笑幾聲︰“不出我的所料,你果然施展眠術,完全牽動了四靈烙印。你完了,夜流冰。這幾個人法力高深,再加上化身四靈,會不知疲倦傷痛,和你激斗到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日他***,老狐狸是想讓我們和夜流冰拼個同歸于盡?“我不打了!老子反悔啦!”我怪叫一聲。

“來不及了,我們已經在夜流冰的夢中了。”阿凡提一語未畢,四面的彩色壁壘不斷塌陷,紛紛揚揚地落下來,像面粉一樣被吹散,跳動的符篆一個接一個融化,彩汁迅速蒸發,消失得干干淨淨。

四周景物迥異,我們進入了一個詭異的世界——夜流冰的夢。

第六冊第八章(下)夢

黑色的尖峭冰山,險壁重重,排矢般直插雲霄,散發寒的氣息。夜流冰站在一座最高的冰山山巔,衣袂獵獵,嘴角斜斜叼著一朵純黑冰花,俯視我們,目光中閃動著冷酷。

冰山閃爍著鋒銳的光芒,如同一面面烏黑發亮的鏡子,清晰映出我們的身影。成為四靈精魂的我們,繞著冰山騰旋而上,撲向了夜流冰。

“四靈附體只有一天的時間。到了晚上如果你們還殺不掉夜流冰,我們都會迷失在他的夢里。就像他的老婆們一樣。”.著師妹,和孫思妙、天狗立在山腳,一派坐山觀虎斗的模樣。

我苦笑一聲,第一次進入別人的夢,原本新鮮有趣,應該好好觀光游覽一下。但現在是趕鴨子上架,不得不拼個你死我活了。

夜流冰輕呼一口氣,結出黑色的冰花。一連串的冰魄花疾飛射來,四面的空氣急速凝結成冰。但此時的我不再是血肉軀體,如同一個虛幻的身影,冰魄花直接透體而過,感覺不到一絲寒氣。

我們四個迅速向夜流冰接近。

身影一晃,夜流冰消失了。在遠處的一座冰山內,忽然透出了依稀的彩光。我們立刻撲向那座冰山,夜流冰果然藏身在內。阿凡提說得沒錯,四靈烙印和我們遙相感應,無論夜流冰躲到哪里,都逃不過我們的追索。

轟然一聲,甘檸真揮動三千弱水劍,一道絢麗的光焰沒入冰山,整座巨大的冰山瞬間爬滿裂紋,眼看就要炸開。夜流冰忽然低吟一聲,像變戲法一般,密布冰山的裂紋一道接著一道消失。冰山重新變得完好無損。夜流冰放聲大笑,穩穩地立在冰山內。

我們面面相覷,不過既然這里是夜流冰的夢境,那麼一切景物都是由他變幻出來的,自然也受他操控。難怪一旦被夜流冰攝入夢中,便凶多吉少,因為天時地利都在他手里。

“轟轟轟”,甘檸真不知疲倦,一次次揮劍擊向冰山,三千弱水劍的光華照亮了半空。冰山群被映得清艷無比。

受損地冰山一次次恢復。

“砰”,鼠公公忽然縮頭,四肢蜷起藏進堅硬的龜殼,像一枚疾飛的流星鐵錘,猛地撞向冰山腳。“嘩啦”,冰塊崩濺,山腳被撞出了一個巨大的豁口。搖搖欲墜。甘真趁勢一劍攔腰斬去,幾乎掀翻了小半座冰山。海姬輕吹金螺,金光閃閃的脈經網罩住了飄搖不定的冰山。

猶如晴天霹靂,冰山猛然炸開。

夜流冰佇立不動,臉上掛著一絲戲謔般的笑容。

碎裂的冰塊突然紛紛倒回,急速壘高。猶如時光倒流,在我們眼皮底下。重新凝聚成一座巍峨高聳的冰山。

我目瞪口呆,真他媽見鬼了,這麼打都沒用。海姬、鼠公公、甘檸真再次撲向冰山,我知道這麼硬干不是辦法,到時四靈離體,我們可能會活活累死。再看夜流冰,他雖然表情鎮定,抿緊的嘴唇還是暴露了他也不好受。用眠術強行修復冰山,他地妖力同樣在損耗。

阿凡提忽然盯著我看。目光里流露出幾許疑惑。我這才發覺,自己和海姬她們略有不同,雖然都被四靈附體,但她們三個完全被控制,不顧一切地死拼夜流冰。而我卻有選擇地進行攻擊,並不盲目。

莫非因為我是龍蝶轉世的緣故?轉世後的魂魄與眾不同,所以並不完全被四靈所控?

但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們三個最終脫力而亡。

沉吟片刻,我加入了戰圈,一拳運轉混沌甲御術,猛力擊向冰山。冰山立刻塌陷。但幾乎在同時升高聳起。我一連揮出幾十拳,拳拳蓄滿混沌甲御術。但冰山碎了又聚,就像一個打不死的怪胎。

“須知天地萬物,都遵循混沌原理,包括這飄香河中的悠悠流水。水無定形,但盛在容器里,便有了形,這就是無序和有序的轉換。”心浮氣躁時,我腦海中驀地跳出楚度灑然立在飄香河上,悠悠而論的畫面。

這一番話,道盡了混沌甲御術地精髓,比師父理解得更透徹。

“混沌甲御術的精髓不是破除物理的秩序,而是轉換。”河水波光粼粼,楚度輕柔擊出的一拳,一遍遍在眼前閃現。

沒有呼嘯的拳風,沒有驚人的速度,沒有爆炸般地力量。那一拳,柔和得像一個沒有稜角的圓。

我心中怦然一震,像是一個長期走在黑夜里地路人,偶爾一抬頭,忽地望見了天際的一線曙光。我恍然大悟,楚度結合了璇璣秘道術,將圓的至理融入了混沌甲御術,使混沌甲御術達到了一個嶄新的層次。一拳擊出,既是轉換,也是一個循環的圓。

我終于領略到了混沌甲御術的終極奧妙,楚度真是個天才。

“花開花謝,結果生種,轉換循環不息。”面對嵯峨的巨大冰山,我曼聲吟道,一拳輕飄飄地擊出,力道柔和,沒有半點稜角。

如果沒有楚度的一番話,沒有夜流冰的冰山,我恐怕等到頭發白了,都無法擊出現在地一拳。

拳頭無聲無息,輕輕踫上了冰山。

沒有任何爆裂的聲響,過了片刻,只听到“滴答”一聲,一粒透明的水珠從山巔飛快滾落。“滴答滴答”,水珠不斷地滾下來,匯聚成潺潺的流水聲。冰山開始融化了,冰水汨汨流淌,不緩不急。無論夜流冰如何施法,一塊冰接著一塊冰融解,再也不可逆轉。

就在擊中冰山的一刻,我的混沌甲御術豁然邁入了最高境界。猶如水到渠成,春暖花開。心中時而充滿莫明的喜悅,時而又生出一種流淚的感動。最終喜怒哀樂各種情緒紛紛退去,心靈的天地清澈一片。在這一瞬間,我完全忘記了現在的殊死搏斗。

我仿佛和另一個自己隔離開。

天空陡然旋轉,腳下地大地如同波浪起伏,重重冰山飛舞,甘檸真、阿凡提、夜流冰等人都離我急速遠去。

怎麼回事?我驚訝地揉揉眼楮,以為自己看花了眼。心靈深處仿佛亮起耀眼的光明,像火山噴涌,瞬間把我淹沒在一片光海中。

我向光海深處漸漸沉落。

“嘿嘿,沒想到你在這個時候飛升了靈寶天。”耳畔,傳來月魂地聲音。

等我像一尾魚,緩緩浮出光的海面時,我已經置身在了神秘的靈寶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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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冊第九章(上)親愛的寶貝

一下子變成了落湯雞。

因為靈寶天在下暴雨。雨點像碗口那麼粗大,白亮得晃眼,簡直就是一柄柄飛來的流星錘,把我砸得暈頭轉向。對面的山崖上,雨水從崖頂傾瀉轟下,宛如千萬條怒吼的銀龍,撲向大地,沿著山路不斷卷起一團團水茫茫的煙霧。遠處,偶爾有一兩個翠綠的峰尖露出頭,又被白花花的大雨淹沒,四周一片溟br />
哇靠,這里有沒有賣傘的啊!我抱住腦袋,到處亂跑,尋找避雨的地方。密集的雨點打在身上,疼都疼死了。我心中一動,向手背上望去,白虎的圖紋莫明地消失了。

“飛升靈寶天,四靈自然離體。等你返回夜流冰的夢中,才會重新附體。”月魂不咸不淡地解釋道。

一想到飛升結束後,我還要和夜流冰拼個你死我活,不免心事重重。月魂不耐煩地催促︰“你楞著干什麼?難得傻人有傻福,讓你得到一次飛升靈寶天的機會,還不抓緊時間尋寶?”

“你他媽才傻呢。”我隨口回罵,心里卻贊同月魂的話,對啊。如果老子運氣好,找到什麼超級大法器,說不定一下子就能整死夜流冰,順便教訓一下陰險的老狐狸。想到這里,我興奮起來,雨打在身上也不覺得那麼疼了。

月魂冷哼一聲︰“看你眼珠亂轉,就知道你動什麼鬼主意了。想找到威力無窮的法寶?這比殺死夜流冰還難。第一,無論是色欲天還是靈寶天,從來就沒有吃了一下子變成北境第一高手的靈丹妙藥,或是萬人敵的法器。第二,靈寶天的寶貝是出了名的難找,否則不會給飛升者整整一天的時間逗留。第三,靈寶天的不少寶貝會幻化人形。具有自己地意志。就算你找到寶貝,它也會千方百計地逃走。除非它願意認主。”

不會吧?寶貝也認主?有這麼玄乎嘛。我剛沸騰的熱血又被雨水澆涼了。看來海姬當初在靈寶天得到金螺,也是大費了一番周折。我一抹臉上的雨水,奔進了一片樹林。茂密的林木在雨中 啪作響,地上騰起一片片雪白的水霧,被風吹向遠處。

這片林子很奇怪,幾乎每棵樹上都有黑咕隆咚的樹洞。我找到一棵幾抱粗的老松樹,樹枝盤蟠糾結,樹干中腹凹出一個特別大的洞,正好能避雨。我跳上樹。鑽進樹洞。一邊躲雨,一邊望著如注的大雨發呆。就算我找到金螺那樣的寶貝,也對付不了夜流冰。

“砰”,我地背突然被推了一下,身子一晃,差點摔下樹。我扭頭一看,只見漆黑的樹洞內。一雙藍晶晶、圓鼓鼓的眼楮直直瞪著我。

他居然是一個胖乎乎的嬰兒!光著身子,雪白肥嫩的皮膚上,瓖著一片片細碎的藍鱗片。蓮藕般的小手臂叉腰,盛氣凌人地向外努努嘴,示意我出去。

我不禁一愣,隨即笑嘻嘻地對他一拱手︰“在下林飛。從魔剎天來地,借你的樹洞避一下雨。你是法寶嗎?厲害不厲害?願意跟我去靈寶天逛逛嗎?”

嬰兒翻翻眼珠。不耐煩地對我揮揮手。我不死心,死纏爛打道︰“就算你是靈寶天的寶貝,也不必拒人千里之外吧。本人年輕英俊瀟灑,品行兼優多金。目前沒有坐騎,不過房子還買得起。你認我做主人不吃虧。跟了我,保證你吃香喝辣,長得比現在還胖。”

回答我的是一腳,嬰兒飛起白胖的小腿,把我踢下樹。要不是我急展魅舞。下落時一個輕盈翻身,一定摔個狗啃泥。

日他***,虎落平陽被犬欺,連個長奶毛地小兔崽子也敢對老子撒野。我心頭火起,躍上樹,一記混沌甲御術向嬰兒擊去。拳頭剛揮出,我就知道不對勁,混沌甲御術壓根兒使不出。原來靈寶天和色欲天一樣,都無法施展法術。

擊出的一拳轉過一個弧度,我順勢身軀右擺。左腳斜斜踢出。這一記魅舞猶如羚羊掛角,靈動自然。連月魂也忍不住叫好。

嬰兒“哇”地尖叫一聲,雙臂蜷起,繞住脖子,左腿上翹,右腿彎曲,盤在腰間,擺出一個非常怪異地姿勢。

突然,一陣眩目的藍光照花了我的眼楮,嬰兒渾身的藍鱗片熠熠生輝,他奇跡般消失在藍色的光亮里,出現在我眼前的,只是一個和嬰兒一樣大小的藍色符篆。

符篆是由藍鱗片拼湊而成,符篆中心,嵌著一雙藍晶晶的眼楮,一眨不眨地盯著我。整個符篆居然是一個“滾”字。然後我突然從半空摔落,不由自主地滿地打滾。

哇靠,沒搞錯吧?我濕漉漉地爬起來,目光一接觸到“滾”字,立刻滑倒,在泥地里又滾開了。樹上的符篆變回嬰兒地模樣,幸災樂禍地瞧著我。

整個林子里,陡然爆發出一陣陣哄笑,把滂沱雨聲也蓋過了。從每棵樹的樹洞里,都蹦出了裸體嬰兒,個個白白胖胖,面色如桃花,渾身瓖著五顏六色的鱗片,眼楮色彩各異。他們樂不可支,還起勁地拍手鼓掌。

日他***,這些嬰兒到底是什麼玩意啊!我見勢不妙,狼狽爬起,想開溜。一個嬰兒笑眯眯地從樹下跳下,落到我面前,歪倒脖子,四肢或蜷或展,擺出奇特造型。

我心叫不好,但來不及了,眼前黃光閃耀,嬰兒化作了一個黃澄澄的符篆,恰好是一個“跳”字。符篆中心那雙黃澄澄的眼楮,嘲弄地盯著我。我立刻不受控制地上竄下蹦,跳個不停,林子里的嬰兒們再次拍手大笑。

月魂竊笑不已︰“傻小子,它們叫符娃,是天生的符篆之體,具有奇妙的靈力。對付它們也不難,只要閉上眼楮不看它們,符篆的靈力就對你無效。”

我急忙閉眼,身體果然不再亂跳了。“你怎麼不早說啊!”我抱怨道,一會兒打滾一會兒蹦達,被符娃們當猴耍了。

“誰叫你小子剛才罵我,所以讓你吃點苦頭。”月魂洋洋得意︰“不過你地運氣倒不錯。符娃討厭見生人,幾乎從不現身。我和魅來過靈寶天幾十次,這還是第二次見到它們。”

“運氣好個鳥啊,老子就算倒八輩子霉,也不要見到這些捉弄人的怪物!”我緊閉雙目,摸索著樹干,急急跑出了林子,才敢睜開眼。一眨眼地功夫,符娃們都消失在樹林里,四周只有大雨轟鳴。水煙騰騰,似乎什麼也沒發生過。

“抓住它!”月魂忽然悄聲道。靠林邊的一棵大樹上,樹洞前躺著一個瓖黑鱗片的符娃。它和其它符娃有點不同,特別肥胖,仰面朝天,四肢伸開,閉著眼呼呼大睡。雖然雨打風吹。它照樣睡得像頭小死豬。

我狠狠地瞪了月魂一眼︰“還想讓我吃苦頭?

,你肚量也太小了吧。再說這些符娃沒什麼大用,劇。”

月魂正色道︰“符娃比人力畫出來地符篆強多了,對敵時可以取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在北境的市場上,符娃稱得上是稀世之珍,足足可賣幾十萬兩銀子。不知有多少擅長符篆甲御術的人渴望得到符娃呢。靈寶天不像色欲天。只要你能得到寶貝,帶多少件回去也行。快點!它現在睡著了。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我想了想,按照月魂指示的辦法,撕下一角沾血的衣襟,輕輕跳上樹,湊近符娃。這家伙立刻警覺地驚醒。我眼明手快,不等它做出反應,用衣襟猛地蒙住它的雙目。符娃“哇”地叫一聲,四肢抽搐,肥胖的身子急劇縮小。直到隱沒在衣襟里。再攤開衣襟一看,符娃變成了一塊黑色的小鱗片。

月魂道︰“只要被蒙住眼楮,符娃就再也逃不掉了。這東西如果不睡覺,魅都很難抓到它。”

我把黑鱗片仔細包好,藏進內兜︰“到底老馬識途,月小子快點指路,我們去寶貝多地地方轉幾圈。”

月魂趁機吹噓︰“遇上我,也不知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氣。靈寶天的寶貝的確難找,但有了我就不同了。你也別著急,能否得到寶貝要看機緣。時間還早。先去山上采點藥草黃精,補補你的元氣。”

這話說得在理。血戰喜堂已經讓我累得夠嗆,等會還得和夜流冰苦戰,自然要大補一頓。我頂著風雨,艱難前行。白茫茫的大雨中,遠近群山如同一座座島嶼,在雨氣煙霧里浮浮沉沉。因為下雨,山路很滑,山頂匯聚的雨水瀑布般往下狂沖,要不是我借助魅舞,一步都難以攀爬。

嘩嘩地雨水打得我眼楮掙不開,找藥草特別費勁。好不容易,在山腰的一個石岡上,我發現了幾十朵黃色的大菌。它們長在堅硬的石頭里,和菌蓋都是嫩黃色的,菌肉是淺紅色。我一口氣把它們全拔光,狼吞虎咽一陣。雖然味道有點苦,但月魂說,這玩意活血通筋,還能壯陽,比人參強上許多。

翻過石岡,我在月魂的指點下,又陸續采了不少藥草、菌菇,盡數服下。不一會,只覺得肚子里暖烘烘地,氣血順暢流動,渾身精力彌漫。我登上山頂,又順著一個夾谷攀上鄰近的山峰,東西吃了不少,寶貝一件沒發現。

大雨突然停了。靈寶天地天氣就像孩子的臉,說變就變。幾乎在同時,艷陽高照,濕淋淋的群山蒼翠欲滴,乳白色的水煙在山間裊裊飄散,魘 砝錚 煒蘸鋈豢緋雋艘壞勞渫淶牟屎紜br />
彩虹色彩瑰麗,一頭連著山巔,一頭伸向浩淼的遠方。在那一頭,恍恍惚惚,浮出了一座座水光瀲灩的空中之城。

城池仿佛是用彩虹的顏料染出來的,鮮艷而柔和;又好像是迷離地水氣建造出來的,若隱若現,浮動著水光天色,在空中緩緩飄動。幢幢城池在遠空無窮蔓延,連綿一片。被日光一映,更顯得五光十色,美輪美。

我吃了一驚,弄不清這到底是幻覺,還是真實的城。月魂欣然道︰“靈寶天的空城水市是出了名的藏寶庫,時間不多了,我們快去。”

“靈寶天不能施展法術,城池又在天上,我怎麼去啊?”

“跳上彩虹橋,就能走到城那邊。”

我半信半疑,爬上山頂一塊高聳的巨石。彩虹在前方懸空三丈處,虛若無物。低頭看,下方是萬丈懸崖,望不見底。一個不好,就會落得粉身碎骨。我壯起膽子,用盡全力,向前猛然一躍。

啊呀,離彩虹不到一尺時,我躍勢已消,要往下掉。危急中,我雙臂上揚,雙足互踩,猶如登雲梯一般,騰騰騰一連向上升起幾丈高。再一個優雅轉折,斜斜飄在了彩虹上。

剔除俗骨以後,我的魅舞無時無刻不在進步,這個動作原本舞起來十分吃力,最多也就能升起一尺來高,現在竟然輕盈流動,升起幾丈。仿佛肉身的重量消失了,只剩下一襲輕舞飛揚的衣衫。

踏著彩虹,我小心翼翼地走了幾步,感覺像踩進了柔軟的棉花堆。哈哈,真是好玩,我彎下腰,摸了摸彩虹。變幻地色澤在我手上閃爍,紅色的有些燙手,黃色地摸上去很暖,藍色的很涼,

月魂翻了個白眼︰“真是沒見過世面的毛頭小子,這也覺得新鮮。還不快走,只剩小半天時間了。”

我立刻快馬加鞭,向彩虹的另一頭飛奔。清冽的天風迎面吹來,若有若無的雲氣四面飄浮,群山只探出綠色的小尖頂,湖泊是一面面清亮的鏡子。

“咦?”月魂突然詫異地叫了一聲。順著它的綠豆小眼向下望,大大小小的湖海里,清晰倒映出了山林、城鎮。我刻意怪笑︰“真是沒見過世面的毛頭小子,這也覺得新鮮。不過是水中的倒影罷了。”一言既出,立刻知道不對。這些山林城鎮和天空中飄浮的完全不同,地上又沒有,那麼這些倒影是從哪里來的?

月魂哼道︰“拜托你不要不懂裝懂。這些是靈寶天的水市,並非倒影。我驚訝的是居然見到了幾件罕見的魂器同時在水市出現。”

我訕訕地岔開話題︰“什麼叫魂器?”

“具有靈魂的兵器或者法器,就叫魂器。可以和人、妖一樣感受喜怒哀樂,可以和人、妖一樣听說走動。”月魂沉默了一會,低聲道︰“但沒有肉,沒有血,不會感到冷,不會覺得熱。就像一個轉世投胎的魂魄,誤投進了一個冷冰冰的容器里。我就是一件魂器。”

“好了好了,不要說得那麼傷感嘛。我看你活得挺滋潤。”看月魂神色悵惘,我隨口安慰了它兩句。

月魂斷然道︰“時間有限,我們不要去空城了,去水市!小子,往後退幾步,對,看到下方那個菱形的墨綠色大湖了嗎?快,朝湖里跳!”

我大驚失色︰“你沒開玩笑吧?這麼高的距離跳下去,跳不準就是死無全尸啊。”

月魂冷冷地道︰“跳不跳隨便你。空城雖然藏著寶貝,但找到它們不僅費時還要看運氣,而且附近機關重重,並有異獸看守,奪寶過程異常凶險。你要是想白白浪費這一次飛升機會

不等它說完,我舉起雙手︰“老子跳還不行嘛,嘮嘮叨叨像個女人。”一咬牙,對準菱形綠湖,奮力躍下。

第六冊第九章(下)親愛的寶貝

嘯貫耳,我直直向下疾落,雲霧在四周飛速掠過。然舞出魅舞,靈動轉折、騰挪,化解迅疾的落勢。離地面越來越近,一個翡翠般濃綠的大湖映入眼簾,水波粼粼,里面倒映著亭台樓閣,雕梁畫棟。風吹過,水光閃爍,倒影凝立不動。

“撲通”,波花四濺,我準確撲進了水色漣漣的倒影中。

一切真實而虛幻,因為摸上去,那些倒影的磚瓦宛如脈脈水波;但走在上面,卻又如履平地。到處是玉柱瓊階,珠簾冰案,散發出瑩潔的柔光,和水光蕩漾交織在一起,折射出夢幻般的萬千氣象。

拐過一個回廊,是一處水榭,四面珠簾遮擋,透過重重珠簾,我听見了鬧哄哄的聲音。听從月魂的囑咐,我沒有進去,只是悄悄撥開珠簾,朝內窺視。

里面有九個奇怪的家伙,應該就是月魂口中的魂器了。它們頭戴嵯峨高冠,正在玩投壺的游戲。在大唐,投壺游戲很盛行,但這群怪物卻是用布條蒙住了眼楮,背過身,把箭往壺里投,而壺嘴和箭身幾乎一樣小。它們捏箭的爪子密布細密的鱗紋,筋骨虯結,閃耀異光。

正在投壺的是一個臉像豺的怪物,他投了十次,中了五次。邊上有個背著龜殼的怪物甕聲甕氣地道︰“睚眥,你的準頭太差了。”

像豺的怪物暴躁地扯掉布條,環眼凶狠一瞪︰“氶@懍ζ浯螅紀繁任乙埠貌渙碩嗌佟!br />
“還是看螭的吧。”一個相貌猙獰,身背胡琴的怪物邊說邊唱。從他身後,走出一個頭戴猩紅高冠,神色冷酷的怪物。“唰唰唰”,怪物隨手連擲。每一根箭都精準投進了壺,箭身連壺嘴都沒擦到,完全空心入壺!

這群怪物玩得性起,紛紛脫下高冠,隨手丟在榭台上。我這才發覺,這九個怪物頭上都有或大或小的鱗角。不禁心中一動,睚眥、螭、氶@皇譴 抵辛木拋勇穡br />
因為不清楚月魂到底要我怎麼做,所以我只好耐著性子,看它們比試。每次投壺比試的結果。都是螭拔得頭籌。大約過了幾個時辰,背胡琴地怪物突然皺眉,鼻子頻頻聳動︰“不好,我聞到生人的氣味!”

說時遲,那時快,月魂猛地叫道︰“快,搶它們的高冠!隨便搶一頂就逃!”

我來不及思索。以最快的速度,探手抓起一頂猩紅色的高冠,拔腿就逃。耳後只听到怪物們連連怒吼,八個怪物拿起它們的高冠,戴在頭上,沖出水榭。霎時化作八道色彩絢麗的厲芒,消失在魎 庵小V揮心歉黿凶鯰墓治錈揮欣K瓶 榱保 褚壞廊忌盞牧已媯 骱 牌訟蛭搖br />
我早已轉身飛逃,接著一躍上岸。螭在後面緊緊追趕,它的速度快得嚇人,不一會就追到身側,探爪伸出,口中厲喝︰“把龍冠還給我!”

我輕巧轉身,以一個魅舞地姿勢避開它的爪襲。向一座山峰跑去,嘴里道︰“老兄,不過一頂破帽子,有必要那麼小氣嘛。”

月魂嘿嘿一笑︰“這可不是帽子那麼簡單,這是它的命根子。只要你牢牢拿在手,它就不得不跟你離開靈寶天。”

我足尖一點山石,在半空舞出一個曼妙的姿勢,反躍到螭的身後︰“原來它就是你要我找的寶貝!喂,親愛的寶貝,你在靈寶天玩投壺多無聊啊。跟我去魔剎天快活快活吧。”

螭雙目噴火,身形如電。只是朝我一個勁地猛撲,試圖搶回我手里地高冠。它的速度快得我應接不暇,我只好一邊繞著突兀的山石、樹木躲閃,一邊施展魅舞和它游斗。有好幾次,它的利爪撕開了我的衣服,差半點就被它奪回高冠。

“轟隆”一聲,地動山搖,天空猛地響起一個炸雷。天色變得一片陰晦,大雨瓢潑,雨線粗得像雪白的鞭子,劈頭蓋臉地抽下來。哇靠,又下雨了!

白茫茫地大雨中,空城水市像虛幻的影子,越來越淡,最終消失不見。

就在我一分心之際,螭地爪子搭上了高冠。我一急,死死抓住高冠不松手。就在此時,四周驟然亮起眩目的白光,湖光山色,迅速被光亮淹沒,天地變成了無窮無盡的光海。

一天的飛升結束了。

螭絕望地狂吼一聲,化作一道猩紅的光束,投進高冠。剎那間,它連同高冠一起,變成了一桿艷麗晶瑩的長槍,被我緊緊握在手里。

我忍不住輕呼,從槍尾到槍桿,兀自震顫,似要脫手飛射,仿佛手握的是一道激烈的銳氣。

“啪”,槍尖爆出一簇火苗,沿著紅艷艷的槍身一路疾濺,流過手掌,直沖內腑,在體內燃燒起來。我猛地一個激靈,心靈中閃過螭矯夭飛射地畫面。我立刻了解到這件魂器的用法。心隨意動,長槍發出低吼,縮小成一點焰星,融入掌心。

我向光海深處沉落,听見月魂幽幽的語聲︰“堪與三千弱水劍、一點黛眉刀爭鋒的螭槍,終于出世了。”

下一刻,我已經置身在夜流冰的夢中。

我的拳頭剛剛抽離冰山,手背上印著白虎圖紋。冰山在眼前融化,無數道冰水潺潺流淌。靈寶天一天的飛升,在這里只是瞬間的事。

“混沌甲御術!”夜流冰又驚又怒地盯著我︰“兵器甲御術、傀儡妖術、吹氣風、胎化長生妖術你從哪里學來這些法術?”他像是想到什麼,神色露出了一絲懼意︰“你,你和魔主是什麼關系?”

“老子是他師父!”我笑嘻嘻地道。夜流冰身形閃動,隱入了另一座冰山。但不管他逃到那里,我輕輕一拳,就令冰山融化。

最終四面變得光禿禿一片。甘真、海姬、鼠公公向夜流冰撲去。

夜流冰面寒似冰,一個個彩色氣泡從體內冒出,氣泡里生出千變萬幻的異象,以他立身處為中心,雲濤海浪般向四處翻卷。

周圍的夢境一下子變了。

第六冊完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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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冊第一章(上)勝利大逃亡

腳下的大地十分稀軟,地面變得色彩斑斕,像泥漿一樣流淌,很快連成了一片汪洋沼澤。

夜流冰靜靜地浮在沼澤上,隨著沼澤漂動,就像一個游蕩的幽靈。甘真三人剛逼近他身前,一團鮮艷的粘稠物倏地鑽出沼澤,扭曲變形,把夜流冰裹住,吸了進去。

“轟”,三人的全力一擊落空,泥漿並沒有激濺,而是深深凹陷,隨後又緩緩鼓起。在沼澤最深處,我看見一點不斷移動的彩光。阿凡提冷笑一聲︰“夜流冰,任你的夢境千變萬幻,也逃不掉四靈的追蹤。”

甘檸真她們毫不猶豫,沖入沼澤,彩色的泥沼像肚皮一樣鼓出,把她們彈了出去。阿凡提飛身躍起,揮動生花妙筆,在沼澤上迅速畫出了一扇門,順勢推門,一條通向沼澤深處的奇異通道出現在門後。

甘檸真等人立刻撲進門,我只好跟上去,回頭看,阿凡提在門上揮毫,色彩淋灕的符篆順著門流下,淌成一張長長的地毯,光彩灼灼,向沼澤深處一路席卷。四周涌來的沼泥一踫到符篆,自動退開。

我們飛速前掠,一點彩光也在沼澤深處飛速移動。終于逼近了,夜流冰已經變成一團鮮艷的沼泥。甘真揮劍擊去,茫茫水氣直射沼泥,沼泥同時暴漲,迎上三千弱水劍劍氣。

這是結結實實的一記硬拼,雙方功力高下立判。甘檸真跟蹌後退,沼泥得勢不饒人,幾乎貼著甘檸真追去。我一看不妙,龍蝶碧爪探出,纏住甘檸真的腰,將她拉後。同時赤爪、藍爪一熱一冷,猛地抓住了沼泥。剛要發力,沼泥汩汩從爪縫滲出,反而纏住了我的雙爪,呼地一聲,流淌的泥沼猛地聚攏,像個張開口的大麻袋,向我罩來。鼠公公從後方撲至,龜背狠狠撞上了沼泥,海姬的脈經刀趁勢劈下。沼泥嘩地濺開,四散流淌。融入沼澤。

夜流冰不見了,幾十丈開外,一點移動的彩光忽隱忽現。

我暗自咂舌,想不到我們四個合力,還是讓夜流冰溜了。

“放手。”甘真眉頭微蹙,我這才發覺,自己地龍蝶爪還牢牢纏住她的縴腰。我訕訕松開爪。難得和甘真親密接觸一次,還沒品出滋味來呢。

我們再次以合圍之勢,向遠處的彩光逼去。夜流冰在泥沼內大幅度移動,等我們接近他時,又倏地遠遠閃開,根本不做正面交鋒。他打的是如意算盤。等四靈附體效力一過,再收拾我們。

彩光熠熠。地上奔騰的符篆仿佛滔滔波浪,不斷向四面漫延,漸漸圍住夜流冰。只見一點彩光左閃右突,試圖沖出符篆的洪流。夜流冰的移動明顯慢下來,我們立刻形成包圍圈,向他急速撲去。

夜流冰突然不動了,目光直直地盯著我們。就在接近他的時候,夜流冰漆黑的瞳孔內亮起兩點紅光,紅光急速跳躍。像兩簇詭異的火苗,先是蔓延了雙目,然後不斷向外輻射,暴漲成一片耀眼地紅光。

剎那間,整片沼澤化作了熊熊火海,熱焰噴射,赤浪滾滾,我們陷入了火海,四周的符篆灰飛煙滅。無數條火蛇張牙舞爪,從火焰里飛出。張開的蛇口不住膨脹,發出凶厲的吼聲。

我被熱焰烤得喘不過氣。體內的霜雪轉自動流轉,散發出清冽的寒氣,讓我舒服多了。迎上撲來的火蛇,我地龍蝶藍爪擊出一個個冰球,火蛇“”蒸發。我精神一振,再看海姬她們,完全不怕烈火的灼燒,火蛇被金黃色的脈經刀氣和白茫茫的三千弱水劍氣斬斷,紛紛慘叫。

我越來越感到自己和海姬三人不同,她們被四靈附體後,身體的痛苦感覺完全消失了,成為和夜流冰一樣的虛幻之體。而我卻殘留了幾分肉體地知覺,準確地說,我沒有被白虎完全控制。

一條碩大的火蛇從火海內無聲浮出,悄悄撲到鼠公公背後,張口向他咬去。在火蛇地腹部,透著一點彩光,竟然是夜流冰變化出來的!幸虧玄武附體的鼠公公生出感應,脖子一縮,躲進了厚硬的龜殼。火蛇順勢巨尾一掃,把鼠公公狠狠撞飛出去。

說時遲,那時快,海姬吹出脈經網,一下子罩住火蛇,緊緊勒住。火蛇以驚人的速度縮小,化作一顆火星濺出網眼,融入火海。我不由暗暗佩服,到底是妖力神通的魔剎天妖王,連脈經網也困不住他。

“破!”阿凡提也不知從哪里突然冒出來,大肆揮動生花妙筆,一股股乳白色的冰泉從筆尖噴薄而出。這下子,等于是我們五個合斗夜流冰了。冰泉流過,火焰處處熄滅。但稍一停頓,火焰立刻復燃,反將冰泉吞噬。紅白兩色此起彼伏,像兩條追逐矯夭的巨龍。

“嗆”,甘檸真的三千弱水劍脫手飛射,劍身清冽鳴響,化作滔滔弱水,

海,立刻席卷了夜流冰。後者陷身在絢麗地弱水中,被死死纏住。

趁他被困,我們終于爭取到了合圍的機會。東南西北,四個人恰好呈四個夾角,向夜流冰疾沖而去。轟的一聲,我們和夜流冰狠狠拼了一記,交擊瞬間,手背上的四靈符印猛地射出眩目的光束,籠罩住夜流冰。順著光束,一頭頭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從我們體內撲出,源源不絕擊向夜流冰。“砰砰砰”,夜流冰硬生生承受了四靈近百下重擊,嘴角溢血。他面色大變,想要閃開,但符印的四道光束緊緊鎖住了他,動彈不得。

“夜流冰,你已經被四靈徹底鎖住!”阿凡提陰惻惻地道。

夜流冰悶哼一聲,吐出一朵巨大的黑色冰花,護住全身,擋住四靈瘋狂的攻擊。

阿凡提眼中閃過幾許嘲弄︰“何必浪費時間頑抗,片刻之後,你將被我煉化成內丹。”目光一寒,喝道︰“四靈結鼎!”提起生花妙筆,在空中畫出了一個奇異的四方圖案。圖案濺出鮮艷的彩汁,同時灑在我們和夜流冰身上。

糟了,我們一下子都不能動了。眼睜睜地看著半空地圖案變成了一個龐大的青銅鼎肚,慢慢落下,而我們四個就像四根鼎柱,撐住了鼎肚,把夜流冰關在鼎內。

手背上地白虎紋圖像活了一樣,急速蠕動,我體內的精氣不住向外宣泄,涌向鼎肚。青銅鼎開始幻出耀眼的光焰,飛快旋轉。夜流冰神色痛苦,四肢劇烈顫抖。“撲通”,他終于支持不住,半跪倒地,在鼎內無力地掙扎。

短短一會功夫,我就覺得精疲力竭,頭腦發暈,渾身的力氣似乎都被青銅鼎抽干了,不斷涌出身體。而甘檸真她們還是一動不動,表情麻木,完全被四靈控制。我心中雪亮,阿凡提利用四靈結鼎,把我們的精氣當作爐火來煉化夜流冰,這麼下去一定兩敗俱傷,夜流冰被煉成丹,我們淪為不折不扣的廢人。

我狂吼一聲,使出吃奶的力氣移動身體,試圖向外閃。上方的青銅鼎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壓得我沒法動。我目呲欲裂,惡狠狠地瞪向阿凡提。老家伙太惡毒了,把我們當炮灰。

阿凡提眼露異色︰“怎麼可能?你居然還有自己的意識!四靈結鼎後,自身的意識應該完全被四靈取代才對。”

我一咬牙,全力運轉龍虎秘道術,但我的妖力本來就不高,加上體內精氣不斷流失,猶如螞蟻撼山,青銅鼎紋絲不動。

阿凡提嘿嘿一笑︰“沒用的,鼎已結成,除非你的力量到了知微的境界,否則只能乖乖成為夜流冰的陪葬。”扭頭對夜流冰冷笑︰“斗了這麼多年,你終于還是栽在我的手里。妖力強有什麼用?腦子不好使,還不是廢物一個?”

夜流冰渾身抽搐,一只只透明的氣泡從體內飄出,不斷破滅。整個人皮膚發亮,變得有些透明。修煉了幾冊丹鼎流的秘芨後,我已經是煉丹的小行家,深知再過片刻,就會進入孕丹的過程。那時候,需用猛火提煉,意味著我們精氣宣泄的速度會比現在快幾倍。

怎麼辦?我急得直翻白眼,眉心內的內丹忽然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狂跳不止。

一聲怪厲的低吟倏地響起,低吟聲應該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的,但偏偏從我喉里發出,詭異之極。我眼前頓時一花,望見白骨成山,鮮血流河,無數惡鬼冤魂從四面涌來,好像突然進入了幽冥地獄,遍體陰寒蝕骨。在其中,有一個模糊的身影緩緩向我飄來,我看不清他的臉,臉仿佛籠罩在愁雲慘霧里,只有一雙近乎妖魅的眼楮,光亮如熾,映出我迷惑的表情。

滿目異象霎時消失,下一刻,我渾身一松,從青銅鼎下掙了出來,向外急速竄逃。失去我這根鼎柱,四靈鼎立被破壞。夜流冰淒厲長嘯,身軀扭動幾下,猛地沖出鼎肚,化作一條火蛇飛向天空,火蛇在半空變回夜流冰,雙掌一拍。“嘩啦”,整個天空像沸騰的溶漿,一下子傾瀉下來,把青銅鼎燒成汁水。

阿凡提身子僵硬,像見了鬼一樣盯著我︰“怎麼可能?你難道是個怪胎?”

我也是稀里糊涂,搞不清自己為什麼能掙脫,好像有個人突然從很遠的地方出現,幫了我一把。特別是那一聲低吟,十分古怪,隱隱有熟悉的感覺。

“奇怪!”月魂忽然開口,聲音透著驚疑︰“剛才你眼前出現的景象,像是黃泉天的天壑。”

我一呆,越來越莫名其妙了,怎麼又扯上黃泉天?難道黃泉天的惡鬼幽靈看老子順眼,特來把刀相助?想想也覺得荒謬。

第七冊第一章(下)勝利大逃亡

被毀,甘檸真、海姬和鼠公公恢復了行動自由,繼續去。後者被提煉內丹,早已元氣大傷,移動明顯變慢,在海姬三人的猛攻下連連後退。

阿凡提對我冷笑︰“就算你不受四靈控制,但殺不掉夜流冰,始終難逃一死。最多再過兩個時辰,四靈便要離體,到時大家只能任由夜流冰宰割。”

老狐狸說得沒錯,我雖然胸悶抓狂,還得當他的炮灰,去和夜流冰拼命。

在夜流冰的操控下,四周的夢境不斷變幻,火海消失,時而化作莽莽密林,時而變成滾滾江河。夜流冰神出鬼沒,千變萬化,有時化身一棵大樹,有時又沉澱在河底,變成一顆不起眼的鵝卵石子。要不是四靈和他有感應,我們根本找不到他。但如今,他只能被我們死死追殺。

時間無聲飛逝,激戰中,我蓄滿混沌甲御術,一拳擊向彩光閃爍的山崖。碎石紛紛化作粉末飛揚,一塊小岩石變回夜流冰的模樣,鼠公公立刻俯沖,猶如一枚疾射的花炮,和他撞了個滿懷。不等夜流冰站穩,甘真和海姬一劍一刀,交叉擊去,逼得他硬接。三人同時口噴鮮血,向後飛跌,情勢慘烈之極。

彩光一閃,幾道彩汁從生花妙筆筆尖噴出,在擊中夜流冰的同時,化作閃爍的符篆。夜流冰仰天再噴出一口鮮血,身軀痛苦地弓成了蝦米。我倏地逼近,混沌甲御術無聲擊出,輕輕落在他的後背。

夜流冰痛吼一聲,向後飛出,身軀被打得近乎支離破碎。我長長松了口氣,甘檸真三人再次包圍住他,加上個虎視眈眈的阿凡提。此時此刻,夜流冰已經難逃一死。

夜流冰猛地沖天飛起,淒厲呼嘯,一粒烏黑的珠子從眉心破出,不斷擴大,化作了深不可測的夢潭,漸漸淹沒了夜流冰。

“小心!”阿凡提如臨大敵般退後,生花妙筆護住眉心,道︰“他要施展催眠大法,全力一搏了!”

生死在此一舉。我們四人同時向夜流冰撲去,我一拳直擊他的面門。

夜流冰奇跡般消失在眼前,四周剎那間,變得空空蕩蕩,看不見任何人,阿凡提、海姬他們,全都消失了。

我茫然站立。空間仿佛被我一拳震碎,出現了一條條裂紋,轟地破碎,露出了一個熟悉的世界。

洛水悠悠,漫天飛雪。不知何時,我已經站在獅子橋上。衣衫襤褸,在寒風中抱住胸。冷得瑟瑟發抖。

洛陽地冬天,橋欄上覆蓋著雪白的積雪,只露出灰黑的石獅頭。我剛把老爸埋葬,已經餓了三天三夜。這個清晨如此灰暗,在橋頭,乞丐們爭搶救濟粥,像一群貪婪的野狗。

“君子不食嗟來之食,不飲盜泉之水。”我嘴唇抖索著,一遍遍默念老爸的教誨。寒風中。涌動著誘人的粥香,一個勁鑽進我的鼻子,我抽搐的胃。我上前幾步,死死盯著乞丐們破碗里的白粥,心中又饑渴又痛苦。這麼冷的天,我知道自己再不吃東西,就會死了。我咬咬牙,想著趕快離開,否則就會淪落成低賤地乞丐,但偏偏身體不听使喚。又向前走了幾步。

“ 當”,乞丐們的哄搶中。一只破泥碗掉在地上,滾動著,落到我的腳邊,一小灘稀薄的粥順著破缺的碗沿,慢慢流淌。我喉頭咕咚一聲,蹲下身,雙腿一陣發軟。

真的好餓,就像一把鋼刀狠狠刮著肚子,我痛苦地盯著白粥,尊嚴,難道比活下去還重要嗎?我不懂,飄舞的雪花迷糊了我地視線,就像雪白的粥。好香,只要一點點,一點點我就可以活下去吧。

橫地里,一個乞丐突然沖上來,搶過破碗,就往嘴里灌。盯著他涌動的喉結,我猛地狂吼,一腳踢中他的下陰,奪過碗,瘋狂地舔著殘余的米粥。幾粒米更增饑火,我紅了眼,不顧一切地沖向那幾鍋亮晃晃的救濟粥。

從此我淪為了一個乞丐,開始偷,開始騙,開始搶。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掠過,我渾身發抖,忍不住一步步走向獅子橋頭,淚流滿面。

怪異地低吟恰好在此時響起,猶如一記鳴鐘,將我驚醒。霎時,血河白骨涌上我的腦海,鬼魂紛至沓來,我心頭猛地一凜,再看四周,哪里有什麼洛河、獅子橋?漫天雪花消失得無影無蹤。前方是深淵般地夢潭,我正一步步,向夢潭內走去。

不好!我一個激靈,急忙抽身後退。不知不覺,竟然中了夜流冰的妖術,被他迷惑了神智。反觀四周,阿凡提盤膝而坐,生花妙筆抵在眉心,眼觀鼻,鼻觀心,似乎也在抗拒幻象。甘檸真她們倒是一點沒事,一次次撲向夢潭,不知疲倦地猛攻。大概她們被四靈完全附體,不會心靈失守。而我保留了自我的意識,反倒受控。

夢潭忽然向我席卷撲來,夢潭深處,一點彩光閃爍。

我揮拳擊向夢潭,夢潭倏地消失,眼前再次呈現幻象。對面,一個蒙面的白袍人隨意一伸手,捏住拳頭,反把我扔了出去。

“龍蝶,交出地圖。”白袍人淡淡地道,在他身後,還有兩個蒙面的白袍人,露出的眼楮冷冰冰的,沒有絲毫感情。三個人呈丁字型,鎖住我前進的路,每個人身上都透出強大的氣勢,宛如長河巨峰,壓得我喘不過氣。光是這份法力,就遠遠在我之上。

這難道也是夢潭弄出來地幻象?我使勁眨眨眼,四周山崖環繞,寸草不生,濃密的黑霧盤踞山頭,不時傳來一陣陣嗚咽的陰風。我謹慎地退後,察看地勢,腳下是一座吱吱呀呀的吊橋,一頭系在對面血紅色的峭壁上,來回晃動,兩側也沒有護橋的繩索。橋下是萬丈深淵,淒風愁雨,鬼哭狼嚎,猶如一座恐怖的地獄。

這個鬼地方,連個蟲子、小鳥都沒有。生靈完全絕跡。

一個白袍人漠然道︰“再往後退,就是黃泉天了。龍蝶,念你修為不易,交

天地圖,饒你不死。”

自在天的地圖?我咽了口唾沫,又驚又疑,到底怎麼回事?明知是幻象,但對方剛才接住我的一拳,卻如此真實。難道我目前所經歷的,是龍蝶地前世?

“你們到底是誰?”我喉頭發干。問道。

“你不需要知道。”

“這里,這里又是什麼地方?”

“龍蝶,何必裝瘋賣傻?這里是紅塵天和黃泉天的天壑處,你一路逃到這里,難道不知道?拖延時間對你沒什麼好處。你應該很清楚,得到自在天地圖地人、妖,從來逃不脫我們的追殺。”

哇靠。這里居然是黃泉天的邊上!我回頭望去,吊橋的另一頭,隱沒在一條無邊無際的血河中,白骨為舟,舟沒有船底,一條條順著血河。飄向茫茫深處,白森森的船上。木然站著一個個鬼魂惡靈。

身後傳來白袍人的語聲︰“你不會活得不耐煩,去黃泉天找死吧?”

我扭頭一攤手︰“老子沒地圖,你逼我也沒用。”心里暗忖,既然是前世的事,那就一定是幻象,但怎樣才能破除幻象呢?三個白袍人邪門得很,法力和夜流冰在一個層次,也不知是哪里來地狠角色。

我身上立刻壓力陡增,三個白袍人的氣勢不斷攀升。我忽然明白。雖說是幻象,但如果我不反抗,一樣也會死。假作真時真亦假,這才是夜流冰的催眠大法厲害之處。

“我把地圖給別人了。”在對方的壓迫下,我說話都變得十分艱難,也不知道當時的龍蝶是怎麼應付的。難道他就此奔赴黃泉天,開始了轉世?

“你是在找死。”居中的白袍人語聲沒有絲毫起伏,腳下生出一朵筋斗雲,貼著橋面,急速飛來。筋斗雲彌漫他地全身。白袍起伏,整個人化作了一朵白雲。

“砰!”。我被結結實實地撞了一記,狂吐鮮血,拋向半空,但白袍人也渾身劇震,跟蹌後退。筋斗雲接觸我的身體,碎裂成絲絲縷縷。另兩個白袍人飛掠而來,試圖抓住我。半空中,一張符篆從我懷里飄出,我下意識地抓住,用力扔向對方。

黑光閃爍,耳畔只听到一聲厲吼,前世的幻象剎那斂去,化作黑的夢潭。

夜流冰在夢潭深處,滿臉驚駭地盯著我。在我和夢潭當中,隔著一個布滿黑色鱗片的嬰兒,四肢扭動,正擺出一個奇特的造型。嬰兒倏地化作一個黑鱗片地符篆,符篆中嵌著一雙亮晶晶的黑眼楮,赫然是一個“定”字!

月魂忽然叫道︰“原來這個符娃可以暫時停止對方地行動,相當于定身咒術!”

我恍然大悟,剛才迷迷糊糊中,我扔出符娃,暫時中止了夜流冰的妖術,才逃出前世的幻境。夢潭里的夜流冰,果然一動不動,被符娃定住。但他的眠術也在同一刻被中止。四周天旋地轉,千萬道裂痕縱橫交錯,遍布視野。轟然一聲,夢的世界失去夜流冰的操控,土崩瓦解,自動破滅了。

我們脫離了夢境。

“大王!”遠處傳來如花的尖叫,夜色漆黑,山坡上,耀眼的火把密密麻麻,到處是妖兵妖將,目瞪口呆地盯著我們。

“畫地為牢!”阿凡提第一個反應過來,生花妙筆急速劃過四周,彩色地壁壘層層升起,把妖怪們攔在外面。

夜流冰還是一動不動,黑色的夢潭已經縮小,剛好罩住他全身。甘真三人再次向他撲去,到了面前,忽然身形一滯,沉重喘息。龍角、雀羽、鬼殼紛紛褪去,三人仿佛虛脫,個個臉色難看,四肢顫栗。我低頭瞧手背,上面的白虎紋圖越來越暗,最終化成幾滴彩汁,滲出手背,滾落了下來。

“四靈附體的時限到了。”阿凡提悶聲道,生花妙筆一甩,彩汁化作一長串符篆射向夜流冰。 的一聲,夢潭把符篆悉數震飛。

孫思妙站在阿凡提身後,抱著他的師妹,眉頭微皺︰“現在怎麼辦?這樣都殺不死夜流冰,以後更沒機會了。”

“我們先告辭!”我目光一掠,當機立斷。我們此行的目的是救出鳩丹媚,夜流冰生死只是其次。何況符娃的效力有時間限制,夜流冰隨時會恢復行動自由,再加上手下這麼多妖怪,不逃就是傻瓜。

阿凡提眼神陰沉,我也不管他,反正大家相互利用,只是一場交易。我拉起甘真三人,吹出吹氣風。

“小無賴,我實在打不動了。還是別讓我們拖累你。”海姬顫聲道,渾身香汗淋灕,金發蓬亂地散在肩頭。鼠公公干脆昏迷了,甘檸真倒是強悍,目光冷靜,手持三千弱水劍,就是持劍的手微微顫抖。

“海姬,別說啦,我們要麼一起活,要麼一起完蛋!”我心疼地吼道,左臂把海姬摟在懷里,她嘴角露出一絲淒楚地笑容,反手抱住我,頭軟弱地伏在我的胸膛。

阿凡提地畫地為牢十分神奇,外面的妖怪闖不進來,里面的人可以自由出入。抓起符娃,我正要向外沖,阿凡提突然道︰“把符娃送給我,作為交換,我帶你們從秘道逃走!”

我一愣,阿凡提平靜地道︰“既然這次殺不了夜流冰,當然只能選擇放棄。”

我佩服得五體投地,老狐狸拿得起放得下,絕不被仇恨蒙蔽理智,光是這份心態就夠我學的。我毫不猶豫地把符娃交給他,阿凡提目光中同樣流露出欣賞之色,點點頭︰“好!當斷則斷,是個人物!”

我微微一笑,只要能活著逃出去,身外之物算什麼?人為財死的道理我還清楚。阿凡提收好符娃,生花妙筆在地上畫出一扇門,拉開門,下面現出一條幽深迂回的地道。我們陸續進入地道,門關上的一刻,夜流冰恰好破潭飛出,真是險之又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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