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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冊第二章(上)舍與得

摟海姬,右肩扛起鼠公公,跟隨阿凡提一干人在地道行。

行了三里左右,地道到了盡頭。阿凡提提起生花妙筆,在左側洞壁上畫出一扇門,推門後,又出現了一條新的地道。我大聲叫妙︰“看來整個葬花淵都被你挖通了。”這樣的一段段地道十分隱秘,彼此分隔,只能靠生花妙筆連通。就算被夜流冰的手下發現也不怕。

阿凡提默然不語,孫思妙長長嘆了口氣︰“阿兄臥薪嘗膽,多年苦心謀劃,想不到都成泡影。不過你也不用太在意,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只是夜流冰的運氣好罷了。”

阿凡提微微搖頭︰“我從不相信什麼天意、運氣。既然失敗,就是我謀算有誤,決不能以什麼運氣為借口。思妙無需擔心我,一時的得失我也不會放在心上,遲早會卷土重來,再覓良機。何況,這次畢竟救回了師妹。”目光一轉,落到他師妹身上,眼神掠過一縷憐惜。

我看了看阿凡提,苦笑道︰“幸虧我不是你的敵人,否則這一輩子都會寢食難安。我相信,夜流冰遲早死在你手里。”在我看來,他雖然妖力稍遜夜流冰一籌,但心性堅韌、陰險、果斷,遠比夜流冰可怕。

阿凡提淡淡地道︰“幸虧我也不是你的敵人。想到你是個四靈附體也控制不了的怪胎,我就心寒。到了我這個地步,只會對未知的東西感到恐懼。”

我們相視一笑,一個多時辰後,走完一段九曲十八彎的地道,前方出現了三岔路口。據阿凡提說,三條岔路分別通向不同的最終出口,都在葬花淵外。狡兔三窟,我再一次折服于老狐狸的老謀深算。

一團白影從地道遠處跑來。跳到孫思妙懷里,前足比劃著,三瓣嘴吱吱叫個不停,原來是小白兔。孫思妙側耳听了一會,神色凝重︰“三個出口附近都有大批妖兵巡視,看來夜流冰只留一小半人手在葬花淵內搜查,一大半都派了出去。”

我心中一動︰“不如我們在這里躲個十天半月,對方搜查無果,自然認為我們已經逃走。等他們警戒松懈,再逃不遲。”

阿凡提斷然否決︰“只要一天。夜流冰便會傷勢痊愈,他是虛幻之體,復元速度快得驚人。到時用夢潭對葬花淵展開天羅地網般的搜索,一定會找到我們。要想離開,今天是唯一的機會。”

我倒抽一口涼氣,阿凡提深深瞥了我一眼,又道︰“你們先選一條路走。大家就此分道揚鑣。”

我立刻明白了他地用意——不想被我們拖累,此外有我們幾個傷兵吸引夜流冰的追兵,更方便他逃脫。我看看海姬,再看看甘檸真,頭也不回地向左面那條岔路走去。

“這小子,倒有幾分硬骨頭!”背後。孫思妙低聲贊道。阿凡提沉默了一會,忽然道︰“林飛。我欠你一個情。如果將來你能活著和我重逢,我阿凡提便交了你這個朋友。”

我向後擺擺手,當了多年乞丐,我十分清楚什麼樣的人可以動之以情,什麼樣的人乞求也沒用。能不能活下去,最後還得靠自己。

我們奔走了十多丈遠,地道開始盤旋向上,半注香的時間,就到了出口處。我輕輕拍了拍頭上灰黑的泥土。感覺泥層大約有一丈厚,隨時可以破土沖出。我把耳朵貼住頂壁,施展順風耳秘道術,隱隱听到上面紛亂的腳步聲。

我松開海姬,柔聲道︰“我們先休息,恢復點力氣再出去。”順手扔下鼠公公,往他人中穴踢了一腳,哇靠,還沒醒!

海姬點點頭,閉目調息。甘真盤膝而坐。長劍橫放膝前,一朵雪蓮綻出指尖。不斷綻放,直到將她包入。我斜靠在洞壁上,心想出去的時機至關重要,絕對不能比阿凡提他們早,否則會惹來大部分妖怪的圍剿;但又不能太遲,必須在夜流冰復元之前。

十個時辰後,外面動靜依舊,我知道阿凡提他們一定也沒走。鼠公公倒是醒過來了,顫顫巍巍爬起身,拍拍胸口,自言自語︰“老命還在,老命還在。”

我瞪了他一眼︰“別說廢話,立刻畫一張魔剎天的完整地圖。”

又等了幾個時辰,我忽然听到上面一陣喧鬧,呼喊聲猛地加大,一陣陣迅疾地腳步聲從頭頂掠過,不由心中一喜,阿凡提他們終于出動了。這下子,妖怪們會對他們重點圍追,這里的兵力自然減少。

雪蓮一層層綻開,甘檸真清吟一聲,長劍入手︰“我恢復了兩成法力,勉強可以一戰了。

海姬睜開美目︰“我差不多恢復了一成。”苦笑一聲︰“想不到,現在反倒要你保護我們了。”

我毅然道︰“男人保護女人,是天經地義的事。”

海姬輕輕握住我的手︰“別再像三年前那樣傻了,要是逃不出去,就一起死吧。”

默默和她對視一會,我忽而心中一酸,猛地摟住她,吻上豐潤的櫻唇。

海姬嚶嚀一聲,臉頰通紅。這還是我第一次當著別人的面和她親熱,知道她怕羞,所以我淺嘗即止。但海姬卻死死摟住我的背,朱唇火燙,香舌抵死和我纏綿。一滴淚水從她眼角滑出,流到唇邊,又涼又咸。

我暗自魂斷神傷,知道她不抱希望活著逃走,所以拋開矜持,不顧一切和我親熱。

“小無賴,我愛你。”海姬顫聲道。我用力點點頭,喉頭哽咽得說不出話來。就算死,我也要讓海姬活著。

頭頂上地聲響漸漸遠去,我知道是時候了。剛要破土沖出,海姬忽然輕呼一聲,取出金螺,手指一點,螺口張開,鳩丹媚從里面躍出。中了夜流冰迷香的她,在一天後,自動甦醒!

望著她又驚又喜的迷人神情,我心中涌起強烈的信心,多出了這一支生力軍,我們逃走的勝算大增。

運轉璇璣秘道術,我輕柔擊向上方土層,泥土立刻呈漩渦狀流動,堅實的泥層無聲無息,化作粉末分解落下,一束強烈地陽光投了進來。

我們輕輕躍出,小心張望。出口處林木繁茂,沒有妖怪,東面幾十丈開外,有一群妖怪在巡視;西面將近百來個妖怪;南面黑壓壓的一片最熱鬧,顯然阿凡提他們選擇地出口是在那里;北面則是來時的射工雪山。我們此刻的位置,恰好是一座丘陵和雪山的夾縫地帶。

“向北!”我毫不猶豫地道,一行人借助附近的樹木,忽伏忽跳,急速掠向射工雪山。我暫時沒駕吹氣風,以免暴露身形,引來對方主力。

一路上,零星有幾隊妖兵搜查,在我們的全力擊殺下,迅速斃命,沒有惹來妖怪們的注意。不到一刻功夫,我們就到了雪山腳下。

一百多個妖怪正守在那里,見到我們,立刻發出尖銳的嘯聲,響徹天空。

血戰在所難免。我大吼一聲,迎頭沖了上去。狹路相逢勇者勝,一旦追兵趕到,我們凶多吉少。

霜雪轉被我催到了極至,左掌脈經刀,右拳胎化長生妖術,三只龍蝶爪齊齊探出,凌厲飛舞,都是最剛猛的妖術,務必殺出一個缺口。

妖怪們紛紛倒下,在我們地全力猛攻下,沒有一個是一合之將。我像一柄尖刀直插妖怪陣營,縱橫馳騁,擋者披靡。鳩丹媚射出猩紅色的蠍針,護住了海姬和甘檸真,鼠公公早被藏進了金螺。

“砰”,一個滿頭花翎的妖怪擋在前方,硬生生接下我的脈經刀,余力未消,震得我氣血翻涌。周圍的妖怪趁勢圍了上來,我一咬牙,三只龍蝶爪逼退其它妖怪,不退反進,強行撲上。花翎妖怪冷笑一聲,滿頭花翎綻開,揮舞得如同一扇密不透風的屏風,幾百根翎尖銳利如刺,直扎我的胸膛。

我不躲不閃,揮拳化錘,直直沖上。

璇璣秘道術流轉全身,花翎被璇璣氣圈帶動,紛紛從身側滑過,只留下幾十道血印子。與此同時,我的拳錘敲上對方的腦門,砸得腦漿迸裂。

這是以命換命,以血搏血的慘烈戰略,只求最快殺開血路,受傷在所不惜。花翎妖怪一臉驚恐,緩緩倒下。我一腳將他踢飛,左臂化盾,硬受了左側一個妖怪一擊,三昧真火及時噴出,把他燒得焦頭爛額。同時右肋強行夾住一柄悄悄刺來地長劍,忍著肋部的疼痛,魅舞反腿撩中偷襲者地下陰。

“喲,小色狼現在很厲害嘛。”鳩丹媚沖我拋了個媚眼,蠍尾卷起一個妖怪拋上半空,發嗲道︰“看得人家心癢癢的,恨不得親你幾口。三年不見,想不想我?我可想死你了。”

我又好氣又好笑,她倒是不改本色,拼命時還賣弄風情。我再次放倒十多個妖怪,每次都是玉石俱焚的搏命方式。殺一個妖怪,身上必添一個傷口,好處在一招斃敵,絕不被對方纏上。在我們的殊死拼殺下,妖怪們人仰馬翻,一片混亂。眼看就要闖出去,身後大呼小叫,腳步雷動,大批追兵趕到了。

第七冊第二章(下)舍與得

,我吹出吹氣風,帶上三女,向山頂急速飛去。

立刻有幾十個妖怪張開翅膀,緊緊跟了上來。我的吹氣風使到了最快速度,轉瞬接近山巔,妖怪們餃尾急追,鳩丹媚的蠍針放倒了三個,海姬的脈經刀劈落一個,甘檸真的三千弱水劍斬殺了兩個,其余的仍然緊追不放。海姬吹出脈經網,一下子罩住了剩余的妖怪,燦爛的金光下,妖怪們被切割成血肉泥漿。而海姬臉色蒼白,強行使用脈經網令她的傷勢雪上加霜。

山頂白茫茫的積雪出現在眼前,我正準備翻越山頭,頭上疾風呼嘯,飛砂走石,黑壓壓的飛猴群從上空急速接近。

我的心不斷向下沉去,飛猴的速度不比我差,一旦被它們纏住,就徹底完了。

“鳩丹媚,你帶她們兩個先走!我隨後就來!”我斷然喝道,駕起吹氣風落到山頂,目視飛猴群,口中默念千千結咒。

鳩丹媚一愣,海姬花容失色︰“不行!”

“難道想一起死嗎?快走,不要拖累我!”我硬下心腸,龍蝶爪的爪尖對準自己的心髒,冷冷地道︰“不走,我先死!老子說到做到!”

海姬淒厲的叫聲,像一把尖刀刮過我的心。鳩丹媚剛要說話,我爪尖一用力,嵌入胸膛寸許,鮮紅的血立刻滲出。

海姬淚如泉涌,一個勁地搖頭。我一咬牙,飛起一腳,暗含璇璣秘道術的旋轉之力,把她踢倒在地,沿著山坡向下一路急滾。

再見了,海姬。第一個說愛我的女人。

我猛地轉過身,迎上撲下來的飛猴群,幾百根亮晶晶的咒絲閃過半空。把它們全部纏住。以我現在的咒術妖力,同時纏住幾百只飛猴實在勉強,只能支撐一會。我怒視發呆的鳩丹媚,狂喊︰“日他奶奶地,還不去看住海姬?”

甘檸真一言不發,率先離開。鳩丹媚旋風般撲上,狠狠吻上我的臉頰,轉身掠走。鳩丹媚的熱辣香吻,果然還像以前那樣踫不得。我摸摸臉,木然望著她們離開的背影。心痛如絞。

一切都是值得的,只要我拖住飛猴群,潮水般涌上雪山的妖怪就沒那麼快追上三個美女。趁飛猴群被千千咒絲纏住,我雙拳化作利刀,倏地伸向半空,直刺飛猴。

“崩”的一聲,手刀抵到飛猴胸口。再也無法深入,就像刺在了冷硬的鐵板上,發出金石之音。日他***,這些飛猴居然鋼筋銅骨,刀槍不入。

“快用螭槍!”月魂忽然開口。我心念一動,瞄準最近的一只飛猴。一股噴薄地熱力從掌心射出。

像一道赤紅的火焰掠過。

比電更快。

比雷更烈。

我看不清螭槍的形狀,只看見紅焰一閃而逝。只听到空氣發出摩擦的嘶嘶聲,水一般晃動。

一朵碗大的血花在飛猴的咽喉炸開。

手上一熱,螭槍已經縮回我的掌心。直到此刻,飛猴剛剛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

我目瞪口呆,這麼驚人地速度?這麼強勁的破壞力?老子沒眼花吧?

月魂帶著遺憾道︰“可惜,螭槍始終不肯臣服于你。否則出槍時,肉眼根本看不見它。”

我震驚得一個頭兩個大︰“難道它還能更快?”

“當然。傳說螭槍可以比時間更快。破開光陰的缺口,破開所在的空間。它是一件魂器,只有當它願意和主人溝通時。你才能發揮它的最強威力。”月魂狡猾地眨眨眼︰“你靠奪取它的王冠得到它,等于迷奸,它怎肯臣服?”

管它迷奸**,奸了就行。我心中一定,瞄準了下一只飛猴。

慘叫聲此起彼伏,等到千千咒結地效力過後,已經有半數飛猴被螭槍射殺。

憤怒的飛猴們齜牙咧嘴,瘋狂撲向了我,追來地妖怪也爬到了半山腰。我知道自己不能退,多支撐一會。海姬她們活命的機會就多一點。

“來吧。”我低聲道,傲立山巔。熱血無聲沸騰。

鮮血激濺,兩只飛猴的利爪同時撕開我肩頭的肌肉,而我的螭槍從另一只飛猴身上收回,再度射出,貫穿了它們的胸膛。

廝殺比任何一次都要血腥淒烈,飛猴們急紅了眼,我也殺得興起,螭槍猶如鬼魅,每一次射出,必有飛猴慘叫斃命。我的傷口也在不斷增加,如同一個血人,搖搖欲墜。即使靈動的魅舞,也擋不住百來只飛猴的凶殘猛攻。

地上飛猴地尸體堆積得像小山,剩下的嘩啦一陣,掠向天空,反向我背後飛去。視野中,洶涌的妖兵已經撲上了山頭,飛猴顯然是要追擊海姬她們。

再次結出千千結咒,我的心髒一陣狂跳,到了力竭的邊緣。咒術與心脈相連,心跳劇烈,只能說明千千結咒使用過度。但眼下顧不得了,閃亮的晶絲纏住了飛猴群,螭槍激射而出。

血花在空中一朵接一朵炸開。

沒有一只飛猴能越過我身後十丈開外,咒絲消失後,剩下的幾十只飛猴驚惶失措,遠遠飛開,在高空盤旋,再不敢越雷池一步。

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我大吼一聲,迎上爬上山的妖兵,妖怪們被我的氣勢鎮住,下意識地後退幾步。我再進,他們再退。再進,再退!

沒有一個敢率先沖過來。

我心中涌起一陣驕傲,目光緩緩掃過妖怪們,一張張猙獰的臉,在眼前晃動,變得有些模糊了。

殘陽如血,映紅了雪山。

我孤獨地影子像一柄挺立的標槍,被拉得很長。我挺著腰桿,腿站得很直,膝蓋不曾有一點點地彎曲。

我忽然想起了第一碗救濟粥。

“撲通”,我半跪倒地,腦子一陣昏眩,再也使不出半點力氣。看也不看這些妖怪,我回過頭,深情望著雪山的另一邊,露出微笑。

原來這就是生命的價值。

有時候,希望並不僅僅留給自己。

妖怪們狂吼著沖了上來,我閉上眼楮,心中平靜如水。過去,為了自己而活,現在,為了別人而死,都是一樣的無悔。

慘叫聲在四周響起,一襲淡淡的清香掠至,我忽然被一條手臂夾起,驚訝地睜開眼,居然是甘檸真!她的三千弱水劍擊出茫茫水氣,逼退妖怪,夾著我向雪山的東面一路飛掠。

“我打暈了海姬,讓鳩丹媚帶著她先走,現在應該已經離開了雪山。”甘真道,看了我一眼,神色淡定︰“我發過血誓,一定要保護你。”

我心頭一松,昏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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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冊第三章(上)玩的就是心跳

觸目一片明亮的雪白,帶著絲絲寒意。一切仿佛意識地閉上眼楮,再睜開,視線漸漸從模糊到清晰。

“你終于醒了。”身畔傳來甘真明澈的聲音,像是輕輕舒了口氣。

“我們在哪里?逃出魔剎天了嗎?”我掙扎著想要坐起來,不小心牽動了傷口,忍不住呻吟一聲,全身火辣辣地疼,百骸欲裂。

四周被積雪壓迫,我們似乎埋在了一個封閉的雪窟里,甘檸真就躺在我的邊上,和我肩靠肩,腳踫腳,側首凝視我。這個地方實在狹小,坐不起身,也沒法翻身,挪動一下都困難。

“不要亂動。我們還在射工雪山。追兵太多,我干脆帶你冒險潛入積雪下。幸好這里雪層很厚,沒被妖怪們發現。”

我暗呼僥幸,當時形勢的凶險可想而知,難得甘檸真有這樣的急智,我腦海不由得浮起“蘭心慧質”四個字。“你真是聰明的美女。救命之恩,老子賣身相報。”調笑一句,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

甘檸真微微蹙眉︰“別說話。你受傷太重,已經昏迷三天了。”

我默察傷勢,體內的霜雪轉斷斷續續地流動,十分柔弱,全身有氣無力,大小傷口開始結痂,但一踫就痛得要命。沒有十天半月,休想行動自如。

甘檸真似是了解我心中所想,道︰“安心靜養,多想無益。”

我扭頭看甘檸真,這還是我們第一次靠得這麼近,幾乎緊緊相貼。隔著薄薄的白色道袍,我感受到她山巒般起伏的曼妙胴體,那麼溫軟,又充滿彈力。忍不住,悄悄擠了擠。

“你為何總是這麼淡定。難道世上沒有什麼能讓你舉止失措麼?”我隨口道,目光落在她絲緞般的漆黑長發上,清香幽幽,沁人心扉。

甘檸真淡淡地道︰“你為何總是這麼羅嗦?”

我哈哈一笑,再次牽動傷口,痛得我齜牙咧嘴。甘檸真嘴角露出一絲不可捉摸的笑意︰“男子漢,一點傷痛不該形于色。記得師叔當年在碧落賦的皎鏡洞修煉時,身受萬千風刃、冰錐侵體之苦,始終談笑撫琴,一曲‘梅花三弄’不曾彈亂一個音符。”臉上不自禁地露出向往之色。

“狗屁!明明疼還要硬撐那叫虛偽!我看你師叔只是為了在你面前裝酷。擺造型。他當時一定痛得尿褲子,只是你沒發現。”听到公子櫻的名字,我莫明地不爽,大肆貶低他。

不等甘檸真發怒,我滔滔不絕地道︰“三國時,有個叫關公地花花公子,最愛用這一套把戲泡妞。有一次。他左臂中了毒箭,便一邊和怡紅院的名妓下棋,一邊讓大夫替他刮骨療毒,騙得美女當場求歡,連銀子都省了。事後才知道,原來——。”我重重嘆了口氣。故作神秘狀。

“原來什麼?”甘檸真被我挑起了好奇心。

“原來這家伙的左臂本來就是假肢。”

甘檸真一愣,忍不住噗哧一笑。猶如一朵清艷綻放的雪蓮,充滿了天地靈秀之氣,看得我痴呆。半晌,我才道︰“你應該多笑笑,別整天擺出一副尼姑的冷淡樣子,裝酷現在不流行了。該笑就笑,該哭就哭才是真性情。你看我,絕不矯柔做作,這叫唯英雄能本色。”

甘檸真又好氣又好笑︰“你是越來越放肆了。”

我眨眨眼。罕有機會和這仙子般的美女獨處,調笑幾句,心情十分愉快。一時唾沫橫飛,廢話猶如長江之水連綿不絕。時而說一段市井笑話,時而竊取幾句小李、小杜的詩,賣弄一下風雅,搞得甘檸真哭笑不得。

正說得興起,左手背忽然發癢,我側目一瞧,原來是一條淡黃色的小蟲子。頭呈三角形,嘴巴尖。肉鼓鼓的身軀下有四條細足,一邊爬,一邊搖動著毛茸茸的大尾巴。

甘檸真手指輕彈,一絲白氣從指尖射出,擊斃了小蟲。“這是射工蟲,有劇毒。它喜歡含沙噴射人地影子,中者頭痛發熱,抽筋中風。這幾天我已經殺了不少,卻總也殺不盡。”

射工蟲!我一陣狂喜,煉成霜雪轉就差這一味藥引,難得它們自動送上門,正好幫老子修煉。“快替我抓幾條射工蟲,給我服下。”我急急嚷道。

“射工蟲怎麼能吃?”甘檸真訝異地看了我一眼︰“你不應該這麼快就肚子餓啊,一個時辰前剛給你服過蓮心丹。”

我翻翻白眼︰“和肚子無關,修煉用的。快點,你不會讓我這個大病號自己動手捉吧?”

真無奈地搖搖頭,眉心綻出蓮心眼。射工蟲雖然隱~處,但逃不過蓮心眼的搜索。隨著甘檸真手指彈動,一朵朵晶瑩的水蓮嵌入積雪,強行吸出射工蟲。半天後,甘檸真已經抓了十來條,隨手遞給我。

我可憐巴巴地看著她︰“你喂我吧,我一動傷口就疼。”張開嘴,嗷嗷待哺。

甘檸真猶豫了一下,指尖拈起一條射工蟲。她的手指縴長,皎潔如冰雪,剔透的指甲泛著柔潤的光澤。

一條條射工蟲被我吞下肚,我卻回味著,那兩根玉指輕輕踫觸嘴唇地美妙滋味,溫軟細膩里,帶著絲絲清涼。“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我低聲念道。

“你說什麼?”

我剛要開口,猛地打了個嗝,嘴里噴出一團白呼呼的寒氣。十多條射工蟲在內腑化作冷冽的游絲,快速竄行。游絲流過時,像一根靈巧的冰線,把斷斷續續的霜雪轉串連起來。

體內剎那一片冰涼,千萬縷寒氣滲出毛孔,我忍不住打了個激靈。霜雪轉在全身循環,開始速度比較慢,到後來飛快,每循環一周,身子就寒了幾分。沒過多久,就覺得細絲般的霜雪轉變得粗大,猶如涓涓小溪匯聚成了洪流。洪流再凝結成冰,一片片在內腑擴散,很快體內就像冰封了一樣,完全凍住。

寒氣不斷滲出身軀,薄薄地白霜覆蓋了我的眉毛、臉、四肢,迅速變成了一個冰雪人。

甘檸真立刻抓住我地右手,輸入一道溫涼的氣流,卻被霜雪轉排斥出來。

眉心的內丹突然跳起來,內腑“咯 ”一下,鼎爐像是被硬生生從丹田內擠出來,轟然開啟。如同長鯨汲水,鼎爐把冰凍的霜雪轉一股腦兒吸入,全身霎時變得暖洋洋的,凝結皮膚表面的霜雪紛紛融化。鼎爐吸進霜雪轉後,不斷鼓脹,“轟”,鼎爐又把霜雪轉反噴出來。

體內驟然一片清涼,經過鼎爐煉化後的霜雪轉不再寒冷,直到這時,我才了解霜雪轉的大成狀態。氣息不再像從前那樣呈流線形狀,而是一顆顆米粒般的東西。無數粒子在內腑游蕩,看似雜亂,卻又遵循了某種奇異地軌跡。每一顆粒子都在不停地旋轉,粒子和粒子一旦踫觸,便各自彈開,無數粒子踫撞、輕彈,令我渾身暢快,帶來一陣陣妙不可言的滋味。

我舒服地長吟一聲,只覺精氣彌漫,妖力大增,雖然還沒有到進化飛升的地步,但也差不遠了。要知道,從受態進化到數態,至少需要幾十年苦修,而我在進入受態的當年,便要邁入新的境界,可見丹鼎流的秘道術何等神奇。

甘檸真檀口微張,震驚地看著我。不知不覺,我渾身大小傷痂已經脫落,肌膚猶如玉石一般潔白瑩潤。

“多謝你喂我射工蟲,我的傷全好了。現在生龍活虎,再來十個夜流冰也不在話下。”笑嘻嘻地回望著她,我故意張張嘴巴。

“你這人說話老愛夸大。”甘真避開我的目光︰“既然你傷勢痊愈,我們可以立即啟程,離開此地了。”

我想了想,道︰“還沒到時候。夜流冰一定帶領手下四處搜索我們的行蹤,這幾天的防範最為嚴密。我們現在出去,很可能被發現而陷于苦戰。”

“你地意思是待上十天半月,等夜流冰放棄追捕時再離開?”

“再等三天就夠了。”迎著甘真不解的目光,我微微一笑︰“我們可以被夜流冰發現,但不是在他地地盤上。遠離葬花淵的勢力範圍,老子再和他玩一場貓捉耗子的生死游戲吧。”

甘檸真冰雪般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片刻,淡淡一笑︰“我明白了,你想吸引夜流冰的追兵,好讓海姬她們可以脫險。”

我苦笑︰“女人這麼聰明會讓男人害怕的。唉,我覺得自己很沒用,連心愛的女人也保護不了。如果我有魔主那樣的實力,該有多好。”攥緊拳頭,生平第一次,我渴望擁有力量。就像我從前渴望吃一頓飽飯。

甘檸真沉默了一會,道︰“你已經很像個男子漢了。為了救我們,連自己的命都不要。”

我忽然問︰“你為什麼又回來救我?”

甘檸真神色平靜︰“保護你,是我的責任。僅此而已。”

我們都不說話了。我默默調息,一遍遍運轉霜雪轉,心靈緩緩進入平靜無波的境界。

第七冊第三章(下)玩的就是心跳

聲流逝,這三天,我除了調息養精蓄銳,就在想我的思不解,在生死關頭,那一聲把我救出幻境的低吟到底是誰發出的?我為什麼會看見黃泉天的景象?幻由心生,在我的心靈深處,難道始終潛伏著龍蝶的烙印?

我心頭一凜,腦海中浮現出三個白衣蒙面人把龍蝶逼到吊橋的一幕,以當時雙方的力量對比,龍蝶要麼交出地圖,要麼被殺,或者被迫進入黃泉天。對一般的人、妖來說,去黃泉天等于自殺。但對龍蝶,也許有些不同。

難道他還活著?我突然冒出了一個荒誕無比的想法,隨後又暗自搖頭。太可笑了,如果龍蝶還活著,那我算什麼?何況黃泉天是所有人、妖的最後歸宿,以龍蝶的妖力,怎麼可能不死?

“你在想什麼?”甘檸真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隨口道︰“胡思亂想。”頓了頓,嬉皮笑臉地道︰“和你這個絕色美人在一起,還能想什麼?”

甘檸真蹙眉道︰“你為何總愛胡說八道?美貌只是外相,總有一天芳華老去,白發雞皮。貪戀美色的男人只會讓人感到浮淺。”

“不貪戀美色的男人只會讓人感到變態。”

甘檸真瞪了我一眼︰“夠了。”

“自古美人如良將,不許人間見白頭。”我長吟一聲,道︰“但美人慢慢變老,猶如夕陽下山,未嘗不是一種美麗。即使檸真你將來白發雞皮,但在我心里,始終是初見時的蓮花美女。”側頭,目不轉楮地盯著她。

甘檸真的臉微微一紅,見到向來清傲的美女露出的羞意,我心里有種惡作劇般的快活。

“時候差不多了。我們該離開了。”隔了半晌,甘真道。

我點點頭,伸手按向上方的雪層,魔剎天地圖清晰浮現腦海。

緩緩擠出厚厚地積雪,我們藏身的地方,是在山坳的幾塊巨石下,距地面足有三丈左右,交錯嶙峋的山石恰好形成一個隱秘的夾角,向內凹陷,再加上冰雪堆積。難怪沒有被妖怪找到。

天空中,三個太陽散發著耀眼的光芒,正是清晨時分。周圍沒有一個妖怪,空中也沒有飛猴。我看清方向,和甘檸真悄悄潛行,向山崖處飛快趕去。到了崖邊,我吹出吹氣風。帶上甘真,騰空而起,向西面全速飛去。

耳畔風聲呼嘯,俯視山腳,我看見一隊妖怪還在來回巡視。

甘檸真訝然道︰“方向不對吧?我們應該向南,返回紅塵天與魔剎天之間的天壑。”

“如我所料沒錯。天壑附近一定埋伏了對方的重兵,正等我們自投羅網呢。所以我們的目的地。是魔剎天和清虛天之間地天壑,而非紅塵天。那處天壑正是魔剎天的西北角。你明白了嗎?我們要逃往清虛天,這樣才能出人意料。”我胸有成竹地道,下方似乎有妖怪發現了我們,但我飛行速度奇快,故意兜了幾個***,將它們拋出視線,再繼續西飛。

“如此一來,我們的行程豈不是要貫穿整個魔剎天?魔剎天已被魔主統一。夜流冰一定會轉告其他三個妖王,協同追殺我們。到時我們只會越陷越深。”

“我敢打賭,以夜流冰的個性,絕對不會向其他妖王求助。俗話說,置死地而後生。夜流冰一定想不到,我們不但不逃,反而深入魔剎天內腹。”

甘檸真沉吟一會,終于點頭同意。我一路向西疾飛,重重森林、山脈、河流在下方飛速倒退。沿途風景各異,或奇險詭異。或雄偉壯觀,或瑰麗優美。在燦爛的陽光下。映出五光十色,千姿百態,色澤更是鮮艷無比,就像用大桶大桶濃墨重彩的色汁傾潑上去的。相比之下,紅塵天地山水只能算是小盆景。

三個太陽陸續落下,天色漸漸昏暗,**控吹氣風,緩緩落地。霜雪轉大成後,我不但飛行速度加快,而且絲毫不覺疲勞。換作過去,帶一個人飛行一天肯定累死。

四面是連綿起伏的草原,魔剎天的草又高又粗,色澤墨綠,長勢旺盛得異乎尋常。草葉表面油光亮,十分肥厚。根據地圖,這里應該是枯榮草原。如果說葬花淵還位于魔剎天的外沿地帶,那麼枯榮草原則是外沿的最後一站,再向西,算是真正進入魔剎天的內域了。

和煦地暮風中,一根根草紋絲不動,高

。我用手踫了踫,才發現它們非常重,沉甸甸得像毛茸茸的扎人,一點也不柔軟。

甘檸真道︰“小心點。記得以前鳩丹媚說過,越是深入魔剎天,便越是凶險,怪物奇獸層出不窮,令人防不勝防。咦?你干什麼?”

“美女啊,好幾天沒有出貨,老子憋死了啊!”我擠進草叢,解開褲帶蹲下,滿足地嘆息一聲。早在雪窟我就內急,只是美女當前,只好痛苦地忍。

等我完事出來,發現甘檸真也不見了。過了一會,才見她從草叢里出來,觸及我地視線,神色頗不自然。我忍不住哈哈大笑,瞄著濕亮的草葉,腦子里轉著齷齪的念頭。

甘檸真輕咬下唇,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我邊笑邊搖頭,美女不是任何時候都美,常人關注的,也往往只是她們美好的一面。想到這里,我驀地心頭一震,任何人、妖、甚至法術也有不同的層面,如果能把握其中最弱的一面,豈不是可以擊其軟肋,戰無不勝?

怔怔地看著甘檸真,我隱隱覺得,自己似乎觸摸到了一些玄妙的奧理。老太婆師父說過,高手並非僅靠日久修煉,只有意境上地領悟,才能不斷突破。這就是天才和庸人的區別。

甘檸真施展氤氳身法,猶如一縷若有若無的水煙,率先向前掠去。我提氣輕躍,施展渡術,平平貼著草尖滑行。這里的草又硬又重,如果老老實實在草原里穿行,一定累得夠嗆。

夜幕低垂,繁星滿天,幽深的草葉尖上閃動著乳白色的星光。四下里一片寂靜,只有我們衣衫下擺輕輕擦過草叢的聲音。我隱隱覺得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為什麼。也許是草原太靜了,反倒讓人不安。

月魂忽然道︰“這片草原怎麼沒有任何生靈?感覺死氣沉沉的。”

我心中一動︰“魅來過魔剎天嗎?”

“只匆匆來過一次,僅在外圍逗留而已。昔日的魔剎天血腥無比,到處有妖怪互相殘殺,魅不喜歡這里。”

甘檸真倏地停下,警覺地盯著草葉。高肥墨綠的草開始發黃,肥厚地葉子在很短的時間內干癟,不斷衰敗。沒多久,觸目一片黃色,草原像是經歷了一個長長地旱季。

奇詭的變化還在繼續,發黃的草葉迅速干涸、發枯,轉為深褐色的枯草,整片草原如同被妖法吸干了血肉,只留下森森白骨,滿目淒涼蕭瑟。

我駭然四顧︰“這是怎麼回事?”

甘檸真若有所思︰“難怪叫枯榮草原。”突然抬頭,夜空中,一片片濃重的烏雲從遠處飄來,遮住了上方的星辰。從烏雲的間隙里,透出閃爍不定的綠光。

我神色一緊,那不是烏雲,而是一群怪獸!

就在這時,我發覺體內的霜雪轉正一粒粒瀉出體外,原本充沛的精力也漸漸變弱,莫明地感到疲勞。甘檸真忽然高高躍起,輕呼︰“不好!這片草原會吸食人、妖的生氣!”

我恍然大悟,立刻吹出吹氣風,順手拉起甘檸真,向高空沖去。居然還有這麼古怪的草原,難怪這里生靈絕跡,死氣沉沉。

無聲無息,一片片烏雲向我們飄過來。烏雲嘩地展開,原來是一片片黑色滑亮的肉膜,布滿了惡心的絨毛。

這是一種難以想象的怪獸,共有十頭。每頭怪獸腹部生有四片寬大的肉膜,足足十多丈長,可以靈活地舒卷伸展。怪獸的軀體精瘦,透出慘碧色的光。它們沒有四肢,頭頸細長,如同一根自如扭曲的管子,而整個腦袋就是一張血盆大口,沒有眼鼻耳。

我迎上最近的一頭怪獸,毫不客氣地劈出脈經刀。凌厲的刀氣猶如實質,遠勝從前。怪獸不慌不忙,前面的兩片肉膜同時展開,卷住了金黃色的刀氣,略一蠕動,像享受美食一樣,把刀氣吞噬得干干淨淨。我驚奇地發現,怪獸的身軀更亮了,碧光在體內像波浪翻滾。它的另兩片肉膜隨意一拍,一陣陰寒奇詭的力量籠罩住我,四周陡然變成了一個怪異的吞噬場,瘋狂吸食我的內息。

我大驚之下,立刻催動吹氣風,向後飛退。怪獸們的速度更快,肉膜舒展,御風滑行,輕飄飄堵住了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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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冊第四章(上)由技入道

拔劍,三千弱水劍化作絢麗的驚虹,擊向一頭怪獸。膜同時卷出,包住劍氣,劍氣隨即黯淡下來,被肉膜緩緩吸入。我噴出一團三昧真火,擊向另一頭怪獸,嘴里嚷道︰“這些怪獸和枯榮草原一樣,都能吸食人的力量!”

怪獸拍動肉膜,卷滅三昧真火,簡直不費吹灰之力。甘檸真清叱一聲,劍芒暴漲,滔滔弱水反過來卷住怪獸,其余九頭怪獸立刻圍了過來,紛紛展開肉膜,再次將劍氣淹沒。甘檸真手指一引,三千弱水劍驟然收縮成一根繡花針,快似閃電,猛地刺入一頭怪獸的血口,又從後腦鑽出。怪獸向下墜落,身軀黯淡,碧光急速消失。

“砰”的一聲,怪獸重重摔在了草原上。甘檸真趁勝追擊,三千弱水劍靈動穿梭,接連刺落了四頭怪獸。剩下的怪獸無聲退後,肉膜齊齊掀動,周圍暗流涌動,形成了一個吞噬的氣場,把我們完全罩住。三千弱水劍也被氣場緊緊鎖住,在氣場內,整個空間生出莫可沛御的吸力,不斷向內凹陷,就像有一個看不見的無底洞,不斷吞斂生氣。

甘檸真神色微變,強行收回三千弱水劍︰“林飛,快闖出去,不能被它們圍住!”

我忽然生出一種可怕的感覺,仿佛置身在一個死寂的墳場,一絲風也吹不進來。怪獸們的肉膜像龐大的暗黑天幕,遮住了四面八方。視野里越來越幽暗,黑沉沉的一片,連星光都一點點消失了,被吞噬干淨。

腳下的吹氣風漸漸微弱,正被氣場不斷吸走。我趕緊駕馭吹氣風向外猛沖,雙臂化作疾舞的兩柄鋼刀,同時探出龍蝶藍爪。擊出一個呼嘯的冰球在前方開路。

藍瑩瑩的冰球還沒有踫到怪獸,就倏地碎裂,融化,蒸發,不過短短一息的時間,就被氣場完全吞噬。面對我鋒利地手刀,怪獸們向後退避了一下,整個氣場隨之後移,始終死死把我們罩住。

草原上,驀地射出妖異的綠光。映得四下一片慘碧。哇靠!被殺死的幾頭怪獸尸體重新亮起來,碧光大盛,怪獸紛紛爬起來,重新飛上夜空,加入攻擊我們的陣營。

我頓時頭皮發麻,還有死而復生這種事!到底什麼怪物啊?甘檸真拋出三千弱水劍,化作茫茫弱水。在身側圍成一條色彩斑斕、矯夭游動的洪流。怪獸們雖然不敢靠近,但不停地掀動肉膜,吸食劍氣。

眼看形勢不妙,我準備射出螭槍。月魂制止了我︰“不要用螭槍。雖然螭槍威力驚人,但你不能養成依賴它的習慣。每一次搏殺,對你來說都是最好的磨練。只有通過戰斗。你才能不斷提升妖力。”

月魂說得也有道理,我暫時放棄了動用螭槍的念頭。在三千弱水的守衛下。我施展各種妖術,輪番向怪獸們擊去。但怪獸的肉膜太厲害了,任何法術都像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被肉膜卷入吞噬。

甘檸真面色一凜︰“這些怪獸古怪得很,不要和它們多糾纏。”

我苦笑一聲,我也知道走為上策,但四下里全被圍住,怪獸又飛得比我快,根本逃不掉。我忽然靈機一動。想起先前地感悟,既然所有生靈都有不同的層面,那麼怪獸最弱的一環在哪里?

我目光轉動,落在下方的草原。怪獸出現的時刻,恰好是草原轉枯之際。而草原又能令怪獸復活,兩者一定有某種奇特的聯系。

靈機一動,我駕起吹氣風向上直沖,引得怪獸跟著我飛到上空,隨後向下疾沉,探出龍蝶碧爪。暗含龍虎秘道術,猶如長長的藤蔓纏住下方兩頭怪獸。向外猛甩。怪獸雖然被我拖動了少許,但肉膜反倒通過龍蝶碧爪,不斷吸食我地內息。但我顧不得了,利用怪獸閃出來的空隙,探出龍蝶赤爪,熊熊火球噴向下方的草原。

“轟”,火焰騰起,干枯的草葉一點就燃,火勢一下子蔓延開來,草原 里啪啦地燃燒,紅通通的火焰像一群猛烈的野馬,以驚人地速度狂竄。

火光直沖夜空,怪獸的軀體突然劇烈抖動,腹部地碧光晃閃個不停,肉膜收縮,生出一道道裂紋。我大喜過望,自己所料沒錯,枯榮草原是這些怪獸的力量源泉。毀掉草原,怪獸就容易對付了。

怪獸立刻分出一半,撲向草原。甘檸真清叱一聲,滾滾弱水沖天激起,宛如無數道流光溢彩的煙花,攔住怪獸,不讓它們有機會撲滅火勢。我的龍蝶爪不停頓地擊出火球,加助火勢,同時施展混沌甲御術,一拳擊向氣場。

氣場的吞噬力已經大大減弱,我拳擊的位置恰好是氣場中心那個向內凹陷的無底洞。“ ”!吞噬生機的無底洞被一拳堵住,氣場在一剎那消失,又在後一瞬重生。

四周氣浪洶涌撲來,山洪般的生氣狂泄而出,向內凹陷地無底洞竟然變成向外膨脹,把先前吞噬的力量盡數吐回。千百道生氣猛烈沖擊我的身軀,直透內腑,又被霜雪轉同化成粒子。

我忍不住放聲長嘯,只

力彌漫,百脈處處生氣勃勃。混沌甲御術的奧義是刻,我才算完全領會。即便是死氣,也可以轉換成生氣。吞噬一切的氣場,同樣能轉換成釋放。

甘檸真驚訝地“咦”了一聲,美目異彩漣漣,三千弱水劍光華大盛。這下子,我和她都因禍得福,不但得回先前被吸走的內息,還平白增加了不少。倒霉的是那些怪獸,肉膜急劇萎縮,腹中的碧光越來越暗,將近熄滅。

“有枯就有榮,有死就有生。天地萬物都有不同的層面,但憑我心,隨意轉換。”我對甘真微微一笑,將來只要我妖力增進,就能憑借混沌甲御術,把對手最強的一面轉換成最弱地一面,再輕松擊破。

甘檸真若有所思。三千弱水劍吞吐不定,將一頭怪獸斬成兩半。我右掌輕輕松松拍向一頭怪獸的腦門,掌心潤白如玉,胎化長生妖術如意流轉。

怪獸嗚咽一聲,被我手掌緊緊黏住,身軀飛快縮小。我心中一動,怪獸肉膜地吞噬功能和胎化長生妖術有點類似,如果我稍微改變一下胎化長生妖術,是否也能形成一個無底洞般的氣場呢?

想到這里,霜雪轉隨意而動。一粒粒聚集掌心,在胎化長生妖術地心訣引導下,掌心漸漸形成了一個向內凹陷的粒子洞。

四面的氣流“嗡”的一聲,猶如遇上磁石一般,以我手掌為中心紛紛涌來。我心頭一陣狂喜,胎化長生妖術全力運轉,天地間的生氣不斷送入掌心。就連閃爍的星光也被吸了過來。

這一刻,我仿佛置身于天地的核心,在茫茫虛無中,吸取雨露滋潤,成為一顆破土發芽的種子。

胎化長生妖術被我練到了一個嶄新的境界。

“婆婆,法術到底要修煉到什麼地步。才算大成?”沉浸在玄妙的氛圍中,我驀地想起昔日和師父地一次對話。

“由技入道。永無止境。大成在狗屁屎尿里。”

“哇靠,拜托說點簡單易懂的好不好?”

“法術的本義是變化,既然是變化的東西,哪有止境?哪有大成?總有一天,你會明白這個道理。”

“不斷拋棄,不斷獲取。”我心頭一陣激蕩,終于明白了師父的回答。所有的秘笈心訣,不過是一級級階梯,在不斷攀登中。拋棄、變化、發展,直到邁入一個全新的天地。

楚度早已在那個天地里了。

甘檸真道袍飛揚,駭然看著我︰“你在施什麼妖法?快停下!”

我哈哈大笑,暫時收手。她地內息也被我吸入少許,改良後的胎化長生妖術真是厲害。怪獸嘴里流出墨綠色的汁液,慢慢化作了胎形。我一面將它吸入,一面又伸掌拍向另一頭怪獸。隨著枯榮草原變成熊熊火海,怪獸的肉膜再也無法形成強大的氣場,腹內碧光消失,個個變得有氣無力。甘真的三千弱水迅如雷電。連殺四頭怪獸,剩下地都被我用胎化長生妖術吸食。

最後一團火焰“滋”地熄滅。火星微弱地竄閃了幾下,化作裊裊升騰的黑煙,草原燃成了灰燼,露出灰黑色地焦土。

甘檸真默默佇立,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你的法力似乎又有突破,整個人的氣質和過去有些不同了。”

“男大十八變嘛。”我沖她擠眉弄眼︰“你別盯著我看,老子會想入非非的。”心里明白,自己已經臻至由技入道的微妙境界,所以氣宇才會有所變化。

一陣的聲音從周圍傳來,泥土聳動,無數犄角從地下頂出。我目瞪口呆,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不會吧,又有怪物鑽出來了?

爬出來的是一具具獸形白骨,有的像牛,有的像馬,它們漸漸圍攏過來,刨動著腿,響徹一片。

這些獸骨瞪著我們,一根根青紅色地血管爬出白骨外,猶如藤蔓纏繞,緊接著,沿血管附近生出強健的肌肉,最後,長出斑斕的獸皮,包住全身,變成了活生生的馬妖、牛妖、驢妖、羊妖數妖怪仰天嘶鳴,蹄聲如密集的雨點,震得大地顫動。

“動手!”甘檸真雪衣飄飄,率先沖向一頭壯碩的牛妖。還沒到面前,所有的妖怪突然前腿一彎,撲通撲通跪倒了一片。

我驚訝地一拍腦門︰“這些妖怪倒也識相,知道我們的蓮花美女厲害,所以趁早投降。喂,不殺你們也行,弄點靈丹法寶獻上來。”

四面鴉雀無聲,妖怪們個個恭敬伏地,頭也不抬。過了一會兒,不急不緩的蹄聲由遠而近,妖怪們紛紛讓開了一條路。星光下,一頭美輪美的妖獸邁著優雅地碎步,向我們跑來。

清幽的星輝被蹄聲踏碎成點點光暈。

第七冊第四章(下)由技入道

是一個鹿妖,人臉鹿身,藍色的長眼楮溫和而銳利,間,仿佛充滿了洞悉的智慧。兩根鹿角猶如高大茂密的珊瑚,熠熠生輝。它的皮毛雪白光滑如緞,比星光還要明亮,頸後柔軟的鬃毛輕輕飄動,呈閃耀的九色。

“感謝您的救命之恩。”鹿妖來到我的身前,凝視著我,前蹄點地,不卑不亢。它渾身流露出一種高雅的王者氣質,臉很俊美,看不出是男是女。

甘檸真收起三千弱水劍,我好奇地打量著鹿妖,揣測它話中的含義。

“我叫侯,是魔剎天游牧一族的族長。”鹿妖平和的聲音里透著激動︰“兩百年前,我率領族人經過這片草原,在這里休憩了一晚,結果被吸食了精氣。從此,全族變得不死不活,淪為休眠地下的獸骨。您燒毀了枯榮草原,令它吸食的精氣重新返回我們體內,救了大家的命。我代表全族,對您的恩德表示深深地感激。”

我和甘檸真交換了個眼色,半信半疑地道︰“你們既然變成了獸骨,怎麼知道是我救了你們?”不是我多疑,實在難以相信變成白骨的妖獸還能復活。現在整個魔剎天都知道夜流冰追殺我們的事,眼前一幕說不定是個陷阱,老子還是謹慎點好。

侯微微一笑︰“這原本是我們游牧一族的秘密,既然恩人相問,我不敢隱瞞。游牧一族天生具有一種神奇的妖術,一旦陷入危險,就會化作白骨,進入寂滅般的休眠狀態,但一點靈智始終保留。所見所聞,和正常時沒什麼不同,因此你們在枯榮草原做的一切。都被我們看在眼里。”

原來是這麼回事。我暗生感嘆,這些妖怪打起來也許不堪一擊,但妖術卻有獨到的地方。天地萬物,奧妙之處真是無窮無盡。

侯續道︰“不知恩人高姓大名?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助的盡管開口,游牧一族將竭盡全力。”

所有的妖怪呼聲如雷︰“游牧一族願意報答您地救命之恩。”

我眼珠一轉,救命之恩?那就意思意思吧。這家伙的皮子挺好,做件裘衣送給海姬她一定喜歡。鹿肉脯的味道想必也不錯。想了想,我試探著道︰“我叫林飛,對你們游牧一族這種神奇的妖術很好奇,能詳細介紹介紹嗎?”

侯深深看了我一眼︰“恩人想學?”

果然是個明白妖啊。一點就透。我厚著臉皮點頭,這種妖術保命一流,日後用得著。

邊上有個白胡子牛妖搖搖頭︰“恩人,這是我們游牧一族天生就具有的能力,旁人是沒法學會的。”

我失望地哦了一聲,侯猶豫片刻,臉上出現毅然的神色︰“既然是恩人的願望。我當盡力滿足。”

“族長!難道您要?”白胡子牛妖駭然叫起來︰“千萬不可以!”

侯用眼神制止了他︰“如果沒有恩人,我們游牧一族還不知道何時才能脫困。這樣的恩德,我付出點犧牲又算得了什麼?”

游牧族的妖怪們紛紛呼叫,似乎都在勸阻侯,弄得我有些不好意思了。連月魂都不滿地嘀咕︰“恩圖報,真夠差勁地。”

我尷尬地一擺手︰“既然族長為難。那就算了吧。”看來對方傳授這種妖術要很大的代價,我當然不好強人所難。

“沒關系。恩人請勿介意。”侯目光掃過四周,道︰“我已經決定了,你們無需多說。”前蹄舉起,化作兩條修長的手臂,就像是個半人半鹿的人妖。他後腿踏地,忽快忽慢,響起一連串有節奏的蹄音。

游牧族的妖怪發出嘆息聲,紛紛散開,在我們邊上圍起了一個大***。

侯的大鹿角閃出一輪璀璨地光暈。罩住了我,我立刻像泡在溫泉里,身心暖洋洋的。蹄聲听在耳里,猶如奇特的催眠曲,弄得我昏昏欲睡。

“我族的這種妖術,確切地說並非妖術,而是一種天生的力量,名叫寂眠力。”侯肅聲道,眼中射出奇光︰“雖然無法外傳,但可以把寂眠力的種子播入恩人體內。使恩人也具備游牧族地這種力量。”

說完,侯突然拔下了頸後的一根鬃毛。細長地鬃毛閃動著九色光芒,毛根還沾著一滴血珠,凝而不散。拔下鬃毛的同時,侯臉上露出痛苦之色,手指一彈,鬃毛利箭般刺入我的胸膛。

“轟”,我全身劇震,內腑剎那間急劇收縮,忍不住趴在了地上。侯張開嘴,猛地一口鮮血噴在我身上。

鮮血順著我全身流淌,雪白的毛皮綻出皮膚,四肢化作了四條毛茸茸的長腿,手腳變蹄,我竟然變成了一頭鹿的樣子!

甘檸真清叱一聲,閃到我身前,拔劍對侯,聲色俱厲︰“你們在搞什麼?”

侯神色萎靡,低聲道︰“姑娘不用擔心,這是植入種子的必然反應。一個時辰後,恩人就會恢復原形。從今以後,恩人具有了我們游牧族的血統,不但可以使用寂眠力,還能幻變鹿形。”

我听得心頭一震,幻變鹿形?老太婆師父提過,傳說妖怪進入阿賴耶態,便能擁有變化的妖力,可以任意變幻形體,化作飛禽走獸。想不

游牧族種子之後,我也能變幻形體,雖然只能變鹿,足了。

我對甘檸真點點頭,示意自己感覺良好。九色鬃毛停在心髒處,猶如種子飛速發芽,生出長長地根須、睫藤。這種感覺十分奇妙,隨著藤須爬滿心髒,我仿佛真的變成了一頭鹿,在一望無際的魔剎天原野飛奔。

疾風在耳畔呼嘯,大地飛速倒退。日出日落,草長草枯,我就是游牧族的一員,渴飲河水,饑嚼青草,追逐著遙遠地平線上的一縷光芒。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浪起伏,密集的蹄聲響徹天地。透過九色鬃毛,我看到了游牧一族的興起、發展,真切地感受到他們四處闖蕩,追求自由的不羈天性。

甘檸真摸摸我頭上的鹿角,眼中露出戲謔地笑意,悄聲道︰“你現在地模樣最可愛。”

一個時辰恍恍惚惚而過,等我完全清醒時,已經直立而起,恢復了人形。

侯溫言道︰“恭喜恩人了。”神色還是很委頓。語聲有氣無力,像生了一場大病。

我歉然道︰“你一定大耗元氣吧,真是對不住。”

白胡子牛妖苦笑一聲︰“何止耗元氣?恩人有所不知,九色鬃毛是族長氣血凝化,拔掉一根,便損失一百年的妖力,還會平白增加一次天劫。而且這一年內。族長不能施展妖力,也不能受到一點點皮肉損傷,否則會立刻死去。”

有個羊妖插嘴道︰“給恩人播種地過程也很凶險呢,萬一恩人體內出現排斥種子的現象,族長大人也會遭到反噬而死。”

我听得額頭冒汗,對侯長長一揖︰“沒料到族長做出如此犧牲。實在讓小子汗顏。”

侯微微搖頭︰“滴水相報,怎及得上涌泉之恩?恩人救了我們全族上下。無論怎樣回報也是不夠的。您現在明白寂眠力了嗎?”

我心隨意動,四肢在剎那間化作四條矯健的長腿,白色的皮毛覆蓋全身,仰頸長鳴,完全變成了一頭白鹿。九色鬃毛已經扎根我的體內,種下精神烙印,只要意念一動,立刻可以施展寂眠力,化作暫時休眠的白骨。

侯臉上露出欣慰之色︰“除非遇上必死地危險。才能使用寂眠力。因為一旦進入休眠,只能憑借外力才有機會復原。”

我點頭稱是,侯扭過頭,目光緩緩掠過游牧族的妖怪,舉起雙臂,激動地道︰“風在遠方呼喚。游牧一族,今天終于甦醒了!”

“風在遠方呼喚!”大地上響起妖怪們雄壯的歡呼聲,蹄聲刨動像擂鼓,一陣陣回蕩在星空中。

侯高喊︰“大家記住今天這個新生的日子吧!”

寂寞的深夜立刻變得沸騰喧鬧起來,游牧族的妖怪們變成半人半獸的樣子。大肆歡慶。幾十個圍成一圈,手臂勾著手臂。一邊歌唱,一邊轉圈踢腿,跳起了奇異地舞蹈。

侯對我微笑,優雅地伸出了手臂,我一時興起,也伸手勾住了他的手臂,加入游牧族妖怪們的舞蹈中,左搖右擺,不亦樂乎。

侯問道︰“恩人不是魔剎天的吧?”

我興高采烈地轉著圈︰“不要恩人恩人的,叫我林飛。我來自紅塵天,現在正被一個很厲害的妖怪追殺。”

侯毫不猶豫地道︰“林公子需要我們游牧一族相助嗎?”

我拒絕了他地好意,並把魔主出世的事告訴了他。我不願游牧一族為了我受到牽連,導致滅族。

侯陷入了深思,我又道︰“魔剎天地妖怪幾乎全被魔主收服,既然游牧族復出,魔主很快就會找上你們,族長要提前做好防範。”

侯長嘆一聲︰“想不到這幾年,魔剎天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實在令人吃驚。雖然魔主是魔剎天天命所定,但游牧族習慣了自由野性的生活,決不願受人擺布。”

“那你們以後遇到魔主能躲就躲吧,別干雞蛋踫石頭的傻事。”

侯微微一笑,眼中閃動著深邃的光芒︰“林公子不用擔心,游牧一族屹立魔剎天幾百萬年不倒,自然有點本事。魔主厲害,我們幾萬游牧兒郎也不是好惹的。”

不再多說,親熱地和我把臂共舞。

我興沖沖地跳了一陣,眼角瞄到孤傲佇立的甘檸真,順手一拉,把她也拽進了跳舞的***。

“松手。”甘真玉顏微微一紅,掙開我的手。我手臂順勢一攬,勾住了她地臂彎,不由分說地帶動她一起跳,嘴里嚷道︰“別整天像個刻板的尼姑,好不好?一起放松一下吧。你看,很容易跳。”

邊上的一個老馬妖也勾住甘檸真的另一條手臂,邊唱邊笑,手舞足蹈,整個***歡快地旋轉,甘檸真臉上終于露出淺淺的笑容,融入了熱情的海洋。她漆黑的長發閃閃發亮,在夜色下旋舞。身姿翩若驚鴻,雪白的道袍漾起星光的波浪,似要飛揚而去。

“飛揚,飛揚。”我偏過頭,湊到甘檸真耳邊低聲道︰“你現在的模樣最可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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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冊第五章(上)過五關,斬六將

光出現在蒼茫的地平線上。

幾萬個游牧族的妖怪整陣待發,他們居無定所,永遠追逐著下一片水草。

侯揮手,與我們道別︰“林飛,甘姑娘,以後有用得著游牧族的地方,請來找我們。”

我笑道︰“你們也一樣。記得小心魔主,別被他拉壯丁啦!”

“除了朋友,沒有人能讓游牧族臣服。”侯微微一笑,藍寶石般的眼楮里露出深厚的情誼,“再見了,朋友。”從容轉身,手臂化作線條優美的鹿腿,弓起背,仰天長嘯,鬃毛飛揚︰“風在遠方呼喚!”

“風在遠方呼喚!”所有的妖怪發出震耳欲聾的嘯聲。

塵土飛揚,侯率眾向遠處飛奔,無數腿影晃動,蹄聲風雷一般卷向遙遠的地平線。在那里,一輪赭紅色的太陽剛剛升起,光芒萬丈。

遙望游牧族的背影,甘檸真忽然道︰“不知他們最後會停留在何處?”

“永不停留。”我悠悠地道,幻變成鹿,撒腿向前方奔去,享受著酣暢淋灕的狂奔滋味。

天空地遼,沒有最後目的地的人生,才是真正的自由吧。

中午時分,我們走出了枯榮草原,進入一片繁茂的雨林。按照地圖,這里被稱作血戮林,連綿幾十萬里,林中的主干河流直接通向北端的冰海。鼠公公說過,不少雜交的妖怪後代生活在這里,楚度沒有一統魔剎天之前,血戮林成為妖怪們彼此廝殺斗狠的集中地。能在這里存活的妖怪,大多有一手絕活。

這時,三個太陽都已升起,但在血戮林里,感覺不到絲毫暖意。頭上黑壓壓的一片。喬木高大茂盛,肥碩的樹葉、粗壯的藤蔓層層疊疊,彼此糾纏著遮住了天空。只有極細小的絲絲陽光透過縫隙,滲進雨林,在縱橫交錯地河道里留下粼粼光影。

空氣陰暗而潮濕,浮動著迷蒙的水霧,河水很清,倒映出碧翠的叢叢樹影,不時有色彩鮮艷的魚群游過。我小心翼翼跨過一棵大章魚般的怪藤,四周乍听沉寂。但仔細一听,又涌動著千奇百怪的聲響。有的像蚊子嗡嗡叫,有的像老頭咳嗽,有時突然從遠處利刃般插出一聲尖啼,又恢復平靜。

甘檸真問道︰“為什麼不施展御風術,直接飛過這片林子呢?這里怪獸眾多,不好對付。”

我聳聳肩︰“你當我妖力無邊啊?足足幾十萬里長的雨林。還得帶上你這個拖油瓶的,老子哪里飛得動?”

甘檸真直視著我,目光猶如空山靈雨,看得我心虛。知道瞞她不過,我老實交代︰“要不了多久,夜流冰就會發現我們地蹤跡。血戮林這麼大。他就算知道我們的位置,一時也找不到。所以步行反而安全些。”

甘檸真露出不解的表情︰“一路上,我們根本沒有遇到夜流冰的手下,他怎麼會知道我們的位置?”一拍劍鞘,劍氣射出,將一條從樹梢撲下的花蟒蛇斬斷。

我順手挖出蛇膽,一口吞下︰“我猜的。因為夜流冰是夢妖,靠吸取魔剎天妖怪地夢修煉妖力。一旦有妖怪晚上夢到我們,就可能會被夜流冰察覺。除非我們把一路上遇到的妖怪全部干掉,否則遲早暴露。”

“你是擔心游牧一族會泄漏我們的行蹤?”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昨晚上,游牧族的不少妖怪盯著你直流口水,難保以後你不會成為他們春夢的對象。萬一被夜流冰窺到他們的夢境,你我行蹤還能隱瞞嗎?”

甘檸真狠狠瞪了我一眼︰“你真是滿嘴污言。”倒也將信將疑了幾分。

我捂嘴偷笑,其實這固然是一個原因,但我也想通過和妖怪們地一次次搏殺,提升自己的力量,血戮林越凶險,對我越有磨煉價值。再說我已經決定轟轟烈烈地干幾仗,引來夜流冰地追兵。好讓海姬她們安全脫身。

曾幾何時,我漸漸從習慣逃避。變成了勇敢面對。

尖促的叫聲驀地從前方傳來,一個人臉蛇身的妖怪從樹蔭里探出三角腦袋,腦門覆蓋青藍色的鱗片,濕滑的蛇身纏繞住一棵樹干,密布金環鱗甲。灰白的腹部生有六條細腿,爪尖細小如鉤,一張一縮。背部長著四片薄薄的翅膀,翅沿鋒銳如刀。

“你

?怎麼擅闖血戮林?”妖怪瞪著我們,聲音猶如小兒

我有心挑釁,懶洋洋地道︰“老子來這里關你鳥事?快讓開路,否則老子把你開膛剝皮,挖出內丹進補!”

妖怪眼露凶光︰“魔主早已頒布禁令,魔剎天內不準妖怪械斗。我們肥遺妖族受魔主重托,負責看守血戮林的入口。你再不交待來意,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去你媽的狗屁魔主!”我一記脈經刀劈出,妖怪慌亂閃開,卻被我左拳化錘砸飛出去。這家伙倒也強悍,翅膀急顫,穩住身形,繞了個圈又飛了回來。

“外敵入侵!快——”妖怪地尖叫嘎然而止,被茫茫三千弱水劍氣斬落。

樹叢中頓時嗡嗡聲大作,幾百個肥遺族的妖怪從藏身處陸續撲來。為首的肥遺族妖怪身披鎧甲,頭戴鐵盔,像個將軍。背上的翅膀布滿一條條金色的線紋,比其它妖怪大了好幾倍。

我毫不廢話,上前就打,閃電般擊殺了幾個妖怪。為首的妖將截住了我,巨翅陡然化作四柄寒光閃閃的刀,輪番斬下。我用兵器甲御術化出盾牌迎上,“鏘”,第一把翅刀斬中手盾時,我覺得手臂一麻;緊接著第二柄翅刀斬落,手上吃疼;第三柄翅刀再斬,手盾被打回了原形。我心頭駭然,學會兵器甲御術以來,這還是第一次失手。再看手臂,竟然有些紅腫。我急忙劈出脈經刀,金黃色的刀氣撞上第四柄翅刀,“ ”,我被震退一步,翅刀從身側掠過,“轟隆”,身後一棵榕樹被翅刀波及,碧綠的枝葉立刻腐爛,樹干流出腥臭的汁液,幾丈高地榕樹眨眼化作了一灘臭水。

妖將狂笑,四柄翅刀舞得眼花繚亂︰“就憑這點本事,還敢闖血戮林?”

我不驚反喜,對手越厲害,對我越有益。心靈霎時變得冰清玉潔,浸入由技入道的境界。

翅刀再次輪番劈下。

我安忍不動,運轉地藏妖術,身心和大地融為一體。滿地藤草如同波浪起伏,承接住四柄翅刀一連幾十次地攻擊。眼看刀勢已弱,我一口三昧真火噴在刀刃上,對準翅刀和背部連接的柔嫩處,劈出手刀。

這一擊正是避敵鋒芒,打擊最柔弱的層面。妖將悲啼一聲,背上鮮血直流。我順勢探出三只龍蝶爪,摧枯拉朽一般,將四柄翅刀連根拔掉。緊接著飛起一腳,幻變鋼刺,送入對方腹部。

妖將直瞪著我,慢慢倒在血泊中。我眼角瞄過,甘檸真正陷于苦戰。她同時應付幾百個肥遺族妖怪,一時只有招架之力。

“蓮花美女,我們該走啦!”我沖向甘檸真,一口氣連殺了十多個妖怪,再一掌拍向遠處的河面,化出幾十個傀儡水人,擋住妖怪們。同時左臂化作長索,纏上她的腰,倏地拉近,向河面飛速掠去。已經達到了練兵的效果,我當然見好就收,否則和幾百個妖怪死纏下去,還是我們吃虧。

腳步在河面上輕盈滑過,我攜著甘檸真施展渡術,一瞬間已遠去了幾十丈。

過了一個多時辰,身後的追兵聲漸漸不聞。甘檸真蹙眉道︰“你在故意惹事。”

“沒錯。”我擺出一副英雄氣概︰“老子要給這些妖崽子們一點顏色看看。日他***,還以為我們好欺負!嘿嘿,那些蛇妖一定被我打怕了!”

甘檸真白了我一眼︰“好像是我和那幾百個蛇妖激戰,而你只對付了一個吧?”

我訕訕一笑︰“擒賊先擒王嘛。再說你我分什麼彼此啊,多見外。”忽然心中一凜,停步不前。

前方的水面上,露出幾塊灰不溜秋的巨石。石面粗糙,前端有兩個孔眼,嘟嘟冒著氣泡。

那是活的東西!

我和甘檸真交換了神色,這里的河道特別寬,兩岸長滿了密生尖刺的樹,還有不少色彩斑斕、猙獰舞動的詭異植物,如果現在返回陸路,並不好走。

水聲汨汨,一塊塊巨石浮出水面,方圓幾里的河面上,無數巨石把我們圍得水泄不通。巨石上暴出一雙雙陰冷的小眼楮,一眨不眨地盯著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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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冊第五章(下)過五關,斬六將

人敢硬闖血戮林?”河面下,響起悶雷般的吼聲,水動。

“你大爺我!你又是哪根蔥?”我笑嘻嘻地回答,甘檸真無奈地看了我一眼,知道又要動手了。

“轟”!十幾道水浪沖出河面,猛地炸開。一塊碩大無比的石頭撞出水面,直立而起,足足十多丈高,巨人般俯視我們,大聲咆哮︰“本將軍石鱷,受魔主大人的命令,率領鱷魚族鎮守血戮林的第二關。”

我翻翻白眼︰“說話那麼大聲,你他媽是個聾子啊?看你的樣子,就知道大腦簡單、四肢發達。要動手快點,老子沒功夫和你蘑菇!”

石鱷“哇呀呀”狂吼幾聲,長長的尖尾巴猛力一掃,河上轟然激起雪白的巨浪。周圍的鱷魚妖張開血盆大口,兩排尖牙猶如森森箭雨,紛紛射出。

我躲也不躲,雙臂化盾,輕松擋住尖牙,不屑地道︰“就這點伎倆還在老子面前賣弄?”忽然手盾一陣奇癢,“滋滋”,尖牙緊緊黏附在盾面上,猶如活物般聳動,不停地咀嚼手盾。不一會兒,奇癢從手臂傳遍全身,就像無數顆牙齒在輕輕噬咬,癢得我難受極了。

心知不妙,我趕緊發力,想震開鱷牙,但這些尖牙像扎了根似的,死死叮在我的手臂上。我暗罵自己太托大了,血戮林的妖怪各有異術,怎麼能輕敵?

疾風壓面,石鱷的大拳頭已經狠狠砸向了我。我施展魅舞,輕巧躍開,反腿撩向他的小腹。“砰”,腳像踢在一塊堅硬的石頭上,石鱷連眉頭也沒皺一記,拳頭張開。一根根手指長滿尖銳的鋸齒,猶如剪刀,一開一合,急速掠向我的脖子。

我運轉羽道術,飄然閃到石鱷上空。河面上根本不能待,無數血盆大口張開了等著我,而我一面要和石鱷打斗,一面渾身搔癢難當,只好偷空上下亂抓。密集的牙齒再次射來,這次我學乖了。運轉鏡瞳秘道術,將牙雨反彈回去。

甘檸真忽然狡黠地一笑︰“你喜歡惹事,就自己解決麻煩吧。”一朵碩大地雪蓮鑽出指尖,蓮瓣把她層層包裹,靜靜泊在水面上。無論鱷魚妖怎麼撕咬,雪蓮毫發無損。

我的臉立刻變苦瓜,想不到一向冷靜淡然的甘檸真也會耍人。這下子慘了。先不說妖怪人多勢眾,光是石鱷就不好打發。這家伙皮粗肉厚,妖力又深,中了我十幾下脈經刀都沒事。

“小子,你有種下來!”石鱷暴跳連連,雙拳狂舞。把岸邊幾十棵樹剪得支離破碎。

我忽然心生一計,從半空飄然落下。大大咧咧地道︰“這麼打既麻煩又沒意思,不如我們換一個新鮮的打斗方式。”

石鱷一呆︰“你想怎麼打?”

“你我站著不動,你打我一拳,我也打你一拳,看誰能打死誰。挨打時不能還手,也不能躲讓。怎麼樣?”我乜斜了他一眼︰“你要是不敢,那就算了。”

石鱷吼道︰“天下哪有本將軍不敢的事?來吧,本將軍讓你先打!省得你到了黃泉天還不服氣!”隨手拔起一棵三合抱的大棕樹,示威一般。狠狠砸向胸膛。銳利的尖刺扎在他胸口,連絲印痕都沒有。

四周的鱷妖們紛紛鼓噪叫好,石鱷得意地狂笑︰“不開眼的蠢貨!魔剎天有誰不知道鱷族的身體是妖怪中最強壯地?連血液、內髒都已經石化,早就沒有了疼痛的感覺。當年魔主大人收服本將軍時,不過讓我受點輕傷,就憑你,也能傷得了我?”

我心中好笑,果然是個蠢笨的妖怪,老子怎會傻到和你硬拼?站到他對面,我裝模做樣地舉起右拳。比劃了一下,道︰“要是我一拳把你打死了。你這些手下追在老子屁股後面報仇,倒也麻煩。”悄悄運起改良的胎化長生妖術,霜雪轉粒子在掌心形成一個無底洞般的氣場。

石鱷不堪激將,怒吼道︰“要

一拳打死我,我的族人決不追究!”嘴角露出一絲獰小心你自己吧。本將軍一定會挖出你的膽,瞧瞧到底有多大!”

我不再廢話,高高躍起,手掌純白如玉,一掌拍向石鱷頭頂,掌心氣場向內凹陷,粒子洞全力吞噬石鱷地精氣。

石鱷先是一動不動,雙臂抱胸,臉上掛滿不屑一顧的表情。見我的手始終按在他頭上,不耐煩地嚷道︰“你這一拳打好了沒有?”忽然露出驚駭的神色,嘶聲道︰“你搞什麼鬼?”

河面上水流竄動,氣浪暗涌,林木顫抖。以我手掌為中心,吞噬氣場逐漸擴大,四周生命的精氣被粒子洞源源不斷地吸入。石鱷首當其沖,充沛的生命力狂泄不止,通過掌心流入我地體內。如果他早點察覺,還有逃脫的機會,現在被粒子洞奪取了大部分精氣,早就無力掙扎。

周圍地鱷魚妖傻乎乎地瞪著我,茫然不知所措。它們的精氣也被我悄悄吸取,連岸邊的林木,葉子的顏色也開始泛黃。“噗”,一只樹T從濃密的樹蔭里摔下來,奄奄一息地抽搐四肢。幾條死魚翻著白肚子,浮出河面。無論是花鳥魚蟲,只要在附近,就難逃被吸走生命力的結果。我忽然意識到,丹鼎流的秘道術是通過開鼎煉丹,在體內生出精氣,而吞噬氣場則是從外界掠奪精氣,相當于在體外,形成了一個煉丹的鼎。

石鱷臉色枯敗,巨大的身軀慢慢變小,直到化作胎形,被我一口吸入。因為吸取了不少精氣,內腑地力量激增,彭湃激蕩的精氣在百骸來回沖撞,我一邊暗運霜雪轉心法,把吸來的精氣同化成粒子;一邊不滿足地繼續運轉粒子洞,吞噬天地萬物的精氣。

體內的妖力猶如漲潮一般,一波高過一波,不斷激增。而妖力的增加使粒子洞威力更強,吞噬的氣場大幅度向外擴散。我心里樂開了花,吸取精氣來助長妖力的效果太好了,如果這麼修煉下去,不要多久,我的妖力就會突飛猛進,成為真正的高手。

發呆地鱷妖們終于覺得不妥,凶猛地撲向了我。我冷笑一聲,施展魅舞,巧妙避開他們的攻擊,采取游斗地方式,用胎化長生妖術將鱷妖們個個擊破。

一個個鱷妖化作胎形,被我吞入。它們的身體雖然結實,但我避實就虛,直接吸取它們的精氣。剩下的鱷妖驚惶失措,紛紛沉入河底。

等我收起粒子洞時,四面沉寂得宛如墳場,兩岸躺滿了各種野獸的尸體,水面上浮著一群群死魚。映入眼簾的一棵棕,已經黃葉斑斑,干癟得像一截枯柴。

雪蓮綻開,甘檸真凝視著我,幽幽地嘆了口氣︰“這樣做有傷天和,以後別再施展這種妖術了,否則必遭天譴,引來難以逃避的天劫。”

我不在乎地道︰“我才不管呢。如果沒有強大的力量保護自己,談什麼都是屁話。夜流冰摧殘了那麼多女人,也沒見老天收拾他,反倒追著我們到處逃。我算是明白了,無論大唐還是北境,誰的拳頭硬,誰就是老子。”清澈的水面上,映出我熠熠生輝的臉。紅發艷麗得如同燃燒的火焰,肌膚比玉石更光潔。吸取了精氣後,整個人神采迥然,煥發出迷一樣的光澤。

甘檸真皺皺眉︰“胡亂吸取萬物精氣,雜而不純,你小心走火入魔。”

我一笑了之,霜雪轉能把雜亂的精氣轉化成精純的霜雪粒子,所以我一點也不擔心。這時候,叮在手臂上的鱷牙紛紛脫落。一片片柔韌的薄膜鑽出肌膚,編拼成一個蛋形,把我裹住。

我楞了一下,隨後發現自己動不了了。甘檸真苦笑一聲︰“不知是該恭喜你,還是說你夠倒霉。居然在這逃命的時候進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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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冊第六章(上)過五關,斬六將續

邁入了妖怪的進化。同時也帶來最大的麻煩。

從受態邁入數態,需要九天。這就意味著,九天內我不能和人動手,要是遇到夜流冰,只能任由宰割。

甘檸真用一根麻繩拴住我,背著我上了岸。伏在她綿軟的身上,我好像在雲端里飄,遐思滿懷,幽香滿鼻。忍不住道︰“蓮花美女啊,在我的老家,男女授受不親。如今咱們好幾次肌膚相貼,我的清白已經被你玷污了。你要對我負責啊。”

“閉嘴!”甘檸真叱道︰“再口出狂言,我就把你扔下不管。”

我嘻嘻一笑︰“你不會這麼做的,你會乖乖保護我一輩子。對你來說,遵守誓約是第一位的,要不然也不會來救我。嘖嘖,你真是個守信的人,和尾生有得一拼。”

甘檸真好奇地問︰“尾生是誰?”

“古時候,有個男人叫尾生,和女人在橋頭相約。結果女人放了他鴿子,沒去。這家伙等到半夜,洪水來了也不逃,最後抱著橋墩淹死了。”

甘檸真默然半晌,道︰“真是個忠于誓約的痴情人。”

“我看他是一個頑固的傻瓜。”

甘檸真扭過頭,有些不滿地看著我︰“為什麼這麼說?”烏黑的鬢發散開了,露出白生生的一截脖子,看得我一陣恍惚。

我費勁地把目光從玉頸移開︰“洪水來了還不逃,這不是頑固不化嘛。”

甘檸真想了想,低聲道︰“因為尾生害怕自己離開後,女子突然來了,就會和她失之交臂。”

“這麼傻等,把命送了可不值。”我小聲嘀咕,心想如果自己是尾生。和海姬約會而她不來,是否會一直等下去呢?以老子的法力,一點洪水是淹不死我的。

“即使是死,也不想錯過自己所愛的人。”甘檸真美目中浮起朦朧的水煙︰“尾生應該是這樣想的吧。”

我眨眨眼︰“你也會這樣嗎?為了自己愛的人,一直等下去?”

“也許會,也許不會。因為真清楚,等待比錯過更痛苦。”甘真淡淡地道︰“我幼時明志,絕不輕易陷入男女地情愛。愛上一個人是什麼感覺,檸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我心中沒來由地一陣失落。不再說話了。一路上,甘真晝伏夜行,有時干脆停下來歇息。我現在成了累贅,所以要盡量避開妖怪和猛獸,度過這九天再說。

雖然刻意放慢行程,但我們也不敢在同一個地方逗留很久,開始深入雨林。

越往里走。樹木越是高大筆挺,枝葉繁密如層層寶塔,長達幾丈的樹根鑽出泥土,像一塊三角形的平板抵住樹干。很多樹和藤蔓彼此纏繞,有的樹藤上還開出色彩斑斕的鮮花,像一條條爬動的蟒蛇。樹下密密麻麻地長滿了灌木和草葉。不再是純綠色,夾雜著各色斑紋。半空的枝條上。也爬滿形形色色的怪異植物,把四周擠得滿滿的,連陽光也透不進來。

附近的河道更闊更密了,我們有時選擇水路,有時直接在密集地藤木間穿行。遇到一些怪獸凶物,都被甘檸真的三千弱水劍輕松打發了。

第四天的午夜,忽然下起雨來。我從睡夢里驚醒,發現自己沒有淋濕。幾片巨大的蕉葉被折下來,在我身上巧妙地搭成了一個帳篷。擋住了雨點,只有零星的水滴濺在頭發上。夜雨聲清亮,濕漉漉的泥土散發出腥味,縷縷水霧蒸騰而起。

甘檸真站在河邊,幽幽出神。遠遠望著她的背影,我忽然發現自己一點也不了解她。除了門派、兵器和龍蝶保鏢地身份外,其它一片空白。

“想什麼呢?”我問她。

甘檸真搖搖頭,沒有回答,黝黑的河面上,濺起白花花的一片。偶爾有一條魚跳出水面。尾巴甩動,抽出“啪”的一聲。

我開玩笑地道︰“難道是想情郎?”

“不要胡說八道。”甘真沉默了一會。道︰“只是突然想起和師叔的一些往事,有些惘然罷了。小時候,師叔總愛下雨天去河邊釣魚,明明是個小孩子,偏要盤膝靜坐,擺出老氣橫秋的樣子。我偷偷把他釣到地魚放走,他也不生氣,反倒折下樹葉搭成帳篷,為我遮雨。”

我听得不是滋味,酸溜溜地道︰“小時候一定有很多同門寵著你吧?你的父母也一定把你當作了心肝寶貝。”

甘檸真面色一寒,目光凌厲地直視我︰“我雙親早已不在了。”

我訝然道︰“想不到你和我一樣。”

甘檸真目光漸漸柔和,忽然問道︰“林飛,你生活地那個世界是什麼樣的?你的童年是怎麼過的?”

我楞了一下,還是第一次听見甘檸真用這麼溫柔的口氣和我說話。精神一振,剛要滔滔不絕,甘檸真神色微變,倏地閃到我身邊,將我背起,手按在了劍鞘上。

沙沙聲從四面八方傳來,聲音又細又輕,混在綿密的雨聲里,不仔細听根本難以察覺。

沿著繁茂交錯的樹枝,花花綠綠的毛毛蟲妖怪爬近,緩緩蠕動,前腿像兩把大鉗子,咯咯摩擦;從地上厚厚的落葉層里,鑽出密密麻麻地螞蟻妖,大約一指來高,揮舞大顎,嘴里分泌出亮晶晶的液體,淌滿了一地。河里跳出幾百只蛙妖,通體藍色,背生耀眼的金黃色花紋,呱呱亂叫,腮邊不時鼓起兩個大氣囊。

我頭皮發麻,包圍我們的至少有幾千個妖怪。顯然他們很早就發現了我們的行蹤,暗中調兵遣將,趁著今夜大雨,發動突襲。

甘檸真沉吟道︰“難怪這幾天我總覺得不對勁,原來是被跟蹤了。”

我驚訝地道︰“這個跟蹤的妖怪倒是有一套,竟然能瞞過你的蓮心眼。”壓低了聲音︰“還不開溜?”

甘檸真一躍而起,急速掠向枝頭。毛毛蟲妖個個聳立而起,拔出身上的毛刺,對準我們紛紛投射。甘真施展氤氳身法,猶如一縷若有若無的輕煙,從茫茫刺雨中穿過。

我只好縮頸,把頭臉藏在甘檸真背後,雖然全身有進化的蛋殼保護,刀槍不入,但頭臉卻禁不住毛刺地襲擊。甘檸真一拍劍鞘,白蒙蒙的劍氣倏地射出,十多個毛蟲妖被斬成肉醬。

“走水路!”我低聲道,林子里埋伏地妖怪太多,幾乎沒可能殺出重圍。甘真足尖一點,猶如一只雪雁橫空掠過,落向水面。

蛙妖們不慌不忙,腮邊的氣囊鼓起,噴射出五顏六色的毒煙、毒汁,漫天激散。

甘檸真清叱一聲,一朵雪蓮綻出指尖,在空中層層盛開,花瓣向外翻卷住毒煙毒汁,貼著河面,一連沖出了十多丈。眼看就要逃遠,河面上陡然冒出一張巨大的漁網,兜頭罩來。漁網是由一個個彩色魚泡編織起來的,幾十個大頭尖牙魚妖手執漁網,上下翻動,鼓噪吶喊。

甘檸真並不停頓,三千弱水劍出鞘,直斬漁網。我忽然瞥見魚妖們嘴角露出的獰笑,心中一動,喝道︰“收劍,快退!”

甘檸真略一遲疑,還是听從了我的話,凌空倒翻而退。耳听轟地一聲,天動地搖,魚泡猶如霹靂一般,紛紛炸開。整個河面仿佛被掀翻,幾百道雪白的水柱沖天而起,靠岸的樹木被激烈的氣浪拋上了半空。

我暗叫好險,要不是見機得快,早被漁網炸得粉身碎骨了。目光望向河流遠處,幾乎每隔一段河道,就有幾十個魚妖拿著大網,在水面上攔截。這一次伏擊我們,對方是動了不少腦筋。

蛙妖們趁勢撲來,層出不窮地噴出毒霧。甘檸真無可奈何,只好先掠回岸上。忽然發覺不妥,地上沾滿了螞蟻妖分泌的黏液,這些黏液流到哪里,哪里的雨水就會變成同樣的黏液,把甘檸真的雙腳緊緊粘在地上,動彈不得。

我倒抽一口涼氣︰“對方的伏擊真是滴水不漏,一環套一環,將水陸兩路完全封死。暗中的主使妖怪倒是個杰出的將才。”

甘檸真神色鎮靜,目光緩緩掃過四周︰“夜流冰應該知道我們在血戮林了。”

我點點頭︰“否則這些妖怪不會主動伏擊我們。不過夜流冰趕到這里需要幾天時間,我們還有逃走的機會。”心里有點內疚,要不是我故意惹事,引起血戮林妖怪的注意,也不會陷入如今的危局。最倒霉的是不早不晚,偏偏在這個要命關頭進化。想到夜流冰的變態嗜好,我忍不住打哆嗦,千萬不能被這家伙活捉。

笑聲陡然從頭頂上傳來,層層枝葉被撥開,露出一個隱蔽的樹洞。一個頭戴烏紗帽,身穿大綠袍,長得像蝗蟲的妖怪從樹洞里鑽出,背著雙手,得意洋洋地盯著我們。他的鼻子是棕紅色的,像一根高高豎起的尖辣椒,臉上長滿了白麻子,瞳孔里生著一圈金色環紋,閃閃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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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冊第六章(下)過五關,斬六將續

到是我龍眼雞立了頭功。”妖怪挺胸凹肚,在樹杈長鼻子耀武揚威地聳動。

“龍將軍神機妙算,天人難測。龍將軍英明神武,智勇雙全。龍將軍英俊瀟灑,玉樹臨風。”四周的毛蟲妖、螞蟻妖齊聲吶喊,河上的蛙妖們也大吹法螺。

龍眼雞摸了摸辣椒鼻,一本正經地道︰“跟你們說過多少次了,要把英俊瀟灑,玉樹臨風放在最前面。”一指我們,又道︰“兩個跳梁小丑,還不乖乖束手就擒?是不是被我的颯爽英姿驚呆了?震撼了?瞧瞧,這個白衣女人眼里充滿了痴迷之色啊!”

我幾乎要噴飯︰“你從來不照鏡子的嗎?就你這歪瓜裂棗的模樣,還英俊瀟灑?”

龍眼雞鄙視地看著我︰“瞧瞧,木秀于林必摧于風,本將軍再一次被惡意中傷。小伙子,不要因為你長得丑,就嫉妒本將軍的俊朗。說實話就這麼難嗎?其實兩位的眼楮早已告訴我,你們被我的風采征服了。”

哇靠!我瞠目結舌,不會吧?難道就是這個白痴布置下了如此周密的埋伏?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龍眼雞滔滔不絕地道︰“你們兩個膽子倒不小,連夜流冰也敢惹,還私闖血戮林械斗,觸犯魔主大人的禁令,幾個腦袋也不夠砍的。為什麼不說話了?本將軍的神威令你們心驚膽寒了吧?”

甘檸真突然高高掠起,只穿一雙鴉頭白襪,麻鞋仍然留在地上,上面爬滿了螞蟻妖。足尖一點樹,甘檸真三千弱水劍橫掃而過,把撲來的幾個毛蟲妖斬落。劍勢回旋猛地一刺,把另兩個毛蟲妖釘死在樹干上。借反彈力再次躍起。

龍眼雞嘴角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

嗡嗡聲大作,一群黑壓壓的東西從上空猛撲下來,是一個個拳頭大小的蜂鳥妖,全身漆黑如墨,尾羽張開,撅起屁股,射出一根根毒針。我心里叫苦,身在半空,甘檸真又不會飛,一旦被蜂鳥妖纏上。只能陷入苦戰。

一道絢麗的光芒剎那間照亮了夜色,滔滔光焰中,蜂鳥妖化作粉末飛揚。甘真輕輕喘了口氣,被迫落回地面,三千弱水劍的全力一擊,讓她損耗了元氣。

“當機立斷,干得好!”我贊道。這種以寡敵眾地戰斗,千萬不能和對方多糾纏,務必一沾即走,否則只會越陷越深。

龍眼雞一溜煙退到樹洞里,探出腦袋,嚷道︰“別得意。本將軍在這里布下天羅地網,你們是逃不掉的!現在投降還來得及!瞧瞧。我們的人數是你們的幾千倍,難道你們不會數數?”

螞蟻妖們發動了潮水般的猛攻,幾個螞蟻妖攀過同伴的尸體,不怕死地沖過三千弱水劍的劍光,爬上甘檸真的襪子,後者被迫脫襪,赤足躍起。地上是不能待了,螞蟻妖爬滿方圓幾里,到處是閃亮的黏液。

樹枝上。嚴陣以待的毛蟲妖紛紛投出毛刺。甘真在縱橫交錯地枝葉間輕靈游走,長劍揮動,劍劍濺血,血水沾在枝葉上,又被雨水迅速沖刷。

雨突然下大了,一根根雪白的線條抽打林木,淅瀝嘩啦地響。滂滂沱沱的水霧彌漫開來,視野里一片模糊。

一團黑影幽靈般從遠處逼近,手執利鉤,急速劃向甘檸真臉頰。

“小心!”我驚呼。甘真一側頭,堪堪避開。不等她反擊。黑影倏地後退,在半空滑過一道悠長的弧線,隱入樹叢深處,動作快如鬼魅,樣貌都看不清。我心里一寒,又來了什麼厲害的妖怪?

甘檸真在枝頭輕巧騰躍,劍芒連閃,一口氣送入三個毛蟲妖的喉嚨,把它們釘成一串糖葫蘆。毛蟲妖被激發了悍性,凶猛地直沖過來,幾百根毛刺瘋狂投射。甘真足尖點向枝頭,要彈起避開,“咯嚓”,左側閃出一團黑影,利鉤快似閃電,劈斷枝椏,令甘檸真一腳踏空。

甘檸真身形頓時一滯,密集的毛刺迎面射來,避無可避。“嗆”地一聲清吟,三千弱水劍化作滔滔弱水,橫擋在甘檸真身前,及時震開了刺雨。

烏光在白茫茫的雨幕中一閃,樹蔭里撲出另一團黑影,時機拿捏得恰到好處,正是甘檸真在半空無法借力,而三千弱水劍劍勢將盡的一瞬間。利鉤由下向上反撩,“嘶”地鉤破道袍,在甘檸真左肩留下一道血口。黑影一擊即退,十幾丈的距離一蕩而過,消失在郁郁的樹叢中。

甘檸真眉頭微蹙,下落時接連踩斷了好幾根樹枝,才穩住身形,伸手勾住一棵粗藤,傷口流出的鮮血已經變成了黑色。

我駭然道︰“有毒!”

“這點毒還傷不了我。”甘真神色從容,傷口緩緩鑽出一朵雪白地蓮瓣,黑色的毒血自動滲入蓮瓣,只過了片刻,就被全部吸干淨,恢復了正常地紅色。雪蓮瓣隨即融入傷口,消失不見。

蓮心眼綻出甘檸真額頭,極目向叢林深處望去。我和她心知肚明,那些來去飄忽的黑影才是最具威脅的妖怪,也是對付我們的真正主力。如果不能除掉他們,今晚休想逃脫。

龍眼雞又從樹洞里跑出來

氣揚地道︰“看你們兩個能撐到什麼時候?小的們,攻!”長鼻子一翹一翹,發出號角般的怪聲。

瓢潑夜雨中,妖怪們發動了總攻。螞蟻妖佔據地面,不少還順著樹藤往上爬;毛蟲妖在樹蔭里投出急雨般的毛刺;幾十只馬蜂妖在空中盤旋,伺機而動;蛙妖們紛紛游到岸邊,鼓起氣囊,配合陸路的進攻。龍眼雞的長鼻子指向哪里,哪里地妖怪就開始攻擊,一切調動井然有序,不留任何漏洞。

“是蜘蛛妖,大約有百來個。”甘檸真躍到一棵箭根薯的闊葉上,冷眼望著妖怪們從四周撲近,聲音沉靜如清冽的雨聲。

我聞言一愕,隨即明白她已經看清了那些黑影。但此刻我們被重重包圍。就算知道對方是什麼妖怪,也沒用。

“瞧瞧,這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啊,早點投降多好。小的們,賣力點!本將軍在精神上支持你們!”龍眼雞兀自大呼小叫。

我心中一動,沉聲道︰“擒賊先擒王!”

“你的意思是?”

“活捉龍眼雞,這是唯一脫困的辦法!檸真,你要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甘檸真一臉疑惑︰“棧道和陳倉是什麼意思?”

我來不及向她解釋這則楚漢的著名典故,匆忙道︰“你按我說地做!首先。向河岸突圍!”

甘檸真冰雪聰明,立刻明白我聲東擊西的戰略。在妖怪中殺開一條血路,逐漸逼近河水。蛙妖們集結岸邊,立刻噴出毒質毒煙阻攔,大多數的螞蟻妖、毛蟲妖也被我們慢慢引向岸邊地戰場,龍眼雞附近的守衛兵力變得十分薄弱。

“全力突圍,沖向北面地灌木叢!”

“向左折!”

“後退。繞過鳳梨木,再向北進!”

在我的指揮下,甘檸真左沖右突,在林中迂回曲折,甩開一群群堵截的妖怪,在不經意間。一點點接近龍眼雞。我眼看時機成熟,離目標不遠。斷然喝道︰“下手!”

甘檸真有點猶豫,此刻,我們和龍眼雞相距三十丈左右,她如果沖過去,途中必須踏枝借力,暗中匿藏的蜘蛛妖完全來得及阻攔,趕到龍眼雞身邊擔起保衛。

“快啊!把我扔出去借力!”我喊道。甘檸真雙目一亮,三千弱水劍化作綺麗璀璨的滔滔弱水,破開夜色。把周圍近百個妖怪淹沒。隨後反手把我拋出,人高高躍起,追著我急掠。

我如同騰雲駕霧,在半空急速滑行,呼嘯著飛向龍眼雞。甘檸真追上了我,赤足在我臉上一點,借力躍起,同時伸手抓住我地頭發,再次扔出。

日他***,好疼!我又被甘檸真抓頭發。又被她踩臉,心里有苦說不出。幾個起落。甘真充分利用了我這塊墊腳石,在空中連續急躍,迅速逼近了龍眼雞。

龍眼雞終于察覺到了危機,狂呼︰“快攔住他們!”一縮頭,忙不迭地躲進樹洞。

十幾團黑影在空中滑行,從兩側掠來,試圖攔住甘檸真。轟隆一聲驚雷,大地震顫,一道眩目的電光從夜空劈下,四周亮如白晝。借助電光,我看清了黑影的樣子,是一些人面蜘蛛妖,身穿毛茸茸的黑色緊身衣,額套烏黑頭箍,雙手拿鉤,嘴里餃著一根黑油油的細長蛛絲,蛛絲的另一頭黏附在濃密地樹蔭上。依靠蛛絲,他們可以飄來蕩去,在空中自如滑動。

電閃雷鳴,暴雨傾瀉。一棵楓樹被閃電攔腰劈斷,燃起烈火,又頃刻被大雨澆熄。甘真三千弱水劍化作一道長虹,在身側矯夭游動,接近她的蜘蛛妖紛紛裂開,肢體殘斷,化作一灘灘濺開的黃水。

甘檸真去勢不變,離樹洞不足兩丈!

層層疊疊的枝葉間,百來個蜘蛛妖紛紛現身,向這里飛速接近。黑油油的蛛絲縱橫交叉,幾個蜘蛛妖倏地彈到甘檸真面前,揮舞利鉤,拼死攔截。

龍眼雞見機不妙,果斷竄出樹洞,背上展開一對翅膀,向趕來的妖怪們飛去。只要蜘蛛妖拖住我們片刻,他就能逃入己方陣營。

成敗在此一舉!甘檸真突然甩手,把我全力擲出,越過了蜘蛛妖,猶如一枚花炮直射龍眼雞。“砰”,我頭暈眼花,和龍眼雞撞了個滿懷,雙雙往下掉,樹枝被一根根壓斷。

所有地妖怪都向我們撲來,

彩虹般的劍芒在眼前暴漲,滔滔弱水猶如雨點濺開,閃爍地光點和透明的夜雨融為一體,每一滴雨都染上夢幻的色彩,化作瑰麗的水幕。妖怪稍一踫觸,就消失在水幕中。

無數水滴倏地聚合,形成一條閃爍的彩帶,飛揚而起,卷住我和龍眼雞,拉到甘檸真身邊。我長長地松了口氣,雨水、汗水順著眼皮往下淌。日他***,雖然被甘真當作沙包又扔又踩,但好歹暫時保住小命了。

“都給我住手!”甘檸真冷冷地道,一把抓起龍眼雞,三千弱水劍化作一枚繡花針,緊緊抵住他的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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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冊第七章(上)過五關,斬六將再續

八方涌來的妖怪們停下,僵立原地,猶如一具具木偶注,妖怪們全身濕透,齊齊盯著龍眼雞,猙獰的臉變得有些惶惑。

龍眼雞嚇得臉上的麻子都發暗了,色厲內荏地道︰“你們敢對本將軍無禮?快點放開我,好好跪下賠罪,我答應從輕發落你們!”

我哈哈大笑,接下來便是脅持人質逃走,那就要看龍眼雞這條命,對妖怪們有沒有威懾力了。

“美女,先給他幾個大耳光子,響亮點,最好見血!”我不客氣地道,甘檸真略一遲疑,劍鞘輕拍龍眼雞的臉,一聲慘叫,龍眼雞痛苦地捂住腮幫子,吐出兩顆帶血的牙齒。

妖怪們發出憤怒的吼叫,紛紛撲上來。我厲聲道︰“都給老子站住!誰再動一下,老子就在龍眼雞身上砍一刀,動兩下,砍兩刀,準保把他砍得玉樹臨風,英俊瀟灑!”

妖怪們面面相覷,識相地站住了。龍眼雞不滿地抗議︰“我已經是英俊瀟灑,玉樹臨風了,和你砍不砍沒關系。再說你們拿的是劍,不是刀,你怎麼連刀和劍都分不清?”狐疑地瞥了我一眼︰“你不會是個白痴吧?”

“給老子閉嘴!”我哭笑不得,魔主手下居然還有這樣的活寶,真令我大開眼界,想來還是看中他調兵遣將的指揮才能。否則以龍眼雞這點妖力,去紅塵天也是挨揍的貨。

一根根蛛絲從樹蔭里筆直垂下,蜘蛛妖們雙手執鉤,隨著蛛絲來回搖動,把我們圍得水泄不通。為首的蜘蛛妖森然道︰“你們逃不掉的,還是趁早放開將軍,有事好商量。說不定龍將軍一時高興,會在夜流冰大王那里為你們求情。”

我冷笑一聲︰“商量?求情?你真當我們白痴啊?夜流冰會听你們這些阿貓阿狗的話?老子沒空跟你們胡扯。快點讓開一條路!否則,嘿嘿,”給甘檸真使了個眼色。

甘檸真舉起劍鞘,輕輕一頂,倒霉的龍眼雞開始狂噴鼻血。

妖怪們齊齊色變,這下子把他們徹底鎮住了,四下里一片沉寂,豆大的雨點 里啪啦,龍眼雞捂著鼻子,喘息如牛。良久。為首的蜘蛛妖澀聲道︰“兩位听過龍將軍地姐姐龍眼雀的大名嗎?”

我隨口取笑︰“什麼鳥雀雞鴨的,老子沒听說過。”

龍眼雞怔怔地盯著我︰“你是第一天出來混的?我姐姐是魔剎天十大妖王之一,連夜流冰也怕她幾分,你居然不知道

我听得一楞,龍眼雞有個當妖王的姐姐?窺到邊上妖怪們的神色,心頭不由一驚,知道這家伙沒吹牛。一盤算。我忍不住大喜過望︰“真,這次我們可捉到了一條大魚!”有妖王的親弟弟當護身符,還怕逃不出魔剎天?連夜流冰也得顧慮幾分啊。只是這麼一來,我把魔主手下的四大妖王得罪了一半。

龍眼雞嫌惡地皺眉︰“請你說話時,不要把臭烘烘的口水噴在我香噴噴的臉上。”

“老子地口水可以美容哦。”我心情大好,吹了個嘹亮的呼哨。也不和龍眼雞計較。

甘檸真目光一掃四周的妖怪︰“請你們的龍將軍委屈一下,陪我們走一程。誰要是偷偷跟蹤或者阻攔。我只好殺了他。”

妖怪們遲疑地站在原地,不敢進,也不肯讓。甘檸真冷哼一聲,揚起劍鞘,龍眼雞的眼窩立刻烏青,半邊臉高高腫起。我幸災樂禍地道︰“再打下去,這張俊俏的臉可就毀了。”

龍眼雞一听急了,嚷道︰“你們快讓開!難道要讓本將軍毀容嗎?按他們說的去做!誰不听令我殺了他!瞧瞧,他們也知道本將軍英俊瀟灑。千方百計想毀我,嫉妒之心暴露無遺啊。不過,量他們也不敢對我怎麼樣!”

妖怪們終于乖乖听話,束手退後。為首地蜘蛛妖問道︰“那你們什麼時候放人?”

我嘻嘻一笑︰“只要你們不跟來,三個時辰。”

“一言為定!”蜘蛛妖威脅道︰“你們如果傷了龍將軍,龍眼雀妖王會讓你們生不如死!”

甘檸真再次以劍鞘拍了一下龍眼雞,蜘蛛妖立刻閉嘴。甘檸真背起我,緊緊抓住龍眼雞,沿著高低起伏的樹冠,一路星丸跳躍。向林深處急掠。雨水順著枝葉蜿蜒流過,沖洗去了足跡。

我和甘檸真誰也沒說話。生死存亡之際,能逃多遠就逃多遠。一個多時辰後,甘檸真躍下樹冠,時而在地面急行,時而換作水路,時而在低矮的灌木叢里穿梭,時而干脆藏在茂密的樹葉里,一動不動,以蓮心眼悄悄察探。

“沒有妖怪跟蹤。”半晌,甘真躍出枝葉叢,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神色。

龍眼雞插嘴道︰“那是當然了,他們以本將軍的安危為重,哪敢違抗命令?瞧瞧,你們兩個一副疑神疑鬼地樣子,平時一定沒少干壞事!”

我沒好氣地道︰“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甘檸真扭頭看著我,似笑非笑︰“這句話,我想對你說很久了。”

哇靠!我氣得吐血。甘真正色道︰“剛才一戰,我感覺有一雙眼楮始終在暗中窺視我們。特別在我們脅持龍眼雞時,對方甚至有出手的意圖,不過還是強行克制住了。如果我所料不差,這幾天這個妖怪一直在跟蹤我們。”

我想了想,對龍眼雞露出一個殘忍地微笑。想知道這個妖怪的底細,直接拷問龍眼雞最好。

“你沒事對我笑什麼?白痴。”龍眼雞對我不屑一顧,扭頭對甘檸真道︰“你倒是聰明,居然能發現他。跟蹤你的妖怪叫變色豹,是這片雨林的土著,三年前被魔主收服,任命為血戮林的總監察。你們一路的蹤跡,就是變色豹透露給我的。”

我直翻白眼,想不到不用上刑威逼,龍眼雞竹筒倒豆子全招了。龍眼雞越說越興奮︰“變色豹據說是變色巨蜥蜴和獵豹的雜交種。擅長變色妖術,一向行蹤妖詭,連我也沒有見過他的真面目。不過肯定不如我英俊瀟灑,智勇雙全。”

“有一點他肯定不如你。”我皮笑肉不笑地道︰“那就是自信。”

“少拍馬屁。”龍眼雞傲然答道。

天色漸漸發白,雨停了。翠綠地雨林里,浮起一團團乳白色的曉霧。草葉濕漉漉

水,一顆顆透亮的雨珠從枝葉滑落,打在額頭上,發響。

龍眼雞提醒正在查看地形的甘檸真︰“三個時辰已到,按照事先承諾。你們該放我走了。”

甘檸真看了看我,我滿臉不解地看了看龍眼雞︰“誰承諾過的?我的原話是‘三個時辰’,沒說放不放啊。也就是說三個時辰後可以放人,也可以不放人。再說了,你是妖怪,又不是人。”

龍眼雞氣得長鼻子發抖︰“你這個卑鄙無恥,言而無信的家伙!”

我一臉無辜狀︰“我們只是仰慕龍將軍的風采。舍不得你走而已。能和您這樣英明神武的妖怪多待一會,是我幾輩子修來地福氣啊。”

“不用了。送君千里,終需一別。和你多待一會,是我幾輩子修來的霉氣。”

“日他奶奶地,給臉不要臉!再羅嗦,老子把你揍得滿地找牙。”

“瞧瞧。丑陋的面目終于暴露了!修養不是一點點的差。”龍眼雞搖搖頭︰“我姐姐是不會放過你的,落到她手里可有你受的!”

我嘻嘻一笑︰“你姐姐長得美嗎?說不定將來。你還得乖乖叫老子一聲姐夫。便宜大舅子,你好啊,哈哈!”

龍眼雞呆呆地看了我一會,扭頭對甘檸真道︰“他倒會自娛自樂,難道他真地是一個白痴?”

我發現和龍眼雞這樣的寶貨斗嘴是一件蠢事,干脆閉嘴。附近河道密集,像一張縱橫交錯的蛛網,伸向雨林各處。沿著河邊一帶,長滿了形形色色的菌菇。個頭肥碩,色彩鮮艷。

甘檸真和我商量了一下,決定還是走陸路,畢竟在河面上容易暴露行蹤。靈巧攀過盤根糾錯的藤籮,甘檸真問龍眼雞︰“血戮林還有多少妖怪把守?”

龍眼雞乜斜著眼︰“你讓我說我就說,本將軍顏面何存?”

甘檸真一言不發,劍柄敲上龍眼雞的下巴,後者發出殺豬般地慘叫︰“士可殺不可辱!我說我說!”

“除了負責聯絡和監察的變色豹。血戮林還有六名妖將守衛,每個妖將負責不同地區域,涇渭分明。平日不得逾越自己的看守地。這些妖怪當中,我只認識石鱷和比目魚郝連夫妻。其它兩個從沒見過。”

我說道︰“一個應該是肥遺族的族長,再加上石鱷和你,嗯,還剩三個妖將我們沒遇上。”

甘檸真接著問道︰“魔主為什麼派這麼多妖怪駐扎血戮林?莫非另有隱秘?”

龍眼雞贊道︰“你腦筋比你同伴好使多了,當然比我還是如同皓月旁的小星星。三年前,魔主帶領四大妖王,一口氣殺掉了血戮林不肯臣服的十萬土著妖怪。那一戰,雨林的大小河面漂滿了厚膩的血漿,樹藤全被染紅,殘骸斷肢比落葉還多。事後挖地三尺,都能聞到濃濃的血腥味。”

我變色道︰“楚度可真夠狠的。”

“魔主天命所定,反抗是自找死路。何況行大事必須立威,你懂什麼?別打岔。”龍眼雞瞪了我一眼,繼續道︰“盡管如此,還是有少量土著逃走幸存,躲在血戮林里,做些偷雞摸狗地事。所以魔主委派我們鎮守,搜索漏網之魚。當然對外宣稱是防止妖怪在血戮林自相殘殺。”

甘檸真想了想,又問︰“我們還要幾天才能走出雨林?”

龍眼雞道︰“要看你們從血戮林的哪一頭出去了。沿主干河道翡翠河向北,大約十五天後可以出林,到達十大妖王之一——海龍王碧潮戈的冰海。從陸路向東的話,二十天出林,那是通往鯤鵬山脈的路。”不懷好意地撇撇嘴,補充道︰“魔主宮就在鯤鵬山脈的沙羅峰頂。”

甘檸真的劍鞘輕輕擦過龍眼雞的辣椒鼻︰“我想一定還有其它的路可以走。”

“士可殺不可辱。”龍眼雞緊張地盯著鼻子,強作鎮定︰“有,當然有。從這里向西,穿過紅葉林,最快十天就可以出林。再一路越過沉香谷、煙丘、雲岡、浪淵,就能到達魔剎天與清虛天之間的天壑——豆田。”

我和甘檸真相視一笑,這條路正是我們原先計劃地逃亡路線,龍眼雞果然沒有騙人。

“士可殺不可辱。”甘真悠悠一笑,美得讓我目光恍惚︰“所以,有請——龍將軍帶路。”

在雨林里又走了四天,周圍的樹葉顏色不再完全是碧綠地,夾雜著黃色、橘色和鮮紅色。越往前走,綠葉就越稀少,碩大如傘蓋的樹冠上,一片片紅葉顯得特別鮮艷,隨著晨風舞動,像一簇簇跳躍的火苗。

“我走不動了,要休息。”龍眼雞一骨碌躺下,他被一根晶瑩剔透的藕絲五花大綁,藕絲的另一頭連著甘檸真的手指。這種七竅雪蓮結的藕絲十分堅韌,以龍眼雞的妖力絕無可能掙斷。

“休息個屁!快趕路,夜流冰可能已經來了。”我趴在甘檸真背上,下意識地瞄了瞄四周。再過一天,我就能進化飛升了,這段時間可千萬不能出什麼差錯。

“給你半盞茶的時間休息。”甘檸真淡淡地道,美目閃過一絲奇異的神色。

龍眼雞用示威的眼神掃了我一眼,把嘴湊到一棵瘦長的環節植物前,咬去紫色外皮,露出淺黃色果肉,大肆吮吸汁液。據他說,這是雨林的特產甘蔗,果汁十分鮮甜。看著他津津有味的表情,我忍不住苦笑︰“你看龍眼雞悠然自得的樣子,有時我真懷疑我們才是他的俘虜。”

甘檸真的笑聲比百靈鳥還動听,悄悄傳音︰“我感覺有人暗中窺探我們,可惜,連蓮心眼也找不到他。”

我驀地一凜,但願是那個叫做變色豹的妖怪,如果是夜流冰,我們一定會像老鼠般被他玩死。

“應該是變色豹,以夜流冰的性格,不屑做跟蹤我們的事。”我沉吟了一會,語氣轉寒︰“這個妖怪一定要除掉,否則是個大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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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冊第七章(下)過五關,斬六將再續

押起龍眼雞,繼續趕路。這一帶就是紅葉林,多是,樹葉紅得妖嬈而富有層次,深紅、絳紅、紫紅、猩紅、橘紅,路也被吻上了一層紅暈。

紅葉林中,有一條河水支流,蜿蜒流向林深處。甘檸真突然決定走水路,我明白她的意思,河上不易藏身,一覽無遺的河面上,變色豹想偷襲我們也不那麼容易。

河水清澈見底,綠中帶藍,脆生生的鳥鳴不時從兩側的林蔭滴濺下來。水面上,火紅的落葉隨風漂動,甘檸真足尖輕點落葉,不停頓地在河上急掠。

大約過了一注香的時間,甘檸真放緩身法,有些失望地望著兩岸林木︰“變色豹真是狡猾,我故意給了他三次機會,他卻一次也沒出手。”

我苦笑道︰“他一定在等待最好的機會。或者他只需要監視我們,等待夜流冰的到來即可。”

龍眼雞听到我們的談話,長鼻子聳動了幾下︰“難道變色豹跟來了?瞧瞧,你們就這點膽量。其實要把變色豹引出來也不難,只要我假裝從你們手里逃脫,然後你們緊追不放,變色豹為了救我,多半會現身阻截你們。真是兩個豬腦子,這麼簡單的計策都想不出來。”

我冷笑幾聲︰“變色豹不見得會冒險救你。”

龍眼雞自信滿滿地道︰“一定會!因為本將軍是龍眼雀的弟弟,魔主最信任的妖王就是我姐姐。變色豹身為雨林土著,族人全被魔主屠殺,可他還是投靠了魔主,足見是一個利欲燻心的家伙。所以為了立功討魔主歡心,他一定會救我。”

我吃驚地看了他半天,這番話真不像是從一個白痴嘴里說出來的。龍眼雞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妖怪?有時像個超級傻瓜。有時倒也有幾分謀略。我心下好奇,嘴里卻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的提議︰“放開你讓你逃?等你當了老子地大舅子再說。”

水聲潺潺,河面開始變得狹窄,連轉幾十個彎後,水流漸漸湍急。空氣中忽然飄來濃郁的花香,拐過一個彎,岸上出現了一大片一大片的鮮花,萬紫千紅,嬌艷奪目。繽紛的落英盈盈飄在水面,一片梅紅的花瓣恰好落在甘檸真頸上。又被風吹開,留下淡淡紅印,仿佛雪白的肌膚沁入一點胭脂,襯得白的更白,紅的更艷。

我看得心癢癢的,龍眼雞奇怪地盯著我︰“你干嗎莫名其妙地流口水?”

我尷尬地吞了口唾沫︰“老子肚子餓了,關你屁事!”

甘檸真突然抓起了龍眼雞。一派如臨大敵的樣子。怒放地鮮花叢中,竟然有幾百個妖怪。他們長得千奇百怪,和普通的妖怪不同。比如有的妖怪頭上長角,但角只剩半截,斷處還流著腥臭的膿血;有的妖怪只有半個腦袋,另半個仿佛被刀整齊地削掉;還有的妖怪肚子破了個洞。拖著腸子慢吞吞地走••••••。所有的妖怪都赤裸上身,下身圍著稀稀拉拉地樹葉。看到我們不喊也不撲,眼珠都不曾轉動一下,完全把我們當作了空氣。

龍眼雞驚訝地叫起來︰“這些妖怪真夠奇怪的,怎麼個個殘廢?難道是雨林幸存的土著?”

甘檸真略一沉吟,索性上了岸。妖怪們根本不理睬我們,個個低頭忙碌,有的給鮮花松土剪枝,有的澆水施肥,色彩各異的一雙雙眼楮十分呆滯。連目光都是凝固地。

一絲詭異的感覺浮上心頭,我覺得不對勁,但又說不上為什麼。雖然花香襲人,但四周死氣沉沉,沒有一個妖怪開口說話,氣氛壓抑極了。

我瞄過一個獨眼妖怪手里地木桶,嚇了一跳。桶里盛滿了黏糊狀的東西,顏色黑紅,浮著一層厚膩的泡沫,隱隱透出惡臭。妖怪把木桶里的東西傾倒在花根旁時。我分明瞧見了一只殘破的眼珠。

甘檸真面色一沉,三千弱水劍抵住獨眼妖怪胸口︰“說。你在做什麼?”

獨眼妖怪遲鈍地抬起頭,想了一會,含糊不清地道︰“澆花肥。”

“這些花肥是從哪里來的?”

“三年前的。”獨眼妖怪著身軀,聲音嘶啞︰“都是那些土著的尸體,整整十萬土著妖怪的尸體,堆得像肉山。”

我听得直打寒噤,獨眼妖怪地聲音猶如詛咒一般,在寂靜中回響︰“把十萬具尸體一點點磨成肉醬,有內髒、血筋、耳朵、鼻子,還有碾成粉的骨頭。”伸出雞爪般的手,從木桶里掏出一把黏糊,遞到甘檸真眼前︰“你看,全是上好的肥料,所以這里的鮮花才會開得如此嬌艷肥嫩。”

我忍不住想吐,四周的花海仿佛變成了白骨血漿,濃郁的花香也夾著血腥味。龍眼雞傲然看了看我︰“一將功成萬骨枯,不過是一些死尸罷了,少見多怪。”扭過頭,哇哇亂吐。

白芒一閃,三千弱水劍的劍氣刺穿了獨眼妖怪的胸膛。後者臉上毫無痛苦之色,慢慢僕倒,胸口涌出的血居然是塊狀地!仿佛干了很久。甘真冷眼掃過,周圍的妖怪對同伴地死無動于衷,依然各干各的活。

我嘀咕道︰“有點邪門啊。”

甘檸真緩緩地道︰“這里應該有一個妖將駐守,只是他不肯現身。變色豹還在附近。”

“還有這些妖怪,到底是怎麼回事?本來以為他們迷失了神智,卻又能正常交談。”我搜腸刮肚想了半天,也搞不清狀況,干脆道︰“先別管他們了,我們繼續趕路。”

為了向西走出血戮林,我們不得不沿著花叢,徑直向前。四周盛開的鮮花越來越多,最後連綿成一片一望無際的花海。就連河面上。也被一種粉紅色的蓮花擠滿了。

濃烈的花香聞得久了,竟然覺得有些腥臭,像是腐爛的臭肉。一問其他兩人,感受和我相同,龍眼雞干脆捂住了鼻子,用嘴大口呼吸。

“你們看!”我大聲叫道,緊緊盯著一朵黑色的花苞。花苞中間渾圓,兩頭細長,花蕊圓溜溜地,漆黑發亮。整朵花就像是一只被挖出來的眼楮!

“大驚小怪,毫無大將之風。”龍眼雞鄙視地瞥了我一眼,昂首闊步,不小心被一簇雪白的鮮花絆了一跤。這簇花高大挺立,足有十丈長,花瓣兩頭圓中間長,酷似一根根白骨。緊緊圍繞柱形花睫,如同一具僵立不倒的尸骸。

甘檸真長劍一挑,幾朵深紅色的鮮花被斬落在地。這些花和心髒一模一樣,花瓣上嵌著一絲絲青色筋脈,掉在地上,還撲通撲通蹦了幾下。

我們三個面面相覷。甘真詢問般地望向龍眼雞,後者搖搖頭。紅鼻子都嚇得發白了︰“別問我,本將軍也不清楚。血戮林的六個妖將各司其職,我還是

走出自己管轄的領域。”

我深吸了一口氣︰“這些花,恐怕是當年那些土著的尸體所化。眼楮、骨頭、心髒、肚腸••••••,被殘忍殺害的土著妖怪們的器官長成了鮮花。”

一叢酷似耳朵地黃色小花在風中點頭,像是听到了我的話,表示同意。龍眼雞偏要和我唱對台戲,嚷道︰“我看是花肥的作用。”

花海中,到處是賣力干活的妖怪。甘檸真沉默了一會,抓來一個松土的妖怪拷問,這家伙一問三不知,甘檸真連殺了幾個,他們也不反抗,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

暮色四溢,在花叢投下濃重的陰影。美麗地鮮花仿佛鍍上了一層黑暗,凝固不動,猶如幢幢鬼影。前方突然傳來“篤——篤——”的聲音,在沉寂中顯得特別驚心。

甘檸真順著聲響。向前掠去。花團錦簇中,一棵巨大的植物拔地而起。籠罩了方圓幾畝。這棵植物是半透明的,主干粗壯,布滿鱗片,一根根長睫虯結纏繞,像蟒蛇般攀爬。透過薄薄的睫皮,可以看見里面涌動著赤紅的鮮血。葉子很厚,一片片高高隆起,擁成一團。粉色地葉面筋脈深紅,像新鮮的肉塊。在植物地中央部位,爬滿了花花綠綠的長藤,一個渾圓的瘤子隱藏在藤蔓里,微微跳動。

一個妖怪吸引了我們的目光,他手里拿著一柄寒光閃閃的斧子,正用力砍植物。植物四周,橫七豎八躺著幾十個妖怪,渾身是傷,奄奄一息。

甘檸真走到這個妖怪身前,不動聲色地問道︰“你做什麼?”

妖怪木訥地看了甘檸真一眼,他半跪在地,膝蓋以下空蕩蕩的,沒有腿腳。身軀干瘦,雪白的肋骨戳出綠油油的皮膚,顯得十分可怖。小腹兩側並排長著十二條觸手,緊緊纏住了斧柄。

“砍倒它!”妖怪的臉上沒有一點表情,揮起斧頭,再次狠狠砍在植物地主干上。一道深深的裂口出現在被砍的部位,鮮紅的汁液滲出,腥味撲鼻。怪事發生了,當妖怪收回斧子,準備再砍時,主干的裂口彌合了,連一絲縫隙也看不見。

妖怪不知疲倦地揮斧,一次次砍下去。可無論砍出多少個裂口,最後都會自動彌合,根本砍不倒這棵奇詭的植物。

我擺出一個夸張的表情,對龍眼雞道︰“天啊,世上居然有比你更白痴的妖怪。”

龍眼雞哼道︰“貶低別人並不能抬高自己。可憐的白痴,你對本將軍的嫉妒明顯到了抓狂地地步。”

除了我和龍眼雞在斗嘴,四周死一般的沉寂,“篤篤”地斧砍聲枯燥地回蕩。甘真沉思片刻,又問妖怪︰“你為什麼砍它?”

妖怪呆滯地答道︰“砍倒了這個怪物,我們就能解脫了。”

我奇道︰“莫非這棵植物就是守衛這里的妖將?他控制了這些妖怪,逼迫他們培育土著尸體所化的鮮花?”

龍眼雞點點頭︰“愚者千慮,必有一得,難為你這次和本將軍想到一塊兒去了。這棵植物有血有肉,和血管沒兩樣,藤像腸子,還有一顆跳動的心,明明是一個活著的妖怪嘛。”

甘檸真蹙眉道︰“如果它是妖將,會任憑我們砍?”

我不假思索地道︰“你沒看它自恃妖術嘛,砍它那麼多次都沒事,顯然妖法厲害。不過以你三千弱水劍的威力,一定能把它砍死!”

“實則虛之,虛則實之。”龍眼雞搖頭晃腦,不知所雲。

甘檸真凝視著植物,良久,忽然抽劍,水光閃爍的三千弱水劍掠起,刺入邊上這個妖怪的咽喉。

血水噴濺,妖怪痛苦地捂著喉頭,不能置信地尖叫︰“為什麼?”十二條觸手瘋狂揮舞。

我和龍眼雞都驚呆了,誰都以為甘檸真會去砍斷植物,萬萬想不到,她竟然對這個妖怪下手。但我立刻明白她是對的,這個妖怪和先前被殺的幾個妖怪不同,流出來的血是熱乎乎的液體,而非凝結的塊狀。

他一定就是駐守這里的妖將!

“听說魔剎天有一種稱為‘蠱’的妖術,操控者以自己的肉身飼蠱。對手一旦中蠱,就算法力通玄,也難逃一死。”甘真美目閃動著智慧的光芒,對妖怪道︰“這棵植物應該就是你肉身飼養的蠱,如果我揮劍砍它,便會立刻中蠱,萬劫不復。你裝模做樣在這里砍樹,無非是想引起我們的好奇,誘騙我們去砍它。”

妖怪全身顫抖,發出一聲聲慘叫。植物也劇烈扭曲,睫藤顫抖,仿佛和妖怪承受著一樣的痛苦。在植物主干頂部,裂開了一個深深的傷口,和妖怪中劍的喉嚨傷口一模一樣。但這一次,裂口沒有愈合,反而不斷擴大,鮮紅的汁液洶涌流出。

“你怎麼知道我在騙你?”妖怪絕望地大吼。

“因為第一眼看見這棵植物時,我就感應到了蠱。何況透過蓮心眼,我早已識破你的真身。之所以和你廢話,是為了釋去你的戒心,方便一擊得手。”

妖怪聲嘶力竭地叫道︰“不可能,你絕對不可能感應到我的蠱!我以血肉飼蠱,早和它渾然一體,除非是天生的七竅雪蓮妖••••••”話音嘎然而止,全身血肉炸開。與此同時,植物也轟地炸開,瘤子四分五裂,血紅色的汁液激濺。

所有的鮮花,在一瞬間謝了。

花海凋零,如同美人變成了白發蒼蒼的老太婆,露出慘白色的嶙峋地皮。到處是白骨,十萬土著的尸骨都裸露出來,無聲訴說著三年前的屠殺。

幾百個干活的妖怪也在同時倒地,變成骷髏。甘檸真臉上露出一絲悲哀︰“這些想必都是當年的土著,其實早在三年前他們就死了,但被蠱控制,成為行尸走肉。如今他們也算回到了同伴中。”

我長嘆一聲,晚風吹過,天地蕭瑟。甘檸真的眉宇淒艷而英烈,直視龍眼雞,厲聲道︰“這就是你們天命的魔主?這就是一將功成萬骨枯?告訴我,如果連同類的生命都不尊重,他有什麼資格代表所有的妖怪,去尋找自在天?他有什麼資格代表魔剎天千萬年來的夢想?”

龍眼雞呆了半天,低下頭,一聲不吭。我忽然想起那個妖將臨死前的話,好奇地問道︰“檸真,七竅雪蓮和你

話說到一半,就被甘檸真打斷了。她頭也不回地道︰“快趕路吧,變色豹一直盯著我們。”

“裝深沉,”我小聲嘀咕,看來甘檸真也是個有秘密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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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冊第八章(上)兩頭追殺

甘檸真馬不停蹄,穿過了紅葉林,路上沒有絲毫龍眼雞叫苦連天。

“睡眠不好,直接影響面容。”龍眼雞揉著惺忪的眼皮,邊走邊抱怨︰“你們倆個長得丑不要緊,別連累我啊。”不知不覺,他不再自稱本將軍了。

我啼笑皆非︰“我們兩個長得丑?拜托你撒泡尿照照自己的臉!”

龍眼雞驚訝地盯著我︰“以我們龍眼族的審美標準,你們當然長得很丑。再說了,你照臉不用鏡子用尿?你真是太有性格了。難道沒人告訴過你,隨便撒尿是不講衛生的習慣?”

哇靠!我氣得冒煙,偏偏挑不出他的語病。甘檸真忽然問道︰“龍眼族是什麼妖族?”

龍眼雞翹起辣椒鼻,得意洋洋地道︰“龍眼族是一個很古老很高貴的妖族,擁有最純淨的妖怪血統。實話告訴你們,千萬別被嚇傻了,我——就是龍眼秘族的副族長!”

“你是副族長?”我奸笑︰“龍眼族大概只有你和龍眼雀兩個妖怪吧?”

龍眼雞一愣,咕噥道︰“你個白痴這次倒蒙對了,妖以稀為貴嘛。”

這些天一直沉默的月魂突然驚呼︰“龍眼族?難怪他的瞳孔有金環!原來是龍眼的傳承者。”

我頓感意外,听月魂的口氣,龍眼雞似乎很有來頭,不過他的妖力太菜,給他十萬八千個龍眼也沒鳥用。

月魂了解我心中想法,鄭重地道︰“龍眼最早產自色欲天,傳說是八部天龍吞下太陽後吐出的靈氣所化,後來被一個飛升的妖怪得到,嵌入自己的眼楮,與血脈相連,從此擁有了驚世駭俗的精神力量。龍眼能夠隨著血緣一代代傳承下去。這一族的妖怪也被稱作龍眼族。龍眼雞的龍眼顯然沒有修煉成,但他姐姐一定非常厲害。以後你踫上龍眼雀別多想,要麼逃,要麼自動封閉五感,否則會變成白痴。”

我嚇了一跳,煉成龍眼能把敵人變白痴?我立刻對龍眼雞刮目相看,心里算計,要是把這家伙地龍眼挖出來,嵌在自己眼珠里,倒是值得考慮。

一夜急行。甘真展開氤氳身法,提著龍眼雞飛掠。直到黎明時分,才暫時歇腳。

“有沒有甩掉變色豹?”我關切地問道。

甘檸真苦笑一聲︰“還不清楚。不過就算暫時甩掉,不用多久又會被他跟上。身為雨林土著,變色豹對地形遠比我們熟悉。”

龍眼雞打著哈欠︰“我要休息。”仰頭一倒,四肢攤開,呼呼就睡。

甘檸真放下我。在一條河邊漱了漱口,俯身捧起一掬水,輕輕濺在臉上,又側過頭,讓一襲長發從雪白的頸邊傾瀉而下,如同一匹熠熠華麗的黑色綢緞。在晨曦的薄明微暗中無聲飄動。

我出神地看著甘檸真梳洗的動人姿韻,道︰“再過幾個時辰。我就能飛升了。這幾天太辛苦你啦。”

甘檸真頭也不回,聲音淡然︰“保護你本來就是我的責任。”

我無聲地嘆了口氣,沉默。從遠處莽莽的濕碧潤翠中,傳來吼猴的叫聲。因為隔得遠,更顯寂靜。

林水幽幽,整片雨林,仿佛只剩下我們兩個人。

“你想說什麼?”甘檸真感覺敏銳地扭過頭,問道。

我低下頭,凝視水光中的冰雪容顏。說著和心里所想無關的話︰“幸虧你昨夜識破了那個施蠱地妖將,使大家逃過一劫。”

“蠱是一種很惡毒的妖術,令人防不勝防。不過只要你穿著我的那件蓮衣,就不會有事。七竅雪蓮是所有蠱的克星,否則我也不會識破那個妖將。”甘真像是在解釋昨晚我的疑問,可我明明听到那個妖將最後說的是——“七竅雪蓮妖”。

管它呢。反正甘真不過是我的保鏢,血誓地守約人吧。河面上浮動著清晨特有的水霧,迷了我的眼。對著河水,我用力吹了口氣,波光里的容顏碎開了。

“按照龍眼雞的說法。血戮林還有兩個妖將駐守。既然是比目魚妖,多半在河里。在我恢復行動前。盡量避開水路吧。”

“至少要五天,我們才能走出這片雨林。”

“你擔心夜流冰?”

“我相信,

會在這幾天趕到的。”

我驀地兩眼發直,瞪著河水。藍汪汪地河面上,一朵純黑色的冰花從上流緩緩漂來。

我好像一下子掉進了冰窟,渾身發冷。日他奶奶地,夜流冰來了!他真的來了!

黑冰花悠悠漂浮,就像夜流冰深不可測的眼楮。順著水流,冰花打了個轉,流到我們跟前時,忽然停止不動,一點點融化開。

“他在刻意恐嚇我們。”甘真冷冷地道。

我忽然感到了一線生機,如果夜流冰現在全力出手,我們多半完蛋。但他既然打算玩貓捉耗子的游戲,就給了我們喘息的時間。

“夜流冰一定會花很多心血,慢慢折磨我們,直到我們崩潰。”我鎮靜下來,沉思了很久,道︰“如果我是他,會在我們即將走出雨林的時刻現身,一舉擊潰我們的信心。所以這幾天,我們不妨在林子里隨意逛逛,不必急著出去。我猜他就算動手,也不會馬上要我們的命,最多騷擾騷擾。”目光投向聲大作的龍眼雞,微微一笑。

甘檸真當然明白我地意思,有這個人質在手,夜流冰就得忌憚幾分。

“還在想什麼?”甘檸真偏過頭,幾滴水珠還沾在唇角,如同梅紅花瓣上的露珠,被曙光映得晶瑩生輝。

“沒什麼了。”我莫明地惆悵起來,將來,也不知哪一只手有幸拭去那幾滴水珠。

“很少見你這個表情,古里古怪的。不會被夜流冰嚇傻了吧?”甘真莞爾一笑。

“如果能逃出魔剎天,以後別再跟著我了。”我突兀地道,有點心煩氣燥︰“告訴我怎麼解開血誓就行!”

甘檸真一愣,我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急忙打著哈哈掩飾︰“老子現在有自保的妖力了,總不能拖累你們三個一輩子吧。這個瓜田李下,多有不便嘛。”

甘檸真默默凝視著我,看得我一陣心虛。“夜流冰!”龍眼雞猛地一聲尖叫,霍然坐起身,瞳孔中,一圈耀眼的金環一閃而逝。

我和甘檸真齊齊一震,甘檸真不動聲色地問︰“你夢見夜流冰了?”

龍眼雞茫然道︰“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睡了一會就突然夢見他了。他好像要對我說什麼,不過立刻被龍眼趕走了。”

我苦笑一聲,知道這又是夜流冰玩的花樣,無非是令我們心生恐懼。雖然逃亡時,我做好了夜流冰隨時出現的準備,但他真的來了,還是有一點害怕。如果我能將這一點害怕也在心靈中抹去,修為必然再進一層。

“你的龍眼這麼厲害?能把潛入夢境地夜流冰趕出去?”我將信將疑地對龍眼雞道。

龍眼雞傲然道︰“當然!龍眼是北境最強大的精神力量,對夜流冰這種虛體凝化地妖怪特別有效!等我哪天煉成了,一定讓你嘗嘗味道。”

我心中微動,以虛破虛!阿凡提也曾經這麼說過,要想對付夜流冰,必須從同樣是虛無飄渺的精神意識入手。神識!我腦中靈光一閃,如果將紫府秘道術煉至顛峰,便能像師父那樣,修成完全由精神意識世界構成的神識!

甘檸真沉吟片刻,對龍眼雞道︰“夜流冰來救你,豈不是襯了你的心意?”

龍眼雞哼道︰“魔主座下的四大妖王並不和睦,常常互相暗斗使絆子。我如果落到夜流冰手里,他說不定會趁機要挾我姐姐。我早看出來了,你們並不想要我的命,只是利用我當人質逃跑,所以在你們手里反倒安全些。”

“你倒是識時務。”我嘟囔道。根據剛才商量的辦法,甘真背上我,帶著龍眼雞在林子里亂逛,完全改變了事先計劃的路線。

“你看上面!”走了一會,甘檸真忽然舉目望天。

我仰起頭,透過枝葉的縫隙望去,深黑色的夢潭高高懸掛在天空。

“死豬不怕開水燙。別管他,我們繼續觀光游覽。”我滿不在乎地道,夜流冰無非是步步緊逼,令我們在他的陰影下飽受折磨。在夢潭的監測下,我們一切活動都是赤裸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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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冊第八章(下)兩頭追殺

深,濕霧騰騰,走著走著,我們無意中闖入一個植被地方。樹木、藤蔓、灌木、菌重重疊疊,上三路下三路,里三層外三層,擠得水泄不通。望不到天空,頭頂上的樹蔭高聳入雲,一絲空隙也沒有,不少樹藤直接生長在其它植物上,有的大樹同時被幾棵樹緊緊纏繞,根部還開出一叢叢白色的蘭花。

這里已經沒有路了。水聲嗚咽,河流在交錯穿繞的藤蘿下隱隱透出,地上腐爛的枝葉如同厚厚的泥沼,一踩就陷。即使甘檸真展開氤氳身法,也穿行艱難,我和龍眼雞的臉更被枝葉刮擦了無數次。

“災難!絕對的災難!”龍眼雞捧著臉哀嚎,遇到我的目光,兩眼一翻︰“死的駱駝比馬大,再丑也比你英俊瀟灑!”

甘檸真催動劍氣,斬斷幾百根纏繞成一團的青藤,兩棵交頸相連的闊葉樹被枝干上盤踞的青藤帶動,轟隆倒地,空出了前路。

“咦?”我盯著斷開兩截的青藤,上面沾著幾根灰色的獸毛,筆直如刺,十分粗硬,像是大型野獸的毛。我不禁心中詫異,這片雨林擠滿了植物,沒有方寸空地,哪有大野獸生存的空間?

甘檸真也生出了好奇心,強行開路,深入林子。四周靜悄悄的,連鳥叫聲也沒有,稀奇古怪的甲蟲在樹藤上急速攀爬。甘檸真剛要把擋在身前的大樹斬開,樹干上幽幽鑽出一朵黑色的冰花,大樹凍結,一絲絲黑色的冰紋爬滿樹皮,幾合抱的樹瞬間萎縮,化作一攤碎木屑。

我和甘檸真面面相覷,我干笑幾聲︰“有人替咱們效勞最好。也不知哪個家伙這麼賤,天生的奴才命!”

“牡丹,你的笑聲還是如此動人。”冰魄花閃爍了幾下,里面浮出夜流冰蒼白俊美的臉,幽黑地目光閃動著嘲弄。

嘿嘿,終于被我罵得忍不住現身了。我暗自竊笑,裝腔作勢地大呼︰“啊呀,這不是葬花淵的新郎官嘛。怎麼成婚沒幾天,就偷偷跑出來了?不怕戴頂綠帽子?差點忘了,大王傷好了嗎?沒影響你入洞房吧?”

夜流冰靜靜地看了我一會。露出殘酷的笑意︰“好。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敢在本王面前這麼放肆的人。看你的樣子,像是在進化,動不了還口氣猖狂,你倒是很有種。”

我苦著臉道︰“是啊,老子倒霉,還要過個四五天才能動呢。不過老子向來猖狂。能不能動一個樣。”

“海姬和鳩丹媚呢?她們躲起來,就以為能夠逃過本王的掌控嗎?”

我心下一寬,听夜流冰的口氣,海姬她們顯然還沒被發現。當下道︰“反正都在這片林子里,包括你的宿敵阿凡提。”

“還在信口雌黃!”夜流冰冷笑︰“阿凡提和孫思妙取道向南,和你們方向完全不同。以阿凡提的性子。也不會和你們多做糾纏。”

我點頭如小雞啄米︰“是啊是啊,你說得太對了。不過虛則實之。實則虛之,阿凡提躲在血戮林地下,伺機暗算你也不是沒有可能啊。以他的生花妙筆,足以瞞過你地夢潭。”

夜流冰神色微變,當日他吃盡我們幾個的苦頭,雖然不相信我的話,但還是生出一點隱憂。嘿嘿,你想折磨老子,老子也折磨折磨你。反正騙人不花錢。

“他撒謊!”龍眼雞毫不猶豫地指著我︰“至始至終,就我們三個的鼻子,鼻血狂流不止。

夜流冰狂笑一聲︰“原來鳩丹媚、海姬和你們分頭走了。不過她們對本王毫無用處,現在本王最感興趣的是你。”

我嚇了一跳,全身泛起雞皮疙瘩︰“不會吧?你改變了性取向?”

龍眼雞捂著鼻子,對夜流冰遺憾地搖搖頭︰“你的品味太低了,我都比他強。”

夜流冰不理我地譏笑,緩緩道︰“第一。你身懷自在天地圖,這是魔剎天志在必得的東西;第二。你身具龍蝶爪,想必吸食了龍蝶的內丹。但尋常人就算煉化妖丹,也不可能生出龍蝶爪。其中必有奧妙。第三,你的法術路子繁多,和魔主似乎同出一脈。所以本王決定生擒你,交給魔主親自處置。”

我咕噥道︰“人怕出名豬怕壯,老子算是明白了。”我倒不擔心暴露龍蝶前世的身份,除非遇上夜流冰、楚度這樣的特級高手,否則自保綽綽有余。

夜流冰唇角彎成一個冷酷地弧線︰“只是在生擒你之前,本王要好好回報你。”消失在冰花中。

日他***,老子是個施恩不圖報地人啊!

龍眼雞不滿地嚷道︰“夜流冰竟然連個招呼都不跟我打,真是欠缺教養!哦,我明白了,他害怕我的龍眼,所以暗暗希望我死在你們手里。”

我狠狠瞪了

︰“白痴,夜流冰根本沒把你放在眼里。“心里倒具有強大精神力的龍眼,很可能是夜流冰的克星。

一朵朵黑色的冰花,從四周無聲無息現出,有的嵌在樹睫里,有的懸在藤蔓上,有的從河中浮出。植物紛紛被寒氣凍結,化作了黑色的晶體。“啪”,一朵冰花從樹叢射出,直奔甘檸真而來。後者不敢大意,白茫茫地劍氣全力迎上,將冰花擊碎。

冰屑四處飛濺,每一點碎渣又化作一朵黑色的冰魄花,在空中回旋著射向甘檸真。每一朵冰花里,恍惚閃過夜流冰的臉。

甘檸真靜立不動,三千弱水劍“嗆”地出鞘,絢爛的光華淹沒了冰魄花。就在這時,距離甘真不足一尺遠的一棵海芋,突然動了!

深綠色的海芋葉子倏地展開,變成兩條腿,睫彈起,居然是濕滑的身軀。花苞向外打開,赫然鑽出一個豹頭,臉上生滿棕黑色的鱗紋,黃濁的眼楮閃動著凶厲地光芒。

“變色豹!”我一下子明白了對方是誰!這個妖怪居然模擬成海芋地樣子,一動不動伺伏在邊上,一直等到冰魄花攻擊甘檸真時,猝然偷襲。

從海芋開始動、變身、彈出,全在電光火石的瞬間完成,快得我來不及驚呼。變色豹銳利地爪子扣向甘檸真左肋。

眼前突然一片模糊,我什麼都听不見、看不到了。雨林像是消失的幻影。我的五感剎那間封閉。

仿佛靈魂出竅,我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穿越。日他***,竟然在這個要命關頭飛升了!我心急如焚,掛念著甘檸真的安危。

時而飛速向前,時而又飛速後退,四下里是深不可測的虛無,我覺得身子越來越沉重。漸漸地,有點不能動了。漆黑中,突然伸出了無數根看不見地觸須,纏住了我。觸須鑽進我的身體,輕松切割,把我肢解成碎末。奇怪的是。我的意識始終清醒,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殘末變成閃閃發亮的光點。在短短的一瞬間,組合、分解、再組合、再分解••••••。

視野倏地一片光亮,我地身體恰好在這一刻完整組合。異香撲鼻,彩光迷眼,色欲天猶如一幅向我展開的美妙畫卷。

“小子,數態飛升大約有兩注香的時間,這次你可以多逛一會了。”月魂在指尖閃動著光輝︰“別擔心那個女人,你在色欲天待得再久,對魔剎天來說都只是一瞬。”

我心不在焉地點頭。天空的朵朵雲霞上,彩衣飄帶的美女翩躚起舞,揮灑鮮花。我不解地問道︰“這些女人整天這樣跳啊、動啊,難道不累?撒尿拉稀怎麼解決?”

月魂一呆︰“你大概是第一個提出如此古怪又無聊問題的妖怪了。說實話,我也不知道。也許她們只是一些幻象,你要是想搞清楚,自己爬上去問她們好了。”

我翻了個白眼,她們飄揚地衣帶足有幾千丈長,等老子拽著衣帶爬上去,可能連女人的手還沒摸到。飛升就結束了。打量四周,這次我地落腳點是一座光禿禿的石頭山頂。匆忙轉了轉,沒發現附近有什麼寶貝,便向山下走去。

月魂道︰“這次你飛升的運氣不太好,周圍一帶全是亂石山,沒什麼好東西。”

我倒是沒心思找寶貝,總想著甘檸真。拐過半山腰的一個小山坳時,我被一塊凸起的錐形石頭絆了一下,身子向崖外沖去,一腳踩到了懸空處。

怪了!明明是虛空,可是腳踩在上面如踏平地。我楞住了,試探著再向前邁出一步,竟然還是堅實的平地!仿佛有一條無形的飛橋駕在了半空,連月魂也傻眼了。我壓抑住滿心的驚訝,一步步向前走,沒多久,眼前突兀地橫出了一片白蒙蒙的雲霧屏。雲煙聚而不散,猶如實質地正方形屏風。

月魂連連叫道︰“古怪,古怪!這個地方好古怪!剛才站在崖邊,根本沒看到半空有什麼雲霧啊!”

我樂了︰“原來你也不是萬事通啊。”

月魂綠豆眼一瞪︰“我可是魅的堂堂魂器,老被你當作飛升的尋寶導游用,簡直是糟蹋!”

我站定,小心翼翼地用手踫了踫雲霧屏,雖然看上去是朦朧雲煙,但摸上去出奇地堅硬,非玉非石,把前行的通路完全阻斷。再細看,雲霧在以很慢的速度蠕動,不斷變化。我忽然發現,雲霧屏上隱隱有一個個很小的圓形斑點,有的斑點顏色略暗,有的斑點稍微亮一點。亮斑點和暗斑點整齊緊挨,排列錯落。我驀地一震,這不像極了圍棋的黑、白棋子嘛!正方形的屏風恰好是一個棋盤!

想明白這一點,眼前豁然開朗。先前之所以瞧見雲霧在動,是因為黑子、白子不斷落在棋盤上地緣故。我頓時興致盎然,以前跟死鬼老爸學過圍棋,也

分棋力,當下凝眸看黑、白子的局勢。

“傻小子,你發什麼楞?”月魂不耐煩地道︰“不要浪費時間在這里了,快點掉頭回去尋寶。色欲天處處隱藏了玄妙地謎團,你參透得完嗎?”

我剛巧看到黑子大龍被白子團團圍住。黑子大龍目前只有一個眼位,正在苦苦掙扎。但只要吃掉內腹的三顆白子,便可再做一個眼,順利求活。我一時福至心靈,搶在黑子落盤前,手指點在了正確落子的位置。

暗色的斑點幾乎同時出現在我手指按下地地方。“轟”的一聲巨震,觸手處,屏風化作了一團軟綿綿、輕飄飄的白霧。我又驚又喜,徑直穿霧而過,回頭再摸。雲霧屏又變得堅硬無比。

“日他***,傻人有傻福啊。”月魂學會了我的口頭禪,驚呼道。

眼前豁然是一個嶄新的天地。飛瀑流泉,雜花生樹,一塊塊崢嶸山石像千姿百態的怪獸,高低錯落分布。沿著一道拱形的七色彩虹橋向前走,隱約听到美妙的絲竹聲。橋盡頭。是一座高大華美的洞府,石門半敝開著,里面笙歌艷舞,賓客如雲,像是在舉辦宴會。

“又有客人來啦!”洞府里,忽然走出一個鶴發童顏地老頭。滿臉堆笑,二話不說把我迎進去。

里面雲霧氤氳。檀香繚繞,十幾尊獸形的青銅古鼎緩緩噴出一縷縷白煙。洞頂懸掛著一盞盞琉璃八角宮燈,光芒柔和流轉,映著滿室縹緲的雲霧,猶如神仙幻境。碧玉的案幾後,坐著幾十個相貌奇特的人,一邊大吃大喝,一邊觀看洞中央的美女們奏樂起舞,時不時地拍掌叫好。

老頭熱情好客。把我領到一張碧玉長案前,也不問我身份名字,就喚來一個秀美的女童伺候我。案上,擺滿噴香地各式菜肴和水果,都是我從沒見過的稀罕玩意。女童捧起一只雙耳長頸玉瓶,倒出紫色的果露,俏臉含羞,盈盈遞了一杯給我。

果露清香沁脾,引得我口水津津,正要一飲而盡。月魂突然幻出淡淡的光暈。我心中一動,杯子只沾了沾唇。果露偷偷倒進了袖管。趁女童起身離開的一會兒,月魂悄悄道︰“小心了,一樣東西也別吃。”

我迷惑不解︰“有毒嗎?老子和他們又沒仇。”

“那倒不一定。不過這里古怪得很,萬事小心為上。以前我听魅說過,有的妖怪飛升色欲天,結果回到魔剎天後,離奇暴斃。也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怪事。”

我听得心里不安,再看周圍這些人時,也覺得邪門起來。他們地服飾衣冠十分奇特,式樣別致,和北境、大唐的迥然不同。衣料又薄又軟,輕盈飄動,流爍著彩霞地光紋。有的客人說的話我根本听不懂,什麼“飯里鍋的,三客油,阿里阿多”之類的。

表演歌舞的幾個美女倒是不錯,披著色彩鮮艷的羽衣,身姿曼妙,面容俏麗。吹簫的那個更是極品,不但一曲洞簫吹得洋洋灑灑,春意盎然,還邊吹邊舞,白如凝脂的肌膚在半透明地霓裳中若隱若現,引起陣陣喝彩。

不知何時,伺候我的女童軟軟倚在了我的懷里,嬌軀香馥馥,柔若無骨,大紅繡花的肚兜半解,露出白嫩的小腹。我心中一蕩,偷偷捏了一把,女童吃吃一笑,柔圓的小臀有意無意,輕輕蹭著我的胯下。哇靠,雖說年紀小,但別有一種誘惑。

“今天貴客真不少,連碧四娘也來了!”鶴發童顏的老頭忽然歡叫一聲,起身迎出洞府,片刻後,帶來一個綠裙美女。我一看,如遭電擊,滿懷遐思全跑光了。

這個綠裙美女碧四娘,赫然便是我上次飛升色欲天時踫到的女人,玄龜赤楮獸的守衛者之一!

不少客人上前和她打招呼,我暗叫不妙,急忙低頭,眼角地余光偷偷瞄她。碧四娘目光盈盈一轉,不偏不倚,落在了我的身上。

“公子,好久不見了,奴家地碧珠可以還給我了嗎?”

听到這句話,我魂飛魄散。月魂急叫︰“快逃命啊,還等什麼?”

“砰”,我一腳踢翻長幾,左拳把幾個白玉凳打得凌空飛起,順手把女童擲向碧四娘。趁四周一片混亂,我施展魅舞左閃右晃,沖出洞口。

綠影快似閃電,緊隨我身後追出。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我全力逃竄,欲哭無淚。很小的時候我就發現,倒霉的事要麼不來,要來總是接二連三。在魔剎天,我被夜流冰追殺,飛升到色欲天,居然還被追殺,***倒了八輩子霉啊!

“抓住他,抓住這個搗亂的家伙!”“噢西特!開去黑姆!”各種各樣的喊聲在後面雜亂響起,洞府外的奇石彩光耀眼,發出震耳欲聾的吼聲,化作一頭頭怪獸撲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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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冊第九章(上)瞬息萬變

躍起,雙腿連環踢飛兩頭怪獸,再閃過背後一頭怪獸跳到獸背上,腳尖一彈,凌空躍上一棵古樹,足尖再點,借助樹枝高高彈起,繞向洞府的另一邊。

“呲啦”,我外袍的下擺被撕開,碧四娘只比我遲了一息跳上樹,指尖從我腿肚子擦過,嵌入枝條。整棵樹立刻腐爛,化作一灘綠色的汁水。

我頭皮發麻,要是被碧四娘抓到一下,不死也得脫層皮。穿過一片花圃,我慌不擇路地狂奔,碧四娘的嬌笑聲在身後不斷。

穿過幾片果林,再猛力越過一個險壑,我順著山勢直奔。眼前驟然一空,浩浩蕩蕩的雲霧撲面而來,山路到頭了!

“公子,你也不憐恤憐恤奴家,跑得那麼快,害奴家出了一身臭汗。”見我走到絕路,碧四娘也不急了,扭動腰肢,風騷地朝我笑。

我額頭冒汗,前面是萬丈懸崖,跳下去必死無疑,左側是一面青苔遍布的巨大石壁,石壁直直向內傾斜,壁外也是無底深淵。我腦子里苦思對策,日他***,兩注香的時間怎麼還沒到啊!

“公子,把碧珠還給我吧。奴家在色欲天等你很久了,今天總算等到公子了。”碧四娘攤開白嫩的手掌,雖然笑語晏晏,但眼神十分陰冷。

我氣急敗壞地嚷道︰“日他***,碧珠早吞下肚了,讓老子還個屁啊!”既然逃不掉,干脆和她拼了!

碧四娘道︰“公子不用擔心,只要奴家把公子化成一灘碧汁,再慢慢煉化,便能重新凝成碧珠。”款款走近,三寸金蓮邁過的地方,生出一圈圈暗綠色的斑暈。仿佛活物,滲透地上的岩石蔓延過來。

“跳崖!”月魂斷然喝道︰“色欲天無法施展法術,你和她硬拼必死無疑!”

這話出自月魂的口,我不敢不相信。一咬牙,我掠到崖邊,狠心要跳,瞥見左側石壁的中心向內凹陷,形成一個石槽。我靈機一動,兩腿一蹬,斜斜掠向石壁。借沖力在半空滑了十多丈,整個人倒懸,雙臂猶如分花拂柳,貼著石壁一路交替按過。

月魂為我的急智大聲喝彩︰“好!這一記魅舞妙到毫顛!就算魅復生,也不過如此!”

魅舞去勢用盡,眼看要從石壁滑落,我腰肢一擰。變成頭上腳下,左腿斜斜上撩,帶動身軀飄然而起,再貼著石壁橫掠一丈,落腳地,不偏不倚正是那個凹陷地石槽!

十指緊扣石壁。凹陷的石槽恰好容進我的身體。我長長地舒了口氣,有點後怕。剛才只要我的魅舞稍有差池。一定摔下深淵。月魂贊不絕口,直夸我魅舞有進步。

“嘿嘿,美人你來啊,本公子脫光了等你!”逃過一劫,我安心多了,遠遠地對碧四娘擠眉弄眼。

峭崖邊,碧四娘發出一陣攝魂蕩魄的笑聲。她竟然躍下山崖,身體橫陳懸空,和石壁成直角。雙足踩住石壁,一步步穩穩走來!

我瞠目結舌,這根本是不可能做到的姿勢!月魂也傻了,眼睜睜看著碧四娘走近,腳步過處,一圈圈綠暈斑在石壁上滲出。

“公子,奴家來陪你了。”碧四娘對我招招手。我把心一橫,不顧一切跳出石槽,向下方的深淵落去。

四周雲霧茫茫,我急速下掉。在空中。我施展魅舞,轉折騰挪翻躍。試圖化解疾墜的勢頭。但跳的地方太高了,深淵又不見底,下落反而越來越急。

完了!我心口一涼,早知摔死,還不如和碧四娘硬干一仗呢。月魂和我心意相通,無奈地解釋︰“和她拼是一定死,現在好歹是九死一生,說不定飛升的時限馬上就到。”

我加速向下墜落,已經頭暈眼花。偏偏這個時候,碧四娘地笑聲又在耳邊響起。我定楮一看,她竟然腳踩石壁,一路跟著我飛速落下,死死盯住不放。

“冤孽啊!”我慘叫一聲,這個娘們看來連我的尸體也要糟蹋啊!

一點閃爍的白光忽然出現在下方,似在深淵內盤旋。隱隱約約,傳來雄渾的公雞打鳴聲。

“快!施展魅舞靠過去!”月魂突然激動地大叫︰“快啊,想辦法靠近那點白光!你有救了!”

听到有救,我立刻興奮起來,在空中跳出一連串魅舞,盡量使自己向白光的方向落去。隨著急速下落,我終于看清了下方的白光!這是一匹雪白的高頭大馬,皮毛猶如珍珠閃耀,火紅地鬃毛筆直豎立,像公雞高高聳起的雞冠,雙目顧盼神威,透出閃閃金光。

“騎上它!”月魂的聲音都發抖了︰“這是萬載難遇的吉量馬啊!”

吉量馬仰頭發出雞叫,四蹄翻騰,在半空來回馳騁,速度快得如同幻影。蹄踩在空中,便出現一團團雲氣的漩渦。我全力施展魅舞,硬生生地凌空橫移半丈,就在靠近它的一剎那,吉量馬騰空躍起,奔向遠處,和我失之交臂。

我郁悶得要吐血!

眼前白影一閃,吉量馬忽地又從遠處奔回。我下意識地探手,抓住了一簇鬃毛,緊接著雞鳴響徹雲霄,一股巨洪般地力量帶動我飛掠,耳畔風聲疾呼,景物一片模糊。

“日他***,你抓住它啦!快騎上!騎得越久越好!”月魂激動得語無倫次︰“想不到吉量馬會在這里出現,你小子走了狗屎運!你看,碧四娘都傻了,她哪里追得上吉量馬啊!”

狂風撲面,吹得我眼楮也睜不開,我死死抓住鬃毛,腰桿一挺,翻身上馬,雙腿夾緊了馬腹。

“轟”,騎上吉量馬背地一瞬間,我體內的血液一下子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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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冊第九章(下)瞬息萬變

吉量馬在空中人立而起,雙腿向前猛力蹬踏,發出憤怒的鳴叫。它忽而高高跳起,忽而急速俯沖,甚至在半空連續幾個翻滾,玩出了高難度動作,速度快似風馳電掣。但無論它怎麼掙扎,就是甩不掉我。

體內的血液又開始流動,但變成了倒流!

吉量馬暴跳如雷,沖向一面嵯峨崖壁,四蹄矯夭踢出。“轟隆”一聲巨響,石灰滾滾,堅硬的山崖被踢塌了半壁。我嚇出一身冷汗,但體內生出酣暢淋灕的感覺。周身血脈逆流,又在下一刻順流。漸漸地,我竟可以控制血脈的流動,要順就順,要逆就逆。

月魂眉花眼笑︰“吉量馬——色欲天的上古異獸。騎上一次,不但能自如控制血脈流動,還能多活一千歲。嘻嘻,也就是說,你可以舒舒服服地避開好幾次天劫。”

我驚喜交加,區區兩注香的飛升時間,我一顆心忽上忽下,歷經一波三折的驚險。數次差點沒命,又數次脫險,幾乎是在刀尖上跳雜耍。

吉量馬再次沖向一塊突兀的山岩。

呼嘯的疾風驀地凝固,四周驟然一暗,胯下的吉量馬消失了。我心頭一震,知道飛升結束,腦海中立刻映出甘檸真受襲的一幕。

眼前變成了一片蒼翠,茂密的雨林返回視野。變色豹的利爪扣向甘真左肋,而我還趴在甘檸真背上,來不及發出一聲警告。

一朵碩大的雪蓮從甘檸真肋下鑽出,花瓣綻開,擋住利爪。與此同時,一朵黑冰花驀地穿透三千弱水的劍光,夜流冰宛如一個幽靈,從冰花里浮出真身,一掌拍上甘檸真肩頭。

甘檸真吐血。後退,揮劍,再吐血。變色豹悶哼一記,向後撞去,背貼上一棵粗壯的橡樹,全身立刻化作橡樹枝葉,消失了。

夜流冰隱入冰花,幾十朵冰魄花再次激射。我狂吼一聲,震開全身的蛋殼,躍起擋在甘檸真身前。蓄滿混沌甲御術的拳頭輕柔送出。

冰魄花無聲融化,水滴落地,似乎听到夜流冰一聲驚呼。我運起胎化長生妖術,掌心的粒子洞瘋狂吸取四周地生氣。進入數態後,我的妖力明顯上了一個層次。耳聰目明,連一棵樹上有幾片葉子也一目了然。

夜流冰、變色豹沒有再出現。甘檸真臉上露出放松的神色,呻吟一聲。軟軟向後倒去,我急忙伸臂接住她。

“夜流冰的傷還沒有復原。”甘檸真無力地道,低喘了幾口氣︰“他剛才和我硬拼時,我就感覺到了。”

我一下子明白過來,阿凡提發動四靈鼎煉化夜流冰時,後者一定受了很重的內傷。而且遠比我們幾個人的傷勢要嚴重。只是得知我們在雨林出現,夜流冰急于復仇。才強壓傷勢趕來。他祭出夢潭,既是為了恐嚇我們,也是一種心虛。

“你先療傷。”看到甘真嘴角滲出的鮮血,我痛惜地道,扶住她盤膝靜坐下來。一瓣瓣雪蓮把甘真包裹。

“喂,你不要把我當空氣。會動就神氣了?不就是飛升了一次嘛。謙虛使人進步,驕傲使人落後你懂嗎?”龍眼雞伸手在我眼前亂揮。

我深深吸了口氣,轉過身,滿臉獰笑地盯著他。慢慢舉起拳頭,做了一件我很早就想做,但一直沒法做的事。

 里啪啦一頓暴揍,龍眼雞的臉被我打成了腫豬頭。我松開他的衣領,舒暢地大喊一聲︰“爽!”

入夜後,龍眼雞沉沉睡去,甘檸真繼續在雪蓮內療傷。我靜坐片刻,肋下忽然生出一絲奇異地感覺,不由心中一動,現在進入受態。我應該又生出一只龍蝶爪了。

意念稍動,一只紫色的龍蝶爪倏地探出。爪尖噴出一片紫色

。我一時好奇,想試試迷霧的用處,便探爪對準龍噴。

“呼”地一聲,熟睡的龍眼雞猛然坐起,張開雙臂,緊緊抱住了我︰“姐姐,我要換尿布。”說完突然給了我一記耳光,聲色俱厲︰“不遵守將令者,斬!”

我目瞪口呆,一腳把他踢開。龍眼雞又撲上一根藤蔓,張嘴大咬,含糊不清地道︰“養顏護膚,滋陰壯陽。”又變了一副嘴臉,惡狠狠地掐住藤蔓,嚷道︰“干死你,干死你!本將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我恍然大悟,紫霧大概能使人興奮,產生幻覺。成為試驗品的龍眼雞折騰了一個時辰,總算又倒頭睡了。四周恢復了寂靜,我繼續靜坐修煉。因為怕影響甘真療傷,我不敢使用胎化長生妖術。想了想,我開始在心中默念紫府秘道術的要訣。

“神識出于紫府,听之不聞其聲,視之不見其形,充滿天地,包裹六極。化育萬物,不可為象。”這是紫府秘道術地總綱,論述了神識的玄妙,雖然無聲無形,但可以千變萬化,營造出一個有聲有形的天地。

我反復念了幾句“純素之道,唯神是守;守而勿失,與神為一;一之精通,合于天倫。”後,進入抱元守一的心境。過去修煉紫府秘道術,由于我性子浮躁,師父總說我不適合煉這門秘道術,所以只打了個根基。現在為了對付夜流冰,不得不認真修煉。

要煉出神識,必須先邁入紫府心境。我盤膝靜坐許久,還是沒什麼效果,又有點心浮氣躁了。月魂笑道︰“吉量馬的好處忘記了?”

我如夢初醒,控制周身血脈流動,立刻心平氣和。在血液順流、逆流反復循環了幾百次後,腦子轟的一聲,進入了一片空冥地天地。

時間無聲流逝,天色由暗轉明。雖然我一直閉眼,卻清晰“看”到了四周的景物。拂曉地光線中,一朵白色的蘭花花苞剛剛綻放,幾顆露水從榕樹葉尖滴落,一只七星瓢蟲從枝頭飛起,河面上浮起一雙黑褐色的魚眼,龍眼雞的嘴角直流口水••••••,一切倒映在紫府中。我第一次清清楚楚,感覺到了自己的心靈。

紫府秘道術終于有了突破,只要給我時日增強妖力,就一定能煉成神識。我心中涌起一陣喜悅,忽然又覺得有一絲不對勁。

河面上浮起的魚眼!我驀地一震,那雙魚眼分明在窺視我!我閃電般掠出,龍蝶藍爪破開河水,狠狠抓去。

一個龐大的身軀被我抓出河面,水順著濕漉漉的獸毛往下掉。對方完全措手不及,鼓著死魚眼,傻乎乎地瞪著我。不等他掙扎,藍爪噴出寒氣,凍得他直打哆嗦。

看清這個妖怪的獸毛,我不由一愣。灰色地尖硬獸毛,和我們昨天發現的毛一模一樣。“你是誰的手下?為什麼偷窺我們?”我厲聲道,爪尖刮過他的咽喉。

妖怪瞪了我一會,語聲嘶啞地道︰“我們——這里的主人。你——走開。”

我呆了呆︰“你難道不是魔主的手下?”目光掃過妖怪生滿花紋的臉,背部聳立的一排尖刺,屁股上斷了半截的肥大魚鰭怪。

“你是雨林的土著!”想起他剛才地話,我霍然叫道︰“你是三年前幸存的妖怪!”

七冊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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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冊第一章(上)能騙就騙

這個土著妖怪,我暗自轉念︰三年前的大屠殺,雨林還有幸存者,難怪魔主在這里布下重兵看防。

甘檸真被驚動,掠出雪蓮。她的臉色還有些蒼白,但精神好了很多,傷勢估計沒什麼大礙。

“你真是這里的土著?”甘檸真用溫和的口吻對妖怪道︰“我們對你沒有惡意。相反,我們有共同的敵人。”

妖怪狐疑地瞪著甘檸真,後者又道︰“魔主就是我們共同的敵人。如果你願意,大家可以坐下來慢慢談。”

我明白了甘檸真的意圖,幸存的土著妖怪肯定不止一個,他們想必藏匿在雨林最隱密的角落。如今我們深陷重圍,要想逃出血戮林,就必須借助外來的力量,土著妖怪是最好的選擇。我立刻親熱地拍了拍妖怪的肩膀︰“你們還剩多少同伴?他們在哪兒?血戮林有沒有秘密出口?一看就知道老兄你是個爽快漢子,快說吧。”

妖怪遲疑許久,唇皮蠕動了幾下,還是選擇了沉默。任憑我舌燦如花,他就是裝聾作啞。甘真忽然望向遠處,眼神閃過一絲不安︰“有大批人接近這里,可能是夜流冰調來的妖兵。”

“不會是夜流冰的手下。”龍眼雞也睡醒了,坐起來,伸個長長的懶腰︰“魔主早就訂下禁令,不得擅自闖入血戮林,夜流冰哪敢帶人進來?這里是郝連夫妻管轄的領地,應該是比目魚妖的手下。”

的聲響從遠處傳來,不斷接近。“我們最好趕快離開。”甘真道。我不耐煩地揪住妖怪的脖子︰“日他***,敬酒不吃吃罰酒,再不開口老子剝了你的獸皮做皮!”

妖怪喉頭咆哮一聲,臉上地花紋射出耀眼的光亮,全身分泌出一層滑膩的油脂。輕輕一掙,從我爪尖滑脫,向河中躍去。

河面上,雖然藤蔓交錯橫生,只留下狹小的空隙。但妖怪龐大的軀體像個氣囊,一縮一擠,靈活地從枝隙穿過。我靈機一動,探出龍蝶紫爪,在妖怪頭頂即將沒入水中的時候,一小團鮮艷的迷霧罩住了他。

“跟上!”我率先跳河。甘真也抓住龍眼雞跟來,清冽的河水立刻溢過我們的頭頂。

河面不寬,但水很深,水色明澈,可以清晰看見前方十多丈遠的妖怪。中了我地迷霧,他就像喝醉酒似的,搖搖晃晃地擺動尾鰭向前游。完全不知道我們尾隨其後。

茂密綿長的水草在周圍飄拂,五顏六色的魚群像一片雲倏地卷來,又倏地退去。河兩壁,密布一個個黑咕隆咚的泥穴,大小不等。穴里不時探出一雙雙詭異的眼珠,眨巴著。像一盞盞閃爍不定的燈。

“昔日中了龍蝶爪迷霧地人,至少會神智恍惚三個時辰。”甘檸真游到我身側。道︰“你想讓他帶你去那些土著的藏身地?土著妖怪多半桀驁不遜,不會輕易相信我們,應付不好,反而兩面受敵。”

“只有冒險試一試了,希望他還能記得回家的路。”我苦笑︰“你我也許能勉強對付一個傷勢未愈的夜流冰,但加上駐守血戮林的妖怪,哪有勝算?現在拖延時間對我們不利,等到夜流冰的手下陸續趕到,包圍了血戮林。我們將徹底完蛋。所以就算得不到土著地支持,我也要把水攪渾,搞出一場動亂。”仰頭望向河面,如果所料不差,夢潭正在監測我們的一舉一動。

龍眼雞嘴里噴出一串水泡,怪叫道︰“你故意把追兵引向土著地老窩,讓雙方火並!你好趁亂逃跑!”

我嘿嘿一笑,不緊不慢地跟著前面的妖怪。他一會兒拍手傻笑,一會兒大肆咆哮,暴躁地用倒生利刺的背撞向河床。我想起昨夜龍眼雞中迷霧的丑態。不覺好笑。

水流轉緩,河道在前方拐彎。一群怪魚斜刺里沖出,闊頭尖嘴,全身透明,兩排白森森的獠牙翻出厚唇。它們繞開了土著妖怪,凶猛地向我們涌來。

血水四濺,我左掌連劈幾十記脈經刀,把正面撲來的怪魚斬碎。右手運轉胎化長生妖術,以粒子洞急速吸取魚群的精氣。四面水波動蕩,水草、貝殼、爬蟲、魚蝦都在倉惶掙扎,生氣源源不斷涌入體內。

一會兒功夫,河面上浮起了密密麻麻的魚尸,血水被迅速沖淡。甘真在水中劃出一條靈動的曲線,離我遠遠地,不敢靠近。我不禁吞了口唾沫,她濕透的雪白道袍變得半透明,緊貼山巒般起伏的曼妙胴體,修長渾圓的美腿擺動間,大腿外側晶瑩的肌膚隱約可見。

水流時快時慢,前方出現越來越多的支流河,縱橫交錯,曲折環繞,形成眼花繚亂的河道網,而河面完全被茂密的水生植物遮蓋。要不是跟著妖怪,我們早就迷失了。甘真低嘆道︰“難怪土著妖怪能夠幸存下來,只要躲進這種迷宮式的地方,外人連他們的影子也摸不到。”

龍眼雞不服氣地叫嚷︰“當年魔主是故意放他們一條生路,因為這些土著還有利用價值。所以我們駐扎血戮林,采取圍而不殺地戰略

我暗忖,魔主留下這些土著,多半指望收服他們,為他征戰北境吧。

在一個河汊密集口,土著妖怪停下,神色茫然地四處打轉。

日他***,這家伙似乎迷糊得忘記路了!我們也只好停在原地等待。土著妖怪磨蹭了半天,摸到左側一條支流與主河地交匯處,在那個位置的河底長滿了羊角狀的棗紅色水藻。妖怪一頭鑽進藻叢,只留下大屁股在外面晃悠。

甘檸真綻出蓮心眼,緊緊盯著妖怪,不緊不慢地道︰“藻叢里有一塊磨盤大的墨青色卵石。”

“他把卵石搬開了。”

“石下是一個黑洞。”

我迫不及待地道︰“原來河底還藏有暗洞!那里一定通向他們的老巢!”耳撓腮,東張西望。

我微微一愣,這家伙搞什麼鬼?片刻後。耳听“咯吱”一記細微的輕響,在距離我們斜右方三丈左右的河壁表面,露出一個幽深的泥穴,妖怪歡呼一聲,立刻游了進去,不見蹤影。我們趕緊跟進洞穴,身後咯吱一聲,穴口自動封閉了。

我恍然大悟,這一條才是真正的暗道,妖怪搬動藻叢里地卵石。發動了機關,隱藏在河壁的泥穴才會露出。至于卵石下的黑洞,多半是蒙騙外人的假暗道。日他***,這些土著也夠狡詐的。

泥穴內,黑的一片,時不時冒出一串串渾濁的泡沫。妖怪就在前方不遠處,窄小的穴道內。他雄壯的身體像是個軟面團,被揉成了一長條,貼著四壁聳動前行。

穴壁上下,攀爬著一只只肥碩地水,足有幾尺長,背上的金線條紋幽幽閃動。有幾只水跳到我們身上。嘴蠕動著,露出里面血紅色的吸盤。

龍眼雞面色煞白。手忙腳亂地拍打全身︰“是寄生!千萬不能被它們吸血,否則寄生的蟲卵會種入體內,一點點吞噬我們的精血。”

我輕嘯一聲,運轉璇璣秘道術,四周的水流形成一圈圈包圍我們的漩渦,將寄生紛紛震開。隨著深入泥穴,各種邪毒怪異地蟲豸越來越多,有的像一枚長著蝦頭的標槍,驟然從污泥里射出;有的宛如一群水蚊子。振動著翅膀,針尖嘴噴出腥臭的血絲;有的細如毛發,一個勁地朝我們地鼻孔、耳孔里鑽。因為還要看顧龍眼雞,加上泥穴陰暗曲折,一時間弄得我們手忙腳亂。

“奇怪,這些毒蟲怎麼不咬他?”遠望土著妖怪的背影,我疑惑不解。

龍眼雞紅鼻子一翹︰“難得你虛心求教,我就勉強指點一二。土著妖怪身上會分泌出一種特殊地氣味,雨林的獸蟲聞到這種味道,就會躲開。喂。我已經指導完畢,你可以鞠躬說謝謝了。”

來不及和他斗嘴。前面豁然泛起綠光,狹長的穴道到了頭。一團墨綠色的觸須在盡頭張牙舞爪般飄動,妖怪毫無凶險地穿過了觸須,輪到我們時,觸須發出“”的尖嘯,向我們閃電般卷來,須頭噴出一僂僂碧霧。

龍眼雞變色道︰“像是食人植物!”

甘檸真綻出雪蓮,蓮瓣緊緊包裹住我們,一口氣沖了過去。只听到蓮瓣外“啪嗒啪嗒”輕響不絕,等我們穿過觸須,已經進入了另一條涌動的暗流。

水流的速度極快,飛也似地向前沖。水中游動著無數發光的碧色生物,球形的、梭形地、長筒形的千姿百態,光怪陸離。它們悠閑自得地舞動著長長的觸須,從我們身側游過。水也是深碧色的,上下左右被弧形的洞壁完全封閉,像是一條隱秘的地下河脈。

“古怪,這條河好古怪。”龍眼雞聳動著長鼻子,深深嗅了一會。又游到河面上,鼻尖磨蹭了幾下頂壁,一臉愕然︰“是樹皮!”又潛入河底,鼻子頂了頂河床,怪叫道︰“也是樹皮!難道我們是在一棵大樹的樹干里?”

“胡說八道,樹干里怎麼可能會有一條河!”淡淡的樹木清香,還是不敢置信。浮上水面,我摸了摸頂壁,粗糙的褐色表皮上密生一道道經絡褶皺,用力一刮,還有些許木屑嵌在指甲縫里。

“哇靠,真是樹皮!”我失聲叫道,再摸上四壁,同樣也是樹皮!我們是從河中的泥穴來到這里地,如果真的進入了樹干,那麼這棵樹也是生長在河下地。莫非泥穴盡頭的那團觸須,其實是這棵樹的根須?

猜疑間,河脈忽然變闊,陸續有支流涌入,聚成更寬的大河,再不斷和新來的河流匯合,最終河面寬闊無比,水流迅疾,波濤洶涌激越,響起悶雷般的濤聲。我感覺我們就像從一根細小的樹睫里,逐漸深入比較粗壯的樹枝,最後進入大樹的主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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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冊第一章(下)能騙就騙

來越急,“轟”的一聲,整條河猶如怒龍昂首,騰空隨著奔騰的水浪沖了出去,前方豁然一片刺眼的光亮。

四周綠蔭濃密,下方是一汪深碧色的湖。湖中橫陳著一棵任何言語都難以形容的巨樹,巍峨的樹干如同遠古蒼莽山峰,一大半隱沒在湖水中,只露出連接樹冠的一小部分褐色背脊。樹冠散發出奇特的瑩瑩光輝,向上逐漸攀升近百里,猶如遮天穹頂,把上空密密實實地封住。干、冠連接處,有一個碩大無朋的樹洞,不斷噴出粗壯的碧色水柱,我們剛才就是從樹洞里沖出來的。

那個土著妖怪正向湖對岸的一片密林游去。

我以一個曼妙的魅舞姿勢,在半空一折,穩穩落在樹脊上。對岸的密林,都是龍鱗霜皮的粗壯老樹,樹上搭著簡陋的木巢、草棚。一個個上身赤裸,下體只圍一圈稀稀拉拉草葉的妖怪彼此摟抱,在樹上瘋狂交合,喘息和呻吟聲不斷。

甘檸真啐了一口,嬌羞地轉過臉去。龍眼雞和我卻看呆了,青天白日,這樣群交的大場面還是第一次見識。最稀奇的,是一個妖怪胯下居然豎起三個小弟弟,斜躺在樹杈間,三個頭生螺旋雙角、虎身狼尾的女妖同時跨坐在他身上,激烈聳動。

“看來土著妖怪們還活得挺滋潤。”我新奇地東張西望,這里顯然就是土著幸存者的老窩了。

妖怪們發現了我們,紛紛咆哮著跳下樹,向我們撲來。土著妖怪有一個明顯的特征,就是他們臉上長滿色彩斑斕的天然花紋,而且長相怪異,個個都是四不象的雜交後代。

水花四濺,望著沖入湖中、不斷接近的土著妖怪。我突然張開雙臂,擺出一副喜極欲泣的神色,激動吶喊︰“被魔主壓迫地苦難兄弟啊,血戮林的真正主人啊,我終于找到你們了!”術,淒厲高亢,有幾個妖怪當場被震暈,剩下的茫然看著我,不知所措。

那名長著三個小弟弟的妖怪排眾而出,他像是土著們的首領。脖子上掛著一串獸牙項鏈,雙目赤紅,嘴唇綠得發黑,肘部、膝蓋里探出幾十條蠕動的觸手,三根粗黑的尾巴密布雪白的骨刺,在屁股後筆直豎起,骨刺不停地顫動。

“你誰啊?老子不認識。少在這里攀親帶故!”他吼道。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我伸袖擦擦眼角,使臉上的水珠看起來像是悲喜地淚水︰“兄弟們,親人啊!你們太孤陋寡聞了,竟然連我都不認識。本人林飛——魔剎天起義軍領袖!”

對方聞言一楞︰“起義軍?我日,那是什麼玩意?”

我擺出正義使者的凜然英姿︰“起義軍。是魔剎天被魔主迫害的妖怪們自發組織起來的隊伍,誓要推翻魔主暴政!”瞄了瞄對方凝神細听的樣子。趕緊趁熱打鐵︰“知道游牧族族長侯吧?他就是本人手下的得力將領!還有什麼阿凡提,孫思妙,都是我的小跟班!”反正胡吹一氣,不花本錢。

甘檸真听得直翻白眼,三個小弟弟地妖怪驚呼︰“你認識侯?老子格三條,是這里的首領,五百年前和侯有過點交情。”

我心中大喜,立刻幻變成鹿,充分展示自己和游牧族的關系。然後恢復人形道︰“正是侯所托,我才冒著重重危險,深入血戮林。為了找到你們,歷經了辛酸的血雨,嘗盡了悲憤的淚泉,九死一生,奮不顧身,置死地而後生••••••,”

“我日,听得頭也暈了。”號稱格三條的妖怪用力搖搖腦袋︰“能不能說得簡單點?”

我清咳一聲︰“總之。魔主是我們共同地敵人,而我是來幫助你們的。同時帶來一個絕密消息。魔主已經派出妖王夜流冰,準備剿滅你們。”

听到夜流冰地名字,土著妖怪們紛紛叫罵,什麼“操他娘的”、“滾他的蛋”、“媽拉個巴子”不絕于耳,獸臂與長尾怒舞,俚語共口水齊噴。

“你個小白臉能幫我們什麼?”格三條將信將疑

幾年我們藏在這里,魔主的手下根本找不到,安全得來了也沒鳥用。”目光瞥向甘真,咧嘴一笑︰“我日,這個女的漂亮,我要和她交配!”

甘檸真神色一寒,揮劍。一僂絢麗的光線在湖面上一閃而逝,水浪轟地炸起,湖面裂開,陷出一道深深的壑溝。兩邊湖水猶如凝固一般分開不動,過了片刻,湖水才重新涌漫,彌合了壑溝。這一手把土著妖怪們全鎮住了,格三條警覺地後退一步,雙目凶光暴射。

我配合甘檸真的立威之舉,軟語道︰“這位是我們起義軍的盟友,來自清虛天第一名門碧落賦地甘檸真甘仙子。此外我們還有羅剎天名門脈經海殿的強力援助。再偷偷告訴你,附耳過來,魔剎天的花田充當了我們混入魔主陣營的內應。”

趁格三條听得一愣一愣,我暴喝一聲,揚眉瞪目,向格三條伸出正義之手︰“來吧,加入轟轟烈烈的反魔主大軍的洪流中來吧!歷史的車輪已經轉動,熱血、勇敢、小弟弟多的血戮林土著將譜寫他們可歌可泣的樂章••••••!”

“我日,你屁話太多了!”格三條粗魯地打斷我的話頭,想了半天,道︰“魔主地確是我們的死對頭,但他太厲害了,能把我們地卵子捏出水來。和他對著干等于找死!你們去起義吧,轉車輪吧,老子沒興趣。”

“原來你們甘作縮頭烏龜!”我刻意發出一陣嘲弄般的大笑︰“十萬同胞的血海深仇,你們都忘得干干淨淨啦!”

土著妖怪們紛紛怒喝,格三條的三條尾巴猛烈砸在湖面上,大肆咆哮︰“你懂個球!大祭師三年前嚴令我們不準報仇,否則老子早和魔主拼了!大祭師說過,打不過還拼,那是蠢蛋!”

我心中一動︰“誰是你們的大祭師?”能讓他如此信服的大祭師,可能是土著妖怪們的真正首領。

格三條雙目一瞪︰“大祭師不見外人!”

“你們不願和魔主為敵,我們起義軍也不勉強。”我故意露出失望之色,又道︰“你們應該有秘道通向林外吧?我們要盡快離開這里,尋找敢于反抗魔主的勇士。”既然不能誘騙對方為我們出力,只好退而求其次,想辦法逃離血戮林。

“有秘道的話我們三年前就離開了。”格三條不耐煩地甩動尾巴,想了半天,道︰“你們想離開?那可不行,我們的居住地絕對不能泄漏出去。看在侯的份上,老子不殺你們,但你們必須接受我們的看管,一步也不準走開!來人,把他們兩個押下去!”目光狡詐閃動︰“誰知道你是不是個騙子?”

日他***,這幫土著倒也不笨。我不動聲色地看著幾個妖怪沖上來,並不打算反抗。這不是最糟糕的結果,只要魔主的手下能追蹤我到此,必然會和土著妖怪們沖突惡斗。到時雙方互相牽制,我和甘檸真便可伺機闖出血戮林。沒有駐扎血戮林的妖怪相助,夜流冰未必擋得住我們。

目前,只有盡量拖延時間。我忽然喊道︰“這就是你們對待朋友的方式嗎?你們看,虧我還為你們帶來了禮物!魔主的狗腿子將軍——龍眼雞!也是雙手沾滿你們同胞鮮血的劊子手!”一把抓起躲在甘檸真身後的龍眼雞,高高舉起,毫不猶豫地把他出賣。

“我***,三年前的屠殺沒我的份啊!”龍眼雞望著一下子聚集在他身上的近千雙怨毒目光,尖叫一聲,一翻白眼,昏倒了。

我把龍眼雞扔到格三條腳前,不卑不亢地道︰“我們可以暫時留在這里,但必須以客人的身份。”施展渡術,踏著水波從容走進妖怪群中,雙掌同時運起胎化長生妖術,悄悄吞噬妖怪們的精氣。

一有機會,我就要增強自己的妖力。

“停止你的邪術!”驀地,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在我心靈深處響起,如同一條顫動的紅色蛇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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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冊第二章(上)輪回

一震,目光閃電般掃過周圍。一張張妖怪猙獰的臉任何生疑的跡象。

“你是看不見我的。”聲音再次像蛇芯舔過我的心頭,讓我確信這並非幻覺。

我不覺頭皮發麻,太古怪了!聲音應該是用耳朵听見的,怎會在心中回響?此外,對方能發現我在吸取生氣,絕對有兩把刷子。莫非他就是?

格三條臉上忽然露出奇怪的神色,對我道︰“大祭師要見你。”揮了揮手,妖怪們紛紛退開。

“你們跟我來。”格三條跳上樹干,向重重疊疊的樹冠走去。我對甘真點點頭,抓起地上的龍眼雞,緊緊跟住格三條。

走入樹冠,就像走進了一個巨大的迷宮。枝葉瑩瑩生輝,樹皮上長滿厚厚的苔蘚,映射出迷幻的翠光。樹葉大如傘蓋,重巒疊嶂,只留出一條條狹窄的縫隙,通向幽處。

格三條忽然手舞足蹈,四肢以一種奇特的韻律,拍擊踩踏樹枝,口中“哇啦哇啦”亂唱一氣。歌聲嘶啞怪異,難听極了。

我對甘檸真竊笑道︰“這家伙的嗓子和烏鴉有得一拼。”

月魂輕輕嘆了一口氣︰“我卻听到了遠古時,荒林原始而粗獷的生命節奏。林飛,法術由技入道,音律難道就不是了嗎?大音稀聲,真空妙有。何時你才能不迷惑于皮相,用心去傾听萬物本質之音呢?”

我心中一動,如果是以前,我一定認為月魂故弄玄虛而不屑一顧,現在卻琢磨出了一點深邃的東西。月魂的樂聲是否也同出一理呢?真空妙有又是什麼意思?

格三條的歌舞驀地停止,叢莽遮蔽的枝葉突然紛紛移動,交錯的變成合圍,聚攏的變成展開。仿佛迷宮地格局一下子更改,出現了一條隱秘的通道。

望著我們吃驚的表情,格三條得意地道︰“這可是守護血戮林的圖騰神樹,和我們心意相通,傳說與北境的天地同壽。”向通道深處走去。

枝葉在身後紛紛合攏,來處被完全封閉了,連光線也被隔絕。四周寂靜得可怕,枝葉的瑩輝照在臉上,陰森慘碧,听不到外面一點聲音。我們的腳步聲就像打鼓一樣,砰砰巨響。

也不知走了多久,周圍的碧光越來越亮,綠蔭猶如閃閃發光的水晶,一條條碧翠的怪蛇在枝葉間盤曲吞吐,它們全身晶瑩剔透,眼楮特別大。腹下生著細小地四足,不時在枝頭跳來跳去,動作輕盈優美。

這里儼然是另一個世界。

“大祭師就在這里見你們。”格三條轉過身,詭秘地笑了笑,張大嘴巴,緩緩吐出一條碧色的舌頭。

舌頭迎風而長。急速膨脹,化作了一條水桶般粗的巨蟒。蟒身鱗甲密生。蟒頭聳起一簇紅色的肉冠,微微蠕動。

巨蟒呼地撲到我們面前,弓起上身,燈籠大的眼楮忽明忽滅。在一陣細微的摩擦聲中,高聳的肉冠里伸出縴細地四肢,上端又鑽出一個尖尖的腦袋,滴溜溜地轉了一圈,正對著我們,怪聲怪氣地道︰“歡迎你們。三個不速之客。”

這是個小老頭,歪戴著一頂瓖滿獸骨的紅色尖帽,頭發幾乎全掉光了,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幾根翹出帽沿。臉上長滿肉疙瘩,雙目呈兩道棕紅色的豎線,似睜似閉,眼縫里滲出灼熱的精光。

“是你!”听到對方毒蛇吐芯般地聲音,我證實了自己的猜測,那個警告我地家伙就是土著妖怪們的大祭師。不過我完全沒猜到,老家伙居然藏在格三條的嘴巴里!

“咯咯咯。”大祭師的笑聲令我汗毛倒豎︰“說說你們是誰?你們的來意?”

我剛要裝腔作勢地鼓吹一番。大祭師突兀地道︰“別說你們是什麼起義軍!這麼蠢的謊言是騙不倒我的。說吧,你們闖入血戮林的真正目的何在?”

我尷尬地一笑。想不到對方早已識破我們地謊言。格三條怒吼道︰“我日!弄了半天,原來你們是魔主的探子!”三條尾巴筆直抖起,猶如一柄鋒銳的三叉戟,夾著厲風聲狠狠刺了過來。

“住手。”大祭師低喝道。格三條的尾巴在我胸前不到半寸處停下,毒蛇般吞吐不定。

我面不改色︰“大祭師明察秋毫,想必早已看出我們是友非敵。”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我略一沉吟,把我們和夜流冰結怨的過程,竹筒倒豆子似的全說了。

大祭師盯著我看了半天,緩緩地道︰“你想借助我們的力量,逃出血戮林?”

我微笑點頭︰“大祭師應該也有用得著我們的地方,否則決不會現身相見,和我們廢話呢。”

“咯咯咯。”大祭師發出毛骨悚然的笑聲,豎線般的雙目微微睜開一點,耀眼地奇光噴薄而出,宛如炸開的灼熱岩漿,四周地氣溫瘋狂地高速上升,像一下子浸入了熔爐。

幸好他的雙目很快又閉上了,過了片刻,他慢吞吞地問道︰“林飛小友,當年魏、蜀、吳三國鼎立,不知是誰最後一統天下?”

我渾身狂震,不能置信地盯著大祭師︰“你,你怎麼會知道三國?難道你,你也來自那個世界••••••?”

“你果然來自那里。”大祭師臉上的肉疙瘩微微顫動︰“幾天前,我用龜卜測出有奇客將至,又在你身上感覺到了一種特殊的氣息。想不到多年以後,我還能再見到那個世界里的人。”

我激動地叫起來︰“哇靠,咱們還是老鄉啊!兄弟,你是怎麼來北境的?混得不錯嘛。魏、蜀、吳三國歸晉,那是幾輩子前的舊事啦。”

大祭師似笑非笑︰“我原本就屬于這里。”看到我迷惑的神色,道︰“這是我的一個秘密,告訴你也無妨。”

格三條怪叫一聲︰“大祭師,這小子說話沒一句實在的,不能輕信!”

大祭師一擺手,道︰“三條。莫非你懷疑我的龜卜神算嗎?龜卜顯示,客人對我們有益無害。守林妖籽地出世,也許會著落在他們身上。”

格三條嘟蝧景{ 輝俁嗨怠4蠹朗Τ烈魃儺恚 暈藝隹 俊!昂洹鋇囊簧 夷院br />
眩,回過神時,四面到處是赤流翻涌,灼熱的氣浪到出雷鳴般的巨響。大祭師盤膝坐在我的對面。甘真、格三條、巨蟒都消失了。

“你在我的神識中。有些話,你的同伴不方便听。”大祭師聲音響起的同時,四周的轟鳴即刻停止。我暗叫厲害,能操控神識的人,絕對是頂尖高手。

“我叫格格巫,是血戮林地第九十九任大祭師,也將是最後一個。”迎著我不解的目光。他解釋道︰“很多年前,當我的天劫來臨,而龜卜預測出我無法躲避時,我施展了一種輪回妖術,轉世到你那個世界,從而躲開天劫。當時。那個世界里戰火紛飛,三個國家互相盤踞爭雄。”

我心頭駭然。沒想到除了龍蝶,還有人通曉轉世的秘密。我急忙追問︰“任何妖怪去了黃泉天,都會魂飛魄散,怎麼還能復活轉世?”

格格巫意味深長地凝視著我︰“我可以告訴你其中的秘密,但你必須立下血誓,永遠保護我們土著一族。”

“哇靠,我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哪有余力保護你們土著?光是大祭師的妖力,就比我強多了。”

“我的妖力不見得比你好多少。轉世回到北境後。我地妖力也隨之消失,如同新生的妖怪一樣,只能重頭修煉。唯一不滅的是神識,從來沒有消失過,所以給你造成妖力遠勝過你的假相。”

我細細盤算他的話,血誓一旦立下,就不能違背,可對方又能給我什麼好處呢?格格巫的目光仿佛一直滲透到我地內心︰“我可以保證,只要你立下血誓,不但能安全逃出血戮林。還能得到莫大的好處。”

我狐疑地問道︰“為什麼選擇我?你憑什麼相信我能對抗魔主,保護土著?”

“是龜卜告訴我地。”格格巫鄭重其事地道。我暗暗好笑。龜卜就是用龜殼算命,大唐的算命先生常用這一招騙錢,想不到格格巫還迷信這玩意。

我討價還價道︰“誓言要改動一下。我還有自己的事,總不能天天跟在你們屁股後面當保鏢吧。”

格格巫略一沉吟,同意道︰“一旦我們土著有難,你就必須趕來救援。如何?”

我不再猶豫,一口答應。光是轉世的秘密,就對我有無比強烈的誘惑,何況還能安全逃出血戮林呢。當下按照格格巫所示,我立下血誓,便迫不及待地詢問關于轉世的問題。

格格巫對我立刻親近多了,笑道︰“土著古老相傳的輪回妖術,其實是一本探討魂魄和肉身的秘芨。”隨著語聲,在我面前出現了一個陶碗,懸空而浮,碗里盛著滿滿的清水。

“肉身好比容器,魂魄好比容器里盛地水。容器毀壞了,水就會流干。”格格巫耐心地解釋道,陶碗裂開,清水立刻汨汨流出,在地上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欣然道︰“所以人妖一旦被殺,就會在黃泉天灰飛煙滅。”

格格巫點點頭,在我面前又出現了兩只懸浮的陶碗,左面的大碗盛滿了紅色的液體,右面的小碗盛滿了綠色的液體。

“水是流動的,所以可以注入不同的容器。”在格格巫的神識運用下,大碗飛到小碗上方,略一傾斜,里面的紅色液體汨汨流入小碗,碗里地綠色液體被慢慢擠出碗外,小碗最終被紅色液體佔據。

格格巫接著道︰“當一方的魂魄遠比另一方強大,施展輪回妖術,便可以佔據對方地肉身,取代弱者的魂魄。就像你看到的,紅色液體可以流入小碗,把綠色液體排離出去。”

我直叫邪門,這不是和鬼魂附體一樣了嘛。指了指大碗里剩下的小半碗紅色液體,我疑惑地問道︰“小碗容量有限,大碗里的魂魄又如何完全流入?現在大碗里有紅色液體,小碗里也有紅色液體,如同魂魄分裂,豈不是變成腦子錯亂的瘋子?”

“說得好!”格格巫擊節贊嘆︰“所以輪回妖法特別提到,每一個人都有兩個自己。”

兩只碗同時消失,眼前重新出現了一只盛滿清水的大陶碗。

“兩個自己?”

“不錯。第一個自己,是懵懵懂懂,混沌無知的自己。正如剛剛出生的嬰兒,什麼也不知道,吃喝拉撒,他所做的一切都出于自己的本能。而隨著嬰兒成長,不斷接觸外界人事,學會思考判斷,學會愛和恨,便擁有了第二個自己——一個有知的自己。于是,第一個無知的自己融入第二個有知的自己,也可以說是第一個自己消失了。”

“這和轉世有什麼關系?”

“轉世的秘密在于︰用神識恢復出第一個自己。”格格巫一字一頓,雙目暴出灼熱的精芒。陶碗里的水陡然分成涇渭分明的兩股,各自轉動,形成兩個小漩渦。

“正常狀態下,一個人無法同時擁有兩個自己,否則會陷入精神混亂。但在肉身破碎,人處于生和死之間臨界點的那一刻,卻是重塑自我的最佳時機!——只要找到合適的容器!先破後立,置死地而後生!”格格巫目視陶碗,陶碗驀地碎裂,里面的兩股清水分別注入兩只憑空出現的小碗。

“讓第一個懵懂的自己投胎轉世,第二個擁有意識的自己在恰當的時刻,去接引第一個,再重新合二為一!”流入了一只大碗。

我簡直像在听天書一樣,照他這麼說,豈不是可以進入循環輪回的永生?怪不得這家伙說他會是血戮林最後一個大祭師!

格格巫續道︰“雖然按我們土著的秘法,可以同時擁有兩個自己,但在黃泉天內,任何一個自己都會灰飛煙滅。所以轉世之法實際並不可行,直到我在多年前,救了一個受傷逃入血戮林的妖怪。

我陡然生出一絲奇特的感應,猛然打斷了他的話︰“那個妖怪叫什麼?”

“龍蝶。”格格巫有意無意地瞥了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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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冊第二章(下)輪回

頓時狂跳不止,好一會才平靜下來,示意格格巫繼續

“龍蝶是一個來自紅塵天的妖怪,當時被夜流冰追殺得奄奄一息,逃進血戮林。”格格巫臉上露出回憶的神色︰“龍蝶雖然妖力一般,但談吐氣宇不凡,聰慧絕倫,有一種天才般的領悟力。他在血戮林待了三個月,天天和我談論天命測卜,被我引為生平知己。誰料到,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深夜,他忽然不告而別,偷走了我族的輪回妖術秘芨。”

我心中泛起玄之又玄的感覺。如果格格巫知道面前的人是龍蝶轉世,也同樣陷入夜流冰的追殺而逃進血戮林,與他重逢交談,不知會作何感想?

格格巫道︰“如今想來,龍蝶借傷逃入血戮林,也是他事先謀劃好的,用意便是騙取輪回妖術秘芨。此妖心計之深,真是我生平僅見。當日,我和龍蝶談及天劫,他故意透露了一個驚人的秘密,誘使我說出本族的輪回秘芨奧妙,和他探討逃避天劫之道。不想反被他套出了秘芨的藏處。”輕嘆一聲︰“傳聞阿凡提號稱魔剎天第一智者,不過比起龍蝶,恐怕也得甘拜下風。”

我知道格格巫能輪回轉世,一定和龍蝶透露的秘密有關,當下緊緊追問。

“在黃泉天的幽冥河,偶爾會漲潮泛濫,那時過河的鬼魂會被潮水沖卷,送出黃泉天,然後通過一條秘密水道,進入紅塵天的飄香河,成為僥幸不滅的孤魂野鬼。龍蝶告訴我,經過兩千多年不眠不休的觀察,他已經從飄香河底鬼魂出現的頻率時間,推算出了幽冥河的漲潮期,同時他歷經艱辛。找到了那一條可直接通向幽冥河支流的秘密水道!”

我驚呼出聲,格格巫對我點點頭︰“你也明白了。只要算準幽冥河地漲潮期,在那一刻進入黃泉天,便可借助泛濫的潮水,返回紅塵天!”

我忍不住輕輕喘氣,這個消息真是太驚人了。不過即使返回紅塵天,也是孤魂野鬼,被鎖在鎮魂塔內,又有什麼用呢?

格格巫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如果施展我族的輪回妖術,同時擁有兩個自己。一切就不同了。”

我驀地一震,腦海中仿佛有一道明亮的閃電劃過,徹然醒悟︰“所以你在玄劫來臨,步入黃泉天的一刻,施展輪回妖術,同時擁有了兩個自己。一個自己進入我所在的世界重新投胎,另一個自己趁著幽冥河潮水泛濫。潛入飄香河。”

默然許久,格格巫長嘆一聲︰“我可以算是非常幸運了,玄劫來臨的時間和幽冥河的漲潮時間驚人的巧合,否則另一個自己便會在黃泉天魂飛魄散。”

我想了想,不解地問道︰“轉世投胎的你應該早就忘記了前世,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又如何回到北境呢?同樣,另一個你已經身為亡靈。肉身消失,又如何去接引轉世地自己呢?”

“問得好!所以我先前說,要有可以盛水的容器。”格格巫雙目閃爍著深邃而妖異的光芒︰“早在玄劫來臨前,我已經驅使座下巨蟒潛入了飄香河的秘密水道,令它守候在那里。當一個無知的自己轉世投胎,另一個有知的自己便借助幽冥河的漲潮,來到飄香河,找到巨蟒,佔據了它地肉身。”

眼前又再次浮出盛滿紅綠液體的大小碗的一幕。目視大碗里殘留的紅色液體。格格巫道︰“這就是無知的自己。”指了指佔據小碗的紅色液體︰“這就是另一個有知地自己。涇渭分明,決不會變成魂魄分裂的瘋子。”

他接著道︰“有知地我雖然化身巨蟒,但始終是不完整的,並非真正的我。我派手下把另一個轉世的自己擄到北境,吞噬了他的自我意識,將兩個自己重新融合,終于恢復了完整的我。”

剎那間,我腦中一片天昏地暗,隱隱覺得有些不妙,顫聲道︰“你如何知道通向另一個世界的路?”

“秘密。”格格巫露出一個詭秘的笑容。四面八方的赤流紛紛退去。周圍碧光閃爍,甘真、格三條重新出現在視野中。

木然望著格格巫。我全身一片陰冷,仿佛墮入寒冷地冰窖。萬萬沒有想到,這次進入血戮林,竟然牽扯出這麼一段驚天隱秘!如果真如格格巫所說,那麼龍蝶轉世,同樣會有一個無知的自己和有知的自己。也就意味著,我將難逃被另一個龍蝶吞噬的命運!

霎時,心頭涌起無數疑問︰格格巫為什麼坦誠告訴我輪回轉世的秘密?他既然知道我來自另一個世界,為何不起半點疑心?巫卡到底是誰

為什麼會找到我?龍蝶為什麼要甘檸真她們保護我?的龍蝶現在又躲在哪里?他是否一直在暗地里窺測,打算找機會吞噬我,或者干脆強佔我的肉身?

我越想越心驚,不由得打了個寒噤。難道至始至終,我的存在只是龍蝶的一個容器?

“林飛,他和你說了些什麼?你的臉色很難看。”甘檸真美目中閃過一絲憂色。

我搖搖頭,像是要竭力把不安地陰影甩掉。沒什麼好怕的,只要我足夠強,即使龍蝶復生,也休想奪走我地魂魄!

“我已經答應了你的條件,現在,該給我好處了。”我漸漸冷靜下來,對格格巫說道。我憑直覺感到,這家伙言語不盡不實,還有不少事瞞著我。

格格巫咯咯一笑,伸手一指,周圍的四足碧蛇紛紛撲來,跳到上空的一根大樹藤上,咬住樹藤,迫使它緩緩垂落。這根樹藤霜皮鱗疤,形狀奇特,盤繞成一個心形。

幾百條碧蛇纏住了樹藤,體內的瑩光紛紛流入樹藤,蛇身逐漸干枯發暗,樹藤卻越來越亮,像飽吸了精血,光芒暴射,心尖緩緩吐出了一截綠如翡翠的尖錐物。

“我日!”格三條瞪著我,不甘心地道︰“大祭師,難道真要把我們世代相傳的秘密告訴他?”

格格巫哼道︰“這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否則楚度怎會派重兵駐守血戮林?以他的力量,殺光我們輕而易舉,何必留下活口?變色豹那個叛徒,相信早把一切告訴了楚度。”

格三條駭然變色︰“幸好只有大祭師知道圖騰神樹的位置,不然我們連個安身地都沒了。”悻悻地瞥了我一眼,掏出胯下三根毛茸茸的小弟弟,對準尖錐物撒了一泡尿。尖錐物立刻漲大,尖頭像花苞一樣不斷綻開,逐漸覆蓋四周,形成一個幽深的花洞。

格三條得意地道︰“魔主做夢也想不到,要靠族長的尿,才能開啟花洞!”

指著洞口,格格巫道︰“你一個人進去。不要問我該如何做,因為我也不知道。”

我狐疑地看著他,格三條不耐煩地嚷道︰“怕個鳥啊!里面是血戮林世代秘傳的守林妖籽,在圖騰神樹里沉睡多年。只要你能把它喚醒解印,它就是你的了。這可是連魔主都想得到的寶貝!”

加害我,對土著妖怪沒什麼好處。我不再多想,對甘檸真耳語幾句,毅然向花洞走去,身後兀自傳來格三條不滿的咕噥︰“這小子,花花腸子不少,改天老子定要撕開他的肚皮瞧瞧。”

剛走到洞口,我體內的精氣劇烈翻騰,潮水般向外奔瀉。我驀地一凜,急速退到洞外,體內氣息也跟著恢復了平靜。回頭再看格格巫,他嘴角擠出一絲苦笑︰“明白了吧?除了你,恐怕沒人能安全走進去。”

哇靠!這個花洞竟然和我一樣,都會吞噬生物的精氣。難怪格格巫明知道里面藏著寶貝,也舍得送人,因為根本拿不到它。我凝神靜氣,施展胎化長生妖術,在掌心旋轉出粒子洞,再次走進洞。

全身精氣澎湃涌出,我急忙將粒子洞全速運轉,一絲絲奇異的生氣從洞壁四周傳來,被我吸入。一方面,我原有的精氣不斷外瀉;另一方面,花洞內的生氣又被我源源吸取補充,形成周而復始的循環。

身體不自禁地搖晃起來,仿佛成為了一道橋梁,任由生氣和精氣來回進出。我忽然生出一種奇妙的感覺,肉身在這一刻,已經變成了多余的障礙。如果沒有這道界限,體內外的生氣、精氣必能水乳交融,合二為一。

保持身體平衡,我艱難邁向花洞深處。洞壁表面凸起一根根粗長的血紅色經絡,縱橫交錯,爬滿整個洞壁上下。這些經絡以肉眼難察的高速膨脹、收縮,如同起伏的血管。正是它們,貪婪吞噬我的精氣,同時也被我吞噬蘊藏在經絡內的生氣。

所有的經絡延伸向洞盡頭,交匯處,根根經絡章魚般糾纏住一顆墨綠色的種籽,猶如眾星捧月將它托起。種籽足足有拳頭大小,表皮密布細小的血紅色茸毛,深深嵌入頂壁,仿佛和花洞渾然一體。

當我走到種籽對面一尺左右,它猛地射出妖異的碧光,茸毛急速聳動,一股龐大無比的邪氣籠罩住了我。洞壁的經絡激烈顫抖,震得四壁啪啪亂響。我全身的精氣突然以高出先前幾十倍的速度,瘋狂宣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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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冊第三章(上)送上門的女兒

魂飛魄散,用吃奶的力氣全速催動粒子洞,拼命吞噬生氣遠遠少于我失去的精氣,再這麼下去,一盞茶的時間我就會變成肉干。

現在退出,已經來不及了。種籽散發的力量說不出的邪戾強悍,緊緊鎖住我,似要把我活活吸干。

“月魂,幫我!”情急下,我不顧一切地喊救命。

“靠你自己。”月魂不緊不慢地道︰“越是生死存亡,越是有助你突破妖力的局限,爆發自身潛力。”

哇靠!這個鐵石心腸的家伙!我氣得吐血,剛要喚出螭槍,進行破釜沉舟的一擊,腦海中忽地閃過格格巫先前說過的一句話︰“先破後立,置死地而後生!”

“不破不立!”我如有所悟地大叫一聲,陡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不退反進,我強行躍起,全力撲向種籽。

與其消耗大量精氣,入寶山而空回,還不如冒險一博!

手臂死死抱住了種籽,雙掌同時高速旋轉粒子洞,我猶如一個八爪魚,肢體纏繞住種籽,肌肉放松,心神在剎那間變得沉靜如淵,再也不管外瀉的精氣。全身毛孔自然呼吸、舒展,和種籽聳動的茸毛形成一種此起彼伏的和諧節奏,整個人和種籽渾然一體,仿佛彼此成為了對方的一部分。

體內精氣潮水般一波接一波涌出,我的膚色開始發灰,漸漸失去光澤。而吸食了大量精氣的種籽變得異常飽滿,猶如熟透了的果子,滲出晶亮的汁水。

“咯嚓”一聲輕響,種籽和經絡虯結處裂開了一條細縫。種籽搖搖欲墜,隨時會從頂壁脫落。與此同時,我體內的精氣越來越少,皮膚迅速龜裂干癟。頭發大把大把地脫落。

我平靜無波的心出現了一絲慌亂,月魂突然喝道︰“你執著自身,如何能破?心存界限,如何能立?”

當頭棒喝,我豁然開朗,徹底放開身心,使自己和種籽互相交融,不分彼此。既然雙方渾然一體,不存界限,那麼精氣從我體內流入種籽。和從種籽流入我體內又有何區別?

“轟”!我眼前一片漆黑,內腑猛然變得空空蕩蕩,精氣一粒不剩,跑得干干淨淨。

奇妙的變化,恰在這一瞬發生!

“啪啪啪”,飽漲地種籽表皮猛地裂開,怒濤駭浪般的生氣從種籽內奔涌而出。源源不斷,倒流回我的掌心,粒子洞自然轉動,貪婪地吸取失而復得的生氣。

先破後立,否極泰來!

裂紋從我的皮膚上消失,膚色重新透出晶瑩的光澤。內腑的精氣不住增長。以驚人的速度壯起來。我運轉霜雪轉心法,把它們重新過濾。煉化成顆粒形狀。短短幾息,種籽內的生氣已全部注入體內,雄渾的妖力在經脈間鼓蕩,強勁得要爆炸開來,比從前不知強了多少。

“好小子,有一套!”月魂大聲喝彩︰“破而後立,道窮則變!你現在真正是由技入道了。相信不要多久,你就能再次進化,邁入意態!”

我一時精神振奮。歡喜得湊上嘴巴直親月魂。重新回來地精氣和過去略有不同,多了一絲莫明的邪異,但更精純強悍。

“爸爸!”突然,懷中傳出了一個嫩澀的聲音。

我一楞,低頭一看,懷里的種籽皮早就裂開,里面鑽出一個滑溜溜、粉嫩嫩的小怪物。它眨著碧綠的大眼楮,天真地看著我,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我忍不住一個哆嗦,頭頂上“咯”地一聲。種籽和經絡的連接處終于斷裂,我和小怪物同時摔下地。

“爸爸!爸爸!爸爸爸爸!”小怪物興奮地撲到我肩上。伸出開叉的粉紅長舌,親熱地舔著我的耳朵,嘴里叫個不停。

我呆若木雞,爸爸?沒搞錯吧?小怪物純粹一個四不象,長得和那些土著一個德性。腦門上豎著一個透明的小犄角,鼻子像顆:.:身肌膚粉紅,一根毛都沒有,比剝了殼的雞蛋還嫩。四肢如同縴細地觸須,輕巧搖動,翠綠色的寬尾巴像一張漁網,倏地卷起,又倏地打開。我偷偷瞄了一眼,胯下沒有小雞雞。

“你是——守林妖籽?”我試探著問道,扭動脖子,避開它又濕又軟地舌頭。

“人家是爸爸的

。”小怪物撒嬌似地抖動舌頭,我渾身冒起雞皮疙寶貝?哇靠,老子要暈了。

“你認錯人了吧?”我正色道︰“本人林飛,男,虛歲二十,至今守身如玉。哪來什麼便宜女兒?拜托你不要亂舔我,老子怕癢!”

小怪物前肢捧住臉,嘻嘻一笑︰“爸爸好奇怪哦,你不是說了嘛,你是老子,那我當然是你的女兒啦。對啦,我叫絞殺,是爸爸剛才把我孵出來的嘛。”

我心念一動,從小怪物身上,我隱隱感受到了那股邪異的力量。它應該就是格三條口中的守林妖籽。吸取了我全身精氣而熟裂的種籽,蹦出來的小怪物倒也勉強算是我生出來地。

連魔主也想得到它,想必頗有威力,我白收個女兒也不虧本。想到這里,我臉上多雲轉晴,一把摟住小怪物︰“親親寶貝女兒啊,老子十月懷胎,嘔心瀝血把你生出來,你可要知恩圖報,將來為爸爸賣命殺敵啊!來,再舔舔爸爸。”

月魂“嘩啦啦”嘔吐起來,小怪物的觸須撓了撓我的鼻子︰“爸爸騙人,你只孵了我不到一個時辰。”

我老臉一紅,連忙顧左右而言他︰“咳咳,那個,你說你叫絞殺?這個名字難听了點,不過夠威風。”邊說邊向外走,洞壁上下的經絡已經枯萎,顏色灰白,整個花洞變得死氣沉沉。

看到我出洞,格三條第一個驚叫,盯著在我肩頭竄來竄去的絞殺,眼珠子瞪得快凸出來了。

甘檸真也輕呼一聲︰“你的頭發!”

我一摸腦門,哇靠!光禿禿的!在花洞的一番折騰,讓我一頭靚麗的紅發全掉光了。看到甘真強忍笑容的樣子,我只好以“為博紅顏一笑”安慰自己。

格格巫默然半晌,道︰“龜卜神算果然不假,守林妖籽應遠客而出世。妖籽認主,今後它就是你地了。”目光一掃蠢蠢欲動的格三條,冷冷地道︰“你還不明白嗎?樹大招風,它對我們來說,是個燙手山芋,不如送給有緣人。”

格三條唯唯諾諾地低下頭,總算安分了。我對格格巫道︰“如果沒什麼其它地事,大祭師最好盡快把我們送出血戮林。”

格格巫沉吟了一會,摘下紅色尖帽,輕輕擦拭帽沿正端瓖嵌的一塊深褐色龜殼。許久,他雙目忽地睜開一線,亮如赤焰,直直盯視龜殼。須臾,龜殼散發出焚燒的氣味,殼上隱現出幾絲不起眼的小裂紋。格格巫仔細看了看曲折的紋路,默然半晌,微微搖頭︰“龜卜神算預測,三日內沖龍煞北,忌遠行,水陸空俱不可往。你們還不到離開的時候。”

我將信將疑,老家伙該不會是看中了老子的寶貝女兒,用什麼狗屁龜卜當借口,把我們留下來吧。

格格巫閉上眼楮,想了一會,忽然問道︰“現在是什麼季節?”

格三條扳著爪子數了半天,才答道︰“明天就是秋分了。”

格格巫臉上露出一絲笑意︰“秋分前後,那些東西正該遷移,算來也就在這幾天了。”

格三條恍然道︰“大祭師的意思是借助它們。”

我插嘴打斷了他們的話︰“它們是誰?不要打什麼啞謎,說出來大家一起探討嘛。”

“天機不可泄漏,到時你自會知道。”格格巫打了個哈欠,戴上帽子,腦袋鑽入蛇冠,四肢也縮了進去。巨蟒飛快縮小,變回一條碧色的舌頭,打了個卷,縮回格三條的大嘴。

我悻悻地道︰“日他***,話也不說明白就玩消失。還龜卜呢,這個鬼地方多待一天,就多一分危險。”

格三條鄙夷地瞧了我一眼︰“膽小的孬種,比我們英勇的土著差遠了。”特意在甘真面前昂首挺胸,使勁曲起手臂,展示勃起的肌肉塊。

“不準罵我爸爸!”絞殺嬌聲道,四肢在我肩頭輕盈一點,撲向格三條。後者嚇得面無人色,倉惶後退,嘴里狂叫︰“快,快讓它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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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冊第三章(下)送上門的女兒

了絞殺,不由心中奇怪,格三條怎麼會怕成這個樣子的寶貝女兒真的很恐怖?

“大白痴!”躺在地上的龍眼雞不知何時醒了,斜眼瞧著格三條,冷不丁冒出一句。我大笑著拍了拍他︰“認識你以來,只有這句最像人話。”

“卑鄙的小人!啊呀,變成禿驢啦!”龍眼雞轉過頭,對我破口大罵。我毫不猶豫地揮出拳頭,再次把他打昏。

格三條領我們走出樹冠,回到土著們的居處時,已經是黃昏了。湖畔邊,正燃著一堆堆明亮的篝火,映得湖水通紅。土著妖怪們圍坐在篝火旁,燒烤鳥魚之類的小獸,油脂“滋滋”滴入火苗,香氣四溢。

我走近一個土著妖怪,不客氣地從他手上搶過一條肥厚的烤魚,開懷大嚼。妖怪怒吼一聲,作勢欲撲,卻被格三條喝止。後者與土著妖怪們交頭接耳了幾句,妖怪們立刻如避蛇蠍,躲得我老遠,戰戰兢兢地偷瞧絞殺。

“爸爸,我肚子也餓了呀。”絞殺伸出舌頭,奶聲奶氣地道。我吐出一塊魚骨,隨口應道︰“想吃什麼隨便吃。”

絞殺歡呼一聲,輕巧躍出,撲向遠處的土著妖怪。妖怪們發一聲喊,驚恐地四處逃竄。絞殺的速度並不快,但動作異常古怪,觸須點地如同滑雪一般,或是平移,或是前後連續移動,所取的角度十分刁鑽,完全出乎正常的行動軌跡之外。沒幾下,它就撲近了一個正要逃上樹的妖怪,觸須倏地卷出,纏上了對方的腳踝。

妖怪發出一聲短促的慘叫,僵立在地,渾身痙攣。絞殺的尾巴不緊不慢地打開了。像一張大網,緩緩罩住妖怪,整個身軀和對方纏繞在一起,越纏越緊,仿佛融為一體。

妖怪血如泉涌,卻像中了邪似的,既不掙扎,也不呼叫,臉上露出夢游般地茫然表情。絞殺的觸須如同鋒利的匕首,輕松刺進妖怪全身。觸須末端變得粗大,通紅發亮,仿佛飽吸了鮮血。漸漸地,妖怪的血也不流了。先是四肢莫名其妙地萎縮,再是下半身,上半身,最後是腦袋。等絞殺松開妖怪時。對方已經變成了一團干癟的小肉干。

四周傳來妖怪們強自壓抑的呼吸聲,每一張臉上都充滿了恐懼。

“爸爸,我吃得好飽哦!”絞殺舔了舔嘴唇,開心地向我躍來。我悄悄打了個冷戰,任它跳上我的肩,只覺得像一把涼颼颼的鋼刀架在了脖子上。這個粉嫩的小東西太可怕了。居然吃人,還生吃!簡直是個嗜血小惡魔!

“不要再讓它殺死我的族人了。”格格巫地聲音在我心靈中響起。帶著一絲不滿。

我苦笑道︰“它要獵食你們,我有什麼辦法。”

“它會听從你的任何命令。何況它可以獵食任何活的生物,飛禽走獸都行。”

我好奇地問道︰“它究竟是什麼東西?”

“據我族的秘典記載,它最初只是血戮林成千上萬種樹藤中的一棵不起眼的雜交植物。後來,第十七任大祭師無意中發現它會移動,能寄生在其它樹木身上,包纏住對方,吸取對方的養料水分,最後將寄主完全絞殺。到了第二十任大祭師繼位時。發現它具有了高度地智慧,不但能絞殺樹木,還會絞殺野獸,一般的妖怪根本不是它的對手。又過了幾百年,它愈發凶殘,大肆捕殺土著妖怪,連大祭師也除不掉它。眼看族人要毀在它手里,第二十任大祭師毅然犧牲自身當誘餌,引它絞殺自己,再以心髒作為封印

。將它暫時鎖在心髒內。接著施展輪回妖術,把自絞殺強行融合。最後。奄奄一息的大祭師走入圖騰樹冠,借助神樹地力量,讓它徹底沉睡。大祭師的血肉臨死前化作了花洞,並留下預言︰‘誰能解開封印,誰將成為絞殺地主人。’後來,因為絞殺和第二十任大祭師無論是肉身還是魂魄,都已融為一體,又封印在神樹內,所以我們習慣性地把它稱作守林妖籽。”

我听得入神,暗忖嵌入洞壁的那顆種籽,莫非就是第二十任大祭師的心髒?而經絡則是大祭師的血管?如今重生的絞殺,應該是融匯了它本身、第二十任大祭師以及我的霜雪轉精氣的正宗雜交產物。

“這麼多年來,每一任大祭師都試圖解開封印。畢竟絞殺是威力可怖的殺戮利器,封印起來太可惜,只是無人能進入花洞。楚度之所以對我們圍而不剿,無非也是想得到它。”

我忽然想起一事,不安地道︰“恐怕魔主的手下一路跟蹤我們,已經發現了這里。”

暗叫倒霉,當初我刻意暴露行蹤,想引追兵和土著互拼。現在又恪于血誓,要保護土著,真是搬石頭砸了自己地腳。

格格巫干笑幾聲︰“我早打算全族遷徙,離開血戮林。絞殺認你為主,我也不用擔心被楚度得到,而死守圖騰神樹了。”

“你們那麼多族人,恐怕不容易逃走吧?是不是另有秘道出口?”

“我一定會把你們平安送出血戮林。”格格巫回避了我的旁敲側擊。

我訕訕一笑,目光被土著們吸引了過去。絞殺引起的騷亂已經平息,妖怪們圍著那具小肉干尸體,看樣子是在為死去的族人舉行葬禮。他們一面雙手擊掌,一面搖頭晃腦,嘴里哼哼哈哈,似唱似喊,似誦似吼,充滿了奇特的原始風情。

晚風吹動,篝火明滅,妖怪們歌調起伏,交織出一張充滿流動的畫面。無色無形的風,無形有色的火,無色有聲的歌,以各自的節奏波浪般涌動,此起彼伏,互相契合,顯得無比和諧。

我忽有所感,身心在一瞬間放松,融入周圍地天地。

在心靈的無限開放中,肉體地界限仿佛已經不存在了。我重新回到花洞中的玄妙狀態,不執著,無界限,和流動的風,閃爍的火,起伏的歌,和這大自然的神奇畫卷遙相呼應,彼此契合。

我突然站起,但這個動作一點沒有破壞四周的和諧天地。因為我的動作也如同流動的波浪,帶著起伏的韻律。

一切基于節奏!無論是破、是立,無非都是改變舊的節奏,形成新的節奏。目光掠處,一片樹葉從枝頭悠悠飄落,在湖面上打了個旋,被湖水迅速沖走。

節奏的破立在一瞬間。

“彼節者有間,而刀刃者無厚,以無厚入有間,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我曼聲笑唱,展開魅舞,手足揮灑,宛如行雲流水,將自身的魅舞嵌入這無限美妙的天地中。

一進一退,一起一落,莫不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經首之會。

月魂和我嘮叨了無數次的魅舞,終于被我了然于心。它不是舞蹈,不是武技,而是一種天地自然的奇妙節奏!

手舞足蹈,迎合萬物律動的節奏。我不再僅僅是我,我是風,我是火,我就是土著們口中吟唱傳頌的古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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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冊第四章(上)噩夢醒來遲

”一聲清越的激響。甘真又驚又奇地盯著我,三色中爆出一團絢爛的光焰,向我疾射而來。

“林飛,接我一劍!”

我瀟灑側身,以一個魅舞的姿勢,貼著劍鋒反迎向光焰的最盛處。舉手投足,我繞著劍光起舞,順應三千弱水流動的節奏,猶如一只翩翩蝴蝶,在滔滔水浪間忽高忽低,展翅嬉戲。

瑰麗的劍芒在四周盤旋,劍氣一浪高過一浪。但無論怎樣變化,也不能傷我一分一毫。因為我並不與它對抗,而是和三千弱水彼此融合,嵌入共同的節奏。

漫天光彩倏地消失,甘檸真長劍回鞘,深深凝視我一眼,輕嘆道︰“你的法力又進了一大步。”

我眉花眼笑,正要在美女面前吹噓幾句,月魂立刻潑我冷水︰“還差得遠呢!等你能以魅舞帶動三千弱水劍,令對手陷入你的節奏,才算小成。”

我心中一動,深思月魂的話。這時候,土著妖怪們停止了吟唱,把一種厚厚的油脂涂滿尸體,然後放在篝火上燒烤。肉一烤熟,格三條發出一聲悲嘯,揮動利爪,把它撕成一條條,分給族人。每一個土著妖怪都跪倒在地,雙手接過肉條,向圖騰神樹拜了拜,把肉吞咽下肚。

我看呆了,走過去問格三條︰“你們怎麼連自己的族人也吃啊?”

格三條哼道︰“細皮嫩肉的小白臉懂個球!在殘酷的血戮林生存,必須學會不浪費一點食物。何況,這是我們特有的喪葬風俗,他葬在了我們心中。”雙臂交叉,肅然放在胸前。

妖怪們已經紛紛散開,三三兩兩地摟抱著,在夜色下。幕天席地地交配起來,一時呻吟呼叫聲大作。我當場絕倒,戲謔地道︰“這也是你們的風俗?除了吃就是干?”

格三條不怒反喜,洋洋得意地撩起腰間樹葉,示威般地向我展示三個小弟弟︰“我們的玩意可比你厲害,一天少說也能干個七八次!干得越多,就生得越多。只有生得多,我們土著才能在血戮林延續後代。”說到後代,他神色一黯,低聲咕噥︰“我日。你知道雜交的妖怪要生一個種有多難嘛,往往幾十年都養不出孩子。”

我驚訝地叫道︰“難道這三年,你們一無產出?”

格三條憋紅了臉不吭聲,我樂了,嘿嘿,濃縮地才是精品。老子若要生養,一定比你強多啦。

“要生啦。格十七筒要生啦!”遠處,猛地傳來一聲驚喜的大喊。土著們像炸開了鍋似的,激動地涌向一棵大榕樹。樹叉上搭著一個粗陋的木巢,巢邊圍滿了妖怪,連附近的樹枝上,也爬滿了翹首以待的妖怪們。

格三條狂叫一聲。拔腿沖向大榕樹,又猛地站住。仰起頭,目光緊緊盯著高處的木巢,神色充滿了狂喜,又帶著一絲絲擔憂。

四周一下子安靜下來,鴉雀無聲,連湖里的水波也悄悄放輕了腳步。沒有人說話,沒有人動,所有的妖怪黑壓壓地站成一片,屏住呼吸。興奮而緊張地等待著。

夜色漆黑,一雙雙閃動著希望的眼楮仿佛將木巢點亮。

我和甘檸真對視一眼,被這些土著感染,不由自主地沉浸在異樣地氣氛中。

時間一點點流逝,妖怪們始終一動不動,安靜地等待著,臉上沒有流露絲毫焦躁,相反帶著一種朝聖般的虔誠。格三條眼都不眨一下,厚嘴唇微微顫栗,粗重的呼吸三丈外也听得見。

“哇!”一聲尖利的啼哭響徹四野。

大榕樹上。一個女妖在幾名同伴的攙扶下,從木巢里慢慢走出。她下體還流著鮮血,臉上卻神采奕奕,雙手抱著一個渾身血污的小妖怪,高舉過頭。

四周忽地靜到了極點。

一顆豆大的渾濁眼淚,從格三條眼角無聲滑落。“撲通撲通”,妖怪們跪倒了一片,千百條手臂顫抖著伸向夜空,喉中發出嗚咽,感激上天地恩賜。

這是生命的誕生!我忽然胸口一陣哽塞。一個時辰前,一個土著剛剛死去;而現在,又一個土著出生。生命的開始和結束,同樣的神聖莊嚴。

我想起土著們面對族人死去,吟唱擊掌。

我又仿佛看到他們千萬年來,在充滿殺戮的雨林苦求生存。

耳畔回響他們交歡時,酣暢淋灕的呻吟,那是生命最古老最質樸地呼喚!

一切化作了眼前的一幕︰土著們跪倒伏拜,小妖怪嵌在了蒼茫地夜空背景中,丑陋的尾巴甩動,嘹亮的哭聲久久回蕩。

甘檸真轉過身,眼中依稀水光閃動︰“原來,新的生命是如此讓人期待。”

“是生命讓人期待。”

出生,獵食,爭斗,交配,死亡。這便是土著簡單的一生。而無論是生,是死,是獵殺還是繁殖,都是生命的一種抗爭吧

|.涌起一絲莫明的敬意。

那是對生命地敬意。

從生到死,由死到生,中間經歷的,可是希望麼?仰望浩瀚蒼天,我心中吶喊。自在天,你是否代表了希望?

直到子夜,歡慶的妖怪們才紛紛睡去。想到格三條那張既驕傲、又凶惡的笑臉,我第一次覺出了可愛。

萬籟俱寂,夜色冥冥,湖中的圖騰神樹閃爍著美麗的碧光。我雙臂枕頭,躺在湖畔柔軟的草地上。絞殺依偎在我的肩頭,碩大的尾巴蓋住了頭臉,呼呼大睡。沒過一會,我也沉沉睡去。

恍恍惚惚,我驀地生出一絲異樣的感覺。在離我不遠處,一個黑影幽靈般逼近,臉色蒼白,雙目烏黑如深潭,俊美地面孔掛著森冷的笑意。

夜流冰!我心頭一驚,剛要出聲示警,卻發現有點不對勁。周圍浩浩渺渺,宛如置身在一團虛無飄渺地煙雲里,什麼也看不見。土著妖怪、甘檸真、絞殺,還有湖水、圖騰神樹全都消失了,仿佛我突然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夜流冰緩緩而來,繞著我飄忽不定地飛轉,隨著身影掠動,一朵朵冰魄花浮出視線。

“林飛,我們又見面了。”夜流冰似笑非笑,連說話的聲音都在飛速旋轉。

我暗叫古怪,嘴里不依不饒︰“干嗎像塊牛皮糖老纏著我?難道老子嫖了你老婆沒給錢?”

夜流冰冷冷一哂︰“不知死活的東西,還敢大放厥詞。這一次,本王定要好好陪你玩一場。”

“你送上門被我玩?這麼賤?可惜老子沒胃口。”我滿不在乎地回道,眼角余光審視四周,想搞清楚到底是什麼地方。夜流冰怎麼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我弄進來?想到這里,我猛地一個激靈,明白過來!

這是夢!夜流冰一定潛入了我的睡夢!我趕緊用力扭大腿,試圖從夢中驚醒。哇靠!雖然捏自己會痛,但就是醒不了,像是被死死..了!

夜流冰盯著我,臉上露出興奮殘忍之色,四周的冰魄花上下翻飛,顯然在故意戲弄我。

這個變態的家伙!我心里打起如意算盤,夜流冰要把我獻給楚度,所以決不會殺我。他內傷未愈,我法力剛增,此消彼長下,他不見得能活捉我。

幽黑的冰魄花散發出陣陣寒氣,潮水般洶涌襲來。雖然是在夢里,我依然打了個寒戰,肌膚泛起一粒粒突起。

夢中的感受,竟和現實完全相同!

先下手為強!我猛地大喝,運起混沌甲御術,一拳擊向冰魄花。

出乎我的意料,百試百靈的混沌甲御術失手了!冰魄花毫發無損,繞著我盤旋飛舞,交織成一片幽深變幻的光暈。

我隨即醒悟,這是在夢中,我擊出的混沌甲御術不過是我的想象。睡夢里,無論我使用什麼法術,都等于畫餅充饑,不可能真正施展出來。而身為虛幻之體的夜流冰,卻可以毫無顧忌,對我放手攻擊。

“哈哈哈哈!”,夜流冰的狂笑聲仿佛從十八層地獄傳來。我不由心驚肉跳,這意味著,局勢將呈一邊倒,我會淪為夜流冰爪下恣意玩弄的老鼠。

四面的煙霧忽地蕩開,我赫然發現自己懸空而立,腳下是一口口龐大的三耳四足鐵鍋,通紅的烈火舔著鍋底,鍋里盛滿了沸騰的熱油,嘟嘟冒泡,灼熱的油煙氣騰騰蒸氳,燻得我大聲咳嗽,眼楮都睜不開。

糟了!心念剛動,我就一個倒栽蔥從半空摔落,掉進了一口油鍋。“嘩”,油花激濺,滾燙無比。我像受驚的兔子竄出油鍋,痛得齜牙咧嘴。熱油濕淋淋地沾滿全身,皮開肉綻,鼓起一只只惡心的水泡。

日他***,哪來的油鍋!我又驚又怒,放眼望去,這些油鍋至少也有幾萬個,亮晃晃的刺眼,排列在一座陰氣森森的圓形大殿內。“嘟嘟嘟”,片刻功夫,油越燒越滾,噴泉般射出鍋外,滾燙的油浪在空中炸開。

油鍋突然開始移動,像一只只怪異的大爬蟲,向我慢慢逼近。我一看不妙,馬上向外沖去,一片逼人的熱氣從上方急速噴下,抬頭看,上空變成了一望無際的熊熊火海,千萬道烈焰向下噴射,火焰紅中帶黑,十分可怖。

“哈哈哈哈!”火海中凸出夜流冰龐大無比的臉,笑容猙獰冷酷,宛如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魔。我有點亂了方寸,恨不得地下有個洞,可以讓我逃進去。

奇跡出現了!立腳處,陡然塌陷,裂開一個黑的無底洞。我第一個反應是納悶,接著一頭栽進洞,往下直掉。剎那間,我腦海靈光乍現,隱隱覺出了一絲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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