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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22 20:22:41

039【翹家的羅大佑】

王梓鈞一覺醒來,感覺頭都大了幾圈,一想問題就脹痛不已。迷迷糊糊只覺得昨天和古龍、于東樓喝酒,但連喝完之後怎麼回來的都忘了。

「王先生醒啦?洗把臉吃早餐吧。」千代子端來四杯牛奶放到桌子上,順便還給王梓鈞鞠了個90度的躬,搞得像個傭人一樣。

「謝謝!」王梓鈞用冷水澆了把臉,終於清醒了許多。

回過頭去,見其貌不揚的古龍正在和長相清秀的千代子調笑親熱,尷尬之餘只好背過身去。

古龍風流好手段啊,當初他和臥龍生同時追一個舞女,功成名就又英俊瀟灑的臥龍生送出一套名貴沙發,舞女收了沙發卻和還不出名且長得不怎麼樣古龍跑了。

「什麼?」古龍突然驚叫一聲,卻是千代子將昨晚王梓鈞幫他代筆的事情講了。

于東樓迷迷糊糊地被古龍吵醒,從沙發上爬起來問:「怎麼了?」

古龍指着王梓鈞,見鬼似地說:「小王昨天喝酒回來,幫我把《桃花傳奇》的稿給續了,兩個小時寫了兩萬字。」

「你喝酒沒把腦子喝壞吧?一個小時一萬字,我抄書都抄不了那麼快。」于東樓笑道。

古龍說:「什麼寫不了那麼快?上次倪聰(倪匡)來我家,香港那邊催得急,我親眼見他一個小時寫了9000字。」

于東樓看向千代子,千代子點點頭說:「是真的。」

王梓鈞見三人像看怪物一樣看着自己,他只能報以苦笑:「我說我什麼都不記得了,你們信嗎?」

「不信。」古龍和于東樓一起搖頭。

「咚咚咚!」敲門聲響。

千代子跑去開門,卻是蔣岩東來了。

蔣岩東向古龍和于東樓打了招呼後,便笑着對王梓鈞說:「昨晚走得太急,沒有和王先生多多溝通,真是遺憾。」

「你是?」王梓鈞指了下自己的頭,「昨晚喝得太多,自己幹過什麼事都忘了。」

蔣岩東聞言徹底無語,難不成那2萬字的小說你是夢遊寫出來的嗎?

「咳,」蔣岩東清了一下嗓子,「今天來主要是想問王先生的《大唐雙龍傳》,有沒有和別的雜誌社談好發表。」

「沒有。」王梓鈞搖頭說。

「不知道有沒有考慮過我們《武藝》?」蔣岩東問。

王梓鈞笑了笑說:「當然可以,只是稿酬……」

「稿酬沒有問題,和耀華的一樣。」蔣岩東豪爽地說,只王梓鈞昨天的表現,就值得了這個價。

「合作愉快!」王梓鈞等得就是這句話。

錢啊錢,還等着兩個月後開一家出版社呢,沒錢怎麼行?

蔣岩東離開後,王梓鈞和古龍、于東樓吃過早餐,就結伴出去淘書看。

一個喜歡讀書、寫作的人如果住在牯嶺街這樣的地方,絕對是無比幸福的。滿大街的新書、舊書,各種類型應有盡有。王梓鈞隨便看了幾眼,居然還能找到晚清的手抄本。

古龍兩人正在一個路邊攤上淘書,王梓鈞來到一家租書店,隨便拿起一本武俠小說。

準確地說,不是一本,而是三本用線釘在一起的。每一本比巴掌大不了多少,而且非常的薄,最多能印下三萬字。

又翻了一陣,王梓鈞發現不僅是武俠小說,連瓊瑤的言情也是這樣,那粗糙的模樣比之後世的盜版書都不如。

看到這裏,王梓鈞便知道如果做出版社的話,應該怎麼改革了。首先每本書出版厚度必須增加,開本變大,封面要精緻,絕對能把同類的出版物擠出市場。

……

王梓鈞與古龍兩人悠閒地逛着書攤的時候,恆毅高中林校長的辦公室裏卻是熱鬧非凡。麗風、麗歌、海山、宇宙、歌林……等等唱片公司的人正在校長室裏互相挖苦,吵個不停。

他們出現在這裏的原因,當然是來找鬧出大風波的王梓鈞。

讓我們把目光回到昨天晚上:

在中視新聞結束,開始播放廣告的時候,中視的收視率急速上升,而台視的收視率悲劇的直線下降。

台灣從南到北,能收播到中視信號的地方,無數人坐在電視機前等待着節目開播。

直到歌唱大賽決賽的時候,中視的收視率達到了恐怖的70%。無論是領導還是工作人員,無不歡欣鼓舞,覺得這次的歌唱大賽舉辦得太成功了。

比賽在順利地進行着,直到王梓鈞上場之後,中視收視率突然飊升到85%。直到此時,電視台的人終於知道收視率奇高的原因了,他們都是來看王梓鈞的。

雖然事先知道節目播出之後王梓鈞要出名,但沒人想到觀眾反應會那麼強烈!

除了電視台外,沒有任何報刊雜誌宣傳,但僅僅一天的時間,通過看過節目的年輕人口口相傳,王梓鈞的《你的樣子》已經開始在街頭傳唱。

就像病毒傳播一樣,許多沒看過上一期節目的人,在聽了王梓鈞的歌後,都想看他決賽時的表現,專門等在電視機前聽他的新歌。即便是家裏的長輩想看台視的節目,也被晚輩們哭鬧着強行換台。

對於這個結果,王梓鈞根本沒有想過。因為對來自於後世的他來說,這種歌唱大賽、選秀節目多如牛毛,而且中視宣傳力度又小,根本不可能大範圍引起轟動。

但是他忘了,現在台灣只有兩個電視台,每個電視台每天只播放不到四個小時。別說是正規節目,就連電視廣告都被無數人死盯看,加上《你的樣子》悅耳動聽,其火爆的程度讓許多人大跌眼鏡。

……

台灣高雄。

一個叫羅大佑的17歲少年正抱着一把吉他,反復地練習着今天剛學來的歌曲。

這首歌的名字叫《你的樣子》。

「大佑,快出來吃飯了!」

「來了,來了!」羅大佑放下吉他走到客廳,順手把電視機打開,歌唱大賽剛剛開始。

羅大佑端着飯碗,一邊吃飯,一邊直盯着電視看,飯粒不停地掉到地上。

「真是,有什麼好看的!吃完了快點去做功課!」羅大佑的父親說着把電視關掉。

羅大佑沉默了一陣,放下飯碗,對父親說:「爸,就看今晚,明天我不看了。」

「不准。」羅大佑的父親搖搖頭。

「我寫保證書,看了今晚之後,在聯考前絕對不再看電視。」羅大佑很鄭重地說,飛快地跑回房間拿紙筆。

羅父輕笑道:「這孩子,都瘋魔了。」

羅大佑飛快地寫完保證書把電視打開,激動地等待王梓鈞出場。

出來了,出來了!

羅大佑自從看了王梓鈞的比賽後,便迷上了電子樂器,不過他現在可沒錢買,只能用木吉他湊合着用。

聽完王梓鈞唱的《迴旋曲》,羅大佑有些失望,他喜歡的是昨晚那種搖滾歌,而不是這種軟綿綿的民歌。

就在羅大佑準備回房間看書的時候,電視裏王梓鈞居然開始唱第二首:

「池塘邊的榕樹上,知了在聲聲叫着夏天

操場邊的鞦韆上,只有蝴蝶停在上面

……」

羅大佑猛然停下腳步,凝神屏息地聆聽着那歌聲,只覺得全身的音樂細胞都沸騰了。他努力地記着每一句歌詞,每一段旋律。

可惜,直到最後,歌曲的內容他只記下一半。

羅大佑跑回房裏,悄悄地從衣櫃裏拿出一個鐵盒子,將裏面的錢全部裝進書包裏。他已經決定了,明天就去台北,一定要把唱《童年》的歌手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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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22 20:25:42

040【握手海山】

盧焯作為歌林唱片公司的代表,一早就來到了恆毅高中。昨晚中視在取得收視高潮後,立即有人打電話通知了歌林唱片的老闆,務必要把王梓鈞簽下來。

本來歌林唱片已經簽下了王梓鈞的好友方南,想來這次的事情應該不難辦,但盧焯此刻卻有種不好的預感。

此趟來的,居然有近十家唱片公司。

歌林唱片公司雖然剛開張不久,可幕後老闆實力雄厚,根本不懼其他公司。但是歌壇巨無霸海山唱片居然也來人了……要知道此時歌林唱片公司初創,連發行渠道都還是借用的海山唱片的,兩者怎麼能比?

「盧先生也來了?」海山唱片的周金瑞主動打招呼。

盧焯頗為尷尬,因為他在被歌林挖去之前,一直是周金瑞的下屬。此時見面,舊上司餘威猶在,他也只能哈哈地打着招呼。

盧焯心想:這次歌林唱片吃虧是吃定了。

中視歌唱大賽就是歌林唱片成立後,為了發掘歌手和中視聯合舉辦的。結果王梓鈞這個比賽冠軍和其他的新人完全不一樣,居然沒有一點簽約的意思。每次找他談簽約問題的時候,王梓鈞都是顧左右而言他。

更讓歌林唱片公司無奈的是,王梓鈞表現得太出色,而且被周藍萍收為弟子,令他們無法暗箱操作,捧其他選手成為冠軍。

不止是盧焯,其他唱片公司亦感覺希望不大,心裏盤算着如何提高簽約後的待遇,有些小公司甚至直接放棄離開。

……

「梓鈞,你總算回來了。」方南在校門口就把王梓鈞拉住。

「你一直在這裏等我?」王梓鈞剛問完這句,就見附近的許多學生圍了過來,比之昨天早晨的更多,這讓他十分不解:《搜神記》雖然在學校流傳甚廣,但他轉校過來沒多久,大多數學生還是不認識自己的啊。

「梓鈞,恭喜你得了冠軍。」

「大哥,你怎麼跑去唱歌啊,小說還寫不寫了?」

「王梓鈞同學,《童年》完整的歌詞是什麼啊,我都記不住。」

「……」

昨天圍觀的也就十多個人而已,今天居然有二三十個,王梓鈞感覺有些頭疼。雖然他早已習慣了這種場面,但每天被人打擾真的很煩。

希望大家的熱度就持續這兩天吧。

進校之後,一路上不停有人和他打招呼,王梓鈞問道:「什麼事啊?」

方南詫異地反問:「你不知道?」

王梓鈞問:「知道什麼?」

「現在好幾個唱片公司的人都在校長室喝茶等你回來呢!還有幾個小公司看見海山、麗歌也來了人,想到爭不過就走了。」方南羨慕地說,「梓鈞,你現在的情況和當年鄧麗君一樣。都是參加過一次歌唱比賽後,全台灣的人都認識了。」

王梓鈞奇怪道:「一個冠軍而已,他們現在怎麼約好一起來了?」

「你真不知道?」方南見鬼似的問。

「真不知道啊。」王梓鈞心想,難道是光輝樂隊唱我的歌唱火了,唱片公司看到搖滾樂的發展勢頭,終於忍不住出手?

當初王梓鈞要加入光輝樂隊的目的有二:一是由於樂隊構架齊全,以後無論是演出還是錄唱片,都可以省事許多;二是借着地下傳唱模式,把搖滾樂推向民間(台灣、香港、大陸搖滾發展初期都是從地下起來的,王梓鈞想當然的也走出了這步,他完全沒想到這個時期的電視節目威力如此強大)。只要搖滾樂真的火起來了,他自己才會火,因為他實在不喜歡唱現代民歌。

方南一幅我服了你的表情:「你沒聽見滿大街的人都在哼着你的歌?」

「不會吧?」王梓鈞直接坐出租車過來的,在牯嶺街也聽人唱《童年》,不過他沒怎麼放在心上。

進了校長辦公室,卻見林校長正和四個男人高談闊論,居然暢談着世界各地的音樂藝術,把幾個唱片公司的人說得接不上話。

原來林校長是學聲樂出身的。

見王梓鈞回來,幾個男子互相看了一眼,誰都不願意先開口。現在是幾家公司爭一個新人,王梓鈞佔據有利地位,可以坐地起價。

「你好,王先生,我們又見面了。」海山唱片的周金瑞環視一圈,笑着走過來和王梓鈞握手。他是幾人中最沒有壓力的,因為今天他帶來的條件實在是太寬鬆了。

「周先生你好。」王梓鈞滿面春風地笑着和他握手之後,也向其他人打了招呼。都是一個圈子的,即便是不合作,也不要把關係鬧得太僵才對。

「想必王先生已經明白我的來意了。」周金瑞開門見山地說:「我也不多說廢話,王先生還記得上次你提的那個條件嗎?」

「當然。」王梓鈞點頭。

「鄙公司鄭老闆非常欣賞王先生的才華,已經全部答應了。」周金瑞笑道,「具體的合作細節,我們可以稍後再討論。」

「真的全都答應了?」王梓鈞反而有些不可置信,因為他提的條件實在有些「胡鬧」,沒有哪家公司會容忍的。

「不錯,全部答應了。」周金瑞確定道。

王梓鈞此時也不想和其他公司談了,直接說道:「那行,就這麼訂了。」

歌林唱片的盧焯本來想聽了海山開出的價碼後,自己再出手,誰知兩人幾句話就把事情談完了,忍不住說道:「王先生,不知道你和海山開出的是什麼條件?」

「歌林也有興趣?」王梓鈞笑着把自己對海山提的條件又重複了一遍,其他公司聽得直搖頭,只那個雙方可隨時協議終止合約就不能接受。沒了合同約束,那麼唱片公司就不能掌控藝人,到時候會出很多麻煩。

送走了其他公司的人後,王梓鈞好奇地問:「周先生,我冒昧地問一句,海山答應那些條件,真的只是因為鄭老闆看好我的才華?」

周金瑞神秘地一笑說:「當然不是,除了老闆外,還有老闆的一位老朋友也力挺你。否則,我們海山可不會答應得這麼爽快!」

海山老闆鄭振坤的老朋友?王梓鈞一頭霧水,繼續追問,周金瑞卻是死不鬆口。

「那就先這樣吧。」周金瑞說道,「明天我們在鄙公司談合同細節。」

「不送。」王梓鈞和他握手道別,心中還在想鄭振坤那位朋友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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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22 20:32:42

041【鄭老闆解惑】

「梓鈞,我姐他們計劃6月份舉行保釣大遊行。」晚上,孫希弼神秘兮兮地對王梓鈞小聲說。

王梓鈞詫異道:「你上個週末就是去準備這個?」

「是啊,我姐是『台大保釣會』的成員,我已經申請加入了。只要這次聯考能考進台大,我就是保釣會的正式成員。」孫希弼道,「你也來參加吧!」

王梓鈞默然,現在離蔣經國解嚴還有好多年呢,在政治上一步都不能踏錯啊。不過貌似歷史上參加這次大遊行的人很多,並沒有人因此獲罪,想來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只是遊行歸遊行,王梓鈞卻少了孫希弼那腔熱血,因為他知道靠遊行是不能收回釣魚島的。至少在他重生的時候,釣魚島還是沒在中國的手裏。

「唉,睡吧。」王梓鈞無奈地說。

第二天,王梓鈞直接跑到校長那裏去請假。

林校長對他印象不錯,反正還有一個月就畢業了,沒有多加阻攔,直接就同意了他一個星期的長假。

乘車來到海山唱片公司,公司的大樓並沒有中視大樓那麼豪華,但當王梓鈞走進去後,立即感受到「歌手搖籃」的實力。劉家昌、甄妮、尤雅……一個個紅極一時的歌星不斷地出現在王梓鈞眼前。

周瑞金直接將王梓鈞帶到老闆鄭振坤的辦公室裏,關上門就出去了。

「鄭老闆好。」王梓鈞笑着問候道,同時打量着這位鼎鼎大名的台灣音樂王國締造者——燙得筆直的襯衫西褲,頭髮梳得有些隨意;他大約三十多、四十歲的樣子,不是很英俊,卻有種成功人士的威嚴氣場。

「哈哈哈,很精神的年輕人。」鄭振坤看着王梓鈞,有些惡趣味地笑道,「難怪有人把你說得天上才有、地上全無。」

聽鄭振坤話裏的意思,似乎有貴人在暗中幫他說好話,但這個人是誰呢?他的老師周藍萍?周藍萍貌似和鄭振坤沒有太深的交情。左宏元?左宏元雖然是海山的人,但不可能幫忙說幾句話就讓鄭振坤答應自己提出的要求吧。

「坐!」鄭振坤示意道,等秘書將茶端上,他才繼續說,「誇你的那人本身就心高氣傲,很少誇人的。哈哈,所以我一直對你很好奇。」

王梓鈞聳聳肩,說道:「您現在不用好奇了吧,我也是兩個胳膊扛一個腦袋。」

「不,我現在更好奇了。」鄭振坤笑道,「你跟其他的歌手不一樣,他們見到我都是恭恭敬敬的,很少有人像你這樣放得開。你有一種同齡人沒有的自信與瀟灑。」

「這或許和我的人生經歷有關吧,多被人砍幾次就什麼都不怕了。」王梓鈞也不隱瞞自己的出身,而且他相信以鄭振坤的能力,即便現在不清楚,以後也會知道。

鄭振坤搖頭說:「不。我在香港的時候,接觸過很多江湖出身的人。他們不管在砍人的時候多狠,但一見到地位比他們高的,身上那股氣立即就泄了,很難有你這樣的氣度。」

海山唱片公司原來是在香港經營的,60年代才將重心轉移到台灣,致力於發展國語音樂,在70年代的歌壇革命運動中起了重要的推動作用。

「當然,最終讓我答應你的要求,決定簽下你,還是因為你的才華。」鄭振坤肅容道,「現在的台灣沒有屬於我們自己的音樂,流行歌曲是東洋人留在這裏的遺風。本來我對改良民謠抱有很大的希望,不過發展至今,民謠也進入了瓶頸。它的格局太小,承載不了太多的東西,而且已經快跟不上年輕人的步伐。」

「你那三首歌裏,你知道我最喜歡哪首嗎?」鄭振坤問。

「《迴旋曲》?」王梓鈞試探道。

「聰明。」鄭振坤讚賞地說,「《迴旋曲》很完美的將流行曲、民歌和國語的精粹結合到一起。而且歌詞是余光中先生的詩,其中的隱喻不啻為掀起歌曲革命的一聲呐喊。」

「您過獎了。」王梓鈞沒有因為誇讚而忘乎所以,反而是越聽心裏越沒譜,鄭振坤現在越是讚賞,那麼他的下文就越難捉摸。

鄭振坤沉默了一下,敲了敲沙發的扶手,突然說:「文化局今早給中視打招呼了,讓他們不要宣傳你的歌。」

「什麼?」王梓鈞大驚,自己的歌詞裏沒什麼違禁詞語啊。

鄭振坤笑道:「不要害怕,上面的人也沒達成統一的。只是出於謹慎,不讓官方媒體宣傳而已。」

見王梓鈞皺着眉頭,鄭振坤笑問:「是不是覺得難以理解他們的做法?」

王梓鈞點頭說:「願聞其詳。」

「當年民歌改良運動也經常碰到這種情況。」鄭振坤分析道,「當局為什麼不打壓流行曲?為什麼不打壓台語歌呢?因為這兩種歌曲雖然流傳很廣,但在思想意識形態的影響不大。而國語的、具有獨特思想意識的歌曲,一旦流傳開來,再想去壓制就非常困難了。現在的環境已經好了許多,退回去二十年,你敢唱《迴旋曲》的話,恐怕已經被直接封殺了。」

王梓鈞不覺地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他覺得自己在選歌的時候已經夠小心了,有意地避開《鄉愁四韻》這種政治意味很濃的歌,但想不到還是引起了當局的注意。要是比賽的時候選鄭智化的《水手》,只怕現在已經被關進去了吧。

「你也不要擔心。」鄭振坤見王梓鈞似乎被嚇住了,寬慰道,「你手裏有沒有愛國的歌,嗯,就是歌頌黨國的。如果沒有的話,我讓人幫你寫兩首,到時發唱片的時候加進去,也算是表明立場。」

「有,我自己來。」王梓鈞連忙說道,要是讓別人來寫,一張唱片的風格都會被打亂。

「哈哈,別那麼沮喪。」鄭振坤笑道,「當局的管制只會慢慢放開的,藝術的春天就快到了。」

雖然現在台灣的最高領導人依舊是蔣介石,但蔣經國已經開始慢慢接手,許多領域的戒嚴正在逐漸解凍。

聊了一會兒,鄭振坤看了下手錶,起身道:「快到中午了,一起吃頓便飯吧。」

能和鄭振坤一起吃飯可不容易,王梓鈞和他一起出門的時候,公司的歌手那眼神簡直是羨慕嫉妒恨啊。

上了鄭振坤的車後,奇怪的是沒有直接去飯店,而是來到了台大。

鄭振坤打開車窗,朝遠處揮了揮手,一個戴着太陽帽的女大學生走了過來。

「鄭伯伯好。」女大學生和鄭振坤打了招呼後,拉開車門坐在王梓鈞身邊,摘下太陽帽笑道,「梓鈞,好久不見,你可成大名人了。」

「呵呵,好久不見。」王梓鈞看着那張笑語盈盈的俏臉,終於明白是誰在背後幫他說話了。

眼前這位女大學生,正是神秘女郎——洪小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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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22 20:35:43

042【十首歌】

「冷烤雞,蘆筍濃湯,謝謝!」小提琴悠揚的樂聲中,王梓鈞笑着放下菜譜。

從初見王梓鈞那一刻,鄭振坤就在觀察這個年輕人:說話進退有度,面對自己時全無膽怯,亦不過分地表現自己,四平八穩的根本不像個十八歲的青年。

鄭振坤專門選擇了這家台北最豪華的飯店,而家境並不好的王梓鈞居然神色自如,在禮節上沒有任何疏漏。

這是個有趣的年輕人。

鄭振坤突然打算全力捧一下這個青年,看他到底能走多遠。至於那個毫無約束力的合約,鄭振坤完全沒放在心上,歷史上悉心培養的歌手鳳飛飛忘恩負義跳槽歌林唱片,他亦大度地沒多說一句話,也沒有去刻意打壓。

搖曳着杯中的紅酒,王梓鈞舉杯對鄭振坤道:「多謝鄭老闆的提點,我敬您一杯。」

鄭振坤喝了口酒,指了指洪小喬笑道:「你可別只謝我,把我們的女伯樂給忘了。」

洪小喬嫣然輕笑:「我可不是什麼女伯樂,只是梓鈞的歌迷而已。現在的歌舞廳、夜總會,哪家不在唱梓鈞的歌?怎麼也輪不到我來當伯樂。」

「洪小姐的推崇我可受不起,音樂才女的大名可是連三歲小孩子都知道。」王梓鈞再次舉起酒杯,「多謝洪小姐厚愛。」

鄭振坤有趣地看着互相恭維的兩人,心中暗歎:真是郎才女貌啊,我要是把他們撮合到一起,不知道健全兄是會感謝我,還是會派人打我一頓。

洪小喬本來準備豪爽地碰杯,卻瞥見鄭振坤揶揄的笑容,頓時臉上飄過一抹紅彩,心裏慌了起來。

洪小喬出身豪門,自幼被父兄視為掌上明珠,各種英才見了許多,卻始終沒有令她心動的男人。即便是王梓鈞,她最多也只是欣賞而已,但被鄭振坤用這樣的表情一刺激,反而生出些異樣的情緒。

王梓鈞察覺到兩人臉上的異態,心中好笑,他可沒自戀到認為洪小喬聽他唱幾首歌就死心塌地愛上自己的程度。看誰誰懷孕,瞪誰誰高潮,那種境界是神人,非我輩凡人可及也。

洪小喬很快就恢復了平靜,呷了一口紅酒說:「我可沒幫到你什麼忙。本來準備讓你上『金曲獎』節目的,可現在台裏沒有通過。」

「理解。」王梓鈞點頭說。

洪小喬道:「什麼時候發唱片,可要告訴我一聲。」

「這個就要麻煩鄭老闆了。」王梓鈞順勢把問題丟給了鄭振坤。

鄭振坤問:「這個沒問題,只要梓鈞再添加兩首愛國歌曲進來就可以。」

王梓鈞放下餐叉,從口袋裏拿出幾張稿紙推了過去。

鄭振坤拿到手裏,粗略一數,大概有七八張稿紙,每張紙上是一首歌:《一生有你》、《你的樣子》、《童年》、《迴旋曲》、《祝你一路順風》、《最真的夢》、《大約在冬季》、《往事隨風》。

作為台灣音樂王國的締造者,鄭振坤在音樂上的欣賞能力比許多詞曲名家都要強。他一首一首地看下去,腦海裏模擬着曲調默唱出來,漸漸地,他拿着稿紙的手都在抖。

「鄭伯伯,你怎麼了?」洪小喬見他臉色異樣,不禁發問。

「沒事。」鄭振坤將稿紙交給洪小喬,發現自己手心全是汗。

這八首歌,隨便拿一首出來,在現在的樂壇都會如一顆炸彈爆炸。前四首不說了,這兩天許多名家和歌星都在研究它們的旋律,而後四首,一點都不必前面的遜色。

洪小喬疑惑地翻開稿子,很快心中就湧起滔天波瀾,看王梓鈞的眼神就像在看一隻怪物。

鄭振坤吐了口氣,問道:「你準備這八首放在一張唱片裏?」

「對,不過現在要再加兩首愛國歌曲,正好十首。」王梓鈞道。

「浪費啊。」鄭振坤搖頭歎息,這種經典的歌曲,一兩首就可以撐起一張唱片。將八首歌放在一起發,讓商人身份的鄭振坤痛惜無比。

「對了,那兩首愛國歌曲今天也一起給你吧。」說着,王梓鈞拿出兩張稿紙當着兩人的面就開始寫起來。

洪小喬見他說來就來,頓時哭笑不得,他想用自己的才華把人氣死嗎?

洪小喬卻沒有想到自己在節目上當場拆觀眾來信,譜曲演唱,氣死的歌手也不少!

鄭振坤與洪小喬全都停下吃飯,想看看王梓鈞到底能寫出什麼樣的作品。

大概一刻鐘左右,王梓鈞把兩首歌分別給了兩人。

一首是劉德華的《中國人》,一首是屠洪綱的《精忠報國》。

王梓鈞倒是想抄《我的中國心》,但想想張明敏唱了這歌後在港台地區受到的冷遇,就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

洪小喬或許不清楚,但鄭振坤卻是知道的,他早上才提醒王梓鈞加兩首愛國歌,到中午居然就寫出來了。

「好歌!這樣的歌才有男兒氣概!」鄭振坤拍案叫絕。

特別是《精忠報國》中的歌詞,聽到有心人的耳中,很容易聯想成熱血青年渴望精忠報國、反攻「北方」。

「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鄉/何惜百死報家國/忍嘆惜、更無語、血淚滿眶/馬蹄南去,人北望……」只憑這幾句歌詞,就已經觸到了當局的(G)點。

「好好好,我們馬上回去做準備,爭取一個星期能夠上市發行。」鄭振坤興奮道。以他的經驗,這張唱片只要一發行,絕對能風靡整個台灣,甚至是整個東南亞。

王梓鈞不好意思地提醒道:「鄭老闆,我們的合同還沒簽呢。」

鄭振坤一聽,瞬間冷靜下來,笑駡道:「小傢伙,你這是在給我下餌,讓我吞下去啊!」

「哪裏哪裏,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鈎。」王梓鈞謙虛道。

洪小喬看着一大一小兩隻狐狸在那裏打啞謎,樂得撲哧一聲就笑了出來。

在王梓鈞寸步不讓的堅持下,雙方很快擬好了合約,除了王梓鈞原先提出的要求外,主要細化了雙方在唱片發行時的利益分成。

在合約期內,王梓鈞所有音樂作品都必須由海山唱片公司發行,如果王梓鈞身兼詞曲作者和演唱,那麼所得利益(稅後),雙方五五分成,發行權歸海山唱片公司,著作權歸王梓鈞,且今後該歌曲所得利益,一律五五分成。

五五分成,雖然是拋開發行成本之後的純利潤,但這也足以讓無數歌手眼紅了。

王梓鈞也真正的見識到鄭振坤的氣度,他明知道這張唱片會帶來多大的利潤,居然捨得放棄一部份。換做別的老闆,恨不得把歌手當牛馬使喚,一分錢不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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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22 20:43:43

043【新手會緊張】

回到海山唱片公司,鄭振坤準備讓左宏元來幫王梓鈞的歌編曲。王梓鈞連忙推辭道:「還是我自己來吧。」

鄭振坤想了想,便點頭答應了。這年頭電子音樂使用很少,因此編曲並不是非常重要,何況左宏元擅長的是傳統樂器,對搖滾樂不是很熟,還不如王梓鈞來編曲。

王梓鈞上輩子連歌都沒寫過,更別說編曲,好在他對各種樂器還算比較熟悉,慢慢地能夠琢磨出來。

王梓鈞忙碌的時候,洪小喬也沒閑着,趴在王梓鈞旁邊看着他工作,時不時地提上幾個問題,一副認真好學的樣子。

洪小喬本來對自己的音樂才華頗為自信,誰知卻被王梓鈞接連打擊。這時見只剩下他們兩人,實在忍不住好奇,小聲問道:「喂,你這些都是和誰學的啊?別跟我說是自學的。」

王梓鈞聞言心道不好,自己好像表現得有點太妖孽的,以後可要低調一些。

「編曲需要學嗎?比作曲更簡單,只要熟悉樂器就可以了。」王梓鈞只能敷衍道。為了轉移注意力,他神秘兮兮地說,「告訴你吧,其實我小時候遇到一位世外高人,我這一身本事都是他教的。」

洪小喬見他在說笑,也非常配合地道:「那你的這位高人師父,到底是一個乞丐呢,還是一個和尚?」

「他是一個……」王梓鈞惡作劇地伸出雙爪,做着鬼臉厲聲道,「吃人的妖怪!」

「啊,我好怕!」洪小喬往後退了一步,拍拍胸脯做出怕怕的樣子,然後一副得逞的樣子壞笑道,「好啊!你居然敢說自己的師父是個妖怪,下次我遇到周老的時候,可不會幫你保密。」

「好狡猾的妖女,我選哪個答案都是上你的當吧。」王梓鈞忿怒地說,作勢要去抓她。

洪小喬幫他這麼大的忙,就當是逗她開心了。

「呵呵呵……」洪小喬得逞地嬌笑,一邊繞着桌子飛跑,躲避着王梓鈞的追捕。

兩人一路歡笑着追逃,洪小喬躲避不及,眼看着就要被王梓鈞抓住。

這時房門突然打開,鄭振坤見差點撞在一起、神色怪異的兩人,瞬間愣住了,隨即就是一副我什麼都明白的樣子說:「呃,你們繼續,我不打擾了。」說完退出房間,順手把門帶上。

被誤會的兩人大窘,王梓鈞尷尬地笑了笑,回到座位上繼續編曲。

洪小喬的臉微微發燙,卻故作大方地說:「哦,對了,你那個朋友方南昨天來電視台錄節目了,唱得不錯哦。」

「哦,是嗎,那我要替他感謝你。」王梓鈞也不再去提剛才事情。

兩人很快恢復如初,洪小喬不時地給王梓鈞提一些樂器配合的建議,好似剛才什麼也沒發生。

整整花了一下午的時間,王梓鈞非常神速地將十首歌的編曲工作大致做好,伸了個懶腰說:「累死我了!」

洪小喬問:「這裏大多是電子樂器,配合少量的小提琴、鋼琴,你準備讓那支零點樂隊來伴奏嗎?」

「呵呵,聰明,我剛好這麼想的。」王梓鈞讚道。

洪小喬笑着說:「他們現在可火了,連續幾天唱你的歌,整個台北的夜總會搶着請他們登臺。」

聽洪小喬這麼一說,王梓鈞心中那點愧疚感立即消失了。當初他拉光輝樂隊下水,很有些利用的意思,只不過現在發現自己的做法純屬多此一舉而已。只要有優秀的作品傳唱,大眾的音樂欣賞能力其實遠超正常估計的。

畢竟他只是個凡人,雖然擁有一些未來的記憶,但不同事情放到不同的時間,最後得出的結果也會不一樣。王梓鈞亦無法每次都作出準確的預料。

兩人並肩下樓,準備出去吃飯之後,便去把光輝樂隊找來。

洪小喬向鄭振坤的司機借來車鑰匙,問王梓鈞道:「會開車嗎?」

這是一輛1968年產的道奇Charger_R/T。王梓鈞對這個年代的車自然不熟悉,但其精緻華麗地外觀設計,卻讓他有些手癢。

作為草根出身的王梓鈞本尊,自然沒有接觸過這種高檔轎車。王梓鈞不敢再出風頭露出破綻,於是搖頭說:「不會。」

洪小喬總算發現一樣王梓鈞不會的東西,心情頗為高興,隨口說:「下次我教你!」

「行啊,不過學會了也是屠龍技。」王梓鈞坐在副駕駛室裏,拍拍真皮地座墊說,「我可是個窮光蛋。」

「你就謙虛吧,百分之五十的唱片利潤分成,小心被錢給活埋了。」洪小喬笑着發動了汽車,一路上好為人師地教起王梓鈞開車來,「喏,這是刹車,這個是……」

王梓鈞哭笑不得地裝着好學生,唯唯諾諾地直點頭。

「悟性不錯,看來你很快就能學會開車了。」洪小喬見「王梓鈞孺子可教也」,便一本正經地告誡,「不過開車上路可要小心,剛學會的人遇到突發事故很容易心理緊張……」

「小心,前面有人!」王梓鈞突然大聲提醒。

「啊!」洪小喬本來偏着頭和王梓鈞說話,聽到呼叫後立即往前看,卻見一個小孩橫穿馬路,眼看就要撞上。

洪小喬嚇得不知所措,下意識地去踩刹車,誰知道居然踩中了油門,汽車猛地加速衝了上去。

就在汽車快要撞到那小孩的時候,王梓鈞眼疾手快,抓住方向盤用力一拉,險之又險地從小孩身邊錯身而過。

與此同時,王梓鈞伸腳踩住刹車,一秒鐘之後……

「轟!」汽車車頭那獨一無二的隱藏大燈格柵與保險杠一起撞到路邊的燈杆上,直接把鐵質燈杆給撞得彎曲傾斜。

王梓鈞用手臂護在洪小喬的額頭前方,自己卻不由自主地往前一倒,腦袋重重地撞在擋風玻璃上。

洪小喬的額頭猛撞到王梓鈞手臂,突如其來的撞擊讓她腦袋有些眩暈,良久才恢復過來。

「啊,你流血了!」洪小喬見王梓鈞頭髮裏冒出汩汩鮮血,驚慌地拿出手帕按在他傷口上。

「沒事!」王梓鈞按住傷口,心想自己怎麼這麼倒霉,才重生一個多月而已,居然掛了三次彩了。

「我,我送你去醫院。」洪小喬說着把車退出來,開着那變形金剛一般的道奇轎車朝醫院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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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22 20:45:44

044【戀人或知己】

洪小喬看着醫生用手術剪刀小心地剪着王梓鈞傷口處的頭髮,一條觸目驚心地傷口從發間露出來,忍不住說道:「大夫,你小心一點,別碰到傷口了。」

醫生帶着口罩,沒有搭話。他很快把傷口處的頭髮剪除,又用酒精和醫用棉花清理了傷口,這才脫下口罩說:「大概需要縫四針。」

「要縫針啊。」洪小喬見醫生拿出縫合線,還有那彎彎的針頭,聯想着它要在王梓鈞頭皮上像縫衣服一樣穿來穿去,身體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王梓鈞痛得滿頭大汗,剛撞上的時候還沒什麼感覺,經過醫生一處理,現在腦袋像是被人從頭頂劈開一樣疼。他看見護士拿出一支針筒,想來是要打麻藥,聯想起麻藥傷腦的說法,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連忙說道:「不用麻藥了。」

「不用麻藥?」醫生愣了一下,隨即勸道,「後生,這可是在頭皮上縫針,不用麻藥很痛的。」

「不用不用。」王梓鈞平生最恨腦殘的人,可不想自己變腦殘,寧願一時忍痛都行。

醫生無可奈何,朝護士揮揮手,後者遞了一張濕毛巾給王梓鈞,讓他咬在嘴裏。

「嗯……」王梓鈞痛得渾身一顫,牙關緊要。

醫生的話隔着口罩傳來:「跟你說了痛,我第一針都還沒紮下去呢,剛碰到傷口你就痛成這樣了。」

「唔……唔唔……」王梓鈞手握成拳,牙齦都咬出了血。這才知道關二爺不好當,別說刮骨療毒,這一針還沒完,就痛得差點昏過去了。

洪小喬見他痛苦的樣子,心中不忍,畢竟是自己的疏忽才讓王梓鈞受傷的。何況,那千鈞一髮的時候,若不是他用手臂擋住自己的額頭,可能破相的就是自己了。

洪小喬坐在他身邊,芊芊素手伸過抓住王梓鈞的拳頭,這也是她唯一能做出的安慰。

剛才車禍的一瞬間,洪小喬覺得自己就像是要死了一樣。等她的思維重回大腦時,她正被一個男人護在懷裏,而那個男人自己的頭卻在滴血。

若是自己的那個未婚夫遇到同樣的情況,他會怎麼做呢?不,他一定不會這麼做,他一定會選擇先保護自身,因為不管他如何的英俊儒雅,骨子裏卻是個自私冷血的人。

想起過些天未婚夫就要從美國回來了,洪小喬就是一陣頭疼。

不行,我要反抗!

洪小喬望着王梓鈞,心想換做是他也行啊,至少不會讓自己討厭。

一針針下去,王梓鈞覺得好像有人在用電鑽鑽着他的腦袋。他的指甲早已經把手心都紮破了,手一鬆想抓住椅子的扶手,醫生又是一針刺下。

「啊……」洪小喬輕呼一聲,隨即咬牙忍痛,王梓鈞將她的小手抓得死死的,像是要將其握散一樣。

「呼!」醫生摘下口罩吐了口氣,讓護士給王梓鈞包紮傷口。他從沒有給未經麻醉的病人手術過,壓力可不比王梓鈞小。

那護士小姐顯然早就認出了王梓鈞,包紮時温柔無比。纏好繃帶後又主動地用熱毛巾給他擦臉,嘴裏一直說着崇拜喜歡之類的話。

「謝謝!」王梓鈞現在整個腦袋都木了,從椅子上站起來差點摔倒,洪小喬趕緊將他扶住。

王梓鈞站穩之後,才發現洪小喬手背上幾道淤青的指印,不用想都是自己剛才抓的,歉意地說:「真不好意思,把你的手弄傷了。」

「沒什麼。」洪小喬飛快地把自己那隻手遮住,手上的疼痛似乎轉化成一種怪怪的感覺。

醫生開了一些消炎的藥說:「記得兩個星期以後來拆線。」

……

「啊,車撞成這個樣子,怎麼回去和鄭伯伯交代?」洪小喬看着被毀容的車頭,懊惱地說。

王梓鈞有些好奇地問:「你開車多久了?」

洪小喬微窘地答道:「三年了,我十八歲就拿到了駕照,今天是意外啦。」

三年了?王梓鈞忍不住想翻白眼。

「還是我來開吧。」王梓鈞也不管會不會暴露身份的問題了,他可不想把好不容易擁有的生命交給一個馬路殺手。

見王梓鈞搶過她手裏的鑰匙,進入駕駛室後熟練地把車發動,洪小喬驚訝道:「你居然騙我說你不會開車。」

「你剛才不是給我示範過嗎?」王梓鈞用一個無奈的表情說,「沒辦法,對於有些天才來說,開車一看就會。」

洪小喬才不相信他的鬼話,口中碎碎念着,也不知道是在詛咒誰。

「你來指路啊,我對這裏不熟。」王梓鈞說着問道,「去吃飯嗎?」

「隨便吃點吧。」經過了車禍,洪小喬也沒了什麼胃口。

王梓鈞也不知道哪裏吃飯好,慢悠悠地轉了兩條街,居然來到了富豪酒店門口,他心中一動,就停了下來。

「虎哥!」兩人走進酒店之中,一路上碰到竹聯幫中的小弟,個個都恭敬地主動和王梓鈞問好。蓋因王梓鈞的哥哥,已經正式回歸幫派了。

洪小喬吃驚道:「你,你居然混黑道!」

王梓鈞輕輕一笑,也不多做解釋,他帶洪小喬來這裏的本意也是如此。

兩人之間那點曖昧情愫讓王梓鈞有些警覺,對於洪小喬神秘的背景他一無所知,這無疑是非常危險。

歷史上洪小喬明年就會淡出歌壇,嫁給了一個富家公子,且婚姻生活很不和睦,沒幾年便離婚了。之後她一個人帶着孩子,終身沒有再嫁。

這顯然是場政治聯姻,自己若是在實力沒有強大之前攪進來,恐怕會招來洪小喬家人的強烈反對、甚至是暗中算計自己。

因此,王梓鈞乾脆把自己不光彩的過去展現出來,在兩人之間建造一道隔閡。

洪小喬微蹙着眉頭,沉默地跟在王梓鈞身後,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一身風情的曼露走下樓來,看到王梓鈞之後,手指在他額頭上點了一下,嗔怒道:「阿虎,你現在成名人了,是不是就看不起姐姐了?」

「怎麼會呢?我這不是忙嗎。」王梓鈞打着哈哈說,轉而問道,「對了,我哥他們呢?」

「誰知道,這幾天都神出鬼沒的。」曼娜看到王梓鈞身後的洪小喬,眼睛一亮,去拉洪小喬的手說,「你是阿虎的女朋友吧,長得真漂亮!」

自幼的家教讓洪小喬對曼娜這種風情女子下意識地排斥,她往後退了一步,剛好避開曼娜伸過來的手,讓後者頗為尷尬。

「咳。」王梓鈞咳嗽了一聲說,「雪姐,這是我朋友,洪小喬。」

曼娜周旋在黑白兩道之間,自有其本事,她毫不介意地微笑着說:「你好,我叫李雪,是梓鈞他哥哥的朋友。」

見曼娜一臉熱情的笑容,洪小喬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回道:「你好。」

曼娜看出洪小喬似乎對她不甚喜歡,便招呼服務生給兩人安排了座位,自己打理生意去了。

富豪酒店按照後來的說法,就是一家綜合性娛樂會所,樓上有包間客房,下面卻和普通的夜總會並無二致。

大廳裏燈光有些幽暗,一個民歌手正抱着吉他輕聲彈唱。

洪小喬與王梓鈞對坐着,沉默了一陣,突然問道:「你故意的吧?」

王梓鈞一笑:「我只想展現一個真實的我出來,朋友之間,似乎不應該有所隱瞞吧。」

「那你當我是朋友咯?」洪小喬問。

王梓鈞反問道:「難道我們不是朋友?」

洪小喬氣道:「就算是朋友,誰願意見你那些破事!」

王梓鈞聳聳肩,表示自己清白無辜。

洪小喬默默地喝着果汁,心中也不知道是憤怒還是失落。她剛剛試着去接觸一個男人,居然直接就碰壁了。

有一點她卻是很清楚的:家裏絕對不會同意她和一個黑道出身的男人交往。

至於自己那個未婚夫,洪小喬承認他長得不賴,而且非常有學識才華。可兩人每次都談不到一塊兒去,她彈着自己的音樂和文學,而對方每一句話都離不開生意,滿嘴的銅臭味。

洪小喬腦子裏不停地拿王梓鈞和自己的未婚夫相比,最後的結果是越看王梓鈞越順眼。

可是這個傢伙居然用這種方式來拒絕我!

一想到自己大學畢業之後,馬上就要被逼着結婚,洪小喬覺得自己的人生一片黯淡。

「因為夢見你離開

我從哭泣中醒來

看夜風吹過窗臺

你能否感受我的愛……」

突然,臺上傳來熟悉的歌聲,那位民歌手與時俱進,用木吉他唱着這幾天瘋傳的歌曲。

洪小喬聽着聽着有些癡了,忍不住問:「這首歌你是為一個女孩子寫的嗎?」

王梓鈞模棱兩可地回答:「算是吧。」

「那你能為我唱一首歌嗎?」洪小喬心情有些低落。

王梓鈞是欺硬怕軟的性格,見洪小喬楚楚可憐的樣子,心中不忍,答應道:「好吧!」

等那民歌手將歌唱完,王梓鈞三兩步衝上臺去。

人們只見一個印度阿三髮型的青年搶過歌手的吉他,小聲地說了幾句話,就把民歌手趕下了台。

「他是王梓鈞!」一個客人居然認出了他。

「真的是他!」

「王梓鈞,我們要聽《童年》!」

「我要聽《迴旋曲》!」

「……」

王梓鈞笑着拿起話筒,示意大家安靜:「下面這首《知己》,送給我的朋友!」

眾人一聽他要唱新歌,頓時安靜下來,翹首以待。

「夜幕慢慢升起/思緒再度湧起

昨日的朋友/永遠不會失去

保存美好記憶/我們再度相聚

熟悉的面孔/永遠沒有分離

多麼熟悉聲音/在我耳邊喚起

……

曾經歡笑/也曾默默記取

成長的歷程/你和我一起

成長的歷程/你和我一起」

「只是知己嗎?」優美的歌聲,讓洪小喬心情複雜。

看着沉醉在歌聲中的客人,臺上那個青年依舊那麼耀眼,即便是他的腦袋被繃帶包成了豬頭三。

我為什麼要服從家裏的安排,嫁給那個滿腦子金錢的人?

借着微弱的光線,洪小喬低頭看着手上那人捏出的淤青,就好像是烙在上面的不滅印記。

鳳飛飛《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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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22 20:53:45

045【錄製唱片】

「哇,這個公司好大。」陳飛鵬一進海山唱片便大呼小叫起來,引得眾人紛紛側目。

馮乃歆見公司的員工都看向自己這邊,頗為窘迫地拉了拉陳飛鵬的衣服:「飛鵬,別叫了,多丟人。」

「哦,」陳飛鵬閉上自己的嘴巴,剛走了幾步,突然指着前面大喊,「快看,是劉家昌!快去找他要簽名!」

馮乃歆只感覺全公司的人都在看着他,捂着臉羞愧地躲到自己哥哥的背後。

四人來到一間藝人的訓練室,王梓鈞早已在此等候多時了。

關於編曲,王梓鈞也不是內行,昨天只是把自己大致的記憶寫下來,今天再和樂隊演練一遍,看看哪些地方需要改進。

電子音樂剛剛起步的台灣,各種器材的配合其實非常粗陋。上次歌唱比賽中,光輝樂隊的演奏來自於他們平時的默契,雖然優美的旋律和歌詞讓觀眾評委耳目一新,但樂器之間的配合並不能讓王梓鈞滿意。

而這一張唱片,王梓鈞想要把一些成熟的理念展現給所有人。

四人照着王梓鈞的編曲開始彈奏,效果果然比以前要好得多。馮乃凱和李豹對視一眼,俱都看到對方眼中的欣喜——王梓鈞的許多想法是他們根本聞所未聞的,且演奏效果出奇地好。這一張唱片做完,他們的編曲水平絕對能達到一流水準。即便是不開薪水白幹,這一趟也來得值了。

王梓鈞昨天粗略的編曲,十首歌只花了半天時間,但這次為了推敲部份細節,卻足足用了三天。

許多地方光輝樂隊的四人覺得已經非常完美了,王梓鈞卻認為不妥,讓他們一遍一遍的試驗,直到他滿意為止。

三天之後,五人從練習室中走出的時候,一個個都成了熊貓眼,各自回家大睡一場,約定第二天開始錄歌。

錄歌的時候,鄭鎮坤和洪小喬都來到了現場,左宏元也聞訊趕來。

這一下輪到王梓鈞悲劇了,左宏遠是要求精益求精的大家,在王梓鈞唱時不斷地喊停。因為王梓鈞的歌聲傳到他耳朵裏,那些小瑕疵被無限放大,簡直慘不忍聽。

鄭鎮坤見這樣下去沒有效率,於是把劉家昌這個當紅鬼才叫來,讓他臨時糾正、指導王梓鈞的唱法。

這個舉動讓王梓鈞在公司徹底出名了,還沒見哪個新人灌唱片時居然請來兩位作曲大師在一旁指導的。

甚至私底下居然傳出王梓鈞是老闆私生子的謠言!

這樣一來,本打算一個星期錄完的唱片,整整延長到半個月。

不過這半個月裏,王梓鈞與劉家昌已經成了音樂上的知己。加上洪小喬和光輝樂隊,7個年輕人相互交流着自己在演唱、創作、編曲上的心得,每個人都收穫巨大。

直到九十年代,一本著名音樂雜誌裏這樣寫道:「那是一場音樂的盛事——在這次被稱之為『海山論劍』的聚會中,七個對音樂充滿熱愛的青年,以自己對音樂的獨到見解,完成了新舊流行樂的第一次融合。那張定名為《精忠報國》的黑膠唱片,被公認為現代華語流行音樂的開山之作,為今後二十年華語音樂的發展奠定了基礎……」

劉家昌帶着副黑框眼鏡,長得比較文靜,不過他的名號卻非常霸氣,號稱台灣六十年代的音樂教父。但其實他的年齡並不大,今年也就剛剛滿30歲。

「梓鈞,你那些樂器搭配的點子是怎麼想出來的?」一錄完歌,劉家昌就忍不住問了出來。這半個月裏,他將自己的演唱和作曲技巧傾囊相授,也從王梓鈞那裏學來了許多新的音樂理念,可以說互不相欠。但最讓劉家昌疑惑的是王梓鈞對器材搭配的獨到見解,沒有多年的積累是根本無法做到那麼完美的,而王梓鈞表現出來卻似乎不是對樂器非常熟悉。

王梓鈞自知露出了馬腳,只能把這些都歸納為自己的天賦,說道:「我從小就喜歡聽各種各樣的聲音:貓和狗走路的聲音是不一樣的,螳螂和飛蛾扇翅膀的聲音是不一樣的,這些我都能閉着眼分辨出來。同樣的,各種樂器的聲音,只要多接觸幾次,便能記住它們各自的特點,又在腦海中幻想出各種配合來。」

劉家昌聽王梓鈞一忽悠,頓時驚為天人,還真以為自己碰到了天才,不時地嘖嘖讚歎。

王梓鈞暗中鬆了口氣,看來以後都得當天才了,不知道會不會被科學家抓去切片研究。

與劉家昌又聊了一會兒,王梓鈞正準備離開,卻被洪小喬喊住:「你今晚有沒有時間?」

「你有什麼事嗎」王梓鈞問。

「想請你幫個忙。」洪小喬遲疑地說。

王梓鈞心中一跳,暗道不好,洪小喬一向說話都比較率直的,能讓她不好意思開口的話,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你說吧,能幫的我一定盡力而為。」王梓鈞硬着頭皮說。

洪小喬轉過身背對着他,小聲地說道:「我想請你今晚去我家吃飯。」

「上你家?這,恐怕不好吧。」王梓鈞心中的不妙感越來越強烈。

「只是去吃頓飯而已,你怕什麼?」洪小喬氣道。

「那個,改天吧。」王梓鈞採用了拖延戰術,「剛錄完歌,整個人很疲憊,我怕在你家人面前失禮。」

「不去也得去!」洪小喬拉着王梓鈞的手往外走,她家裏逼婚已經逼到她快跳海了,聲稱等她一畢業馬上舉行婚禮。

洪小喬還有半個多月就大學畢業了。一旦結婚,為了夫家的顏面,她必須退出「不光彩」的娛樂圈,不能唱歌、不能主持節目,只能在家裏相夫教子、孝敬公婆。

天啦,一想到這樣的日子,洪小喬就覺得自己會瘋掉。

歷史上她倒是沒瘋,只是哭鬧着離婚了,一個人帶着孩子孤獨地度過後半生。

本來洪小喬還只是對王梓鈞有好感,但逼婚的壓迫下,王梓鈞似乎成為唯一的人選。

已經有戀人了,這似乎是拒婚的唯一藉口。

「喂,別拉拉扯扯的,好多人看着呢。」王梓鈞小聲提醒道。

洪小喬轉身直視着他,斬釘截鐵地說:「你要是不去,我就沒你這個朋友。」

王梓鈞見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不去是不行了,只好苦澀道:「上你家,總得買點見面禮吧。」

洪小喬說:「不用了,我早就幫你買好了。」

蒼天啊,這妖女絕對蓄謀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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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22 20:57:45

046【對詰】

汽車奔馳在公路上,王梓鈞望着遠處那逐漸變得清晰的陽明山別墅區,心中說不出的彆扭。洪小喬今天帶他回家的目的,他用腳趾頭都能想到,不外乎是拉他當擋箭牌,做戲給家裏人看。

這遊戲夠幼稚的!

洪小喬見王梓鈞一臉便秘的樣子,氣得發笑:「又不是上刑場,至於那個表情嗎?」

王梓鈞揉揉額頭說:「我頭上的線剛拆了,怕到你家裏再負傷一次。」

洪小喬看着他問道:「你就不問我今天為什麼帶你回家?」

「難不成帶回家拜見岳父岳母?」王梓鈞沒好氣道。

洪小喬臉一紅,譏諷道:「一個高中生,誰看得上你?我可比你大三歲。」

王梓鈞做出一副大難不死的模樣,作揖道:「謝天謝地,多謝女俠饒命。」

「正經一點。」洪小喬被他的滑稽相逗樂了,「今天可是找你幫忙的,一會兒到家你就說是我的男朋友。」

王梓鈞心道,果然來了。

洪小喬好像是自言自語地說:「昨天我『未婚夫』從美國畢業回來,今晚要來家裏吃飯。我爸給我下了最後通牒,畢業之後馬上結婚。若是再不想辦法,就死定了!」

「那人長得很難看嗎?」王梓鈞問。

洪小喬搖頭說:「不,他長得不錯,至少不比你差。」

「那就是人品太差?或者是對你不好?」

洪小喬依舊搖頭:「也不是,他家教很好,而且很有風度,談吐也不俗。對我,也還算不錯。」

「那你為什麼要拒絕?」王梓鈞奇怪地問。

「正因為他一切都很完美,所以那麼疼我的爸爸和哥哥才一定要我嫁給他!」洪小喬說着說着眼睛裏透着霧氣,「他們以為這是為我好,可以讓我終身幸福。可是那個人我認識五年了,最多只把他當哥哥看待。你知道嗎?他一個哈弗大學的高材生,居然把歌星看成賣唱的戲子……我們還沒訂婚呢,他媽媽就因為我主持《金曲獎》節目,找到我家來逼我辭職,好像是丟他們家的臉一樣!」

王梓鈞默然無語,這是洪小喬的家事,他能說什麼?只要有家族利益牽扯在內,政治聯姻可不是耍小孩子脾氣能夠破壞的。

汽車進入別墅,洪小喬慢慢地走下車,心裏突然害怕起來。

「我回來了。」打開門,洪小喬小聲地說。

「小喬回來啦,俊傑和你哥哥在書房呢,快上去陪陪……」一個穿着雍容的老太太走出來,看到洪小喬和王梓鈞親昵地站在一起,臉色瞬時就垮了下來。

洪小喬故意摟着王梓鈞的手臂,介紹道:「媽,這就是我的男朋友王梓鈞。」

「胡鬧!」面容慈祥的洪母突然發威,居然嚇得洪小喬不敢說話。

「媽,是不是小喬回來了?」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從樓上下來,後面還跟着個二十來歲,戴着金邊眼鏡的男人。

兩人男人走到客廳,看見洪小喬親昵地摟着一個陌生男人的手臂,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無比精彩。

王梓鈞臉上的表情也很精彩,因為他上輩子居然見過洪小喬的哥哥——洪建全文教基金會的會長洪龍敏(PS:一些地方我開始用假名了,還有本書所有負面角色全部是假名,本書的正面人物也全是虛擬的。本書係胡編亂造,切勿對號入座)。

王梓鈞記得很清楚,洪氏文化教育基金會將在五個月後設立,基金會在今後的幾十年裏,對整個台灣的藝術、文化、教育事業起着非常大的推動作用。有名的台灣音樂、電影改革運動,背後都有它的影子。

洪小喬的父親和大嫂相繼出來,全被洪小喬的「計謀」給鎮住了。在場的都是聰明人,根本就不用解釋,瞬間就明白了怎麼回事。

「梓鈞,這是我爸!」洪小喬拉着王梓鈞來到一個頭髮花白的老者面前。

「伯父你好,我叫王梓鈞,是小喬的朋友。」王梓鈞恭敬道。

這個叫洪建全的老人,可是在日據時期白手起家的集團公司老闆,王梓鈞可沒傻到認為他真的慈眉善目、心地善良。

洪建全看了王梓鈞一眼,輕輕地揮手說:「來者是客,坐吧。」

老人一句話,總算是免去了王梓鈞被掃帚趕出去的厄運。

「你好,我是小喬的未婚夫宋俊傑。」帶着金邊眼鏡的男人就像是見到朋友一樣,笑着伸過手來,「不知王先生在哪裏高就?」

「糊口而已。」王梓鈞笑笑。兩人握手的時候,他感覺到對方的手堅實而有力,再加上一副看不起自己的眼神——看來這人非常自信,甚至是自負。

傭人將晚餐端上飯桌,眾人落座。有意無意間,王梓鈞被擠到最末尾,而洪小喬則和宋俊傑坐在一起。

「俊傑,這次你回台灣,是準備從政還是經商啊?」洪母問着宋俊傑,眼鏡卻看着王梓鈞。

宋俊傑自信地笑道:「從政有我大哥就可以了,我回來是接手家裏生意的。」

洪小喬的哥哥洪龍敏接口道:「俊傑學的是企業管理,想來經商是得心應手的。」

「有學問就好,你爸爸中學畢業,年輕時就吃了不少虧。」洪母說着似乎想起了王梓鈞,問道,「王先生是哪家大學畢業的,在做什麼生意?」

「我賣唱的。」王梓鈞喝着美味的雞湯,讚不絕口。

洪小喬的嫂子簡靜惠突然道:「我想起來了,你就是這次中視歌唱大賽的冠軍。最近公司裏好多年輕人嘴裏談的都是你的歌。」

宋俊傑一臉嘲笑,再也沒和王梓鈞說過一句話,似乎那樣會降低自己的身份。

洪小喬一見氣氛不對,對洪建全道:「爸,鄭伯伯馬上要為梓鈞發一張自己的唱片呢。」

「哦,你就是老鄭說的那個小子?他對你評價不錯啊。」洪建全比鄭振坤大十多歲,卻是難得的忘年交。

「鄭老闆錯愛而已。」王梓鈞謙虛道。

洪建全看似隨意的問:「將來你有什麼打算?」

宋俊傑聽到老爺子的話,猛然警覺起來。洪老爺子既然問出了口,自然是對王梓鈞來了興趣。

王梓鈞放下湯匙,笑了笑說:「台灣的娛樂產業,還是大有可為的?」

「哦,怎麼個大有可為法?」洪建全問。

王梓鈞指了指天花板,神秘地說道:「洪伯父,上面似乎在鬆綁呢。」

「好!有見識。」洪建全拍手叫好,其他人卻聽得一頭霧水。

王梓鈞笑了笑,這位老爺子恐怕早就聽到了什麼風聲。否則做電器的他,怎麼會在幾個月後突然轉行進入文化產業,而且一做幾十年,那個基金會在他重生之前都還存在。

洪小喬一看父親的反應,心中暗喜,她一共準備了好幾套方案,包括當眾和家裏人鬧翻。不過現在父親對自己的「男朋友」印象大好,那麼就可以徐緩圖之了,等下再單獨和父親溝通,最好能將婚事拖他個一年半載。

王梓鈞突然發現,自己這次來大有收穫,若是能拉到洪氏基金會的投資,自己絕對會省很多時間和精力。

不過嘛,這個基金會還要五個月才成立,時不我待啊。

至於洪小喬的婚事,王梓鈞一點都沒有擔心,另外一個時空裏,這丫頭可是把婚事生生地拖到了明年秋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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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22 21:03:46

047【寧有種乎】

「台灣現在賺錢最穩定的是投資實業,但我覺得做股票回報率更高。」宋俊傑開始售賣着他的想法,「我今年在美國股票市場玩過一把,小賺了幾千美元。讓我感觸最大的就是美國股市的成熟完美。相比而言,台灣股市一會兒暴漲、一會兒暴跌,就像是一個牙牙學語的嬰兒。但這卻正是一個機會,從今年開始,台灣加權指數已經開始慢慢回升了,只要我和龍敏大哥一起在後面……」

王梓鈞對股票一無所知,於是去翻閱寫小說時搜集的資料,很快就被驚住了。他腦袋裏居然存着從1962年到2015年台灣股指的K線圖……

不過仔細一看,喜悅之情驟減:現在的台灣股市就像個嬰兒,股價的漲跌都控制在炒家手裏,那K線圖就是個屁,別人隨時可能改變。而宋俊傑的意思,就是要利用宋、洪兩家的人脈和影響力暗中坐莊,在股民的身上敲骨吸髓!

這種事宋俊傑也不需要瞞着王梓鈞,因為圈內人早就心知肚明,圈外人知道了亦無所謂,只要不透露細節就可以。

王梓鈞總算明白洪小喬為什麼不喜歡這個人了,以宋俊傑家庭的實力,在經濟騰飛的台灣做實業,絕對是穩賺不賠。但他為了在更短的時間賺更多的錢,居然把眼光投向了小股民的身上。

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商業「精英」。

台灣證交所從1962年開張,那時做手與記者聯手做股票。由於信息不暢,股民都以報紙為準,結果頭一天記者寫些模糊的消息,第二天某隻股票必然大漲。證券商更是胡來,自己炒股票不說,還私下放高利貸給客戶做股票。

到1964年,政府干涉股市,造成股市大狂瀉,證券公司倒閉、做手倒閉、丙種倒閉,一片慘淡。這種冷清的局面持續至今,股市一潭死水。但年初加權股指的少許回升,就讓像宋俊傑這樣嗅覺靈敏的人有了反應。

以王梓鈞腦中的K線圖看來,現在的股市將持續長達兩個月的小高潮。到了明年,才進入真正的旺市,一年內加權指數漲了百分之八十多。當然,這不能跟台灣80年代的股市泡沫相比,那時加權指數從600點暴漲到12000多點,買股票已經跟中彩票沒兩樣了。

洪母聽了宋俊傑的論調,臉上一片紅光,怎麼看都覺得王梓鈞這個小歌手給自己的「女婿」提鞋都不配,開始有一句沒一句的暗諷王梓鈞。

「王先生對現在的股市有什麼見解?」宋俊傑嘴角帶着笑意發問。

王梓鈞道:「我對股市一竅不通,哪有什麼見解。只是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九年前的大股災就是最好的證明,宋先生可要小心翻船。」

宋俊傑話裏有話地冷笑道:「這就不需要王先生提醒了,聰明人總會從容抽身,翻船的都是些不知進退的傻子。」

洪母插言道:「就是,經商就要有判斷力,龍敏他爸爸經歷了多少兇險?每次都是提前就抽身了。這種判斷力對只懂唱歌的人來說自然很難,但俊傑是哈佛的高材生,這點能力還是有的。」

「媽,你說什麼呢?」洪小喬越聽越不對勁,自己的母親和未婚夫一唱一和的,已經把王梓鈞逼到牆角上了。

王梓鈞朝洪小喬笑了笑,示意她自己沒事。

相對於洪母與宋俊傑的諷刺和奚落,洪小喬的父親和哥哥嫂嫂對王梓鈞還算正常,至少從始至終保持着應有的禮節。

吃完飯,洪老爺子對王梓鈞說道:「你來我書房一下。」

洪小喬一下子緊張起來,王梓鈞衝她安慰地笑了笑,跟在老爺子身後。

洪建全的書房非常壯觀,三堵牆裏全塞滿了書,從各種線裝古籍到現在的專業書籍,應有盡有。

王梓鈞掃了一眼,發現文史、宗教類的書籍還是嶄新的,幾乎沒人動過,而謀略、傳記、電子、商業書籍卻幾乎被翻爛了。

傭人端來茶盞,是用紫砂壺泡的。

茶水倒出,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氣在空氣中彌漫開來,王梓鈞讚道:「好茶!」

洪建全笑問:「小王對茶有研究?」

王梓鈞搖頭說:「聞着香而已,我對茶道並不懂,平時都喝白開水。」

「不錯,年輕人敢坦然承認自己的不足,才能學到更多東西。」洪建全頷首道,「你和小喬認識多久了?」

「一個月。」王梓鈞答道。

洪建全用碗蓋撇着漂浮的茶葉說:「不得不承認,你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年輕人。雖然你的學歷和見識不如俊傑,但若是擁有同樣的條件,我相信你的成就不會比他低。」

這就是一種觀人的能力,老爺子縱橫一生,腦子精明無比。雖然王梓鈞在吃飯的時面在洪母和宋俊傑的夾擊下一直處於弱勢,但他卻能從容的應對,沒有任何的慌亂。這種性格與涵養,遠比精通某些專業知識更加難得。

「洪伯父謬讚了。」王梓鈞笑道:誇完了人,該入正題了吧。

洪建全繼續說道:「但人生來是不平等,古往今來懷才不遇者如過江之鯽。即便你比俊傑更加優秀,但這輩子你想超越他幾乎是不可能的。」

王梓鈞臉上依舊保持着微笑,點頭說:「我同意您的觀點,不過我保留自己的看法。」

「哦,你是什麼看法?」洪建全問。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王梓鈞指着茶几上的紫砂壺,「這個壺,當年也不過是一塊泥巴,然而它卻有了今天的形狀。這世上的事情,誰說得定呢?」

洪建全讚賞地看了王梓鈞一眼,問道:「可你現在一無所有,等你成功要多少年呢?十年,還是二十年?」

「您認為呢?」王梓鈞反問。

「這就要看你的選擇了。」洪建全將一張支票放在茶几上,「收下它,你就離成功不遠了。不過你必須離小喬遠遠的。」

王梓鈞瞥了一眼支票的數字,100萬元新臺幣,足夠買一套三百多平方米的豪宅了;若是用來拍電影的,可以拍十多部低成本電影。

老爺子出手夠大方的。

「我倒是想收下。」王梓鈞眉頭一挑,「可是您好像搞錯了,並不是我誘拐了你的女兒,而是你們在逼她跳入火坑。」

洪建全眼中閃過厲色,沉聲道:「100萬元不少了,年輕人要知道進退!」

王梓鈞卻沒被他一身的威嚴嚇住,從容地說道:「老實給您說吧,我另有女朋友了。我和小喬只是普通的朋友而已,剩下的,您老是聰明人,不需要我再來多說。」說完,王梓鈞站起身來告辭。

洪建全靠在藤編沙發上,眼睛盯着茶几上的支票,想起這些天女兒愁眉不展,心中突然升起一種乏力感:難道真是我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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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22 21:06:46

048【借雞生蛋】

當晚從洪小喬家離開,王梓鈞打電話到劉兆玄那裏詢問了一下武俠協會的進展,得到的答案令人欣喜。

香港那邊已經邀請到金庸、梁羽生、倪匡等人入會,在前期工作做好了之後,金庸將親自撰文在《明報》公佈這一消息。而台灣這邊,《武藝》等專業雜誌會在這一期共同刊文,邀請廣大小說家參加協會成立大會。

經過古龍的推薦,于東樓獲得了協會秘書長一職,來銜接三個副理事長與理事長之間的事務。

王梓鈞曾答應于東樓兩個月內投入資金,共同組建出版社,現在只有一個月的時間了,唱片利潤分紅看來是等不及了。

宋俊傑關於投資股票的話,讓王梓鈞看到了短期內積累資金的希望。股票他不是很懂,但有了重生前搜集的資料,只要小心操作,不引起莊家的注意,賺幾十萬小錢還是可以的。

只是他現在卻沒有啟動資金。

思來想去,王梓鈞第二天一大早就找到了鄭振坤。

「什麼?借100萬?」鄭振坤問道,「你要這些錢有什麼急用嗎?」

王梓鈞點頭說:「對,我準備和朋友投資開一家出版社。」

只要和鄭振坤沒有利益衝突,以他的豪爽,一定能夠借到的。當初劉家昌剛到海山唱片公司,還沒有展露多少才華,因為要躲兵役去求鄭振坤幫忙。劉家昌剛剛開口,鄭振坤二話不說,直接幫劉家昌辦妥了出國的一切手續。

鄭振坤詫異道:「現在出版業可是不景氣啊,我一個老朋友的出版社都準備關門了,你怎麼會想到做出版?」

「個人愛好而已,」王梓鈞道,「我保證兩個月之內把錢還上,利息就按現在銀行的標準算。若是還不上,這次的唱片收益我全部放棄,並且義務為海山公司打工一年。」

鄭振坤被他逗樂了,笑道:「不是利息的問題,我是怕你吃虧。專心唱歌有什麼不好?以你的才華和我的運作,你賺的錢絕對比那什麼破出版社要多,而且還沒有什麼風險。請相信我的眼光,這張唱片發售以後,你至少能拿到三五十萬的分紅。」

「鄭總,具體的原因我不能說,這是商業秘密。不過我也相信自己的眼光。」王梓鈞誠懇地說。

「你呀,好高騖遠!」鄭振坤抽了一口雪茄,「等一下去找我的秘書給你,算我私人借款。我倒要看看你會折騰成什麼樣子。給我幹一年的白活,我可是賺大了。」

「多謝鄭總。」王梓鈞笑道,「不過這次恐怕要讓您失望了。」

「看你這個樣子,我就想起自己年輕的時候。人要吃夠了虧才會真正的安穩下來。」鄭振坤話語一轉,童心未泯地對王梓鈞眨眨眼睛,「聽說昨天你去小喬家了?」

王梓鈞苦笑:「您消息夠靈通的。」

「昨晚建全老哥打電話來問了你的情況。」鄭振坤滅了雪茄,「宋家那小子我見過幾次,經商確實是個人才,不過我不怎麼喜歡。我倒是挺看好你和小喬的。」

「鄭總你就別亂點鴛鴦譜了,我已經有女朋友了。」王梓鈞無語道,這位鄭老闆都快五十歲了,說話總是口無遮攔。

鄭振坤感歎道:「那真是可惜了,小喬這孩子我是看着長大的,嫁進宋家絕對是個錯誤。」

王梓鈞沉默不語,這種事情真沒他說話的份。

……

王梓鈞領了錢,謹慎起見,換了幾輛計程車才來到交易所。

這時的台灣股市早上9點鐘開盤,中午12點就結束,只有3個小時的交易時間。

王梓鈞按照資料上的記載,將100萬全部換成國華、華隆、華夏、中紡、台玻等幾家的股票。短線操作他不會,就坐等着一個月以後全部出手。

見手裏100萬瞬間就花光了,王梓鈞心裏空蕩蕩的,雖然明知道這些股票會漲,但仍忐忑不安。

看來自己天生就不是投機倒把的料,等撈完這一把,還是老老實實地唱歌拍電影吧。

買了一包煙,王梓鈞遊蕩在台北街頭,突然間有種無所事事的感覺,腦子裏考慮這今後該如何發展。

經過一家書店的時候,發現店門口居然圍着二三十人。

只聽其中一人質問道:「老闆,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這一期的《武藝》現在還沒有到貨!」

「是啊,《武林風》昨天就該出刊的,你這裏居然沒有,你還想不想做生意!」另一人附和道。

「我還等着看楚留香呢,再不去進貨,我把你的店砸了!」

「……」

各種聲討的聲音引起了王梓鈞的興趣,抽着煙圍了過去。

一個身材有些臃腫的男人從店裏擠出來,滿臉苦澀地說:「不是我不進貨,這一期的武俠期刊全部推遲了發行日期,我想賣也賣不了啊。」

老闆的話頓時招來眾人一陣責駡,突然老闆喊道:「來啦,來啦!快讓讓!」

大家一聽貨到,也顧不得罵人了,紛紛讓開一條道。

只見一輛貨車開來,搬運工人從貨箱裏砸出幾捆印刷品。

「都有都有,大家排好隊,我先點貨。」老闆忙得一頭汗水,好不容易把貨點完,才開封賣書。

王梓鈞看着那很快排好的隊伍,心中感歎:多麼狂熱的武俠迷啊!

第一個買到雜誌的是個中年男人,他喜滋滋地接過還發着墨香的《武藝》雜誌,映入眼中的是一行大字——亞洲武俠文化發展研究會將於7月20日正式成立!

亞洲武俠文化發展研究會?這是什麼東西!

不僅是《武藝》,所有的武俠雜誌,封面上都印着一模一樣的大紅字。

買到書的人都忍不住好奇,就蹲在書店門口看了起來。然後他們發現,每本雜誌這一期都變厚了,整整十頁全彩特別版,詳細報道着協會的宗旨、框架等基本信息。

那些沒買到雜誌的已經等不及了,紛紛要求其他人念出來。

「快看這裏:現已有多位亞洲知名武俠小說作家決定加入本會,包括金庸、梁羽生、臥龍生、諸葛青雲……咦,這個孔宣是誰?難道是香港那邊的新作家?」

看過《武藝》雜誌的讀者紛紛鄙視:「你居然連孔宣都不知道,《大唐雙龍傳》的作者啊!」

「《大唐雙龍傳》?我好像聽我朋友說過,很好看嗎?」

「寇仲、徐子陵啊,還問我好不好看,告訴你,比楚留香都好看!」

「哪有楚留香好看,古龍的小說才是最好看的。徐子陵、寇仲有楚留香瀟灑嗎?」

「錯了,錯了,都沒有臥龍生的《玉手點將錄》好看。我為了看陸文飛,從早上就來排隊了。」

「陸文飛武功不好,《十二神龍十二釵》裏面的武功,刷刷刷刷……全得死!」

王梓鈞看着吵成一團的書迷,很想上去提醒一句:大家,歪樓了!

「都別爭了!」一個十多歲的少年突然爬到櫃檯上大喊,「快看這裏:本會現徵集會徽,要求醒目、簡潔、大氣,至7月15日截止,獲選者將得到5000元現金獎勵,並免費贈送會刊《武魂》創刊號一本,上有20位武俠名家簽名!」

此言一出,書店裏頓時沸騰了。

「哪裏,在哪一頁!」

「在這裏,我找到了,彩色頁最後一行!」

「誰會畫畫?我們一起做。」

「……」

看到這一幕,王梓鈞得意地笑了,這種帶動普通讀者積極性、擴大協會影響的點子,在後世早就用爛了,可放在這時還是挺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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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9【保釣運動】

王梓鈞到古龍那裏呆了一下午,與古龍、于東樓談論一些關於會刊的問題。花了一下午的時間寫了兩萬字《大唐雙龍傳》的稿子,讓古龍轉交雜誌社,才心情愉悅地回到學校。

「梓鈞,快走,要出大事了。」剛回到宿舍,就看見胖子孫希弼慌慌張張地準備着東西。

王梓鈞走過去問:「出什麼大事了?」

「明天美國和日本要正式簽訂文書,把整個琉球羣島(包括釣魚台)移交給日本。現在我姐他們正在開會,準備明天大遊行!」孫希弼急匆匆地說,「今晚我就過去準備標語啊這些,跟我一起去吧。」

王梓鈞被他稀裏糊塗地拉出宿舍,才問道:「你們遊行經過批准了嗎?」

「批准了,蔣院長(蔣經國)親自批准的。」孫希弼催促道,「放心,絕對是合法的。」

「你等一下,我先去打個電話。」王梓鈞說完跑到宿舍樓下的電話機前,撥通了鄭振坤的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鄭振坤的笑聲:「怎麼,才一天的時間,就準備還我那100萬了?」

「不是,鄭總,你聽我說。」王梓鈞急道,「台大的學生明天要保釣大遊行!」

「你說什麼?你確定?」鄭振坤嚴肅地問。

「是真的,蔣院長特批的。」王梓鈞說着進入正題,「你看我們的唱片能不能在五天內全面發行,這可是個大好機會啊。」

鄭振坤道:「你是說借這場愛國的東風?」

「是啊,我們的專輯叫《精忠報國》,一定要把兩首愛國歌曲作為主打。然後以忠黨愛國、維護祖國領土完整為噱頭,一定會大火特火的。」王梓鈞說道。

「你讓我想想。」鄭振坤的聲音在電話裏停頓了一下,立即說道,「我馬上讓手下的員工加快進度。你要隨時關注遊行的情況,不過別把自己牽扯進去。我再去問問上面的人,疏通一下關節。如果可行的話,就照你的想法做。如果有問題,恐怕這張唱片我們得緩兩個月再發了。」

「行,我會隨時關注情況的。」王梓鈞想了想說,「鄭總,我們可以讓人複印幾千份《精忠報國》和《中國人》的歌詞,明天是個免費宣傳的機會。」

「好,不過要不要發,明天見機行事。你那邊要小心,如果你出了什麼意外就報我的名字。」說完,鄭振坤就把電話掛了。

王梓鈞舒了口氣,心想:我是不是有些卑鄙?居然利用同胞的拳拳愛國之心來推廣我的唱片!

一路上孫希弼飛快地催促着計程車加速,兩人很快就到了台大外的一間公寓。公寓裏「台大學生保衛釣魚台委員會」剛剛開完會。

「姐,這就是我同學王梓鈞。」孫希弼把王梓鈞帶到一個皮膚細膩,但體型卻有些微胖的女生面前,「這是我姐孫希憐。」

「你好!」

「你好!」

王梓鈞與公寓裏二十多個大學生一一握手。從他們的眼神與表情中,王梓鈞能看到一種屈辱、憤慨和熱血,沒有任何的言語交流,王梓鈞就已經被他們身上的情緒所感染。

這二十多人裏,王梓鈞居然見到了一個熟人——馬英九。

開完大會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了,大家都餓得饑腸轆轆。

有人下樓去買來一大箱生力面(方便麪),卻被幾個激進分子給砸了:「抵制日貨,不准吃日本的垃圾麪!」

「抵制日貨!」

「抵制日貨!」

很快,那一大箱方便麪全成了大家發洩的對象。

生力麪是日清公司和台灣一家食品公司合作推出的,也是目前台灣市面上唯一的方便麪,不過因為是日本風味,賣得不是很好。王梓鈞突然想,或許可以投資給姐姐辦一個方便麪廠,宣傳語就叫「中國人自己的方便麪」。

發洩一通,大家也沒有心思吃東西了,都餓着肚子開始寫標語。每人拿出來各自準備的白紙、廢舊報紙,甚至是家裏偷出來的床單,在上面用毛筆書寫着大字。

一個叫王曉波的台大研究生獨自起草《對日抗議書》和《對美抗議書》,寫好之後,讓一個毛筆字寫得最好的本科生抄一遍。

那個叫陳安西的學生先是在一張白紙上寫,大家覺得不太正式。於是有人去文化用品店尋找,最終買了兩張結婚簽名薄,把封皮拿掉後,就在中間的空白部份寫上兩份抗議書。

一個個黑色的毛筆字烙在那大紅色的精美紙張上,果然有點國際化外交書的味道。抗議書寫完後,又寫了一份《告全國同胞書》,結尾是——國亡了,同胞起來呀!

王梓鈞讀着上面的文字,竟有種想哭的衝動。

寫完標語,大家開始分頭行動。

王梓鈞、孫希弼和那個叫做王曉波的台大研究生一組,負責鼓動其中一棟宿舍樓的學生參加遊行。

動員行動開始非常順利,王曉波進入一間宿舍後,只說幾句話,立即就得到了呼應。那些學生自發得跟在後面,幫着做其他人的動員工作。

不過大家的行動很快就遇到了阻力,一個教官將王梓鈞等人堵在一間宿舍裏,語重心長地說:「馬上期末考了,大家還是讀書吧,好好的準備考試。我看遊行的人數夠了,其他人就不必去了!」

孫希弼怒道:「國家興亡,匹夫有責!遊行人數怎麼會夠,我看釣魚島一天不收回來,遊行的人數就永遠不夠!」

「對,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所有人一起大喊。

那教官嘴唇動了動,終於還是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歎了口氣。

又動員了幾個宿舍之後,一羣教官走進來,其中一人指着王曉波的腦袋,用囂張至極的威脅語氣說:「剛從軍方傳過來的消息,明天一定不能去!上面已經有了指示,明天誰主張遊行就逮捕誰!」

這話威力極大,頓時震住了絕大部份的人。

被逮捕了就是直接關綠島監獄的份,那裏可不是人呆的地方。

王梓鈞暗中觀察着眾人,只見人人都憋着滿腔的怒火,卻畏於壓力不敢說話。孫希弼這個剛才還吼得起勁的胖子,現在已經駭得額頭流汗。

宿舍樓裏一片死寂,彼此都能聽到對方心跳和呼吸的聲音。

「報告教官,我主張遊行,請逮捕我!」終於,一個學生推開身前的人擠了出來。

王梓鈞記得,此人叫做杜學域,是個留學台灣的韓國華僑。

「報告教官,我主張遊行,請逮捕我!」

「報告教官,我主張遊行,請逮捕我!」

「……」

有了一個人出頭,所有人都站了出來。

所有人往前走了一步,就像一堵偉岸的城牆,把一眾教官逼得不斷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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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我是中國人】

當天晚上,沒有住學校宿舍的人全都搬到了外面幾間小公寓。

在撥打電話後,不斷地有人加入進來。直到晚上12點,幾間小公寓已經擠進了七八十人,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也不分男女了,人挨着人,打着地鋪睡在一起。

可是憤怒與亢奮之下,幾乎沒人能睡着,於是就開始討論着明天的遊行。有人說如果遇到軍隊鎮壓該怎麼辦,有人說如果他們真被關進綠島家人肯定會很傷心,有人還說期末考試結束後要開船去駐守釣魚島……

六月的天氣,到了凌晨依然沒有退涼,兩台電扇吹着可憐的細風,所有人都被汗水打濕了衣褲。

王梓鈞枕着自己的手腕,眼睛瞪瞪地看着天花板,心中被一種悲壯的情緒填滿。

上輩子父母在初中出車禍去世以後,他和年邁的奶奶相依為命,直到上大學,奶奶也去了。

他一直沒什麼追求。賺錢?不餓死就行。人生理想?當導演算是半個吧,那也只是一種情感的寄託。

感情似乎要看得重一些,與朋友交往他寧願吃一些虧,也要儘量避免矛盾摩擦。愛情也是儘量維持,所以當呂珂背叛他後,他才會那麼憤怒。只是當時他已經厭倦了,就算讓對方聲名狼藉又如何,自己也不能恢復成原來的模樣。

這一世呢?父親、哥哥、姐姐,還有僅相處過幾天的大嫂,都是他的親人,他應該負起自己的一份責任。

只是再大一些的追求,可就真的沒什麼了。

此刻躺在一羣熱血青年中間,王梓鈞感覺自己體內某一塊血肉正在燃燒。似乎,除了賺錢之外,他還應該在這個世界做一些什麼!

「明天該唱什麼鼓舞鬥志的歌呢?」黑暗中,有人發問。

另一人回答:「抗戰歌曲是不允許唱的,唱《綠島小夜曲》吧,歌頌我們美麗的台灣。」

「不行,《綠島小夜曲》太柔軟了,我們要唱激發鬥志的豪邁歌曲。」

「梓鈞,你專門為遊行寫一首歌吧!」不遠處,孫希弼突然說道。

「這裏有人會寫歌嗎?」有人問。

孫希弼自豪地答道:「當然會,梓鈞是這次中視歌唱大賽的冠軍,他唱的歌全是自己寫的。」

「我想起來了,先前忙着遊行的事情居然沒認出來!」馬英九起來開了燈,找來紙筆說,「大歌星,現在能創作出一首嗎?」

「我想想。」王梓鈞接過紙筆,想了一會兒,動筆畫着譜子,周圍的人都圍了過來。

寫完之後,馬英九看了歌詞,喜道:「好詞,可我們不懂看不懂曲譜,你先唱一遍吧。」

王梓鈞看了看馬英九,此時的小馬真是個帥哥啊,細皮嫩肉,清秀無比,放在基情四射的後世,絕對會被人認為是受受。

「這首歌的名字叫《我是中國人》。」王梓鈞盤腿坐着,開始開口唱起來:

「沉默不是懦弱

忍耐不是麻木

儒家的傳統思想

帶領我們的腳步

八年艱苦的抗戰

證實我艱毅的民族

不到最後的關頭

決不輕言戰鬥

忍無可忍的時候

我會挺身而出

同胞受苦河山待複

我會牢牢記住

我不管生在哪裏

我是中國人

不論死在何處

誓做中國魂

忍無可忍的時候

我會挺身而出

統一中華完整國土

……」

當王梓鈞唱到第二遍的時候,其他人已經開始輕輕地跟着唱起來。一遍接一遍地唱下去,有人唱得輕聲嗚咽,有人唱得豪氣頓生。但無可否認,這首歌在這個奇妙的時刻唱起,有了一種奇妙的作用,它感動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十年後,二十年後,三十年後……在場的幾十人,有一大半將成為政治、文化、科技、商界的精英,這個夜晚,將是他們人生中最重要的回憶之一。

「我提議,這首歌可以成為保釣會的會歌!」王曉波突然道。(王曉波,日後的台大哲學系教授,島內「統派」代表人物。)

「我贊成。」馬英九舉手道。

「我也贊成!」

「我也贊成!」

「……」

王梓鈞笑了,這或許是他來到這個時代後,所做過的最有意義的事情。

當天晚上,學生們一遍又一遍的唱着歌,除了《我是中國人》,唱得最多的是岳飛的《滿江紅》。公寓的其他住戶接連被歌聲吵醒,在知道他們是台大保釣學生之後,便無言地各自回去了,沒有任何人抗議。

人們在歌聲中不知不覺地睡去,又在響亮的鬧鐘聲裏醒來。

今天天氣很好,不冷不熱,偶爾還吹起一陣微風,是個遊行的好天氣。

王梓鈞跟隨着眾人在台大集合,學校估計怕是大家沿途鬧事,居然還派了巴士來接送。無奈聚集的人數太多,起碼有一兩千人,車根本不夠裝。

遊行的第一站是美國大使館,有經濟條件的紛紛表示自己出錢坐車去。

只見浩浩蕩蕩的車隊從台大出發,一路上其他車輛紛紛讓道。

到達美國大使館之後,王梓鈞下車打出自己寫的標語,是撕公寓床單寫的——「日本人滾出釣魚島!!!」

「抗議!」

「美國無權把釣魚島移交給日本!」

「中華民族萬歲!」

「……」

很快,學生代表組成的安全隊和政府的軍警開始維持躁動的遊行隊伍。

只見一個學生跳上花台,手中拿着擴音器,念起了用結婚簽名薄寫成的《對美抗議書》:「……釣魚島自古就是中國的領土,釣魚島上至今還居住着中國的漁民。美國無權也不可以把中國的領土隨便給別國!你們今日的行為,以後將自食苦果……日本領土擴張後,軍國主義會再度復活,美國人民會因為你們今天的決定而付出慘痛的代價……」

大使館緊閉的大門終於打開,幾個西裝革履的美國官員走出來,開始和學生代表交涉。

那張結婚簽名薄寫成的抗議書,在念完之後整齊地折疊起來,交到美國大使的手裏。

美國大使接過抗議書,看了下它的紙張材質,用流利的漢語幽默地說道:「我想這恐怕是我收到的最特別的外交書函。」

「我希望這樣的書函永遠不要出現!」遞交抗議書的學生說。

美國大使聳聳肩道:「對此我也無能為力。」

遞交抗議書後,一千多人的隊伍舉着各種標語,浩浩蕩蕩地朝日本大使館行去,開始了真正的遊行。

「八年艱苦的抗戰

證實我艱毅的民族

不到最後的關頭

決不輕言戰鬥

忍無可忍的時候

我會挺身而出

統一中華完整國土

……」

口號喊累了,便由王梓鈞領唱,昨晚那幾十人一起低唱着《我是中國人》。低沉的歌聲匯成豪壯的怒吼,亦成了遊行的集結號,路上不斷有人加入他們的隊伍。

呂方《我是中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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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受傷的總是我】

遊行隊伍從美國大使館走到日本大使館,一路喊着口號,唱着愛國歌曲,足足行進了兩個小時。

除了少數知識分子外,大多數市民都只是觀望,這年頭隨意遊行集會是要獲罪的。也有一些小商販自發地送來飲水和食物,以表達自己的心意。最牛的一人送來幾十個鐵皮喇叭,在遊行隊伍裏到處分發。

路邊上,兩人穿着大學生服的年輕人正望着這一切。

「習田,真的要動手嗎?這樣做組織會很被動的。」其中一人小聲地問道。

那個叫做習田的年輕人沉聲道:「佐助君,請振奮起來吧。日本赤軍從來不怕犧牲,我們的困難只是暫時的。」

佐助說:「不,我並不是怕犧牲,而是反感無謂的犧牲。去年劫持客機的命令,完全就是一個錯誤,它讓我們過早的暴露出來了。」

「佐助君,你錯了。」習田糾正說,「去年的劫機事件證實了我們的能力,也證實了聯合赤軍和赤軍派的軟弱,只有我們才是真正的國際主義戰士!現在是關鍵時刻,如果可以冒充右翼分子在台造成混亂,就能離間台美日三方面的關係。也可以激起台灣島內的民族情緒,從而讓自民黨的施政策略擱淺,然後社會黨和日共就會趁機發難。這樣就離我們的革命目標更近一步了……」

佐助看着紅光滿面的習田,搖頭歎息:「習田,你想得太完美、太天真了。你所描繪的情況根本不可能出現的。」

「不管能不能成功,我都要試試看。」習田堅定地說,然後裝成學生的模樣混進遊行隊伍,舉手高喊,「中華民國萬歲!」

遊行的隊伍停留在日本大使館前,學生代表拿着擴音器宣讀《對日抗議書》,直到抗議書念完,大使館依舊緊閉着大門。

遊行的學生憤怒了,開始有人抓起石塊砸大使館的玻璃,治安隊趕緊上來勸阻。

「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王梓鈞深處在隊伍之中,跟隨周圍的同伴一起高唱着《滿江紅》,唱着唱着,喉嚨就哽咽起來。要說,他一直表現都是個很理性的人,卻常常在某些時候變得感情用事。

「中華民族萬歲!」

「蔣總統萬歲!」

鄭振坤站在一家酒店的樓頂,一邊抽着雪茄,一邊觀察着事態的變化。

一輛黑色的轎車緩緩駛來,停留在遠處的街口。

車內後座上,一個剃着光頭的老人透過玻璃,默默地看着這一幕。

「建豐啊,民心可用,但也要可控,不能讓某些人利用了。」老人告誡身邊的中年人道。

那中年人點頭說:「父親教訓得是。」

「你想做的事情,放心地去做,不要畏首畏尾!」

「我會做好的。」

兩人對話的過程中,只見遊行隊伍一個青年突然跳上車頂,就像是樂隊指揮一樣揮着手,口中唱道:「……我不管生在哪裏,我是中國人,不論死在何處,誓做中國魂,忍無可忍的時候,我會挺身而出,統一中華完整國土……」

雄壯的歌聲傳到車裏,老人突然一笑,說道:「這個年輕人,歌唱得還是不錯地。」

……

習田和佐助混在遊行的人羣中,他們將一個書包交給身邊的大學生,說道:「同學,麻煩你幫我拿一下,我要去上個廁所。」

「行,你們快去快回。」那人笑着將書包掛在自己肩上,渾沒感覺到危險的來臨。

習田和佐助慢慢往人羣外退出,走進原處一家冷飲店中,等待着那「書包」的爆炸。

等了近五分鐘,兩人預想中的爆炸聲卻沒有傳來。

佐助小聲問:「那東西你在哪裏買的?」

習田急道:「我找本地幫派買的材料,自己製作的,可能是計時器出故障了。」

「計劃撤銷吧。」佐助說,「快去把書包要回來,別被發現了。」

「只有這樣了。」習田買了一包冷飲,和佐助漸漸地走了回去。

「同學,真是謝謝你,來吃一根冰棍。」回到原處,佐助討過書包笑着說。

習田正準備離開,卻見一個青年站在車頂指揮着,無數人跟着他一起高唱着愛國歌曲。

這人就是他們的學生領袖吧,習田心想。

鬼使神差中,習田退到一輛汽車後面,摸出身上那把自製手槍,悄悄地瞄準那個唱歌的青年。

「嘭!」

一聲槍響,車頂上那個青年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

隔王梓鈞最近的學生,很快就發現他背上開始冒出鮮血,紛紛大喊:「有人中槍了!」

那槍聲夾雜在雄壯的歌聲中,並不是非常明顯,大家都不知道是從哪裏打來的。

佐助心中一驚,知道是習田忍不住動手了,他立即大喊道:「警察開槍打人了,大家快跑啊!」

「轟!」原本還有秩序的遊行隊伍突然亂起來,有些膽小的更是慌不擇路地逃跑,但更多人則是憤怒地朝王梓鈞圍過去。

王梓鈞只覺得背上一痛,就像是被蚊子叮了一口。

這是重生以來第幾次受傷了?王梓鈞突然想到這個問題,哪個穿越者有我這麼慘!

資料裏沒說這次遊行會有人開槍啊!

我死不了吧?我一定不會死!我是穿越者,我永遠不會死的!

王梓鈞撐着身體勉強站着,感覺呼吸有些困難,胸口火辣辣地痛。他四下一掃,朦朧中看見遠處一個年輕人正慌忙地後退。暗中衝出十多個便衣大漢,突然撲出來將那人按在地上。

「噗!」王梓鈞嘴裏突然吐出一口血沫,然後猛地往後倒去,落在人羣中,徹底失去了意識。

……

遠處那輛車很快被七八個大漢圍起來。

車中,老人面色冷靜如水,卻讓副駕駛室裏那個穿着中山裝的男子心中發毛。天啦,居然在總統眼皮子底下發生這種事情,看來自己的官算是當到頭了。

「回去。」老人冷冷地說道。

轎車緩緩地發動,悄無聲息地離開,但整個台灣接下來的三個月,卻刮起了劇烈的風暴。

大陸、日本、美國、蘇聯、歐洲……無數情報人員受了無妄之災。

一天以後。

一個身着軍服的將官來到老人面前,遞上一分材料:「報告總統,那兩個兇手已經確定了是日本人。但無論怎麼審訊,他們都咬死自己是自民黨的情報員。」

「不用問了,肯定是自民黨的對手做的。」老人拿起資料隨便翻了一下,問道,「那個中槍的學生調查清楚沒有?」

「已經查清了。中槍的學生叫做王梓鈞,不是台大的學生,而是恆毅高中高三2班的插班生。民國四十二年出生於中和鄉,父親是國軍軍官,現在理髮為生,母親是小學教員,已於四年前去世。他有一個大哥叫王梓榮,曾做過竹聯幫豹堂堂主,有一個姐姐王梓芸,現在是紡織廠的女工……」

「你說他以前是幫會中人?」老人問道。

「是的,王梓鈞曾是竹聯幫的戰鬥成員,不過已於兩個月前退出幫會。恆毅高中的校長和學生對他評價都不錯,一個月前他參加中視歌唱大賽,獲得冠軍,現在簽約海山唱片公司,準備出一張叫做《精忠報國》的唱片……」

「幫會……精忠報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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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22 21:26:49

052【決不讓步】

省立台北醫院。

手術室外的過道上,擠滿了前來看望的學生。一些原本沒有參加遊行的人,聽到消息後,也都趕來為王梓鈞祈禱。

當然,也有相當一部份人把怒火轉移到日本人身上。日本大使館的窗玻璃已經全碎了,軍警們幫着追查還有可能出現的兇手,也顧不得去阻攔學生們的發洩行為。

廣播台與電視台的記者在得到上面認可後,當即派記者前來。緊接着是中國時報、聯合報、東方日報(台灣日報前身)、台中日報等一系列本地報紙,派出的記者把醫院堵得水泄不通。

美聯社、法新社等外國通訊社本來將焦點聚集在東京的美日簽約儀式上,但在得到槍擊消息後,也立即組織記者前來。

洪小喬聞訊一刻不停地趕來,卻在樓下擠不進去,急得心焦火燎。

「別着急,那小子命硬得很。」鄭振坤走到洪小喬身邊,輕輕拍着她的肩頭安慰道。

時間一點點過去,卻不見裏面有任何消息傳出來。

不久,當局派來警察維持秩序,將裏面的人都勸說出來,聚集到醫院樓下,又在門口拉了一條警戒線。

「嘎……」一輛計程車緊急地停下,車門打開後,一個老人飛快地從車裏衝出來,他後面還跟着一個年輕的女人。

正是王梓鈞的父親和姐姐。

「你不能進去!」警察把焦急的王賢致攔下。

王賢致怒道:「我兒子在裏面,你們攔着我做什麼?」

警察一怔,小心翼翼地問:「你的兒子是?」

「王梓鈞!」

「麻煩你稍等,我向上頭請示一下。」警察不敢怠慢。

鄭振坤走過來說道:「王老哥你別急,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王賢致回頭一看,卻是個看起來四十歲左右的男人,疑惑道:「你是?」

「我是梓鈞的老闆。」鄭振坤道。

「你就是鄭老闆,多虧你打電話來,謝謝你,謝謝你!」王梓芸拉着鄭振坤的手鞠躬感謝。

這時剛才那警察回來說:「上面有命令,只有直系親屬才能進去。」

「我是他姐姐。」王梓芸說道。

王賢致父女倆兩人通過警戒線後,洪小喬也想進去,那警察攔住問道:「你也是他姐姐?」

洪小喬想也沒想就說:「我是他女朋友!」

「不行,只能是直系親屬。」警察板着臉說。

王賢致父女倆在警員的陪同下守在手術室外,焦急地等了十多分鐘,手術室的門終於打開。

「醫生,我弟弟怎麼樣了?」王梓芸急忙問道。

醫生摘下口罩說:「手術非常順利。病人肺部被擊傷,不過幸運的是,由於手槍威力不大,並沒有造成肺部穿孔。」

「呼。」王賢致長舒了一口氣,隨即激動地說,「謝謝醫生,謝謝醫生!」

消息傳到樓下,頓時引來一片歡呼沸騰。

鄭振坤臉上露出笑容,對身邊的秘書交代道:「立即重新去做宣傳資料,就以『民族英雄』為賣點,我三天以後要看到唱片在全台灣發售。」

「是,老闆,我馬上去辦。」

聽到王梓鈞脫離危險後,一些人選擇了離開,大概還有一百多人站在樓下等他醒來。

記者們經過允許進入醫院大樓,卻無法採訪到傷者,只能問主刀醫生一些具體情況。

「你採訪我可是問對人了,我和梓鈞是同宿舍的同學……他當然很愛國,我們平時說起釣魚島的事情,梓鈞總是特別的憤慨。」孫希弼面對幾個記者開始胡吹了,「就拿昨天來說吧,遊行的消息是我告訴他的,當時我們就決定了一定要為保護釣魚島盡自己的一份力量,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我就恨為什麼中槍的不是我,作為中華民族的一份子,絕不畏懼帝國主義子彈……」

……

三重埔,林清霞家中。

林清霞咬着筆桿子,呆呆地望着窗外翠綠的樹葉,心煩意亂。

為什麼總是忘不掉那個人?

他現在是大歌星了,又怎麼看得上你這個黃毛丫頭?那個才華橫溢的神秘女郎,才是他真正的良配。

可是,林清霞一想起妹妹的話就心痛得難受——姐,我今天見到那個可惡的傢伙和洪小喬一起吃晚飯,還有說有笑的,難怪他出名之後就不來找我們玩了!哼,那個洪小喬也不是什麼好女人,狐狸精一個,真是一對姦夫淫婦!

「喵……」一隻貓從窗外的樹上跳進來,落在林清霞的作業本上,猛地把她從思緒中驚醒,外面傳來母親斥責的聲音:「麗霞,別看電視了。還有一個星期就期末考了,快去復習!」

「媽,那些功課我都會了,考試有什麼難的?」林麗霞不耐煩道。

「新聞有什麼好看的,快去寫作業。」

「哎呀,我知道……啊,姐,你快出來!」林麗霞突然驚叫道。

林清霞正和那隻貓咪玩着瞪眼的遊戲,渾身慵懶不想動彈。

突聽林麗霞喊道:「姐,那個傢伙中槍了!王梓鈞中槍了,現在躺在醫院裏。」

「什麼?」林清霞猛地站起來,把桌上的貓嚇了一跳。

「又有誰中槍了?」林父戴上眼鏡從書房走出來。

「……今日上午10點07分,日本大使館前發生槍擊事件……正在高唱愛國歌曲的保釣學生王梓鈞遭到某國右翼分子槍擊,目前還在昏迷之中……」

電視畫面上是無數學生在樓下等候手術消息的畫面,緊接着是截取的幾段採訪,包括主刀醫生和王梓鈞的父親、姐姐,還有孫胖子的。

「欺人太甚!美國人欺人太甚!日本人無恥之尤!」軍人出身的林父看了新聞拍着桌子大罵道。

林母看着電視上王梓鈞的證件照片,感歎道:「哎喲,這不是上次那個冠軍嗎?這麼俊的一個小夥子,怎麼就被人用槍打了呢?」

坐在沙發上呆呆看着電視的林清霞突然站起來往外跑,林麗霞急忙問道:「姐,你去哪兒啊?」

「去醫院!」門外傳來林清霞的聲音,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等等我,我也要去!」林麗霞穿着拖鞋追了上去。

林父林母搞不清狀況,連忙喊兒子跟在兩姐妹後面。

新聞播完後,往常的娛樂節目取消了,一個光頭老人當着諸國記者的面,斬釘截鐵地說:「寸土片石,絕不讓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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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22 21:32:49

053【唱片狂賣】

王梓鈞睜眼醒來,看到的是父親和姐姐疲憊而焦急的臉,就如同剛剛重生到這個世界時一樣。

「你別動,也別多說話,醫生說你傷了肺部。」王梓芸按住他的肩頭說。

「水。」王梓鈞說話的聲音有一點嘶啞。

王賢致站起來,默默地倒了一杯開水遞給女兒,才開口說道:「這一次你做得好,像個男人,比以前被人砍十刀都強。」

王梓芸埋怨道:「爸,有你這樣說話的嗎?」

房門打開,洪小喬抱着一束鮮花進來,後面跟着的是鄭振坤。

「你醒了?」洪小喬欣喜道,找來一個花瓶將鮮花插上。

「真漂亮,真是辛苦洪小姐了。」王梓芸似乎對洪小喬非常喜歡,對王梓鈞說,「梓鈞,洪小姐可是一直守在這裏呢。」

「醫生說你肺部損傷很小,對以後唱歌沒什麼影響。」鄭振坤走到病床前坐下,小聲說道,「這次你可賺大了,那天我站在樓頂,看見抓住開槍者的那些秘密士兵,絕對是上面的人。外面十多家媒體的記者剛走不久,要不是醫生攔着說你現在還不能多說話,恐怕他們全都衝進來了。」

上面的人?難道是……

不過既然那麼多媒體來採訪自己,肯定是有人想借題發揮了。王梓鈞不會天真到認為自己中了一槍,就入了某人的法眼,給生生捧成民族英雄。

王梓鈞閉上眼睛,翻動着腦袋裏並不太豐富的資料,開始慢慢地推敲起來。

老蔣在遷台以後,靠着手下的軍隊和威望強行站穩腳跟,用三民主義建設台灣,以「統一」和「反攻」的口號來維持自己的統治。而到了1971年,日本不斷增加對台援助,但卻與美國一起鼓吹「台獨」和「一中一台」,暗中資助當初在土改運動中的利益受損者和一部份親西方人士。這股力量極大,大到老蔣察覺後不敢直接大開殺戒,而是一邊虛張聲勢地吼着「誰敢台獨我要誰的腦袋」,一邊暗中地使用各種手段分化打壓。

而大陸那邊,4月份與美國開始乒乓外交,據情報人員說,基辛格有可能下個月訪華,為尼克松訪問大陸打前哨。美國似乎已經有徹底拋棄台灣的意思。

此時的局勢,對於老蔣來說,可謂是內外交困。

關於釣魚島事件,參加過抗戰的那批老國民黨是有極大情緒的,多次在立法院質問外交部。這些人是維繫老蔣統治的基礎,他們的情緒不得不照顧。而借着這次槍擊事件,老蔣可以用強硬態度向外界顯示自己的存在感,同時利用搜查敵方分子的手段,在民族大義之下,名正言順地解決一些人。

而王梓鈞被槍擊,不過是老蔣行使手段的一個藉口而已。

琢磨了半天,王梓鈞決定不再去想這種煩心事,困倦之意來臨,便沉沉地睡去了。

再次醒來,外面的天色已經漆黑一片。

病房裏鄭振坤已經走了,卻多出了幾人。

自己的大哥大嫂正受着父親的白眼,縮在病房的一角沉默不語。林清霞姐妹不知道什麼時候也來了,因為擔心王梓鈞的傷勢,林清霞與洪小喬雖然察覺到對方的特殊存在,卻沒有爭風吃醋的意思,反倒是林麗霞不斷地找洪小喬的茬。

除了孫希弼姐弟外,病房裏還站着一個青年,和林家姐妹長得很像,應該是她們的哥哥吧。

「梓鈞你醒了,先喝一碗粥吧。」林清霞和洪小喬同時去拿床頭那個保温壺,王梓芸反而被擠到了一邊。

王梓芸退到父親身邊,小聲笑道:「爸,看來你不愁找不到兒媳了。」

……

槍擊事件的那天晚上,各大報社紛紛加班加點,印刷着上頭發來的指示文件,同時還有一些吹捧王梓鈞的槍手文章。

第二天,這些報紙被發送到各個機關、工廠以及街頭售賣點。許多嗅覺靈敏的人讀出了兩個意思:第一,最近幾個月最好夾着尾巴做人;第二,這個叫王梓鈞的青年要發達了。

而鄭振坤則用錢開路,在各種雜誌(由於報章,台灣的報紙只有寥寥數家,但雜誌卻多得數不清)上刊登關於王梓鈞的事蹟。以近似於知音體的方式,描述一個軍人之後,如何錯入幫派,如何改過自新,如何發憤圖強,如何報國受傷的經過,令人聞之潸然淚下。

一時之間,王梓鈞這個名字一刻不停地出現在人們的眼前,在識字人羣中幾乎達到了無人不識的地步。

文章最後,還配有《我是中國人》的歌詞,以及王梓鈞首張唱片的發售日期——1971年6月20日。

一張張巨大的音樂海報貼滿了大街小巷,海報上是一個精壯的男子裸背,背上刻着「精忠報國」四個血紅大字。

海報上配着一行行小字:「倒在血泊中的民族英雄,他是一個音樂天才,他被擊傷肺部,他可能永遠無法唱歌,這有可能是他第一張,也是最後一張唱片……」

懸念式、悲情牌、愛國論……這張海報一出,立即勾起了許多人購買慾望。

海報畫面是早就已經拍好,但文字內容卻是鄭振坤讓人重新做的。王梓鈞看到那些文字的第一眼,就有種扔鄭振坤一臉的衝動,這廝太無恥了,居然詛咒他以後不能唱歌!

6月20日下午一點。

鄭振坤的秘書衝進他的辦公室,急匆匆地喊道:「老闆,接到各地的電話,第一版20萬張已經全部賣完了。」

「什麼?一上午就賣完了?」鄭振坤被這個消息給驚呆了。這可只是在台灣銷售,就連鄧麗君等一線歌手都只能賣三五萬張,能在本土賣到十萬張已經頂天了。原本鄭振坤還以為借着愛國的東風,至少兩三個月才能把着20萬張唱片賣完呢。

「是啊,全賣完了。」那秘書說道,「今天剛剛發貨,一些政府機構直接團體購買,好多真正的歌迷現在排着隊卻買不到。」

「原來是上面的威力。」鄭振坤想着這兩天鬧得雞飛狗跳的搜查行動,那些傢伙不是買歌來聽,恐怕是買護身符來貢着的吧。

不過不管怎麼,反正唱片賣出去就行了!

「快,讓工廠把其他工作全部停下來,全力灌《精忠報國》!」

「老闆,我已經通知了。」秘書又拿出一張清單,「這上面是香港的唱片公司,他們打電話來說,希望能引進這張唱片。」

「香港?」鄭振坤想不明白,香港那邊怎麼會找他買國語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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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22 21:39:50

054【名揚】

自昨天王梓鈞的20萬張唱片賣出以後,現在你無論走在台北的哪條街上,聽到的不是《精忠報國》就是《大約在冬季》。反正那張專輯裏的十首歌挨個輪着放,舞廳裏、咖啡館、音像店……幾乎已經聽不到其他歌手的聲音。

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首先自然是歌本身好聽,那種突破時代的震撼讓人百聽不厭。其次就是由於政府的搜捕行動,雖然已經刻意隱秘了,但仍傳出許多風聲。因此在選擇放歌的時候,大家不約而同的選擇被當局認可了的這張《精忠報國》。

由於有軍人和公務員的大量購買,唱片很快售罄,黑膠工廠裏忙得手忙腳亂,根本來不及灌第二批。鄭振坤的商人本質發揮到極致,開始印刷關於王梓鈞各種海報售賣,居然也賺個盆滿缽滿。

其他唱片公司的老總眼紅得要死,早知道他們當初就答應王梓鈞提出的條件了,羨慕嫉妒恨啊。

「海報,海報,王梓鈞的唱片海報!數量有限,先買先得,欲購從速!」傍晚的西門町,一個青年開着輛機車停在路邊上,從車上抓起一堆紙使勁地大叫。

青年的身邊很快就圍了一羣人,有人問道:「多少錢一張?」

「兩塊錢!」青年點燃一根煙叼在嘴上,一副愛買不買的樣子。

「這麼貴,王梓鈞的唱片才賣25元!」

青年拿起海報一翻,拍着背面說:「看到沒有,這後面有十首歌完整的歌詞,賣你兩塊已經很便宜了。」

「哇,真的有歌詞,我要一張!」一個少女拿着錢往前擠。

「給我來十份!」有人吼道。

青年被眾人擠得差點站不穩,只能大喊道:「別擠,都有都有,賣完了我再去進貨!」

半個小時後,青年手中的一千張海報就賣完了,換成一沓厚厚的台幣。正當他準備發動機車離開的時候,一個戴着眼鏡的少年抓住他的手臂說:「你還有海報嗎?」

青年點頭說:「有啊,不過你明天再來吧,我還沒去進貨。」

少年撓了撓頭說:「我不是要買,我就是想抄一份歌詞。」

「不買?」青年氣道,「你逗我玩呢,要歌詞自己蹲音像店聽去。」

少年有些尷尬地說:「我從高雄過來,身上的錢花完了。」

青年看了他兩眼,問道:「你高中沒畢業吧?來台北做什麼?」

少年說:「我在電視上聽了王梓鈞唱歌,想來台北拜他為師。」

青年哈哈大笑:「你夠傻的,還拜人為師!你叫什麼名字?多大了?」

少年說:「我叫羅大佑,17了。」

「看你的樣子,一天沒吃飯了吧。」青年拍拍機車的後座,說道,「上來,大哥帶你去吃飯!」

羅大佑見他如此熱情,心裏有些懷疑,不過一想到自己沒什麼可騙的,就一跨腳坐了上去。

青年發動機車飛奔起來,那速度快得就是能超脫地心引力,羅大佑一驚,說道:「能不能慢點?」

「膽小鬼!」青年放慢速度,問道,「翹家的小子,吃完飯給你家裏打個電話吧。」

「謝謝!」羅大佑離家半個月,確實想回去了。

青年把羅大佑扔到一家麪攤上,丟下兩百塊錢就回到了車上,機車「嗖」的一聲飊射而出。

羅大佑沒想到他突然走了,連忙拿起錢在後面追着高喊:「喂,你叫什麼名字!我以後還你。」

「我叫柯受良,錢你不用還了!」青年在機車急速行駛中,抬起一隻手朝後面揮了揮,很快就消失在街頭。

……

6月22日,香港,夜。

金庸正埋頭寫着《鹿鼎記》,妻子朱枚拿着一張唱片進來,放入唱機中,說道:「你聽聽這個。」

「是什麼東西?」金庸發下筆發問。

「台灣那邊,王梓鈞的歌。」朱枚說。

「就是台灣當局鼓出的愛國英雄?」金庸從妻子手中拿過唱片的包裝盒,上面是一個刻着「精忠報國」的裸背。

「咚咚咚……」戰鼓的聲音從唱針與唱片的摩擦中發出,黑膠唱片遠超磁帶和CD完美的音質,讓人身臨其境,如同置身於古代的戰場。

金庸被那突如其來的鼓聲嚇得手都抖了一下,除了戲曲唱片,還沒見過哪首歌裏敲鑼打鼓的,而且還是戰鼓。

「狼煙起,江山北望。龍起捲,馬長嘶,劍氣如霜。心似黃河水茫茫,二十年縱橫間,誰能相抗……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黃,塵飛揚。我願守土復開疆,堂堂中華要讓四方,來賀!」

金庸手裏拿着的包裝盒不知什麼時候掉到地上,呆滯的說:「好雄壯的歌!」

朱枚又拿出幾本雜誌說:「這是那邊寄來的,聽說發起武俠協會的也是他,這篇連載的《大唐雙龍傳》也是他寫的。」

「他發起的武俠協會?」金庸實在無法將愛國英雄、歌手和小說家這幾個身份聯繫在一起,迫不及待地開始讀起關於王梓鈞的生平事蹟。

那些雜誌上極盡吹捧之能事的文章,都是鄭振坤找人寫的。關於王梓鈞的事蹟,幾乎都是真的,但熟悉王梓鈞的人見了,卻又覺得全是假的,端是神韻非凡。

那寫文章的人也是一副好筆桿子,看到王梓鈞唱着《我是中國人》中槍倒下的時候,一把年紀的金庸居然有掉淚的衝動,看得是熱血沸騰。

這天晚上,好奇的金庸反覆的聽着唱片,將王梓鈞的小說看完,大呼過癮。激動之下,金庸提筆寫下一篇人物評論:「武穆忠魂在,文山浩氣存……」

第二天,無數香港人翻開《明報》,準備看今天更新的《鹿鼎記》。誰知拿到明報後,第一眼就看到頭版頭條十個大字,居然是金庸親自動筆寫的評論。

誰這麼牛?讓金庸激動成這個樣子,居然將其比作岳飛、文天祥。(作為一個文人,金庸有時候確實很衝動,幹出許多荒唐事來。咳咳,名人咱就不評論了,免得被金迷噴。)

關於王梓鈞的報道,其他香港的報紙這兩天只是略微提到有個青年在遊行時被槍擊,但大多數的目光還是集中在台當局那裏。金庸這篇評論簡直就是點了一把火,相對於政治來說,絕大多數的小市民更喜歡看的是八卦。

於是乎,各大報小報、期刊雜誌,紛紛搜集起關於王梓鈞的一切資料。有直接轉載台灣媒體的文章,亦有人編出王梓鈞在混幫派時的愛恨情仇故事,更有報紙言之鑿鑿地說,王梓鈞之所以改邪歸正,是因為心愛的女人為他而死,傷痛之下,大徹大悟……

王梓鈞的唱片還沒賣過來,人已經在香港火得不行了。

屠洪剛《精忠報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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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22 21:41:50

055【羅大佑來投】

王梓鈞現在不知該感到幸福,還是應該感到痛苦。

半個月過去,他已經可以下床隨意行走了。洪小喬大學順利畢業,不知道用什麼手段把婚期拖到明年,每天下了班就來醫院看他。而林清霞呢,放暑假以後,有時拉着妹妹來,有時自己一個人來醫院。

還好,大多數時候一個是傍晚來,一個是白天來。不過當有人早到,或者有人晚走的時候,就會讓王梓鈞處於很尷尬很蛋疼的局面。

比如現在。

林清霞剛剛去外面買了一份晚飯回來,進門就撞見洪小喬。

洪小喬從保温盒裏小心地端出一碗湯,笑着說:「這是我煲了一下午的豬肺湯,聽說很潤肺的。」

「謝謝!」王梓鈞笑道,對於洪小喬的「賢惠」他實在有些吃不消。好在他現在有了「愛國英雄」這一護身符,暫時不怕她家裏人給自己使絆子。

林清霞聞着煲湯的香味,感覺自己手中的普通飯菜似乎有點拿不出手。

王梓芸看着兩女,臉上的笑容格外燦爛。她上去拉着林清霞,接過其手上的飯盒,笑着說:「哎呀,青霞快坐,你看都累出汗了。」

洪小喬也頗有些尷尬,畢竟是她在後面插了一腳進來。放下煲湯後,洪小喬說道:「我還有事,先走了。」

王梓芸把洪小喬拉住,按在床邊坐下說:「洪小姐你累了一下午,怎麼剛來就走,快歇歇。」

哎,我的老姐啊,你搗什麼亂,嫌我不夠頭大麼!王梓鈞躺在病床上一陣無語。

兩女對坐着,有意地不提及那方面的話題。

林清霞開口道:「梓鈞,周老師讓我明天去劇組試鏡,說有一個配角很適合我。」

「很好啊。」王梓鈞心想,林大美人終於要走入螢幕了。

「我會認真學演戲的。」說着,林清霞看似無意地瞟了洪小喬一眼。

洪小喬莞爾一笑,說道:「梓鈞,我決定下一期節目就把帽子摘掉。他們家不想讓我在電視上露面,我偏要以真面目示人。我看宋家怎麼辦!」

「也好,呵呵。」王梓鈞打着哈哈,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這兩個女人說的話看似毫不相關,卻是有意無意地在步步緊逼啊。王梓鈞退無可退,只好閉上嘴巴,求助地看向自己的姐姐。

王梓芸亦是為難不已,兩個女人這些天對於戀愛之事隻字未提,只是默默地來醫院照看王梓鈞,似乎是約好了一樣。在她看來,無論是洪小喬還是林清霞,都是萬裏挑一的好女人,又温柔又漂亮,實在是難以選擇。

曾經王梓芸老是為自己的弟弟擔心,怕他像大哥那樣找一個太妹回來,連家門都不能進。現在倒是放心了,只是數量上卻有些多。

或許,等弟弟有錢了可以搬到香港去,就是不知道洪小喬大家閨秀,會不會同意梓鈞娶姨太太。

(香港到1972年才完全廢除《大清律》,在此之前娶姨太太是合法的,比如賭王那幾位。)

「王先生,外面有個叫羅大佑的學生想見你。不知道您要不要見他?」終於,一個聲音打破了尷尬的氣氛。

說話的是上頭派來保護王梓鈞安全的便衣。這幾個便衣已經在外面守了半個月了,安全局的頭頭們摸不清老蔣的意圖,不敢怠慢,便抽派人手到醫院來加強防務。

「羅大佑?」王梓鈞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心頭一驚,莫不是羅大佑知道自己剽竊了他的歌曲,從21世紀追殺過來了?

「額,讓他進來吧。」王梓鈞想想羅大佑穿過來的幾率不大。

羅大佑在便衣的注目下進到病房裏來,他的身上已經被搜查好幾遍了,衣服也點髒的。但那標誌性的眼睛和瘦長的臉,王梓鈞還是一眼就把他認出來。

「你好!」羅大佑見到自己的偶像,心中難免有些忐忑。他本來拿了柯受良的錢準備回家的,誰知當天晚上遇到小流氓,差點沒把他內褲給扒了。

幸好這些天流行王梓鈞的歌,羅大佑就跑到歌廳酒吧裏去毛遂自薦,居然成了一個酒吧的駐唱。唱了近半個月,除開花銷,羅大佑終於把回家的路費給掙到了。但一想想自己此行的目的都沒達到,回去心有不甘,於是打聽到醫院的地址前來。

「什麼?你想拜我為師!」王梓鈞聽了羅大佑的來意,哭笑不得,這次他這個李鬼卻是把李逵給糊弄成弟子了。

「啊,不行就算了。」羅大佑灰心道。

王梓鈞見他那樣子,連忙說:「我不是那個意思。你看我也只有18歲,怎麼有資格做人的老人?要不你拜周老為師吧,做我的師弟怎麼樣?」

羅大佑好像是從天上掉到地上,又突然被彈了上去,反正整個腦子都暈乎乎的。這些天他在酒吧駐唱,把王梓鈞的十首歌細細琢磨,愈發感受到每一個細節,每一個鼓點的妙處,佩服得簡直五體投地。

本來就沒有報任何希望的羅大佑,現在居然一下子成了偶像的師弟,他差點沒高興得瘋掉。

「師兄好。」羅大佑連忙問候。

「別,老師收不收你還要看你自己。」王梓鈞笑道。

羅大佑心想:周老收不收我做弟子無所謂,我要學的搖滾他又不會,只要能跟着你學習就可以了。

王梓鈞以一種鴕鳥心態,不敢和兩個女人多說話,而是和羅大佑聊起了音樂。羅大佑還是個剛剛接觸搖滾的粉嫩新人,王梓鈞將前世的經驗和這一世的體悟揉在一起說出來,他只有坐在那裏乖乖聆聽的份,偶爾能發問一次。

王梓鈞只覺得頗為怪異,上輩子他似乎也遇到過這種情形。那是參加台灣的一個音樂活動,羅大佑、李宗盛等人在那裏高談闊論,自己這種二流歌手只能坐在旁邊老實聽着,現在居然完全反過來了。

林清霞和洪小喬同處一室,時間一久也感覺到頗為難受,紛紛藉口有事先離開。

等兩女一走,王梓芸來到王梓鈞身邊,小聲問:「你到底選哪個?」

「姐,你別問了好不好,我為了這事,現在腦袋都快爆了。」王梓鈞一臉苦笑。

王梓芸笑着說:「要不你多賺點錢,移民去香港,然後把她們兩個都娶回咱們王家?」

王梓鈞聽了這話不覺咽了咽口水,老實說,姐姐描繪的情形,實在太有誘惑力了。

……

醫院外,林清霞悵然地走着,突然聽後面的洪小喬喊道:「林小妹,我們找地方談談好嗎?」

林清霞點點頭,她也不想這樣下去了,整個人壓抑難受得會瘋掉,直接退出好像對大家都好,也不用讓梓鈞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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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22 21:45:51

056【離去】

「輕輕的我將離開你,請將眼角的淚拭去

漫漫長夜裏,未來日子裏

親愛的你別為我哭泣

前方的路雖然太淒迷

請在笑容裏為我祝福

雖然迎着風,雖然下着雨

我在風雨之中念着你

……」

咖啡廳裏,飄蕩着舒雅的歌聲。自王梓鈞的十首歌出了以後,軍隊必唱《精忠報國》,夜總會演唱頻率最高的則是《往事隨風》,而咖啡廳一類的安靜地方,則永遠是播放《大約在冬季》。

這首曾伴隨80後長大的經典歌曲,現在成了無數具有小資情調者的最愛。

瓊瑤在最新一期的《皇冠》雜誌上如此評價《大約在冬季》:它就像一劑鮮豔的劇毒將我毒倒,它就像一朵美麗的罌粟讓我上癮……我從未想過自己會如此癡迷於一個男人的聲音,沒有它的伴隨,我對着雪白的稿紙簡直無法動筆,我躺在床頭將無法入眠……

隨着瓊瑤的夢囈式推薦,無數還未聽過王梓鈞歌的少女,紛紛搶購唱片,將王梓鈞的海報貼滿整個臥室。

林清霞坐在洪小喬對面,手中攪着糖匙,好幾次想說自己放棄,話到嘴邊卻怎麼也吐不出口。

洪小喬有長長的秀髮,精緻的小臉,高雅的穿着,美麗的首飾,完美的身材,富有的家世,而自己呢?土得像個醜小鴨,自己有什麼好和她爭的!

林清霞越想越傷心,聽着那歌聲,就仿佛是在唱自己——輕輕的我將離開你,請將眼角的淚拭去……

洪小喬呆呆地看着遠處唱機上轉動的唱片,回頭時正好見林清霞一滴清淚掉到咖啡裏。

「擦擦!」洪小喬遞過去一方絲帕,笑道,「傻孩子,哭什麼?怕我搶你的心上人嗎?」

林清霞沒有接她的手帕,而是用手把臉上的淚痕擦去,頭也抬了起來。

「放心吧,我過幾天就去英國念書了,沒有兩三年不會回來。」洪小喬笑着說。

「真的嗎?」林清霞有些難以置信,她剛才都已經徹底絕望了,卻沒想到事情會有這樣的轉機。

「當然是真的。我可比他大三歲,把他當弟弟看呢。」洪小喬說,「等我在節目上把帽子摘掉,和我的歌迷見面以後,我就會去英國。這件事你可別告訴梓鈞。」

「嗯。」林清霞點頭答應,心頭卻完全不相信她所說的話,前些時候洪小喬的表現,怎麼可能只是姐弟之情。

「洪小姐……」

林清霞剛剛開口就被洪小喬打斷:「叫我姐姐吧,家裏就我最小,我可是好希望能有一個妹妹。」

「小喬姐,」林清霞輕聲道,「其實你不用這樣……」

「呵呵,傻小妹,」洪小喬笑道,「我家裏逼我嫁給一個不喜歡的人,前些時候只不過是把梓鈞當成擋箭牌而已。」

林清霞搖頭說:「還是要謝謝你。」

洪小喬問:「你和梓鈞怎麼認識的?」

「那天我妹妹回家……」兩個女人消除了芥蒂,林清霞便把她和王梓鈞認識的經過講了出來。

「哈哈哈……」洪小喬嬌笑道,「原來看上他的女孩子還不少,居然還有你妹妹。」

林清霞聽她一說,才想起最近妹妹似乎都不跟她一起到醫院來了,想來是什麼都明白吧。

唱片仍在旋轉,暗淡的燈光下,兩個女人不時的發出笑聲。

……

十天後,台北松山機場。

洪小喬拖着行李箱,不時地回頭張望。

「走吧,小喬。」洪龍敏拍拍妹妹的肩頭。

洪母嘴裏念叨着:「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論相貌、論材質、論修養、論家世……俊傑有哪點不好?你非要跟躲瘟神一樣躲着他!」

洪小喬冷笑着反問:「是不是人好的我就非得嫁啊,那整個台灣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吧。」

「你!」洪母氣得不行,「有哪一家的公子能有他合適?你也不為你爸爸想想。」

「你們是嫁女兒還是做買賣?賣到宋家能賣個好價錢吧!」洪小喬賭氣地拖着行李疾走。

洪小喬的嫂子簡靜惠趕緊追上去,勸道:「你也別怪爸爸和你哥哥,他們也是為你好。」

「為我好?為什麼我反對了,他們都逼着我嫁出去?我真的是醜到沒人要了嗎?」洪小喬氣得哭聲質問。

「好了,好了,這不是在幫着你悔婚嗎?」簡靜惠低聲說,「把婚事先擱一年半載,再找個機會推掉。不過這期間你千萬別回台灣,洪、宋兩家都是要面子的。你哥都幫你想好了,半年之後在英國幫你做一份絕症的證明,宋家應該不會抓住不放的。」

「真的?」洪小喬望着嫂子。

「嫂子騙你幹什麼?」簡靜惠笑道,「說真的,那個王梓鈞可真是不錯呢,聽說總統親自誇過他。」

洪小喬聽了這話,瞬間就明白了,什麼出國躲婚都是假的。自己的老爹是拿不定主意,在觀察事態發展呢!

宋家這次在肅查搜捕中,傳聞好像是牽涉到什麼。父親為了避嫌,便迫不及待地要讓自己離開,同時又有些看好入了當局法眼的王梓鈞。

只是,若是自己回來之後,王梓鈞還只是一個小歌星,家裏絕對不會同意自己嫁給他。而若是王梓鈞借着這一次發達了,說不定他們會千方百計地把自己推出去。

呵呵,洪小喬一臉苦澀,說了半天,自己在他們眼裏,還是一件待價而沽的商品。只是他們沒有想到,自己已經把王梓鈞讓給其他女人了。

那麼等待自己的結局是什麼呢?

等自己從英國回來,若是宋家躲過這一劫,自己還是得嫁出去的。若是宋家被牽連衰落,那麼一定還有李俊傑、張俊傑在等着自己……

這就是身在富家的無奈!

飛機慢慢地爬升,洪小喬望着窗外漸漸變小的台北,緩緩地閉上眼睛。她從包裏摸出一張唱片,像是尋求温暖一樣抱在懷裏。

再見了!

……

就在上一期《金曲獎》節目裏,神秘女郎洪小喬終於摘下帽子。那美麗的容顏戳破了無數惡毒的流言,讓她的歌迷歡呼雀躍。

這一天,當人們再次打開電視時,看到的卻是另一張完全陌生的臉:「大家好,我是《金曲獎》新的主持人張玲。神秘女郎洪小喬因為去英國留學,以後的節目將由我……」

「我們要洪小喬!」第二天,中視大樓下,無數忠實洪迷憤怒的吼叫。

而對這一切,正在醫院裏無聊寫小說的王梓鈞卻一無所知。

齊秦《大約在冬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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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22 21:52:52

057【王師傅方便麪】

「師兄,你看我寫得這首歌怎麼樣?」羅大佑拿着一張紙飛快地跑進來。

王梓鈞收拾好這些天寫的小說,這才把歌接過來,看的時候眉頭時疏時皺。

「怎麼樣?」羅大佑緊張地問。當初王梓鈞答應認他當師弟,結果到現在為止連周藍萍的面都沒見過,反而被介紹到光輝樂隊那邊去廝混了二十多天。

這二十多天裏,羅大佑在樂隊裏學到了不少東西,除了創作搖滾歌外,還學會了電吉他和鍵盤。

「怎麼說呢?」王梓鈞指着五線譜說,「這幾段旋律非常有意思,是閃光點,老馮他們幾個肯定創作不出來。」

羅大佑聽了心頭暗喜,誰知王梓鈞繼續評論道:「但你的副歌部份實在是太平淡了,我完全看不出能表達什麼?還有,我覺得你應該繼續回去讀書,你的歌詞寫得非常差勁。」

羅大佑由喜到悲,笑容直接退化成苦澀,表情頗為怪異。

王梓鈞笑着揍了他的胸口一下說:「哭喪着臉做什麼?你第一首歌寫成這樣已經非常了不起了。暑假過完就回去讀書吧,到大學裏有的是時間玩音樂。」

「哦。」羅大佑仍情緒不高。

王梓鈞也沒什麼地方好教他的,只看羅大佑這首處女作,此人絕對是個音樂天才,只是缺少閱歷而已。

「這樣吧,」王梓鈞見他悶悶不樂,忍不住激勵他說,「這首歌你拿回去修改,明年這個時候再來找我。如果進步明顯,我推薦你進唱片公司。」

「真的?」羅大佑眼睛一亮。

「我騙你做什麼?」王梓鈞心裏琢磨着,要不要組建一個唱片公司呢,這樣似乎有些對不起老鄭啊。

一個月的時間,王梓鈞的唱片只在台灣就賣出四十多萬張,刨開成本和稅金,純利潤近七百萬。其他地區的銷售情況還沒統計出來,不過按慣例來看,其利潤比本土只高不低。即便是粵語歌獨霸天下的香港,這些天王梓鈞的唱片也賣斷了貨。

這些成績一傳出,整個東南亞歌壇都被震動了,從而再次促成新一輪的唱片熱賣。像大馬、新加坡等地,一張王梓鈞的唱片已經被炒到500多台幣(折合),依然供不應求。倒是讓當地的印刷廠狠狠地賺了一筆,大肆盜印帶有歌詞的王梓鈞音樂海報售賣,緩解了當地華人對國語唱片的狂熱需求。

(當年鄭鎮坤到吉隆坡參加商展,運一萬張在台灣僅售15元台幣的國語唱片過去,每張售價5元馬幣(約合台幣100元),居然在一周內被搶購一空。這些唱片在大馬當地售價最高曾達到17元馬幣(折合台幣300多元),這也是鄭振坤將海山的重心從香港移到台灣的主要原因。)

鄭振坤面對如此恐怖的唱片銷量,數錢數得手抽筋的同時,心中不免有些後悔,若是當初把王梓鈞提出的條件再壓一壓,起碼又是一兩成的利潤啊。

按照五五分成的協議,現在王梓鈞賬戶上已經有三百多萬到賬,扣除借鄭振坤的一百萬,依然是個小款爺。

王梓鈞的父親、姐姐和哥哥嫂嫂陸續趕來。王梓芸埋怨道:「怎麼不多住幾天,醫生說你還需要休養!」

王梓鈞伸了伸胳膊腿,說道:「再住下去人都生銹了。我昨晚對着鏡子看了的,背上的手術傷口早就好得差不多了。」

「真是管不着你。」王梓芸笑道。

有老父在,王梓榮夫婦一句話都不敢多說,只默默地提着王梓鈞換洗的衣服,準備下樓。

羅大佑這些日子經常到醫院來,早和王梓鈞一家人混熟了。見吳曉珍手裏抱着一沓稿紙,還拎着行李,他連忙說:「嫂子,我幫你拿吧。」

王賢致沉聲道:「幫什麼幫,讓她自己拿!」

父親頗為不近人情的一句話,卻讓王梓榮夫婦大喜過望,他終於承認這個大媳婦了。

吳曉珍這個凶名在外的血鳳,此刻像是得了獎勵的小孩子,歡喜地抱着東西跟在自己的男人身後。

上了車後,王梓榮坐在王梓鈞旁邊,小聲地說:「梓鈞,這次可多虧你了,不然你嫂子還不知道哪年可以進家門呢。」

王梓鈞笑道:「爸嘴硬心軟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讓大嫂這兩天勤快點,幫爸錘錘腿、揉揉肩什麼的,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我省得。」王梓榮得意地笑道。

汽車啟動,王梓鈞下意識地回頭看看,醫院門口只有羅大佑在揮手再見,而不見那個熟悉的身影,心頭不免有些空蕩蕩的。

今天他出院,林清霞沒有來,是因為她在劇組有戲。但洪小喬似乎好幾天都沒來過了,這反而讓王梓鈞感到有些失落。

……

車行至永和鎮,王梓鈞一家剛下車,便有不少街坊鄰居圍上來:「喲,是梓鈞回來了,你這次可為咱們長臉了。」

「是啊,報紙上都誇了的。」

「梓鈞啊,你這回是不是要進機關了?」

「進機關做什麼?人家是大歌星。」

「……」

王賢致感覺自老伴兒死後從來沒有這麼舒心過,嘴一咧開就再也沒合攏過,他拱手四面作揖道:「各位街坊鄰居,這些年承蒙照顧。為慶祝我兒子出院,今晚大家都到家裏來吃宴席,誰也不許帶禮金!」

「哈哈哈,看來這個王老實是發財了!」眾人大笑。

大人們說笑着散去,一幫半大小孩子卻圍了上來,纏着王梓鈞要簽名。

好不容易打發了這些小孩,王梓鈞回家把姐姐拉到一邊說:「姐,你把你那個工作辭了吧。」

王梓芸道:「怎麼能辭了呢?老闆人很好的,為了照顧你我請了大半月的假,他都白給我薪水。」

「我的傻姐姐,他白給你薪水不是因為他人好,而是因為你弟弟是政府承認的英雄。」王梓鈞忍不住笑道。

「那我辭了工能幹什麼?」王梓芸問道。

王梓鈞說:「我唱歌有了點錢,想投資辦一個生力麪工廠,你來做廠長怎麼樣?」

「不行不行,」王梓芸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樣,「我什麼都不會,怎麼能做廠長?」

「什麼都不會可以學啊!咱們先去招一個會的人做你的助手,你一邊做一邊學就是。」王梓鈞開導道。

王梓芸有些意動,遲疑道:「我怕自己學不會。」

「我姐姐那麼聰明,怎麼學不會?」王梓鈞拍着馬屁道。

王梓芸笑道:「我哪有你聰明?要不讓哥哥嫂嫂來管工廠吧,他們都是有見識的人。」

「他們?」王梓鈞想起哥哥平靜的眼神中隱藏的那種桀驁,搖頭道,「他們都不是能安定下來的人!至少不是現在。」

王梓芸擔心地問:「哥是不是又……」

王梓鈞沉默地點點頭,不知道這事是對是錯。

「好了,別多想了,哥不會有事的。」王梓鈞安慰道,「姐,現在有個非常重要的工作要交給你來做。」

「什麼工作?」

「就是搜集台灣各種人羣吃面的口味,咱們在生力麪裏面加入這些口味的料包,像什麼麻辣牛肉麪啊,酸菜肉絲麪啊……絕對能熱賣!」王梓鈞拍着手說,「名字嘛,就叫王師傅方便麪!」

齊秦《往事隨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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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22 21:59:53

058【又見名人】

說做就做,王梓鈞第二天便請來幾個不同菜系的大廚,用以研製各種風味的調料。做好之後,便直接加在當前市面上買來的生力麪之中,然後端着這些麪到街頭上請人試吃評價。

王梓鈞對方便麪的生產一竅不通,於是親自去「台灣際食品公司」,準備用高薪把負責方便麪生產的中層管理者挖一個過來,幫忙引進生長線和搭建公司框架。

國際食品公司的方便麪生產工廠在台北縣的一個郊區。王梓鈞和王梓芸來到這裏時,沒有想像中的機器轟鳴,廠區裏有些冷清。不時有工人走動,臉上卻沒有大公司員工那種激情。

這是個非常詭異的現象,要知道現在是台灣經濟騰飛的初始,幾乎每個工廠都是熱火朝天的,生產的商品根本不夠賣。

「你們是?」一個二十五六歲的男子走過來問。

這人穿着廠裏的工作服,身上沾了許多麪粉,但戴着副眼鏡,不像是普通的工人。

王梓鈞看這工廠冷清的樣子,立即改變了原來的策略,開門見山地說:「我想辦一家生力麪廠,是來貴廠考察的。」

「你想建麪廠?」那人驚訝道。

王梓鈞道:「是啊,有什麼問題嗎?」

那人苦笑着四處指指:「你看廠裏這個樣子就知道,做生力麪絕對虧本。我勸你還是改做別的吧,現在台灣生力麪的銷售狀況非常不好,倉庫裏堆滿了成品麪賣不掉。我們公司的上層早就想扔掉這一塊生意了,只是由於工廠是和日本人合辦的,日清公司那邊一直堅持才沒有關掉。」

王梓芸一聽,立即悄悄地拉弟弟的衣服,小聲道:「梓鈞,我看還是算了吧,人家大公司都在賠本。」

王梓鈞卻是聽得眼睛一亮,如果情況是這樣的話,自己直接把這個完整的工廠、設備和員工買過來就是。不過必須得抓緊時間,因為資料上顯示方便麪似乎在這個時候的台灣暢銷過一段時間,後來由於經營不善才倒閉的。

以日本人在商業上的精明,恐怕很快就會想到改變口味吧。

王梓鈞不敢耽擱,讓姐姐自己坐車回家,他一個去了國際食品公司的總部。

在等了半個小時後,王梓鈞順利見到國際食品公司的老闆桑正華,是個五十多歲的乾瘦老頭子。

「桑老闆你好!」王梓鈞主動起身道。

「果然是少年英雄,」桑正華握着王梓鈞的手笑道,「一聽是王老弟來公司,我馬上就趕過來了。我女兒可是你的歌迷,待會兒可要求你一個簽名。」

「榮幸之至!」王梓鈞笑道。

寒暄一陣,桑正華忍不住問:「不知王老弟今天來敝公司有什麼指教?」

「我聽說您老手下的生力麪廠似乎頗不景氣啊。」王梓鈞感歎說。

桑正華摸不着頭腦,問道:「王老弟的意思是?」

王梓鈞道:「不知桑老闆有沒有想過把工廠賣掉?」

「你想買?」桑正華吃了一驚。現在台灣飛速發展,投資什麼都賺錢,他早想抽手做別的了,只是沒人願意買而已。日本人倒是對生力麪的前景抱有信心,但他們卻不肯出手買自己手裏的股份,因為日本總公司那邊進軍美國市場失敗,研製的杯裝麪又受到市場的冷遇,根本沒有過多的心思來管台灣這邊的業務。

「是的,不知道現在桑老闆手裏有工廠多少股份?」王梓鈞問。

桑正華打着哈哈說:「王老弟,你這是在我身上割肉啊。生力麪雖然現在不好賣,可是前景還是很好的,我暫時還不想賣。」

王梓鈞笑了笑,直接站起來準備走人,說道:「既然桑老闆不肯割愛,那就只能告辭了。我還準備把您倉庫裏的貨全買了呢!」

「什麼!」桑正華再也坐不住,站起來拉着王梓鈞說,「王老弟你剛才說要把倉庫裏的存貨都買走?」

「是啊,只不過桑老闆不願意賣。」王梓鈞遺憾地說。

「哈哈,王老弟真是見外了,」桑正華搭着王梓鈞的肩膀,笑着說,「走,我們吃着飯細聊。」

……

王梓鈞坐在車上,眉頭緊皺。那個生力麪廠日本人佔有六成的股份,要想拿下工廠,就必須讓日本人鬆口。而從桑正華的口中,他也瞭解了日清公司那邊的窘境,這正是一個台灣本土方便麪發展的良機。

最初王梓鈞只是想辦一個廠讓姐姐過得充實舒適一些。可當瞭解到具體情況後,他才意識到,如果經營得當,做方便麪絕對能做成一個食品大鱷。因為現在島內完全沒有競爭對手,日清公司又陷入危機自顧不暇。

自己出錢建工廠嗎?這樣一來,等自己的產品火了之後,日清公司回過神來,只要生產新的料包往倉庫裏堆積如山的方便麪裏一放,就能把自己擠得頭也抬不起來。只有把對方的工廠變成自己的才可以。

看來要行非常手段才可以!

「司機,去中山北路!」王梓鈞終於做出了決定。

富豪酒店。

「虎哥好!」

「虎哥好!」

進入酒店後,不斷有人恭敬地問好。通過口口相傳和雜誌上的報道,幾乎所有小弟都已經熟知王梓鈞的事蹟。王梓鈞現在已經成了不少小太保心中的偶像,甚至連其他敵對幫派的都有。

要知道這些太保除了不務正業外,跟普通人沒什麼兩樣,甚至在義氣和忠勇上更為甚之。比如陳啟禮在1981初復出江湖時,當着媒體記者面說出的那句話,當真是驚天動地——「我寧願共產黨統治,也不要台灣讓台獨拿走」!

王梓鈞這個出身幫派的「愛國英雄」,自然順理成章地得到許多太保的認同。

「雪姐,我哥呢?」王梓鈞找到曼娜問。

曼娜拉着王梓鈞,對着一羣舞小姐驚呼道:「哎喲,你們看這是誰來了?」

「啊,是王梓鈞!」

一羣鶯鶯燕燕尖叫着跑過來把王梓鈞圍住,一邊要着簽名一邊動手動腳,嚇得他連忙大呼:「別摸,傷口還沒好乾淨!」

「哈哈哈哈……」看着王梓鈞的窘態,那些舞小姐個個得意地笑起來。

好不容哄走了這些女人,王梓鈞滿頭大汗地說:「雪姐,你可害死我了。」

曼娜呵呵笑道:「我難得認識一個明星,怎麼也得炫耀一下吧。」

王梓鈞汗顏,正要說話時,卻聽見舞池那邊傳來尖叫聲:「啊!不要……」

「嘩……」只見一個舞女的衣服被撕下一大塊,露出雪白的胸部。那舞女驚得花容失色,用手捂着胸不斷後退,而她對面卻是個醉醺醺的男人在銀笑着步步緊逼。

曼娜臉色一變,連忙跑過去堆着笑勸道:「魏局長,您要小姐樓上多着呢,下面的舞小姐不賣身的。」

「滾開!老子,看……看上的就是她!」男人吐着酒氣,一把將曼娜掀開,朝對面的舞女撲過去。

王梓鈞把差點被掀得摔倒的曼娜扶住,問道:「這人什麼來頭?」

「中山區衛生局的副局長,官不大,卻難纏的很。」曼娜厭惡道。

「我來吧。」王梓鈞說,衛生局對於酒店這種服務業來說,確實比較難纏,但自己卻沒什麼顧慮,處理完走人就是。

「喂!」王梓鈞走過去拍着那個魏局長的肩頭。

「滾……滾……」魏局長迷糊地回頭罵道,卻見一隻拳頭在眼前不斷放大。

「轟!」魏局長眼冒金星,鼻血亂飊,搖搖晃晃地就倒在地上。

四面圍觀看熱鬧的客人轟然叫好,這一拳實在漂亮。

「你居然敢打魏局長!」兩個明顯是魏局長同伴的男人憤怒地指着王梓鈞,等看清王梓鈞長相時,卻是心頭一驚。

老蔣無意中說的一句話,再加上後面的動作,已經讓王梓鈞的大名傳遍了台灣的「軍公教」系統。在許多不明底細的中下級公務員心中,王梓鈞是直接被掛到中央紅人的高度,哪裏敢惹?

兩人連連說着抱歉,扶着昏迷的魏局長就狼狽地退走了。

王梓鈞脫下自己的襯衣扔給那舞女,說道:「先遮一下吧。」

那被撕破衣服的舞女感激地把襯衣穿上,連連說道:「謝謝,謝謝!」

「舉手之勞,不用……額,你是林鳳嬌?」王梓鈞像是吃飯被噎住了一樣,目瞪口呆地說。

「你認識我?」林鳳嬌迷糊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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