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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26 16:30:32

第八十章 戰爭之神的威力 上

全軍組建六個主力大隊和四個守備大隊。

主力大隊,三個基本中隊由兩個火槍中隊加一個藤甲肉搏中隊構成。在原先大隊建制不變的情況下,配入警備小隊一個,輜重小隊一個,總計五百人規模。

守備大隊的三個基本中隊,則是一個火槍中隊,一個藤甲肉搏中隊,一個無甲肉搏中隊組成。其餘配屬都還不變,維持主力大隊的結構,只是屬於大隊長直轄的警備小隊和輜重小隊的火槍比例大幅下降,甚至是完全冷兵器。

六個主力大隊的大隊長已經定下了四個,自然是齊大林、周軍、向發和張忠奎了。他們四個資歷高,功勞也有,捨得花力氣去研究新式戰爭戰法,劉暹沒理由將他們四個踢開。

四個守備大隊的大隊長也確定了一個——陳鏜。

之前入川作戰,此前的定遠、西鄉攻城戰,陳鏜表現出眾,不怕小命玩完了,肉搏戰中一路衝鋒在最前,雖然是半道加入的隊伍,劉暹也許他了一個大隊長。但是守備大隊的大隊長陳鏜是保底了,要想再進一步做到主力大隊的大隊長,他就需要接下去的日子中再接再厲了。

十個大隊長空出了一半,劉暹虛位以待,就看接下來戰鬥裡眾人的表現了。

五千兵力劃掉,剩餘的部隊中,劉暹劃出兩個藤甲肉搏中隊和一個火槍中隊,加一個騎兵中隊,組成炮兵守備大隊,歸孔令仁指揮調度。其任務唯一的要求就是務必保證炮兵部隊的安全。

剩餘的人中,除了補全百人的教導隊依舊由劉卓帶領,和范德榜督導的輜重大隊外,所有剩餘兵力統統編入劉暹的警備大隊。

如此一來,兵力總數明顯超過了七千人。卻是因為劉暹對勝利信心十足,把戰後再來投軍的那一部分也都給算上了。

事實若非人才匱乏,劉暹趁機搞出憲兵部隊的心思都有了。現在他攤子剛剛擴張,實在抽不出人手來幹這個了。就只能賦予各部警備部隊一定的憲兵權力。

部隊調整時間只有短短兩天。第三天三四萬藍周義軍加小部太平軍就出現在了謝公鎮外。

如果劉暹軍是清軍或湘軍建制,兩天的時間絕對做不到如此大規模的調整。可它現在是劉暹軍,全軍只有一個主導——劉暹,而非大軍閥帶著一群小軍閥的舊式部隊,這種以中隊為基礎的大調整,兩天時間,已經足夠了。

第三天,劉暹軍一部加城固義勇營五百人放棄謝公鎮向縣城撤退。

全軍大調整的第四天,也就是正月十四日。城固城東三里外的湑水河畔,也就是當初太平軍東大營的舊址,那片開闊的田地上,劉暹軍四千餘,城固義勇營千多,共計六千軍迎戰對面的至少五倍於己的藍周義軍加寥寥千人左右的太平軍一部。

天空雲層壓得特別低。

暗白色的雲彩擠滿了人的視野,天色還是灰濛蒙的,雖然掛的還有太陽。但是此時的太陽就像是一個輸的精光的窮光蛋一樣,沒精打采,懶散散的掛在半天中。

一團團暗沉雲彩在天空中沉重地、徐徐地移動著。

冷風一無阻擋,長驅直入,夾雜著氣勢洶洶的呼嘯聲,讓年後的田野繼續顯現一派寒冬的空曠和粗野。

不時的有樹葉稻草被大風吹得飛翻,大樹也像強打著精神一樣,在呼嘯的冬風中盡力站穩身子。讓自己的枝條和風一起吵鬧著,搖晃著,時而還可聽到樹枝「喀嚓」的折裂聲。

湑水鎮,湑水河,一個普普通通的小鎮,一條普普通通的小河。因為太平軍的駐紮,它們已經在歷史的書捲上留下一筆印痕了,因為今日的這一戰,這道淺淺的印痕會加重許多。

沒能夠放眼天下全局的劉暹,不清楚今日的一戰,在劉蓉、陳得才等人眼中是有何等重要的寓意的。他只知道,乾淨利索的拿下今個的這一仗,足可以讓任何敵人對城固望而卻步。

這會是他晉陞漢中總兵一職,繼連克定遠、西鄉兩地後,又一筆具有份量的功勛。

低沉雄渾的戰鼓隆隆響起,一個一身戎裝的義軍首領騎在一匹高大的戰馬上,拔出腰刀向前用力一揮。嚴陣以待的數千義軍戰士頓時便如決堤的洪水一般洶湧向前衝殺而來,吶喊聲,戰鼓聲,戰馬的嘶叫聲混合在一起,響徹雲霄。

自知重炮、火器不比對面劉暹軍的藍周義軍,謝華瑤、李克清『英雄所見略同』的用上了人海戰術。

最沒技術含量,只一味的憑著人多的人海戰術。對比天朝志願軍在朝鮮戰場上的人海戰術,完全白瞎了『戰術』這兩個字。應該只說是『人海』。

看著嗷嗷叫著衝殺上來的義軍,劉暹不屑的撇了撇嘴。如此老舊的戰法在這種可以完全發揮出火器威力的平地河畔上,面對具備強大火力的敵人去使用,純粹是在找死。自己的身前放著的可是整整八十門輕重火炮的啊,就是眼前所有的義軍全部衝過來,要勝利也依舊是輕而易舉。

戰陣後不遠就是湑水河,就是水源,能夠讓劉暹手中的火炮效用發揮到最大極致。

對面的義軍將領或許只看到了劉暹背水列陣的害處了吧。

「命令炮隊,於敵進一百丈時開炮。先是鐵彈,然後再是霰彈加開花彈。」劉暹讓人傳令給孔令仁,他真怕對手受不了太大的傷亡,叫囂一下後就縮回爪子,跑路了。所以他下令放近了打。

而至於敵人冒著炮火繼續前進到陣前時候,軍中的鳥槍兵不是白瞎的,陣前陳列的小劈山炮和臼炮,更不是吃白飯的。

「是!」通訊員接到命令後立刻打馬奔向炮隊,馬上將命令傳達給了孔令仁。

「敵進一百五十丈。」

「敵進一百二十丈。」

「敵軍百丈,開炮。」瞭望兵快速的明報著義軍的前進距離。

「開炮!」孔令仁冷靜的下達著命令,依舊舉著單筒望眼鏡看著對面撲來的黑壓壓一片義軍。歷經了多次戰爭的洗禮,他也算得上一老鳥了。

說戰場上揮灑自如還達不到,但已經不是最開始時候的戰戰兢兢。

鏡頭看到的這些義軍在他眼中都已經是死人了,他的身邊,二十四門輕重鐵炮,十六門三百斤和二百五十斤重劈山炮,四十門火炮排成一道長龍,泛著烏青光澤的炮筒在在懶散的陽光的照射下散發著幽暗深邃的光芒,凝重而又冷森。現在一切的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就等著義軍送上門來下酒了。

炮口都沒有丁點的調動,因為在之前的準備時候,他們就已經把角度調好了。再要調整,需要根基炮彈落點,細微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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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26 16:35:33

第八十一章 戰爭之神的威力 下

一陣隆隆的炮聲過後,四十枚霰彈穿出白色的火藥煙霧,在天空中化過一道道黑色的暗影,伴隨著一聲聲尖銳的呼嘯,降落在義軍的衝鋒人群頂上。

薄薄的鑄鐵殼被飛行中巨大的貫力扯碎,無數彈丸從其內飛出,在半空中擴散成大大的一片。尖銳的尾嘯音似乎還在耳邊迴響,無數淒厲的慘叫就已經在義軍的衝鋒隊列中傳出。

二十四門輕重鐵炮,十六門三百斤和二百五十斤重劈山炮,即便是有三五枚質量不過關的霰彈沒能散開,這一波打擊也至少吞噬了義軍三四百條人命。

大地上盛開了朵朵死亡之花,豔紅的顏色渲染了大地。

瞬間裡衝鋒的義軍隊伍靜住了,所有人都被這殺傷給驚呆了。雖然他們下一刻就在頭領頭目的帶領下繼續發起衝鋒。

「不准停!沖,快衝——」

「大炮就一響,衝近了,就打不著了……」

「不許停,不許停——」

咆哮著,揮舞著刀槍威脅著,義軍隊伍繼續衝起。

四十門可以擊射霰彈的鐵炮確實還沒完成二次裝填。但劉暹軍還有臼炮呢。三十門臼炮,為了此戰,劉暹一門不留的全部帶了來。

他之所以把義軍隊伍放的那麼近,不怕義軍真的衝到眼前,憑靠的中等距離打擊就是它們。【火箭彈不可輕易動用,這東西技術含量太低太低,太容易被仿製去。火槍、小劈山炮、手雷算近距離。】

一陣短促的炮聲過後,裝填了顆粒火藥的開花彈穿出白色的火藥煙霧,在天空中化過一道道優美的弧線,伴隨著一聲聲尖銳的呼嘯降落在義軍的衝鋒隊列中。

長長的尾嘯音似乎還在耳邊迴響,「轟轟——」的爆炸聲就在義軍隊列中傳出。三十門臼炮,即便是除去三成的啞彈那也會有二十枚左右的開花彈在義軍隊列中爆炸。

每一團濃煙騰空升起,就會有幾個乃至更多的不幸義兵死傷流血。五斤重的開花彈啊,這一刻,整個天地彷彿都在爆炸聲中顫抖……

胸腔裡的空氣好似瞬間凝固。被爆炸包裹的義軍士兵,每一個人都感受到了那黑雲壓城一般的破滅,呼吸都無法做到了,自己似乎眨眼間就被埋進了墳墓裡。

空氣中飄揚著淡淡的腥味,這是血的味道。閻羅殿上十殿閻王肯定正在哈哈大笑,因為無數條生命正在如熟透了的麥子一樣被收割。

「開火!」

孔令仁再是一聲令下。第二波霰彈的血色洗禮,讓整個義軍隊伍完全崩潰。魂飛魄散的義軍狼狽逃竄,他們在戰場連死帶傷丟下了接近千人數量。

在義軍敗逃的其間,二十四門輕重鐵炮又擊射了第三輪。把義軍放近了打,就是有這樣的好處。比之遠遠地將他們轟散,戰果更大。

謝華瑤、李克清等全一臉陰沉,本來靠前鋒攪亂劉暹軍陣列,以精銳突擊,廝殺近戰一團,再大部隊掩殺混戰過去的算盤,被這當頭一棒無情打破了。

對面劉暹軍強悍的火力根本就是無底洞,三四千人衝鋒根本沒到地兒就倒下了一千人,三四萬人衝鋒又該倒下多少才能接近肉搏呢?

劉暹軍背靠湑水河,義軍頂多三面圍攻,做不到合圍包抄。再有劉暹軍那令人印象深刻的排槍擊斃,和之前戰鬥中經常使用的短程劈山炮及火藥罐……

這些就像是一座座大山壓頂而來,磨滅掉了謝華瑤、李克清等一戰竟功的全部信心。

「後退。回謝公鎮!」

氣勢洶洶而來,萎萎喪氣而去。李克清親自帶隊壓陣,謝華瑤引領著隊伍急速撤退。

劉暹沒有去立刻追擊。沒有火炮的助陣,他部即便能拿下對面的數倍義軍,傷亡也頂不會小。劉暹可不願意見到這個結果。

先派出肉搏兵收拾了戰場,還活著的義軍傷兵有二百多人,屬於輕傷範疇的,劉暹一律收押,這日後就算他的『奴才』了。苦力營中有他們的位置。而重傷的,也不殺,抬起來,再見到了義軍主力後,就給他們送過去。一百多人呢,這慘叫聲和等死的命,義軍見了也要兔死狐悲吧?

謝公鎮根本住不下三四萬人,謝華瑤駐紮鎮內,李克清和那部太平軍駐紮於鎮外。太平軍只千把人,根本不濟事,謝李就湊了兩三千青壯給了那位太平軍檢點,也是劉暹的老朋友——彭春。

「大人,亂軍只在鎮子里布置有幾門鐵炮,鎮外兩營寨一駐紮於江邊,一屯駐於謝村,都只有些抬槍鳥槍。」

劉暹督軍緩緩而進,距離謝公鎮還有七八里地的時候,派出去的偵察兵遞迴了劉暹關心的情報。

輕鬆的一笑。

沒有火炮。義軍在外頭就是佈置再多的軍力、營壘,又有個屁用?

靠著手中的大炮,劉暹可以慢慢的,一個個的,給它們敲個遍!

「傳令,在安陳村紮營。」

不用去看地圖,劉暹道出了距離謝公鎮四里地左右的一個村莊的名字,也正處在謝村的正西面,傳下命令。

目光久久的盯在這一畝三分地,對於謝公鎮這樣的戰略要點,周邊地形地勢乃至地名,劉暹早爛熟於心了。

「轟……」

「轟轟轟……」

太陽西下時分,安營紮寨完畢的劉暹軍,炮兵陣地也佈置完成了。十二門夠得著謝村的漢元二式火炮,開始了自己的工作。

一枚又一枚實心炮彈落進了謝村李克清營壘。不需要打的太密集,十二門漢元二式火炮分作三組,以各間隔一分鐘的順序,依次向著謝村義軍營壘轟擊。

孔令仁手中拿著一個懷錶,低頭看著時間,這是劉暹軍中僅有的三枚懷錶之一。是他從成都、重慶買進的,他自己留了一個,再有一個給了劉卓,這第三個就給了孔令仁。

作為新兵營主管和炮兵指揮,劉卓、孔令仁比劉暹更需要這東西。

硝煙籠罩了整個炮兵陣地,冷風吹走了,就又重新生起。

劉暹站在高處,用望遠鏡看著謝村方向。看不太親切,望遠鏡倍數還是低了些,只能看到一股股煙塵鼓蕩……

「魏明。」

「在。」

「帶著馬隊去鎮子東面看看。」

「是。」二百人騎的馬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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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26 16:43:34

第八十二章 掃蕩

土崩石裂,謝公鎮的磚牆在大炮的轟擊下迅速向著殘垣斷壁轉變。足足半個時辰的炮擊,先前還很是嚴正的關防已經破爛的不成樣子。

再一聲令下,臼炮中隊迅速上前接近,同時炮兵陣地的二十四門鐵炮和十六門大劈山炮調整射擊諸元,再向鎮子內進行延伸射擊。

「轟轟轟——」遠遠超過炮鳴聲的一連串巨響傳來,嘩啦啦,一段被臼炮中隊集中火力射擊的磚牆,在連續的爆炸聲中轟然倒塌。

無盡的開花彈對於謝公鎮這種質量一般的關防,遠比鐵彈有威力。

一上午的轟鳴聲後,謝公鎮西面磚牆已經被悉數炸成了廢土磚堆。西門的城門樓也塌陷了下來,厚重的大門以一種極扭曲的形狀壓趴在磚土堆中。

「殺——」

劉暹揮了揮手。鎮外營壘,鎮子關防,加上湑水河邊的對戰,一天半的時間過去了,大批的義軍向洋縣逃退去,留在謝公鎮的殿後之軍,人數可能還不到三千。但卻都是正當年的青壯戰力,在劉暹眼中,這批人乃是義軍的精華,比之一兩萬老弱更有價值。吃了之後對義軍、太平軍的震懾更大。

殺氣騰騰的戰鼓聲咚咚擂響。

「殺!」震天的吼叫聲中,潮水般的肉搏兵、投擲兵向著謝公鎮內湧進。

鎮西的廢墟當中,灰褐色的義軍戰士螞蟻一樣的冒出,同衝在最前面的二大隊第三中隊狠狠撞在一起。

殺聲震天,之前大發神威的鐵炮退出了射擊行列,只有射程短的臼炮還在依舊向著義軍中後部延伸射擊。

步炮協同對於劉暹軍還很遙遠很遙遠,劉暹只是要求臼炮部隊簡單的『騷擾』義軍的後續部隊。

「殺啊——」陳鏜很快帶著身後隊伍衝進了鎮子,他依舊領頭衝殺在最前。自己能不能更進一步,撈上主力大隊大隊長的位子,就看這一戰能不能給劉暹立下大功了。

謝公鎮內的巡檢司駐地,現在已經成了李克清的大營所在地。

「將軍,鎮西失守,彭檢點部戰歿大半,黃七死於陣中了。」

「你就去看著辦。關鍵時候到了就把火藥炸了,然後……看情況定吧!」李克清眉頭連動都沒都動一下。自從他決定領人殿後,對這樣的情況就有了心裡準備。

整個人神情都透著冷漠,聲音更不帶有一絲感情。

鎮子裡殿後部隊能最終退出多少人,李克清一點把握都沒。劉暹軍如此厲害的炮火之下,殿後之軍跟棄軍有何異?

鎮子丟失是時間早晚的事情,李克清做的一切僅僅是為了多糾纏住劉暹軍一點時間罷了。然後能撤出去多少人就多少人!

「標下遵令。」頭領領兵後退。

……

「轟轟轟——」

李克清把火藥當做了地雷來用,一連串的巨大爆炸聲中,蜂擁而入的劉暹軍攻勢頓時一挫。

鎮子外的劉暹給嚇了一跳。不是騎在馬背上,他人都要跳起來了。什麼啊,這麼大的聲勢,義軍這是耍陰招啊。

「快去打探。看看傷亡了多少?」

看著身後親隨打馬奔去戰場,劉暹心疼的心都要流血了。

鎮子裡的戰場上,連環爆炸,衝天火焰,蹦飛的磚石碎塊更是給進攻的劉暹軍帶來無數麻煩。

「大哥,大哥……」

狼煙動地裡陳鏜的小弟們大聲呼喚著自家老大。一直沒聽到回聲,所有人的心登時提起來了。

周邊慘叫聲淒厲,死的,傷的,劉暹軍這一下吃虧真的不少。塵煙還沒落下,這些人就慌亂的在地上摸索起來。

整個隊伍的進攻也不得不就此停頓。

李克清手中沒太多的火藥,為了儘可能的『蒙』中劉暹軍的線路,還要把有限的火藥最大限度的分散掩埋。但是即便如此,鎮子西面掩埋的火藥包、火藥桶,齊齊爆炸依舊讓劉暹軍吃了個大虧。

周軍的兩眼都要瞪爆了,殺進鎮子裡的隊伍可是有二大隊的藤甲肉搏中隊,這一下豈不是正中目標?綿綿的爆炸聲讓他心都顫了,運氣不好他的第二大隊都要殘缺一個建制單位了。

「給我殺——」揚起大刀,周軍暴怒叫吼道。

「轟轟轟……」炮聲適時的響起,臼炮隊伍稍微停斷之後,更加疾速的向鎮子內發射起開花彈。

「殺啊……」大批的肉搏兵從後陣突出,飛快超過『前輩們』的腳步,一陣高過一陣的呼殺吶喊聲再度奏響起。

被突然間的惡劣變化弄得心頭恨意大漲的劉暹,也放下了心中對義軍帶有的憐憫,再次揮手下令,上千鳥槍兵、肉搏兵分兩路從謝公鎮的南北劃過,向著謝公鎮的東門包抄過去。

他恨死鎮子內義軍的主將了。如果李克清被他抓到,劉暹絕不會讓他好死早托生。

衝破天的廝殺聲迴蕩在戰場上。

直到天色暗晚,點點星光出現在了夜幕,劉暹才踏足走進謝公鎮。

往日繁華的大鎮已經化作了一片廢墟,倒塌損毀的房屋比立著的還要多。

巡檢司衙門前,最後殘餘的一批義軍殘兵還在激烈的抵抗著,這些人都是存了必死之心的義軍骨幹。

在其餘地方上的義軍部隊都已經被剿滅,街巷裡還剩下少量的零星戰鬥。大批的劉暹軍兵勇舉著火把,點燃著篝火,認真的打掃著戰場上的每一個角落,絕不放過一個漏網之魚。

巡檢司內的廝殺聲漸漸消失,「大人——」一身血跡的周軍連同著腦袋包裹的如同粽子的陳鏜昂立在大門台階下。身上的創傷更能襯托出他們的英勇,雖然都是滿身的血污,可自有一股頂立的傲氣在。

「好,做得好!」劉暹從來不吝嗇誇獎,只不過是嘴唇子上下碰一碰罷了,惠而不費,偏偏還很有效果。多好的東西!

「走,進去看看。」

哈哈笑著,劉暹大踏步的走進巡檢司。根據匯報,裡頭似乎有一條大魚,不知道是不是此處義軍之主將。

五階的青石條階上,鮮血完全染滿了階面,一具具屍體已經在被清理,鮮紅的血跡在火把的光耀下尤為顯眼。

這一次攻堅戰,雖然中間出了一點變故,但總體傷亡不大,還實驗了肉搏兵+投彈兵在城鎮作戰中的效用,劉暹挺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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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26 16:46:34

第八十三章 終於做總兵了

一路走去,入眼處全是死屍,兩軍在這裡的拚殺真的是慘烈之極。己方兵勇的屍體,義軍,太平軍裝扮的屍體,交錯橫挺。

半塌陷的大堂上,劉暹看到了一名倒在血泊中的太平軍將,黃色的戰袍上已染滿了血跡,看行頭似乎是不低。這就是那條大魚了。

「知道此人是誰麼?」

「已經問明。是太平軍檢點彭春。」

檢點?劉暹挑挑眉,有點低了。是丞相或天將就更高了。西征軍團不比石達開部,軍帥、將軍已經變成中級軍官,檢點雖然能稱得上高級軍官,卻也只是高級中的墊底的。

「砍了他腦袋,給我送去昭化!」

劉暹不關心為什麼這個太平軍高級軍官不趕快跑,而是留死在了這裡,人已經死了,拿來用就是。他眼睛含著關切的看著陳鏜,戰鬥中陳鏜被炸昏過去了,就是那次意料之外的爆炸,腦袋上開了好幾個口子。人抬到中軍時候都以為他要沒命了,嚇了劉暹一條。

不管感情如何,陳鏜為他定下的四名守備大隊長之一,是軍中的高層武官。死在這裡,可是很不好看的。結果陳鏜腦袋雖像血葫蘆,人卻沒啥大礙,醒來後還要上戰場,劉暹攔都攔不住。

「怎麼樣?腦袋還昏不昏?」

「謝大人關心。標下頭不昏了。」心情的喜悅沖淡了陳鏜腦袋上的疼痛,彭春是他給砍的。雖然對付了一個身受重傷的人,讓他心底真的有感汗顏,但為了前途光明,陳鏜也顧不得了。

甚至在彭春倒地後還在他屍體上砍了幾刀,做了一下力戰的假。

謝公鎮對現下的劉暹沒有修復的價值,屯兵此處,只能讓洋縣方面的注意力全部盯在自己身上。他現在也看明白了太平軍的劣勢,那就是四面接敵。

陳得才只要不是笨蛋,這種戰略上的絕對劣勢,他就會去主動尋求打破。而至於目標朝向哪一點?出擊方向哪一面?劉暹就說不了了。

他針對此種態勢,唯一的選擇就是顯示力量後就收斂起來。讓太平軍、義軍明白自己的份量,城固是絕對難啃的硬骨頭,可又沒啥對外的攻擊性。

可憐劉暹這個一瓶不滿半瓶晃蕩的小白吧,如果他歷史真的好一點,有太平天國有那麼一丟丟的切切研究,就該知道太平軍西征軍團二十多萬大軍為何而覆沒了。

根本就沒意識到陳得才會因為洪秀全的一封詔書,而不遠萬里的東歸作戰的劉暹,目光真正還就盯在陝南的這一畝三分地裡。如此,就也活該他這個時候小心計較了。

昭化城裡。

接到劉暹再一次捷報的劉蓉心中充滿了對劉岳昭、周達武等湘軍干將的不滿,一水兒的老前輩啊,都是疆場上熬打多年曆練出的幹才棟樑,怎麼就比不上一個小年輕能打能殺呢?

看看劉暹出道一年半來的戰績,這漢中鎮總兵的頂戴不落到人家頭上就怪了!

一個蘿蔔一個坑,全天下官職就那麼多。扣除了湘軍伸手夠不到的地兒,再除去八旗的盤中餐,總兵的職位可沒得多少。對比湘軍裡頭那麼多的記名總兵,漢中鎮這個實名總兵價值也是有的。

且不管是周達武還是其他人,只要得了漢中鎮總兵,依照湘軍的實力,空缺中的陝西提督還會跑嗎?真等到多隆阿給雷正綰要官成功了,陝西提督——西安將軍,陝西軍權上劉蓉這個巡撫的話語權就大大降低了。

但再怎麼不爽,劉蓉還是要給劉暹上請功摺子的。

「轉眼,昔日小輩,就已舉足輕重了。」感嘆著,劉蓉提起了筆。

西安的多隆阿。

幾經輾轉,范德彪終於到了西安城。用時比他之前預計的十日還要多,都正月十二了。

跟路上所遇的絕大多數縣城、州城一樣,今年的西安省城也沒什麼年味。

劉暹絕對是多隆阿記掛在心頭的,范德彪帖子剛剛送上,立刻的就被迎進了大門。出面相迎的竟還是多隆阿的貼身戈什哈之一。那一刻范德彪看的親切,之前收他銀錢的那幾個門房和守兵,臉上都驚訝的合不攏嘴了。

待多隆阿從范德彪口中得知劉暹奪取了西鄉、定遠兩城後,臉上抑制不住的露出狂喜,接著就是一陣仰天大笑。

早把整個陝西地理記熟在心頭的多隆阿,深深地知道西鄉易手意味著什麼。只要興安清軍打的堅決,自己再出兵封鎖盩厔,陳得才這支陳玉成後於河南、陝西、湖北掀起滔天大浪的太平軍,就徹底被鎖死在漢中了。

沒了廣大的迴旋之地,陳得才部就算有二十萬眾,多隆阿也不看在眼裡。太平軍從興始到現在,讓人頭痛的始終是他們的流竄力,而不是攻堅克險打硬仗的本事。

不過從范德彪口中詳盡瞭解了劉暹現今的實力之後,心中默默算一算,呃,多隆阿也給嚇了一跳。

才一年功夫,被自己注意到現在才一年的功夫,劉暹實力就發展到現在這一地步了。萬幸他年歲小,生的地方也是漢中這種新亂之地,如果是大上十年,再生在淮南蘇北或是兩湖這種幾經戰亂之地,到現在可不是又一個漢人軍頭了。

這麼一想,多隆阿心中的興奮降低了一些,對劉暹的好感也降低了一些。劉暹從小小民團發展到今日勝過一鎮綠營的強兵,進展真的太快速了。

但一百分扣去十分,九十分也還是優秀。劉暹到底根基淺,在多隆阿的眼中,跟湘軍麾下諸多劉岳昭、周達武等二線將領沒什麼區別。

天下已經這樣了,多他一個不多。

「漢中鎮!」

「陝西提督!」

劉蓉想到的顧慮,多隆阿怎麼沒思考。就算是他在湘軍裡親故朋友一大堆,該限制湘軍實力的檔口,也會毫不猶豫的去做的。

畢竟他是旗人。

漢官集團中突然出現如湘軍這般實力龐大的軍政相結合群體,實在非滿清朝廷之福。

二月初三,當范德彪奔波千里,帶著多隆阿的親筆書信回見劉暹的時候,多隆阿發往北京的摺子已經有了結果。朝廷的差官正快馬加急的趕到陝南來。

二月初五,嘉獎到了城固。劉暹正式坐上了漢中總兵高位,告身上兵部衙門的大印清晰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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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26 16:49:35

第八十四章 太平入川,劉蓉失策

「劉賊可恨之極,但其用兵之道,強軍之法,我等卻必須要學。」好不容易從謝公鎮逃回洋縣的李克清,對著謝華瑤和太平軍駐洋縣的重將智天燕余忠厚,這麼的說道。

「一個火藥罐,一件藤甲,兩相配合,城戰之中勁強至極。如果再有湘軍那般的西洋快槍在後,十倍之眾也抵擋不了劉賊。」

余忠厚回到自己住處後,招來謝公鎮一戰太平軍的殘餘軍官相問。其中一名師帥如此的對他說。

「要學劉賊談何容易,我軍哪有那麼多的火藥?」

「倒是藤甲……甚是便利!」

謝華瑤這麼的對著手下嫡系說道,眼睛看著面前擺放的一套藤甲,閃閃發光。

胸甲,左右護肩,左右護臂,上下腿具,總共九件器物,重量還不足五斤,防護力卻很驚人。以謝華瑤手下頭領的臂力,一刀全力砍下,也險些不能刃透藤甲。而如此的一刀,顯然要不了對手的性命,就是重傷都難,僅僅是在甲下的身子上開一道血口。

且絕大多數的義兵是砍不出這麼有力的一刀的,也就是說威脅不了劉暹的肉搏兵。這在戰場上是趨於何等的劣勢啊!

當然藤甲也不是沒有弱點,它對刀砍防禦頂強,對攻擊一點的槍刺就有些力不從心了。可只要將人略加的訓練,讓他們懂得挨槍刺殺後不死頂著槍尖的力道,而是要旋轉身子,將勁道卸開,那槍刺也不是一擊斃命的絕對殺手了。

不足五斤重的藤甲,對於一個成年青壯來說根本就不算負擔。可給人戰力上的提升,卻是幾何式的。

余忠厚、李克清、謝華瑤最後的目光都看中了藤甲。這是現如今的他們最便利,代價花費最小,戰力得到提升卻是最大的物品。

陳得才看了余忠厚所報,心中將劉暹的威脅性再提高了一個等級。但也沒有擔心太過:劉暹沒有融入湘軍體系,他一個內陸深處的總兵,想要如湘軍一般便利的得到洋槍是萬萬所不能的。

『最強』劉暹軍的設想,現在還只是個設想。

……

城固縣。

張牙舞爪顯露了一番自己強大的劉暹,縮在城池中繼續編整起自己的隊伍。白天忙碌,夜晚忙碌,二月上旬他很快就在這種忙碌中度過。可能是晚上忙碌的太舒坦,忙碌了這些天的劉暹是絲毫不見疲憊之態,每日都是那樣的精神抖索。

也讓身邊另外兩個小丫頭嘴巴撅的越來越高。

陰陽和諧真的是讓男人念頭通達的最好辦法,劉暹由衷的念起巨獸的好來了。世界要和諧,人生要和諧啊。

脾氣發的小了,口水噴的少了。那一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改變,讓劉暹軍裡的一眾軍官都想哭起了。原來boss愛好的是這一口啊,人、妻、熟、女。雖然味道重了點,但你早說啊,你不說我們怎麼會知道?真以為城固這麼點大的屁地方,要找出柳婉舒、王碧雲這樣兩個樣貌、身條、性格都好,還家世清白【勢弱】的未婚女子,容易嗎?

早知道愛那口,還不早就把人給送上床了?

往昔城裡賣身的一些婦人,顏色或許比不上王璐瑩,出身也沒王璐瑩的好,但樣貌差也差不太多。劉暹軍的這群高級武官還沒到上女人講究氣質的地步的,在他們眼中,女人麼,只要漂亮就是了!

城固縣上下一片和諧,巨獸神威籠罩城池。人心穩固,士氣高漲。

二百多里外的寧羌州。

清軍的氣氛也是那樣的安定和諧,對面的太平軍卻已經磨刀霍霍,問題嚴重的是,此刻的清軍竟還沒有半分警覺。

二月十二。

陳得才一聲令下,集結起來的三萬西路太平軍精銳,猛撲向黃壩。駐守此地的乃是何必勝部參將戴龍江。

自從先前一戰中湘果中右兩軍在嘉陵江邊全軍覆沒,何必勝與蕭慶高雖沒與軍同死,但手中的實力丟干殆盡,幾乎成了光桿司令的二人不得已下只能一邊遣人回老家周邊招募丁勇,另一邊在劉蓉的默許下大口吞併地方綠營,暫時的把隊伍架子又搭了起來。

戴龍江部就是這麼來的,除了戴龍江本人,和他的十幾親兵,手下千把兵丁全是不中看也不中用的綠營兵油子。在太平軍的突然進攻下,他自己固然高呼酣戰,帶領親兵督導著部下死戰不退,但那些綠營的兵油子可沒拚死賣命的意思,一哄而散,抱頭而竄,戴龍江就像一塊石頭落進了巨大洪流中,打了個旋就立刻消失的不見。

拿下黃壩,陳得才繼續撲殺向七盤關。駐守七盤關的的乃是劉蓉從湖南招募的丁勇一部,也是千多人,但軍心戰力都遠勝黃壩的戴龍江部,但雙方實力相差太懸殊了,雖然給太平軍造成的麻煩遠比戴龍江大,可還是一個多時辰就拱手將廣元的北大門讓給了陳得才。

太平軍由是一日之中連下黃壩、七盤兩關,次日再輕克朝天關,十三日下午兵臨廣元,在駐守此地的何必勝所求援軍還沒抵達的時候,就將廣元縣城死死地包圍。

駐於昭化的劉蓉連命自己撫標和蕭慶高結伴去救,半路就被太平軍阻住了。與此同時,已經在洋縣一帶完成三家大集結的太平軍與藍週二部,十幾萬人馬浩浩蕩蕩的從洋縣出發,經過城固原公鎮進向褒城。

南鄭城外的太平軍也迅速行動了起來,除了阻擋南路清軍的油坊街駐軍,其餘部隊飛快的往城西部分集結。

事情到了這一步,不論是劉蓉還是劉暹,都已看清楚太平軍的進擊路線——那就是入川。

劉暹沒啥太驚訝,只盯著陝南戰局的他眼中,太平軍下西南入川絕對比北上關中,或東去湖廣更有利。因為西南有石達開這個讓清廷更掛心的心腹巨患。更甚是兩邊取得聯繫,乃至於合流了,大清朝的西南就有的樂子了。

劉暹盤算大渡河的時候,都沒想的了這麼遠。現在再看,真可謂是神來之筆,妙到家了!

可惜沒人能來與他分享。這件事在羽翼未豐滿前只能爛在肚子裡。就算是霍廣成這種親戚所知道的也僅僅是一個『報復』。

猛的間發現自己除了給大清朝添磚加瓦外,實際上還在那腐爛的臭根上狠狠挖了一?頭。劉暹內心,甚爽!

劉蓉就沒一絲的好心情了。他最基本的盤算宣告破滅,更被太平軍狠狠耍了一回,三十多萬大軍泰山壓頂一樣攻來,就憑廣元——昭化一線的兩萬來人如何能抵擋?

廣元如果丟了,太平軍就可以繞開昭化,西南走大劍山西路,過青林口,直抵江油,然後一路官道,彰明、綿州、羅江、德陽等最終兵指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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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26 16:54:35

第八十五章 是不是太露骨了?

江油、彰明、綿州、羅江、德陽……

昔年鄧艾冒著全軍覆沒之危履七百里蒼茫無人的陰平小道,現今已經早早人煙鼎盛,過了大劍山那就是蜀中勾連陝西的主要官道。一條大路直通成都——

劉蓉想到現今空虛的川北,如果給太平軍殺進去了……那慘痛的後果,冷汗浹背直流。連出軍令要蕭慶高增赴廣元,務必保證廣元無失。再命屯駐巴峪關、青石關的朱桂秋、向發部急攻油坊街,西鄉、定遠和漢陰的清軍各部急攻撤退中的藍周兩軍及啟王梁成富部。

但任務最重的還是劉暹部,對已經接到兵部文書成為了漢中鎮總兵的劉暹,劉蓉嚴命他統籌南鄭守軍,必須速攻藍周、太平三軍,切斷其部與先前陳得才主力的聯繫。

這命令看的劉暹都笑了!

劉蓉說的輕巧,對方十幾萬大軍呢,還有陳得才留在南鄭邊上的尾巴,都是泥捏的啊,能那麼容易的割斷?

先前謝公鎮一戰就是劉暹能夠動用的全部兵力了,城固必須要留一部分兵馬防守,扣除了協同作戰的義勇營,其部也才四千人。

這麼點人,就算渾身是鐵,又能攆出幾根釘?

沒有了湑水河的有利地形,隨地野戰,就能擋住水銀瀉地一樣的十幾萬大軍?

而南鄭城是有七八千人馬不假,但盧又雄這樣的廢物能算的上嗎?肖東昇、羅玉光、黃耀龍所統的虎賁軍、和字營、鎮南軍等雜牌能算上嗎?再減除掉李楹新招募來的那些丁壯,這些人拿來守城還行,拉到城外野戰純粹是去送菜。和毛震壽去職後沒被張守岱拿下,而落入了劉蓉手中的易佩紳部三營,南鄭城真正能靠得住的還是繼續握在陳天柱手中的鎮標三營。

可諾大的漢中鎮,鎮標中、左、右三營,加寧陝營,寧羌營,陽平關營,略陽營,留壩營,定遠營,西鄉營,華陽營,東江口營,漢中城守營,漢鳳營,鐵爐川營,佛坪營等十三營,共一十六營,滿額八千餘人。現在卻是寧羌、定遠、西鄉、華陽、佛坪、留壩六營俱滅,餘下諸營盡皆受創,實力損失泰半,雖期間幾經增補,眼下不算劉暹軍也只有五千人。

還有這些人經年曆戰【漢中戰事已經前後小兩年了】,心神疲憊,鬥志萎縮。如不是南鄭城堅固,外又有劉暹軍的數次得勝,歷史上的南鄭府城早在半年前就被太平軍拿下了。

上次因為啟王梁成富帶領數萬太平軍出寧羌過南鄭,往盩厔而去,引起的那一場慘烈大戰。湘果中右兩軍全軍覆沒,倆總兵近僅以身免,清軍屍積如山,溝水皆赤,援軍新壘,成為灰燼,慘烈場面嚇得南鄭守軍幾乎要崩潰。

打那一仗之後,整個南鄭守軍的精氣神就全沒了。就算隨後劉暹回師漢中,打了好幾個勝仗,大局勢變動下,漢中局勢轉危為安,南鄭守軍的士氣也沒能鼓舞起來。現在的他們只有守城的本事,對戰事的積極性連新招募的丁壯都不如,全靠著鎮標三營的千把人安穩局面了。這種情況下要南鄭守軍出兵截擊十幾萬大軍,與與虎謀皮有何異?

「你去府城一趟,把這封信交給李楹。」劉暹拿不定主意,自己要不要對劉蓉的命令視而不見一回呢?他總感覺著這樣太露骨。招來範德榜,先問了一下王璐瑩父兄在他手下的情況,得知是『差不多』就滿意了。繼而就說起他糾結的事來。

范德榜也覺得什麼都不做太露骨。可他也說明了,有多隆阿的身影罩著的劉暹,就算犯了一次『忌諱』也不會有什大礙,頂多是吃一個斥責。而太平軍真要入川了,劉蓉就絕對有的掛嘮吃了,再加上上一回的兵敗一事,剛剛做上的撫台寶座丟掉都不是不可能的!

作為戰時局勢,劉暹軍身邊有個背景強大,實力雄厚,腦袋手段也高明的巡撫大人並不是什麼好事。

要想撬動一下『威脅』,現下是個大好機會。

對滿清官場的不熟悉,讓劉暹還是難下決定。他寫了封信給李楹,專業問題就要交給專家來解決。招來範德彪說道:「拿到回信立刻折返城固,不得耽擱。」

連番的跑腿,范德彪都要成為劉暹的專業信使了。

感覺到劉暹急切的范德彪一點都不耽擱,拿信出了宅院,招來衛隊裡的騎手護衛,一夥七八人就策馬往南鄭疾馳去。

與此同時,城固南關的俘虜營。裡面圍圈的數千俘虜,大批的人手正在對他們進行著細緻的甄別工作。

是一家的、有親戚的一律記載,分入俘虜營的北區。南區。其內家中有男人的,編入北區一組,沒了男人的**,不管帶沒帶有孩子,孩子有多有少,全部編入二組。光桿兄弟、叔侄、父子什麼的,全部編入南區。沒有任何家人親戚的,男的編入東區,女的編入西區。

所有四區,男五十歲以上,女四十歲以上,一律特殊標記。

這些人以後都算是劉暹的『奴才』了,劉暹不僅要讓他們好好地活下去給自己幹活,還要考慮到男男女女家庭的重組和新生。而男的五十歲以上,女的四十歲以上,在這個年代絕對就進入老齡了,還願不願意重新婚配展開『新生活』,劉暹也要考慮參詳一下他們的意思的。

當然俘虜營中進行細緻甄別,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看看有沒有大魚混跡在裡面,再適當掐除掉一些強硬分子。

而四區分配,打亂俘虜間隱隱的聯繫,就是減除強硬分子和搜查大魚的最好機會與手段。

這日傍晚,眼看就是用飯時候了。霍廣正,這個劉暹最看重的老表來到了他面前。

比劉暹小兩歲,沒正正經經的讀過書,但腦瓜聰明,利用在當鋪當學徒的機會讀書寫字算數是都會了。劉暹沒穿越前,霍廣正絕對是他們所有的親戚當中學問最好的一個人。

劉暹起兵後,讓他在輜重營做了范德榜的副手。這有一定的制衡思量在,畢竟輜重營掌管著他所有的錢財家底,但另一個方面也是為了歷練霍廣正。

劉暹的抱負是宏大的,也是要用很長時間去實踐的,而在這麼長的一時間段裡,在近代時節戰爭體系越來越龐大的情況下,後勤人才他是多麼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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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26 17:02:36

第八十六章 嘩啦啦的金銀河

霍廣正在劉暹眼中是一個有極大幾率待成的後勤人才,遠比霍廣成這種隨處可見的猛將兄重要。雖然現今的軍系體制中,霍廣成的地位遠超過霍廣正。

霍廣正現在要給劉暹通告的事情就是俘虜營的甄別數據,寡婦、鰥夫,老人和孩子,每個劉暹列出的項類就精確的點到了個數。

「五哥。」霍廣正私下裡喊著劉暹舊稱。五哥,這是因為劉暹在一幫同輩親戚中排第五。「五千多俘虜,三千餘軍中烈士遺屬,還有依附我們的難民,人數不少於一萬三千人。要養活他們,只憑我們拿到手的兩處硝礦,一處鐵礦,還有三千畝地,是萬萬不能的。」

「我們至少要拿到三萬畝地,其中要有兩萬畝水澆地,才能保證這些人和我軍中將士的口糧。」

「兩處硝礦供給軍中火藥所需硝石是夠的,但硫磺完全需要外購,就朝廷的播發……不容樂觀。」

劉暹軍走到今日,火器和火藥上需求發展一路走高,之所以沒遇到什麼不可踰越的制限,完全是因為前有張守岱後有李楹的鼎力支持。如果不是榜上了這兩個文官,只靠劉暹自己的發展,試看現在的劉暹軍還存不存在都是兩可。

「金庫裡有錢不假,但增開源流才是第一位。要保證我軍眼下所有的開支,還有鐵料用度,只咱們縣一個小礦不行。楊家壩【略陽】鐵銅礦,煎茶嶺【略陽】金鐵礦,必須拿到。」

前者是漢中府唯一拿得出手的銅礦,開發還甚是便利,先前被略陽本地士紳和官府把持的嚴嚴的。但現在一切淨光,亂世中軍隊的話語權最大,漢中府更是自家的絕對同盟,可不正是吃下楊家壩的大好機會。

煎茶嶺金鐵礦情況也是很相似。金子產量只是略帶,主要是鐵料。

「鏵廠溝金礦區、嘉陵江砂金礦床,和東溝壩的金銀礦,這三處聚寶盆,咱們吞不下一個也要插進去一腳……」

與范德榜還要將很大精力花費到軍中事物上的情況不同,霍廣正眼下不涉及軍務,他所考慮的僅僅是軍中開銷和所需。口中所說全是針對劉暹軍的財務。

對楊家壩、煎茶嶺、鏵廠溝等礦場,劉暹所知無幾,霍廣正的話他不可置否,只讓霍廣正放手去做就是。他能聽得懂的是地產,三萬畝田地,兩萬畝水澆地,這在漢中乃至亂前的陝西,都是一等的大地主。

「三萬畝地?這麼多,我怎麼去得?」

「我的五哥哎,漢中這次兵災**嚴重之極,地方上不知道有多少士紳豪強給滅了門,還有那些被殃及、裹挾和罹難的百姓。城固有我們在,情況顯得還不甚嚴重。你上其他州縣看看去,到處都是無主的土地……」而且縣城被破,縣衙裡關於土地地契的存檔許多都化作了灰燼,裡面可操縱的空間大的能漏過一條鯨魚。

霍廣正話下的意思不言而喻。

劉暹恍然大悟,很拍一下自己腦袋,真笨,怎麼就沒想到這一點?今後看誰還敢說古人笨蛋,這腦瓜聰明的很吶。

「別說是三萬畝,操作的好了就是十萬畝都有可能啊。」

一瞬間裡他徹底把劉蓉的命令拋在了腦後,兩眼中只剩下閃閃發光的金山銀海。

「先從城固下手。你這就去見王汝為……」

次日的城固縣城,一大清早無數銅鑼就在敲響。

「所有百姓聽著,所有百姓都聽著了……」

「關於戰後四鄉田地……」隨著衙役們的吆喝,一張張告文張貼在了城裡各處顯眼的地方。持槍挎刀的義勇營兵勇站立在告文前,震懾著湧到近前觀看的百姓們。

「吳先生,您老給唸唸,看衙門都說了些什麼?」

「程秀才,快唸唸,當官的又要怎麼了……」

各種話語不一樣,意思卻都一樣的叫聲響亮在縣城各處。一個又一個識文斷字的秀才夫子,面色或許嚴肅,內心卻很是自得的站在人群最前面,搖頭晃腦的念讀告文上的公文。

「………………鑑於劫後之城固四鄉田地荒芫,蒿菜叢生,今縣衙成立善後局,告之全縣黎民:如系絕產,查明入官;田主若回,仍回原業。……」

很有民國風色的『善後局』三字,實際上在這個時期已經流傳了。王汝為做了那麼多年的『清廉』教授,早就眼紅『受賄貪污』四字怎麼寫了。跟劉暹派去的霍廣正是一拍即合,於是就誕生了這個所謂的城固戰後『善後局』。

在漢中戰事還沒有平息的時候。

劉暹一早再派出親隨攜信件急趕南鄭。要想獲得最大利益,還需要李楹的幫忙。

而只要做成了這一票,下半年的劉家,應該就會是整個漢中府最大的地主老財了。

只是將四鄉所有荒廢田地,盡行沒收入官,號為「絕產」,就能獲得多大的利益?

如那洋縣、西鄉等義軍長久盤橫之地,多少百姓加入了義軍、太平軍,多少鄉紳地主被滿門砍了腦袋。比如王璐瑩原先的夫家,善後局的油水不要太豐厚了。

劉蓉杯具的命運在這一刻就被注定了。范德彪前腳才帶著李楹的回書趕回見劉暹,後腳李楹的親隨就奔進了城固,遞上李楹的第二封信。

信中態度完全一改前者——

要想摟財,當然是頭頂沒人的好。若劉蓉不倒,就他站在邊上,要分去多大的一塊肉啊。

於是,二月的漢中府就在如此一片轟轟烈烈中渡過。現有前後三十多萬太平軍【現在都是太平軍了】由『陰平大道』入川。後有整個漢中府縣發展起來的全府大善後。且因為閤府上下只有鳳縣、南鄭、城固三地還有縣令存在,略陽、沔縣、寧羌、定遠、洋縣、留壩、褒城等等諸州縣,善後局就有知府李楹李大老爺統籌親督辦理了。

泛而蓋之,整個漢中府,除了鳳縣以外,其餘所有州縣,全部都由李楹+劉暹組合說了算。

什麼?你說城固和南鄭本縣,王汝為等兩個由李楹親手推上的知縣大老爺,敢不聽自己恩主的話嗎?

穩坐城固的劉暹,現在每天都盯著自家的賬本看。

今天多了兩千畝地,明天多了三個莊子,後天有了十幾個面鋪……

真是「嘩啦啦的金銀河,日夜向家流。漢中的土地啊,跟著那劉家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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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26 17:05:36

第八十七章

「無恥,無恥——」

「禍國殃民。亂我西南大局者,劉李二賊——」

……

昭化距離漢中近在咫尺,漢中州府裡發生了什麼波動根本瞞不過劉蓉。尤其是三十多萬太平軍『毫無波折』的順利入川,證明劉暹根本就沒聽自己的命令行事,劉蓉正瞪大眼睛怒視著漢中呢。

所以,善後局的成立,劉蓉還有什麼不知道的呢。他也是大清官場裡出來的精英啊。

劉暹、李楹對昭化傳來的罵聲充耳不聞。兩人在陝西都算是方面大員了,尤其是陝南陝北關中如此戰況情形下,不是什麼可有可無的芝麻小官,劉蓉再氣憤除了上書北京也做不到立刻罷免他們官職。更不用說斬劉李的腦袋了。

戲文中的尚方寶劍,現實裡能斬總兵、知府的王命旗牌,清廷可不會隨隨便便就授給某個巡撫的。

太平軍離開了漢中,劉暹、李楹就埋頭著手清理起『後事』。

各州縣裡,鳳縣除外,總理一地事物的權知縣,全部是李楹的人,身上全部掛著判善後局的差遣。金山銀海,那是一個勁的往劉李同盟家流啊。

當然,劉暹、李楹全都是清楚公門衙役德行的人,在狂摟土地田產的同時『嚴格』要求手下人等必須『依法作業』。

你卡拿一點好處可以,但決不允許太過分——逼的老百姓走投無路再舉旗來謀反。

被劉暹『點醒』的李楹非常關注這一點。劉暹『關注』只是因為他對晚清官僚的極度不信任,對『當官的,都是貪的』這一至理名言的堅信,李楹卻是因為知道:現下,漢中府正在進行的事情並不是全天下只此一例。區別只在於稱呼的不一樣,人家不叫善後局。

作為一個腦瓜很活的,很善於吸取別家經驗教訓的人。李楹事情思考的很詳盡,拿定主意要摟一筆的時候就決定了今日的狠抓善後局。

只因為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他做官的這兩三年中,雖沒有處理過這類事請,卻在與同科友人通信之中瞭解到,中原江南不少的地方在戰後處理『善後』的時候,府縣官勾結當地劣紳將四鄉所有荒廢田地,盡行沒收入官,號為「絕產」。劣紳、差役出外訪查,藉後勒索田主的戶族人等,分給若干田地,即隱匿不報,不予沒收;若不分給,即「親屬」亦指為「冒認」,上報沒收。不知道多少百姓因之喪盡家產,多少士紳、差役憑空而得數百畝之產。

那些地方,凡肥沃田地,盡為劣紳、差役承佃耕種,卻又在暗中頂損為瘠薄之地。

有些地方,僅一府之地,苟得數十萬畝土地。所有逃回之人,即為同胞兄弟、胞侄承繼者,都不准承領。對寡女誣以「從賊被污」,迫令改嫁,而私其產;對孤兒則指為「毫無確據,冒領絕業」。至本主領回之田地,不及十分之一。

以至於百姓集群作亂者,不在少數。富饒之地,戰後經年也仍然凋弊如故。

劉暹、李楹已經狠狠得罪了劉蓉,自然就算是觸動了湘軍這個龐然大物。但是湘軍實在太大,此事根由也是劉蓉自身的錯誤,到不至於讓劉李兩人惹來湘軍的絕對敵視和注視。

可要是在人眼皮底下,漢中又起了動亂,那就是主動把刀遞給了別人掌控了。

劉暹為了眼前的利益得罪湘軍,不管是現下看還是長久看,都是一個很難說得上聰明的選擇。可他就這麼做了!大渡河邊的一幕是始終記在劉暹心頭的……

至於李楹,這個標準的舊式官僚,為什麼也要這麼做,那就另有一番此刻的劉暹根本無從察覺的奧妙了。

總之說:劉暹是『單純』的,李楹是『複雜』的。

現在的劉暹之與李楹,只是知道在『金錢與利益』面前,李楹毫不猶豫的站在了自己這一邊,選擇了開罪劉蓉和湘軍!

與善後局開展『工作』的同時,劉李聯盟再在漢中祭起了一件金光閃閃的法寶——公所。以此來安撫廣大胃口『飢餓』的士紳、土豪。

公所?何為公所?

同業或同鄉組織,除稱會館外,亦名公所。如布業公所。劉暹這是拿來名頭一用,代之以地方議會。

明清官府不下鄉,鄉間宗族和士紳的權力極大。而既然實權已經有了,那何不再給一個『名』,加之以引導,可不就是一個活脫脫的地方自治議會嗎?

在現下漢中閤府縣官遇難七七八八,除了鳳縣、南鄭、城固三地的知縣,剩下的全是代理。正是搞這玩意的大好機會。

說真的,劉暹對西方的兩黨、多黨制很瞧不上眼,對議會也嗤之以鼻,這可能是因為他自幼生長在紅旗下吧。大天朝**。

但現在他站到了歷史的節點,即便還不能主導中國的大局,但他相信這一日終究會到的。那麼,到時候他要怎麼治理這個老大國家呢?

王朝?帝國?中央集權制?

時代已經不允許了。雖然劉暹自己內心是如此的。但他明白,歷史的潮流不可逆轉。資本制度的盛世來臨了!

沒有誰在擁有了強大至極的力量之後,還會對自己毫無政治地位的生活滿意的。而中國要復興,資產階級這頭猛獸,劉暹就必須親手將之釋放出牢籠。

這是一個無法調節的悖論。劉暹只能妥協。

他內心的制度是**。

灣灣的鬧劇要是擴展到全國,該是怎樣一副不可收拾的場面啊。

且灣灣那還是處於大陸陰影威脅之下的耍鬧!

如果中國復興了,如一龐然大物聳立在世界東方,無人能夠撼動一二。那內部兩派黨政,真的就會像歐美一般的『文明』嗎?況且就是如此『文明』的歐美社會,現在老美不也正打著南北戰爭的嗎?

不要真把美國南北戰爭當做對黑奴的解放戰爭,裡頭的實質還是南北兩個經濟圈的利益糾紛。

所以動武開仗不是說笑,所有權利歸於政黨,軍隊又怎麼會完全獨立於政黨之外?

虛君,沒有頂頭壓力,沒有外界壓力,以中國傳統文化的『遺毒』和尿性,打起來真的很有可能。

黨同伐異,一直中國黨爭的最具體體現。

面對自己最直接的對手,中國傳統文化上,從來就沒有:你砍掉一個角,我拔掉一根刺,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理念。

後世,說中國為什麼不能走歐美多黨民主制度的原因很多。除去一些大而化之的言論外,給劉暹認同感最高的一個理由就是——東西方文化的差異。【一家之見,就此打住】

但連實驗的機會都不給就pass掉,也是不對的。劉暹不是政治家,對治理國家這種事情完全沒譜。他需要先靜靜地觀察,看看漢中地方鄉里的自治,在眼下的局勢下會慢慢發展成什麼一副摸樣!

即便最後否定了多黨制,採用**制度,那麼**下的『代表大會』制度就也必須切切實實的落到實處了。公所,不也是『代表』的一種預演嗎?

此法寶一出,必會迅速聚攏所有士紳土豪的支持。安撫下他們內心全部的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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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26 17:13:37

第八十八章 殺人以鎮心

二月二十五日,五千劉暹軍包圍了南鄭的南關。盧又雄這個毒瘤,是到割除的時候了。

「你們這是卸磨殺驢,是過河拆橋——」知道自己要被清算的盧又雄撕心裂肺的大吼著,他清楚自己在漢中期間做過多少壞事,更清楚自己手下人的狗屎德性。

私通太平軍的那檔事兒,不需要嚴刑拷打,手下那些人為了活命都會主動舉報自己。

盧又雄縱軍禍害百姓,罪責可大可小,因為這事兒太具有普遍性。劉暹想以此事殺自己甚難!但私通太平軍呢?北京也好,西安也好,亦或是成都的那一位,都是決不能容忍的。盧又雄在劉暹軍開炮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完了。

肖東昇、羅玉光、黃耀龍三個廢材打開了關門,手下的一群廢物也根本不敢跟劉暹軍硬抗,一兩千人束手就擒。

盧又雄甚有光棍**秉性,一路只叫囂漢中人『恩將仇報,卸磨殺驢,過河拆橋』,沒求一聲饒。

對盧又雄軍的清肅用時整整五天。三月初一,還是南鄭城的南關,校場中,彙集了一萬多軍隊。整個府城周邊的兵勇,除去必要的守衛和警備力量,剩餘的全給劉暹拉來了。

校場閱兵台變成了主席台,劉暹、李楹坐在最中間,兩邊還坐著繼續掌控鎮標三營卻沒了名頭頂戴的陳天柱,漢中鎮副將吳雲,參將徐邦達,都司穆懷德,和肖東昇、羅玉光、黃耀龍,這些個在漢中戰事裡都獨當一面的軍將。

台下還有不少府城士林商界的首面人物和代表,場邊圍攏了就更是多過兵勇人數數倍的平民百姓。

「殺了盧又雄——」

「殺了這群畜生——」

當劉暹軍將盧又雄為首的十幾個其軍中武官推進校場的時候,漫天的吶喊聲震碎了天上雲朵。

武官中有幾個稀鬆的軟蛋,拉上校場的一路上就全是拖著人走得,腿軟的站不起來。這時聽到如此震耳的吶喊,人整個都崩潰了。

屎尿齊流,口中喃喃著饒命,痛哭流涕,眼淚鼻涕花胡了臉。噁心的左右拖著他們的劉暹軍戰士,無不露出赤、裸的鄙視。

現在知道怕了,當初禍害百姓禍害友軍的時候,怎麼就不怕?

**擄掠,燒殺善良。場上的這十幾人全都配得上如此八字。下油鍋炸了他們都不冤。

而且不僅是周邊百姓群情激憤,就是那些士紳富戶們,對盧又雄也無不是恨得咬牙切齒。這群**兵痞,駐城期間禍害平民的同時可也一點都沒少坑詐他們的。

劉李立殺盧又雄,清肅其軍,可謂是大收漢中各界人心。

耳旁高聲曆數著他們的罪狀,盧又雄臉色又青又白,但這種人是不會有悔過之心的,只做閉目待死,一言不發。

可劉暹又怎麼會這麼輕易地就將他們一刀殺了呢。「讓他們睜大眼睛看著——」閱兵台上傳來了劉暹厲喝。

隨後一陣急鼓,壓過百姓們的叫吼。黑壓壓一片人頭湧進校場中,兩個劉暹軍戰士夾著一個罪犯,全是盧又雄軍中犯了死罪重罪的兵勇。

被一巴掌抽在臉上,被告知只要閉眼就挨巴掌的盧又雄,看到這一幕後緊閉著的嘴終於張開了。「姓劉的,你不得好死——」

足足小三百人,那一張張眼熟的面容告訴他,死的都是盧軍骨幹。

人頭洶湧的校場剎那裡有那麼一刻寂靜,但轉瞬瘋狂的焰火完全燃燒盡百姓們的理智。無數人看到生死不共戴天的大敵一樣,失去理智的衝擊著劉暹軍戰士組成的人牆。

狂熱不可抑制的情緒,通紅滴血似的眼睛,猙獰至極的面容。一切都令人不寒而慄,如是一群脫出地獄的魔鬼。

劉暹身邊的李楹,臉色都不覺間變得凝固。這是一股強大的力量,它來自萬千群眾,他來自平日間那卑微的蟻民。

「這就是人心吧???」一旦爆發,就如浩蕩洪流一樣,沖刷一切腐朽,不可阻擋。

李楹再看場邊那密密麻麻的百姓,目光都有了改變。

「殺——」

「殺——」

「殺——」

千言萬語在校場上空,匯成一個響徹雲霄的『殺』聲。

「罪人李義榮、李懋忠、謝強……」

「罪人皮海鳴、齊景龍、王秉融……」

「罪人孟愛軍、李振浠、李大明……」

「罪人沈天潤、林森、孟彥……」

一排二十人,不再念宣各人詳盡的罪名,只是宣告一個有罪。光亮雪寒的大刀就劈頭斬落,一腔腔鮮血從斷掉頭顱的脖頸上哧濺而起。

校場的氣氛飆到最高峰。一邊是百姓們震天的歡呼聲,另一邊是萬多兵丁寒徹骨髓,寂靜無音。

一喧一靜,一熱一寒。

劉暹的這次殺雞駭猴,注定是要給所有漢中兵丁留下人生中最深刻的印記的。

軍法如山。只要漢中還是劉暹的地盤,在這裡自己就必須牢記住:什麼是軍紀,什麼是軍規。

盧又雄軍上上下下真的是被百姓們恨到骨髓了。二百八十九人啊,不算盧又雄等軍頭,只兵勇和下層軍官,二百八十九顆腦袋,整個南關校場血氣沖鼻,場面看的李楹都面露駭然之色,不忍再看刑場慘景。

而圍觀的數萬百姓們卻絲毫不覺得驚駭,從頭到尾,都是熱烈歡呼如雷動。待到砍殺盧又雄等人的時候,百姓們還都精神亢奮之極。

這股子狠勁,連今日刑事的發起人劉暹看了,都暗自挑眉。

他還以為人最多殺到一半後,整個校場就該寂靜一片了呢。如此,這場行刑就不僅可震懾所有兵勇,更能外帶著在百姓們心中立下威嚴。

而現在看,第一個目的是圓滿達成了,第二個目標就不太可能了。

三百顆腦袋砍下,整個漢中府內,原有的對善後局暗中的抗拒力一下子減弱了許多。

雖然沒有消失到沒有,但是作為善後局計畫的總負責人,李楹還是深有感悟的。

而劉暹只看賬面上的進益,同樣非常的滿意。

速度加快了一半啊,照這麼看,最多四月份,漢中就可以『善後』的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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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26 17:16:37

第八十九章 討好北京

三月上旬,北京來旨,劉蓉被罷免陝西巡撫。另調直隸按察使趙長齡接任陝西巡撫。

趙長齡是個官場有名的能官,字怡山,山東利津縣人。青少年時代勤奮好學,頗有文才。道光十年(1830)中舉人,道光十二年中進士,參加殿試被選為庶吉士,留翰林院庶常館,後三年授翰林院檢討,擢升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善於理財,擔任鹽運使期間,治理鹽商,嚴查走私偷稅漏稅,恩威並重,頗有成效,使道光末年國稅大增。不過也因為此他在鹽運使的位置上並沒做太久。

咸豐繼位初年,就被調入廣東擔任按察使,之後在福建、四川、直隸幾省來回流轉。

這次能夠上位,也不知道是走通了誰家的門路。劉暹、李楹還沒本事把關係攀到京裡。而成都張守岱那裡,劉暹去的信應該還走在路上。

但可以想像的是,有了這麼一個沒有深厚軍事背景的巡撫在陝西上任,多隆阿就可獨攬陝西軍事大權了。

同治三年開春。

因為藍朝柱、梁成富自盩厔的撤離,沒有了外來危急的多隆阿急速發兵解圍乾州府,三月份就在劉李二人在漢中大摟特摟的時候,多隆阿已經集中兵力開始著手進攻鳳翔了。

甘陝之亂,除了陝西還有甘肅。而要發兵甘肅,鳳翔就是南北兩路的會節點,必須攻克之。

真神教在鳳翔府的首領是崔偉。出身貧寒,不同於別處諸多暴軍首領都是出身真神教門宦世族,他做到一方之首的位置完全是戰場上打出來的。

這人性情剛毅,自幼練就一身好拳術。青年時長與當地富戶趕馬於陝西甘肅之間。為人正直豪爽,吃苦耐勞,團結群眾,處事公道,膽略過人。平日在鄉里又尊長愛幼,扶危濟困,推己及人,是以深受當地包括漢族百姓在內的群眾信賴和尊敬。

真神教暴起渭南,鳳翔清軍想要先發制人,減除當地的真神教。結果卻激化了矛盾,讓本就一觸即發的危急登時爆炸。

當地真神教徒聚集地俗稱三十六坊,真神教首領家族因為處在風暴眼上,太過明顯,被鳳翔官府列為首要打擊目標,損失慘重,根本不能再起到引領十餘萬人的重任。清軍加團練兩萬餘人逼壓過來,關鍵時刻崔偉挺身而出,帶領真神教徒組建馬隊,兩戰橫掃鳳翔清軍加地方團練數萬人眾,破眉縣、扶風兩地,兵圍鳳翔府城,整個鳳翔八縣,除了府城和余外五座縣城之外,餘下儘是真神教橫行之地。

只是崔偉到底不比真神教門宦家族出身的那些宗教狂,鳳翔境內的暴軍在他的約束下,對漢人殺戮較輕。

自從多隆阿入陝以來,真神教暴軍屢戰屢敗,損失慘重。現在各路敗軍湧入鳳翔,想要保住甘肅的這道屏障。起布軍重點就在扶風、眉縣兩處縣城。

此兩地夾臨渭河,不僅是多隆阿進軍鳳翔的必經之路,也是大軍軍需轉運的水道必行之地。

眼下這個時間,多隆阿就正在兩縣奮戰著呢。

劉暹、李楹知道,在陝西,多隆阿很有可能成為二者聯盟擁抱的一條新大腿。又清楚縱然劉蓉離開了陝西巡撫的位置,參奏彈劾自己二人的摺子肯定也已經送去了北京。

要想要北京方面對一省巡撫的彈劾徹底視而不見,除了李楹暗中揣度的『制衡湘軍』的意圖外,自己二人也必須做出些實際行動來討北京的歡心。

那麼,除了錢糧、軍需,現在還有什麼比大力支援多隆阿軍更讓北京的倆太后和六王爺高興地呢?

三月十二,一支長短綿延七八里,囊括五百餘輛牛馬車的隊伍離開開了南鄭。走城固經洋縣過盩厔,支援多隆阿。

隊伍裝載了一千五百石糧食,二十門二百斤的劈山炮,五百桶粗陋的顆粒火藥。

太好的劉暹不是不捨得給,而是不敢給。就像他手中的漢元一式、二式鐵炮一樣。給了出去,就能惹來無盡的麻煩。而要是藏在自己手心裡,只看外表,現下的滿清文武官全部算在一起,想也沒幾個能瞅出孰優孰劣的。

同時劉暹派出自己擴大了許多倍的苦力營到佛爺坪,那是湑水河的源頭,走水運,以小船運載,一船幾十石重物,不管是糧秣還是其他,很輕鬆的能在佛爺坪與城固縣城之間走個來回。

而距離佛爺坪不到二十里的地方厚畛子,那就是渭河支流黑河的發源地。劉暹著重佛爺坪,用意不言而喻。足足兩千俘虜被拉到了佛爺坪修建房屋倉庫,修建勾連佛爺坪與厚畛子的道路。

一支支平底小船如穿梭的機梭一樣,往來於佛爺坪和城固,將一串串糧米運抵佛爺坪……

要讓北京方面的大佬們滿意,只一支車隊是絕對不行的。劉暹李楹還要付出的更多。

萬幸的是漢中家底豐厚,兩人手中物資錢財也不少,輕鬆支撐。

張守岱的信期間送到了劉暹手中,信中有操守的張大人自然不會憐惜言辭的嚴厲訓斥劉暹一頓。但斥責的因由絕不是劉暹有意放縱三十餘萬太平軍入川,張守岱心中可不認為劉暹那小肩膀能扛起如此的重擔。太平軍之所以從容入川,那是劉蓉出現了失誤。他只是以為劉暹怯敵,怕奮力作戰會導致自身損失慘重,而劉暹軍擋不住太平軍入川腳步卻是戰與否都已注定的前提。

他訓斥的是劉暹這種顧惜己身而忘天下大義的『心』。

遠在成都的張守岱,是不知道當時劉暹的實力的。

信中的訓斥言辭渡過後,就是張守岱的安慰寬解之詞了。身為按察使高官,又有強大的家族背景和關係網,張守岱的眼光還是很不錯的。信中直接給劉暹點出了朝廷必會對湘軍起制衡之意。

湘軍太強大了!

起至四川,而到兩江,中國精華之地儘是湘軍制下。幾十萬雄兵健將,曾國藩滅了太平天國後接著起兵北上,拿下北京都是毫不費勁。

我大清可是旗人的大清啊。什麼時候能讓漢人執掌如此大的權力?當年平三藩時的周培公可是在老家、在盛京閒置了二十年啊。

劉暹與劉蓉起了糾葛,一定程度上甚至是朝廷喜聞樂見的。只是劉暹牽扯到了數十萬太平軍入川這等禍亂大西南的要事裡,重懲不會有,輕責卻是難免的。張守岱要劉暹安心,為國效力,再建奇勳,以彌補前過。

劉暹跳過了這封信的前半段,撇下了這封信的後半段,只看進了中間那一段。

若有所思!若有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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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26 17:23:38

第九十章 漢中秦軍

前世歷史,在平定了太平天國起義之後,湘軍迅速沒落。取而代之的是李鴻章的淮軍與左宗棠的楚軍。

內中有什麼細節劉暹不清楚,僅知道曾國藩一定程度上自廢武功,主動解除了一部分軍權。中間好像是有一批大將勸他謀反,但曾國藩不答應。雖然如此可以解說眼下如日中天的湘軍為何迅速的沒落,但可以肯定的是,湘軍還是受到了來自上面的打壓。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那麼說,眼下太平軍將滅未滅時,湘軍還沒受到北京方面的猜忌,誰會信呢?

左李二人全都出自湘軍,前者因為收復新疆而聲望名聲驟飆,再有福建的船政風雲,為中國培養了第一批近代海軍人才。但因為中法戰爭後左宗棠的病逝,楚軍迅速退出了中國大舞台的中心。

李鴻章李中堂,毀譽參半,後世對他的評價很是複雜。而且似乎跟左宗棠還有些對峙。但比起左宗棠,李鴻章也似更的清廷的賞識。由淮軍發展起來的北洋,在中國近代歷史上的地位有多重要,只要對中國近代史有所瞭解的人就都一清二楚。同治元年才興辦起的淮軍,崛起之迅速,也一樣前所未聞。

……

劉暹前世只是個普通人,歷史知識一知半解,不可能一穿越就變得牛逼掰掰,算無遺策。他也需要人的提醒,才能透過重重迷霧,看清楚未來輕重。萬幸的是他運氣一直比較的好,先是石達開的無心插柳,再是劉蓉這裡兒。

他是得罪了湘軍這頭巨獸不假,可還沒恐慌來就猛的發現,這頭巨獸身上拴著無數鎖鏈,爪牙似乎都被一雙無形的大手給摁住了。

……

佛爺坪到厚畛子間的一處工地上。中午了,吃飯的時候到了。辛苦勞作一上午的俘虜們自動分作三群,各自排列著整齊的縱隊,等候在『廚房』前。

周邊圍繞著一群帶刀持槍的「監工」戰士。工頭譚福生大刺刺的站在中間的廚房前,手中握著一根鞭子。這些天,他已經通過棍棒和鞭子教導了俘虜們怎麼去排隊。

在劉暹軍中,排隊是一種很基本的組織秩序。

但到底時間還短,現在分飯時候,儘管每群都有隊長在維持秩序,但是整個隊伍還是有點亂糟糟的,每個人都希望自己能排到最前面去。只是迫於外頭戰士們的威攝,隊伍的秩序才保存著。

譚福生對自己監管的俘虜們的工作還是滿意的,在整個工程期間,他看似只是隨便走走,轉轉,實際上監工們可都一點不放鬆的觀察著這支隊伍。大多數人幹活還是比較賣力的,當然這不是他們的自覺性高,而是三個隊長之間的競爭意識,誰都不希望自己的隊在譚福生這個小boss面前表現的太差——三個隊長在督促幹活方面十分的賣力,但這還不夠。譚福生知道俘虜們現在的賣力僅僅是因為害怕,就像當初的自己一樣,要自覺自願的努力幹活還需要其他方面的刺激。

譚福生決定就從伙食上著手。俘虜們現在一日三餐,每頓能領到一碗稀飯,一疙瘩鹹菜,和兩個四兩重的大饅頭,填飽肚子是不能,他們幹的都是力氣活,但絕餓不死。

人都是貪婪的。飢餓的時候盼望餓不死,餓不死的時候盼望溫飽。譚福生就是要拿自己當初一番俘虜生涯的經驗總結,來**俘虜。

他向上頭打了一個報告,兩天時間過去,上頭認可批准了譚福生的報告,並且做好了相應的調整。

「今天是張小山的隊伍幹得最好最多。」譚福生站在所有人眼前,告訴宣佈道「所以他們隊每個人今天中午,有頓肉吃。」

乾菜、寬粉燉肥豬肉。

被譚福生身子擋住的地方,那口本來是盛鹹菜疙瘩的瓦缸,木蓋被掀開,映入所有人眼前的不是那熟悉的黑紅鹹菜疙瘩,而是滿滿一缸的燉菜。

一股濃郁的肉香和油水香氣瀰漫開來,三個隊,六十名俘虜,每個人瞬間裡都情不自禁的大吸一口氣。濃郁的香氣讓每個人的味蕾都盡情的綻放著,真正版的垂涎欲滴啊。

左右兩隊人再看中間張小山隊的目光時,就**裸的充斥了妒忌。

幸福來得這麼突然。這個意外的獎勵讓張小山以下二十人的眼皮都膨脹起來。他們自從被俘開始起,每天吃的不少,干的更多。不錯,他們中人近乎全部都是窮苦人出身,有一日三餐已經是難得的好日子了。不少人甚至從生下來後就過著半飢半飽的日子。

鹹菜疙瘩雖然難吃,連口青菜都沒,但鹽味重,就已經可以了。

可現在猛的有了燉肉吃,立刻的左右兩隊俘虜都前所未有的感覺自己即將拿到手的鹹菜疙瘩是那麼的難以下嚥。

「張小山指揮得力,發酒一壺,燒雞一隻。」

這個獎勵讓本就高興非常的張小山興奮的更滿臉放光,其他兩個隊長覺得酸溜溜的內心更加的發澀。多吃一頓好的,在俘虜營中已經不是能輕易忽略的大事,所有的俘虜——俘虜生涯剛剛開始,內心正是緊張忐忑的時節,劉暹軍任何一件小事上的變動和轉變都能給俘虜們帶來天大的心理暗示和無盡揣測。

意思上的觸動才是這頓肉菜更重要的一面。兩個隊的隊長,內心瞬間下定了決心——下午一定要狠狠的收拾幾個不老實幹活的傢伙,要殺雞儆猴。

……

劉暹軍的大調整終於完畢了。

六個主戰大隊,四個守備大隊,炮兵,軍部,後勤部,全軍超過八千二百人,騾馬牛千頭【匹】,長夫四千。

劉暹的軍隊算是再正宗不過的漢中鎮營兵,他自己就是漢中鎮的總兵大人。但是陳天柱、吳雲等人所帶領的兵馬,又何嘗不是根正苗紅的漢中鎮營兵?

在吸納了肖東昇、羅玉光、黃耀龍三人統帶的虎賁軍、和字營、鎮南軍之後,遠漢中鎮部兵力恢復到了六千餘人。與劉暹本部相加,人馬接近萬五之數,就是分作兩個滿編的鎮營都足夠了的。

在漢中,在官場,劉暹本部的那八千多人有一個更被人所認同的稱呼——秦軍。

就像湘軍大佬鮑超的霆軍一樣,就像日後淮軍第一將劉銘傳的銘軍一樣。不同於湘軍、淮軍、楚軍那樣的山頭,卻也代表了劉暹被軍民認可的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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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26 17:27:38

第九十一章 兵入湖廣,七河剿匪

齊林、周軍、張忠奎、向發成為了一到四主戰大隊的大隊長,陳鏜靠著自己的拚勁也如願以償的更進一步,坐上了第五大隊大隊長。第六大隊的大隊長則是在作戰中發揮出色的二線將領胡仲元。

四個守備大隊隊長,分別為伍金柱、李學鳴、王二強和王富貴。

這四人中,前三個都是劉暹的老人,最後一個是跟陳鏜一塊鳳縣入夥的綹子首領。

劉暹軍中還是人才匱乏,仗打的也不算少了,就是踴躍不出新人。此次建制擴編和調整,簡直就是一個論資排輩大會。

最為顯著的就是王富貴,這個官面上只頂著個六品千總頂戴的人,就是因為綠林資格老,才被推上了第十守備大隊長的位置。

其他的人選有不止一個比他優秀的,但就是不能負重,幾個人選旗鼓相當,選誰不選誰,都不是什麼好事。於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啊。

當然了,王富貴樂天知命,沒有一點爭勝心,完全想披個馬甲暗度晚生的意思,也是劉暹相中他的一大原因。

……

俘虜營除了男人勞力,還有女人和老人、孩子。在男人被全部調去修路開山的時候,女人、老人、孩子又在幹什麼呢?

采荊條,揉籐條,編織藤甲。

劉暹沒動漢中鎮老營,除了陳天柱繼續以一個白丁身份統帶鎮標三營留掛在軍部之下,剩下的軍將和兵馬,全部歸編各州縣營制。

城固的義勇營裁剪三分之二,餘下同張守山編入華陽營,張守山任守備千總。

吳雲支去了鳳縣,帶領本部司機支援鳳翔戰事。劉暹這是顯然不拿他當自己部下看。徐邦達去了略陽,守備甘肅固原一帶暴軍,穆懷德去了寧陝州,這是漢中鎮十六營中唯一不在漢中府境內的地盤,北面、東面正應對著捻軍的威脅。

劉暹『排除異己』的手段很粗暴,可粗暴的東西就是好用。別人就是再看不順眼,頂多也就是在背後罵他一聲丘八。能傷的了他一根毫毛嗎?反之這粗暴的手段還可以傳給外界一個信號:我是個粗人,粗人!所以,誰也別來惹我!

三月下旬,北京方面的態度終於傳下了。劉暹被罰俸半年!

這哪兒是懲罰?簡直是一種赤、裸裸的『保護』。連一個降級留用都沒有,錢,對一鎮總兵來說還會是事兒嗎?

現在不是天下太平時候,是亂世,是亂世。

四月份,捻軍張宗禹﹑任柱等欲東下救援太平天國都城天京,被僧格林沁所率清軍困阻於鄂皖邊界。

為夾擊捻軍,清廷調令劉暹出兵湖廣,增援僧格林沁。

而至於為什麼不調集別的部隊,比如說老巢更近一些的湘軍。那是因為眼下的四川,清軍處處被動,大好局勢一朝盡毀,為了壓制南北兩路太平軍,嚴防其在川中會師,大批的湘軍被調入川中作戰。

自從陳得才等三十餘萬太平軍入川之後,原先清軍佔優,石達開處於下風的局勢驟然逆轉。

陳得才克下廣元挺入大劍山之後,不顧大部隊的拖拉,親率萬餘精銳向成都急行飆進,克綿州,下羅江,一直殺到距離成都不過百里的漢州,才因為當地複雜密集的水流網,被清軍拚死擋下。

雖然沒能攻克成都,至少沒見著成都城的面,陳得才計畫實施的不算順利。可他這一路疾進已經大大調動了壓制石達開的清軍,大批清軍為保成都無失,只得厲害南路戰線,疾速回援。

壓力大大減輕的石達開,不但緩和了自大渡河戰敗後就一直緊張的局勢,還趁機打了幾場勝仗,讓其部一掃之前頹勢。

如此之局面下,清廷環顧整個湖廣川陝大地,除了劉暹的漢中鎮,哪裡還有多餘的閒兵啊。

接到北京軍令的同時,劉暹還接到了兵部、戶部播發的一批軍需物資和錢糧。只是路途遙遠,運輸不便,這些東西還要等一段時間才能見到。

劉卓、范德榜、張忠奎、李學鳴、王富貴等留守漢中。

劉暹帶領七個大隊,軍部、炮隊一部,輜重一隊,陳天柱三個營,長夫三千餘人,合計萬人之眾,在四月十六,浩浩蕩蕩的從漢中向東出發了。

而截止到這一天時候,劉暹的田產、面鋪已經遍佈漢中府的所有州縣,合計高達二十三萬畝地和一百三十五間店舖。

只這一個善後局,給劉暹帶來的好處就高到無法計數。至於李楹又摟去了多少,劉暹很清楚,一畝地沒有,只白銀不少二十萬兩而已。

李楹又不是漢中本地人,他不需要在漢中留下多少田產,只需要把這些田產賤賣給漢中當地的士紳富戶,拿走白花花的銀子就可了。

現在的劉暹就像後世天朝的貪官一樣,這麼多的田產、店舖全都散在了親戚名下,自己底子乾淨的好比狗舔。

……

四月二十日。華陽鎮綠營駐地。

七河剿匪支隊指揮石東來整理了下自己的著裝,然後大步走到了校場上。

華陽營校場上正整齊排列著二百名身著清軍綠營軍服的士兵,這是華陽營第二哨和第三哨總共兩百名士兵。

除了這些人外,校場上還站著三個洋縣本地山民和兩個縣衙衙役。他們是石東來這支剿匪隊伍的嚮導。

華陽營絕大部分人是城固縣人,對洋縣知之甚少,對洋縣北境那廣袤的山地更是兩眼一迷糊。沒有當地人的指引,石東來累吐血也不見得能把七河中椒溪、金水、酉水三河給清理乾淨。

太平軍、藍周義軍是離開漢中了不假,可他們給漢中也留下了不少隱患。相當一部分漢中本地人不願遠離開家鄉,可他們又怕自己加入義軍和太平軍的消息已被鄉鄰得知,也不敢返回家去。那麼他們剩下唯一的道路就是進入大山,落草為寇。

先前可能是因為劉暹強大的威懾力,也可能是因為手中還有餘糧,沒人是輕易露頭。劉暹雖讓手下的情報處重點探察這些隱患,可拔除掉的並沒最初想像中的理想。

當時劉暹並不急。他有的時間來跟這些人耗。當他們手中的儲備吃完耗盡之後,就必須向外劫掠或是直接投降。而只要一有動作,劉暹就只需張網以待了。

結果,現實往往很骨感。劉暹被清廷一紙文書調去打捻軍了。

洋縣這裡是『匪患』重災區,整個縣二十多萬人,在被藍朝柱佔據的一兩年時間裡,至少一成的人投了義軍。

洋縣北境接壤秦嶺,又多有莽莽大山。留在這裡的『遺患』最多,同時性格生猛,也最當悍勇。

華陽營負擔很重,下轄洋縣、城固兩縣,而張守山又是個不經戰的人。劉暹在發兵湖廣之前就調了石東來進華陽營,擔任兩縣剿匪指揮。又因為總共七條河流從兩縣北境山區穿過,是以再被稱七河剿匪指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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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26 17:29:39

第九十二章 天國時代的落幕

城固、洋縣、留壩、西鄉、寧羌……

自洋縣而起的剿匪作戰,迅速擴散到全府半數的州縣。三四千綠營官兵,和人數更多過此的義軍遺部,一場聲勢浩大的官軍與土匪的戰爭打響。

此刻的劉暹則還在率軍不緊不慢的向著湖北堅定不移地前進著。後巢似乎已經火起,他也絲毫不擔心。若自己留在漢中的部署連這些個小case都解決不了,他就索性洗洗睡吧。也別心懷那麼大的志向抱負了。

隊伍東進。整整一個五月劉暹就在路途上度過了。攜帶了相當一批火炮和大量輜重的其部,每日之行程不過三十里。

但好在捻軍東下屢屢受阻,張宗禹雖然勝仗打了不少,但僧格林沁率領的蒙古騎兵,湖廣總督官文的鄂軍,河南巡撫張之萬的豫軍,和安徽巡撫喬松年的皖軍,實力雄厚,一些小挫敗根本無傷清軍大雅。始終牢牢的擋住捻軍去路,使張宗禹徘徊鄂東、皖西間。

六月初五,劉暹進軍抵到孝感,同屯兵黃州府的僧格林沁取得了第一次聯繫。僧格林沁派來的信使向劉暹通報了此刻的鄂東皖西的戰局,清軍勢大,整體佔優。但捻軍二十餘萬人,破蘄州,克商城,轉戰六安府,尚有縱橫之地。

孝感城外的大軍營地,大帳中。臉色陰沉的劉暹渾身散發著一種冰寒窒息到極致的冷酷,大帳的簾門還在浮動,僧格林沁派來的信使剛剛離去。

軍案上的青玉鎮紙被他緊緊地攥在手心,指骨發白。

緊繃的鐵青面容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有了一絲緩和。「好,好個僧格林沁。狗玩意,活該你被人砍死——」

竟然要自己停兵孝感,美其名「守備後路,隔絕省治」,也就是守備武昌。都tm什麼玩意兒?老子可是辛辛苦苦趕了一個半月路來到的啊?竟然為了戰功就把自己晾在一邊了。

僧格林沁真以為自己就什麼都不知道?

劉暹氣的牙口緊咬,咯吱咯吱的響。他可是後世人,後世人最明白情報對戰爭的作用。早在大軍準備東向的時候他就派情報處往湖北打探消息了。

捻軍由河南入皖西,多月來已經寥無收穫。因為長期鏖兵,居民逃往殆盡,軍需供給不上,皖西已經不是昔日的皖西了。

張宗禹拿下商城後,意圖入鄂豫界上的松子關,北上奪葉集取糧秣輜重,再轉戰六安。意想不到河南的張曜已扼守金家寨,張宗禹派紅旗旗主劉守義攻金家寨未能奪路,遂改道走流波,可在流波尚未立穩足,安徽提督張得勝從六安殺來。

張宗禹只得引軍東向,意圖霍山。到了諸佛庵,張得勝尾擊其後,前面霍山清軍也已擺開陣勢迎戰,捻軍處於首尾受敵之境。張宗禹攻不下清軍的據點城市,取不到糧秣補給,全軍可能都將不戰自潰,乃引軍南進取英山。可是在黑旗旗主牛宏升抵達漫水河時,僧格林沁的滿蒙八旗騎兵已經駐到了中界嶺,阻其前進。張宗禹親領一軍探路,由道士衝出兩河,試圖取道西界嶺襲英山。但那裡同樣也有清軍把守,遂駐軍長山沖,距西界嶺十里,距漫水河三十里左右。

現在的清軍已經形成了對捻軍的包圍:西北是張曜【豫軍】、張得勝,東面是英翰、郭寶昌,南面是是僧格林沁。捻軍約15萬人被困在黑石渡——釣魚台——道士沖——漫水河這一線,約百里地帶。

雖然清軍現下還根本吃不了張宗禹,但明眼人都清楚,戰略優勢在清軍。僧格林沁只需要保持住戰略的優勢,就是對耗,也能把張宗禹磨得沒脾氣。

這份大功,別說是清軍了,就是八十年後的『光頭軍』,也會做出如僧格林沁現下一樣的決定吧。

但這事兒劉暹可不會給仇人著想。他只有滿腔怒火,對僧格林沁是恨到骨子裡了。

但這一刻似乎老天爺都在給劉暹做對。就在他想著,設計著,該怎麼著才能給滿清添添堵,而又不暴露自己的時候,猛的一個『巨大』的好消息從東面傳來。整個戰前清軍,如是打雞血一樣,瞬間精神亢奮!

天京攻克了,天京攻克了。幼天王和李秀成被俘!

湘軍數年之功,終於竟成。似也代表著天命大清,禍患『我大清』十四年江山的長毛之亂,看到了結束的真正盡頭。

英山、霍山等地的清軍激動非常,士氣幾何式的跳增著。

都不帶劉暹從震驚中反應過來,東西南,七八萬清軍步騎大軍就向著捻軍發起了強烈非常的猛攻。

這是一場全面攻勢,在西線流坡一帶,在東線黑石渡一帶,在漫水河,在釣魚台,在道士沖,在長山沖……

清軍、捻軍二十餘萬人馬拚死纏殺。劉暹派出的探報回稟,只僧格林沁部一日就亡戰馬三百餘匹,至於人員死傷多少,混在長夫之中的探子就無從得知了。

激戰一直持續到六月的下旬。因為天京被克的激勵,而像癩蛤蟆一樣鼓起無盡『勇氣』的清軍終於消停了,他們恢復了正常。

兩三萬人的死傷,也如一盆冷水澆醒了僧格林沁等人。

讓他們意識到,捻軍戰鬥力還強,強攻惡戰要付出極大的代價,還不一定能取勝。

劉暹愉快的心情也終告一段落。這幾天裡,他每日看著各部清軍損失的估量數字,心情那是一個歡愉。連僧格林沁之前給他的『氣』都全出了去。

時間進入到七月,天氣熱的厲害。劉暹的隊伍依舊屯駐在孝感。

僧格林沁並沒有因為前線軍隊損失的厲害,就放開口子讓劉暹來插一腳。雖然這段日子裡,劉暹軍作訓展開,兵丁建勇,就給人一種強軍印象。

劉暹也沒向僧格林沁露出半點『嚮往』。他在幸災樂禍之餘,目光已經看向了漢口。並且穿越兩年以來,第一次接觸外國人。

第二次**戰爭失敗給中國的打擊之大是難以想像的。英法美俄不僅在中國身上割走了大塊的利益,更將自己的觸角深入了長江中游。

比如說漢口,作為開放口岸之一,這裡已經頻頻有藍眼睛高鼻樑的外國人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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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26 17:36:39

第九十三章 西醫、軍醫、洋大夫

劉暹就把自己的目光盯向了其中的美國人,因為老美自己的南北戰爭正在進行著。

那場開始於三年前的戰爭,乃是工業革命後的第一次大規模戰爭,雙方參戰的350萬人中絕大多數為志願兵,戰鬥意志堅定,戰爭造成了過百萬士兵的傷亡。平民更是不知道有多少遭殃。

這場戰爭確立了戰術、戰略思想、戰地醫療等諸多現代戰爭標準,也流乾了美國的血。

十年前,好歹還有能力黑船來襲,打破日本國門的美國人,現在於東亞一帶的話語權已經低下到了極致。在中國的『能力』僅限於打醬油一級,跟澳門的葡萄牙近乎相等。只能像一隻禿鷲一樣,跟在英法的屁股後面,吃吃腐肉。

劉暹要與西方接觸,『實力低微』的美國自然就成了最好的選擇。何況此時的劉暹所需要的西方舶來品僅限於醫療,限於外科手術,美國偏偏卻是在華諸強中醫療發展最好的存在。

早在第一次**戰爭前的道光十五年,也就是西元1835年,美國公理會派遣的傳教醫師伯駕在廣州新豆欄就開辦「眼科醫局」(又稱新豆欄醫局),設有接待室、診斷室、配藥室、手術室、觀察室,能容納200人候診。由於醫術先進,免費為窮人治病,求醫者日益增多,在當地影響甚大。而廣州眼科醫局也就是後世的廣州博濟醫院的前身。

劉暹不知道眼科醫局與博濟醫院的關係,但一些事情只需要去打聽就能知道。第二次**戰爭時期,醫局焚於戰火。兩年後,主管嘉約翰在南關增沙租一華人住宅,改裝為醫局,次年5月重新開業,並正式定名為博濟醫院,可謂是這個時代中國規模最大、影響也最大的西方近代醫院。

到了現在,博濟醫院的主治範圍已經從眼科擴展內外科、骨科、皮科和牙科方面,手術包括腫瘤、膀胱結石、乳腺疾病和壞死性骨骼切除等。擁有同時代西方醫學中較為先進的醫學技術。

博濟醫院在內地民間和官場自然無從影響,但在在華洋人群體中,影響力、知名度絕對是一流的。

劉暹打探到這方面的信息之後,生起的想法就是通過在漢口的美國人聯繫博濟醫院,看能否得到對方的支持,在自己軍中鋪展西醫。

雖然劉暹不僅不排斥中醫,反而還甚是推崇中醫。但對比西醫的見效快,治療外傷尤其是槍彈創口的絕對效用,他往手下的部隊裡引入西醫就是必須的。

甚至劉暹都做好了派人前往廣州學習的心理準備。如果博濟醫院不答應的話。

只是劉暹低估了美國佬的野心,也不清楚博濟醫院的創始人伯駕究竟是個什麼人。

「中國人不服從,就毀滅。」大力呼籲美國出兵,與英、法分佔台灣、舟山、朝鮮。

伯駕雖然是傳教士、醫生,兼職的外交官,可卻是美國宗教侵略中國的代表人物。

有這麼一個極具野心的創始人在,博濟醫院怎麼會是一個溫順的小綿羊?

得到漢口的來信之後,嘉約翰驚喜不已。跟中國已經打了近十年交道的他很清楚,軍隊在中國的地位。

這是一個純粹的官本位國度,現在戰爭迭起,武官壓過文官,軍隊的影響力日益增大。如果自己的醫院能夠跟一位總兵產生密切的聯繫,那麼影響力將會得到質的提升。

要知道,因為國人對西醫的不瞭解,對『開膛剝腹』的恐懼,和兩次**戰爭後國人對西方人的敵視情緒,博濟醫院在廣州可一直被攻訐『挖肝剖腹』的。

現在有了劉暹這一著,對博濟醫院甚有雪中送炭之感。

在回信送到漢口的時候,兩名博濟醫院的醫師伯丁、舒伯特在蘇道明、梁曉初這兩位中國第一批西醫學徒的陪伴下,已經乘上了廣州到上海的船。

「貝爾先生,感謝你的幫助。如果日後有要幫助的,盡可開口。」

劉暹說著客套話,但內心裡要說對貝爾沒感激也是假的。不是這人幫忙,他真不能這麼快就跟博濟醫院搭上聯繫。

貝爾手裡抓著一個袋子,眼睛都要笑沒了。腦子裡全是金光,整整一百兩金子,就是搭了個線。天下哪兒還有這麼好的便宜佔。「真是上帝保佑!」

劉暹真的懷疑自己的話,他有沒有聽到。

這個眼前的美國人是上海一家美國洋行駐漢口的經理,邁勝洋行,一個劉暹丁點印象都沒的小洋行。在中國的全部歐美員工不過五人。

南北戰爭的開始,不僅讓美國在東亞徹底喪失了所有的話語權,連商業利益都變得微乎其微了。

一切工業產品都要先緊著國內。美國又不喝中國的茶,除了生絲,現在的他們幾乎不從中國進口任何東西。而貝爾駐在漢口,這個非生絲產區,唯一的用途就是收購豬鬃。這個除了生絲以外,現在美國對中國所需的為數不多的物品之一。

美國北方的工業,和劇烈的戰爭都需要大量生絲。邁勝洋行就是靠著這項買賣在上海生存著。豬鬃,是他們額外的最大補貼。

貝爾一年的收入都達不到一百兩黃金,現在將黃金緊緊地握在手,整個人的興奮與高興可想而知。

看著貝爾離去的身影,劉暹沒有說別的。比如槍炮什麼的。現在還不是時候,等到老美內戰結束了,依他們那超級袖珍版的陸軍,不知道該有多少槍炮要處理呢。到時候再提也不遲。

並且劉暹還記得美國南北戰爭打了四年,也就是說還要有一年才結束。而一年的時間,足夠他再有所展露了。

到明年這時,或許他已經是提督了呢。

七月下旬,伯丁、舒伯特、蘇道明、梁曉初帶著一批醫療器械和物資抵到了漢口。劉暹沒有親自迎接,但他派出了霍廣成、魏明,領著二百馬隊。第一刻時間,就讓伯丁和舒伯特感受到了他的重視。

只是這一來也就瞞不過了這件事,立刻的就讓他成了整個湖廣官場的另類。

竟然讓洋人當自己兵馬的軍醫?

這在這個時候的人看來,那是多麼荒誕的事情啊。

不少人甚至預言劉暹軍必出騷動。不過,很顯然,劉暹對自己的隊伍具有超強的控制力。

隊伍不僅沒有發生騷動,反而在劉暹督促下整齊列隊在營前,用七千人矚目的目光迎接新軍醫的到來。

整個過程,除了陳天柱部略有騷動,餘下兵丁,神態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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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26 17:43:40

第九十四章 愛丁堡的醫學博士

伯丁、舒伯特是伯駕時期的老人,擁有一顆同伯駕相同的心。對於這次深入進清**隊的機會積極渴求,認為這將是擴大美在中國影響力的絕佳機會。

因為軍人需要心靈的撫慰,他們是要有信仰的,中國本土宗教在他們眼中又是那樣的可鄙。在兩個醫師兼傳教士眼中,這就是美國教會滲透進清**隊的天賜良機。

而任何一國的軍隊,在本國的政治走向上,都會有自己的聲音。

嘉約翰同意了他們的請求。

於是,滿懷壯志的伯丁‧斯坦福和舒伯特‧杜克就坐上了前往漢中的船。

漢口口岸,二百名馬隊的迎接排場,讓兩人暗喜不已。如劉暹所期望的,伯丁、舒伯特感受到了他的重視。

但是在孝感軍營前,當伯丁、舒伯特看著眼前列隊整齊如松,橫豎一條直線,昂首挺胸的戰士們的時候,他們的心,咯噔了一下。

怎麼,怎麼會?

清國的軍隊不都是一群大菸鬼嗎?面黃肌瘦,站都站不直嗎?

眼前的這支軍隊又是怎麼回事?

二次**戰爭的勝利,尤其是不久前第二次**戰爭,攻克北京,讓中國這個老大帝國徹底丟盡了所有的顏面和尊嚴。

沒有哪個西方人再平視中國了,中國,連同中**人,都在西方人的眼中變得那麼渺小。

「如果中國所有的軍隊都如咱們看到的這一支一樣,那麼他們的武器就是再落後,北京、廣州也不可能被聯軍攻陷。

願上帝保佑,這樣的軍隊,中國只有這麼一支。」

盛大的歡迎之後,伯丁和舒伯特被迎入了自己在軍營的住處。一處一體相連的間隔木屋,伯丁、舒伯特、蘇道明、梁曉初,四人各一間。

伯丁的房間裡,舒伯特感慨的對伯丁說道。

「是的。這位劉將軍的隊伍,就像是一支西方軍隊一樣。如果不是穿著和武器。」

「他們比華爾的洋槍隊更像軍人!」

伯丁的聲音裡透著感慨。他在遙想華爾的輝煌。如果華爾不死該有多好,美利堅就算在國內打的再爛,也能保持住在中國的地位。

但是華爾死了。還留下了白齊文這個不可理喻的愣貨!

房屋內的聲音一陣沉靜。

「伯丁,不要再想華爾了。我們要向前看。」半響,舒伯特的聲音響起。

「這位劉將軍一定會有更加光明的發展。我們要幫助他,與他結為一體。」

舒伯特堅定地說。他很清楚戰爭中的中國,手握一支強軍會是多麼的重要。他不求劉暹能像現在的湘軍一樣強大,但總歸能成為淮軍或楚軍第二的。

是的,他就是這麼『高看』劉暹。因為在舒伯特的眼中,劉暹這支軍隊的強悍比江蘇的淮軍,浙江的楚軍更厲害。而且最重要的是,劉暹足夠年輕。

當晚,劉暹軍中大宴,但他命人相請的孝感知縣卻沒有到。原因,不用問也知曉。

四年前的第二次**戰爭,北京陷落,圓明園被毀,皇帝逃避熱河最終病死京外,這在無數滿清官員眼中都是最刻骨銘心的奇恥大辱。

然而洋人勢大,他們又不敢招惹。

那麼,惹不起,他們就徹底躲著。

天朝夢碎的滿清官員們,現在絕大多數對洋人都是如孝感知縣一個樣兒。唯恐避之不及!

再說了。劉暹聘請兩個洋人當自家軍醫,也讓內心繼續自持華夏文明優異的滿清官員不齒和鄙夷。

滿堂聚歡。不管齊大林等人內心對洋人的真正態度是什麼,劉暹的意思就是他們的最高意思。劉暹要歡慶,那軍中就必須歡慶著。

再說,早在這件事得到回信的那一刻起,劉暹就已經讓人在慢慢向將士們灌輸什麼是西醫,西醫又有那些好處。

在所有人都知曉戰場創傷治療上富有奇效的羊腸線縫合,就是西醫外科必備的一項醫術後,軍中的牴觸情緒急速下落。

劉暹在自己隊伍初具規模的時候,就開始著手組建自己的醫護營,和培養自家的軍醫。但漢中地方太小,醫生這項職業又比較吃香,很少有窮的揭不開鍋的,很少有請願遠離家鄉的,所以一年多艱辛也發展不甚強。

自己培養出來的人,更多只能做一個衛生員。懂得包裹傷口,懂得簡單的處理傷口,比如消毒和縫合。其他的,就不要多想了。

而至於外科手術,依舊是斧頭、鐵鋸、砍刀等等的大傢伙,完全是截肢用的。而精細方面的,劉暹最期待的外科手術和**解刨,根本沒有半點發展。

他自己對這方面實在瞭解太少,又怕直白點出來了惹人恐懼,就是祭出了華佗的名頭和傳說,醫護營的那撮混蛋也根本不向劉暹期望的方向發展。

所以你就該知道,劉暹對伯丁、舒伯特這種能做外科手術的高明醫師,是多麼的期盼了。他們的知識,他們的到來,對於劉暹部隊的醫療水平發展具有里程碑式的促進作用。

宴席上,伯丁、舒伯特在眾人有意的照顧下,不其然的倒下了。

劉暹宴後見了蘇道明和梁曉初。較為詳盡的向二人瞭解了廣州西學的情況,注重瞭解西醫上國人的發展。

劉暹本是不抱什麼希望的。他感覺,在西元一八六幾年的年代裡,中國根本沒有西醫發展的土壤。陪同伯丁、舒伯特一同前來的能是蘇道明、梁曉初二個中國人就已經令他驚訝了。

結果卻網到了大魚。

「劉大人,國人於西醫之學上確實是剛剛起步,但並非真沒大才。比如我廣州的黃寬先生。

黃先生與經造江南製造總局的容閎容先生一起赴美國留學。後赴大不列顛愛丁堡大學學醫,七年苦學,得愛丁堡大學博士學位……」

蘇道明向目瞪口呆的劉暹解釋起什麼是大學,愛丁堡大學醫科在西方又是什麼地位,博士又代表了什麼,深怕劉暹不瞭解,對黃寬不以為然。卻哪裡知道劉暹什麼都清楚,他目瞪口呆不是因為不懂什麼叫大學、博士,而恰恰是因為懂得,才為黃寬這個同胞的成就感到震驚。

至於黃寬回國後曾因第二次**戰爭效力軍中,還得過朝廷的五品頂戴,就再沒先前如此的震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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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26 17:47:40

第九十五章 一個熟悉的名字——宋慶

廣州那裡,國人在西醫方面的權威,除了上述的黃寬之外,還有一人叫關韜。他是伯駕的弟子,醫術精湛,品德上佳,二次**戰爭時期也與黃寬一道效力軍中,同樣得了清廷的五品頂戴。

但關韜與黃寬一樣,對官場並不感興趣,戰後一道辭職。劉暹此次送信至廣州,兩人根本如是不聞。區區一總兵算什麼,二人若圖富貴,找不在廣州了。

博濟醫院已經開始準備上規模招收醫學學生,預備建立醫校,兩人現在的精力全都投入到了這一塊上。

蘇道明、梁曉初退下後,劉暹略略沉思,讓人招來了隨軍的王慶,也就是王璐瑩的大哥。「你在親衛裡挑四個人做隨從,帶上兩萬兩銀子的銀票,走一趟廣州。

給我打聽一下黃寬、關韜兩人,還有博濟醫院。

看看他們的名聲如何?」

「但不管是好名聲還是壞名聲,一萬兩銀子給我交給黃關,就說是我捐的,贊助他們辦校用。」

劉暹真的很希望黃寬、關韜二個是醫術醫德俱佳的人。但要醫德真的不行,只要醫術好,他也認了。

王慶應是,眼睛繼續看著劉暹,聆聽著下面的話。

銀子是兩萬兩的,這才是一萬兩。

「剩下的一萬兩,除了路上費用,餘下的給你做本錢,在上海給我安個點。用心盯著洋人的動靜,英法不要聯繫,重點在美國的洋行多走動一些。」

「邁勝?」王慶試探的道。

「只是其一,其他的,美國在上海不會只有這一個洋行。」劉暹豎旗一根手指,「記住,千萬別暴露自己的身份。你就是一個小有關係的小商戶。」

「明白。」王慶狠狠的點頭。在劉暹這個『妹夫』面前,他沒有半點當大舅哥的尊嚴。

「銀子、人手,陸續的還會派給你。你在上海,也注重招攬一批可靠的人。」做得好了,那就是情報處上海站的雛形。劉暹看著王慶。

「好好幹。日後有的是前程——」

嘴巴奴了幾奴,劉暹對王慶也叫不出大哥這個稱呼來。只好畫個大餅掛在王慶面前了。

而對於這個時代的人,前程、功名、利祿,真的是最好的強心劑,王慶瞬間裡給人的感覺都不一樣了。

一掃先前的畏畏縮縮,整個人身上露出一股銳氣,就像對準冠軍衝刺的百米飛人。

進大帳時,忐忑不安;出大帳時,容光煥發。一個人有沒有希望,區別就是這麼大。

八月,糧食將盡的捻軍在張宗禹的指揮下,對清軍發起了進攻。

但是天京陷落對捻軍的打擊太大。要知道,捻軍雖然一直具有極強的獨立性,但關係真的跟太平軍極其密切的。老首領張樂行受封太平天國的沃王,根據地依附於淮南,也就是當初陳玉成的地盤。

那時的捻軍是外出逛一圈,搶夠了,或挨打了,就跑回淮南休整一段,然後再重整旗鼓殺出去——

太平軍那時在淮南掌控的一座座堅城,就是捻軍最好的屏障。

而老首領張樂行之所以去年就義,也是因為陳玉成的死,讓太平軍盡失淮南之地,捻軍不得已守衛老巢,直面滿清重兵,終因力量懸殊,孤軍無援而全軍覆沒。

張樂行僅率十餘騎突出重圍,卻遭叛徒出賣,父子三人被擒,旋即遇難。

沒了『前路』,又糧秣匱乏,面對僧格林沁的重兵,張宗禹督兵出戰的下場就是部將紛紛投降。

先是汪世弟部,他首先向諸佛庵的張得勝投降。接著不兩日,守在東線黑石渡的捻軍被汪世弟割斷與後方聯繫後,遂也降給了清軍英翰、郭寶昌部。

駐守漫水河的黑旗旗主牛宏升險些被叛變的部下縛了送給僧格林沁乞降,驍勇的紅旗旗主劉守義也不敢戀戰,由釣魚台疾馳道士沖與張宗禹本部會合。

至此張宗禹的『決戰』徹底失敗。十餘萬大軍只有三萬多人跟隨張宗禹殺到了燕子河,經轉道千籮畈越馬鬃去商城邊境。餘下數萬沒有叛亂的捻軍,面對全線崩潰,也擋不得清軍的趁勢猛攻。陳大喜在長山沖戰況危急時寧死不降,刎頸自盡。其弟陳文一同死難!

陳大喜咸豐十年聚義,『輩分』是免了一些,可其以平輿為基地,據有汝寧、新蔡、上蔡、沈丘、確山、息縣等地,「袤延幾及千里」,活動範圍達三府一州。若不是被張曜擊敗,幾可與張樂行的淮南老巢並稱於世。

他不是張樂行這一撮中的人,卻是現今捻軍裡僅次張宗禹、任邦達的清廷心腹大患。

而可以擊敗他的那個張曜,歷史上似乎沒什麼名氣,但那都是人們孤陋寡聞,看歷史全看最光彩的一丁丟。

嵩武軍,那是嵩武軍。到了民國年間還在河南、山東、陝西蹦跶了好多年的北洋分支。

張宗禹沒帶著一幫殘兵敗將往南路跑,那是自尋死路,不遠處就是長江。他引軍折入安徽宿松、望江、潛山、太湖之間,僧格林沁由英山追至豫西鄧州時,張宗禹殘部已經易步為騎,運動快速的逃之夭夭了。

劉暹半點功勞都沒撈到。張宗禹距離他最近的時候都有二三百里。七千兵勇六月份抵到的孝感,白等了兩月。

看著地圖,劉暹腦門漲疼。鄧州啊,在南陽西南,距離鄖陽只剩一步之遙,從安徽到那裡這跨服是不是太大了?

如果僧格林沁讓自己參與圍堵捻軍,那兒真有的路子跑了。

九月,劉暹進軍桐柏。

在南陽、汝寧兜繞了一大圈子的張宗禹、僧格林沁再一次雙雙趕到了鄧州。張宗禹這會不跑了,以逸待勞,佔著隊伍多休息三日的時間,大敗僧格林沁軍。繼而在魯山又次打敗了僧格林沁。

捻軍士氣大漲。

僧格林沁這時候想到了漢軍,距離較近的劉暹軍、張曜軍,較遠的張得勝軍,還有南陽鎮總兵宋慶的毅軍。

是的,宋慶,毅軍。就是人們印象中的那個宋慶,那個毅軍。

劉暹在滿清陣營照面、產生聯繫的同僚裡,除了僧格林沁這個巨頭boss外,終於看到一個熟悉的名字了。

宋慶生於嘉慶二十四年,現今已四十四歲,山東蓬萊人。三十四歲時,赴防安徽投靠同鄉亳州知州宮國勳,助其鎮壓捻軍有功,擢為參將。

咸豐十一年,宋慶因同太平軍和捻軍作戰有功,晉陞記名總兵,賜「毅勇巴圖魯」勇號。

同治元年,安徽巡撫唐訓方裁整丁勇,以三營歸宋慶所統。因宋慶勇號毅勇巴圖魯,故稱毅軍。

到了今年,同治三年時,宋慶協助僧格林沁擊滅苗沛霖,擢為南陽鎮總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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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26 17:52:41

第九十六章 大戰太平橋

「二十四歲?」

「年輕!真是年輕有為啊。」

南陽城裡,宋慶此時正對著劉暹的資料感慨、讚賞。只是起兵兩年就坐上了實授總兵的位置,雄兵近萬。與之相比,奮鬥了十年才當上南陽鎮總兵的自己,該是多麼的無能啊!

自己二十四歲的時候還在鄉里賣苦力,給家人掙口飯吃呢。

「鎮台何必妄自菲薄。」一旁的一名武官輕笑著說道。「鎮台多年效力疆場,關係遍佈中州,僧王對鎮台也是冷眼相看。而這個劉總兵?以卑職看,他怕是得罪僧王了。」

宋慶眼睛看向書信的底端,「是啊。不然僧王怎麼會讓他去追堵捻軍。」張宗禹是馬隊,劉暹是步隊,該跑多久才能堵住啊。宋慶最先看到書信底下的幾行字時都不敢相信。

再有,這之前,僧王也是讓劉暹在孝感死死地摁了兩多月啊。

「死道友不死貧道。僧王以為在霍山打滅了捻軍心勁,要剿平捻軍的殘部不過是手到擒來。卻不想連吃倆敗仗,損兵折將,更丟盡顏面。如果不是這劉總兵墊底,如此以步堵騎的差事,十有八九就落到咱們南陽鎮頭上了。」

利益當前,宋慶可不會跟劉暹客氣半分。他內心裡可能會給劉暹燒上一炷香,感謝感謝。現實裡,則是一點都不會往劉暹身邊靠的。

整個十月,劉暹軍就在一日日的奔波勞累中度過。

張宗禹採取「打圍戰術」,率領捻軍走尉氏,誘引僧格林沁滿蒙騎兵來追。僧率部追至,張宗禹又西南走臨潁,折東走郾城,又向南去西平、遂平,轉而東向走汝寧,忽南忽北。根本讓人摸不著路數。

劉暹這個月光是確山就路過了三次,其中兩次過而不停,就可想知道其軍行進的急迫了。

劉暹曾向僧格林沁進言,清軍各部重點駐防,一點連成線,再由他率領的滿蒙八旗來回縱橫穿插,當可抑制住瘋狂狀態下的捻軍。

結果僧格林沁理都不理。

要走咱就走。跟著張宗禹的指揮棒走,權當隊伍拉練了。徹底放棄了與僧格林沁溝通的劉暹,整整一個十月都忙碌在了路途中。

十一月,劉暹軍再度回到了桐柏。是時雪花飄飄,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僧格林沁看在下雪的份兒上總算放過了劉暹。但他督領下的滿蒙騎兵還繼續追著張宗禹不放。

現在數萬捻軍由唐縣如新野,正向著襄樊挺進。

……

黃昏以後,戰場向南移去。陰冷的月光籠罩著被戰火摧毀的唐河上游的小鎮。這裡的空氣似乎已凝固了。沒有冬風呼嘯的聲響,也沒有戰馬的嘶鳴,只有漫地生長的枯草,偶爾在輕輕擺動。

突然,一陣戰馬的長嘶劃破了深夜的沉寂,一匹受傷的青色戰馬,一步一瘸地從遠處走來。它扭動著披滿長鬃的脖頸,徑直走向一顆大樹下。

樹下,枯黃的草叢中,躺著一個人。月光灑在一張蒼白的面頰上,青馬低沉地咴叫著,嗅著他,舔著他。

人被低沉的馬嘶從昏迷中喚醒,吃力地抬起手,撫摸青馬的馬頭。摸住馬嚼子時,人忍住劇痛艱難地爬上了馬背。劇痛陣陣襲來,他全身一晃,差點再度昏過去。

青馬知機邁開四蹄,離開這棵大樹,離開了這片戰場,緩緩向著蒼茫的遠方奔去。

襄陽西。在一個突起的山樑上,十幾名捻軍首領正心情沉重地聚集在一起。他們已經派出幾支小分隊去尋找張宗爵了,但均未找到。

忽然,捻軍藍旗旗主任化邦站起身來喊道:「帶馬!我再去找!」

張宗禹一把攔住他:「柱哥,天快亮了,不行啊……」

張宗爵是張樂行的幼子,張宗禹的堂弟。不管是親情還是從軍中的團結出發,張宗禹都一萬個想找到張宗爵。

張樂行的餘部和影響力至今還深深埋在捻軍之中。

但任邦達更不容有失。

陳大喜已經死了,任邦達是捻軍的兩根柱子之一。他要有個萬一,張宗禹就一點期望都不得了。

捻軍這些日子來,看似一直吊著僧格林沁東奔西走,可什麼事情不付出代價又怎麼辦成?

在捻軍大部隊挺進神速的同時,殿後的兩千捻軍精銳,付出的可都是血的代價。

張宗爵就是殿後部隊的主將。張宗禹、任邦達一百個不願意也拗不過他。因為清軍追兵的首領是僧格林沁!

是張宗爵的殺父仇人。

從豫東到豫西,從安徽到湖北,一戰接著一戰。清軍越來越疲憊,可殿後戰況也越來越驚險。

最終在這一戰裡,張宗爵失蹤在了戰場上。

張宗禹心裡萬分糾結。自己等為全軍之首,本該早早就去太平橋一帶的,只因為張宗爵的失蹤冒險折回。

深夜中倒還好說,可馬上天亮了,要是還不離開……就危險了!

但自己等離開了,張宗爵又怎麼辦?

張宗禹一時實在下不了決定。突然的,他瞪大眼睛望著前面山下,彷彿看到了什麼。大家一起向山下望去:只見山下小徑上,一簇灰色的小點,正緩緩地向山上移動。月光下,慢慢分辨出這灰點是匹馬,馬背上還似乎伏著一個人。任化邦、張宗禹心中湧起激動,會不會是……

二人對視一眼,率領衛隊飛身下山去。當他們看清馬上馱的人時,更是把戰馬打的飛快,個個驚喜萬分。「是宗爵!」只見馬背上的張宗爵雖然周身是血,遍體鱗傷,戰袍也被撕得稀爛,但人是活的。

黑夜裡,千萬支火把在燃燒,照得山川如同白晝。一隊隊滿蒙騎兵像一支支離弦的利箭,向太平橋方向射去。

旬月的追逐讓這支清王朝最後賴之鎮壓天下的精銳鐵騎甚是疲憊。

副都統常星阿、翼長諾林丕勒滿臉風塵,嘴唇乾裂,如是干旱時龜裂的土地。

總兵陳國瑞帶領所部數百精銳馬隊前突。

這個本是太平軍,降清後迅速站穩腳跟,接著再搖身一變成了僧格林沁愛將的人,真的是很彪悍的猛將。所部號稱二十五人包打一百者!【很怪異的感覺有沒有!!!】

陳國瑞很清楚自己為何能得僧格林沁的親睞。他一個漢人在僧格林沁軍中立足安穩,憑的就是勇猛剽悍。

抵到太平鎮的時候,還立足未穩,就向著鎮外的捻軍營地衝過去。

捻軍當然迎戰。可陳國瑞的騎兵剽悍凶狠,交戰不多時,捻軍便不得不退了下來,但陳國瑞並不追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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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26 17:57:42

第九十八章 劉暹的悠哉

十二月,捻軍揮軍北上,進入河南鄧州(今鄧縣)境。途中劉暹攔截不及,被僧格林沁申飭。

張宗禹、任邦達等選擇鄧州西南的唐坡迎敵,捻軍早到,趁時挖壕築壘,部署兵力。12日,僧軍分左、中、右三路發動進攻。任邦達統部首先打敗僧軍右路步隊,然後從側後抄襲敵人的中左兩路,大敗僧軍。

四年二月,捻軍經伊陽返回魯山,僧格林沁又一路追到。捻軍誘敵過滍水,然後回軍猛擊,並以馬隊從後抄襲。僧軍大恐,營總富克精阿、精色布庫等率部先逃。捻軍乘勢奮勇殺敵,先後斃敵翼長恆齡、營總保青、副都統舒倫保、營總常順等多人。僧格林沁得陳國瑞援救,才倖幸免於死。

僧格林沁經鄧州、魯山兩次大敗之後,氣急敗壞,將首先敗退的富克精阿、精色布庫處決,藉以鎮懾所部,然後再次申飭劉暹、郭寶昌、宋慶等將領。

僧格林沁決心報仇雪恥。

捻軍本來準備西進陝西,由於清軍防堵甚嚴,於是決定在河南境內與僧軍繼續周旋。

魯山獲勝後,捻軍經葉縣北走襄城、禹州,復經長葛,新鄭,轉入尉氏縣境。到二月下旬,尾隨捻軍的僧軍到達尉氏縣城,捻軍已南下鄢陵。僧軍先頭部隊3000人孤軍冒進,追至鄢陵縣北閻寨坡。捻軍探明追兵單薄,便以少數部隊誘敵,大隊回馬力戰,將其擊潰。

三月,捻軍由臨潁、郾城南下,攻西平,圍汝陽,劉暹連兵宋慶部猛攻,僧格林沁也親督馬隊南下。捻軍見僧軍追來,便揮軍南下,進攻信陽州城南關。

算上去年,已經是半個年頭的追擊戰了。劉暹沒立下半點值得一提的戰功,善於避實擊虛的捻軍根本不與他硬碰硬。

半年的追擊戰下來,劉暹除了把所部軍隊拉練的更見精悍有素外,唯一的益處就是把自己軍中的騎兵營擴充到了八個中隊。先前大調整的時候,撥出一個中隊編入炮兵守備隊的騎兵營只剩有兩個中隊的人馬,在一眾秦軍營頭中完全抬不起頭。現在,八百馬隊在握,魏明說話的聲音總算可以放大到正常了。

僧軍追達信陽時,捻軍又舉旗北上,經確山、遂平、西平到達了郾城,然後攻挾溝,入睢州境。四月裡,張宗禹率軍北上,日夜兼程百餘里,由河南考城李八集渡黃河故道入山東。數日之間,越曹縣、菏澤、定陶、城武、鄆城、巨野、金鄉、濟寧等地,縱橫馳驅,往來迅疾,逼近直隸邊境。

京師震動,清廷斥責僧格林沁縱捻北來,僧格林沁暴跳如雷,率軍數十日不離馬鞍,「手疲不能舉韁索,以布帶束腕,系肩上馭馬」。將士死亡數百,軍中多怨言。

之前在兩個多月的時間裡,僧格林沁尾隨捻軍之後窮追不捨,從豫西、豫中、豫東、豫南,一直追到山東,行程數千里,所部被拖得精疲力竭,軍中將士死傷數百不提,連僧格林沁自己也被拖得「寢食俱廢,恆解鞍小憩道左,引火酒兩巨觥,輒上馬逐賊」。

劉暹屯駐考城,作為河南省城開封和重鎮歸德的屏護。

因為河南綠營雖有三鎮兵力,但可以就近拱護開封的只有歸德鎮。而跟編制八千之多的漢中鎮相比,總共僅鎮標左右兩營,再轄永城、考城、陳州三營兵力的歸德鎮,總軍力不足三千人。扣掉吃空閒的後,能有一千五六百人就是好的了。

所以先前捻軍縱橫豫東,歸德鎮完全擺設。作用還沒民團大!

而河南巡撫下轄的兩營撫標和開封守城營,今年雖有益補,卻也不過三千丁勇。守城尚可,出外御敵,自尋死路。

劉暹七千多兵勇守在考城,開封、歸德,即皆可照顧。

四月初,捻軍進入山東,經曹縣、定陶、城武、嘉祥、汶上、寧陽進抵曲阜。僧軍仍在後緊追。山東巡撫閻敬銘派布政使丁寶楨率本省防軍進入兗州,妄圖夾擊捻軍。為了繼續疲憊敵軍,捻軍北趨寧陽、東平,途中擊敗總兵范正坦部後,繼續北上東阿、平陰、肥城,然後轉頭南下寧陽、兗州、鄒縣、滕縣、嶧縣,經蘭山、郯城進入江蘇的贛榆、海州、沐陽。

一連串令人眼花繚亂的進軍之後,又由邳州返回郯城,西走嶧縣,在臨城(今棗莊市西薛城)附近二度擊敗丁寶楨部。北上寧陽、汶上。

張宗禹的這番瘋狂一樣的急行軍,讓劉暹內心完全丟掉了立功再上一層樓的打算。

太瘋狂了,旬月裡飆飛突進兩千里。看似無頭蒼蠅一樣的亂撞,實際上每每打在清軍的薄弱處。這根本不是兩三萬步騎就能圍剿的了的。

必須大兵團聯合作戰,四面合圍,利用地形地勢,將之逼入一個不善於騎兵發揮的敵方,再正面破敵,一股殲之。

五月裡,捻軍過運河進至范縣南面的羅家樓、濮州東南的箕山一帶,最後進至黃河水套地區(黃河水套是1855年黃河在考城銅瓦廂決口後在濮州、范縣以南和鄆城西北一帶形成的一個河汊眾多的地區)。

這就是一個極不利於騎兵發揮的地方。僧格林沁於是顧不得幾十天不離馬鞍的疲勞,大喜過望的督軍疾行進。

卻根本不知道,黃河水套地區這片官府無法觸及的地方,實際隱蔽著不少山東各地起義失散的零散兵力,和食不果腹,不得不淪為匪寇的流民難民。這些人紛紛參軍,使得捻軍人數瞬息增達數萬。

然後,實力大增的捻軍馳抵菏澤西北高樓寨地區,等待僧軍上門。這時的僧軍已被捻軍拖得極度疲憊,不少人已經累得連馬韁都拿不住,只得用布帶拴在肩上馭馬。

考城、東明、菏澤交界的堌陽鎮。

劉暹悠哉的躺在搖椅上,手中摩挲著一碗茶,想著八九十里外的僧格林沁。「你就要死了呀啊……」

在捻軍進入黃河水套地區的時候,僧格林沁一邊是自己領兵追擊,另一邊急命駐紮考城的劉暹、巨野的郭寶昌伺機攔截。

劉暹由是帶領兵馬東進到堌陽鎮。郭寶昌的兩千皖軍進到了曹州。

更南面的劉銘傳部,也為追剿堵截捻軍,駐進了六安一帶。北邊還有丁寶楨的一萬多山東綠營團練。

可以說僧格林沁的這一撲擊並不是無的放矢。他即便不打贏勝仗,只要能黏住捻軍,就近的劉暹就能立刻撲上。【郭寶昌時間趕得太巧,直接被僧格林沁囊進軍中】

再外圍,劉銘傳的銘軍和丁寶楨的魯軍,距離也相當的近,不超過十日一層又一層的清軍就能將捻軍死死地包圍在菏澤。

人,總是只想自己的利益,而不考慮別人的。

僧格林沁剛愎自負,一心剿滅捻軍,沒有看到己軍的筋疲力盡,也不知道捻軍新近的擴充。

不知己也不知彼,死在高樓寨,他真心不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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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26 17:59:42

第九十七章 名門閨秀

副都統常星阿、翼長諾林丕勒隨後領軍進駐太平鎮。

今天他們的任務是完成了。接下就是好好地睡覺了!

連續的追擊不停歇,還時不時的有一場廝殺,僧軍也不是鐵打的。上至將官,下到小卒,一個個都恨不得沾床就永遠不起來。

三千餘馬隊將整個太平鎮塞得滿滿的,外圍警備的部分滿蒙騎兵還在驅散著圍攏過來查探的捻軍。鎮子內的清軍主力則放心大膽的睡覺。

如此的一幕,就像剛才陳瑞國勇猛飆進,擊敗捻軍奪取鎮子一樣,早在這連日的追擊中頻繁上演。清軍根本不感覺半點異常。

——戰敗了的捻軍,需要密切掌握追兵【清軍】的行蹤,以便方便逃跑和躲避。

常星阿、諾林丕勒、陳瑞國哪裡知道,這太平鎮,這太平河,這河上的太平橋,那就是張宗禹給他們選擇的葬身之地。

在看似捻軍全部撤去的太平鎮裡,在那些清軍看不到的地下,窖窟裡隱藏著一支支精銳的捻軍小分隊。

連續的調動,清軍已經接近極限,張宗禹等待的時機已成熟。

黎明時分,安靜的太平鎮內突然燃起一處處火苗。火苗在冬風的吹送下迅速蔓延,很快整個太平鎮雜聲大作。

「走水啦,走水啦……」

呼喊聲響徹十里八方。戰馬在嘶鳴,動物怕火的本性讓安馴的戰馬也變得野性十足。無數清軍士兵無頭蒼蠅一樣從房間裡奔出,他們第一目標就是自己的戰馬,但是躁動的馬匹們變得十分難以接近,更別說許多馬廄柵欄大開,韁繩被割斷,受驚發狂的戰馬已經四蹄撒開,疾奔了出去——

上萬捻軍精銳在張宗禹、任邦達等首領的帶領下從南北西三面向太平鎮包抄過去。

「都……都統,不……不好了,鎮子燒起來了!」

睡覺前喝了兩杯烈酒解乏的常星阿在戈什哈的劇烈搖晃中,終於醒來。明白是什麼事兒後,他大吃一驚,急忙翻身下床。

狂奔出房屋後,看著鎮中一片的混亂,常星阿內心發慌,但故作鎮定地安穩人心說:「軍中走水也是平事,何必大驚小怪!」話聲未了,只見鎮子外響起了轟鳴的奔馬聲。緊接著就有砰、砰、砰的槍響傳來。

常星阿知道這時候自己說什麼也挽救不了軍心了,只大聲喊叫道:「傳我軍令……」令字話音剛出口,一個戈什哈跌跌撞撞地跑近前稟告說:「都統,不好了!四處馬棚起火!」

常星阿象被打了一悶棍似的,臉色大變。再看到四周火起,明亮的大火把整個太平鎮照得通亮。喊殺聲驚天動地。凜冽的寒風中傳來一陣陣嘹喨的號角聲。

「衝!衝!給我往外衝!」常星阿跳上馬背,一勒韁繩,戰馬前蹄懸空,猛地一跳,躥了出去,身後二十多名戈什哈打馬也拚命跟上。

張宗禹立馬軍前,馬刀懸掛在馬鞍上,右手拿著黃色指揮旗,藉著火光,冷靜地統觀整個戰局。他看見捻軍的騎兵,已通過鎮南的石橋,衝進了鎮中砍殺混亂的清軍。

但常星阿、陳瑞國等也都是沙場老將,指揮清兵散開鎮子的大道,引誘捻軍散入鎮中小道。他冷冷一笑,猛地把小黃旗一揮,殺進鎮中的捻軍旋風一樣又從南面退出來。

大火還在繼續吞噬著鎮子,只要捻軍站穩位置,被大火催逼的清軍只能出來送死。不然就是在鎮中等死!

陳瑞國首先就不願意等死。他手下的數百精銳半數保有著馬匹,陳瑞國一樣手中馬刀,二三百騎立刻像一陣旋風似的迎頭望捻軍衝殺來。

常星阿、諾林丕勒籠絡住手中還能控制的人馬,隨在陳瑞國後面向著鎮南殺去。

在鎮子中本有的三千多清軍馬隊,此刻只有千把騎兵了。

大群的失馬清軍也跟隨在他們後頭往鎮南而去,但許多人手下連把刀都沒有。惶惶錯錯,情緒雜亂到極點。

太平鎮鎮南就是太平橋,過了太平橋就是葫蘆塘,旁邊是一條官道闊路,直通襄樊。

清軍哪有人知道太平鎮的地形。捻軍稍微的退後,陳瑞國、常星阿等就一團糟的衝過太平橋。再看地形,直覺的是前面出現一片的平川。當張宗禹、任邦達指揮著捻軍繼續威逼上來之後,清軍無論步騎一股腦的就全蹚進了葫蘆塘。

黎明前的黑暗,看不清是個什麼所在,又是亂軍慌張之中,只見地勢平坦開闊。常星阿、陳國瑞如漏網之魚,也顧不了許多,就領兵一擁而上。全進了結凍的水面。

直到馬蹄打滑,腳下呼呼發顫,吱吱咯咯作響,方察覺腳下的平地實是冰面。常星阿和陳國瑞心急如焚,急忙督促兵馬調轉方向。但亂軍如潮,身後失戰馬的清軍還不斷湧進,馬隊那裡能輕便的調轉馬頭。

張宗禹見清兵全部進入葫蘆塘冰層,立刻下令佈置好的土炮炮擊葫蘆塘,不打人,專打冰。轉瞬之間,冰層破裂,全部清軍一片慘叫呼嚎,統統落入葫蘆塘的冰水之中。

清兵鬼哭狼嚎,喊爺叫娘,在冰水泥塘中痛苦掙扎。岸上的捻軍,用土炮打,用兩丈多長的竹竿標刺,用帶鉤的長槍扎。清兵沒有半點回手之力。

待到天亮,整個戰鬥結束。僧格林沁的三千多精銳馬隊先鋒,連死被俘接近三千,翼長蘇倫泰死。常星阿、陳瑞國等只領著三五百人逃出一命。

自從八里橋之戰遭受了致命重創的滿清滿蒙騎兵,剛恢復了一口元氣,就又挨了一刀。

僧格林沁暴跳如雷,繼續領著餘下騎兵猛追捻軍不捨。在桐柏剛舒坦了一陣子的劉暹也不得不再次運動了起來。

不過這會劉暹是樂意運動的。

多好的太平橋之戰啊。只要張宗禹再來那麼三四次,滿清的最後一支八旗鐵騎就giveover了。

這蹦子劉暹跑的心甘情願,捻軍太平橋大捷,和著城固老家舅父剛剛遞到的一封信,他簡直雙喜臨門啊。

張守岱許給劉暹的媳婦,一年多的時間了,定下婚書都大半年了,自家人終算是見到了。

十月裡,張守岱藉著自己慶生的機會,邀請劉暹舅父到成都一聚。劉暹老舅自然清楚是怎麼回事,帶上劉暹舅母,就興沖沖的趕去了。

待到張守岱慶生的那一日,劉暹舅母理所當然的在後院內眷席上見到了劉暹未來的媳婦。

知書達理,性情溫婉,姿容不輸王氏——

老舅信上的這十四個字,是給劉暹吃了一顆沾滿了蜜的定心丸。

看看,自己這老婆,妥妥的就是一個名門閨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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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26 18:05:43

第九十九章 撲救

同治四年的五月十七日,對於元氣大傷的滿清王朝來說,是一個要悲傷的日子。它的軍事支柱,最後一支滿蒙鐵騎,在肱骨重臣科爾沁郡王僧格林沁的率領下走向了全軍覆沒的戰場。

……

舉世皆醉我獨醒的上帝視角真的感覺良好。劉暹現在很享受這種快感。連自己最親近的手下都認為捻軍局勢憂患,而獨獨自己清楚兩日後的戰報是怎樣的震動全國。

因為八里橋之戰被劉暹在前世銘記的僧王,就要走到自己人生的盡途了。

五月十七日率軍追至高樓寨之南的解元集地區,張宗禹派出少數部隊迎戰,命日本的、張琢併力衝擊,誘使僧軍向高樓寨地區深入。

十八日中午,僧軍進至高樓寨,埋伏在高樓寨以北村莊、河堰、柳林中的捻軍一齊出擊。僧格林沁分兵三路:副都統托倫布、翼長諾林丕勒等率左翼馬隊,與精銳馬兵盡失後幾乎要變成純步軍總兵的陳國瑞、漢軍鑲紅旗人何建鰲各領本部步騎為西路;副都統成保、烏爾圖那遜領右翼馬隊,總兵郭寶昌率本部步隊為東路;副都統常星阿、溫德勒克西等各領馬隊為中路。

捻軍也分三路迎戰。西路鏖戰一個時辰左右,捻軍稍卻,陳國瑞、何建鰲等正欲乘勝逐擊,不料中路的常星阿等部敗退,中路捻與西路捻眾夾擊托倫布、陳瑞國等西路,自午時至戌時(晚上20時),僧格林沁西路主力馬步兵潰敗,被圍。與此同時,東路的捻軍也已將成保擊潰。在後督隊的僧格林沁只得率殘部退入高樓寨南面的一個荒圩,捻軍乘勝追擊,將該圩團團包圍,並驅使百姓在圩外挖掘長壕,防止敵人突圍。

次日,萬名捻軍馬兵下馬改當步兵,挺刀刺入圍內清軍。七千清軍傷亡殆盡。內閣大學士全順、總兵何建鰲、額爾經厄等皆同戰歿,餘下陳瑞國等人亂軍突走。

僧格林沁率少數隨從冒死突圍,當逃至菏澤西北十餘里外的吳家店時,中傷墜馬,遂匿於吳家店林中。但被捻軍張皮綆入林內發現拉出,斬於麥田,以攮刀斷首,取其三眼花翎著之,洋洋以去。

這一仗,捻軍全殲僧格林沁以下一萬一千餘人,清廷滿蒙勁銳馬隊盡喪,堪稱大捷。

同樣是這個夜裡,距離吳家店不足四十里的王屯鎮。劉暹軍正在向鎮內的捻軍發起猛攻,以撲救陷入重圍的僧格林沁軍。

黑夜,捻軍鎮壘。

「砰砰……」

火槍聲絡繹不絕。牛宏升清楚劉暹軍的厲害,先前的桃源集、大黃集兩戰,他的黑旗軍明明人數多過劉暹兩三倍,還有相當部分的馬隊,正面對戰中卻每每被劉暹打的落荒而逃。並且劉暹軍不同於湘、淮軍,也是因為連月追擊的緣故,追擊的對象又是擁有大規模馬隊的捻軍,劉暹軍的火炮大部都留在了桐柏,隨軍行動的只有一些臼炮和劈山炮。

自從火力、射程強度上看,自是遠弱於湘、淮軍了。

王屯鎮距離高樓寨已經不足五十里,但圍殺僧賊的戰事卻還未有結束,戰利品更沒有全部收攏。牛宏升必須擋住劉暹,否則張宗禹的打算真有可能功虧一簣。

他聚攏了手中全部的火槍,上千支火槍半數被集中到了鎮壘的正面防守。可是連連的槍聲並不能阻擋清軍的逼近。營外,重重的黑影依舊在不斷地靠近中……

高瓊眉頭深深皺起,黑夜中能見度很低,營外的篝火也被清軍陸續撲滅,所以他看不清楚寨前的具體情況,但是他能感覺得出,對方的損失很小,那一道道黑影還是那麼多,似乎在槍擊聲中並沒有倒下幾個。

「大哥,不對啊,怎麼覺得沒打中……」高瓊低聲向牛宏升說道。

「放煙花!」牛宏升的臉色也僵硬了起來,高瓊都能感覺到的事情他更能感覺得到。那不是打不中,而是打不死或是打不透……

三道耀眼的火焰瞬間從營中升起,劃破了黑夜的天空,把鎮前的一大片空地都照的明明亮亮。加料的大號煙花是能當照明彈用的。

劉暹軍先使出來的怪招,很快就被清軍和捻軍學了去。

在煙花的照亮下,逼來的劉暹一個個清晰地現出了身影。他們三五人一群,七八人一隊,個個手提著一面長方形的大盾牌,自己身子嚴嚴實實的躲在盾牌後。而從煙花的亮光被盾牌表面清晰地反照出來這一點看,那盾牌應該就是鐵盾。(外表面封有厚厚的鐵層)

怪不得感覺著沒死幾個呢,原來是這樣!

牛宏升、高瓊等人瞬間醒悟,不過繼而一個念頭又在眾人的心頭升起,「他們準備的好充分啊。」這樣的盾牌可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製作完成的。

「把土炮推出來,準備射擊。」

火槍的用途已經不大了,手雷雖然肯定有用,但捻軍的火藥有限,手雷更要集中用在對僧軍的進攻上。牛宏升實在沒信心靠著手雷就打退外頭的清軍。

這種情況下還是土炮最合適!

一里外的一處土丘上。

看到王屯鎮前突然升空起的三道絢麗的亮光,劉暹無奈的挑挑眉。中國人看來真的很有『山寨』的血統,自己搞出的新鮮玩意,只要露出三兩面,就兩軍都公開了。

搞得他現在把火箭隊藏的嚴實的不能再嚴實。

不過劉暹並不擔憂。便是進攻中的這五百精兵被照出身影又如何?捻軍還能吃掉他們不成?

沒有了火槍擊殺,單憑大炮來轟殺這五百名七零八落散佈著的健銳勇士,在劉暹看來完全是無稽之談!

尤其捻軍還沒有幾門像樣的火炮。

沉重的盾牌雖然減緩了將士的前進速度,可是劉暹相信,最多再過一刻鐘,五百精銳就能進入到鎮前三十米內,到時候手雷就能扔上鎮子裡捻軍的頭頂。

敢死先鋒殺到鎮壘前,用火藥包炸開捻軍的鎮門和柵欄,丟掉盾牌一擁而上,足以把整個王屯鎮捻軍的防務徹底攪亂。之後自己這邊的主力再投入戰場,不把捻軍殺的大敗而逃,簡直天理難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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