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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夜歸棺材鋪

胡錢福依然瞪著胡順唐,似乎發現了什麼一樣,隨後轉身便離開了病房。胡淼見狀忙問:「幺爺,你去哪兒?」

胡錢福道:「有事。」

說完,胡錢福就走了,留下胡淼與躺在病床上的胡順唐。

胡淼搬了個凳子坐到胡順唐身邊,低聲問:「你怎麼會在棺材裡?」

胡順唐搖搖頭:「我本來想……在棺材裡假扮開棺人,爭取套出你幺爺開棺要取什麼東西,但出了點意外。」

胡淼也不是笨蛋,立即說:「出了點意外?我看不是一點吧?你看看自己的雙手!」

胡順唐忙舉起雙手一看,雙手的指甲已經都翻了起來,還有些血跡,看到的同時才感覺到自己雙手十指愈發疼痛起來。

「我和幺爺將你從棺材裡面抬出來之後,發現被掀翻在地的棺材蓋裡面全是你的指甲印!」胡淼道,說著抱住自己的胳膊,心有餘悸地回頭看了病房門口一眼,好像是擔心有什麼東西從那裡突然出現一樣。

胡順唐此時想起來,自己曾經在棺材中拚命地又推又抓,大概是那時候才將手指給劃傷的。不過,自己看到的那雙手到底是什麼?真的是鬼嗎?胡順唐將頭靠在枕頭上,閉上眼睛將一隻手放在額頭上,仔細地回憶起來。沒錯,自己看得很清楚,絕對不可能是幻覺。早知道,應該用手機試著拍下來,再好好研究下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胡順唐翻身下床,穿好鞋準備離開,胡淼忙攔住他道:「醫生說過,要觀察一晚上。」

胡順唐搖搖頭說:「還是先回鋪子裡吧,我在這呆不住,對了,醫院的費用是你出的嗎?等下我回去給你。」

胡淼搖頭道:「不是,是幺爺給的。對了,剛才我看見幺爺那個提包中全是一疊疊的現金!」

胡順唐點點頭,這就對了,開棺要付重金,胡錢福早就有準備,否則在那個時候儲蓄所啥的都已經關門了,他不可能取得出來錢。先回鋪子裡去,研究一下吳叔那本寫滿冥文的小冊子複印件,看看從上面能不能找出什麼頭緒來。

胡順唐和胡淼離開鎮上的小醫院,剛出門胡順唐便問:「你今天晚上住哪兒?」

胡淼搖搖頭,看著四下無人的街道:「不知道,我原本打算是說住旅館的,但是你知道……」

住旅館肯定不現實,讓胡淼住旅館還不如讓她露宿街頭呢。吳叔死得那麼慘,加上謠言四起,小旅館估計離關門也不遠了,聽說服務員都快跑光了,更別提是有人住宿了。

胡順唐看著胡淼道:「要不,你今天晚上跟我一起住鋪子裡?」

胡淼拚命搖頭:「不要!不要!要是我想上廁所怎麼辦?」

「那你住哪兒?要不你去找幺爺讓他想想辦法,這鎮上應該有你什麼親戚,住一晚上應該沒問題吧?」胡順唐說。

胡淼又看了看四周,然後說:「我都不知道幺爺去什麼地方了,他是不用手機的人……」

「那還是住我那吧,沒事的,有我呢。」胡順唐很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給胡淼看,試圖讓胡淼心中不那麼害怕。

好半天胡淼才點頭同意,如果不住胡順唐的棺材鋪,她一個女孩兒也不知道上哪兒去,旅館不能住,又找不到幺爺,那是唯一可住的地方了。而且胡順唐看起來不像是壞人,應該不會對自己怎樣。

胡順唐和胡淼回到鋪子門口,剛開門,胡順唐的右手便被胡淼給死死地拽住。胡順唐轉身去看,發現胡淼半眯著眼睛不敢往裡面看,胡順唐安慰道:「沒事的,這是我家的老宅子,看起來有點陰森,其實沒什麼問題,我爸爸他們雖然去世了,但不會害咱們的,放心好了,有他們鎮著呢。」

雖然這麼說,但胡順唐還是下意識地在開燈之後看了一眼牆壁上那三幅遺照。

兩人進了屋,胡淼依然拽著胡順唐的手不放,雖然胡順唐心中也多少有些害怕,可畢竟還是想弄明白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就算真的有鬼和什麼狐靈,他巴不得全部都出現在自己眼前,好問個明白!

胡順唐本想領著胡淼往裡屋走,但想到這兩天各種事情來得那麼突然,根本沒來得及打掃,宅子裡又髒又亂,還是乾脆住在外面的鋪子好了,雖然有口棺材在那裡,但也只是口沒有裝過死人的普通棺材,沒有什麼大礙。

胡順唐與胡淼商量了一下,胡淼也立即點頭不進屋,就在這外面。胡淼的心裡和胡順唐想的不大一樣,她是覺得要是有什麼事,在鋪子裡打開門就可以跑到街上去。

胡順唐將涼蓆鋪在鋪子中,胡淼並沒有躺上去,而是蹲在涼蓆上,胡順唐轉什麼方向她都跟著,一直緊挨著胡順唐。胡順唐則在找那疊複印的東西,本來自己放在長凳上的,怎麼會不見了?找了半天,胡順唐才在長凳下面的角落處發現了那疊資料。

找到資料的同時,胡順唐趕緊翻查了那些資料,看起來應該沒有缺頁數,於是問胡淼:「胡淼,你動過這疊紙嗎?」

胡淼從胡順唐身後伸出腦袋來,看了一眼道:「沒,我都沒見過。」

這就奇怪了,胡淼沒見過這疊資料,誰又把這些東西扔到地上去的?我拿冊子複印件回鋪子之後,鋪子裡面只有鹽爺和胡淼在,隨後是胡錢福,只有這三個人來過,胡淼說自己沒見過,那當然鹽爺也沒見過,唯一剩下的就只有胡錢福了!

可是他為什麼要把這疊複印件扔到旁邊去呢?

想了一會兒,胡順唐還是理不清楚頭緒,乾脆躺下,從旅行袋中掏出手電來,翻看著那疊資料,而胡淼一直緊緊地靠著自己,但沒有閉上眼睛。翻看了一陣後,胡順唐覺得實在看不懂,決定明天找個有網的地方,上網搜索下,這種文字以前有沒有記載。想到這,胡順唐轉過身去,看著緊挨著自己的胡淼。這還是胡順唐生平第一次與姑娘睡在一起,還靠這麼近,若是在平常時候,肯定內心激動不已,但如今卻沒有任何感覺。

胡順唐在涼蓆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不斷地回憶起這幾天發生的事情,還有鹽爺講的胡家往事,突然想起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胡順唐側過身去便問:「胡淼,你……」

正在這時候,胡順唐發現胡淼因為害怕,靠自己太近,自己一側過去便與胡淼的臉碰在了一起,再一開口說話,嘴唇剛好接觸了胡淼的皮膚。

那一刻,兩人都愣住了,隨後胡順唐主動挪開了身體,撐起來咳嗽了兩聲,故作鎮定,繼續說:「我想起來一件事……」

還躺在那愣著不動的胡淼此時感覺到自己臉發燙,心跳得比平常快很多,下意識用手去摸胸口,好像心臟都快要跳出來一樣——這也是胡淼生平第一次與男人睡在一起。

胡順唐見胡淼沒有回答,側頭去看,藉著門縫外射來的路燈燈光,剛好能看見胡淼用手摸著的胸部,胸口因為呼吸和心跳的加快一起一伏,胡順唐看著也覺得自己心跳開始加速了。

胡淼見胡順唐側過頭來不說話,因為逆光的原因,看不清胡順唐到底在看哪裡,將身子撐起來後問:「你剛才說什麼?我沒聽清楚……:

胡順唐頓時反應過來,將頭轉過去說:「你奶奶告訴過你胡家過去開棺的事情對吧?」

「對,怎麼啦?」胡淼問。

胡順唐說:「那她老人家有沒有告訴過你,當年胡家人為什麼要去開棺?」

胡淼很奇怪地反問:「你不是知道嗎?因為風水的原因呀?」

「不是,我沒說清楚。」胡順唐理了下思緒,「我重新理一遍,胡家人一開始不告訴我曾祖父為何要開棺,我曾祖父因此拒絕了他的請求,隨後胡家當家人又撒謊說祖墳裡面有人放入了破壞風水的物件,我曾祖父在親眼見到胡家人離奇死傷之後,決定幫胡家開棺,到了之後發現是往生穴活人葬,再接著動土發現是棺中棺。」

「對呀。」胡淼更奇怪了,「有什麼問題嗎?」

「你難道不覺得這其中少了點什麼嗎?」胡順唐轉過頭看著胡淼。

胡淼心中一驚,幾乎是帶著哭腔說:「你可別嚇唬我!」

「不是,我沒嚇唬你。」胡順唐忙說,「你仔細想,據鹽爺說當時的胡家人也不知道祖墳裡具體是什麼,胡家大公子胡天祐卻嚷嚷著要開棺,目的是什麼?」

胡淼道:「這個很簡單,改換風水呀。」

「對,改換風水。」胡順唐點頭,將身子轉了一面,面朝胡淼,「既然他們根本就不知道祖墳是往生穴活人葬,也不知道祖墳裡面埋的是什麼,憑什麼要去開棺?憑想像?就算是胡家當時發生了那麼怪異的事情,也不至於立即能夠聯想到與祖墳有關係吧?」

胡淼聽胡順唐這麼一說,猛地伸手抓住胡順唐的手腕道:「對,我想想,我奶奶好像跟我說過原因,讓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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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風水師瞎丙

胡順唐和胡淼幾乎聊了一個通宵,一直到凌晨三點兩人才實在撐不住,這才倒在涼蓆上沉沉睡去。

據胡淼說,當年她奶奶告訴她胡家之所以要開棺,起因的確是胡家中有人接二連三的出事,事發突然並且十分怪異,可當時並沒有人聯想到是祖墳中出了問題,一直到某日太平鎮上很出名的風水師瞎丙路過胡家門前時,突然停住腳步,高喊道:「此家主人在何處?」

胡家管家聞聲出來一看是瞎丙,不敢怠慢,忙將瞎丙迎進了正堂之中,上了茶點,又去叫當家的出來。因為瞎丙在太平鎮很有名氣,雖然身材矮小,行動侏儒,而且左手的手指斷了一根,但屬於那種一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的主。平日內瞎丙就沒事在鎮上到處逛逛,遇到有緣人便算上一卦,雖然說他是替人「看」風水的風水師,但對命理玄學也十分精通,並且算卦奇準,甚至有時候不需你報出自己的生辰八字,他單是憑著雙手在你臉上一摸,便能說個**不離十,所以整個太平鎮上的人都將他當做活神仙一樣供著。

瞎丙還有一個習慣,受請看風水,只在每年的一頭一尾,絕不破例,但絕不會受請幫人算卦,除非認為有緣,但一個整月只算上一次。有好奇的人問瞎丙是什麼原因?瞎丙只是笑笑道:「做這一行,靠的是精氣,每日都算,每日都看,精氣全無,根本准不了。」

這樣一來,瞎丙的身份立刻就變得與街頭那些開攤算卦的神棍活神仙不一樣了,還有不少鎮外的人來請他,可他從不離開太平鎮半步,說太平鎮地氣甚好,離開了,他會變成一個廢人。

當時的胡家曾經數次找瞎丙看風水算卦,但瞎丙都以無緣作為理由婉拒了,不管胡家出再高的價錢也無濟於事。可現在瞎丙竟主動找上門來,這無疑是福從天降,所以管家根本不敢怠慢,請了瞎丙正堂落座,奉上茶點之後,忙告訴當家人胡長安瞎丙上門的消息。

胡長安幾乎是小跑著到了正堂中,見到瞎丙立刻拱手施禮,無比恭敬,一時間竟半句話都說不出來。在當時胡家人已經接二連三的出事,但找不到原因所在,現在瞎丙又突然現身在胡家,對於胡長安來說就如天神下凡相助一般。

瞎丙用手揮了揮,示意胡長安上前,接著在胡長安臉上和肩膀摸了一陣,又抓起胡長安的手指,仔細摸著,隨後沉聲道:「胡家老爺,你們胡家最近有大事發生吧?」

胡長安一聽,忙遣走了正堂內的下人,這才說:「大師真乃神人!一摸便知道我胡家有大事發生!」

瞎丙擺擺手道:「我剛才沒算過,只是用手一摸便知道,你面部和雙肩僵硬無比,雙眼凹進,顴骨無端高凸,還有那十指關節過於鬆動,這分明是沒有吃睡安寧的表現,隨便找個郎中就能看出來,更何況是我?」

「那……這……」胡長安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因為心中對瞎丙很是尊敬,不敢直言問瞎丙為何要突然上門來。

「實話實說,我今天無事,從你家門前過時,感覺到一股煞氣從正門衝出,我一時間步子都沒有辦法挪動,乾脆便走了進來。」瞎丙道,語氣中帶著焦躁,「胡家老爺,我想這就是緣分,這種煞氣的生成並不是一天兩天,眼下這煞氣越來越重,我就算坐在這正堂之中,都感覺到渾身不安,我問你,胡家是否近日來有人無端喪命?且死狀怪異?」

雖然胡家有人喪命,但胡家卻因為喪命者死得太過於詭異,沒敢報官,隱瞞了下來。胡長安聽瞎丙這麼一說,撲通一下就跪下道:「大師,你一定要救救我們胡家!」

說完,竟不停的磕頭。瞎丙忙一把扶住胡長安道:「我只是知道原因在何處,但救你們胡家的人並不是我,你還得另請高明呀。」

「大師,這是何意呀?」胡長安急得眼淚都已經落出來了,聽瞎丙這樣一說,心裡涼了半截。

「你不要著急,聽我慢慢說,我先問你,你胡家是否是三代之前發跡的?」瞎丙皺起眉頭問。

胡長安忙點頭道:「的確如此,不瞞大師,我胡家三代之前本是山上土匪,得高人指點,下山轉了營生,幹起了正當買賣,靠販賣布匹和食鹽起家。」

「嗯,那就對了。」瞎丙道,「你可知你家祖墳葬在何處?」

胡長安隱約感覺到瞎丙要說什麼,忙問:「大師的意思是我家祖墳出了事?」

「對!」瞎丙肯定說,「我看你胡家這宅邸所選位置不錯,本不犯沖,但煞氣全是因地而生,我想必定是祖輩祖墳出了問題,我坐在正堂這麼片刻,感覺出煞氣來自宅邸的西面,我斗膽說上一句,你家祖墳可是葬在大西山之中?」

胡長安一聽就驚了,心想這瞎丙果然了不得,竟然連自家祖墳所葬方位都算得一清二楚,又一次跪下道:「大師!還請明言!到底是因何原因?」

「我雖然沒有去過你家祖墳,但感覺出這股煞氣必是傳自你家祖墳處,那個穴位應該已經過了時候,再不挪動穴位遲早還會出大事的!」瞎丙道,說完長嘆一聲,「真是罪孽!這種穴位乃是邪穴,你家祖輩哪裡是遇到什麼高人了,肯定是遇到個會使邪門手段的傢伙。」

「啊?大師的意思是要給祖墳動土?另選佳位再葬?」

瞎丙點頭道:「差不多是這樣,不過關鍵在於你家祖墳內所下葬的先人屍身已經被煞氣所噬,必須要開棺放出煞氣之後,再另行尋找佳位下葬,否則的話不管移到什麼地方,都無濟於事。」

胡長安思來想去,權衡利弊了之後決定聽從瞎丙,於是便說:「大師,那什麼時候才能動土呢?佳位又應選在何處?」

瞎丙沉思片刻道:「這動土之事,你我都不能做,沒有這種天賦之人,擅自開棺是要遭受天譴的,必須要找開棺人。」

「開棺人?」胡長安第一次聽到這種名字,很是不解,「開棺人是什麼?」

「我只清楚,要動土先人墳墓,如不開棺,不必請動開棺人,但如果要開棺的話,必須請他們才行,古語有雲晉西風水,湘西趕屍,川西開棺,我本是山西人,算是風水世家,而開棺人恰恰就在川西可以尋到,我想這大概是天不滅你們胡家,算是走運吧。」瞎丙臉上的表情有些緩和。

胡長安又問:「大師,你可知什麼地方有開棺人嗎?」

「嗯,我只是早幾年聽我師兄提起過,在棺材鎮有一個開棺人,姓唐名五,是個棺材鋪的老闆,你可以試試去棺材鎮找找,不過聽說他們開棺人規矩甚多,哪一條規矩給敗了,都不會答應你的請求。」瞎丙握著自己的竹竿。

「大師,我對這些完全不懂,我也不知道他們的規矩……這可怎麼……」胡長安面露難色。

瞎丙抓起竹竿往地上敲了敲道:「我聽說有兩樣規矩,第一你必須得告訴開棺人開棺所取物件是什麼,如果不說清楚,他們不會答應,第二必須得送上重金……對了,還有一件事,開棺人要替你家開棺的話,還必須改姓進入你家的族譜,這一點你必須要說服家中的長者,否則開棺人是不會答應的。」

「這些個規矩……唉,你說送上重金還好辦,可開棺所取,還有要入族譜這個實在是有點……」胡長安也不是傻子,很清楚開棺人說的開棺所取物件是指實際的東西,難道說是要開棺放出煞氣麼?

瞎丙道:「這些規矩一條都不能敗,如果不答應你出再高的價錢開棺人都不會答應的。」

「不是呀,大師,你剛才說要說清楚開棺所取,但我們只是為了開棺放出煞氣而已,並不是取物。」胡長安很是焦急。

瞎丙嘆了口氣道:「規矩就是規矩,我也有自己的規矩,壞了規矩誰會答應你?但你還是去試試吧,我這幾日無事就四處走走,幫你胡家另外找一處佳位。」

說完,瞎丙起身便走,胡長安忙叫管家拿錢過來,但瞎丙死活不要,說這是緣分,使不得銀錢,使了銀錢也會壞了規矩,說罷離開了胡家,杵著竹竿走了。

瞎丙走後,胡長安趕緊喚了家中的長者商議,商議之後長者都同意了要入族譜這件事,認為保住胡家事大,那開棺人既然願意改姓入了胡家,也未嘗不可,但胡長安並沒有將「開棺所取物件」的事情說出來。於是,當夜胡長安便孤身一人,將金條裝到放有玉米的竹簍中,趕往了棺材鎮。

果然,和瞎丙所說的一樣,胡長安不說清楚開棺所取,唐五死都不同意,任憑胡長安如何懇求都無濟於事,最終還被唐五給「請」出了棺材鋪。無奈,胡長安只得回到家,這次他並沒有與任何人商議,苦苦思索了一夜之後,想出了一個法子。因為早年聽人說過有「木蠍」可破風水這麼一說,那麼就乾脆騙唐五幫胡家祖墳中取出木蠍,唐五勢必會答應,到時候開棺放出煞氣,再將實情告知,到時候事已至此唐五也無可奈何。

打定主意後,胡長安第二次前往棺材鎮,這次唐五果然和猜想中一樣,終於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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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活壽材

胡順唐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下多久,便聽見雞叫聲,但雙眼睏得完全睜不開,習慣性地在涼蓆上翻身,不翻身還好,這一翻過去猛然意識到胡淼在旁邊,一下就醒了,同時發現自己身邊的胡淼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

胡順唐翻身爬起來,小聲喊著:「胡淼……胡淼……」

叫了半天鋪子裡都沒有人回答,胡順唐忙又起身去開燈,結果拉了半天燈都沒有亮。胡順唐忙伸手去開門,結果發現門關得好好的,從裡面反鎖上的,胡淼是不可能出去的。那會去什麼地方?上廁所?不,不可能,昨天的事胡淼被嚇成那樣,就算起來尿急想上廁所也肯定會叫醒我跟她一塊去。

胡順唐繼續叫著胡淼的名字,依然沒什麼反應,於是決定還是進裡屋去看看。走進裡屋第一間廚房,剛打開燈,覺得眼角的餘光看到了什麼,一轉頭回去,發現鋪子中間的那口棺材蓋被人給推開橫擺在棺材上,而同時棺材邊緣還掛著一雙大腿!

胡順唐知道這次肯定不會是惡夢!定了定神之後,仔細看著那雙大腿上還穿有襪子?會不會……胡順唐忙走近棺材一看!果然,胡淼正側身躺在棺材裡睡得正香,一雙腿卻搭在棺材外面,保持著一種極其難看並且看上去就知道很難受的姿勢!

胡順唐靠在棺材上,不知道是應該叫醒胡淼,還是應該不管她,總不至於把她放在棺材中擺好,把棺材蓋給蓋上吧?這姑娘怎麼會躺進棺材裡的?胡順唐抬頭看著牆上那三幅遺照,心想人要是真的有靈魂的話,那就拜託自己的先人現身跟自己說說這一切都是怎麼回事吧。

胡順唐伸手將胡淼小心翼翼地從棺材裡抱出來,沒想到這姑娘看起來挺瘦,身材不錯,但還是挺沉的。將胡淼抱出來之後,胡順唐轉身時,卻發現自己的短褲被掛在棺材上,回頭去看也不知道具體掛在什麼地方了,但懷中又抱著胡淼,無奈只得先放下胡淼,這一蹲一放不要緊,褲子直接被扯開了一條大口子……

「沒這麼倒霉吧?」胡順唐放好胡淼,轉身去看褲子到底被掛在什麼地方了,因為沒有燈光,實在太暗,只得轉身找到自己的旅行包,換條褲子。脫下褲子,胡順唐就在旅行包前翻著,結果一不小心將旅行包內裝的鼠標掉落在地板上,鼠標落地之後發出的響聲將胡淼給吵醒。

胡淼模模糊糊地睜開眼睛,看著周圍,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自己在什麼地方,揉了揉眼睛,終於看清楚胡順唐只穿著一條內褲站在自己的面前!頓時間胡淼便清醒了,翻身就爬了起來,開始摸著自己的全身,還驚恐地盯著胡順唐問:「你幹什麼了?」

胡順唐知道胡淼肯定是誤會自己了,一邊翻找褲子一邊說:「我剛把你從棺材裡面抱出來,你自己都不知道剛才在棺材裡面躺著麼?」

胡淼聽胡順唐這樣一說,轉身一看那棺材,果然棺材蓋橫在棺材之上。胡淼覺得一陣陣寒意湧上來,再一看自己手臂後方,果然還有棺材裡面那些香蠟紙錢染上去的顏色。

「謝謝……」胡淼知道自己醒來在涼蓆上躺著,完全是因為胡順唐將她從棺材中抱出來。

「沒什麼。」胡順唐翻出一條褲子,也不忌諱啥了,當著胡淼的面伸腳就往裡面套。胡淼把臉側到一邊去,正好看見棺材下方凸出來的一根長釘子。

因為外面路燈剛好照射過來的關係,胡淼所在的位置將釘子看得很清楚,更奇怪的是棺材下方墊著的整塊木板好像有些鬆動,伸手一碰,上面的棺材竟然可以輕鬆移動。

本來好奇心就重的胡淼,伸手一推,那棺材竟然整個向右側移動開了!

這一動不要緊,嚇了胡淼一跳!趕緊向後一退,穿好褲子的胡順唐此時也看見棺材整個被胡淼推到了一側,露出了下面那整塊黑漆漆的木板。

胡順唐忙走過去查看,發現在那塊木板之上左右都有類似滑軌的東西,而棺材本來沒有那麼高,下方只是和那整塊的木板連在一起才造成的錯覺,難怪胡順唐第一次開棺材去找香蠟紙錢的時候覺得哪裡不對勁。

一般來說棺材應該是前端大,後端小,呈梯形。所用材料也應為十塊(也稱頁),棺材蓋用三頁,棺材底板用三頁,邦(一頭一尾)部各兩頁,兩擋面各兩頁。不過也有使用十二塊或者十四塊材料所制成的,但最奇特的還是用六塊木料製成的,如今擺在胡順唐眼前的便是用六塊木料所制成的棺材。

這種六塊木料都是從六顆不同的大樹上取下來的整木,也有一種俗稱叫「湊整」,意為完完整整的意思。從前常聽人說「死留全屍」其實也有「湊整」之意,全為已死之人討個死後的吉利。

雖說造棺材胡順唐沒有學過,但從小住在棺材鋪裡耳濡目染,也知道個七七八八,上大學的時候還竟然將從前在棺材鋪裡面的一些趣事說給同寢室的男生聽,例如棺材的選料,棺材的規格以及棺材上的花紋寓意等等,雖然同寢室的人很害怕,但同時又覺得胡順唐「知識」十分淵博。

胡順唐蹲在那塊正木板前,用手敲了敲,聽聲音好像是空的,再用手一比那塊木板的高低,與其說是木板不如說是個木盒更為合適些,加上還有旁邊那個可以滑動的軌道,胡順唐更覺得奇怪了,於是問胡淼:「你剛才是怎麼推動這口棺材的?」

胡淼說:「我看到旁邊凸出來一根釘子,我下意識推了一把這棺材就動了。」

胡淼站在胡順唐的背後,有些害怕,但同時又覺得很好奇,從沒有見過這種棺材,或者說胡淼從沒有站這麼近看過一口棺材。

「釘子?」胡順唐想起剛才自己的褲子被劃破,應該就是勾上了那根釘子吧。胡順唐又走到被移開的棺材下仔細看著,發現果然有一根凸起來的釘子,是根黑色的鐵釘,因為光線太暗實在看不清楚,胡順唐只得掏出手機來,湊近去看。發現在移開的棺材旁邊下側部,每隔幾釐米就會有一根釘子,從表面上來,好像是和下面那個木盒連在了一起。

胡順唐想了想,又將棺材推回到了木盒上面,隨後聽見「咔嚓」一聲,棺材又和木盒重疊在了一起,再伸手去推,卻發現推不開了。

應該是那根釘子的原因吧?胡順唐蹲在棺材下面,拿著手機仔細照著,找了一陣後,乾脆靠在棺材上,對胡淼說:「剛才你是靠在這個地方嗎?」

胡淼看了看,伸手說:「還要往右邊去一點。」

胡順唐往右邊稍微挪動了一下,胡淼立即說:「對,應該是這。」

胡順唐保持那個姿勢沒動,偏著腦袋用手按住左臂所在的位置,然後順著左臂向前方開始撥動每一顆釘子,當撥到第五顆的時候發現有一顆釘子有些鬆動,於是伸出兩根手指,用指甲夾緊往上一提。隨後,那根釘子便被他輕鬆夾了起來,此時胡順唐伸手試著推了下棺材,輕輕一推,棺材便滑動到了旁邊。

「明白了,這是口活壽材。」胡順唐直起身子來。

胡淼靠過來問:「什麼叫活壽材?」

「用比較通俗的話來說就是機關棺材,說起來有點繞口,但我小時候聽爸爸提起過,這種帶有機關的棺材就叫活壽材,意思是這種棺材裡外都可以活動,做工相當複雜,手藝早就失傳了。」胡順唐盯著那口活壽材回想起,從自己有記憶開始,就有這麼一口棺材放在這裡,不過顏色好像不大一樣,樣式似乎差不多,難道說從那時候起這口棺材就一直放在這裡了?

從前有些大戶人家,沒有辦法像皇室那樣修建什麼地宮陵墓之類的,但下葬時難免會有一些珍貴的陪葬品,金銀首飾或者說珠寶玉器之類的玩意兒。這些大戶人家的墓穴不要說是盜墓賊了,就是隨便找個人,給他一把鋤頭一根撬棍他就能給你把棺材打開,將裡面的東西洗劫一空,所以民間就有做棺材的手藝人發明了這種活壽材。

活壽材又分為很多種,有帶有可以致命的暗器的,有帶活動機關便於隱藏棺材中陪葬品的,還有比較複雜的甚至可以在你人打開棺材的瞬間,將棺材中的屍體給隱藏在棺材下部去,而盜墓賊打開之後所發現的只會是空蕩蕩的棺材。

但這種都幾乎是治標不治本的方式,時間一長,盜墓賊在沒有偷到東西的時候就會毀掉棺材來洩憤,那時候棺材一旦被毀壞,就難免會將機關給暴露出來,所以這種活壽材的底端通常都卡在墓穴之下的石台之中。盜墓賊抬不上去,在那個狹窄的墓穴中又沒有辦法毀壞,只得作罷,加之有些大戶人家捨得花錢,甚至在棺材之中加了部分瞬間置人於死地的機關,如毒液、毒煙之類的,讓那些盜墓賊開棺沒有發現財物,都不敢輕易毀壞棺材,一旦毀壞,那只有玉石俱焚。

大多數人都不知道,能打造這種活壽材的棺材鋪通常都是開棺人,也只有開棺人才會這種複雜的手藝,所以這些大戶人家的後世因為某些目的再想開啟棺材時,又不得不請精通打造這種活壽材的開棺人。

用胡順唐調侃的話來說,這就是那時候開棺人所使用的一種壟斷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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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詭異的神秘專家

從發現活壽材開始一直到劉振明打電話給胡順唐讓他去派出所。胡順唐和胡淼兩人一直在研究那口活壽材,想搞明白這口活壽材裡面是否隱藏了些什麼?胡淼認為胡順唐的爸爸必定是給他留下了一大筆遺產,什麼名貴珠寶之類的東西。胡順唐則完全不同意這個猜測,如果真要是那樣的話,父親多少也會給自己一點提示,再說了,如果真的有什麼家傳寶藏的話,以父親的脾氣肯定不會將自己送離身邊到省城吳叔那裡去。

再說,自己昨晚被離奇地鎖在這口棺材中,至今沒搞明白是怎麼回事,也許解開這口棺材的秘密,大概就能明白為什麼當時自己被關在棺材中後,會沒有辦法呼吸,還會看見那雙手了。

說到這,胡順唐覺得小時候日子雖苦,但也能過,爸爸那麼疼愛自己,為何偏偏要送自己到吳叔家去?那時候年齡小,雖然調皮,但特別聽爸爸的話,爸爸說一就是一,絕不反駁,就連後來回到省城每次學校放假想回鎮子中來都不行,這又是為什麼?父親好像刻意想讓自己遠離這個曾經的棺材鎮,有什麼特殊的理由嗎?

兩人從棺材鋪離開,徑直去了派出所,出門時候胡淼看了一眼牆壁上掛的三幅照片,覺得蠻奇怪的,便問:「為什麼牆壁上只有你家男人的照片?」

胡順唐搖頭道:「不知道,大概是我家太大男子主義了吧。」

「男尊女卑,這整個就是一封建家庭。」胡淼諷刺道。

胡順唐也不示弱:「要說封建家庭,那可比不上你們胡家,你媽改嫁都當成是偷人,而且還分什麼本家和分家。」

胡淼不想和他爭論胡家的事情,又扯回剛才的話題上:「我聽你說了那麼多從前的事情,唯獨沒有聽你提過你媽媽,那牆壁上也沒有掛你媽媽的遺照什麼的。」

胡順唐聽見胡淼的話停住了腳步。胡淼那一刻忽然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也許胡順唐的媽媽根本就沒有死,或許和她媽媽一樣是和胡順唐爸爸離婚,改嫁他人,說不定重新組建了家庭,有了孩子卻不要胡順唐了。

胡淼深知這種感覺很不好受,趕緊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好奇啦。」

「我從來沒有見過我媽媽。」胡順唐看著胡淼說,「一眼都沒有,很小的時候聽我爸說我媽媽得病死了,可爸爸好像很怨恨媽媽似的,每年七月半也不會焚香點蠟燒紙錢給她,我也不敢問,因為只要一問,爸爸就會皺眉頭。」

「哦,對不起……」胡淼又一次道歉。

胡順唐看見胡淼那可憐模樣,心想這女孩兒雖然說對任何事情都很好奇但又膽小,還是蠻可愛的,要是我有個這樣的女朋友多好。想到這,胡順唐突然低落起來,一個二十九歲的大男人,長得還不錯,自認為有些才華,也能吃苦,但就是沒有女朋友,都要三十歲了還是苦澀處男一個,唯獨能稱得上與自己有超友誼關係的「女朋友」就是自己的一雙手!難道說沒錢真的就是一種罪嗎?唉,算了算了,不想了。

胡順唐有些無力地揮了一下手說:「走吧,我們去派出所,劉振明估計都等得不耐煩了。」

胡淼以為胡順唐瞬間低落是因為還在想媽媽的事情,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默默地跟在他身後,一路聽胡順唐唉聲嘆氣到派出所。

到了派出所門口,兩人就看到站在那皺著眉頭的劉振明。劉振明見兩人來了,也不多說什麼,只是一偏頭,示意他們進派出所,隨後自己便轉身先走了進去。

跟著劉振明繞到了派出所的後院,來到一個類似接待室的房間門口,隨後劉振明站定低聲道:「縣裡的專案組找你瞭解情況,我想關於狐靈的事情你最好還是不要說了,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煩,還有……我一直沒問你,你知不知道吳天祿為什麼要來廣福鎮?」

胡順唐覺得事有蹊蹺,如果把劉振明給牽扯進去了,說不定會節外生枝,於是撒謊道:「不知道,先前我已經跟你說過了。」

劉振明聽胡順唐這樣一說,知道他必定知道什麼,否則怎麼會那麼重視那本小冊子?再說這鎮上這麼多人,為何偏偏是吳天祿昨晚死在旅館了?怎麼說也說不通,但想到胡順唐現在的處境和要面對的情況,也沒有再繼續問下去,只是讓他進去見專案組的人。

胡順唐和胡淼剛要進去,劉振明便擋住胡淼說:「等會兒才輪到你,你先到我辦公室去坐一會兒,就在前面,走幾步就到了。」

劉振明說完後,又對胡順唐低聲說:「對了,鹽爺眼睛不舒服,還在家休息,早上託人來告訴我,讓你沒事了的時候上他家去一趟。」

胡順唐點點頭,走進那間所謂的「接待室」,隨後劉振明領著胡淼去了他辦公室。

胡順唐走進那間接待室,裡面有三個男人,其中兩個身著警服的並排坐著,另外一個身穿便服的則站在旁邊,手拿一瓶礦泉水,也不看胡順唐,目光一直望著窗外。

整個詢問的過程中,都是兩個穿警服的人在問話,而那個穿便服的年輕男子一直沒有開口說一句話,面無表情。

兩名警員所詢問的問題也很普通,都是問些基本問題,胡順唐的姓名,家庭住址,職業是什麼,什麼時候回到鎮上來的,從前又在這裡做過什麼,和吳天祿的關係是什麼諸如此類的問題。

胡順唐將開棺人、狐靈等相關事宜都通通在腦子中「刪除」之後,將其他的實情全盤告知,他知道這種事情就算說出來,他人也不會相信,更何況是警察了。但在對話的過程中,胡順唐卻有一種奇特的感覺,感覺那個穿便服的男子眼角的餘光一直盯著自己,每當自己刻意掩飾一些問題時,那種感覺就會特別強烈。

詢問結束之後,其中一名警員將筆錄本遞給胡順唐,讓他看看是否無誤,如果有問題就在上面修改,隨後在修改處蓋上自己的紅手印,最後在下面最後一頁籤上自己的名字,蓋上手印。

一切妥當之後,胡順唐離開了那間接待室,剛出門便碰上了走過來的胡淼,胡順唐豎起手指在嘴邊做了一個手勢,示意胡淼有些事情不能隨意說。胡淼立即領會了胡順唐的意思,默默地點了點頭,隨後走進接待室中,在關門的時候,胡順唐發現站在屋內的那個便服男子衝他淺淺的一笑,那笑容好像在說:我都知道。

胡順唐轉身問劉振明:「那個穿便服的人是誰?」

劉振明愣了一下,反問:「你為什麼偏偏要問他?因為他沒穿警服呀?」

「不是。」胡順唐說,「總覺得他在盯著我。」

劉振明點點頭:「另外那兩個我認識,都是縣公安局刑警隊的,另外一個聽說是廳裡派下來的專家,只聽說姓詹,叫什麼……哦,對,叫詹天涯,具體是做什麼的,是什麼職務我就不清楚了,挺神秘的一個人。」

「是嗎?」胡順唐聽劉振明這樣一說,反而更擔心了,忍不住回頭去看接待室門口,大門緊閉,聽不見裡面的人在說什麼。

「你在擔心什麼?」劉振明見胡順唐表情有些緊張。

胡順唐下意識地回答:「胡淼……」

劉振明聽完一笑,低聲說:「喂,你小子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胡順唐反應過來,忙說:「別胡說!毀人清譽,這是折壽的!」

「還折壽呢?」劉振明湊近看下胡順唐的臉,又說,「我以為你昨天晚上哭了一夜。」

胡順唐搖搖頭,岔開話題說:「我走了,去找鹽爺,待會兒你要是有空,那丫頭不想在你這呆著的話,就抽空帶她到鹽爺那來找我。」

劉振明應了一聲,轉身到接待室門口等著,他沒有想到自己說中了胡順唐的心事。

吳天祿雖然算是胡順唐的養父,但也的的確確只是養他,而沒有盡到一個所謂父親的責任,平時不會陪胡順唐去逛逛公園、騎騎車、談談心什麼的,更不要說管胡順唐的學習了。雖然吳叔吳姨平時也會噓寒問暖,但畢竟胡順唐心中明白自己只是寄居,算不得他家的人,所以也不苛求多餘的東西。吳天祿的死對他來說雖然打擊不小,但從小就很堅強的胡順唐知道,這個時候自己如果將軟弱的一面表露出來,那麼很可能就一蹶不振了,還不如打起精神來查出背後的真相,也好告慰吳叔的在天之靈。

胡順唐按照自己小時候的記憶,出派出所之後,進了對面的小巷子,再下坡,走過一座小橋,對面便是鹽爺的宅子了。鹽爺的宅子和胡順唐家很相像,也是吊腳樓,唯一不同的是去年時候,劉振明終於說服了鹽爺將那宅子重新整修一番,不然這宅子都經不過一次暴雨的襲擊就要垮塌。

鹽爺捨不得那個老宅子,很多年前有人勸他搬到正街上去,當街面做生意也好做一些,免得別人來買副棺材還要過小橋,可鹽爺拒絕了,說生在這宅子裡,死也要在這宅子裡,生意在什麼地方做不是做?有好手藝就不怕別人走遠路來找。可就在那次之後沒多久,鹽爺的雙眼就瞎了。

胡順唐剛走過小橋,來到鹽爺宅子下面,便很清楚地看見在旁邊的樹林中有一道白影閃過。

不好!胡順唐心中暗叫一聲,拔腿就向鹽爺的宅子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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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見鬼之法

鹽爺無兒無女,一個人獨居,但不知為何宅子大門竟然還從外面上了一把大鎖。任憑胡順唐怎麼推也推不開,難道說鹽爺不在家?不可能,他不是眼睛不舒服在家休息嗎?正在胡順唐著急的時候,竟聽到鹽爺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順唐來啦?」

胡順唐一回頭,就看到背著竹簍,拿著短鋤頭的鹽爺站在自己身後,好像是突然從地上冒出來的一樣。

胡順唐見鹽爺沒事,鬆了一口氣,又看了一眼剛才發現白影的方向,隨後問:「您不是眼睛不舒服嗎?怎麼出去了。」

鹽爺用短鋤頭反手敲了敲竹簍底部道:「我去采了點草藥,自己熬藥要放心些,我才不相信現在那些個醫生,動不動就給你開個上百塊錢的藥,我一個糟老頭子哪兒來那麼多錢。」

鹽爺走到門口,掏出鑰匙將門打開,先走了進去。胡順唐還站在門口盯著宅子的右邊,總覺得那邊有人在盯著自己,站了一會兒後,胡順唐深吸一口氣,走進宅子裡面。剛走進去,轉身把門給關上,便聽到鹽爺道:「順唐,把門敞開,透透氣,宅子裡面太潮了。」

「哦,知道了。」胡順唐又將門給打開,看見鹽爺背著竹簍走上二樓,雙腳踩在那木樓梯上「咔吱咔吱」的響,好像稍一用力就會踩斷一樣。胡順唐環視著鹽爺的宅子,發現和從前沒有什麼不一樣,還是那種老式的吊燈,伸手去拉燈繩,燈還能打開,大門口也和胡順唐家一樣是做生意用的鋪面,而且鋪面中間也擺放著一口棺材,不過這口棺材並沒有上色,還是原木的顏色。

胡順唐走近那口棺材,俯身去看,發現這口棺材只是底部上了一部分漆,而且看起來還特別的不均勻。此時,鹽爺從二樓下來,手中拿著一根枴杖問道:「順唐,你在幹什麼?」

「看棺材。」胡順唐趕緊過去攙扶鹽爺,「我沒明白為什麼棺材鋪裡面都要擺一口棺材呢?我家也有那麼一口棺材。」

鹽爺走近那口棺材,用手輕輕拍了拍道:「棺材的材字和財富的財同音,擺棺材也是鋪子中擺財的意思,圖個吉利,你應該記得你家棺材鋪從前有塊匾額吧?」

胡順唐點點頭,那塊匾額在解放後就被取下來了,從此之後再也沒有掛出去,後來聽爸爸說文革時期,爺爺經常躲在吊腳樓最下面一層裡面,給那塊匾額上漆,匾額上寫著三個字:關財鋪。意為將財富關起來不洩出去的意思。

大概是因為那個特殊的年代,要除四舊,反封建,所以爺爺把家中很多老物件都偷偷地藏了起來,聽說還有些古玩,可不知道到底藏在什麼地方了,或許在吊腳樓下面?想到這,胡順唐又想起鋪子中的那口棺材來了,於是將昨晚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給了鹽爺。

鹽爺聽完之後說了兩個字:「果然……」

「果然什麼?」胡順唐忙追問,意識到鹽爺必定知道些什麼。

鹽爺還是那個毛病,不直接回答胡順唐的問題,而是說到吳天祿之死上面去了,問胡順唐是否知道吳天祿到底是如何死的?胡順唐點頭道:「劉振明給我看過照片了,很慘……也很詭異,我想不明白為什麼兇犯要這麼對待吳叔,有什麼特殊含義嗎?」

胡順唐記得自己曾經感興趣那些個變態連環殺手,殺人都是用各種奇怪的方式,分屍算是最普遍的做法,例如胡杏。當然還有的是使用某種邪惡宗教的儀式,將人吊起來自己挖出心臟,用來召喚惡魔,也看過有將人倒吊起來殺死的,可為什麼要在吳叔的左腳腳脖割上一條口子放血,又在腹部割上一刀,還用木釘從他後腦給釘入呢?

這些行為看起來都不像是隨意而行,好像是有什麼目的。

「順唐,你相信鬼存在嗎?」鹽爺忽然問道,同時還慢慢抓住了胡順唐的手腕。

胡順唐驚了一哆嗦,忙將手縮了縮,反問:「鹽爺,你為什麼要這麼問?」

「《周禮》有雲,眾生必死,死必歸土,此之謂鬼。」鹽爺收回了手,又開始塞煙葉進煙鍋裡面,「千年前,咱們的老祖宗就說得很明白,鬼是人死後存在的一種狀態,而鬼通常又與魂有關係。」

胡順唐認真聽著,記憶中鹽爺說的這些話小時候並沒有聽過,那時候估計也聽不明白,只喜歡聽故事。

「順唐,你唸過大學,應該知道龍骨文吧?」鹽爺又發問道。

胡順唐點點頭:「知道,就是甲骨文。」

「對,我眼睛還沒有瞎的時候,也喜歡看書,記得那時候我看過一個報導,說是從陰虛出土的甲骨文當中,發現當時的象形文『鬼』字,看起來就如同一個人臉上蓋了東西,意為人死了。鬼也譯音為『歸來』的『歸』字,為啥大多數人都說人死了是回去了,意思就是說人回到他以前所來的地方了,這就是為什麼不管是咱們中國還是國外,在大戶貴族皇室死後,都要修建陵墓,放進那麼多陪葬品的原因了,他們覺得人死了,只是變成另外一種形態回到從前的地方去生活,所以還需要那種東西。」

胡順唐聽完道:「這些我知道一些,曾經讀書的時候,因為喜歡這些東西,私下做過研究,夏商周時期比較崇尚鬼存在這樣一說,但是到了漢代,因為儒家學術盛行,取代了百家成為了當時社會的正統學說,而儒家學說在當時恰恰是重人輕鬼,也可以說完全對鬼的存在是否認的。」

「嗯。」鹽爺點燃煙葉,「我記得有段古文中,是這樣說的,人所歸為鬼。」

胡順唐越聽越奇怪,直接問道:「鹽爺,你說這些是想說你相信有鬼的存在?但是這與吳叔的死有什麼關係?」

鹽爺吸了一口煙,然後才說:「三魂七魄你應該知道吧?三魂歸地府,七魄喪幽冥呀,所謂三魂指的是胎光、爽靈、幽精,七魄指的是屍狗、伏矢、雀陰、吞賊、非毒、除穢和鼻肺。」

胡順唐聽傻了,這些他以前聞所未聞,吞了口唾沫繼續聽鹽爺說下去。

「魂魄之所以是連在一起的兩個字,是因為人活著時,這兩者分不開,魂與人的精氣神連在一起,而魄則與**相關,所以**和精氣神在人活著的時候密不可分,魂魄也隨之連在了一起,但是如果人死了之後,魂魄之中魄會隨著**的消亡而消失,但魂卻可以不滅,隨之便變成另外一種形態。」

胡順唐聽到這,接話道:「鬼?」

「對,魂氣歸於天,形魄歸於地,就是這個意思。」鹽爺又吧嗒吧嗒地抽了好幾口煙,「總會聽到有人說見鬼,好多都是瞎扯,這世上真正見鬼的人少之又少,大多數聲稱自己見鬼之人,無非都是自己在某種特定的環境下所幻想出來的東西,少部分是因為偶然看到,因為要想見鬼必須要有特殊的法子,你吳叔被倒掛在旅館中的那個樣子便是一種很特殊的見鬼辦法,當我走進旅館靠近他的屍體時,聞到他身上有股子棺材味,便猜了個**不離十,他應該是開棺人。」

胡順唐一聽,更奇怪了:「鹽爺,你為什麼要說吳叔被倒掛在那是一種很特殊的見鬼法子呢?難道是因為知道了吳叔的身份?」

吳叔的身份被鹽爺察覺出來,也是在胡順唐意料之中,否則鹽爺一開始並不會故意隱瞞他一些事情。

鹽爺咳嗽了一陣,胡順唐忙幫他輕輕拍著後背,好一會兒鹽爺才繼續說:「俗話說人要頂天立地,頭頂天腳踩地,這樣才是一個正常人正常的模樣,據我所知,有一種很邪門的法子可以見鬼,那就是利用天地逆轉,調整自己的**和精氣神,使其魂魄短時間分離,這樣便可以見鬼。」

胡順唐靜靜地聽著,腦子中回憶著照片上吳叔血屍被倒掛在廁所中的情景,雖然有些難過,但還是強迫自己使勁回憶下去,但心中又出現兩個疑問:其一、按照鹽爺的說法,吳叔是自己將自己倒掛在浴室中,目的是為了見鬼,可他為何要見鬼?其二、如果第一條成立,那麼吳叔就極有可能是在將自己倒掛起來之後,才被凶手所殺死,可凶手為什麼會那麼恰好在吳叔將自己倒掛在了浴室後才出現呢?

鹽爺又道:「人的體內有『三屍』,分別為上屍彭琚,中屍彭躓,下屍彭矯,這三屍對人的精神、心智和精氣有損傷,傳說如不驅除『三屍』,人的身體會得惡疾,但這『三屍』乃是每個人生下來便與生具有,想要完全驅除,除非是得道高人。另外,除了三屍之外還有『五臟仙』與『九蟲』……」

五臟仙,胡順唐聽說過,乃是心肝脾肺腎所代表的丹元守靈、龍煙含明、常再魂庭、皓華虛成以及玄冥育嬰,九蟲他記不起來是什麼,只記得好像有伏蟲、拍蟲和肉蟲這三樣。還有上中下三丹田之說,都是來源於那句「天地一人身,人身小天地」。

胡順唐問鹽爺:「這些和見鬼有什麼關聯嗎?」

「當然。」鹽爺道,敲了敲煙鍋,「人如果活著,必然見鬼難,但活人要見過,必有假死這麼一說,既然要假死就必需要逆轉天地,而要逆轉天地必須要瞞過體內的這些個『三屍』、『五臟仙』等,雖然只是短暫的,但如果不瞞過,活生生的人要想見鬼是很難的,而吳天祿改採取的法子則很簡單直接,我相信振明告訴過你,吳天祿的左腳腳脖給割開了一條口子對吧?」

「嗯。」胡順唐想起照片上清楚地能看見吳天祿腳上的那條口子。

「先前我說過,魂魄之說,魂氣歸於天,而形魄歸於地,魂可以短暫改變成為另外一種形態,而形魄則必須要離開身體,人才算是死亡,所以陰陽之說,男左女右,男人割傷自己左腳腳脖,放出精氣血,做為假死的先兆,這樣才能瞞過體內的那些個東西,逆轉天地倒掛見鬼,不過這種法子很危險,在逼不得已的情況下不能使。」鹽爺說完,將抽盡的煙鍋中的菸灰抖落出來。

按照鹽爺的說法,吳叔要見鬼肯定是因為迫不得已,不過卻有一點說不通,按照吳姨電話中所說,吳叔曾經告訴她,自己已經算是死過一次的人。既然已經算是死過一次的人,還需要避過體內的那些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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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關亡走陰

胡順唐在心中想了好一會兒,終於決定將這個疑問提出來,他估計鹽爺既然知道開棺人,想必也知道開棺人必須要死過一次的規矩。誰知道胡順唐說完後,鹽爺便點頭道:「對,這也是我覺得奇怪的地方,有個法子可以讓你知道為什麼,但有些危險,你敢不敢試試?」

胡順唐一聽有辦法,忙問:「是什麼法子?」

鹽爺只說了兩個字:「關亡。」

關亡?那是什麼意思?此時鹽爺已經起身來說:「算了,這種法子太過危險,不試也罷,丟了性命才是大事,就當我沒有說過,老頭子年齡大了,除了敢說之外,還真不敢做。」

胡順唐當然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能查明真相的辦法,即便是會冒風險,因為現在事情已經發展到如今的樣子,自己也身在風險之中,根本談不上什麼冒不冒風險,昨晚自己不就差點死在棺材之中嗎?

「鹽爺!那個法子要怎麼做?」胡順唐站起身來,叫住正轉身上樓的鹽爺。

「算了。」鹽爺慢吞吞地走上樓,揮著手中的旱菸桿,「我不會做,但知道誰會做,中國還剩下多少這種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在西南大概剩下不到十個人了。」

說到這的時候,鹽爺便已經消失在了二樓的拐角處。胡順唐趕緊走上樓梯,追了上去,剛上樓梯,走上二樓,便聞到很大一股藥味,很濃,熏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趕緊往下又走了幾步,問道:「鹽爺,這是什麼東西呀?太熏了。」

胡順唐說完,側頭看著在前方曬台處爐灶前的鹽爺,鹽爺在爐灶台上摸索著,胡順唐本說前去幫忙,但那氣味實在太熏人,根本不敢近身,只得遠遠看著。鹽爺拿著一把鐵鏟,在一口大鍋裡面翻來翻去,好像那股藥味對他來說沒有任何影響。

「這是棺材油,新熬的是這樣有些熏人,不過我習慣了,我這雙眼睛也是因為這玩意兒給熏瞎的,你還是離遠些吧。」鹽爺一邊說一邊嘆著氣,大概是在惋惜自己那雙眼睛。

胡順唐依然覺得很熏人,又向下走了一步道:「鹽爺,棺材油不就是油漆嗎?以前我家也有,但沒有熬過呀,你這是什麼東西呀?沒有油漆味,但比油漆味還嗆鼻子。」

「在沒有油漆的年代,都是用這種棺材油,也叫屍油。」鹽爺說道,慢慢放下手中的鐵鏟,轉過身來面對胡順唐所在的方向。

屍油?不是吧,胡順唐愣住了。

此時,鹽爺打了一個哈道:「逗逗你的,嚇得話都不敢說了?老頭子要是用那種東西,肯定早就被抓進監獄去了。」

這老頭子,這時候還開我玩笑。胡順唐坐下正要開口問剛才鹽爺所說的「關亡」,鹽爺便已經走到他身後道:「走,到樓下去做,最近基本上沒啥生意,鋪子裡也沒人氣,你來了正好給我旺旺人氣,多待一會兒。」

胡順唐攙扶著鹽爺走下樓,覺得這老頭兒越來越不正經的樣子,看來真的是不想讓自己去做什麼關亡,但如果不讓我做,你乾脆像之前一樣瞞著我,不用告訴我呀?胡順唐心中有些著急了,等鹽爺一坐下便問:「鹽爺,關亡究竟是什麼?」

鹽爺從腰間摸出旱菸桿來敲了敲:「說時髦點叫陰陽穿梭,說不好聽點就是讓你去死。」

讓我去死?胡順唐瞪大了眼睛,這鹽爺今天是什麼地方不對勁了?

鹽爺接著說:「若不是我年紀大,撐不住,我早就去了,我跟你說,其實是想讓你試試看,主要是我記得你八字過硬,脾氣又有點暴躁,一般這種人做關亡容易收得回來。」

胡順唐見鹽爺鬆口了,忙問:「做關亡是什麼意思?」

「關亡有人稱之為一種邪術,其實不然,只是一種讓生者和亡者可以進行溝通的一種方式,你應該知道那種什麼佔婆上身吧?類似那種,不過那種方式一般來說都是騙人的,所謂招魂上身是需要特殊體質的,不是說是個神棍佔婆就會,所以關亡就變成很多人出來招搖撞騙的把戲,這種稱為關亡中的問亡,不過呢還有一種法子現在還有人會,但相對來說比較危險,叫放陰。」鹽爺說到這頓了頓,又說,「意思就是施術者將受術者的靈魂暫時抽離身體,放其去冥界之中,尋找自己相見的那個人,問問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胡順唐頓時明白了,鹽爺的意思是讓自己去做放陰,然後前往冥界尋找吳叔,問問吳叔當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雖然聽起來很離奇,極其不可思議,但眼下好像這個法子是最直接,也是最簡單的。即便如此,胡順唐依然有些不願意相信這种放陰的真實性,太不可靠了,曾經聽過有人請佔婆上身,但全是自己在那裡胡言亂語,明明想請自己的男人回來問問,結果裝神弄鬼的佔婆一開口就是:哎呀,是姐姐嗎?我是小翠呀,我可想死你了……

想到這,胡順唐問了一句:「真的可以嗎?」

鹽爺只是一笑,隨後道:「順唐,誰都可以用這些東西來糊弄你,但你鹽爺絕對不是那種人,若不是我擔心你的安危,你回鎮子的那天便帶你去了。」

胡順唐立刻說:「鹽爺,我試試看。」

剛說到這,鋪子門口就走進來兩個人,劉振明和胡淼。劉振明將胡淼送到門口轉身便走,說自己還有工作,回頭再來,但走的時候臉上明顯帶著一種不甘心的表情。胡順唐想,幸好沒讓他聽到剛才那一番話,要是被聽到,恐怕這個派出所所長無論如何都要去。

劉振明剛走,胡順唐便問胡淼剛才被詢問的過程中有沒有說漏嘴?胡淼搖頭道:「除了那個陌生號碼的短信,其他事情我都沒有說,不過我倒覺得……」

胡淼剛說到這,就被胡順唐給打斷:「是不是覺得裡面沒有穿制服的那個人很奇怪?」

「對對對。」胡淼連連點頭,「我總覺得那人在盯著我看,但我去看他的時候,卻發現他一直盯著窗戶外面,奇奇怪怪的一個人,還衝我笑,好像知道我在隱瞞什麼一樣。」

這就對了,如果只是我那樣感覺也許是因為我多心,但胡淼也有相同的感覺,那就說明沒有錯,那個人一定大有來頭,不是個簡單人物,至於來做什麼的……胡順唐想到這自己將思路給掐斷,覺得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若是鹽爺說走陰真的能行,那不妨可以試一試。

「走吧,鹽爺。」胡順唐說。

鹽爺仰起頭來問:「你真的想好了?」

胡順唐點點頭:「我想好了,要是出了什麼事,我自己負責,我會提前寫個東西在那,我如果出了意外,與其他人沒有關係。」

鹽爺擺手道:「不用,你要是出了事,老頭子也馬上快一步下去找你,絕不會讓你一個人獨走黃泉路!」

胡淼不知兩人到底在說什麼,但聽到「黃泉路」三個字,心一下就提起來了,一把抓住胡順唐便問:「你要去幹嘛?」

「走陰。」胡順唐也如剛才鹽爺回答自己一樣簡單地給胡淼說了兩個字。

胡淼鬆開胡順唐的手,重複了一遍:「走陰!?」

「嗯。」胡順唐攙扶著鹽爺準備往鋪子外走。

胡淼趕緊追上去說:「你知不知道那玩意兒很邪門的?」

這次輪到胡順唐和鹽爺覺得奇怪了,幾乎是同時問胡淼:「你知道走陰?」

「當然知道,我上大學的時候喜歡這些東西,再說了那時候每天晚上都會聽同寢室的同學講關於這些的故事,很邪門的!我曾經聽人說過,走陰失敗,人的魂回不來了,就剩下一副空殼,不會吃飯,不會喝水,什麼都不會做,身體也會漸漸腐爛……」說到這,胡淼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好像眼前的胡順唐已經變成那種行尸走肉了一般。

「你相信這個?」胡順唐反問道,鹽爺卻在那笑著搖搖頭,一句話也不說。

「我……」胡淼只說了一個字,下面的話沒有說出來。其實她自己也說不準到底信還是不信,但從她阻止胡順唐去就能看出來,實際上她還是很相信,否則不會害怕胡順唐出事。從前在宿舍中的那些同學,曾經為這個問題爭執過不止一次,一部分人認為一定是真的,一部分人認為百分之百是假的,胡淼因為沒有親眼見過,所以一直保持中立,但實際上心中的天平卻是傾向於相信那邊。

「你什麼?」胡順唐乾脆停下腳步問他,同時鹽爺也扭過頭來。

胡淼遲疑了一會兒:「我……跟你一起去。」

剛說完,胡淼又趕緊加上了兩個字:「行嗎?」

「行,鹽爺你說呢?」胡順唐看著鹽爺,「如果我出事了,你眼睛不好使,還有個人幫我收屍。」

胡順唐的自我調侃並沒有讓胡淼覺得輕鬆,相反心中更擔心起來,因為胡順唐說話的語氣就像是即將要去赴死一樣。

「走吧,這個女娃兒陰氣重,說不定還能助你一把呢。」鹽爺轉過頭去,隨後說了這樣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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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冥引人湯婆

會陰師,是這種特殊人群的稱呼,而民間都俗稱他們為「關亡婆」或者「冥引人」。相傳,曾經的冥引人無論男性女性都可以擔當,隨著冥界之門越來越難打開,陰陽之分也越來越明確,主陰的女子逐漸成為了冥引人的主導,替代了大部分的男性,也許是因為她們天生就具備可以輕易打開冥界之門的能力,亦或者冥界之門只希望被至陰之人所觸摸。到了近代,冥引人這個稱呼已經被人們逐漸淡忘,都稱這類人為關亡婆,也單指女性。

關亡之說,分為兩種,普通的「問亡」過於普遍,大多數騙子都用這一點來欺騙輕信她們的普通百姓,每次都收取大量的費用,利用心理暗示誘導百姓說出她們想知道的一切,從而再假扮「亡魂上身」回答其問題。手段高明一些的騙子,有些善於變聲,有些則善於使用腹語,張口之後聲音全變,讓人無法質疑,這種方式只能欺騙到少部分偏遠地方的百姓,但往往第二種「走陰」卻最能服眾,會使用這種方式的人也少之又少,畢竟放陰是將被放陰者的魂引導進入冥界,自己能清楚地看到或者聽到自己想要見的人的模樣和聲音,不過這其中也存在一部分高超的騙子,在放陰之前便會口稱被放陰者在回到人間之後,便會遺忘在冥界中所見到的一切,只能讓亡者上其身回答問題。

真正的走陰並不是如此,而是被走陰者即便是還魂之後還是能清楚地記得在冥界所發生的一切事情,可必須遵守一條規矩,那便是除了和相見的亡者所說的話之外,關於在冥界之中見到的一切都不能透露半點,否則後果自負,就算是關亡婆也沒有辦法救你。

鹽爺領著胡順唐和胡淼兩人離開了鎮子,坐上中巴車到了離廣福鎮十幾公里外的一個進山口,隨後三人又坐上了當地百姓非法經營的「摩的」,向鄉下行去。因為接近山區,山路崎嶇不平,足足坐了接近一個小時才到達那個鹽爺口中所說的天池村。

在村口下車之後,胡順唐付給了三個「摩的」師傅各五十塊錢,隨後攙扶著鹽爺進了村,去尋找一家門口有枯樹深井的人家。

天池村很大,村民住得也相對分散,走了一道沒有看見幾戶人家,繞過一座小山坡之後,胡順唐抬眼便看到在不遠處有一顆不高的枯樹,枯樹呈白色。

胡順唐立刻對鹽爺說:「看見枯樹了,是那家嗎?」

鹽爺臉上表情沒有變化,只是說:「我眼睛都看不見,你問我還是等於白問,我只是記得那戶人家就在整個天池村的中間,要過一座小橋,不知道現在小橋是否還在?」

胡順唐四下看去,並沒有看見什麼小橋,正在覺得納悶時,胡淼伸手指著前面樹叢中道:「是不是那個小橋?」

胡順唐順著胡淼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發現就在前面沒多遠便有一座小石橋,說是石橋實際上只是幾塊石板搭在河道中,實際上並不能稱之為橋。胡順唐和胡淼扶著鹽爺走過去,走近之後,胡順唐才看到那座所謂的石橋用的石板竟然是墓碑!

胡順唐向鹽爺描述了那座石橋後,鹽爺點頭道:「對,孟婆橋依舊在,那證明關亡婆也還在。」

「孟婆橋?」胡淼低頭看著那巨大的墓碑,墓碑大概是因為時間過長又被人經常踩踏的緣故,上面刻出的字已經模糊不清,完全看不清是什麼人的墓碑,又是什麼時候所立。

鹽爺道:「嗯,也就是俗稱的奈何橋。」

「這個是奈何橋?」胡淼剛要準備踏上去又收回腳來,「鹽爺,您在開玩笑吧?」

「呵,別怕,女娃兒,只是一種象徵而已,關亡婆的家附近必定都有這麼一座孟婆橋,因為傳說在冥界掌管往生的是孟婆,這個容我以後再詳細跟你們說,我們先過橋吧。」鹽爺向前邁出步子。

三人走過橋,隨後很快便來到那顆白色的枯樹下,除了有一口深井之外,果然有一戶人家,院子不算舊,還有一座兩層的小樓,旁邊是豬圈,還有雞鴨從院子門口跑出來,還能聽見裡面有幾個女人有說有笑的聲音。

鹽爺此時停下腳步,問:「順唐,這家門口有沒有狗?」

胡順唐覺得奇怪,向前探了下頭,沒有看見狗,倒是看見無數條顏色各異的貓在竄來竄去,便回話說:「沒有狗,倒是看見不少貓。」

「嗯。」鹽爺點頭道,「那就對了,一定是這家,我走前面,你們跟著,不要亂說話,記住了。」

胡順唐和胡淼對視一眼,沒有說什麼,此時鹽爺已經放開他們,自己用枴杖杵著向院子門口走去,兩人忙跟在後面,也不敢說話。

鹽爺走進院落之後,衝著裡面問了一句:「湯婆在嗎?」

沒有人回答,屋子裡面依然傳來女人的說笑聲。

「請問湯婆在嗎?」這次鹽爺聲音加大了幾倍,話音剛落,屋子裡面就靜下來,隨後一個看樣子只有三十多歲的女人走出來有些不耐煩地用方言喊道:「哪個嘛!?」

「是我,唐建設。」鹽爺笑道,這是胡順唐第一次聽鹽爺叫出自己的大名來。

「唐建設?」那少婦模樣的女人磕著瓜子走過來,上下打量了一下鹽爺,隨後露出笑容來,「喲!是鹽爺啊?」

鹽爺點點頭道:「是我,是我,湯婆客氣了。」

這個少婦就是湯婆!?這未免太不靠譜了吧?胡順唐和胡淼再次對視一眼,如果沒有先前鹽爺的叮囑,說不定胡順唐已經忍不住開口問話了,因為在胡順唐的概念中能稱得上「婆」的至少要六十歲的年齡,而眼前這個少婦充其量才三十多歲。

湯婆將目光掠過鹽爺,看著其身後的胡順唐和胡淼,看了半天道:「鹽爺,有好多年沒見勒,今天找我有啥子事?」

鹽爺鼻子抽動了一下,沉聲問:「湯婆,屋內有其他人嗎?」

湯婆回頭看了一眼屋內道:「沒有,因為太悶嘮,所以自己和自己說話。」

自己和自己說話!?聽到這胡順唐和胡淼覺得毛骨悚然,明明聽到是好幾個女人的聲音,怎麼會是湯婆自己在與自己說話?這也太會裝神弄鬼了吧?胡順唐禁不住又重新上下打量了一番湯婆,當他目光移到湯婆臉上的時侯,發現湯婆正直盯盯的看著自己,同時開口問鹽爺:「鹽爺,你今天來是不是有啥子特別勒事情?」

鹽爺點點頭道:「外面說話不方便,屋裡說。」

湯婆默默地點點頭,轉身往屋裡走去,鹽爺走在後面,胡順唐和胡淼也趕緊跟了過去。剛進屋,胡順唐和胡淼兩人便看到屋子的一面牆壁上掛滿了黑白遺照,再一轉頭左側也掛滿了遺照,仔細一看左側全是男人的,右側則全是女人的,而每張遺照下面都掛著一個橢圓形有孔的東西。

湯婆走到幾張遺照下面,將插在那幾個東西孔中的香都給取出來,拜了拜之後,插進香爐之中。此時,已經走近的胡淼認出來那些橢圓形有孔的東西是陶壎,一種用陶土燒製的古老樂器,一共有六個孔,而剛才湯婆則將三炷香分別插在右側的三個孔上,不知道在做什麼。

湯婆將香插進香爐後,轉過身來問:「鹽爺,你勒眼睛咋個好像有問題喃?眼珠子都不轉一哈?(眼珠子都不轉一下)」

鹽爺笑笑沒有回答,只是說:「湯婆,今天來拜託你一件事,想讓你幫我本家的孫子走陰,見見下面的親人。」

湯婆似乎一點兒都不意外,又看著胡順唐,隨後說:「現在很少有人走陰了,我也好多年沒有幫人走過勒,太危險,上次出過事情之後,差點被人給抓起來,要不是我反應快,恐怕現在都在坐飛機(坐飛機,意為進監獄)去了。」

「我知道。」鹽爺在旁邊摸索了一下,胡順唐忙上前搬過那張長凳讓鹽爺坐下,坐下後鹽爺又說,「但這次的事情很要緊,不是普通的走陰,問好了,可以算是積德。」

湯婆臉上露出很不屑的表情:「積德?幹這行的有幾個能積德,我家裡頭勒人因為這個都死得七七八八勒,我擔心哪一天自己都阿彌陀佛了,你曉得規矩勒,走陰首先要本人同意,不能強迫,還有必須得給我說清楚走陰是為嘮啥子。」

鹽爺輕嘆一口氣道:「為了一件案子,想下去問問死者是怎麼回事。」

「案子?」湯婆眉頭皺起,「什麼案子?」

「兇殺案,有些棘手。」鹽爺道。

湯婆眉頭依然緊皺:「被殺死勒人怨氣重,很可能出事勒,我勸你還是不要有這個念頭,萬一回不來,我肯定不負責。」

「湯婆。」鹽爺此時抬起頭來,「你以前從來沒有失過手,為什麼上次會出事呢?」

湯婆笑笑道:「年齡有些大了,不如黃花閨女時反應快了,遲疑了一哈出事了,看你們這個樣子是想走陰對不對?」

「對。」鹽爺很肯定地回答。

湯婆看著胡順唐說:「我是在問他,必須要他自己同意。」

胡順唐點頭道:「嗯!我同意!」

「好嘛。」湯婆轉過身,打開旁邊的一扇門,「就當是還你鹽爺以前勒一個人情,你們來嘛。」

湯婆一副很懶散的模樣,胡順唐此時覺得就像是江湖騙子一樣,半信半疑地和鹽爺、胡淼一起跟著湯婆進了那扇門。進去後,湯婆就將那扇門給打開,然後好像是自言自語:「沒得貓兒進來嘛?喵?有沒得貓兒?好像沒得,跟我來。」

湯婆又打開旁邊一道鐵門,開門之後胡順唐看見裡面是通往二樓的樓梯,湯婆伸手指了指,示意他們先進,胡順唐三人走進去之後,湯婆將鐵門關上,用鐵鏈和大鎖從裡面鎖好,接著將鑰匙塞進自己的頭髮裡,哼著歌從他們身邊走過,先行上了二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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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冥界行

那樓梯通往二樓的一個小隔間,從空間上來看,明明不止那麼大,好像是故意隔出來的一樣,在小隔間的旁邊有一個巨大的木製的老式打穀機,其他的什麼都沒有擺放。湯婆走到打穀機跟前,沖胡順唐招招手道:「過來,幫把手。」

胡順唐明白她的意思是要把這個打穀機給搬開,便趕緊過去和湯婆一起將打穀機拖到小隔間的中間,隨後在剛才打穀機所在的位置上,又露出一個類似下水道口的地方。湯婆蹲下來,將上面的蓋子打開後,自己爬了下去,整個身子都下去之後,便聽到她在裡面說:「我先下切把燈給你們打開,下來勒時候小心點,有幾年沒用嘮,大概有點潮氣。」

湯婆邊下還邊哼歌,不知道哼的是什麼歌,胡順唐從未聽過,但從那條通道中傳出來,聽著那些回聲覺得異常恐怖。沒多久,下面有了光亮,隨後聽到湯婆在下面喊道:「下來嘛,亮嘮,鹽爺你自己要小心點哈。」

胡順唐和胡淼攙扶著鹽爺讓他先下,隨後兩人才慢慢地下去。

順著那條鐵梯向下爬了很久,終於到了地面,到了之後胡順唐抬起頭看著那條通道,算了下高度,至少有三層樓那麼高,這麼說現在這個陰暗的小房間應該屬於是地下室?

「地上有點滑,小心點,不要怕,沒得啥子好怕勒。」湯婆提著一盞老式的煤油燈一轉身,便照到地下室中間,在那裡除了有一口深井之外,在深井旁邊還有一座老式的石製蓄水池。蓄水池很大,足足有普通棺材三個那樣大,但比較矮,高度不過一人的膝蓋。

胡順唐雖然看不清楚蓄水池中到底是啥模樣,但不時能聽到從地下室頂部滴下來的水打在水池中「滴答」作響。

鹽爺此時抽動鼻子聞著:「還是從前那股味道,你還是懶,用這種簡單的辦法,要是我有這麼個地方,也用不著找你走陰了,自己就能做。」

湯婆在旁邊準備著一些香蠟紙錢,笑道:「鹽爺說勒是啥子話哦,嫌棄我是不是嘛?我還不是為了圖個方便,再說了現成勒東西不用,難道我還要費神學我媽媽他們?肯定不現實,對嘮,現在幾點了?離到晚上還有幾個小時?」

鹽爺拍了拍胡順唐道:「幾點了?」

胡順唐拿起電話,看看時間說:「下午四點。」

湯婆聽完說:「還有時間,完全夠嘮,要是你們再來晚點,就只有在這等到明天嘮,晚上不能走陰,喊你晚上走陰勒人百分之百是在害你,走得脫回不來。」

胡順唐此時忍不住問鹽爺:「鹽爺,這是什麼地方?怎麼有水井?」

鹽爺輕聲回答:「水井可通地氣,接陰冥邊緣,而且湯婆家中這地下原本是一座大戶的古墓,而深井也是古墓中棺材之下所放的金井。」

胡順唐知道金井,本來這種東西只是皇室修建陵墓時在地宮中央挖掘出來的一個中心探井。金井的位置尤其重要,直接決定整個陵墓具體方位和墓上建築的佈局,不僅是陵墓的中心,也是其核心所在。在下棺槨之前,都會將棺槨中之人生前一些有特殊意義的物品以及一些金銀珠寶等等放入金井之中,算是祈禱神明保佑的一種方式。

湯婆點燃了香蠟,不知道拜了什麼,然後又燒了一堆紙錢後起身說:「鹽爺你抬舉了,這哪裡是什麼金井,明明就是口冥井,如果說是金井,我們家裡頭早就發財嘮,抓緊時間,兄弟你過來。」

胡順唐走過去,湯婆讓其跪在那口深井的前面,將頭放在井沿邊上,雙手伸出放在井沿之上,隨後又讓胡淼走到胡順唐的對面,抓住他的雙手,隨後說:「我先給你說,不管等一哈發生嘮啥子事情,不管你看到嘮了啥子,都不能鬆手,你一鬆手他就沒得辦法回來嘮,曉不曉得?」

胡淼微微點頭,從下來之後她就沒有說過半句話,這種地方的氣氛已經將她嚇壞了,如今也算明白鹽爺為什麼說自己可以幫胡順唐一把了。

「還有,一定要記清楚,不管你看到啥子,聽到啥子,千萬不要往井裡頭看,一眼都不得行,記清楚!」湯婆舉著煤油燈面無表情地對胡淼說,那張臉在煤油燈下顯得異常駭人,胡淼盯著湯婆的臉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拚命點頭。

湯婆剛轉身,胡淼就說:「我能……不能閉上眼睛?」

「可以,只要你不松手就行,反正送他下去勒人是你,拉他回來勒還是你。」湯婆道。

「好。」胡淼死死地閉住眼睛。

此時胡順唐猛地抬起頭來,對胡淼說:「不要怕,是我下去,不是你,拉好我就行了。」

其實胡順唐此時心中也是七上八下,搞不清楚這種形式到底有沒有用,但如果是湯婆在裝神弄鬼,那實在是已經下足了本錢,這間地下室的氣氛,還有深井和蓄水池,已經可以讓任何一個人相信七八分了。

此時,湯婆走過來,手中拿著三炷香,分別插在那口深井的三個方向,在胡淼面前也插上一根,並叮囑道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不能將香給碰倒,隨後轉身來看著胡順唐道:「張開嘴。」

胡順唐張開口,湯婆晃了晃手中的一枚銅錢道:「沒有毒的,保你平安的東西,你實在撐不住的時候,就將口中的銅錢給吐進井裡面去,千萬不要吞下去了!一旦吞下去!你連**都要被拖進去!」

拖進去?拖到什麼地方?胡順唐張嘴含住了湯婆給他的那枚銅錢,本來想咬住,但一想萬一不小心吞下去,乾脆放在了舌頭下面。含住銅錢後,立刻感覺有一股金屬味在嘴裡傳開,隨後傳遍全身,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隨後低下頭看著深井裡面。

此時,周圍安靜下來,聽不到湯婆和鹽爺的說話聲,除了滴水聲之外,聽不到任何聲音,但隨著胡順唐盯著井中的時間慢慢變長,地下室頂上滴水的節奏似乎也加快了。昨夜自己被關在棺材中之後,胡順唐有了些許的「經驗」,知道這個時候告訴自己這是幻聽是毫無作用的,還不如安心接受,不管是什麼,自己必須親眼見證。

隨著滴水聲的加快,胡順唐整個人彷彿都被拉進了深井中一樣,有一種自己的頭顱離下面井水表面越來越近的感覺,不,不是感覺,的的確確是看清楚了井水的表面,雖然周圍很黑暗,但能清楚地看見在井水中自己臉部的倒影。在看清楚的那一剎那,胡順唐發現本來自己還有些血色的臉瞬間變得蒼白,臉上的肌肉也開始往裡面瘦弱,漸漸地臉部的五官就如一團麵糰一樣被揉得扭曲了起來,可他並不感覺到難受,只是覺得呼吸稍微有些困難。

胡順唐想挪動身子,試圖讓自己的胸口離井沿稍微遠一些,大概會好受一點,可感覺到有人從後背處將自己死死抵住,完全沒有辦法挪動身子。這時候滴水聲已經完全連貫,「滴答」聲從先前的「滴答、滴答、滴答」變成了「滴答滴答滴答答答答答答答答答答答……」,同時胡順唐整個腦袋都被埋進了井水裡面,完全沒有辦法再呼吸,可並沒有感覺到水的存在,相反是覺得有人摀住了自己的口鼻!

人求生的本能讓胡順唐開始掙紮起來,同時在一直死死地拉住胡順唐雙手的胡淼,感覺到胡順唐渾身的抖動,半眯著眼睛去看,發現胡順唐猶如觸電了一樣在那拚命抖動,抖動的頻率帶得自己渾身也抖了起來,那一刻胡淼眼淚都出來了,但想起湯婆的話不要鬆手,便死死地將胡順唐的雙手抓住。同時,胡淼看見湯婆面無表情地站在胡順唐的身後,抬高了自己的一隻腿,好像是將膝蓋頂在胡順唐的後背,一隻手按住他的左肩,一隻手拚命將胡順唐的腦袋往井口裡面按……

「嗚」胡淼眼淚終於流下來了,但嘴巴卻拚命閉住,想哭不敢哭,只得發出那種聲音,同時胡淼也聽到還有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哭聲從井裡面傳來。胡淼嚇得將頭拚命向後側,不去看井口裡面到底有什麼,隨著那些「嗚」聲變得越來越多,越來越雜亂,她的腦子也開始嗡作響,其中好像還有胡順唐的哭聲?胡淼又慢慢地側過頭來去看胡順唐,卻發現胡順唐昂起頭來,臉上那張五官已經徹底扭曲,兩隻眼睛一個在額頭,一個在下巴,在下巴上那個眼睛中的眼珠已經凸了出來,看那模樣就好像要掉出來了!

「媽媽呀!」胡淼終於喊出聲來,這一聲帶著哭聲的喊叫就好像是信號一般,本還在扭動脖子的胡順唐停住了,然後腦袋很快便垂了下去。

那雙手!又是那雙手!感覺自己腦袋已經沉入水中的胡順唐清楚地看見昨夜從棺材尾邦伸出來的那隻手,一模一樣的雙手,一樣的蒼白,還有那黑色的指甲!那雙手撫摸著胡順唐的臉部,那些哭聲也越來越大聲,就在胡順唐想去看清楚那雙手的「主人」是誰時,那雙手便已經一把摟住了他的脖子,把他往水下使勁一推,隨後胡順唐感覺好像雙眼裡面流出來了什麼東西一樣,準確地說,他感覺自己整個人竟然從自己的雙眼之中被抽了出去!

沉寂,長久的沉寂……

胡淼慢慢睜開眼睛,卻發現周圍已經沒有一絲光亮,自己完全置身於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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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深井中的雙手

「沙沙沙」的聲音迴蕩在胡順唐的耳邊,就好像是有人用砂紙在輕輕磨著一塊石頭一樣,很有節奏,但又是那麼地空洞,隨後胡順唐又聽到了風聲,再睜開眼睛時他看到周圍全是灰黃色,而自己也置身於那一團灰黃之中。

有風,還有從眼前地面被風颳起來的沙子在眼前漂浮著,那些沙子被一陣風猛地一刮,揚了起來,隨後又瞬間在空中停住,緩緩落下,接著又被風颳起來,又一次落下,這樣週而復始的循環。

胡順唐用雙手支撐起自己的身體,雖然自己是在用力,卻沒有感覺到有力氣的存在,彷彿是自己用意念在控制身體,並不是用體內原本應有的那股力量。此時,本應該有「這是什麼地方」這種念頭的胡順唐卻覺得意識異常模糊,身體沒有任何觸覺,按理說在這樣大的風沙下應該會被迷了雙眼,可他卻扭轉著自己的頭四下看著,一點都沒有覺得難受。

無意識地走,向其中一個方向走,走了一陣後,胡順唐終於恢復了一點點意識,同時感覺到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自己身後,趕緊轉身去看,卻什麼都沒有看到,再轉過身去,那種感覺又出來了。

「嗚」的聲音又傳了過來,但不是哭聲,是那種人被堵住嘴巴之後發出的聲音。胡順唐下意識地揮動雙手試圖將眼前看到的那一團灰黃給抹去,好讓自己看清楚,可那卻是徒勞的。

又聽到那種哭聲的胡淼一個激靈抬起頭來,驚恐地盯著四周,卻什麼都看不見,就在她異常害怕的時候,煤油燈又重新亮了起來。

湯婆提著煤油燈站在井邊,面無表情地看著胡淼,接著將煤油燈往井沿上一放,自己便轉身離開,隨後便融入了黑暗之中,沒有發出一點聲響,走路如風形同鬼魅。胡淼吞了一口唾沫,有些後悔和胡順唐來這裡,滿手的汗讓她一時沒有抓穩胡順唐的胳膊,手中一滑,趕緊身子向前一傾,又使勁將胡順唐給拉住,不敢鬆手。可剛抓穩,低下頭來的胡淼意識到剛才向前傾的一瞬間,似乎看到了什麼東西,不,不是東西,好像是人!

是人的臉!

鹽爺嗎?胡淼慢慢地抬起頭來,看向自己對面的胡順唐,昏暗的煤油燈光下,她清楚地看見有一個中年人趴在胡順唐的後背上!一張蒼白的臉上還帶著笑容,正笑嘻地盯著她。

雞皮疙瘩在那一瞬間竄遍了胡淼的全身,可不知為何她的目光就是沒有辦法離開那張臉,總覺得那張臉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與此同時,胡淼又看見另外一張臉從黑暗中緩緩地出現,是張老人臉!同樣的是老人的臉上也帶著笑容,一種說不出來無法形容的詭異笑容!

兩張臉好像就浮動在半空中一樣,懸浮在胡順唐的頭頂一動不動,隨後兩張臉向胡順唐的雙肩滑下去,分別落在他的左右肩膀上。胡淼渾身僵硬,無法動彈,但那兩張臉已經沒有盯著她,反而是看著胡順唐的後腦勺,就在此時,胡淼渾身一哆嗦,因為她感覺到好像有什麼東西趴在自己的後背上……

胡淼不敢轉過頭去,嘴唇發抖,整個脖子都僵直住了,大腦一片空白,同時眼前的那兩張臉又抬起來,盯著胡淼,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臉上的顏色好像比先前還要蒼白,五官似乎都看不清了。

「呼——呼——呼」有類似人在呼吸的聲音傳進胡淼的右耳中。

胡淼此時完全確定自己身後肯定有什麼東西!是東西!不是人!那兩張浮動在半空中的臉也肯定不是人!絕對不是!

胡淼閉上眼睛,過了許久,覺得沒有動靜了這才睜開,剛睜開眼角的餘光便掃到在自己的臉頰旁有一顆頭正緩緩地從她身後向前移動,好像是一個人趴在她的後背盡力將自己的脖子伸長……

胡淼感覺到自己快尿褲子了,一下就將頭低下去,死死地閉住雙眼,發誓再也不要睜開!但此刻,她感覺到胡順唐的兩隻胳膊發涼,就好像是抓住了兩塊冰一般。

此時的胡順唐還遊走在那片昏黃之中,完全記不起來自己是怎麼到了這個地方,到這裡之前又在做什麼,走了許久,終於看見前方有一個人影在那裡晃動,左右緩慢的晃動。是誰?胡順唐想加快速度,但無奈根本沒有辦法邁開大的步伐,也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有力量,可以使出力氣來。

向前艱難地走著,身後有人一直跟隨的感覺還伴隨著他,不時回頭去看的胡順唐卻什麼都沒有發現,終於離那個人影越來越近。看清之後,胡順唐愣住了,為什麼那個人會倒立在那個地方?

繼續向前走,好像可以走出那一抹灰黃了,又走了一陣,原本覺得近在咫尺的人影,胡順唐卻覺得走了好久,終於眼前豁然一亮,自己已經走出了那抹灰黃,回頭去看卻發現剛才自己所在的地方只是一團風暴的中央,旋風捲起沙塵來回滾動,看起來很猛烈,但身在其中好像不會受到傷害。

再轉過頭來的時候,胡順唐終於明白為何自己看到那個人是倒立的,從那人旁邊的那顆黑色枯樹做參照物,才發現原來倒立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對方!

是誰?是在等我嗎?胡順唐向前又走了幾步,完全看清了對方,是一個全身**的男人,後腦處好像還受過傷。

「喂,請問……」胡順唐一邊說一邊上前拍那人的肩膀,可是胡順唐覺得自己的聲音從口中說出來就如同沙子一樣立刻被風給吹散,自己的耳朵也只聽到一個「喂」字。

背對著胡順唐的那人似乎聽見了,慢慢挪動著自己的身體,轉過來。胡順唐看見那人的面容後,叫道:「吳叔!」

是吳叔!吳叔怎麼會在這?剎那間,胡順唐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被什麼東西給綁住,往反方向拉動,他伸手抓住吳叔的肩膀,同時想起來自己來這的目的是什麼,於是大聲喊道:「吳叔!你是怎麼死的?誰殺死你的?告訴我!快告訴我!」

吳天祿張大著嘴巴,發出「嗚」的聲音,但就是說不出一句話。

胡順唐急了,抓住吳天祿的肩膀拚命搖晃:「吳叔!你告訴我!快告訴我!」

吳天祿緩慢地搖著頭,依然發出「嗚」的聲音,同時又用力張大自己的嘴巴,好像是想讓胡順唐看清楚嘴巴裡面。胡順唐定睛一看,吳天祿的嘴巴裡有一根木釘,和自己看劉振明拍下的照片完全一樣,絲毫不差!

就在這時,扯住他的那股力量越來越大,終於胡順唐已經無法再支撐下去,他完全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身體,被那股力量猛地給扯了上去。隨後,胡順唐雙眼一黑,再能夠看清楚的時候,發現自己還在那口水井之中,不過身體倒掛在其中,腦袋朝下,而自己的脖子卻被水裡伸出來的那雙手死死抱住。

那雙手在用力將胡順唐往下面拉扯,同時能聽到水下有古怪的聲音發出,好像是「吱」聲,可仔細一聽好像是個女聲!詭異的女聲!

胡順唐感覺自己身體正在逐漸下沉,完全沒有辦法抵抗住那雙手的力量,自己也沒有辦法動彈,就在這個時候,胡順唐突然聽見有人喊:「把銅錢吐出來!快!吐出來!」

胡順唐張開嘴,想要去吐出銅錢,卻發現自己嘴巴裡面竟然什麼都沒有!對!剛才嘴巴裡面就什麼都沒有!銅錢呢?銅錢上哪兒去了?

「趕緊把銅錢吐出來!吐出來!吐到井裡面!晚了就來不及了!」那個聲音急呼道。

胡順唐的腦袋又被拖進了水裡,呼吸開始變得困難,身體也越來越沉重……這次完了,肯定死定了。

正在胡順唐絕望的時候,就覺得有人猛地拍了自己後背一巴掌,緊接著感覺到水井水面掉落進了什麼東西,發出「撲通」的響聲,隨後那雙手鬆開了自己的脖子,但雙手還是呈爪狀,拚命地在那裡憑空揮舞著。

「閉眼!開始回魂了!」那個聲音又一次高喊,話音剛落,胡順唐就覺得自己的身體猛然間被抽了上去……

「啊!」胡順唐大喊一聲,仰頭從井口處向後一翻,平躺在地上。在他對面的胡淼因為那一時用力過猛,沒有抓住,立刻睜開眼睛,想要去挽救,隨後卻發現胡順唐躺在井口的另外一邊,喘著粗氣,旁邊站著的是拿著煤油燈的湯婆,還有眉頭緊皺的鹽爺。

「沒事吧?」胡淼全身還在發軟,站不起來,乾脆爬到胡順唐的身邊。

胡順唐瞪大雙眼,看著地下室的頂部,急促地喘著氣,許久後,他呼吸變得平穩,眼珠子一動,轉向一邊盯著胡淼道:「我看到吳叔了。」

湯婆鬆了一口氣:「那就算成功嘮,我還以為你回不來嘮,要不是剛才我一巴掌拍到你的後背,讓你把銅錢吐出來,可能現在已經……」

湯婆說到這,沒說下去,抹去了額頭上的汗,轉頭對鹽爺說:「我以後再也不做這個嘮,給好多錢都不做!媽哦!」

說罷,湯婆將胡順唐扶起來說:「走,不要在這呆著,出去呼吸點光氣,不然你要得病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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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陰冥的起源

四人回到上面的堂屋之中,湯婆搬過一張木椅子來,讓胡順唐坐過去,蹲下來看了看他的臉色後說:「這個兄弟八字重,不是輕骨人,不然勒話根本回不來,幸好我事先給他含了個銅錢。」

胡順唐抬眼看著湯婆問:「那銅錢是干什麼用的?」

湯婆笑笑道:「別問,問了你恐怕吃不下飯。」

湯婆這句話不說還好,說了胡順唐有了各種各樣的猜測,基於那句話說會吃不下飯,種種猜測就沒有想過好的,胃部也開始覺得翻騰起來,想要反胃。

湯婆起身走到院子中去,扯了一片茴香葉回來,讓胡順唐含著:「含個十來分鐘,你就覺得舒服得多,然後你們就可以走嘮。」

胡順唐含著那片茴香葉覺得腦袋清醒了不少,將自己剛才經歷的一切都告訴給她,特別說了看到吳天祿時的情景,詢問湯婆為何吳天祿一言不發,是不是因為嘴裡有木釘的關係?

湯婆抱出兩大把香來,點燃,給兩面牆上的人供上,也不回頭,就盯著那些個遺照說:「下去後,有很多人是沒得辦法找到自己想找勒人,一般來說這樣做危險性特別大,稍不注意就沒得辦法再回來嘮,你算是運氣好勒,要不是這個女娃兒死都不松手,恐怕你也完了,你們走嘛,以後也不要再來嘮,我也不再打算做這個。」

說完後,湯婆轉過身來,點了一支菸,抽了一口,噴出煙圈來,笑了笑看著胡順唐說:「回切過後,給你爸爸爺爺他們上上香,謝謝他們。」

胡順唐愣住,不知道湯婆這是什麼意思,但在胡順唐旁邊站著的胡淼卻意識到了湯婆在說什麼,剎那間雞皮疙瘩又傳遍了全身,雙手抱著胳膊看著周圍,生怕又冒出什麼東西來了。這時候,鹽爺在一旁按住胡順唐的肩膀說:「走吧,天快黑了,抓緊時間咱們回去。」

鹽爺說完之後向湯婆道了謝,隨後領了胡順唐等人離開。

湯婆目送他們走出院子,隨後揮了揮手,卻不是沖那三人揮,而是沖一直跟在胡順唐身邊的那並列成為一排,搭著肩膀的三個「東西」。湯婆想,若要是告訴那小子他身後跟著那三個東西,恐怕會嚇得屁滾尿流吧?此時,雙手搭在胡順唐雙肩上的中年人轉過頭來,對著湯婆笑了笑。

三人剛走出院子,胡順唐便問鹽爺為什麼湯婆會這麼年輕?鹽爺說,湯婆原名叫錢湘琴,是錢家如今唯一活著的後人,而這錢家也是為數不多他知道,在川西還存在的會陰師家族。會陰師都是家傳,不傳外姓,連女婿都不行,實際上錢家是喜女不喜男,俗話說就是重女輕男,因為要當會陰師的話,女性為最佳,男性最遲,如果是陰氣過重的男性還要好一些。因為會陰師這一行當有很多秘密,所以招納女婿在家,通常都有些不方便,但沒有男人就沒有辦法有後代,於是錢家祖上就想出了一個辦法,那就是讓女孩子到了一定年齡,出去找合適的男人受孕,然後回家來生下孩子,若是男孩兒,撫養成人之後就讓他離家,再不回來,若是女孩兒就從小培養成為會陰師。

「那錢家後代不都是什麼私生女,私生子?」胡順唐問,胡淼也在一旁點頭。

鹽爺道:「差不多是那個意思吧,所以村裡的人很不喜歡錢家,這家人都很不檢點,但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畢竟做會陰師壽命都不長,能活到六十歲都算很不錯了。湯婆呢,從小就有非人的天賦,要知道那口冥井不是一般人能夠操控的,錢家往上數三代人都沒有辦法控制得了那東西,一直到湯婆出生,但湯婆很怪,不會隨意幫人走陰,若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恐怕她今天只會給你們裝傻充愣。」

胡淼又問鹽爺,那些遺像下所掛的一個個陶壎是干嘛用的?為啥還往裡面插上香?

鹽爺告訴胡淼,人都會寂寞的,現在錢家就剩下湯婆一個人,平時村中那些人也不與她來往,平日裡總是想和人說說話,於是便乾脆找自己家中的已亡人回來聊聊天,先前進院子之前聽見的那些女人們的說笑聲,就來自於那些陶壎內。

胡淼聽完,又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湧上來,忍不住抓住胡順唐的胳膊,不敢再問,也不敢將在地下室看到的那三張臉的事情給說出來。

「鹽爺,我又看到那雙手了。」胡順唐道,那雙手到底是什麼?自己怎麼會又一次見到?

鹽爺沉默了半天,道:「實際上那雙手是什麼,我也不清楚,只能做個猜測,這件事我曾經也聽湯婆說過,說那是孟婆手。」

「孟婆手?」胡順唐很奇怪,「孟婆不是傳說中奈何橋上面給往生鬼魂喝遺忘前生記憶的孟婆湯的人嗎?」

鹽爺搖頭道:「順唐,你記住,傳說永遠是傳說,傳多了大家就認為是那麼一回事了。」

大多數人都認為奈何橋是青石橋,久而久之,很多作家在描述奈何橋的時候都會寫那是一座青石橋,將孟婆形容成為是一個老婆婆,提著一個桶,桶裡面裝著孟婆湯,過橋一個就得喝上一勺孟婆湯,遺忘前生的記憶,重新投胎。

「那孟婆實際上是什麼呢?」胡順唐問,胡淼也很認真地在旁邊聽著,雙手緊緊地抱著他的胳膊,兩人都沒有意識到此時他們的模樣很像是情侶。

「知道古歌叫《蒿裡》嗎?」鹽爺問。

胡順唐搖頭,胡淼卻答話:「知道,是漢樂府古辭中的一首。」

鹽爺點頭:「對,那實際上是一首古人的送葬歌,裡面說『蒿裡誰家地?聚斂魂魄無賢愚』,那裡面所說的蒿裡指的便是山東泰山旁的高裡山,相傳那個地方是最早有記載的人死後應該去的地方,也是俗稱的冥界。」

「冥界是在人間嗎?」胡順唐覺得不解。

「沒有在什麼地方這樣一種說法。」鹽爺笑道,「傳說中國龍脈在崑崙山,你可知道《山海經》中記載冥界之中也有一座崑崙山,也是冥界的中心所在,只是那裡的崑崙山是一座火焰山。」

「是嗎?」胡順唐很疑惑。

胡淼在一旁點頭道:「是,我上大學的時候喜歡研究這些,也看過《山海經》,裡面的確是這樣描述的。」

胡順唐看了胡淼一眼道:「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胡淼把頭偏過去,不理胡順唐,此時胡順唐卻發現胡淼緊緊地抱住自己的胳膊,深吸了一口氣,心中有些小小的激動……

鹽爺說,傳說中統領冥界的神仙叫泰山府君,俗稱東嶽大帝,在很多廟宇之中有供奉,只是大多數人不知道他是做什麼的,但他實際的身份是誰?眾說紛紜,沒有確定的說法。將蒿裡定為冥界,也僅僅是因為說人死了之後變成鬼魂是不能住在五嶽的,那是人間王地所在,又為了方便東嶽大帝管理鬼魂,故此將蒿裡定為了冥界,後來隨著中國道教的創立,掌管陰冥界的便由東嶽大帝變成了北陰大帝,隨之冥界所在地,從蒿裡變成了現在川內的酆都。

胡順唐聽完道:「噢,大概明白了,冥界之中又有十八層地獄之說,對吧?」

鹽爺搖頭:「沒有,十八層地獄是佛教傳入中國之後,才有了那麼一種稱呼,關於閻羅王這個稱呼也是來自於佛教,是印度中的一個統管陰冥的神,也叫琰摩,而十八層地獄則來自《十八泥犁經》……唉,你們這些年輕人呀,多看看書吧,張口閉口就是胡說八道,實際上誰真正懂得這些呢?」

鹽爺的話讓胡順唐和胡淼都聽蒙了。三人說著就來到了村口,等了許久後終於等來了兩輛摩的,隨後鹽爺坐上一個,胡順唐和胡淼坐上一個,開始往回走。三人在進山口,坐上中巴回到廣福鎮鎮口下車時,胡順唐遠遠地看見了那個在接待室中穿著便服的神秘人,他正背著手在鎮口走來走去,孤身一人,一會兒看天,一會兒看地,不知道在做什麼。

胡順唐攙扶著鹽爺向鎮內走去,和那個神秘人擦肩而過之後,胡順唐不知怎麼突然想回頭去看看,剛一回頭,就發現那個神秘人一邊向反方向走,一邊也回頭看著他,臉上依然帶著那種奇怪的笑容。

胡順唐又將頭轉過來,看了一眼胡淼,胡淼搖了搖頭,她心中的感覺和胡順唐一樣。

回到棺材鋪門口,發現劉振明蹲在門口抽菸,臉上的表情十分鬱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三人上前詢問劉振明為什麼在這裡?劉振明只是搖頭道:「進去再說吧。」

胡順唐開門進屋後,剛搬來凳子給鹽爺坐下,就聽到劉振明說:「案子……移交了,上面讓我們以後不要再管這個案子,不要插手,他們自己會調查。」

「什麼意思?」胡順唐忙問。

劉振明搖頭:「專案組也突然走了,只是走之前一再叮囑我們派出所不能再插手這個案子。」

專案組走了?胡順唐問劉振明:「那我怎麼剛才在鎮口還看見那個穿便服的人,神神秘秘的站在鎮口不知道在找什麼東西?」

「對,只有他沒走,更奇怪的是,他死活都要住進吳天祿死的那間小旅館裡去,這就算了,還偏偏要住到吳天祿所死的那個房間,怎麼說都不聽。」

說完,劉振明慢慢抬起頭來,看著眾人,眾人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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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鬼來電

自從回到鋪子之後,不知道是不是劉振明在的原因,鹽爺也不再開口說話,只是在旁邊抽著旱菸,但煙葉子沒有帶太多,抽完了之後便開始拿劉振明的煙拆開之後塞進煙鍋裡面。

劉振明心中也知道鹽爺大概是不想和他說話,只是比劃著問胡順唐有沒有搞清楚那小冊子裡面的東西到底寫的是什麼?胡順唐搖頭,雙手一攤表示自己完全沒有頭緒。劉振明嘆了一口氣,將自己的半包煙留給鹽爺,隨後說要回所裡面去。

胡順唐追出去,站在門外低聲問他:「案子都移交了,你幹嘛還這樣急?」

劉振明深吸了一口氣:「順唐,我大小也是這個鎮上的所長,案子是發生在我管轄範圍的,就算已經移交了,我還是想查下去,必須對鎮上老百姓的安危負責。」

說完,劉振明將警帽重新戴好,正了正,沖胡順唐笑笑,轉身走了。

劉振明離開沒多久,鹽爺也說自己累了,應該回去休息休息了,於是胡順唐和胡淼便送鹽爺回家。在回家的路上,鹽爺接著先前沒有說完的話,告訴兩人,根據自己的猜測和一部分類似湯婆這樣人的講訴,他推測所謂的孟婆其實才應該是冥界的管理人,而奈何橋根據湯婆曾經話中的意思,好像不是一座橋,而是無數用墓碑搭建起來所謂的橋,孟婆湯呢其實只是橋下那一條小河中的水,否則不會有傳說記載冥界中還有冥河。也就是說,走過奈何橋實際上是讓亡魂走過自己的墓碑,喝過冥河中的水,然後才能往生。

鹽爺說了許多,可胡順唐心中依然在糾結的是如果那些真的不是自己的幻覺,真的是到了冥界,那麼為何吳叔一句話都不肯說或者是有什麼辦法抑制住了他,讓他無法開口?還有那枚木釘,到底作用是什麼?最最重要的便是白狐蓋面含義是什麼?也許那些複印小冊子都有記載,但就是看不明白。

兩人將鹽爺送回宅子之後,便轉身往回走。路上,胡淼問胡順唐昨晚提到的那些複印件是什麼東西?胡順唐一五一十地將小冊子的事情告訴給了胡淼,但隨之胡淼卻問他為什麼不問問鹽爺,也許鹽爺知道?

胡順唐苦笑道:「鹽爺是瞎子,眼睛已經看不見,上面的文字我都不知道如何描述,說給他聽又有什麼作用?現在唯一的辦法有兩個,第一是我們自己想辦法弄明白上面的冥文到底在寫什麼,第二便是看看能不能再尋找到一個開棺人。」

可是天下之大,不要說在中國範圍內,就是在整個川內想要找個人都不容易,更何況還是找如此神秘的開棺人?本來說有一個線索,那便是開棺人必定是開棺材鋪出身的,可是吳叔後來都去開了小賣店,這就說明如今的開棺人不一定就只用開棺材鋪來掩飾自己的身份,所以想要再找出一個來,難上加難。

再回到棺材鋪中之後,胡順唐便將那疊複印件給胡淼,讓胡淼看看。畢竟胡淼曾經學的是歷史,或許對這些東西有一點點印象也說不定。胡淼拿到手上,一頁一頁地慢慢翻看,不時將複印頁舉起來,藉著門口微弱的光線看著,又搖搖頭放下,隨後翻到一頁時,忽然「咦」了一聲。

胡順唐忙湊過去,只見胡淼指著那頁上面所畫的圖案說:「你看看,這上面這幅畫很奇怪,是人的身體,但腦袋很奇怪。」

胡順唐一看,是一副很粗糙的手工畫,所畫的是一個人不知道是躺著還是站著,因為是畫的整體圖案,所以看不出來。畫上那人四肢展開,頭部有脖子,但脖子之上卻是一個很奇怪的東西,像是一個動物,尖耳朵,尾巴似乎是盤起來的。看到這,胡順唐一拍額頭道:「是不是畫的就是白狐蓋面?」

胡淼慢慢地點著頭:「你這麼一說,還真像,你看這耳朵,還有那身子和尾巴,看起來就像是一隻狐狸,應該是白狐蓋面才對。」

「對,不仔細看還看不出來,如果這上面這副畫真的畫的是白狐蓋面,那肯定在旁邊所寫的文字也必定是記載白狐蓋面的含義了?」胡順唐拿過那張複印紙前一頁和後一頁,「如果猜得沒錯,這兩頁沒有圖案的應該是記錄白狐蓋面的文字,只是現在我們完全看不懂上面的這種冥文。」

說到這,胡順唐揉著額頭想吳姨在電話中的那番話,說吳叔是曾經死過一次才能看明白上面的冥文,吳叔的話真實性有多少?常理來判斷他就算是欺騙其他人,也不會欺騙吳姨,更何況那時候吳姨懷有身孕在身,他是不會輕易說出這些話來的。

本以為自己下過「冥界」也算是死過一次的胡順唐,發現自己依然看不懂這上面的文字,便猜想開棺人「去死」的辦法必定和平常的不一樣,說不定吳叔的小冊子上面就有記錄,應該是在前面幾頁。

胡淼還在看著那個圖案,胡順唐轉身從板凳上將複印紙前面三頁找了出來,發現在第二頁上面,畫著一個人,那人躺在一個方框之內。從形狀上來分析,那方框說不定就是一口棺材,是不是意思說要「去死」必須要躺在棺材之內?

正在此時,胡淼抖了抖手中的那頁紙說:「我記得大學時候有個教授,是研究語言的,和我關係不錯,我將這東西給他,讓他試試看,你覺得怎麼樣?」

胡順唐抬起頭來,想了一會兒說:「現在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不過這上面的東西過於詭異,那個教授可靠嗎?萬一他哪根神經不對,公佈出來,亦或者做了其他事情,就沒法收拾了。」

胡淼保證道:「教授人品沒問題,你大可放心,一定不會把這些東西洩露出來的。」

「好吧。」胡順唐點點頭道,「那你怎麼把東西給他?寄過去還是帶過去?」

胡淼一拍自己的包說:「用電腦呀,就看看哪兒有掃瞄儀或者相機也行,弄成數碼圖片傳到他郵箱裡。」

「對,這是個好辦法。」胡順唐起身來找相機,正在這時候電話突然響起來,嚇了胡順唐和胡淼一跳。胡順唐趕緊拿起來,發現是劉振明打的,接起來一聽,劉振明在電話那頭說忘記告訴他上次追查電話號碼的事情了,自己去查過了,那個電話號碼已經停機了,號碼暫時還沒有售出去,但號碼上一個主人卻是胡杏!

「什麼?」胡順唐差點跳起來,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他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胡淼,胡淼卻在那擺弄電腦,聽見胡順唐叫了一聲,很奇怪地回頭來看,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

「對,是胡杏,我開始也以為是巧合,只是同名同姓的人,結果一查身份證號碼,果然就是已死的胡杏。」劉振明在電話那頭說。

胡順唐拿著電話,想了一會兒,又說:「胡淼接到那條短信是發現胡杏屍體的當天晚上,會不會是凶手拿著胡杏的手機發給胡淼的?」

雖說胡順唐剛剛去「冥界」走了一趟,可還是不願意相信真的有鬼這種說法,因為他實在沒有辦法肯定自己是否真的到了所謂的冥界,會不會是深井中有什麼物質導致自己產生了幻覺,而自己又曾經看過吳叔死狀的照片,所以才會聯想出那種畫面。

「我也想到了這種可能性,但胡杏現在使用的手機號碼並不是這個,這個號碼在一個月前胡杏就去註銷了,後來不知道為何胡杏又重新申請啟用了,換句話說,胡杏在死前有兩個電話號碼。」劉振明似乎在喝水,隨後又說,「我又問過胡杏的家人,她註銷了那個電話號碼之後,便告訴了大家新的號碼,並沒有說舊號碼還在使用。」

「會不會是胡杏為了方便與唐天安聯繫,故意註銷了那個號碼,又重新啟用,害怕自己丈夫追查呢?」胡順唐想到一個關鍵的問題。

胡淼聽見胡順唐在反覆提到自己姐姐的名字,忙走過去聽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我還沒有找到唐天安,聽說他剛在縣城裡面找了一份工作,電話號碼也換了,不知道是不是胡杏的死對他造成的影響,總之這件事我會繼續追查下去的,你那邊有頭緒沒有?」

胡順唐知道以劉振明的性格是絕對不會相信有狐靈存在的,畢竟現在自己也是半信半疑之中。

「沒有頭緒,還在查那小冊子上面的文字到底是什麼,查到了我會告訴你的。」胡順唐雖然說著這話,但心裡卻想:看情況我再告訴你。

掛了電話後,胡淼忙問怎麼回事?胡順唐知道隱瞞不住,就乾脆將劉振明剛才的話複述了一遍。胡淼聽完反應卻沒有預料中那樣大,只是點點頭,也沒有說話。胡順唐並不知道胡淼是因為在湯婆的地下室中見到了那三張人臉之後,開始逐漸相信了狐靈鬼魂之說,所以沒往下詳細問,因為現在沒有結果,只是一堆猜測而已。

隨後,兩人將複印紙中前幾頁以及大概是寫有白狐蓋面的那幾頁,用數碼相機拍下來,接著用胡淼的電腦連上3G網後發送給了那名教授,接著靜等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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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解譯冥文

胡順唐和胡淼在屋子裡呆了兩天,兩天的時間兩人合力將鋪子收拾了一下,將宅子第二層差不多打掃乾淨了,可胡淼怎麼也不願意睡到裡屋去,每晚都堅持讓胡順唐陪她住在外面鋪子裡,雖說那口棺材有些詭異,放在那很滲人。可自從胡順唐說過那是一口活壽材之後,胡淼相反並沒有那麼害怕了,反而沒事就蹲在棺材面前研究著,想知道那個機關到底是怎麼製作出來的。

兩天的時間,鹽爺也沒有來鋪子裡面,送他回宅子的時候說也許是因為去了湯婆那的原因,所以雙眼很難受,在家好好休息休息,叫胡順唐他們不用管他,會有人照顧他的。胡順唐也因為忙於打掃整理老宅子,便沒有去看望鹽爺,劉振明也沒有出現,甚至連一個電話都沒有打,不知道在忙些什麼,可以說這兩天在宅子中完全就變成了胡順唐和胡淼的「二人世界」。

兩天後中午,胡淼正用裡屋廚房裡面那土灶「做飯」,名義上說是做飯,實際上是因為胡淼多年後再見這種土灶覺得特別親切,想生火來玩,但又害怕被胡順唐笑話,乾脆出去買了乾麵,說是中午自己親自下廚給胡順唐坐面條吃。

胡順唐還在高興,覺得這女孩兒看起來那麼時尚,沒想到竟然還會做飯?不一會兒,胡淼就將煮好的面條給端了出來,胡順唐夾起面條來,吹了吹就往嘴巴裡送,剛吃了一口,差點給吐出來,咸死個人了!這姑娘也太重口味了!

但胡順唐一看到胡淼那張笑眯眯的臉,想說的話便說不出口了,畢竟這是她的心血,好心好意給你做一碗麵,自己都沒捨得吃,先給我吃,難道還不領情麼?胡順唐點點頭,笑道:「太好吃了!你做面的手藝真不錯!拿過國家等級證的吧?」

胡順唐想起在網上經常見到一句話,說什麼有一碗粥,你先喝半碗,剩下半碗我幫你放在懷裡捂著,嗯,估計說的就是胡淼這類型的,看不出來這丫頭還算是個賢妻良母型的。

胡淼聽完很高興,同時也覺得很詫異,因為這是她平生第一次做飯!以前從來都沒有做過!

胡順唐正在艱難地一口一口地吃麵,同時大口喝著水,嘴裡的鹹味上腦了,有一種快暈厥的感覺。胡淼看著自己也覺得餓了,因為只煮了一碗,轉身去拿了雙筷子就想吃兩口,胡順唐見狀,心想要是胡淼知道這麼咸,肯定覺得自己在騙她,趕緊抱著碗就往裡面走,還得裝出一副吝嗇的模樣。

胡淼在後面追著,剛追了兩步,自己的電話就響起來,一看是教授打過來的,忙叫住胡順唐,隨後接起電話。胡順唐停下腳步,聽著胡淼在那「嗯」了半天,神情很是嚴肅,不一會兒便掛了電話。

胡順唐將手中的碗一放,立刻問:「怎麼回事?」

胡淼說:「有些頭緒了,他回覆了郵件,我開電腦看看。」

胡淼打開電腦,兩人擠在一塊兒,看著教授回覆來的郵件。郵件中含有先前傳過去的圖片,教授在郵件中稱只查清楚部分文字的意思,且不連續。胡淼又將圖片下載到電腦中,打開一看,原本的圖片上用紅色下劃線劃出了不少,還有序列號,根據序列號可以在下面看到有註解。

教授在郵件中稱上面的文字應該是屬於緬甸文和彝文的混合體,有點類似密碼的味道,如果不是熟知這兩種文字的人很難解譯出來。緬甸文與彝文兩者之間親緣關係很近,自己雖然說是研究古文字的,但也不全面,看到這些傳來的圖片之後,有些興奮,知道那裡面是彝文,從而推斷這上面的文字至少是明代之後才有的,因為現在緬甸的文字是在1173年到1210年,緬王那羅波帝悉執政後下令全國上下統一使用的。估計年代應該是在1200年左右,那時候正值中國的南宋時期。可彝文歷史就很長遠,從歷史資料來看,可以追溯到戰國時期,是何人創造,就眾說紛紜,直到現在都沒有查清楚過。但將這兩種文字融合在一起,寫成這冊子的人,必定是在民國過後,甚至有可能是解放前這段期間,因為在那之前,無論是漢字亦或者彝文都是採用左起直行,多字卻無標點的形式,屬音節表意方塊字體,但這上面的文字因為和緬甸文融合了之後就變得很奇怪,有些扭曲的感覺,還是採用現在的左起橫行的寫法,所以推斷年代並不是很久遠。

郵件中還寫,教授因為並不熟知緬甸文,便找了一位自己研究緬甸文的同事一起研究了三天,因為胡淼要得急,所以只查清楚了大概一部分,將其中的意思標註在了上面,隨後還提到這上面所寫的東西非常詭異,很像是一種川西的巫術。

胡淼滑動鼠標向下拉,在最下面的文字便是教授從解譯的那些斷斷續續的文字中推斷出來的,大概的意思是人要讓自己的靈魂脫離身體,經過「清洗」之後重新返回身體,必須要有幾個特定的條件,其一是人的身體要純淨;其二是「清洗靈魂」之人必須要健康,沒有惡疾;其三找一口曾經裝過亡者的棺材;其四是「清洗靈魂」之人必須要被裝進棺材中,並且還得在膝蓋處塗滿食鹽;其五「清洗靈魂」之人在被裝入棺中之後,選擇半夜「下葬」,次日同一時間再取出,整個過程便結束。

隨後,教授還在下面提出了自己的疑問,說這肯定不是來源於彝族的巫術,因為彝族崇尚火,在他們的傳統節日「火把節」中其中一項便是要祭祖,且就算是亡者幾乎都採用的是火葬。正常死亡採用普通火葬,但必須上山,如果是凶死,那麼必須是在下山的河邊火葬,所以說這種大概是巫術的形式,絕對不可能是彝族的,但同時肯定與緬甸沒有多大關係。還詢問胡淼到底是從什麼地方得來的?並說剩下的那幾張還在解譯之中,因為文字比之前幾頁複雜,所以要多花點時間。

兩人看完郵件,大概明白了是怎麼回事,胡順唐同時又開始懷疑吳叔告訴吳姨的話,從教授發回來的郵件來看,不一定必須要「死」一次才能看懂上面的文字,可同時又覺得奇怪,吳叔的文化水平並不高,充其量讀過職高,不可能有機會學習彝文和緬甸文。

胡淼覺得有道理,轉念一想,問:「會不會開棺人讀這種文字使用的是特殊的辦法?」

胡順唐搖頭:「就算是再特殊的辦法,你必須得看懂上面的文字才行,否則也是白扯。」

胡順唐蹲在電腦前,將郵件又拉到頭重新看,想試試能不能再看出點什麼端倪來。胡淼此時覺得肚子餓了,轉身端起胡順唐剛才放下的麵碗就吃了一口,剛吃一口就吐出來了,但胡順唐卻沒有發覺,依然在聚精會神地看著。

胡淼回頭望了一眼胡順唐,心裡還是有些許的感動,雖然說自己做的面條這麼咸,而且除了鹹味之外就沒有其他味道,這小子還吃這麼「香」,他肯定不蠢,大概是怕傷害到我,所以沒說,硬著頭皮吃下去的。

胡淼端起碗來往裡屋廚房裡走:「我吃完這一碗,重新再給你下,等著。」

胡順唐無意識地「嗯」了一聲,壓根兒沒有聽進去胡淼到底在說什麼,腦袋中全是關於開棺人,白狐蓋面這些東西,一邊想一邊試圖將已知的線索給連起來。想了一陣,腦袋隱隱發痛,忍不住用手猛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此時,胡淼已經端著新煮好的面條過來,放在他面前道:「你……嘗嘗看?」

胡順唐「嗯」了一聲,一邊盯著電腦屏幕一邊吃了一口,隨後反應過來了,這次的面條雖然也不怎麼好吃,但鹹淡正好。同時,胡順唐也意識到胡淼發現了剛才那碗麵條很鹹,抬起頭來笑了笑,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大口地吃著面條。

胡淼坐在旁邊,用雙手撐著頭看著胡順唐大口大口地吃著面條,不停的問好吃嗎?胡順唐只是一個勁的點頭,不一會兒便將所有的面條給吃光了,一抹嘴巴問:「好吃,就是差點鹽,味不夠!」

胡淼不知道胡順唐在逗他,「啊」了一聲,臉色沉了下去。胡順唐竊笑了一陣,安慰她道:「開玩笑啦,真的蠻好吃的。」

胡淼這才發現胡順唐在逗她,伸手就要去打胡順唐,此時劉振明卻不合時宜地出現在了鋪子門口,見兩人在那「打情罵俏」,先咳嗽了一聲,隨後道:「有人報案說發現胡杏的上半身了。」

胡順唐和胡淼忙站起來,但同時看到鋪子外還有幾名警察正在往旁邊跑,不知道發生了何事,難道說胡杏的上半身屍體就在這附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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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上半截死屍

劉振明說完後,揮揮手讓他們跟自己來,隨後示意胡順唐將大門給鎖好。三人離開棺材鋪,從前面小巷子中繞下去,來到小河邊上,胡順唐一抬頭便看見其他幾名警察正圍在自己家吊腳樓下方的糞坑處勘查現場,周圍還有不少圍觀的老百姓。

胡順唐當即便明白胡杏的上半截身體必定是被兇犯扔在自己家的糞坑中了,同時又回想起那天晚上自己看到糞坑血池的情景。不會這麼湊巧吧?什麼事都給自己趕上了?胡順唐正要走上前,卻被劉振明擋住,胡順唐不明所以,劉振明卻看著胡淼。

胡淼站在胡順唐的身邊,呆呆地看著那個方向,呼吸也越來越急促。

胡順唐忙說:「胡淼,你在這呆著別動,我過去看看。」

胡淼沒有任何反應,依然盯著那個方向。

胡順唐深吸一口氣,就要往糞坑方向走去,卻被劉振明一把拉住,遞給他一個口罩:「夏天,糞坑裡面的氣味有點熏人,戴上要好一點。」

「謝謝。」胡順唐接過來戴上,又看了一眼劉振明,示意他看著胡淼,隨後自己便小跑著到了糞坑邊上,從人群之中擠進去,剛靠近糞坑就差點被熏暈了。終於明白為什麼那些老百姓會隔得那麼遠圍觀,原來糞坑裡面那股味已經形成了一條無形的警戒線。

一名警察見胡順唐上前,忙伸手去攔,胡順唐指了指宅子上方道:「我是屋主,你們劉所讓我來的。」

那名警察默默地點點頭,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放了胡順唐過去。胡順唐走近一看,整個已經乾枯的糞坑中間擺著胡杏上半截身子,整個身子都變了顏色,如同被火燒了一般,呈黑色,但五官還是能清楚看見,仔細看去果然和胡淼的模樣很像,應該說遠比胡淼還要漂亮。一頭長發還被人小心翼翼地擺在周圍,雙眼緊閉,腰身斷裂處的切口很整齊,應該是用很鋒利的刀具一刀從腰身處砍斷的。

上半截屍身應該是被處理過的,胡順唐又挪動了下步子,稍微往前湊近。這一湊近不要緊,那股味撲面而來,熏得他眼睛都閉上了。胡順唐趕緊向後退了幾步,旁邊一名警察掏出不知道什麼東西,往他口罩上噴了點,隨後胡順唐才覺得舒服了許多,忙道聲謝謝。

就在此時,胡順唐發現一個人從自家宅子的另外一頭繞了出來,是那個呆在接待室中的神秘人,名叫詹天涯的省廳特別顧問。這個人怎麼會在這裡?胡順唐注視著詹天涯,但詹天涯似乎沒有看到他一樣,只是走到糞坑邊上,也沒有戴口罩,好像一點都不覺得熏人。

其他幾名警察見詹天涯走過來,故意避開,都站在了一起,從臉上的表情來看好像對這個人很是不滿。詹天涯也不顧及周圍的目光,仔細看了一會兒屍體後,抬頭盯著糞坑上面的蹲坑,看了半天,目光往下一放,直接放到了在糞坑對面的胡順唐身上。

詹天涯的那種目光讓胡順唐身子一震,就如同被人狠狠推了一把似的,隨後詹天涯臉上又露出那種微笑,問周圍的警察:「勘查完了沒?」

警察沒有回答他的話,都將頭扭向一邊,根本不買他的賬。

「勘查得如何了?」此時劉振明走了過來,因為沒有戴口罩,離得稍微有些遠,和那些圍觀百姓站在一起。

胡順唐此時發現胡淼也跟了過來,徑直向糞坑邊上走來。胡順唐忙將她一把抱住說:「別看。」

但已經晚了,胡淼已經清楚地看見了糞坑中的胡杏上半截屍身,摀住嘴巴,死死地盯著,好半天突然一把將胡順唐抱住,哭出聲來。

胡順唐不知道應該如何安慰胡淼,只得抱著她,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沒什麼好看的,大家都先回家去吧,我們一定會偵破這個案子,請大家放心。」劉振明向周圍圍觀的百姓喊道,但似乎根本沒有用,圍觀的人別說離開,就連步子都沒有挪動,不少人還在那竊竊私語議論著。

「劉所。」剛才給胡順唐噴藥水的警察走上前,低聲給劉振明說了些什麼。劉振明皺起眉頭,隨後大聲道:「把現場給封鎖了,不准任何人入內,通知縣裡的專案組……」

「不用了。」劉振明的話被詹天涯打斷,詹天涯繞過糞坑來到劉振明跟前。

詹天涯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說:「專案組離開時已經跟你說過了,這個案子現在全權交予我處理,我已經勘查完畢,現在將屍體送往縣裡,餘下的事情你們就不要管了。」

「詹顧問。」劉振明故意這樣稱呼詹天涯,「廣福鎮是我的轄區,我想這一點你應該清楚,我必須要對鎮上的百姓負責,這個案子我不可能不管。」

胡順唐抱著胡淼的同時,還看著劉振明和詹天涯,感覺這兩人之間火藥味已經非常濃了。

詹天涯收起笑容:「劉所長,我先申明,我只對案子負責,對你沒有辦法負責,即使你要繼續過問這個案子,我依然是唯一的負責人,希望你能夠清楚地理解這一點。」

本來詹天涯想說的是「明白這一點」,但話出口的時候,想到那樣太過於衝撞,於是改成了「理解」,也算是自己讓了一步。

劉振明盯著詹天涯許久,隨後笑笑道:「詹顧問,我不知道你是誰,也不知道你的專業領域是什麼,但是這個案子要是無法告破,我自己的會遭到什麼處分無關緊要,重要的是鎮上百姓的安危。」

「我去通知縣裡來取屍體。」詹天涯轉過身來,看到正抱著胡淼的胡順唐,又一次露出笑容,「你這宅子不錯,上中下三層,有點意思。」

說完後,詹天涯背著手轉身離去。

胡順唐拉著胡淼往回走,剛走沒多遠,便看到胡錢福疾奔了過來,邊跑還邊喊:「杏妹仔!杏妹仔!」

胡錢福見到胡順唐和胡淼兩人後,忙問:「杏妹仔是不是找到了?」

兩人都沒有答他的話,胡錢福看著糞坑方向,撒腿跑了過去。胡順唐回頭望著糞坑的方向,本以為會聽到胡錢福哭天喊地的聲音,但什麼都沒有聽到,更奇怪的是胡錢福沒多久便從人群中走了出來,一言不發,掛滿悲傷的臉上竟還含有恐懼。

胡錢福失魂落魄地走著,走了幾步,摔倒在地,胡順唐和胡淼忙過去將他扶起來。胡淼攙扶著胡錢福說:「幺爺……別太傷心了……」

胡錢福卻抬起頭來,看著胡淼,半天才說了一句話:「淼妹仔,你趕緊走嘛,回省城,回切,離遠點,不要再回來嘮。」

胡錢福剛說完,胡順唐腦子裡面便閃過鹽爺前幾天說的那一番關於胡家女子會按照五行死傷五人的話,金木水火土已經死傷了名字中帶金、土、木三人,剩下還有名字中帶火與帶水之人,而胡淼恰恰是名字帶水。胡錢福剛才那句話,明顯說明了他知道這一切是怎麼回事,也懷疑胡淼會是下一個慘遭毒手的人。

對,凶手必定是知道胡淼,所以故意重新啟用了胡杏已經註銷的電話號碼,發送短信給胡淼,引她回到廣福鎮來,目的就是為了完成白狐傷五行。

胡順唐忙問:「幺爺,到底為了什麼開棺?白狐蓋面又是什麼?你肯定知道對不對?」

胡錢福也不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盯著地面說:「和八十多年前發生勒事情一模一樣,完全一樣,天意,肯定是天意,都跑不脫,注定嘮勒。」

「幺爺!我知道八十多年前胡家也出現過這種事情,難道說和今天發生的完全一樣?沒有絲毫的區別嗎?」胡順唐又問,盯著胡錢福,都恨不得把他腦子給扒開,看看到底還有什麼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胡錢福依然還是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向前一步步慢慢地走著:「八十八年前,胡家接二連三死傷嘮四個人,四個女娃子,嫁出去勒四個女娃子……」

八十八年前,胡家在瞎丙並沒有親自來胡家宅邸之前,胡家四個嫁出去的閨女,有兩個被「白影」給咬傷,剩下兩個被殺死,第三個人的死法和胡杏完全一樣,先是發現了下半截屍體,隨後沒多久上半截屍體又被發現,同樣也是被丟進了糞坑之中。第四個,死得更是淒慘,頭顱被砍了下來,放在胡家廚房的水缸蓋之上,而水缸內則裝滿了她那已經被砍成碎肉的屍身,發現第四個媳婦兒的那名廚娘,當時就被嚇得不省人事,醒來之後就變成了瘋子,整日躲在床上不肯下來,用被子蒙著頭,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回到鋪子之中,攙扶胡錢福坐下後,胡順唐又問:「那第五個呢?」

胡錢福搖搖頭道:「我小時候也只是聽說死傷嘮四個,第五個有沒得事我不曉得,我老漢也沒有給我說過,派出所通知我杏妹仔死了之後,我馬上就聯想起嘮八十多年前勒事情,其實一開始胡鈺和胡袁兩個出事勒時候,我就感覺到不對頭嘮。」

「所以,你才覺得一定是祖墳內出了什麼問題對不對?」胡順唐又問道。

胡錢福沒有點頭,也沒有回答胡順唐的問題,只是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棺材鋪的門口。

胡順唐看了胡淼一眼,知道胡錢福肯定有什麼話不願意告訴他們,於是又說:「既然要開棺,為什麼你不直接帶人打開棺材看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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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26 13:48:23

第三十三章 遺照中的秘密

問出那句話之後,胡順唐也覺得自己的問題有些愚蠢。從胡錢福一系列的表現來看,他必定是一個相當傳統的人,這樣的人打死都不可能敢去動祖墳,因為那會破壞原有的風水,他之所以要找開棺人,目的也是在此,因為只有開棺人才能動土起開棺蓋一看究竟,而到底開棺的目的是什麼,胡錢福必定也只會告訴開棺人,不會告訴自己。

胡錢福並沒有在鋪子裡面坐多久,隨後便準備離開,離開時還一再告誡胡淼要離開廣福鎮,回省城去。

胡淼見胡錢福要走,忙問:「幺爺,你去哪兒?」

胡錢福道:「回家。」

胡錢福走後,胡淼呆呆地站在門口很久,這期間胡順唐一直都在想一個問題:胡錢福開棺所取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這個問題是剛才聽胡錢福敘述完八十八年前的事情後,胡順唐腦子裡面才冒出來的。其原因是胡錢福在幾天前提出要找開棺人,但聲稱自己必須要見到開棺人之後才能說明開棺的目的?眼下已經很清楚不過了,胡錢福是因為察覺到現在發生的事情和八十八年前胡家發生的一系列慘案有關聯,才決定開棺,這便是他的主要目的。但有目的並不能說明他開棺要取什麼物件?當年胡家當家人胡長安也是故意瞞過了唐五,說祖墳內被放入了木蠍,唐五這才答應開棺,實際上是想放出棺材之中的煞氣,這才導致了之後一系列的事情發生。胡錢福難道也是因為要放出棺材中的煞氣嗎?

不對,肯定不對,有矛盾的地方,哪兒不對勁呢?胡順唐沒有想明白,正在頭疼的時候劉振明走了進來,先是跟胡淼打了招呼,隨後對胡順唐說:「胡杏的屍體運走了,縣裡的專案組也沒有來人,我打過電話了,專案組的人再次重申讓我不要碰這個案子,只是讓我們全力配合詹天涯就行了。」

「詹天涯……」胡順唐自言自語地重複了一遍,「你有沒有問過這個人的來路?」

劉振明苦笑道:「我要是能知道他的來路,事情就簡單多了,我問過在省廳工作的警校同學,壓根兒就沒有聽說過這個人的名字,我描述過他的長相,也說沒有任何印象,我現在懷疑他根本就不是什麼省廳的顧問,甚至有可能不是警察。」

胡順唐盯著劉振明道:「不是警察?怎麼可能?」

「這種事我可能胡說嗎?就算很多刑警在辦案的時候不會穿制服,但這種時候他也未免太隨便了一點,整天神出鬼沒,有時候在鎮上到處走走,像是來做買賣的一樣,有時候還會來派出所裡面查查資料,但是查的那些個資料都是與案子沒有關係的。」劉振明心裡還憋著一口氣。

「查資料?」胡順唐問,此時又想起來關於讓胡淼去查資料的事情,意識到接下來恐怕劉振明會問到這件事,於是在心中開始盤算如何給他回答。

「嗯,查資料,戶籍資料,還把縣誌給借走了,不知道幹什麼用。哎,對了,那個小冊子查得怎麼樣了?有沒有頭緒?」劉振明果然問了。

胡順唐點頭道:「查出來一些頭緒,但很奇怪。」

「很奇怪!?」劉振明問道,「有什麼奇怪的嗎?和案子有關係?」

胡順唐搖頭,同時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胡淼,意思是讓她不要說話,自己來對付便行了,隨後說:「上面的文字是緬甸文和彝文的混合體,很奇怪的東西,翻譯不出來到底是什麼東西,而且年代不是很久,民國之後才寫成。」

「半個字都沒有搞明白是什麼?」劉振明明顯不相信胡順唐的話,很懷疑地看著他。

胡順唐乾脆直言道:「振明,你不相信我?」

「沒有。」劉振明馬上說,「我只是覺得奇怪,就算是緬甸文和彝文的混合體,找些語言專家也能查點頭緒出來。」

劉振明一針見血,將胡順唐話中的漏洞給指了出來。胡順唐愣了下,隨後說:「胡淼已經找到大學時候的老師,還在解譯當中,不過要花點時間。」

「好,解譯出來了記得通知我。」劉振明起身看著胡淼又說,「節哀順變,放心,我一定會破了這個案子,給你們胡家一個說法。」

胡淼默默地點頭,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坐在一旁,呆呆地望著鋪子外面。

劉振明走後,兩人對坐著一言不發,就這樣不知道坐了多久,一直到傍晚時分,胡順唐感覺到肚子餓了,這才起身道:「我去做點東西吃。」

剛說完,胡淼便起身搶先一步進了裡屋廚房:「我去吧。」

本來胡順唐想逗逗胡淼,但一想到這種時候逗她並不合適,嘆了口氣,轉身看了一眼牆壁上的三張遺照,想著今天在宅子下面糞坑發現了胡杏的上半截屍身,按規矩應該給先人們上上香,燒燒紙乞求下平安。

胡順唐將香蠟錢紙準備好,剛把蠟燭點燃,正在點香的時候胡淼端著一碗麵走出來,見胡順唐在點香,下意識地去看牆壁上的那三張遺照,覺得怎麼會看上去有些眼熟?這幾天因為忙著其他事情,幾乎沒有再去注意過那三張遺照,再仔細一看,胡淼差點沒把手裡的碗給摔了,因為她終於知道那天所看到的三張臉都是誰了,就是遺照上那三個人——胡順唐的爸爸、爺爺和祖爺!

胡淼知道再不告訴胡順唐,或許會出什麼事也不一定,畢竟那天在地下室發生的事情現在想起來還覺得害怕,這幾天晚上做夢也老是夢見那三張臉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於是胡淼趕緊將胡順唐拉到身邊來,將那天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給了他,胡順唐聽完後雖然還是有些害怕,但畢竟那是自己的先人,自己又不是不孝子孫,沒做啥虧心事,如果真的有鬼魂說,先人也不會來找自己的麻煩。同時,胡順唐也想起從一回鋪子開始,便覺得三張遺照上的人老在盯著自己看,很是蹊蹺。

胡順唐想一會兒後,先上了香,然後將三張遺照從牆壁上取下來,平放在棺材蓋上,從左至右一一查看,沒看上幾眼就發現了問題所在。首先是所謂的三張遺照,根本都不是照片,先前以為除了祖爺的之外,爺爺和爸爸的是照片,可湊近一看,只是一副手工畫,而且畫得特別好,不注意看肯定以為是照片。其次是照片上三個人的眼珠子雖然都有些朝下,但卻不是對著同一個方向。祖爺的眼珠子是朝著右下,爺爺的眼珠子是直接朝下,而爸爸的眼珠子是朝著左下……

胡順唐向後退了幾步,一拍額頭,明白了!趕緊將遺照又按照先前的順序重新掛在牆壁之上,隨後又退開,側過頭問胡淼:「你有沒有看出來什麼?」

胡淼使勁搖頭:「沒有!你什麼意思呀?」

胡順唐笑笑道:「我看出來了。」

胡順唐說完走到牆壁前,將自己的後背貼在牆壁之上,雙手展開指著頭上左右的祖爺和爸爸的遺照說:「遺照是故意畫成那樣的,你也說過,自己感覺遺照上的人在盯著你看對不對?」

胡淼點點頭:「對。」

胡順唐又說:「你往後退幾步。」

胡淼按照胡順唐所說的話做了,隨後聽到胡順唐問:「現在你看遺照,是不是沒有那種感覺了?」

胡淼一看,果然沒有那種感覺了,很奇怪,忙問:「怎麼回事?」

胡順唐沒直接回答,只是招手讓胡淼又到自己跟前來,胡淼隨後走過去,胡順唐又問:「你現在抬頭看看,是不是又覺得遺照上的人在盯著自己看?」

胡淼看了一眼,又被嚇了一跳,忙低下頭閉上眼點頭道:「對,又在盯著我看。」

胡順唐讓胡淼睜開眼睛,自己則站開,用手指著中間爺爺的遺照說:「因為遺照外面有一層玻璃,雖然是透明玻璃,但也會反光,特別是在光線特別明亮的情況下,所以在那種特別明亮的光線下,你稍微走遠一點,反光的原因會遮蓋住遺照上人的眼珠子,況且繪出這三幅畫來的人是下了功夫的。你看,站在遺照下方,只要位置正確,又離得這樣近便會避過玻璃反光,同時會覺得是遺照上的人在盯著自己看,但你要注意看,便會發覺是遺照上的人眼珠子畫得有問題,並不是平常遺照中那種平視前方,而是盯著下方。」

「為什麼要盯著下方?」胡淼按照胡順唐的說法,壯著膽子仔細觀察遺照,果然發現了遺照上人眼珠子不對勁。

胡順唐用手比劃一下,從遺照上人的目光劃出去,最終手指落在了鋪子中的那口棺材之上,胡淼也盯著胡順唐的手,抬頭道:「你的意思是,他們在看著這口棺材?」

胡順唐摸著棺材道:「對,前幾天我們發現這是一口活壽材之後,我便覺得有問題,因為這口棺材在我印象之中放了好多年了,我爸既沒有賣出去,也沒有說要來做什麼用?我一直以為好像就如同其他人要在自己店裡做個擺設一樣。」

「是不是真的像我說的一樣,你爸爸藏了什麼金銀珠寶在裡面?對!說不定是金條!還記得嗎?唐五曾經為我們胡家開棺,得了好多金條!」胡淼猜測道。

胡順唐搖頭:「不可能,不過這口活壽材肯定隱藏了什麼秘密,否則的話擺放一口活壽材在這裡,沒有任何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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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活壽材下的木板

胡順唐和胡淼兩人又重新啟動活壽材的機關,將其打開,重新搜索了一番,沒有任何結果。胡順唐揉著額頭站在一側,盯著那口活壽材,想了一會兒,出去到小賣店重新賣了一個高瓦數的燈泡裝上,以為可以從棺材中的顏色看出點線索。

胡順唐記得小時候曾聽自己的爺爺說起過,有一種活壽材是用的特殊漆料,有點類似變色漆,只有在強光的照射下,站在某一個角度才能看清楚棺材表面的一些圖案,而這些圖案恰恰指示真正機關所在標誌。不過這種棺材通常是出自某些沒有職業道德的棺材手藝人中,這些人通常是和盜賊合夥,給大戶或者望族製作活壽材後,將機關所在用特殊的漆料標註在了棺材上面。等望族將死者下葬之後,隨後盜賊會將棺材挖出,連夜運走,等待白天正午陽光正烈的時候,看清棺材表面的指示後再避過會致死的機關,盜走裡面的陪葬品。

可是眼前這口活壽材是純黑色的,在強光照射下也看不出來任何端倪,大概與那種採用了特殊漆料的活壽材無關,但如果單單只是可以從地板下移開的活壽材,那有什麼意義呢?

胡淼還在活壽材旁邊蹲著,用手敲敲打打,還附耳貼上去,這種辦法比較聰明,如果中間是空心的,多少都能聽出來,但左右拍上去都是發出悶響,明顯是實心的。胡淼拍了一陣後,抬起頭來看著胡順唐搖搖頭。

胡順唐來到棺材前,將棺材蓋打開,心想如果不是從外面,或者機關在裡面呢?畢竟這口棺材並沒有下葬,萬一自己的先人將機關設置在裡面也說不定。想著,胡順唐便伸手在棺材裡面摸起來,雖然上次被關在棺材中後摸索過,但情況不一樣,說不定上次心急並沒有找仔細呢?摸索了一陣,依然什麼都沒有摸到。胡順唐嘆了一口氣,盯著棺材裡面,突然他眼前一亮,忙向旁邊的胡淼揮手道:「胡淼,找個什麼東西給我,可以量高度的。」

胡淼看了看四周說:「A4紙行不行?」

胡順唐忙點頭:「行,拿來。」

胡淼將一張複印有小冊子冥文的紙遞給胡順唐,胡順唐接過之後,用紙放在棺材內量了一下里面的高度,將棺材的邦頭和邦尾都測過一次,隨後又將紙取出來,在棺材檔板處量了下,隨後說:「我大概知道怎麼回事了。」

胡淼忙問:「怎麼回事?」

胡順唐指著棺材的邦頭道:「你看這一頭是人躺進去放腦袋的地方,按理說這邊是應該寬一點,放腳的部位,也就是邦尾應該窄一點,這口活壽材也是一樣,但不同的是很少有棺材在裡面會有坡度。」

「坡度?」胡淼盯著棺材內不解。

「有坡度的意思是放頭的位置高,然後慢慢向下到腳的位置會矮。因為這一行裡面,將『躺』和『睡』是區別來的,『躺』的意思是說躺下去之後可以方便起來,那麼『睡』則是說短時間內不會起身來,所以做棺材很忌諱的一點便是將棺材內做成有坡度的模樣,如果人是放入這種有坡度的棺材中,有『躺』的意思,不吉利,百姓會認為做棺材的手藝人巴不得棺材中的人起屍或者詐屍,所以必須要做成頭尾高度一樣。」胡順唐說到這,把手中的A4紙遞給胡淼道,「你試試量量棺材內的邦頭和邦尾高度是不是不一樣。」

胡淼量了下,立刻說:「真的不一樣!」

「對。」胡順唐說,「所以我說有坡度,不用東西測量的話是看不出來的,你過來再量量棺材外面的擋板。」

胡淼再量兩側的擋板,在下面做了一個記號,隨後胡順唐讓她站在擋板上方,分別看棺材內和棺材外,問她覺得有沒有區別,胡淼搖頭說:「看不出來有什麼區別?」

胡順唐又拿過兩張A4紙過來,分別量棺材內的高度和棺材外擋板從下到上的高度,量完後,將紙遞給胡淼道:「現在看出來了吧?因為這口棺材下面還有一層很厚的木板,所以從外觀上來看,覺得棺材整體高度很高,但實際上棺材內並不深,所以並不覺得奇怪,認為下面多餘的高度都是因為那層木板的原因,但當木板移開之後,仔細一測量,便會發現這棺材中間還有一層。」

「我沒聽明白。」胡淼輕輕搖搖頭。

胡順唐將棺材移回原處,重新放置在木板之上:「你看,整個棺材從外觀來看是這幅模樣,但實際上分為上中下三層。第一層就是棺材躺人的地方,第三層則是下面的那塊厚木板,而第二層不注意看是看不出來的,也就是在第一層和第二層之間還有一段厚木。」

胡順唐說到這,又啟動棺材的機關,將棺材從第三層的木板上平移開,隨後蹲下,伸手敲了敲被移開的第一層棺材的下部:「這裡就應該是第二層的所在,明白了?」

「哦!」胡淼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有東西要藏起來,就必定會藏在第二層,第三層只是一個幌子對不對?」

「聰明!」胡順唐說著,已經蹲了下來,用手在平移開的棺材上層底部摸索起來,「你剛才敲打了一陣,都是實心的,所以我認為裡面並沒有藏著什麼大件的東西,有可能是……」

胡順唐說到這,手已經摸到下部有一個「口」型的東西,又往旁邊摸了摸,沒有摸到其他奇怪的東西,便斷定那一定是機關所在,伸手用力一按,隨後只聽「咔嚓」一聲,底部落下來什麼東西,直接落在了胡順唐的手掌心中。

胡順唐忙取出來一看,是木板,便說:「果然有機關,肯定是塊蓋板,東西大概在裡面。」

可胡順唐又摸那塊木板裡面,卻什麼都沒有摸到,凹槽地方的大小也大概和那塊木板差不多,奇怪了?既然有機關,怎麼會只落下來一塊木板呢?胡順唐不甘心,繼續在下面摸著,此時便聽到胡淼道:「這上面好像有……字?」

胡順唐忙側頭去看,只見胡淼拿著那塊木板在燈下湊近了看,他忙起身湊過去,果然看見木板一方寫有字,字不是很大,而且並沒有上漆,好像是刻上去的,因為是原木色的原因,完全看不清楚上面寫了些什麼?

「家裡有油漆嗎?」胡順唐邊看木板邊問胡淼。

「我不知道。」胡淼回答。

這是我的家,我問她幹嘛?胡順唐放下木板想了一會兒,家中沒有油漆,前幾天就買了些油鹽醋之類的東西,對了,醬油!胡順唐想到這,轉身進廚房把整瓶醬油給拿了出來,然後用手輕輕在木板上摸了一陣道:「還好,木頭不算太乾,也不算太潮。」

胡淼看著他手上的醬油瓶子說:「你瘋啦?木頭是要吸水的?而且這是原木的裡面,不是外皮!再說了,要是一倒上醬油毀了怎麼辦?你都說了這裡面有機關,指不定木頭也被人做了什麼手腳。」

胡順唐一聽胡淼說得在理,但眼下這是唯一的辦法,胡淼卻起身來將胡順唐的相機拿過來,將木板擺好,微距拍了三張照片,隨後打開電腦,將照片拷貝過去,這才說:「有高科技不用,偏偏用又笨又沒多大作用的辦法,你還不如拿張白紙放在上面,用鉛筆把字給拓出來呢。」

「對呀!為什麼不用這個辦法呢?」胡順唐沒有反應過來胡淼是在諷刺他,轉身就要去找紙和筆,卻被胡淼叫住。

胡淼指著電腦說:「不用了,因為是微距拍攝的,你單反相機像素又比較高,放大之後我加深對比度和顏色,基本上就能看清楚上面寫的是什麼字,在這種強光下,看這樣的東西越是強光越適得其反。」

胡順唐目瞪口呆地看著胡淼熟練地使用PS軟件,就連自己用著玩意兒都只是圖方便,到處下載插件來用,但胡淼幾乎不用什麼插件,十多分鐘之後便搞定了第一張,但胡淼沒有急著看,又立刻打開第二張,隨後是第三張……

在胡淼弄好第一張的時候,胡順唐已經看見了上面打頭的第一行只有兩個字——唐五!

為什麼會寫著唐五的名字?這木板上到底是什麼?等胡淼將最後一張照片做好之後,胡順唐竟看到最下面那行名字中竟然還有自己的名字,而同時在自己名字旁邊還寫著另外一個自己完全不認得的名字。

胡淼將三張照片按照從上至下的順序排列好之後,一拍手:「搞定!」

胡順唐湊到電腦前,開始從上到下看著,其實上面也沒有刻多少字,「唐五」的名字在最頂端,隨後往下看便是「唐紹木」,在旁邊還刻著「胡紹木」三個字,到了這兩個名字的下面卻有了些許的變化,分成了左右兩列,左邊那列只寫了一個名字「唐志宏」,而右下寫著「胡宗天」,這是胡順唐的祖爺,但和上面相同的便是這個名字旁邊還寫著另外一個人的名字,叫做——陳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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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詭異的身世

胡順唐從上至下將所有的名字都瀏覽了一遍後,又用一張空白紙將上面的文字按照原本的排列順序抄了下來,隨後開始盯著自己手上那張紙,思考著。

最上:唐五(胡五)

其次:唐紹木(胡紹木)

左一列:唐志宏——右一列:胡宗天(陳福)

右一列胡宗天(陳福)名字下是:胡虎(李雙寶)、胡順唐(唐曾嘉)

胡順唐從上至下又重新看了好幾遍上面的名字,毫無疑問,這木板是從唐五那一代開始的簡易族譜,並且族譜的製作人應該是他爺爺或者爸爸,胡順唐自己推斷應該是他爸爸,畢竟從爺爺那個年代開始,如果這塊木板放在那裡多年,又沒有用什麼藥水浸泡過,恐怕早就腐朽了。

其實這些都無關緊要,最重要的是為何到了祖爺那一輩開始,每一個人名字旁邊都會有另外一個名?按理說唐五從前替胡家開棺,那麼入了胡家的族譜,那麼唐五名字旁邊是胡五就很正常,唐紹木改名為胡紹木也沒有什麼奇怪,可為什麼祖爺、爺爺、爸爸以及胡順唐自己的名字旁邊還有另外一個名字?

胡淼坐在電腦前看了半天,忽然開口問:「順唐,你不覺得這東西有點奇怪嗎?」

「嗯,是很奇怪。」胡順唐依然盯著手上那張紙。

胡淼側過身子來看著他:「我的意思是如果是族譜一類的東西,為何沒有寫女人?你祖奶奶,奶奶還有你媽媽,上面都沒有她們的名字,很奇怪。」

胡順唐也猛然間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抬眼看著胡淼說:「你如果不提起來,我恐怕根本意識不到這個問題。」

「為什麼?」胡淼相反覺得很奇怪。

「因為我從小就沒有見過我媽媽,我奶奶也沒有見過,連半張照片都沒有,我爺爺,爸爸禁止我在家提奶奶或者媽媽這兩個稱呼,他們會莫名其妙的衝我發火,到後來我也習慣了。不再提起這些,所以這麼多年幾乎把這些都給遺忘了。」胡順唐雖然如此說,但心裡一直很想見自己的母親一面,這是從小到大以來最大的一個願望。

胡淼轉過去面朝電腦:「我覺得如果是這樣,那麼就好解釋了。」

「你說說看。」胡順唐心中也有了一個結論,但這個結論得出之後自己根本無法接受。

胡淼沒有看著胡順唐,心裡也清楚自己這個結論會很傷害他:「你不是你爸爸親生的,而你爸爸也不是你爺爺親生的……」

「對,我爺爺也不是我祖爺親生的,所以我們這些人的名字旁邊還有其他的名字,那才是我們原來的名字,我也想到了。」胡順唐揉著額頭。

胡淼這時轉過來,看著胡順唐道:「我知道這種事情是誰都沒有辦法接受的,不過眼下來看這應該是事實,你爸爸將棺材一直留在這,又在活壽材之中放入這塊木板,其實就是想讓你自己去發現這個秘密。」

雖然此時胡順唐的心裡很難過,但是目光卻停留在那張紙上唯一「唐紹木」名字左下列的「唐志宏」三個字上面。唐五入了族譜,改了自己的姓,同時兒子唐紹木也改了姓,但「唐紹木」名字下方還有兩個名字,應該是他的「子嗣」,一個姓胡,一個姓唐,姓胡的有另外一個名字,毫無疑問如果推斷是正確的,那麼自己的祖爺「胡宗天」,也就是本名「陳福」的人,應是「唐紹木」收養的孩子,所以隨了胡姓。那另外一個叫「唐志宏」難道說是「唐紹木」的親生兒子?

要證明自己的推斷是否正確,很簡單,只需要去派出所調查一下爸爸的戶籍資料便清楚了,順便看看能否查到上面幾代人的資料。想到這,胡順唐撥出電話給劉振明,讓其幫忙在派出所查一查,劉振明恰好在派出所值班,沒有遲疑一口答應了下來,但因為這個時間派出所裡人手不多,讓胡順唐耐心等一下。

胡順唐掛了電話之後,胡淼起身去收拾了碗筷,而胡順唐則靠在棺材旁盯著牆壁上的三張遺照,心中很矛盾,既想盡快搞清楚自己的身世,同時又覺得自己有些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如果自己的推斷正確,為什麼唐紹木要收養孩子?這就算了,為何祖爺又要收養爺爺,爺爺收養爸爸,爸爸又收養我呢?這其中到底有什麼原因?

電話又響起,胡淼聽見放下手中的活兒從裡屋跑出來,胡順唐已經接起來,一直沒有說話,只是「嗯」,說了十多分鐘後掛了電話,抬頭看著胡淼說:「和我們猜想的一樣,我家的戶籍資料上壓根就沒有女人出現過,之前的資料不完整,查不太清楚,但劉振明告訴我,我上戶的時候已經一歲了,而按照法律規定人在出生三個月之內就必須得報戶口,所以我很有可能就是收養的孩子。」

「可是為什麼要連續三代都要收養孩子呢?這說不通呀。」胡淼用抹布擦著手。

「嗯,我也在想。」胡順唐低下頭,揉著自己的額頭。不僅如此,自己的身世又與如今在鎮上發生的這一系列事情有什麼關係呢?胡家當年開棺,是因為要放出煞氣,可煞氣到底放沒放出,是成功還是失敗,胡錢福沒有說,胡淼的奶奶也沒有告訴過她,這一點很奇怪。如果說真有狐靈傷人這種事情發生,那麼當年開棺放出煞氣之事必然是失敗了。

對了!首先假設當年開棺失敗了,這樣才會有讓胡家分家的運氣分到本家上去,延續本家的繁榮這一說法,而唐五雖然說入了胡家的族譜,但不可能進入本家,必然是在分家?

胡順唐立刻問胡淼:「你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

胡淼回答得很痛快:「你說。」

「你幫我問下你奶奶,問問他當年唐五入了胡家的族譜後,是在分家還是本家,行嗎?」胡順唐道。

胡淼搖頭:「我奶奶好幾年前就去世了。」

胡順唐揉著額頭,又說:「那你試試問問你幺爺,這件事他應該不會隱瞞咱們吧?」

「我試試。」胡淼去拿電話,「我幺爺說他回去了,我試試撥一下座機。」

胡淼撥通了電話,運氣還不錯,接電話的正是胡錢福,胡淼將要問的事情告訴給胡錢福,並且拜託胡錢福一定幫忙,撒謊道胡順唐只是因為想搞清楚當年唐五的事情,以便找到祖墳拜祭一下。胡錢福這次並沒有隱瞞胡淼,告訴胡淼從族譜上來看,唐五當年是入的分家,並沒有入本家,而且很奇怪的是本家原本有唐五的名字,後來被划去,直接劃入了分家,具體是什麼原因胡錢福說自己也不知道,隨後還說唐五的祖墳就離胡家祖墳不遠,如果要去拜祭的話,他可以帶路。

胡淼將胡錢福的話複述給了胡順唐,胡順唐想了想說:「這就能解釋了,當年開棺必然是失敗了,唐五大概是用了什麼法子讓風水轉運,使分家的運氣轉到本家上去,可唐五又在分家族譜之上,為了自己的後代不會受到牽連,便讓自己的兒子唐紹木在有子孫後代之後,再領養一個孩子,跟胡家姓,而原本唐紹木的親子還是姓唐,這樣一來就不算違背了開棺人的規矩。」

「風水命脈之說真的有根據嗎?如果真的是那樣,那麼這天下不是早就亂了?」胡淼不願意相信,雖然這是如今唯一能解釋得通的推斷。

胡順唐道:「風水之術,不是人人都能明白的,很多人都只是略懂皮毛而已,真正能靈活運用的天下沒有幾個人,所以才會有傳聞說很多風水大師都隱姓埋名不問世事,也擔心招致殺身之禍。」

「等等。」胡淼看著牆壁上的三張遺照說,「你剛才說胡家的分家和本家,我在想唐五會不會也採取了什麼法子,把你祖爺、爺爺還有你爸爸當做是分家,而唐紹木的親生子女當做本家,從而讓你們的運氣加到本家唐宏志的身上?」

「我覺得不大可能,如果唐五這麼做,簡直可以說是喪盡天良。」胡順唐道。

胡淼忙說:「那如果胡家本家和分家的風水轉成之說是真的,那唐五還不是做了喪盡天良的事情?」

胡淼的話讓胡順唐語塞,一時半會兒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只得閉嘴不說話。同時,胡順唐心中又多了一個念頭,很冒險的念頭——既然自己不是唐五的後人,那麼就說明自己有資格成為開棺人了?

如今看來,這是最便捷的辦法,自己成為了開棺人之後,胡錢福便能清楚告訴自己為什麼要開棺,開棺所取何物,隨後一切都會真相大白。

想到這,胡順唐站起來,對胡淼說:「我去鹽爺那。」

說完,胡順唐就準備離開,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現在已經很晚了,開門之後看到外面不明亮的路燈又遲疑了一下,鹽爺現在大概已經睡下了,正在他遲疑的時候,胡順唐突然看到前面不遠處閃出一個白影,白影隨後停留在下河邊的小巷口。

胡順唐先是一驚,隨後見白影停了下來,定睛一看,那白影看上去應該是個人,難道說是兇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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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驚魂夜

「關好門!」胡順唐回頭說了一句話,隨後向那個白影追了過去。

胡淼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追出去的時候胡順唐已經不見了蹤影,看著空蕩蕩的街道心中感到害怕,只得按照胡順唐所說趕緊將門給關好,將椅子搬到門口坐著,看著頭頂上那個大瓦數的燈泡,心中祈禱著千萬千萬不要停電,只要有光自己就不會害怕了。

胡順唐追到小巷子口的時候,發現白影已經不見了,一抬頭便看到白影正在巷子下方的坡道上站著,在沒有光線的情況下很難看清楚那人長得是什麼樣子?但他完全可以確定那百分之一百是一個人,絕對不是什麼狐靈!

胡順唐剛邁動步子向前追去,就見那道白影向後一跳,瞬間便跳出去四五米遠,隨後又站定不動,好像是在等著胡順唐。

胡順唐故意向前邁了一步,隨後看見那白影也向後退了一步,胡順唐見狀又故意疾跑了幾步,那白影也向前疾跑了幾步,等胡順唐停下白影也同時停下,看起來就像是在模仿自己的動作。

怪了!這到底是什麼人?剛才跳出去的那個距離不是普通人能夠辦到的。難道說真的是……不,不可能,胡順唐努力不讓自己將這個白影與所謂的狐靈聯繫在一起。隨後蹲下來將鞋帶重新綁好,當他蹲下時,那白影也同時蹲下來,但沒有伸出手來擺弄鞋子,只是蹲著,好像是在直盯盯地看著胡順唐。

綁好鞋帶之後,胡順唐先是一個箭步奔出去,隨後疾奔向白影。白影並沒有立即離開,相反是讓胡順唐先跑了一陣後,這才轉過身去向前方疾奔,瞬間便消失在了胡順唐的視線中。

胡順唐雖然很驚訝,但依然沒有停下自己的腳步,向前追著,一直追到小河邊上這才停下腳步,四下一看,白影已經不知去向。胡順唐站在原地轉了一個圈,依舊沒有發現白影在什麼地方,此時胡順唐突然喊了一聲:「不好!」

胡淼一個人在屋內!若真的如鹽爺所說,所謂的狐靈傷人是按照五行來的,那麼下一個目標極有可能是胡淼!

胡順唐拚命地往回跑去,跑到鋪子門口,見裡面燈還亮著,可是怎麼都推不開門,於是拍門道:「胡淼!開門是我!趕緊開門!」

屋內沒有人回應,胡順唐意識到事情不好了,抬腳就踹門,踹了好幾下之後木門終於開了,裡面空無一人。胡順唐緊接著就往裡面跑,邊跑邊喊胡淼的名字,可裡屋廚房內沒有開燈。以胡淼的性格來說,大晚上的她不可能往黑漆漆的裡屋走,門又被反鎖,她會去什麼地方?

胡順唐環視著屋內,一種不安感湧上心頭,最終他目光停留在了鋪子內的棺材上。想起前幾日有一晚胡淼竟一個人爬進棺材中,會不會今天她又……可是我才出去一會兒的功夫,難道她睡著了?

胡順唐慢慢靠近那口棺材,伸手抓穩了棺蓋的一側,然後深吸一口氣,將棺蓋推開,定睛一看,棺材內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胡淼去哪兒了?

如果說剛才那個白影是人,可普通人哪有那種非人的速度?眨眼間便不見了,就算是回來傷害胡淼也不可能穿門而入,難道說真的是狐靈作祟?胡順唐的心理防線逐漸崩潰了,可依然在告訴自己,根本不可能存在狐靈這種東西。

在心中默念了好幾遍「沒有狐靈」之後,胡順唐終於決定走進裡屋去看看。前腳剛邁進裡屋廚房,胡順唐便伸手去拉燈繩,在抓住燈繩的同時,胡順唐感覺到一隻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胡順唐手腕被抓住的瞬間,渾身一抖,迅速看向旁邊,可在一側黑乎乎的什麼都看不見,此時胡順唐被抓住的那隻手用力一拉,將燈給拉開。

頭頂上那盞燈閃亮的瞬間,胡順唐只覺得眼前一團白,與此同時覺得咽喉處被重重地一擊……

不知道過了多久,胡順唐醒來的時候,感覺到整個頭無比脹痛,伸手去摸自己的腦袋,卻怎麼也抬不起雙手來,此時他才發現自己被人倒吊在一個房間之中。胡順唐瞪大眼睛,驚恐地看著自己所在的這個房間,發現有些眼熟,不知道在什麼地方見過。

胡順唐感覺自己的右腳很痛,將頭弓起來去看,發現自己的右腳被人用繩子給綁在了房頂的吊鉤之上,再四下看看竟然發現自己在一間浴室之中,而這間浴室竟與吳天祿被害的那間一模一樣!

果然那個白影就是兇犯,自己中招了!?可是胡淼呢?胡淼是不是……

胡順唐用力撐起身子來,感覺到自己渾身上下並沒有受傷,剛才的脹痛感也是被倒吊太久,頭部積血過多造成的,雖然有些暈眩感,但還能支撐住,重要的是現在如何才能從這裡逃出去。他看了看浴室的門口,沒有聽到什麼動靜,門下面也沒有人影晃動,於是用力將自己的身子弓起來,想去解開自己右腳的繩子。

可試了好幾次,自己都沒有辦法用力,因為只是單腳被綁住,靠一隻腿的力量還沒有辦法支撐起自己的身體,還不如將兩條腿給綁住。想到這,胡順唐突然驚了一背的冷汗,如今現在這模樣和吳天祿死時一樣,難不成凶手要用同樣的法子弄死自己?不管那白影是人還是狐靈,還是抓緊時間去解開繩子。

胡順唐又一次弓起身子來,顧不得疼痛伸手去解繩子,但發現繩子被打了一個死結,根本解不開,只得放鬆身子,準備想想其他辦法,就在他身子剛鬆懈下來,垂直的同時,眼前又是一團白影閃過,嘴巴裡被人塞進去了什麼東西,同時感覺到腹部一陣劇痛……

「啊!」胡順唐又一次驚醒,喘著粗氣,扭動頭慢慢看著四周,自己還在鋪子裡,而且還睡在涼蓆上面,怎麼回事?胡順唐模模糊糊看見身邊睡著背對著他的胡淼。

胡順唐鬆了一口氣,原來是在做夢,還好,不過剛才是怎麼回事?不是被人打暈了嗎?難道是幻覺?不可能呀?胡順唐決定問問胡淼是怎麼回事。

「胡淼。」胡順唐伸手去推了一把胡淼,胡淼沒有任何反應,似乎睡得很死。

胡順唐乾脆伸手抓住胡淼的胳膊將她人給翻過來,當他將胡淼整個人給翻過來的同時,直接被嚇得跳了起來!因為睡在他旁邊的根本不是胡淼,而是胡杏!胡杏的上半截屍體!

胡杏的臉還是之前胡順唐看見的那樣,好像被火燒了一樣,漆黑一片,可五官還是能夠分辨,頭髮也是散落在周圍,像一把扇子一樣。可是……怎麼會在我鋪子裡面?

胡順唐深呼吸,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就在他準備繞過胡杏死屍去開燈的同時,胡杏的雙眼突然瞪開,眼珠子慢慢轉向胡順唐,隨後整張漆黑的臉上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胡順唐向後連退了好幾步,一直到自己碰到身後的那口棺材才平靜下來,但一雙腿止不住地發抖,因為胡杏竟然將身子翻過來,趴在地上,昂著頭,帶著那種詭異的笑容慢慢地向他爬過來!

胡杏的手指甲刮在涼蓆上,發出一種難以形容的聲音,她每向前爬動一次,指甲就會在涼蓆上有節奏地彈動著。胡順唐緊貼著身後的棺材,咬緊了牙齒,想跑但渾身都沒有辦法動彈,兩條腿也完全邁不動,眼看胡杏就要爬到自己跟前來了。

胡順唐閉上眼睛,隨後感覺到胡杏的雙手已經抱住了自己的右大腿,那張冰冷的臉也貼在了大腿之上!

「嘭、嘭……」胡順唐清楚地聽見自己心臟的跳動聲,猛地睜開眼睛發現周圍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

剛才的也是夢?夢中夢嗎?如果是,那現在自己在什麼地方?

胡順唐想起身,但剛一起來頭就重重地撞在了一塊木頭上,撞得他眼冒金星,同時伸手向兩邊一摸,終於明白自己身在什麼地方了——一口棺材內。

這次不會還是夢了吧?胡順唐伸手用力掐著自己的臉,加上剛才碰撞到棺材蓋的疼痛,認定自己並不是在做夢,可如果不是做夢,浴室中的事情又如何解釋?為什麼自己會清清楚楚地感覺到右腳的疼痛?

不對,那肯定不是做夢?可如果不是做夢,胡杏的屍體呢?

亂了,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有那個白影?什麼是真什麼是假?胡順唐再次陷入混亂之中,但這種混亂並沒有持續多久,一種來自外部的冰冷讓胡順唐冷靜了下來,而那種外部的冰冷正來自他的雙腿!

如果剛才是夢,夢中胡杏冰冷的雙手抓住了自己的雙腿,那現在呢?為什麼那種感覺還在? 雖然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就算不看,胡順唐還是能感覺到有一雙手抱著自己的大腿,死死地抱住,而且有一種將自己往外面拖動的感覺。

胡順唐拚命地活動著自己的雙腿,但那雙手抱得很死,完全沒有辦法動彈,抬起雙手時卻意外掛到褲兜,想起來手機好像還在褲兜裡,伸手一摸,果然在!胡順唐立即將手機從褲兜裡面摸出來,然後按亮,深呼吸了好幾次,終於將手機伸向腿部,想看清楚那個地方到底是不是有一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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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與鬼同棺

胡順唐努力地將手機向大腿方向伸去,此時手機突然暗了下來,他又趕緊將手機拿回來按亮,將背景燈時間重新設置成為了一分鐘,同時感覺到那雙手已經順著自己的大腿慢慢往上爬,已經爬到腰部了!

胡順唐還感覺到自己腿部的位置似乎有沙子?

胡順唐吞下一口唾沫,深呼吸一口氣,戰戰兢兢地將手機舉起來,在手機照亮腰部的那一剎那,已經感覺不到腰部有什麼東西了,但那種冰冷的感覺依然向自己襲來,就如同棺材中有陰風吹過一樣。

大概是幻覺吧,經歷過這麼多事情,又看到過吳天祿和胡杏的死狀,在腦子裡面留下陰影了,現在關鍵的問題是弄清楚自己為什麼會在棺材裡?又怎麼出去?

胡順唐伸出雙手用力撐了一下棺材蓋,棺材蓋絲毫不動,弓起雙腿用膝蓋頂住,還是無濟於事,這和前幾天被關在棺材內的情形完全一樣,是凶手嗎?如果是凶手,為什麼不把自己給殺死,相反要弄這麼麻煩呢?

對了,自己會不會還是被關在鋪子裡的那口棺材中?想到這,胡順唐又按亮手機在棺材內查看起來,同時用背部去感覺棺材內是否有坡度,如果有那就證明的確是鋪子裡那口棺材,這樣一來,只需要不斷地輕輕敲打棺材,遲早會有人發現自己的。

胡順唐緊貼著棺材的同時,覺得有些不對勁,為什麼會感覺下面軟軟的,涼涼的,就好像是墊了棉墊和涼蓆一樣?他伸手去摸,並沒有什麼異樣,但一平躺下去那種感覺又出現了。

胡順唐乾脆在棺材中艱難地翻過身子,想趴著看看棺材下面到底是什麼東西,說不定有什麼機關。剛一翻轉身子趴在棺材上,按亮手機的同時,便與一張慘白的臉撞上了!

此時,胡順唐才發現在自己身體下方一直躺著一個人!不,不是人!確切的說是死屍!一具女人的死屍!

驚嚇之餘,胡順唐想轉過身子去,但無論是誰,只要周圍有這樣的東西,不管是面對還是背對都無比的恐怖!自己在醒來的時候,為什麼沒有感覺到身下有一具死屍呢?這具棺材難道可以裝下兩個人?

胡順唐將頭側到一邊去,努力不讓自己去看那具女屍的臉,告訴自己人死如燈滅,什麼都沒有了,只是一具軀殼,沒有什麼好害怕的。可越這樣想越害怕,畢竟自己是和女屍緊貼在一起的。

任何人在這種狹小的空間內保持胡順唐這種姿勢,都堅持不了多久,側著頭的同時努力將頭抬起來,不去靠近下面那具死屍的臉。

這種費力的姿勢胡順唐最終沒有支撐多久,自己的頭還是放了下去,貼在女屍的臉上,但為了使自己好受一點,依然按亮手機,可是此時卻聽到手機沒電的報警聲!

……不可能!我才充過電!胡順唐知道一旦沒有光線之後,自己又會重新陷入黑暗之中,到時候那種恐懼感會加重數十倍!

冷靜!我一定要冷靜下來!想想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不是有心要趴在你身上的,請不要怪罪我,我要是能夠出去一定會給你焚香燒紙祭拜。」胡順唐對著那女屍「自言自語」,隨後決定再努力一次,將自己的身體撐起來,試圖用背部的力量將棺材蓋給頂開,可那依然是徒勞的,棺材蓋完全不動。

胡順唐意識到棺材蓋有可能被人給封死了,於是用手機最後的光在棺材蓋縫隙邊查看,湊近一看,果然被封死了。看清楚之後,胡順唐徹底絕望了,被封死在棺材裡,而且棺材中還有一具死屍,說明百分之百不會在家中的棺材內,有可能在墳地中也說不定,手機也沒有任何信號,這具死屍看樣子也是剛下葬不久,這麼說凶手應該是在埋葬這個女屍之前將自己一同給關進棺材中的。

「滴……」手機發出最後一次報警聲,終於暗了下去,胡順唐絕望了,可同時卻感覺到女屍的雙手猛地伸出來,抱住自己的背部,隨後一隻手慢慢地從背部向上爬,摸住自己的腦袋後,拚命向下按!

詐屍?胡順唐努力將自己的身子向上撐,求生的**已經戰勝了恐懼。

不管胡順唐如何掙扎,女屍一隻手依然緊緊地抱著他的腰,另外一隻手按住他的頭,力氣比他大了數倍,最終胡順唐沒有堅持住,整個身體被壓了下去,可撞下去的同時,卻清楚地知道自己撞在了棺材板上面,而不是女屍的身體上。胡順唐再一睜開眼睛,雙眼竟與女屍的雙目對視,女屍的雙目不知道什麼時候瞪開了!

在黑暗之中的胡順唐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竟看得那樣清楚,女屍的整個身體融入了棺材之中,只露出半個頭浮在棺材板的表面,沒有任何表情,瞪大的雙眼除了一團白色,根本看不見眼珠。

胡順唐想偏過頭,但女屍按住自己的手很大力,完全沒有辦法扭動頭顱,隨後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開始慢慢下陷,往棺材底部下陷,就好像是整個人落入了流沙中一樣。與此同時,胡順唐雙手垂下去的時候,竟發現自己又摸到了一雙手,往上慢慢摸去,發現那竟是女屍的雙手,可按住自己腦袋和身體的手又是誰的?

胡順唐平躺住的半個身子都已經陷入了棺材內部,自己還努力抬起頭,可漸漸地頭也開始陷入了棺材底部,隨之便有了一種窒息感,鼻孔和口腔被東西給堵住,就連自己的咽喉處好像也被人用力掐住一樣!

身體完全無法動彈的胡順唐就這樣被那隻手漸漸地拉進了棺材底部,完全陷了進去……

深夜,廣福鎮醫院。

值班醫生和兩名護士七手八腳地將被扔在小鎮醫院門口的胡順唐給抬進急救室裡面。

值班醫生的手指一直按在胡順唐頸脖上的動脈處,搖頭道:「沒理由呀。」

旁邊的護士疑惑地看著值班醫生問:「什麼沒理由?」

值班醫生又趴下來貼近胡順唐的胸口處,感覺到心臟跳動的頻率十分緩慢,緩慢到至少二十秒才跳動一次。

「這人還活著!通知派出所了沒?」值班醫生一邊四處翻找東西,一邊問。

此時,一名護士跑進來說:「通知了,劉所長馬上帶人過來!」

「沒有除顫器!沒有強心針……這還是不是醫院!」值班醫生急的團團轉,此時才開始咒罵起這所小鎮醫院裡面急救用的東西幾乎沒有,卻忘記自己是這所醫院僅次於院長的主治醫生。

值班醫生轉了一圈,最終目光停留在地板上,走到床前抓住胡順唐的胳膊道:「抬起來,放在地上,床太軟了,反作用力太小,心臟按摩不起作用!」

這時候,劉振明已經帶人趕到,見值班醫生抬著的是胡順唐,很詫異,忙問:「怎麼回事?」

值班醫生來不及給他解釋這麼多,將胡順唐抬到地上之後,便開始做人心臟體外按摩同時加上人工呼吸。劉振明在一旁看得著急,忙問:「沒有除顫器嗎?」

醫生沒好氣地說:「有除顫器我還在這費什麼勁?」

劉振明無計可施,只得站在旁邊乾著急,就在此時,原本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胡順唐突然開始劇烈抖動起來,模樣十分嚇人。雙眼也睜開,翻出眼白來,口吐白沫。

兩名護士嚇得尖叫著退到一旁抱在一起,值班醫生忙讓劉振明幫忙按住胡順唐的手腳,隨後說:「好像是癲癇!我沒見過這種症狀的!太……的……」

醫生沒有將「詭異」那兩個字說出口,只是拚命按住胡順唐的手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但胡順唐的力氣變得奇大,整個身子都撐了起來,同時揚起頭做了一個深吸氣的動作,再低下頭來的時侯「哇」地一聲嘔吐起來,頓時嘔吐物便噴了劉振明一身。

嘔吐出來的那股酸味瀰漫在急救室當中,兩名護士手忙腳亂地戴上口罩,被嚇得完全不敢靠近。

胡順唐嘔吐完了之後,似乎恢復了正常,喘著氣坐在那,好一會兒眼珠子終於動了,但隨即又向後倒去,倒在了值班醫生的懷中。值班醫生忙抱住胡順唐,同時伸手摸著他的胸口,不一會兒抬頭看著一身嘔吐物的劉振明道:「沒事了,心跳恢復正常了。」

劉振明鬆了一口氣,幫值班醫生將胡順唐重新抬到床上,隨後值班醫生又讓護士去弄點葡萄糖給胡順唐輸進去,自己則帶著劉振明走到裡屋去清洗身上的嘔吐物。

劉振明小心翼翼地清理著警服上的嘔吐物,同時問值班醫生:「他是誰送來的?」

醫生愣了下,抬起頭看了一眼劉振明搖頭道:「不知道,我本來在值班室裡面睡覺,突然聽見有人敲打窗戶,抬頭一看,只看到一道白影閃過去,你知道……白影的事情在鎮上鬧得沸沸揚揚,我也有點害怕,可我畢竟是醫生,不會相信這些東西,於是就追了出去,剛一開門,就發現他躺在值班室的門口。」

劉振明聽著醫生的敘述,同時開始聯想醫生所說的那些畫面,正在這時候突然水槽之中發出「哐當」一聲響,劉振明忙低頭去看,卻在那堆清理到水槽中的胡順唐嘔吐物中發現了一枚古銅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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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和死神擦肩

「這是什麼東西?」劉振明將那枚銅錢拿起來,放在眼前仔細看著。此時值班醫生也忙湊了過來,看著那枚銅錢。

值班醫生看了一會兒說:「好像是銅錢?從哪兒來的?」

劉振明目光落在水槽那堆嘔吐物上,沉聲道:「好像是他吐出來的。」

「吐出來的?」值班醫生伸手拿過劉振明手上的銅錢,「這麼大一枚銅錢,難怪病人會窒息。」

「窒息?」劉振明看著值班醫生。

醫生點頭道:「對,窒息,我初步估計是因為窒息帶來的缺氧,導致心臟跳動逐步減弱,如果沒有及時將這東西給吐出來,恐怕真的會死。」

劉振明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勁,又想起剛才醫生所說在門口發現的胡順唐,又問:「有沒有見過和他一起的那個女孩子?」

值班醫生搖頭:「我說了,他自己躺在值班室門口,沒有見到其他人,除了……除了那道白影。」

值班醫生雖然這樣說,但臉色還是有了些許的變化。

「醫生,麻煩你照看著他,我會讓我兩個同事留下來,我還有點事。」劉振明說完將那枚銅錢揣進自己的口袋中,然後轉身跑出醫院,向棺材鋪方向跑去。因為他擔心胡順唐既然出事,那麼胡淼估計也……

來到棺材鋪門口,劉振明發現棺材鋪的大門竟然被人破壞,隨後忙跑進去一看,發現胡淼正躺在鋪子中棺材的另外一側,用手一探鼻前,還有呼吸,脈搏也沒有問題,立即抱起來向醫院跑。

劉振明將胡淼抱到醫院之後,隨後讓自己的兩名下屬去守著胡順唐的棺材鋪門口,自己則守著醫生看看胡淼的情況。醫生檢查了一番後說:「沒什麼問題,只是昏過去了,我聞到她口鼻處還有乙醚的氣味,應該是被人給迷暈了。」

「乙醚?」劉振明咬著自己的下嘴唇,乙醚這種東西不是很難搞定,稍微想點辦法就可以搞來,不過為什麼要往胡順唐嘴巴裡塞一枚銅錢,又要弄暈胡淼,如果是凶手,為何不殺死他們?事情越來越複雜了。

還有這枚銅錢?到底是什麼東西?劉振明將銅錢從口袋之中掏出來,仔細地看著。

銅錢上面的字已經有些模糊了,不過還是能夠看清楚「開元通寶」四個字,劉振明覺得很熟悉,開元通寶是哪個朝代的?唐代?不對,好像不僅僅是唐代才有。劉振明絞盡腦汁都沒有回憶出來,歷史方面他學得相當差,一直很厭惡,從小到大考試就為了及格,從未想過有一天當警察破案還會用上這些。

此時,護士跑過來說:「劉所長,那個女孩兒醒了。」

劉振明一聽,立即起身向急救室的隔間跑去,見胡淼已經睜開眼睛,四下看著。

劉振明忙問:「胡淼,你沒事吧?」

胡淼睜開眼睛道:「我怎麼會在醫院?」

劉振明解釋道:「你在棺材鋪裡面暈倒了。」

「胡順唐呢?」胡淼稍微清醒一點後立刻問。

劉振明從胡淼的反應來看,推斷胡淼只是中了輕度的乙醚,便問她:「你還記得自己是怎麼暈倒的嗎?」

胡淼想了一會兒說:「不記得了,我只是坐在門口等胡順唐回來,剛坐下不久,屋子裡的燈就黑了,接著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屋子裡的燈黑了?劉振明回想剛才去棺材鋪的時候,明明燈是亮著的,那門又是怎麼回事?難道說有人破門而入?正在這時,看護胡順唐的一名警察跑過來說:「劉所,他醒了,好像有些不舒服,你最好過去看下。」

「誰醒了?是不是順唐?」胡淼一聽就要下床,劉振明忙安慰她。

劉振明說:「你先躺著,他沒什麼大礙,你先休息一會兒再過來。」

劉振明說完就往隔壁房間跑去,進去後發現胡順唐正趴在床邊嘔吐,吐出來全是黃色的東西,還帶著血絲,一隻手還捂著自己的胃部,臉色十分難看。

此時,值班醫生也同時趕到,還未說話,劉振明便問:「是不是中毒了?」

值班醫生看著地上的嘔吐物說:「不知道,要化驗才知道是怎麼回事,看起來有點像是食物中毒。」

胡順唐吐了一陣後,又翻身躺在床上喘著氣,半天后問了一個問題:「我在哪兒?」

劉振明繞到床的另外一側,俯身身子說:「順唐,是我,我是振明,出什麼事了?」

胡順唐搖搖頭,還是問剛才那個問題:「我在哪兒?」

「在醫院。」劉振明說完,發現胡順唐的雙眼似乎有些問題,按理說中國人的眼珠子都應該是棕色的,但胡順唐的雙眼眼珠子卻黑得有點過頭了,看起來就像是現在年輕女孩兒戴的美瞳一樣。

「醫生,你過來看看他的眼睛。」劉振明對值班醫生說。

值班醫生正摀住口鼻在查看胡順唐的嘔吐物,隨後起身湊近胡順唐的雙眼,用小手電照了下,隨後說:「沒什麼問題呀,很正常。」

「不是,是……」劉振明此時發現胡順唐的瞳孔正在放大,瞳孔中心竟然有一絲血紅色。

在醫學上,瞳孔是判斷一個人生命機能的指示,在強光下瞳孔就會縮小,光線暗時就會稍微散大。瞳孔如果對光反應遲鈍或者消失,就意味著死亡會即將來臨。而昏迷的病人,會隨著意識喪失程度的加重,瞳孔也會逐漸散大,完全散大就是生命終結的標誌。

劉振明將值班醫生的手電搶過來,對準胡順唐的雙眼,卻發現瞳孔還在持續放大,雙眼就快成為兩個黑洞了!此時,在一旁的值班醫生嚇得愣住了,想說話半天都沒有說出來。

可奇怪的是,胡順唐似乎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身體不對勁,甚至還撐起自己的身體來,面朝醫生問:「我為什麼會在醫院裡?」

那雙黑洞洞的雙眼盯著值班醫生的時候,他已經完全呈石化的狀態了,從醫這麼多年第一次看見這種情況,按道理說,這種情況下人已經處於死亡狀態了,為什麼還像沒事一樣?

劉振明見胡順唐沒事,便對醫生說:「醫生,謝謝,你先去休息吧。」

值班醫生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麻木地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離開房間時停下腳步,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一眼胡順唐,卻發現此時胡順唐的雙眼已經恢復了正常,反倒是很奇怪地看著他,一臉的不解。

醫生走後,劉振明走到門邊示意門口的下屬守住門,不要讓人進來,隨後將門關上,坐在床邊,問:「怎麼回事?」

胡順唐揉著額頭搖了搖頭說:「不知道,我暈倒了。」

「你暈倒了?你暈倒之前在做什麼?在棺材鋪裡?」劉振明又問,同時發現胡順唐的後腦處有一塊淤青,他立刻將胡順唐的衣服給撩起來,發現後背處也有淤青,淤青的樣子就像是一個人的手。

胡順唐卻絲毫沒有什麼感覺一樣,還在努力回憶,因為此時他腦子中一片空白,甚至是剛剛才勉強回憶起來自己是誰,面前所站的劉振明又是誰,而記憶還暫時沒有回到他離開舖子的那一刻。

劉振明查看著胡順唐的全身,只在背部和頸脖處看見有手形的淤青,體表能夠達到這種淤青除非是別人用了很大的力氣,可從淤青上的手形判斷,手的主人應該不是孔武有力的人,甚至有可能還是一個女人。

「順唐,你是怎麼受傷的?」劉振明輕輕觸碰了一下胡順唐身體的淤青處,但他卻絲毫沒有反應,好像不覺得疼痛。

「受傷?什麼受傷……」胡順唐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猛然想起來了,「對了,我本來是去找鹽爺的,結果一出鋪子就發現有個白影從面前一晃而過,速度很快,緊接著那個白影站在巷口,我便追了上去。」

劉振明坐正,又問:「然後呢?」

胡順唐將接下去發生的事情都告訴給了劉振明,但說到自己拉燈繩的手被抓住之後,便愣住了,因為他說到這裡的時候才猛然記起來之後所發生的事情,自己被倒吊,緊接著又發現自己在鋪子裡面躺著,發現了胡杏的死屍「活」過來,還有與那個「女鬼」同棺。

自己都分不清楚哪些是現實發生過的,哪些是夢境亦或者幻覺,說出來劉振明會相信嗎?最重要的是自己被那雙手拖入棺材底部後發生的事情,說出來恐怕劉振明會認為我精神分裂了!說到這,胡順唐攤開自己的雙手看著,很清楚地記得在那之後發生的一切事情,肯定不是幻覺,不是夢境……

不過劉振明這樣逼問下去,我不說出一部分來也不行。胡順唐扭頭看著劉振明,決定將被關在棺材前的事情全部告訴他。

胡順唐將頭靠在床頭的牆壁上,將自己如何被人倒吊在浴室中,又如何見到胡杏的死屍都告訴給了劉振明,不過說到胡杏的雙手抓住了自己的大腿後便停止了,謊稱自己在那一刻暈倒了過去。

劉振明聽完之後,半響都沒有說話,眼睛一直盯著床單,好半天終於抬起頭來,正要開口,便聽到門口有人說:「那叫思覺失調。」

劉振明和胡順唐同時將頭轉過去,發現是那個叫詹天涯的人正靠在門口,嘴巴上叼著一支菸,但沒有點燃,可嘴上的動作卻像是在吸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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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26 14:19:26

第三十九章 鬼手淤青

詹天涯是什麼時候出現在門口的,胡順唐和劉振明完全沒有察覺,就如同鬼魅一般無聲無息,更讓人難以理解的是門口明明有一個警察,就算攔不住詹天涯也會發出點聲響來吧?

劉振明走到門口去,站在詹天涯身邊往外一看,那名下屬依然站在門口,可那模樣就如一尊石雕一樣,一動不動,似乎連呼吸都沒有了。此時,詹天涯側過頭低聲對那名警察說:「兄弟,你上司來了。」

那名警察渾身一抖,眨了眨眼睛,轉過頭來看著劉振明道:「劉所!」

在他說話的同時,也看見了站在一旁的詹天涯,很是驚訝,完全搞不明白這個人怎麼會突然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劉振明本來就覺得詹天涯來路不明,神神秘秘的,剛才這件事的發生更加重了他心中對詹天涯的懷疑,肯定不是什麼省廳的專家!不過,他到底是用了什麼手段才能使自己的下屬變成那副模樣?

「你到底是誰?」劉振明忍不住終於開口問。

詹天涯沒有理會劉振明,徑直走到胡順唐的床邊,竟也不避過那灘嘔吐物,直接坐到床邊說:「你這是思覺失調,也就是俗稱的創傷後思覺失調,香港那邊對早期精神病患者病症的一種詮釋。」

劉振明站在門口,側頭看了一眼那名警察,衝他揮揮手,示意他回去休息了。那名警察有些疑惑地往裡面看了一眼,還是沒搞明白怎麼回事。

胡順唐盯著詹天涯說:「你的意思是我有精神病?」

詹天涯笑笑,將嘴唇上那支菸取下來,小心翼翼地放進金屬製的煙盒中,胡順唐注意到那個金屬煙盒表面有一個很奇怪的圖案,但還沒有看清到底是什麼,詹天涯便將金屬煙盒裝進兜了,又說:「不是,early psychosis是早期精神症的意思,在2001年的時候香港一部分權威的精神科醫生將這翻譯成為創傷後思覺失調,意思就是人在精神受過刺激之後,所產生的強迫症、抑鬱症和恐懼症一系列精神症狀之前的初期表現,還不是精神病,不過你這樣下去快了。」

詹天涯用極快的語速將那番話說出口,雖然笑眯眯地看著胡順唐。胡順唐哼了一聲,冷笑道:「你的意思還是說我有精神病。」

「我可沒這樣說,我只是想告訴你,大部分心理疾病都是有潛伏期的,當然如果你現在選擇性遺忘某些事情,還是可以挽救的。」詹天涯看著胡順唐說。

此時,在門口的劉振明向前走了兩步,來到床邊說:「詹顧問,聽你的語氣,你應該是醫生吧?」

「不敢。」詹天涯根本不回頭去看劉振明,還是盯著胡順唐,「雖然我是心理醫生,但我從來沒有醫治過任何人,只是研究而已。」

劉振明深吸一口氣道:「好吧,來自省廳的高級心理顧問詹天涯先生,你既然只是一名心理醫生,憑什麼插手案子的事情,還交予你全權負責?」

「別問我,問上面的人,我也不是很清楚。」詹天涯此時側過頭看著劉振明,同時又站起來,整了整自己稍微有些皺的衣服,從劉振明身邊走過,向兩人告別,「好好休息,有空我會再來看你,太晚了,我也應該回去休息了,晚安。」

詹天涯走到門口,停住腳步,原地轉了一圈,回頭來伸出手指著胡順唐的後背方向說:「對了,還有你身上的淤青,在心理學上,那被稱為體表無意識記憶……兩位,晚安。」

詹天涯出門前,舉起自己的左手,晃了晃手中一個東西,邊走邊說:「劉所長,這銅錢你不小心點,與案件有關的證物暫時交予我保管。」

劉振明此時才發現自己口袋中的那枚銅錢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了詹天涯的手中!

「你……」劉振明立刻追了出去,卻已經不見詹天涯的蹤影。

他怎麼做到的?只是從我身邊擦肩而過就拿走了銅錢,而且警服的扣子還是扣得好好的。劉振明憤怒之餘,還是沒有想明白詹天涯手怎麼會那樣快。

坐在床上的胡順唐仰著頭盯著天花板,雖然很厭惡剛才詹天涯所說的一切,不過還是得感謝他,若不是他突然出現講那麼一番話,恐怕劉振明還得繼續追問下去。

劉振明回到床邊時,正要開口繼續詢問,卻聽到胡順唐說:「振明,別問了,我想休息一下,實在太累了,有種虛脫的感覺,明天再說好嗎?」

劉振明點點頭,還是堅持自己的原則:「這也算立案了,明天希望你來派出所做個筆錄。」

胡順唐「嗯」了一聲,也不再說什麼話。劉振明離開房間前告訴他胡淼就在隔壁,他晚上也不會離開醫院,會一直呆在這裡,守到他們出院。胡順唐一聽,翻身起來說:「不麻煩你了,我現在帶胡淼回家去住,住在這相反渾身不舒服。」

劉振明正要阻止,可胡順唐一再堅持,去隔壁叫了胡淼後,兩人互相攙扶著離開了醫院。劉振明站在醫院門口,看著兩人的背影,皺著眉頭搖了搖頭。

此時,值班醫生走過來也看著胡順唐和胡淼,隨後問:「劉所長,鎮上所傳的狐靈……是真的還是假的?」

「你覺得呢?」劉振明扭過頭盯著值班醫生,一臉的不快。

值班醫生推了推眼鏡,勉強擠出個笑容,什麼話也沒有說。

回到棺材鋪之後的胡順唐和胡淼,第一件事就是找了些簡單的工具暫時將門給裝好。胡淼此時才知道門是胡順唐踹壞了,心中很是感動胡順唐這麼擔心她。胡順唐這期間卻一句話都不願意說,裝好門之後,拿了瓶礦泉水一口氣喝光,讓內心平靜下來後,這才問胡淼剛才去了什麼地方?怎麼會在醫院?

胡淼告訴胡順唐自己暈倒後人事不省,不知道過了多久劉振明才趕來將她送到醫院,這期間發生了什麼事情,她一概不知。

胡順唐聽完後,盯著棺材那個方向,心想如果胡淼被放倒在棺材那一頭,自己走近棺材時也應該發現才對。再說,誰能夠不開門就走進來迷暈胡淼?能做到這種事的除了鬼神之外……難道說真的有狐靈存在?自己發現那個白影時,那種速度,可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換言之,如果說真是狐靈,那麼自己所經歷的一切都好解釋了。

「你受傷了?」胡淼此時也發現胡順唐後背上那些手形淤青,又揭開他的衣服看了看說,「背上全是,怎麼好像是……人的手?」

胡順唐身子一震,想起自己在棺材中時伸出來將自己緊緊抱住的那雙手。對,現在要弄清楚自己在那之後經歷的事情到底是不是幻覺,自己真的有精神病嗎?

胡淼轉身去包裡翻找有沒有治跌打的藥水,隱約記得自己包裡好像有一瓶子紅花油,結果沒找到,再回頭看胡順唐的時候嚇了一跳,因為那些淤青消失了!

胡淼靠近胡順唐背部看了半天,又小心翼翼用手觸摸了一下問:「痛嗎?」

胡順唐側著頭向後看:「沒感覺,劉振明也說有手形的淤青……」

「真的有!可突然間就不見了!」胡淼以為是光線的問題,換了幾個角度看,淤青果然消失了,這也太詭異了,這手形的淤青到底是什麼東西?黑漆漆的,不注意看以為是誰惡作劇塗了顏料在手上,又抹到胡順唐的後背,可湊近一看,的確是淤青。

胡順唐表現得沒有胡淼那麼驚訝,他還在回想在棺材內發生的事情,想了一會兒後將自己經歷的事情告訴給了胡淼。胡淼聽完後,臉色被嚇得慘白,特別是聽到胡順唐說看見自己姐姐在涼蓆上爬動時,還下意識去看了一眼旁邊卷在一起並沒有鋪開的涼蓆。

胡順唐緊接著又將自己在棺材中遇到的詭異事告訴給了胡淼,胡淼嚇得趕緊離開了背後的棺材,轉到另外一邊緊緊地靠著胡順唐,隨後問:「那後來呢?」

「後來,我覺得自己呼吸不過來,心中有一個想法是我絕對死了,當身體下沉的時候那感覺和鹽爺帶我去走陰那天時完全一樣,那雙手緊緊地抱住我,往下拖。我沒有辦法掙扎,好像身體已經不屬於自己,而且並沒有覺得痛苦,相反覺得輕鬆了很多,隱約還能聽見有人說話,具體是說什麼我聽不清楚。」胡順唐又抓過一瓶水來,喝了一口,又弄了一點在掌心上,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和額頭。

「然後呢?」胡淼如今除了這三個字以外,問不出其他的話。

胡順唐不知道被那雙手拖下去過了多久,覺得眼前慢慢亮了起來,能看到很多東西在周圍漂浮著,時快時慢,就好像用肉眼能夠看到風在周圍舞動,那種東西還有各種不同的顏色。胡順唐爬起來,伸手去抓那些東西,可手剛伸出去,那些東西就像猜透了他的想法,趕緊閃到一旁去,打著圈來回浮動,躲避著他。

胡順唐看著四周,全是漆黑的一片,周圍好像是草地,剛挪動了一下步子,雙腳就好像碰到了什麼東西,低頭一看是竟是一塊墓碑。此時那些帶著顏色的東西飄到他跟前來,順著那些東西發出的光,才發現自己好像身在一片墳地之中,隱約覺得遠處似乎有人在向他招手,可卻看不清楚,感覺就如同是一個近視眼沒有戴眼鏡。

胡順唐向那個人影慢慢走去,行走的過程中發現自己果然身在一片墳地之中,剛走了沒幾步,雙肩突然被人猛地一拍!

胡順唐一驚,忙轉過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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