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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顧問的神秘身份

開棺人九忌當中有說明,首先要知開棺所取,胡錢福一開始雖然沒有詳細告知胡順唐開棺所取何物,但胡順唐去了唐五的墓地之後,知道唐五下半身屍身在胡家祖墳之內,潘獨鰲又告知開棺人擁有孟婆手的交換條件是要帶被封閉在棺材中的靈魂前去往生,雖然因為大水的緣故,沒有看清楚後面的文字記載,那麼這次開棺胡順唐必然是衝著唐五下半身屍身而去,查明為何唐五的兩名弟子公孫賦和關童要那樣做。第一條禁忌便算是破解了。

第二條禁忌要入死者族譜,胡順唐本就在胡家族譜之上,這條禁忌也不解自破。

第三條禁忌是要忌玄日皓月星辰,很明顯指的便是不能在白天開棺,必須要在深夜,而且是在看不到月亮和星星烏雲密佈的深夜,夏季天氣炎熱,暴雨來臨之前就有這種天氣,從天氣預報中得知後天夜晚應該有這樣的天氣,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否準確。

第四條禁忌是忌淫邪爛賭菸酒,這幾條除了酒之外胡順唐從來沒有犯過,酒他自從回到廣福鎮之後就再也沒有挨過邊,成為了開棺人之後就更不要提喝酒的事情。

第五條禁忌是不能傷害死者生屬,胡順唐並沒有傷害過任何一個胡家人。

第六條禁忌開棺不收重金,這點有些難辦,胡錢福雖然準備好了重金,但錢的下落卻不知道到了何處,但胡順唐一心想開棺查明真相,關於錢不錢的事情,之後再說,但胡淼表示這條禁忌不可破,她媽媽有錢,這筆錢大可她家中來出,無論如何,她也算是胡家人。

第七條禁忌是師傳家中子嗣,胡順唐已經查明自己不算是唐五的親生子孫。

第八條禁忌信神己不敬神,意思就是不能相信神鬼之說,但卻不能褻瀆神明。

第九條禁忌貪生留陽棄魂,胡順唐本人已經擁有了孟婆之手,便已經符合所有條件。

胡順唐將九條禁忌一一細想了一遍後,發現一個事實——自己成為開棺人早就是命中注定的事情,大概所謂的「天有天數,人有人為」就是這個意思,可是這天定因素好像大過了人為,畢竟在老宅子最下層那個地方過於詭異,說那裡直通向冥界有些牽強,胡順唐的推斷是宅子最下層必定是爸爸、爺爺、祖爺等人所創造出來的一個類似冥界的地方,而這個地方明顯就是為了留給自己而用。

所以,成為開棺人在自己被領養之前就已經注定了,只是因為吳天祿之死,才導致了後面一系列事情的發生。

劉振明已經坐班車離開了太平鎮,回廣福鎮調查胡順唐要其幫忙查明的事情,並且讓其回來的時候順便叫上鹽爺一起,因為這件事缺了博古通今的鹽爺沒有辦法進行。

劉振明離開的時候有些不相信胡順唐讓他調查的方向,認為那完全是無稽之談,沒有任何確實的證據,胡順唐沒有反駁他,只是說:「如果有證據,就不需要讓你費心調查了。」

劉振明走後,詹天涯和胡順唐直接前往縣城,去購置胡順唐所需要的東西,部分東西雖然在太平鎮能夠找到,但一部分古物卻要在縣城的古董市場去購買,這些東西都是潘獨鰲說過的絕對不能缺少的東西,不過讓胡順唐最為苦惱的是五禽骨粉在什麼地方找到?還有所謂的銀釘,這兩樣東西很難找。

詹天涯想了一下說:「五禽骨粉這種東西,需要費點勁,不過我能想到辦法,銀釘我這有現成的,早年我在市場上收藏了一套東西,你如果需要我讓人從省城立即開車送過來。」

「好,謝謝。」胡順唐看著詹天涯卻問,「我有個疑問,不,是兩個。」

「什麼疑問?」詹天涯知道胡順唐想問的是什麼。

「第一,你到底是誰?你肯定不是什麼省廳的專家,但卻有這麼大的權限,這很奇怪,第二,你為什麼現在相信我所說的一切?先前卻說我有精神病。」

「1976年,冷戰時期,蘇聯和美國私下都進行了類似的人體精神試驗,當時蘇聯趕超在美國之前,發現了每個人腦電波傳輸的頻率都不相同,非常特殊,美國當時也進行了所謂的『雙子試驗』,試驗中發現雙胞胎在某種相同的情景下,腦電波頻率可以並行,隨之蘇聯同年在死刑犯身上做過類似的試驗,發現人在死後腦電波依然存在,只是轉化成為了另外一種意識形態還留存在與我們相似的世界之中,當時命名為N空間,我想這就是俗稱的冥界。」詹天涯靠著椅背說,並未看著胡順唐,「而人的腦電波在轉化成為另外一種意識形態後,腦電波相對比較強化的人是可以看到模糊的身影,甚至有些人可以聽到這種意識形態下的『人』開口說話……」

「這就是所謂人死之後變成鬼對嗎?」胡順唐接過詹天涯的話。

詹天涯笑了笑。

胡順唐道:「科學真的可以解釋一切事情嗎?」

詹天涯收起笑容:「表面上是可以,大部分已知的試驗已經表明腦電波轉化成為另外一種意識形態之前,如果遭遇了電流的襲擊,意識形態的轉變就會停滯在身體之內,變成無意識形態,成為行尸走肉,當然還有藥物原因,我從來沒有說相信過你,我只是想履行本身的職責,將這個案子給告破,然後安安心心回省城覆命。」

胡順唐笑道:「我怎麼覺得你的身份比那些神鬼玩意兒還要神秘呢?」

詹天涯此時轉過身來,看著胡順唐問:「你如果要我相信你,可以,你現在將那雙孟婆之手召喚出來,讓我親眼看到,我便相信。」

胡順唐聽完,下意識盯著自己的雙手,很清楚自己沒有辦法自如地將那雙手召喚出來,但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那是真實的東西,絕對不可能是幻覺。見證人不僅僅有胡淼,還有那個叫胡天仁的傢伙。

「對了,這件事了結了之後必須保密,嚴格保密,不能向外界透露半點消息,否則麻煩會找上門來。」詹天涯冷冷地說。

「你會找我麻煩?」胡順唐問,心中懷疑詹天涯是否有軍方背景。

詹天涯搖頭:「不是我找你麻煩,我查過資料,做你們這行的人,不管是不是真的擁有什麼孟婆之手的神奇力量,民間總會有人盯上你們,剛才你也說起過,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科學來解釋,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完全相信科學這樣一說,喜歡妖言惑眾的人在這個世界上不是少數。」

「你是說,如果我的開棺人身份暴露在大眾的視線之中,會有很多不法之徒找上我,逼我去做一些不想做的事情?」胡順唐問,同時看著在旁邊昏昏睡去的胡淼。

詹天涯點頭道:「嗯,的確是這樣,我們不會找你麻煩,因為你這樣的人對這個世界構不成什麼威脅,至少從我來看,你就是一個前期精神病患者,也不是什麼壞人。」

「幾天沒見……」胡順唐頓了頓,「詹顧問還是這麼討厭。」

詹天涯露出一個笑容:「幾天沒見,你也變化很大。」

胡順唐注意到詹天涯臉上那個笑容很詭異,和從前一樣,像是已經知道了什麼一樣。

幾個小時之後,金盃車進了縣城內,司機宋松好像很熟悉縣城,完全沒有靠GPS,就找到了當地賣古物的市場,用詹天涯的話來說,他這個助手,除了會些拳腳功夫之外,還是一幅活地圖,走過全國1900多個縣市,只要去過一次的地方再讓他去第二次絕對不會迷路。

最後詹天涯還補充了一句:「偵察兵出身。」

軍人出身?還是本身還是軍人?胡順唐有些懷疑那個宋松的身份,當然也很懷疑詹天涯的真實身份,甚至覺得他這個名字都是假的。

在縣城採購了一天,幾乎將需要的東西都購買齊了,然後開始等待詹天涯的人送來銀釘和五禽骨粉,在縣城住了一夜之後,第二天一大早便收到了送來的東西,同時胡淼的眼睛也在針灸的作用下恢復了。

胡淼眼睛恢復之後,第一反應就是流眼淚,好像先前沒有流夠一樣,抱著胡順唐哭了半天,詹天涯在一旁看到,只是笑笑,然後離開了房間,剩下他們兩人。

胡淼哭了一陣,抹去眼淚說:「我還以為這輩子再也看不見了。」

「傻子,胡說八道什麼,這不是好了嗎?我都說過是暫時性失明,再說了,我說過就算你真的瞎了,我照顧你一輩子。」胡順唐起身去查看旁邊的銀針和五禽骨粉。

胡淼臉一紅,低聲問:「真的?」

「真的,我欠你的嘛,要不是我,你不會搞成這樣。」胡順唐拿起一根銀釘查看,發現那東西比自己想像中大多了,就好像是大型的棺材釘一樣。

「噢,是因為欠我的……」胡淼心中有些遺憾,偷偷看了胡順唐一眼,發現他完全沒有認真與自己說話,注意力全部放在銀釘和五禽骨粉上面。

胡淼湊過去問:「這些東西就是開棺人必須用上的?」

胡順唐道:「按照那個潘獨鰲的話說,這兩樣東西最為重要,只有五禽骨粉才能夠真正地將孟婆之手自如地召喚出來,而那個銀釘好像是用來封閉什麼東西的,我記不太清楚了。」

「我記得。」胡淼回憶一下說,「潘獨鰲說過銀釘的作用是防止屍變,同時還有將釘死封閉魂魄的作用,大概是這樣。」

「不知道這些東西是真的還是假的?」胡順唐拿起那罐五禽骨粉,「我要不要試試?」

「不要!」胡淼馬上反對,「要試等我出去再試,我看見那雙手就害怕……」

「詹天涯應該沒有理由騙我,因為對他沒有好處。」胡順唐說。

胡淼看了一眼關上的門,低聲問:「之前不是劉振明還懷疑過他嗎?」

「說實話,我也懷疑過,但沒有根據,詹天涯是在吳叔死後來廣福鎮的,雖然神神秘秘的,但我覺得他應該不會是能幹出那種事的人,況且他的身份我懷疑和軍方有關係。」

「軍方?」胡淼很是不解,因為在車上的時候她睡著了。

胡順唐將在來縣城路上和詹天涯的一番對話告訴給胡淼,胡淼聽完說:「你這樣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曾經真的在有些書上看見過,軍方對這方面的東西做過研究,還有什麼雙魚玉珮呀,什麼喪屍呀,總之很詭異。」

胡順唐看了一眼胡淼說:「你買的是地攤雜誌吧?哪有你說的那麼懸乎,不過是不是軍方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們現在需要找到胡家祖墳的準確位置,胡錢福一死,我估計胡家人就算有人知道祖墳的準確位置,也不會告訴我們,哎,對了,你媽媽知道嗎?」

胡淼搖頭:「應該不知道,因為我從來沒有聽我媽媽提起過。」

「那你爸呢?」胡順唐不合時宜地問。

胡淼搖頭:「我不知道我爸,很多年沒聯繫過了,聽我幺爺說他很恨我和媽媽,連太平鎮也不常回來,好像在外面做什麼買賣,這次姐姐死了,好像也沒有聯繫上他。」

「那眼下最重要的問題就是找到胡家的祖墳所在了,鹽爺曾經說過一部分關於胡家祖墳的事情,但不是很清楚,只是聽說在祖墳前方是『玄武吐舌』,我想這種穴位在周圍也不常見,從這個方向來找,應該就沒問題了。」胡順唐說,當然這只是他的願望,實際上他現在對風水之術也是一知半解,很多東西都不懂,羅盤都不會用,怎麼去找這種地方?

胡淼此時想起來一件事:「你在車上跟他們說過,你在石棺中唐五的屍身背後發現有一個地圖對不對?」

「對,你的意思是唐五的兩個徒弟將胡家祖墳的位置刻在唐五的屍身背後了?」

「嗯。」胡淼想了想說,「我覺得那個地方的機關構成都很奇怪,好像是已經預料到有人去,但肯定是與開棺人有關係的人,因為普通的盜墓賊發現那種沒有值錢東西的墓穴,根本不會去動。」

胡順唐這樣一想,覺得也對,那洞壁上的十副畫擺明了就是寫給開棺人看的,普通人沒有經歷過那些事情必然看不懂,還有其中的五行機關等等,太精通的人相反無法破解,也就是說唐五的兩個徒弟料定了會有後人前來尋找唐五的墓地,從而製造了那些詭異的機關?

胡淼問:「你還記得那副地圖是什麼模樣嗎?畫下來試試。」

胡順唐拿過紙筆,回憶了一下,將地圖畫下來,隨後和胡淼站在桌子邊看著,此時門被推開了,叼著一支沒點燃的煙的詹天涯看著桌子上那張紙說:「要不要我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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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鏡像倒轉圖

「我不是有意要偷聽的,只是耳朵太靈,避免不了。」

詹天涯走進房間來,雖然那話說得有些厚顏無恥,可胡順唐和胡淼都沒有與他爭執。畢竟詹天涯現在是站在他們這邊,況且還治好了胡淼的眼睛,當然最重要的事情是要準確地找到胡家的祖墳所在地。

詹天涯走到桌前,看了一眼那張紙後,將那張紙翻轉一面倒轉過來,放在胡順唐面前說:「這是鏡像倒轉圖。」

「鏡像倒轉圖?」胡順唐不是很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詹天涯用手壓著那張紙說:「古時一部分風水地師步行天下尋找龍脈,可找到所謂的龍脈之後,又沒有辦法及時點准金穴,於是就會就地繪製出一幅地圖來,當這幅地圖繪製好了之後,又會將地圖放於水面之上,對著水中的地圖再畫一次,這樣一來裡面龍脈所在的位置都調轉了方向,不知其中原因的人,按照鏡像倒轉圖上所指方的向去尋找,肯定是永遠都找不到。」

詹天涯說完將那張紙提起來,衝著面前的鏡子說:「調轉過來看,基本上就能明白是怎麼回事,古時的鏡子沒有現在這麼清晰,大部分以銅鏡為主,或者用銅盆盛水將水面當做鏡子,一直到明代才有玻璃鏡傳入中國,到清乾隆年間中國才開始普及玻璃鏡面,所以在那之前,風水地師們使用這種鏡面地圖都不容易被人所察覺。」

「左右倒轉?」胡淼盯著鏡子中的地圖說,「好像也不太對勁。」

詹天涯笑笑,指著那張紙說:「這是一種被放大的鏡面地圖,上面所指的方向實際上是告訴你應該對折的順序,我們先對著這鏡面上的地圖重新畫一次。」

詹天涯說完,沒讓胡順唐動手,自己提筆畫了一幅地圖,那地圖畫得比胡順唐好太多了,感覺好像詹天涯就是學測繪出身的一樣。

畫好之後,詹天涯將紙平鋪好,然後開始左右對折一半,接著又向兩邊對角對折過去,折好後再次將紙平鋪開來,指著上面的紋路說:「這原本地圖應為圓形,按照陽陰九六之說,周易之中認為陽交為九,陰交為六,因為老陽數九,老陰數六,老陽老陰皆變,周易以變者為佔,故稱九稱六。」

胡順唐聽得有些迷糊:「按照這些紋路就能指明那個地圖表明的真實位置了?」

「你數學一定很差吧?」詹天涯用筆在那些紋路上畫著,「這和幾何學也有關係,看這上面的圓圈,一格為一象,而一象限均為圓周的四分之一,成了九十度的角,在左弦位為整個弧度的三分之二,這樣來看,就是東進二十的意思。」

「東進二十?」胡順唐看著那圖,詹天涯那樣一畫出來,圖畫就形象許多了,山也有山的形狀。

「對,現在來看,是不是看出左右兩山之間,中間還有一座主山對吧?」詹天涯指著地圖上說,「左右為龍虎,而中間伸長的這個叫玄武舌,如果中間此山沒有凸出,那這裡就是上佳的穴位,可一旦凸出,這穴位就不管用了,不過也難說,這種只能稱之為表脈,不知道其中是不是真的有金穴存在。」

胡順唐點點頭道:「我明白了,那麼說這幅地圖應該是以唐五的目的作為基準,胡家的祖墳就在其東面對不對?」

「你學聰明了。」詹天涯道,「按照你所說,如果唐五的墓穴之中磁極出現問題,那麼在墓穴之中記下這鏡面地圖,按照當時的墓穴之中的基準作為方向,那麼永遠都找不到胡家祖墳的所在地。」

的確,唐五墓穴之中東西南北方向都是亂的,真正的東方必須要離開唐五墓穴後,在外面才能辨別清楚,否則的話還是會走進死胡同之中,墓穴之中最厲害的並不是那個機關陷阱,而是一層又一層的心理迷宮。

詹天涯將那張紙疊好裝進胡順唐的口袋之中,拍了拍說:「開棺人這一行,看來是真的靠腦子吃飯的,從這種設計就可以看出來,不僅唐五很聰明,他兩個徒弟也很聰明。」

詹天涯說完離開房間,又將那支菸掏出來,叼在嘴上,隨後說:「看天氣預報說,明天晚上應該就是烏雲遮月之夜,明天動手吧,你先前所囑咐的我已經記住了,不過我想知道你為什麼要選我幫這個忙?」

胡順唐靠著桌子說:「因為你夠神秘。」

詹天涯笑了笑,搖著頭離開了。

胡淼看著詹天涯離開,低聲問:「你讓他做什麼?」

胡順唐吐出兩個字:「魚餌。」

「魚餌?」胡淼不解。

胡順唐道:「對,明天晚上我們釣魚,釣大魚。」

那天晚上,大概是因為長久以來的壓抑終於在離開將軍墓之後得到了釋放,胡順唐和胡淼兩人睡得異常的好,第二天一大早,詹天涯便告訴胡順唐,昨天半夜接到了劉振明打來的電話,電話中稱胡順唐要查的事情已經進行了百分之五十,同時還說這百分之五十都和胡順唐所推斷的一樣正確,剩下的百分之五十就看今天上午的調查結果了。

劉振明之所以調查得如此快速,完全是因為有了詹天涯要來的一紙省廳的文件。

胡順唐坐在房間內,用雙手托著下巴聽詹天涯說完後,沉默了一陣說:「其實剩下那百分之五十隻是所謂的證據,前面那百分之五十證實了,那就已經表明了事情完全如我預料中的一樣。」

詹天涯並不同意:「按照刑事訴訟法中關於證據收集方面的解釋,你所說的一切只能作為佐證,不能作為實際證據,實際的證據是除非在現場找到能夠證明凶手身份的東西,亦或者有目擊證人等等,所以如果在這個案子上面需要實際的證據,那麼只有一種方法……」

「讓凶手露出馬腳,自認其罪對不對?」胡順唐接詹天涯的話說。

詹天涯點頭,胡淼在旁邊一聲不吭,她聽完詹天涯的話有些忐忑,因為那樣做可信度就她看來並不好,並且還很冒險。

胡順唐抬起頭來,向後倒去,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說:「所以,我們只需要引那個狐靈出現在胡家祖墳不就結了?那怪物的目的不就是要打開胡家的祖墳嗎?」

詹天涯抬手看了一下表說:「現在八點鐘,馬上出發前往太平鎮,隨後去找胡家祖墳的所在地,劉振明會帶著鹽爺在太平鎮外等我們。」

一行四人折轉回太平鎮,劉振明早已身著便服攙扶著鹽爺等在那裡,上車之後胡順唐就問:「我的事你都告訴給鹽爺沒?」

劉振明臉色有些沉重:「嗯,已經全都告訴了。」

鹽爺除了兩個「天意」出口之外,並沒有多說,更沒有多問。

隨後,金盃車載著眾人調轉方向,向將軍墳東面的山區前進,在山路上搖搖晃晃走了快兩個多小時之後,公路已經到了盡頭,前面的路金盃車已經沒有辦法再前進,眾人只得下車走路。

鹽爺因為眼睛的緣故,胡順唐和劉振明分別攙扶著他慢慢走著,詹天涯拿著羅盤和地圖走在最前,不時停下來辨別方向。胡順唐沿途詢問鹽爺,是否知道為什麼胡家的祖墳要隱藏在山內?這樣要是祭拜先人不是很不方便?

鹽爺道,風水之中所謂的陽宅和陰穴之說,是需要配合的,即便是陰穴再好,陽宅位置選擇不正確,也沒有辦法完全發揮其作用,再者陽宅和陰穴之間的位置不可能離得太近,但中間必然有聯繫,而那個所謂的「聯繫」便是假的胡家祖墳的所在地,平常時間祭拜都上那個地方去,一是為了掩人耳目,其次是為了不驚擾祖先的亡靈。而胡家是因為葬在往生穴之中,所以更要離生者陽宅稍遠,否則災禍很容易降臨。

鹽爺解釋完畢後,又停下腳步低聲問胡順唐:「那個詹天涯是做什麼的?」

胡順唐看了一眼在前方行走的詹天涯道:「是來幫我們的,身份有些神秘,不過對玄學風水好像很精通,我懷疑有軍方背景。」

鹽爺吸了一口氣點頭道:「有這種背景的人都有些麻煩,你還是要小心為上。」

胡順唐默默地點點頭,攙扶著鹽爺又走了一會兒,忽然聽到在身後的劉振明手機響起,接著劉振明接了起來,剛「喂」了一聲,隨後臉色就變了,對著電話說:「我們立即趕回去!」

掛了電話,劉振明就召集眾人過來,隨後說:「出大事了。」

「什麼事?」胡順唐忙問。

劉振明說:「胡天仁死了。」

「啊?」胡順唐愣住了,「怎麼死的?」

「中毒,但還不知道是中什麼毒死的,而且最離奇的是同一時間在太平鎮也有六個人中毒,只是程度不同,已經送往醫院急救了,醫院暫時控制住了情況,讓他們立即轉送到縣醫院去。」劉振明捏著手機,看著詹天涯。

詹天涯將手中的羅盤和地圖遞給胡順唐,又將在一旁的宋松叫過來說:「你沿途保護胡順唐他們三人去胡家祖墳,沿著東面一直走,翻過這座山就能看到下面的玄武吐舌,在玄武吐舌的背面應該就是往生穴,我和劉振明先回太平鎮。」

詹天涯說完,轉身要走,又停下來說:「順唐,小心些,我們沒有到之前,不要動手開棺,要是引那個怪物出來了,憑你們幾個沒有辦法對付,如果今夜我們沒有到,你們就在山上紮營住上一夜,一定要等到我們來才行,明白嗎?」

胡順唐點點頭說:「我們會注意的,你們也小心些,說不定那東西還留在太平鎮沒有走。」

詹天涯「嗯」了一聲,帶著劉振明向山下小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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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玄武金寶

詹天涯和劉振明走後,胡順唐、胡淼、鹽爺和宋松四人爬上了山頂,不知是什麼原因山頂還有層層迷霧繚繞,能見度不到一米。胡順唐知道這種情形根本看不見山下所謂的那個「玄武吐舌」,忙向前急走了幾步,誰知道腳下竟然踩空,直接滑了下來。胡順唐叫了一聲,揮舞的手就被趕來的鹽爺一把拽住,胡淼也趕緊上前幫忙,過了許久宋松才過來說:「左前方有一顆樹,站在樹下能看得很清楚。」

胡順唐忙跟隨宋松走到那顆松樹下,果然松樹下沒有迷霧,將山下所有的一切盡收眼底。在他們所站的位置前方,有一叢綿延的山脈,橫跨的山脈之中凸出三座小山出來,左右兩座高度、跨度都差不多,只是中間那座山只是一個小山丘,在山丘之中有茂密的樹林,看起來就像是舌頭一樣,卻不是很明顯。

鹽爺此時走近問:「順唐,山下是什麼模樣?你給我說說。」

胡順唐將山下的情景描述了一番,鹽爺點頭道:「沒錯,應該就是玄武吐舌,不過中間那山算不得真舌,我聽你父親曾經講述過唐五的經歷,中間那山應該是假舌,真舌是隱藏在山林之中的衝天岩,這種玄武吐舌稍不注意都會認為是龍虎護主穴,一旦葬下先人,會倒霉至少六十年。」

宋松盯著胡順唐手中的地圖,點頭道:「那就沒錯了,咱們下山吧,現在已經臨近中午,估計找到胡家祖墳的時候應該就是傍晚了,詹教授他們應該很快會趕回來。」

詹教授?詹天涯還是教授?他到底是什麼身份?胡順唐百思不得其解。

宋松從背包中掏出一把砍刀,在前方開路,他把砍刀拿出來的時候胡淼嚇了一跳,忙往後退了一步,宋松舉起刀淡淡地說:「這是我爸的遺物,越戰的時候留下來的。」

詹天涯說過宋松曾經是軍人,他爸爸又是參加過越戰的老兵,宋松又說詹教授,這兩人到底是什麼背景?

四人沿著山林一路下去,來到一條乾涸的河床邊上,在無數的鵝卵石上慢慢踏過,鹽爺踩到鵝卵石的時候,抓緊胡順唐的手問:「順唐,這裡是河床嗎?」

胡順唐點頭道:「對,很奇怪,這河床在多雨的夏季竟然乾涸了。」

「不!不奇怪!」鹽爺的神色有些興奮,「玄武吐舌雖是一個死穴,不過五行之中水能生財,玄武吐舌的位置正對著是不是有一條支流?」

胡順唐抬眼看去,果然在正前方看見有一條類似小河溝模樣的東西流向山脈中間代表玄武舌頭的那個方向:「對,有一條支流,不過也乾涸了。」

「這是入財口!」鹽爺又抓緊了胡順唐的手,伸手往前方一指,「舌對進財口,代表玄武吞寶,若這裡有水常年流過,這是金穴呀!真的是金穴呀!」

金穴?往生穴怎麼會是金穴?

四人站在鹽爺所說的入財口的支流上,抬頭看著左右兩座蔓延出來的大山,還有中間的山丘,都感覺有一種壓迫感襲來,渾身覺得不自在,胡淼更是摀住自己的胸口說:「覺得有點呼吸不過來的感覺。」

「我終於明白了!」鹽爺又說,「我終於明白當年胡家為什麼要選在這塊地下葬,不僅僅是因為往生穴,而是因為這是玄武吞寶之地,如果將先人葬在玄武之舌的上端,後世必會大發,這是財穴,俗話說窮不與富敵,富不與官爭!這玄武之舌之後的往生穴就是勢穴!」

「勢穴!?」胡順唐不解,「那是什麼意思?」

「這玄武吞寶,和相同代表財穴的貔貅穴不同,貔貅穴前通後堵,只進不出,葬下先人,後世即便發財,也是屬於及其吝嗇之人,不過這玄武吞寶前吞財,後入權勢,所謂有權有勢便有錢,就是這個道理,錢能升權勢,錢財在前,權勢在後,不過如果後人八字不硬,度不過三個大災之年,便無福消受,葬在這種穴位就等於是磨難一樣,誰撐到最後,誰就是贏家。」鹽爺說完向前走去。

胡順唐愣在原地,想起在將軍墳之中,潘獨鰲曾經說過,就算有金穴,也有十大禁忌一說,下葬之人違反了這十大禁忌之一,這金穴也不會起半點作用,但是鹽爺之前說過,胡家之所以沒有敗家,是因為本家接受了分家的運氣,這才導致後來大運不斷,富貴逼人。如果這裡是玄武吞寶,僅僅是因為沒有水的緣故嗎?

想到這,胡順唐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對,一定是因為這個原因……只需要前往胡家祖墳開棺一看便知道緣由了。

四人走進玄武之舌那叢山林之中,又走了半個來小時,看到了一池深潭,在深潭周圍稍作休息之後,又繞行過去,來到山脈的後方,見到了鹽爺在故事中所說的破頭山,而在破頭山背後,終於看到了那座已經幾乎成為平地的胡家祖墳。

胡家祖墳前若不是那塊石碑,根本看不出這是一座墳,外表來看根本沒有墳墓的樣子,完全是平地。

鹽爺站在墓碑前,好像在自言自語:「所謂權勢,就是一將功成萬骨枯,這下面埋有無數人的骸骨,是推動玄武吞寶這個穴位的真正含義,所謂三年尋龍,十年點穴,這穴位根本不用點,明眼之人一到這裡,就會感覺到地下的陣陣陰氣所在,難怪了。」

「澤國江山入戰圖,生民何計樂樵蘇。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胡淼在旁邊念道,「這不就是和潘獨鰲所說的張獻忠的千人舉相同嗎?」

「不,千人舉與此穴完全不同,此穴不止能走千日大運,是金穴,真正的金穴,可惜的是入財口之處的河流已經乾涸,否則的話這種金穴那些能人怎麼能夠放過,胡家之所以……」鹽爺說到這停住了,用手中的枴杖敲了敲地面,不再說話。

「怎麼了?」胡順唐上前問。

鹽爺搖搖頭,轉身坐到一邊去休息:「我只是覺得可惜了,可惜這處金穴了,你什麼時候動手?」

胡順唐抬頭看著太陽,太陽已經臨近下山的邊緣,看了下胡淼手錶的時間,剛到五點,還有大概三個小時的時間才天黑,更擔心的是現在太陽還高照,完全沒有一點烏雲遮天的意思。

如果今夜真的有雨,從烏雲遮天到颳風下雨,這期間頂多不過半個小時,如果現在不先動手動土挖開墳地,到了時間恐怕一旦下雨就來不及了,不過禁忌之中好像沒有說過下雨天不能開棺?胡順唐盯著胡家的祖墳盤算著,同時又想起詹天涯還說過,電流會傷害到人的腦電波,如果棺材中有亡魂存在,這電閃雷鳴的說不定會「驚擾」了,還是早點動手的好。

胡順唐從宋松處拿過鐵鍬等東西,正準備招呼三人動手,在一旁的鹽爺就發話道:「現在要動土嗎?玄日還沒有下西山,此時動土開墳,很容易洩了地氣,到時候就不好辦了。」

胡順唐嘆了口氣,點頭道:「好吧,那我等到日落,宋松,帶電筒了沒有?」

宋松從登山包中取出三個電筒來,將其中兩個交給胡順唐和胡淼,剩下一個自己握在手中,又將一盞上電池的馬燈放在鹽爺的跟前,抓住他的手告訴他開關在什麼地方。

胡順唐坐在那看著太陽慢慢落山,心中還在祈禱著自己的計畫順利,同時又期盼著自己算錯了,那個東西不會出現,如果真的出現了……

太陽落日後,月亮出現,胡順唐看著那輪皓月,心中焦急,難道天氣預報錯了?剛想到這突然山中颳起了一陣大風,緊接著遠處的天邊出現了黑雲,黑雲在大風的吹動下,慢慢將那輪皓月給遮蓋住。

胡順唐握緊手中的鐵鏟道:「準備動土!」

胡順唐拿出香具等物件,先是焚香九炷分別拜了三界,又用烈酒圍著胡家祖墳撒了一圈,敬了六道,接著取出代表五行的物件,擺放在四方和胡家祖墳的頂端。

隨後,胡順唐、胡淼和宋松三個人就拿起鐵鏟開始挖開胡家的祖墳,挖了半個小時後,表面那層土就挖開了,再往下挖的時候,胡順唐的鐵鏟就好像碰到了什麼東西,很硬。

「應該是石棺!大家小心點!找到石棺的邊緣,從周圍挖開,不要把石棺給碰壞了!」胡順唐沿著石棺的邊緣用鐵鏟小心翼翼地畫出一個石棺表面上的輪廓來。

石棺的邊緣被畫出來之後,三人又開始將石棺周圍挖開,往下挖了很深後,發現那石棺的高度竟然和胡淼身高差不多,有一米六五,而石棺表面的寬度也有近一米三。

整個石棺呈現在三人眼前後,胡順唐將鐵鏟往旁邊一插道:「鹽爺說的故事是真的,肯定是棺中棺,這樣的大型石棺內肯定還裝有其他的棺材,就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碳棺,如果真的是碳棺,那麼也許能夠看到所謂的白狐蓋面。」

胡順唐說到白狐蓋面的時候,猛然間又颳起一陣大風,胡淼打了一個寒戰,靠近胡順唐,有些害怕的盯著四周,擔心那個白色的怪物又一次出現。

旁邊一直坐著的鹽爺此時走到石棺前來,問:「順唐,眼前就要下雨了,還是早點動手吧。」

胡順唐還未說話,宋松就伸手制止:「詹教授說了,必須等他來了之後才能開棺。」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鹽爺問。

宋松看著鹽爺說:「我們只是來幫忙的。」

「怎麼幫?這開棺之術難道你們詹教授也懂嗎?」鹽爺又問。

胡順唐此時大聲說:「沒有辦法再等了,如果再等下去,也許明天就沒有這種天氣了,必須趁現在這個時候開棺,否則事情就根本得不到解決。」

宋松哼了一聲,從墓地之中爬出來,一言不發地坐在旁邊,也不去看胡順唐等人。

胡順唐也爬了出來,從宋松的登山包裡面將所需要的東西一一拿出,隨後準備開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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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真兇立現

胡順唐將五禽骨粉罐拿出來,塗抹在雙手之上,然後將銀釘插在腰間的皮帶,上前準備開棺。

來到石棺前的時候,胡順唐舉起自己的雙手,心想這孟婆手千萬不要在這時候不出現,要不然我就糗大了。同時,胡順唐對站在旁邊的胡淼說:「你站遠一些,害怕的話就不要看,和宋松站在一起,有什麼事,這傢伙會保護你。」

說完,胡順唐看了站在旁邊的鹽爺一眼,衝他點點頭說:「鹽爺,開始了,您老還是離遠一點。」

鹽爺不發一語,只是向後稍退了幾步,但還是沒有離開墳地所在的範圍。

胡順唐走近石棺,深吸一口氣,將雙手放在石棺之上,並沒有用力,因為上次開啟唐五的棺材時,那雙手自動出現了,可他等了很久之後,都沒有將棺材開啟,不知道為什麼,舉起雙手看了半天,根本沒有看見那雙手出現。

周圍颳起的風越來越猛烈,胡順唐抬頭看天,再等下去就會下雨了,還是用蠻力吧,胡順唐轉身跳出墓穴,拿出一根撬棍來,頂住石棺的縫隙用力撬開,隨後使勁向石棺棺蓋去推開。

說也奇怪,胡順唐自己都沒有想到,憑自己一人之力,竟然可以將沉重的石棺蓋給推開,而且還如此輕鬆,難道說孟婆之手沒有顯現是因為轉換成了力量?

算了!不瞎想了!管他變成了什麼東西,現在首要的情況是……

胡順唐往打開的石棺內一看,愣住了,裡面並沒有碳棺,而是一口普通的木製棺材,但奇怪的是那口棺材是翻轉過去的,倒扣在石棺之內。

「順唐!怎麼樣了?」胡淼在遠處大聲問道。

胡順唐仰頭回答:「沒事,打開了,有點奇怪,你們先不要過來,我能應付。」

胡順唐說完,用撬棍頂住那口倒扣的石棺,剛一用力,沒想到整口棺材都碎開了。胡順唐忙向後退了一步,發現在碎開的棺材內有一具骨架,不,準確的是說兩具骨架,一具完整的人體骨架,還有一具骨架只有人身體的下半部分。

那只有下半部分的骨架毫無疑問肯定是唐五的,那剩下的那副骨架是誰的?

胡順唐俯身身子,將那副完整的骨架移開,又將周圍的碎片拿走,希望能從中找到什麼線索,證明這副骨架的身份,難道說這副骨架是胡家先人?

將所有碎片移開的同時,胡順唐發現那副骨架很小,就像一個小孩子一樣,難不成胡家祖輩在裡面所葬的是一個孩子?那也太殘忍了,活人葬往生穴之中活生生葬下一個孩子,胡家怎麼會幹出這種事情來?

胡順唐將那副骸骨挨個撿到一旁,剛撿到那骸骨左手部位的時候,竟發現只有四根手指頭,猛然想起胡淼的奶奶曾經跟胡淼說過,那個給胡家出主意找開棺人的瞎丙是個身材矮小形同侏儒的傢伙,而且左手的手指還斷了一根。

這麼說這具骸骨是瞎丙的,而那半截骨架是唐五的,這又是怎麼回事?

胡順唐盯著瞎丙的骸骨,逐漸將先前自己推斷出來的東西聯繫在了一起,同時還發現在石棺下部有個地方顏色不對,伸手一摸,那地方是泥土。

泥土?石棺底部怎麼會是軟泥?不對,胡順唐掏出腰間的銀針,對準那軟泥刺下去,很輕鬆便刺到了很深的位置,忙用手去刨開,發現那石棺底部竟然有一條地道!

看到那地道的時候,胡順唐明白了,終於徹底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在將軍墳中,潘獨鰲曾經告訴胡順唐,所謂開棺人是以這作為手藝的人,但不代表其他行當沒有人開棺,晉西的地師開棺改採取的方式就是從地道之中挖掘,這方式和盜墓賊有點相似,但這種方式往往只是為了驗證棺木的情況,算不得真正的開棺,而湘西的趕屍人從不自己動手開棺,而是操縱「活死人」替自己開棺,用以代替孟婆手,以陰制陰。

就在胡順唐查看地道的時候,突然聽到上面胡淼的尖叫,趕緊爬出來,卻發現宋松已經倒在一旁,不知死活,而胡淼已經被那白色怪物制住。

胡淼手中的電筒掉落在地上,根本照不清楚那怪物的樣子,胡順唐忙舉起手電照去,剛舉起來,就被怪物手中揮出的一顆石子給打碎,只得扔開,道:「你終於還是來了。」

那怪物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是制住胡淼,同時在一側的鹽爺舉起了那盞馬燈對準了那白色怪物。

在鹽爺手中的馬燈光照到那白色怪物的剎那間,那東西一掌推開胡淼,閃身進了旁邊的樹林之中消失不見。

「是什麼?」鹽爺張口問,手中的馬燈垂了下去,燈光在腳下晃動著。

胡順唐過去抱起癱倒的胡淼,摸了摸宋松,還有呼吸,應該只是被打暈了。

胡淼蜷縮在胡順唐的懷中,一言不發。

「鹽爺,你小心點,這東西三番五次的出來,我料定來了胡家的祖墳,這東西一定會自己出現的!」胡順唐沖鹽爺喊道。

鹽爺向胡順唐方向走來:「為什麼會料定?」

「因為這東西……鹽爺小心!」胡順唐話說了還不到一半,那白色怪物又從側面的樹林中向鹽爺猛撲了過去,直接將鹽爺撲倒在地,雙手掐住鹽爺的脖子,誰知道鹽爺竟掙脫開來,一腳踹到那東西的身上,喝道:「你是什麼人?」

那怪物被踹翻在地之後,換了個角度攻向鹽爺的下盤,直接抓起鹽爺的雙腿將他掀翻在地,接著怒吼一聲,雙手提起鹽爺雙腿狠狠地向旁邊一塊巨石上扔去。

鹽爺的腦袋直接衝著那塊巨石,要是直接砸中必死無疑,胡順唐捏了一把冷汗,可就在鹽爺身子還在空中的時候,竟一個翻滾,雙腳踏中那塊石頭,隨後輕輕落地,擺出要與那怪物廝鬥的姿勢。

胡順唐鬆了一口氣,同時臉上浮現出了笑容,拿著宋鬆掉落在地上的電筒走到那白色怪物身旁說:「我說過,除了等凶手自投羅網之外,別無他法。」

「嗯。」那白色怪物將頭上的外套揭開,露出裡面的人頭來,接著摸了一支菸叼在嘴巴上,並不點燃——是詹天涯,同時在他們身後的宋松也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起來。

鹽爺愣在那,好半天才問:「順唐,你們這是干什麼?」

詹天涯伸手指著鹽爺說:「鹽爺,您年輕的時候應該練過吧?不,準確的說是你一直有練,只是我們不知道罷了,另外,您的眼神不錯,裝瞎子能裝到這種程度也算是厲害了。」

鹽爺在地上摸索著,終於摸到自己那根枴杖,用手撐在那說:「順唐,你們到底想做什麼?」

「鹽爺。」胡順唐說,「別裝了,真的別裝了,之所以要將你帶到這裡來,就是不想這件事被太多人知道,能在一個僻靜的地方解決最好。」

「順唐!你什麼意思?」鹽爺很生氣地握住枴杖往地下一杵,憤憤道。

「鹽爺,小輩有幾個問題想問你。」胡順唐走近鹽爺,詹天涯伸手去攔他,但被他側身躲開。

胡順唐來到鹽爺的身邊,盯著他那雙眼睛說:「在來時,走到山頂上,我急於要去查看山下的情況,不小心踩空,你比所有人反應都快,一把將我拉住,我想在你這個年齡能做到這一點,很不容易,應該說很不尋常,除非你眼睛能看見,否則憑你的聽覺,你是沒有辦法那麼快判斷出我的位置,還能準確的抓住我的手。」

鹽爺笑道:「剛才這位詹天涯先生也說了,我年輕的時候練過些功夫,再說了,我失明後一直靠著聽覺和嗅覺,已經磨練出來了。」

「嗯,這點我相信。」胡順唐道,「盲人失明之後,的確會將其他四官的感覺鍛鍊得非比尋常,不過剛才胡淼被襲擊時,我爬上來那瞬間,你下意識就將馬燈直接對準了詹天涯所在的方向,當然,你會說是根據胡淼的叫聲判斷的方向,但是有一細節,你忽略了,在詹天涯閃身去了樹林之後,你像一個正常人一樣將馬燈放下,照向了地上的胡淼,一個瞎子能做的這麼準確?剛才那馬燈的燈光絲毫不差地照在胡淼的身上,我這才準確地找到胡淼的位置,這裡是深山,不是鎮子裡,而且今天烏雲遮日,一點月光都沒有。」

鹽爺身子震了一下,沒有說話,只是握緊了手中那根枴杖,同時眼珠子也開始移動,目光放在了胡順唐的臉上。

胡順唐見鹽爺的眼珠子動了,反倒是嘆了一口氣:「鹽爺,你知道嗎?我很希望今天晚上我的判斷是錯誤的,甚至從我開始懷疑你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希望自己的判斷是錯誤的,但現在看來,我判斷正確了。」

「你懷疑我?為什麼?」鹽爺冷冷地問。

「我被關在拘留室的那天晚上,太平鎮派出所的所長說『鑰匙只有一把,我隨身攜帶,你們請放心』,當時我就回憶起了一件事,那就是在我回到廣福鎮的當天,一下車就遇到了你,你說自己雖然眼睛瞎了,但是鼻子卻很靈,聞得出來我身上的那股味,說是棺材味,還說我家的鑰匙隨身攜帶,我很奇怪,為什麼一個若干年都沒有相見的人,還是一個瞎子,一碰面就能知道我是誰,回想一下,就連劉振明雙眼正常的人見到我的時候,都看了好半天才認出來,你難道光憑鼻子就可以知道我的身份?這也太詭異了,如果說你玄學周易學得不錯,能夠相人,但至少你也得摸摸我的骨骼和手相吧?」

胡順唐說完,又嘆了一口氣,「還有,你帶我去湯婆那之前,我去過你的宅子,那時候我在你宅子門口發現了那個所謂的狐靈,狐靈消失之後,你那麼巧就出現在了我身後,這裡有我永遠不會懷疑你的地方,第一你是個瞎子,看不見的人怎麼會裝成狐靈?第二你是個老人,老人行動沒有那麼迅速,這些都是你掩飾自己的辦法。當然,最讓我沒想明白的是你常年要求自己獨居,不要人來照顧自己,為什麼你宅子裡面的燈泡還是好的?」

鹽爺沒說話,胡淼站在遠處看了一眼身邊的詹天涯,詹天涯臉色很冷峻,手背在後面,沖宋松做了一個手勢,宋松靠近胡淼,將她半擋在自己的身後,以防有意外情況發生。

胡順唐又說:「如果從你開始瞎的那年算起來,至少也有七八年了吧?這七八年的時間內,難道一個瞎子還需要用電燈?當然,你可以說沒有管過那燈泡,但我不相信一個燈泡可以七八年過了還能使用,當時我拉開燈抬頭看了一眼,那燈泡上沒有多少灰塵,這就證明燈泡絕對是剛更換過不久,還有,我上二樓的時候你在鍋裡面熬的那種熏人的東西,後來我也聞到過,那就是發現胡杏上半身屍身的當天,有句話說越危險的地方就是越安全的地方,我相信胡杏是被你綁回家之後再殺害分屍的,隨後你處理過了屍體,又將其拋到了小竹林之內,屍體經過了處理之後,沒有腐爛的情況出現,我記得當時我們去查看屍體的時候,你特地說到了這個問題,說我們有沒有注意到屍體為什麼沒腐爛,沒有臭味,隨之將我們引領向詭異的方向,讓我和劉振明都去相信有狐靈的存在。」

鹽爺深吸一口氣,臉上露出了笑容,點頭道:「繼續說,我聽著呢。」

胡順唐看著鹽爺臉上那種笑容,皺起了眉頭:「發現胡杏下半截屍體時,因為糞坑裡面的氣味熏人,我沒有反應過來那股氣味我在什麼地方聞到過,但關於氣味這種事我三番五次地想起,總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勁,一直到後來我才想明白,你之所以要熬製那種東西,是因為那種所謂的棺材油熏人,熏得人眼睛都睜不開,正好可以掩飾你將胡杏上半截屍身放在二樓,屍臭味被掩蓋不說,有了那種氣味,還有誰會留心去觀察你宅子中的二樓到底有什麼東西?」

「很精彩,順唐,你很聰明,我果然沒有看錯人。」鹽爺抬起頭來,那雙眼睛變得很有神,「不過這些都算不得證據。」

「證據?」胡順唐轉過頭看著鹽爺,「詹顧問昨天晚上跟我說過,證據這東西,是必須要經得起推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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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胡順唐的推理

墳地中一片寂靜,所有人都沒有說話,風還在猛烈地刮著,周圍草木聳動,還不時能傳出那種如同鬼哭狼嚎的聲音。

胡順唐站在鹽爺跟前與他對視了許久,沉默最終還是由在胡順唐身後的詹天涯來打破:「唐建設,你已經完了,實話告訴你,從我來這裡的第一天我就盯上了你。雖然一開始我還懷疑過胡順唐,只因為你們走得實在太近,後來我發現一個問題,你一直在慢慢地引導胡順唐往某個方向走,而且除了你之外,其他人都沒有行兇的動機。」

「動機?我和胡家人無怨無仇,我有什麼動機要殺死他們?」鹽爺冷笑道。

詹天涯說:「胡姓女子被咬傷時,你在哪兒?有不在場證明嗎?胡杏被殺時你又在哪裡?唐天安被殺時你又在什麼地方?還有,那夜劉振明、胡淼和胡順唐三人在派出所被襲時你又在何處?」

「晚上我當然在家睡覺。」鹽爺答道。

詹天涯反問:「有證明人嗎?」

「你覺得我這樣一個孤老頭子會有證明人?」鹽爺不甘示弱,「再說了,我們來時,劉振明不是接到過電話說胡家人中毒身亡嗎?我和你們在一起,如何去下毒?嗯?」

胡順唐回頭看了一眼詹天涯,隨後說:「鹽爺,沒有人中毒,也沒有人死,唐天安死後就再也沒有傷亡出現過了,我只是為了讓詹天涯配合演這齣戲,故意讓劉振明在手機上設了一個鬧鐘,鬧鐘響起後,當做電話接起來。」

鹽爺身子微微一抖,將手中的枴杖提起來,昂頭道:「但你還是沒有說清楚我要殺胡家人的動機。」

「你有,你就是為了能夠找到胡家的祖墳穴位,從而找到唐五的屍身,你知道在那之後發生了何事,但你卻不願意告訴我們,因為一旦告訴我們實情,很可能就會暴露出你的目的來。你對胡家人的仇恨從很多年前就開始了,準確的說從你父親那一代開始,就已經慢慢積壓了下來,到你時才徹底爆發。」胡順唐轉頭盯著胡家墳地中的那口棺材,「我在將軍墳中的時候,在唐五的石棺背後發現了文字記載,應該是唐五兩個徒弟所寫,上面所記載的是唐五的生平,當然也寫了關於唐五給胡家開棺的事情,可惜的是寫到唐五做自我犧牲,進行了活人葬之後,因為大水的關係,我沒有看到下面,不過我卻看到了一個之前我重視過,但又忽略的人物——瞎丙。」

胡順唐剛才在胡家祖墳之中,發現了那具形似孩子的骨架以及唐五的下半身之後,便和在將軍墳中石棺背後的文字連繫在了一起,有了一個推斷,這個推斷的結果剛好能和現在的事情聯繫在一起。

胡順唐看著鹽爺道:「我一直在想一件事,當年胡家出了古怪,沒有人與祖墳聯繫在了一起,最終卻是瞎丙找上門去,這難道不奇怪嗎?風水命理其實也算是科學,說得大一點,其中包含了統計學、環境學、生物學等等,現在很多人都深信不疑,更何況是八十多年前的時代。有高人告訴過,晉西的地師,也就是風水師也會開棺,但善於挖掘地道開棺,這與盜墓賊有相似之處,在我剛才看見棺材下部那個地道時,我便有了這樣一個推斷。八十八年前,所有的事情都是瞎丙一手策劃的,目的就是為了讓唐五打開這口棺材,這種事針對的不僅僅是胡家,還是唐五,也許是因為瞎丙曾經與開棺人有仇,或者說在當時胡家的祖輩能夠找到這塊往生穴,靠的不是地師,而是開棺人,也許開棺人當時選中的這塊往生穴已經葬有別人的祖輩,有可能就是瞎丙的先人,所以瞎丙不僅對胡家有仇,還對開棺人懷有極大的仇恨。」

當然,胡順唐推測到當年胡家發生的那一系列慘案,都是瞎丙一手導致,雖然不清楚他是否有幫凶,不過瞎丙的事情卻給了鹽爺靈感,為何自己不和瞎丙一樣,裝成瞎子呢?於是鹽爺便謊稱自己雙眼失明,這樣持續了多年之後,再開始對胡家人下手,這樣誰都不可能懷疑到他,因為知道當年瞎丙事情的人,幾乎都已經死了,只剩下兩個人。

「這兩個人就是我的養父吳天祿,另外一個就是胡錢福。」胡順唐深吸一口氣,「我一直沒有想明白,為什麼吳叔要突然回到廣福鎮,接著又被人殺死,後來當我得知吳叔的身份時,便想到必定是與胡家的祖墳有關聯,你殺死吳叔有兩個目的,其一就是殺掉一個知道當年胡家開棺真相的人,其二便是引我回來,你和我父親當年關係甚好,又知道胡家的事情,當然也會從父親口中得知吳天祿的真實身份是開棺人。」

「你說了這麼久,還是沒有說清楚我到底有什麼動機要殺死胡家人。」鹽爺道,抬眼去看著胡順唐。

「我馬上就會說到。」胡順唐看了鹽爺一眼,目光又投向胡家的墓穴之中,「我回到廣福鎮之後,你立刻將我家鋪子的鑰匙交給了我,並且一再向我暗示關於我家中那口活壽材有問題,這種暗示不止一次,後來我真的在活壽材之中發現了一塊木板,當然,我相信你根本不知道那塊木板的存在,而是盯上了我家宅子第三層的那個所謂的人造『冥界』,你是想讓我當開棺人對嗎?否則的話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地暗示我?」

鹽爺笑了笑,並沒有說話。

「我在那塊木板之中發現了唐五的兒子唐紹木名字下面有兩列名字,一列只寫了一個叫唐志宏的人,另外一列寫著關於胡姓的唐五子孫,旁邊還有其他名字,當時我斷定,其實唐紹木除了收養了我祖爺之外,還有一個親生的兒子,唐紹木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唐五進行了活人葬,知道自己子孫後代必定遭致不幸,所以才讓唐紹木從此之後領養孩子,不要生育,可唐紹木並沒有聽進去,在唐五死後沒多久,便與妻子生了一個兒子,那就是唐志宏,我想唐志宏應該就是你的爸爸。」胡順唐走到鹽爺的背後,「我讓劉振明去調查過,果然你根本不是土生土長的廣福鎮人,而是隨自己的父親遷移到這裡來,雖然說你父親聲稱老家是東北的,解放戰爭之後才隨軍來到四川安家,不過這些都是謊言,因為在那個年代的戶籍資料中,但凡是退伍軍人,都會有記載,可你父親沒有,你更沒有改變的是你父親的名字,白紙黑字寫的就是唐志宏!」

「不錯,我父親的確就是唐志宏,我沒有想到原來胡虎早就知道了這件事。」鹽爺面無表情地說。

「我爸爸不知道,否則怎麼會告訴你那些過去的事情?他只是從爺爺那得知唐紹木還有一個兒子叫唐志宏,隨後記載了下來,其他的都只是我的猜測,這些猜測一次又一次證實都是正確的,還有你雙目失明是突然的,沒有預兆的,並且沒有去過醫院,這一點更值得懷疑。還有胡錢福的死,我一直在想為什麼他會自己插瞎自己的眼睛,而不去急救?中邪了?不,不是中邪,而是胡錢福知道凶手是你,而你,又自稱是瞎子,所以胡錢福在死前故意要弄瞎自己的眼睛,就是想告訴我和胡淼凶手的真實身份!那個行為就是他給我們留下的最後線索。」

胡順唐說完後,胡淼恍然大悟,終於明白胡錢福死前為什麼要做那樣詭異的事情。

鹽爺點點頭,直起身子來:「既然你們選擇將我引到這個地方來,這裡沒有外人,我也不再隱瞞了,不錯,胡家那幾個女娃是我下的手,你養父吳天祿還有唐天安都是被我所殺,我也的確是唐五的子孫。」

「為什麼你要殺我吳叔,他應該與你無怨無仇吧?」胡順唐問,情緒有些激動。

鹽爺道:「怪就怪他太迂腐了,不願意幫我這個忙,怎麼說他也算是唐五的徒孫,他明明知道一切,可就是不願意幫我的忙,無奈我只得將他騙回來,說我已經找到了胡家的祖墳所在地,如果他不幫助我,我就私自開棺,取出我祖輩的骸骨,另尋他處下葬,吳天祿果然上當了,急匆匆地趕回廣福鎮,當時我並沒有打算殺他,而是原原本本將事情緣由告訴給他,希望他能夠幫助我擺脫困境,誰知道……」

「誰知道他根本不同意,對嗎?」胡順唐怒視鹽爺,「你不問緣由就下手將他殺害,不覺得殘忍嗎?」

「殘忍!」鹽爺的聲音突然提高,伸手指著胡家的祖墳說,「為什麼胡家可以後世享用不盡,而我這個唐五的後代,卻要遭受那種非人的折磨?你根本不知道,我小時候全家幾乎是以討飯為生,我娘早年就染疾而死,那時候我爸爸就說,我們所經歷的一切都只是為了替胡家還債。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唐家幫胡家開棺,卻落了如此下場?如果胡家當日內沒有欺騙我祖輩唐五,會發生這些事情嗎?不會,就如同吳天祿當年一樣,如果那家人明確的告訴他棺材中是什麼,他會落下終身的遺憾嗎?這根本就不公平!多年之後,我輾轉回到了廣福鎮,在你……幫助下,開了一間棺材鋪,還和你爺爺成為了好朋友,那時候我並不知道其實你爺爺掌握著開棺人的所有秘密,同時也察覺出了我的身份。」

「於是你決定拉攏我爺爺,一起報復胡家,但我爺爺沒有同意。」胡順唐說,同時也明白為什麼爺爺要做那口活壽材,又為什麼要在活壽材之中藏下那塊木板。

鹽爺道:「不錯,你爺爺真的把自己當做了唐五的子孫,說什麼冤冤相報何時了,當年的事情都是唐五自己選的,怨不得胡家,為什麼怨不得胡家?如果胡家沒有隱瞞,會有之後那一系列的事情發生嗎?你爺爺根本就是一個懦夫!但他同時也是我的恩人!沒有辦法,我只求他看在我們算是兄弟的份上,不要將這個秘密洩露出去,他答應了。於是,我只好自己想辦法去學習風水玄學,便藉口說出去要找發財致富的辦法離開了廣福鎮,其實我是去尋一位隱姓埋名在自貢當鹽工的地師,拜在他門下當了徒弟,潛心學了好幾年的玄學之術,並且還在那娶妻生子,那段日子,是我這輩子感覺最幸福的時候,甚至也有了以後再也不管胡家事的念頭。可是,不管我們再怎麼努力,日子都過得那麼苦,做什麼事情都不順利,我當時想一定是因為唐五的骸骨還被埋在往生穴之中,所以才導致了我們現在的困境,於是我偷偷在某個夜晚離開了妻兒,偽造了我跳河自盡的假象,回到廣福鎮來進行我的計畫。」

胡順唐緩緩搖著頭說:「你根本不知道一家團聚的可貴嗎?就算再窮,一家人能在一起,這些困境又算得了什麼?」

鹽爺哈大笑,笑罷長嘆一口氣說:「困境?那簡直就是地獄!你被領養回來之後,我就有了一個計畫,因為開棺人有一忌是不能家傳子嗣,你不算唐五的子嗣,所以你有資格當開棺人,於是我慫恿你父親試試,但卻被你父親制止,當時我知道這個計畫沒有辦法馬上實行,只得慢慢等待,因為我不會傷害你們家人,所以我只能等到他們一個個死後,再開始我的計畫。」

「在我父親死後,你先謊稱自己瞎了,瞞過所有人,再靠著自己玄學之術贏得鎮上所有人的信任,還和警察時常合作,建立起一種很微妙的關係,這樣就算你的計畫開始實行,警察必定會進行偵破,但以你的身份可以隨時知道他們偵破的過程。」胡順唐說。

胡順唐父親過世之後,鹽爺開始調查起廣福鎮上有沒有胡家人,發現很多胡家的女子都嫁了過來,這無疑對他來說是件再好不過的事情,不必跑太遠,就在廣福鎮本地就可以實行計畫。於是,他先是咬傷了胡家的兩名女子,在選擇胡杏下手時,竟發現胡杏與唐天安有姦情,鹽爺很瞭解唐天安的為人,於是便「好意」幫助他,編造了一套關於他與胡杏相剋的事情,從而控制唐天安,讓唐天安去重新啟用了胡杏的手機卡,以待備用,隨後殺死胡杏,拖回家中分屍,再扔進竹林之中,趁著這個空擋,鹽爺立刻趕往了太平鎮,找到了胡家當家人胡錢福,學著當年瞎丙那樣,說是胡家祖墳中出了問題。因為八十八年前的確出過類似的事情,弄得胡錢福很是緊張,於是忙問該如何辦?鹽爺稱必須要找到開棺人才行,同一時間吳天祿也被鹽爺騙回了廣福鎮,並且下手,這樣一來,一石三鳥之計就成功了——騙吳天祿到來,殺死吳天祿,從而導致胡順唐回到廣福鎮,同時再讓胡錢福趕往廣福鎮,去尋找所謂的唐五後人,當然胡錢福根本不知道胡順唐和唐五沒有血緣關係。

原本鹽爺希望吳天祿能夠幫助他,下面的計畫就不用再實行了,沒想到吳天祿竟然斷然拒絕,無奈鹽爺只得殺死吳天祿,實行先前的計畫,將胡順唐一步步引入開棺人的路上來,包括帶他去關亡走陰,包括第一次將他封死在棺材之內,最終他發現一件極為可怕的事情,那就是胡順唐竟然決定要將這件事一查到底,同時詹天涯的出現,也讓鹽爺感覺到了危機的來臨,於是鹽爺決定最後孤注一擲,殺了唐天安,搶奪了胡順唐手中關於那本小冊子的複印件,將所有的事情都停止。

可唐天安的死並沒有讓胡順唐停手,相反加劇了他要一查到底的決心,鹽爺知道不妙,如果胡順唐和胡淼找到胡錢福一問,便知道一開始是他找過胡錢福,那麼自己也就暴露了,於是趕在胡順唐和胡淼之前殺人滅口!

鹽爺坐在旁邊一塊岩石上,輕笑道:「我說出來恐怕你不會相信,在我得知你們被當做嫌犯關押起來之後,我竟然動了去自首的念頭,因為你是個好孩子,我不希望你被冤枉,可我想到自己做了那麼多事情,殺了那麼多人,卻沒有完成我最終的目的,只得作罷,其實我也想到過,你大概已經懷疑我了,但我能怎樣?只能裝傻充愣,我選擇的路,就算前面是懸崖,我也只得跳下去……」

「鹽爺,其實你想做的一切,無非就是想改變唐家的風水,以此來改變你子孫後代的命程,很可惜,就算你現在改變了,你的子孫後代也沒有辦法享受得了。」胡順唐說,後面還有一些話,他還在尋思要不要說出來,因為一旦說破,鹽爺便會徹底陷入絕望之中,但如果不說破,他還會沉浸在自己對未來的幻想之中。

「為什麼?」鹽爺淡淡地問,雙手握著枴杖。

「因為你的兒子,還有你的孫子,甚至你的重孫都已經死了。」

一個聲音從胡順唐側面的樹林中傳來,劉振明撥開樹枝走出來,同時手中還握著一支六四式手槍,槍口正對準鹽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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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輪迴的詛咒

劉振明持槍慢慢走近鹽爺,左手還拿著一副手銬,鹽爺抬眼看著劉振明,臉上露出微笑:「振明,原來你一直在……」

劉振明沒有將槍口放低:「鹽爺,胡順唐一開始猜測凶手是你的時候,我死都不願意相信,我從小到大沒崇拜過什麼人,唯一當做偶像的只有你一個人。我一直認為你就代表了正義,而且博古通今,什麼都懂,還幫助我們破了不少的案子。」

鹽爺面帶微笑的看著劉振明,不發一語。

「一直到我查到的那些事情果然和胡順唐猜想的一樣時,我才決定按照胡順唐的計畫冒險一試,沒想到……沒想到真的是你。」劉振明握住手槍的那隻手微微發抖,「我本來在暗處,一直祈禱胡順唐的判斷是錯誤的,可是卻聽到你親口承認了。」

鹽爺聽罷卻問:「你為什麼要說我的子孫後代都已經死了?」

劉振明側頭看了看胡順唐和詹天涯,胡順唐衝他點點頭,示意他說下去,此時再隱瞞下去,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劉振明槍口慢慢放下:「鹽爺,你親手殺死的唐天安是你的親孫子。」

鹽爺身子一震,隨後說:「我的親孫子?不可能!我的兒子根本不知道我回到了廣福鎮,也不知道我真實姓名叫什麼,更不可能找到這裡來,他們還遠在自貢!」

「你在自貢投河假死之後,你的妻子帶著兒子改嫁他人,而你的兒子對這一切毫不知情,輾轉反側到了縣城,隨後病死在那,陰差陽錯之下,你兒媳婦,也就是唐天安的媽媽又來到了廣福鎮生下了唐天安。」劉振明說,「這些都是我先前調查唐天安的時候發現的,還有一件事,我也不得不告訴你,胡杏死後,在縣城屍檢時,就發現了她懷有身孕,還未比對DNA之前,我就知道她肚子裡的孩子百分之百是唐天安的,因為胡杏的丈夫根本沒有辦法生育,這就是為什麼他們兩口子關係不合的主要原因。」

「你說謊!」鹽爺突然站起來,伸手指著劉振明,「你在說謊!這不可能!」

「他沒有說謊,事情到了現在這樣,我們沒有必要聯合起來騙你。」胡順唐上前一步說。

鹽爺愣住了,伸出的那隻手還放在半空,自言自語道:「我親手殺死了我的孫子?還有重孫?不,不可能,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冥冥之中自有天數,就算你找到了金穴,將唐五的骸骨取走重葬,甚至是將自己下葬,也無濟於事,龍穴十不葬中有雲『心術不正者不葬』,況且你已經沒有子孫後代了。」胡順唐有些不忍心再說下去。

此時的鹽爺枴杖已經脫手,落在地上,同時自己也癱坐在了地上,老淚縱橫。

脫下身上那層白色怪物偽裝的詹天涯說:「唐建設,你學當年的瞎丙,卻不知道當年瞎丙到底為何要那樣做,你可知道瞎丙也是胡家人,只因為胡家當年下葬的那個是他的祖輩,也就是胡家的分家,所以他只是想報複本家人。但你更沒有搞清楚的是,唐五的屍身早已經被他兩個徒弟分成兩段,分別葬在往生穴和千人舉之中,你學過玄學應該知道為什麼他們要那樣做,往生穴和千人舉都是極陰之穴,負負得正的道理上過幾年學的孩子都懂,你難道不明白嗎?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的。」

詹天涯說完後,胡順唐拿著手銬走了過去,給鹽爺戴上,隨後攙扶他起來,此時天上已經落下了雨點,雨點打在鹽爺的臉上,那種感覺就好像老天伸手在打他耳光一樣,打得他整顆心都變得如雪塊一樣冰涼。

就在此時,鹽爺突然起身來,撞開劉振明,徑直向胡家祖墳的墓穴之中衝過去,同時還奪下了劉振明的手槍,對準了眾人。

「鹽爺!不要執迷不悟了!」劉振明向前一步,喊道。

胡順唐慢慢走近鹽爺說:「鹽爺,已經夠了,結束了。」

鹽爺只是握緊手中的槍,並沒有抬起來對準任何人:「順唐,你知道白狐蓋面是什麼嗎?會此術者也必是開棺人,首先找一隻在世間活了超過五十年以上的白狐,將其麻醉後,割破腹部,再放置到被活人葬人的面部,以狐血養人代替飲水乾糧。這種白狐蓋面活人葬比普通活人葬發揮的作用更大,速度更快,可以說是立竿見影,但活過五十年以上的白狐,通常都帶有靈性,有靈性也必定會有七情六慾,一隻有七情六慾的狐狸被人捕捉殺死,心中必會帶著怨念,怨念則代表了詛咒……白狐蓋面活人葬根本就是一個詛咒之穴。」

胡順唐快走到鹽爺跟前時,鹽爺竟舉起槍對準自己的太陽穴:「不要再靠近了。」

「鹽爺!都結束了!」胡順唐大聲喊道,「我爸跟我說過,人會做錯事,但不要做壞事,就算做了壞事也要及時回頭。」

「順唐,鹽爺老了,回不了頭了,我已經犯下天大的錯誤,一直到剛才,我才清楚,原來白狐蓋面的詛咒對付的並不是胡家人,而是開棺人和開棺人的後代,你知道嗎?若干年前,給胡家指明活人葬這條死路的人,就是唐五的祖師!這根本就是一個開棺人自己設下的陷阱,白狐蓋面的詛咒和怨念只有在開棺之後才會釋放出來!而擁有孟婆手的只有開棺人……詛咒果然降臨了,我為了尋找這樣一塊可以大發的佳穴,竟然親手殺死了我親孫子還有重孫,這就是詛咒的應驗!」鹽爺說到這,渾身止不住地發抖,臉頰上佈滿淚水。

胡順唐伸出雙手去,想要去拿過鹽爺的槍,鹽爺退後幾步,對胡順唐身後慢慢走過來的幾人喝道:「不要過來!你們不是想抓凶手嗎?犯下這罪孽的凶手最終下場只有一個死字!」

所有人都停下腳步,盯著持槍的鹽爺。

鹽爺的目光又落在胡順唐的臉上:「順唐,你是個好孩子。你永遠都不知道,我一直當你是自己的親孫子,你從小就那麼聰明,唯一的缺點就是喜歡逃避,現在你長大了,能夠勇於面對現實了,這很好,鹽爺我很欣慰,我也沒有辦法再教你什麼了,你說得對,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說到這,鹽爺將槍口抵住自己的太陽穴,胡順唐瞪大了雙眼,卻不知道此時詹天涯身後的宋松也摸出一支槍來,抬起槍口對準了鹽爺……

鹽爺帶著笑容,苦笑。

「呯!」

槍響後,槍聲在整個山林之中迴蕩,眾人站在大雨之中看著鹽爺仰頭向墓穴之中倒去。

一道閃電,從天際劈了下來,正好劈到了那破頭山的頂端,濺出一陣火花。

「為什麼!」胡順唐對著天空怒喝道。

「對呀……」詹天涯轉過身去,往另外一個方向走去,「為什麼?」

三天後,廣福鎮胡順唐家中的棺材鋪中。

胡順唐站在裡屋廚房內,腳下襬著一大堆工具,鐵錘,撬棍,扳手。隨後他開始揮動巨大的鐵錘砸向那面通往宅子下方樓梯前的封火牆,他想下去再看個究竟,下面到底有什麼東西。

「咣」胡順唐剛砸下第一錘之後,詹天涯竟如鬼魅一樣從裡屋中走出來,靠在門口,依舊是叼著一支沒有點燃的煙,盯著胡順唐手中的鐵錘。

「胡淼!給詹顧問,不,詹教授倒杯茶去。」胡順唐放下鐵錘對胡淼說。

胡淼剛要轉身去倒茶,詹天涯就舉手制止:「不用了,我只是來道別的。」

「道別?我還以為你早走了。」胡順唐說,「案子已經告破了,你這個專案組的負責人應該離開了。」

「對呀,該離開了,回去交份報告,然後清閒一段時間。」詹天涯笑笑。

「不過也好,我也正好可以當面感謝你。」胡順唐說,「裝作狐靈,你和鹽爺都有份吧?第一次我被關在棺材中,是鹽爺干的,他大概知道這是開棺人必須經歷的過程,想幫我一把,卻發現事情沒有想像中那麼順利,我差點真的死了,於是趕緊將我從棺材之中放了出來,可隨後第二次我被關在棺材之中,卻是你幹的,還有那個故意引我從棺材鋪中離開,接著弄暈胡淼的人都是你,只不過你當時沒有發現活壽材的秘密,所以在千鈞一髮之際,將我從墓地之中挖出來,送往了醫院,隨後又在醫院裡說了那麼一通關於我是精神病的話,只是為了掩人耳目。」

詹天涯笑笑,將煙從嘴巴上取下來,放進口袋中:「應該說你命大。」

「是嗎?我也覺得自己真的命大,命硬,好幾次都死不了,對了,我現在問你,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嗎?」胡順唐扛起鐵錘。

「鬼?」詹天涯挑了一下眉毛,「信則有,不信則無,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科學來解釋的,有些東西人類都只是在探索之中。」

「哈。」胡順唐笑道,「這就是你的態度?有點不可思議,你可是醫生,權威的心理醫生。」

「我有三十七個學位,心理學只是其中之一。」詹天涯雖然這樣說,但語氣中並沒有炫耀的意思,「我什麼都學,越是搞不明白,越是好奇的東西,我就越感興趣。」

「對,所以你願意嘗試不同的東西,不過我卻認為你太神通廣大了,知道了很多我們都不知道的事情,關於那個瞎丙,你又是如何得知他當年的動機?又為什麼將我和胡淼帶到唐五的墓穴之中?」胡順唐盯著詹天涯笑著。所謂的白色狐靈三番五次地出現,他就察覺到了不對勁,以為狐靈不止一個,凶手還有共犯,因為兩個狐靈行事方法完全不同,一個為了破壞,一個卻好像不斷在幫助自己。

「接著。」詹天涯從口袋中掏出一本小冊子扔給胡順唐,「算是物歸原主。」

胡順唐接過一看,是吳天祿的那本小冊子:「我還以為永遠都見不到這東西了。」

「雖然這是重要的物證,不過案件已經告破,並且凶手已經伏法,這東西留著也沒有任何作用了,你是吳天祿的親人,應該交給你保留。」

詹天涯說完,又補充道:「鹽爺搶走的那一份,我已經燒燬了,還有一份嘛。」

詹天涯盯著這面封火牆,同時胡順唐目光也注視了過去,那一份還留在這個宅子最下層……

胡順唐摸著那面封火牆:「鹽爺當初扮成狐靈,搶走那份複印件,其實是覺得事情鬧得太大,想收手,不讓我們再調查下去了,更擔心我真的成為了開棺人。」

「我想……他將你當做了自己人,一直沒有忍心傷害你,但後來發現你逐漸走向真相,同時也察覺到有人在幫助你,他估計早就察覺到是我了,畢竟他是個聰明人。」詹天涯嘆了口氣,「可惜用錯了地方,說真的,我真覺得他有精神病的前兆,如果不是查明了唐天安是他的親孫子,恐怕那天晚上的事情沒有那麼好收場。」

「他一直想找到胡家祖墳的所在地,卻沒有想到祖墳所在地卻是一個權勢穴所在,我想那時候他就已經後悔了,話說回來,胡家祖墳到底在什麼地方?我開棺之後,在裡面並沒有發現胡家先人的骸骨。」

一直在旁邊靜靜聽著的胡淼,此時也提出相同的疑問:「對,我家祖墳到底在什麼地方?」

「非常普通的一個地方。」詹天涯起身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按照風水學來說,那裡只算得上一個極為普通的穴位,不會大發,也不會極窮,對後世產生不了多大的影響。」

胡淼又問:「那為什麼我們胡家還會做那麼大的生意?」

詹天涯笑道:「風水之術的確神秘,但卻不能代表一切,否則歷朝歷代那些有龍脈金穴的皇帝,為什麼最終還是會垮台,被其他政權所代替。就算有一個龍脈金穴,其發揮出來的作用也不可能永遠有效,總是有時間限制的,你們胡家之所以能做到現在這樣,說白了,還是因為自己的勤勞,沒有其他什麼真正的訣竅,人定勝天這句話不是沒有道理的。」

「對呀。」胡順唐說,「很多皇帝在沒有登基之前,祖墳所葬之地都在那些所謂的死穴之內。」

胡淼點點頭。

詹天涯舉手揮了揮說:「我準備走了,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你是開棺人吧?如若不是,也肯定和開棺人有聯繫。」胡順唐問,問完掄起鐵錘砸向那面封火牆。

胡淼愣住,轉而看著詹天涯,詹天涯只是笑笑,並不說話。

「你也認識吳叔,否則怎麼可能在吳叔死後,第一時間就出現在這裡了?」胡順唐又問,「還有,如果你不懂那些風水玄學奇門遁甲之術,你怎麼能夠控制所謂的潘獨鰲教我那些知識?」

胡淼很詫異地看著胡順唐:「潘獨鰲是……他?」

胡順唐繼續砸著那面牆:「你別忘了,那個自稱潘獨鰲的活人俑教過我,要讓人返魂的辦法有很多,孟婆手算是其中一種,但至今沒有任何辦法可以在人死後二十四小時後再讓靈魂返回原本的身體之中,沒有血肉之軀的身體,是沒有辦法承載靈魂的,更何況是死了幾百年的潘獨鰲,這明顯自相矛盾。而那個潘獨鰲卻感謝我說,是因為我他才返魂,所以必定是有人在暗中用什麼東西操縱,我當時只是擔心你的眼睛,沒有詳查。」

詹天涯聽完,又摸出那支菸來含在嘴上:「我怎麼把這一點給忽略了?不過,我果然沒有看錯人,你很聰明,是個人才。」

「是嗎?」胡順唐問。

「是,在查看唐天安屍體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很聰明了。」

「我可不可以理解為,在那個時候,你就差不多斷定是鹽爺干的?」胡順唐問。

唐天安陳屍現場的一切佈置,都是人為的,不難看出,這是一個對電腦一知半解的傢伙擺出來的,還有那個太空杯,最主要是唐天安媽媽當時聞的那股煙味,那種沖鼻子的煙味只會來自於鹽爺的旱菸。

「我記得鹽爺說過,吸菸不好,喝酒也不好,會讓人離魂的,想不到現在他真的離魂了……」胡順唐坐在旁邊,想起第一次和鹽爺在小飯店吃飯時,鹽爺的那一番話,覺得還是有些心酸,其實他早已經將鹽爺當做自己最後的親人。

「胡順唐,其實這個案件的告破,只是少數人知道,對外界來說,我們只能謊稱是流竄犯干的,並且已經抓捕歸案,為的就是避免公眾的恐慌,要是玄學這些東西被人拿出來利用,後果不堪設想。」詹天涯說,「記住,這個世界上沒有那麼多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是大家的胡思亂想而已。」

「是嗎?」胡順唐掄起鐵錘,終於將那面牆給砸開,隨後拿起手電走下去一看,下面和上次所看到的完全不一樣,除了一些生產工具之外,連棺材影子都看不見。

再回頭的胡順唐看著詹天涯靠著出口笑嘻地盯著他看,好像在說:你看,我說對了吧?

「為什麼?」胡順唐站在詹天涯身邊問,詹天涯聳了聳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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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開始即是結束

胡順唐知道自己問不出來什麼原因,只得嘆口氣走開,走進外面的鋪子中,站在那口活壽材跟前,凝視著牆壁上的三張遺照。也許是真的有天意,冥冥之中就注定了很多事情。

「鹽爺的確算是個人才,只可惜太糾結自己的命運,當年瞎丙也是同樣,太糾結風水命理之術,妄圖想報復唐五,最終與唐五一同葬在了往生穴之中,這就是為什麼會說分家的命運被本家所吸收的原因,他可是分家的人。」詹天涯走出來,和胡順唐並肩站在一起,看著牆壁上的那三幅遺像,「我其實很佩服你的祖輩,他們做出的犧牲才是最巨大的,有空去墳前祭拜一下吧,要是不知道地點,我可以告訴你。」

「你到底是誰?」胡順唐側頭看著詹天涯。

詹天涯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只是伸手摸著跟前那口活壽材說:「古人的智慧真的是很偉大,有時候我想,人類到底是進步了,還是退步了……很多過去的知識現在的人完全沒有辦法參透,人類的悲哀。」

胡順唐看著跟前那口活壽材說:「一直在進步,只是在進步的過程中擔心後世的人誤會其中的道理,故意隱瞞了一些關鍵所在。」

「有道理!」詹天涯使勁點了一下頭,「這句話我記下來了,回去寫在日記上……好了,我真的該走了。」

詹天涯轉身打開舖子的門,門外是那輛金盃車,宋松坐在車窗口,向胡順唐點頭示意。

胡順唐向他揮揮手,隨後詹天涯上了車,打開車窗之後遞給他一張名片,說:「如果有時間的話,給我打電話,得閒有空出來一起喝個茶。」

隨後,宋松發動了汽車,緩緩離開,胡順唐和胡淼站在鋪子門口目送金盃車離去,此時劉振明從街頭一路小跑過來,手中還拿著一張紙,看著遠去的金盃車,喘著氣說:「我有些事情還想問問他的,沒想到就這樣走了。」

「什麼意思?」胡順唐問,「我以為你是來道別的。」

劉振明嘆口氣,將手中那張紙遞給胡順唐,胡順唐一看竟然是一紙調令,更離奇的是直接調他去省廳工作!卻沒有寫具體是干什麼的,這紙調令不需要多想,就知道肯定和詹天涯有關係,如果沒有他,劉振明怎麼可能連爬好幾級,直接跳到省廳去?

「別想那麼多了,這是好事,好好考慮下吧,說不定是把你調到詹天涯身邊,給他當助手呢?」胡順唐調侃著,拉著胡淼往鋪子裡走。

「給他當助手!?我會被他弄死的!他到底是做什麼的我都不知道!」劉振明又扭頭盯著金盃車離去的方向,長嘆了一口氣……

幾天後,中國境內某地。

一架軍用直升機從天而降,緩緩落下,落地時,周圍已經停了好幾輛軍車。

直升機艙門打開時,軍車上跳下來十幾名全副武裝手持95式突擊步槍,身穿沙漠迷彩軍服的士兵,將直升機團團圍住,同時所有人手中的槍上膛,發出整齊的「咔嚓」聲。

詹天涯從艙門口出現,皺起眉頭看著周圍的士兵,跳下直升機後向前面走了幾步,將手中的文件夾遞給一名軍官,沉聲道:「犯人已經帶回。」

軍官接過文件,很快看完,隨後在上面簽上自己的名字,又抬手敬禮道:「交接可以開始!請移交犯人!」

此時,遠處的空中又傳來直升機的螺旋槳絞動空氣的聲音,所有人都抬起頭來盯著另外一架緩緩落地的直升機。

軍官很疑惑地看著那架直升機,又看著詹天涯。

詹天涯深吸一口氣:「忘了,還有一個人,不過這個不是犯人,是這裡以後的居民。」

詹天涯說完衝自己剛才出來的那架直升機的艙門口招招手,隨後說:「這次的犯人沒有那麼窮凶極惡,雖然有攻擊性,但也只是個老頭兒,不用那麼緊張。」

此時,直升機艙門口一個人探出頭來,環視著周圍,驚訝地看著那些全副武裝的士兵,所有人都用一種冷漠的眼光看著他,似乎見怪不怪。

那人身後的宋松輕輕地推了他一把道:「鹽爺,走吧,到家了,下半輩子你就要住在這裡了。」

鹽爺抬眼向四周望去,戈壁之上一片荒涼,看不到宋松所說的那個「家」在什麼地方,同時鹽爺還發現從另外一架直升機上下來一個他的「熟人」——湯婆。

湯婆戴著眼罩,由兩個穿黑西服的人引領著帶上了一輛沒有牌照的軍車,隨後門緊緊關上。

宋松押著戴著手銬腳銬的鹽爺下了飛機,緩緩走到軍車前,看了詹天涯一眼,隨後俯身進了那輛車,坐定後,聽到車外的詹天涯對那名軍官說:「我要親自押送他到蜂巢。」

軍官點頭,立刻閃身到一側:「是!」

詹天涯上了那輛軍車,和鹽爺坐在一起,示意坐在前方的宋松可以開車,接著車隊開始向著遠方疾馳而去,剛才落地的直升機也重新飛起,向著相反的方向飛走。

車內,戴著手銬的鹽爺舉起雙手,摸著車窗玻璃,向外面看去。

詹天涯扭頭看著他說:「不用看了,這個地方你永遠都逃不出去,一旦進了蜂巢,你要想出去,比登天還難,那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之一。」

「這是什麼地方?」鹽爺盯著窗外問。

詹天涯看向自己右側的車窗,說了三個字:「羅布泊。」

鹽爺身子一振:「羅布泊?」他聽過著這個名字,知道這是中國最神秘的地帶之一。

詹天涯看著車頭前方:「你以後的家就在這個地方,就算你逃出去也沒有任何意義,因為在法律上,你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我不是中槍了嗎?」鹽爺問,隨後又提出一個他和胡順唐都想搞明白的問題,「你到底是什麼人?」

「大口徑92式特製手槍,可以發射特製冰彈,在100米的距離內擊中目標可以使目標身體移動30到40釐米,導致目標假死的。」詹天涯說。他說話的同時鹽爺扯開自己的胸口的衣服,看著胸膛上中槍的部位,一點傷痕都沒有,在從直升機上醒來之前,他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中他不斷中槍又復活,復活之後又中槍,他還想也許那就是自己落入冥界後遭致的懲罰。

「關於你的第二個問題,我想可以簡單一點回答你。」詹天涯用手輕彈去衣角邊的灰塵,「吳天祿是我的師兄。」

「……什麼!?你……也是公孫賦的徒孫!?」鹽爺無比驚訝。

「不。」詹天涯笑笑,「我是關童的徒孫,你運氣很差,在這件案子上遇上我了,我本來在陝西處理一件溶屍案,聽到消息說吳天祿死了,知道事情不對勁,立刻抽身趕來。」

鹽爺聽罷竟然笑了:「我運氣差,但順唐的運氣真好,遇上你了。」

「如果唐五泉下有知,知道有你這樣一個身負異稟非常聰明的子孫,是應該高興還是應該悲傷?不過也好,因為你,解開了白狐蓋面的秘密,也算是不虛此行了。」

「我身負異稟?」鹽爺笑了笑。

「在這個世間,真正懂風水命理秘術的人沒有幾個了,大多數都是在街頭買幾本所謂的易經八卦的白話文書籍,出來招搖撞騙的,傳你那些秘術的人是曾經晉西最出名的風水師,所以從某種角度來說,你算是一筆寶貴的財富。」詹天涯依然盯著車頭前方,一副無視鹽爺存在的模樣。

鹽爺此時明白,為何詹天涯要故意讓他假死了,也明白為什麼詹天涯也會將湯婆給弄到這個地方來,僅僅是因為他們知道一些這個世間少有的秘密,而這些秘密不能公佈於眾,只能隱藏起來。

「我們現在去什麼地方?」鹽爺又問,「你果然是軍方的人,我沒有猜錯。」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即將去什麼地方,會做些什麼事情。」

「我會不會變成實驗對象?這麼說,遲早有一天胡順唐也會被你帶到這個地方來?」

此時,車隊駛進一片風化的山丘群中,透過車窗可以看到那些奇形怪狀的沙塵堆砌出來的小山,還能聽見狂風吹過那些小山的縫隙時,發出的「嗚」聲,抬頭看天空,雖然烈日高懸,但陽光刻意避開了這片區域。

頭車在一座岩石前停下,同時車內的詹天涯拿出一塊黑布來矇住了鹽爺的雙眼。

等鹽爺睜開雙眼的時候,車輛已經在一個巨大的洞穴之中,周圍全是全副武裝的士兵,列隊整齊地走過。

車隊繼續向前行駛,一直走到一個雞蛋型的洞穴中後,這才停下來。詹天涯帶著鹽爺下車,來到洞壁前的一扇小門前,伸出手去在指紋鎖上掃瞄,隨後門緩緩打開。

鹽爺站在門口,張大嘴巴,看著門裡的情景……

「走吧,到家了。」詹天涯率先走進去,鹽爺拖動著鐵鏈緩緩跟在他的身後。

走進那扇小門後,兩人站在一個巨大的平台上,看著裡面那個足足有一個足球場那麼大的白色洞穴中,洞穴的四面都有無數個菱形的房間,不,應該說是牢房。每個牢房中都關著人,男女老少都有,和鹽爺不同的是,他們臉上的神色都很輕鬆,就如同來這裡度假一樣,不少人在讀書看報,竟然還有人在使用電腦。

詹天涯雙手抓住平台的欄杆,低聲道:「歡迎來到蜂巢……」

平台緩緩向下降落,落到最底部後,站在旁邊的兩名穿著黑色制服的警衛上前解開鹽爺的手銬,同時在旁邊的電腦上查詢了一下後,取出一塊鐵牌來,套在鹽爺的脖子上,盯著鐵牌上的文字說:「以後你再也沒有名字,只有編號,記住你的編號——00968,囚房號也是00968!」

詹天涯看著鹽爺的那塊鐵牌,笑道:「很吉利的數字。」

鹽爺面無表情地看著周圍的一切,在離他最近的一個菱形囚房中,一個看起來只有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正貼著囚房的鐵欄杆看著他,面帶笑容,隨後又搖搖頭回到了桌前,繼續擺弄他的模型玩具。

可此時鹽爺卻發現那人在不動手的情況下,竟可以讓那些模型的零件自己組裝。

兩名警衛一左一右地站在鹽爺的身邊,詹天涯走回平台,回頭對鹽爺說:「在這裡很安全,曾經認識你的人也不知道你在這裡,只知道你已經死了,對棺材鎮的人來說,你還是那裡德高望重的鹽爺,每年清明會有人給你焚香燒紙的。」

詹天涯說完,按動平台上的開關,平台緩緩向上升去。

來到那個編號為00968的囚房門口,警衛打開門,讓鹽爺進去,隨後說:「968,你有什麼要求,可以提出來,只要不過分,我們一定會盡力滿足你。」

說完,警衛將鐵門重新鎖死,剛要離開,卻聽到鹽爺在裡面低聲問:「為什麼?」

兩名警衛停下腳步,互相對視一眼,其中一人問:「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不殺了我?」鹽爺的眼神有些迷茫,如果不是因為親眼所見,和自己的觸覺,他會以為自己在做夢。

兩名警衛聽完鹽爺的話搖了搖頭,其中一人走近牢門說:「968,你認為現在你和死人有什麼區別?」

「什麼?」鹽爺反應過來,盯著那名警衛。

警衛用手敲了敲鐵欄杆說:「失去自由的人,和死人沒有任何區別,安心住在這吧。」

警衛走後,鹽爺貼近鐵欄杆,看著對面菱形囚房中那個倒立在天花板上來回行走,有些焦躁不安的中年人。

鹽爺盯著那人的同時,那人也忽然回頭看著他,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多了一絲笑容,問:「新來的?」

鹽爺默默地點了點頭,然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半年後。

川西廣福鎮,胡家棺材鋪。

棺材鋪外掛著一張新做的牌匾,牌匾上書三個大字——關財鋪。

熟悉這家「關財鋪」的街坊從這路過時,都會發現,鋪子中除了多了兩台電腦,兩排貨架之外,其他的陳設依然如從前一樣。正對街面的牆壁上依然掛著三張遺像,跟前是那口活壽材。

「白狐蓋面」事件結束之後,胡順唐並沒有返回省城,而是選擇留在了廣福鎮,繼承祖業,做棺材,不過如今的年代已不像從前,購買棺材的人已經極少,但胡順唐還是想到了一個好辦法,那就是做棺材類手工藝品,而如今兩排貨架上所擺放的那些棺材狀手工藝品大多出自他之手。

本以為生活就會這樣持續平靜下去的胡順唐,壓根就沒有想到詹天涯的一句戲言會成為現實,麻煩真的找上門來了。

在胡順唐意識到這是個麻煩之前,他和胡淼都以為那只是一筆能賺大錢的買賣,一筆只要做成,便可以徹底改變兩人生活狀態的買賣。

那個清晨,胡順唐開門營業,胡淼則端著一杯咖啡打開電腦後,用來網售的聊天軟件忽然跳出來一條陌生人發來的訊息,上面寫著:掌櫃,請問您這裡是否有「鎮魂棺」?

胡淼愣了下,很快回覆:對不起,我們不知道什麼叫「鎮魂棺」。

胡淼的這條訊息發出之後,那邊再也沒有回答。

胡淼以為只是別人的惡作劇,也沒有當一回事,就在胡順唐打開舖子門,坐到電腦前來後,那個陌生人又發送了一張圖片,附帶一句話:請問,你們可以仿製出這種棺材嗎?1比1大小,紅木材質,外鑲雪霽玉。

「胡淼,這個人是干嘛的?」胡順唐一邊說一邊點開那張圖片。

在廚房沖洗杯子的胡淼反問:「誰呀?」

「那個發照片,做什麼仿製棺材的人,是新客戶嗎?」胡順唐說,此時圖片已經打開,看一眼就知道是一張掃瞄照片,原片應該很老了,但掃瞄照片經過了數碼處理,看起來清晰了不少,還刻意加上了顏色。

照片拍得中規中矩,在照片中間擺放著一口顏色有些奇怪的棺材,表面有些發白,但有些地方卻帶著血紅色,那種顏色看起來就像是滲透進了棺木中的鮮血。胡順唐還注意到,這口棺材擺放在一個墓坑之中,看起來應該是剛剛從墳地中挖出來的,墓坑周圍還能看見有無數雙腳,而棺材旁邊還站著一個穿著長褂的男人,那人面朝棺木,雙手放在棺蓋之上,因為只是背影,看不清楚是什麼模樣,也無法分辨那人的年齡,但從腦後那根長辮可以看出,這張照片應該是來自清末,估計年代最遲應該是在辛亥革命前後。

「好老的照片呀。」胡淼站在胡順唐的身後,盯著顯示器上的那張掃瞄照片。

「嗯。」胡順唐答道,剛想發出訊息去,那陌生人又發來一條新的訊息:老闆,是否能做?價錢好商量,棺材的材料我可以提供,三百萬怎麼樣?

三百萬!?

胡順唐和胡淼那一刻都驚了,盯著陌生人的那條訊息,倒吸了一口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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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村道亡屍

1911年,保路運動前夕,川西石坎鎮,水牛壩村。

一隊石坎鎮駐守的清軍慢慢行走在村外的小道上,這五十人的隊伍,除了領隊的兩名軍官之外,其他人都身背清一色的漢陽造,在隊伍最後面的那輛馬車上還架著一挺用油布遮蓋的馬克辛機槍。

傍晚的夕陽灑在他們身上,拉長了地上的身影,眾人都顯得疲憊不已。

騎馬走在最前的協參領張浩天拉馬來到路邊,看著從眼前經過的隊伍,苦笑著搖搖頭,又輕嘆一口氣。在其身邊另外一匹馬上的下屬協軍校廖然見狀忙問:「大人,何事苦惱?」

張浩天摘下自己那頂軍帽,捲起馬鞭拍了拍自己的肩章,道:「協參領這個職位在朝廷也是堂堂的正四品大員,今天卻要親自領一隊人馬去救幾個洋人……洋人洋人,還真是洋大人,得罪不起!」

張浩天話音剛落,空中就猛地打起了一個炸雷,驚了在馬上的兩人一跳。

五日前,剛從武昌趕來,在蓉城待命的張浩天突然接到兵部的一紙文書,讓其立刻趕往石坎鎮,親自帶一隊兵馬,到石坎鎮下屬的水牛壩村去救幾個在那裡勘查鐵路地形的洋人。至於為什麼要去救他們,文書上沒有說,張浩天也不方便問,只是推斷大概是與洋人的鐵路有關係。

軍令如山,張浩天只得帶了親信廖然立刻星夜兼程趕到石坎鎮,點了五十名精兵。臨走時,張浩天知道最近蜀地不太平,特地要了一挺馬克辛機槍,讓馬車載著,畢竟這救人事大,不可怠慢,萬一遭遇了民變,五十支漢陽造恐怕起不了什麼作用。

雷聲過後,廖然抬頭看天,原本晴朗可見夕陽的天空,霎時間烏雲密佈,黑色的雲彩翻滾著從西面襲來,看樣子就要下暴雨了。

廖然又看著前方已經依稀可見的水牛壩村,手指著村口的那個牌坊,道:「大人,我們還是趕緊進村吧,找到那幾個洋人,等暴雨過後,立刻趕回石坎鎮,最近不太平,還是小心為上。」

張浩天抬頭看著滿是烏雲的天空,憤憤道:「說一句洋人,連老天爺都不滿,這世道變了,天也變了,朝廷……也變了。」

「噓!」廖然忙低聲制止張浩天繼續說下去,就差沒有伸手摀住他的嘴巴了,「大人呀,這話可不能亂說,要是傳出去,肯定有人給你戴一頂革命黨的帽子!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革命黨?就算老子真的是革命黨又如何?這天下遲早要變,新軍中不是早已盛傳有革命黨嗎?你殺了這一批,又會出現另外一批……」張浩天剛說到這,天空中劃過的一道閃電堵住了他的嘴巴,胯下的馬匹受驚揚起前蹄嘶鳴,他趕緊死死地拽住韁繩,隨後掏出腰間匣子裡的手槍。

因為在剛才閃電劃過的剎那,他清楚地看見前方村道中間竟突然出現了一個人。

「停!」廖然也發現了村道中間的那個人,趕緊叫停隊伍,就在剛才前方村道上還空無一人,怎麼會在頃刻間就憑空出現一個人?

廖然掏出槍來,拍馬向前行了幾步,探頭向前仔細看著。發現站在村道中間的那人,穿著長褂,低著頭,雙手垂拉在前方,一陣風吹去,那人的手就如鐘擺一樣左右晃動,看起來很是駭人。

「什麼人?」張浩天翻身下馬,將手槍上膛,張浩天上膛的聲音傳到身後士兵的耳朵裡,士兵們也紛紛將手中的步槍上膛,對準了前方村道中間的那個怪人。

廖然回頭舉起槍,向下壓了壓,示意士兵們不要輕舉妄動,又雙手一分,讓他們分成兩隊分別隱蔽在路邊,等待命令,以防有突發情況出現。

張浩天沖廖然擺擺手,讓他不要說話,自己向前走了幾步,高聲喊道:「何人擋路?我們是官府的……」

張浩天話還沒有說完,便聽到水牛壩村內傳來奇怪的聲音,那聲音非常刺耳,同時他還發現村子上面天空的顏色竟變得血紅。

張浩天向前一步,側耳去聽,仔細聽來,那是「吱」的聲音,就像是有人摩擦著什麼東西一樣。

此時廖然慢慢地蹲了下去,用手按住地面,又抬頭看著村子上空血紅色的天空,低聲道:「大人,有古怪。」

「是有古怪,是不是村子裡出了什麼事?」

「以前我經歷過地震,這和地震前的徵兆有些相似,紅色的天空,莫名其妙的聲音,不過大人你看……」廖然伸手指著水牛壩村,「這個時間,村子裡連半點燈光都看不到,也沒有聽到人聲,連狗叫聲都沒有,太安靜了。」

廖然說完,發現前方村道中間那個低著頭的人,向前邁著步子,看那姿勢就好像雙腳上戴有枷鎖,每走一步都顯得特別沉重,沒有走幾步,那怪人又停了下來,雙手舉起來,又慢慢放下來,伸向張浩天和廖然這個方向,不知道要做什麼。

廖然和張浩天對視一眼,隨後廖然喝道:「再不說話,我就開槍了!」

這句話似乎有點作用,那人身子一抖,隨後緩緩地抬起頭來,但因為已是傍晚,天空中有烏雲遮日的緣故,兩人只能看見那怪人的身形,根本無法看清楚怪人的面容。

就在廖然準備上前的時候,突然間從水牛壩村傳來的那奇怪的「吱」聲越來越大,越來越猛,那陣勢就毫不誇張地說,本來無形的聲音,兩人用肉眼都可以看見。怪聲一浪接著一浪,翻滾而來,無比刺耳,兩人立即捂上耳朵,可依然無法阻止那聲音從手指縫中鑽進去。

咬著牙側頭,無比難受的張浩天眼角的餘光卻發現從村口方向,湧出了黑色的潮水……

「那……那是什麼東西?」張浩天驚呆了,也顧不得聲音刺耳,雙手放下,盯著向他們快速襲來的黑色潮水。

黑潮伴隨著「吱」聲,沿著村道和周圍的糧田鋪天蓋地地流了過來。

「洪水!?」廖然向後退了一步。

本以為那黑潮是洪水的張浩天和廖然兩人,本想立即上馬逃離,卻發現那黑潮在經過村道中間那怪人身邊時,卻離奇分開,繞開那怪人,徑直向張浩天和廖然這個方向奔來,速度之快,他們想逃走已經來不及了。

聽天由命!兩人腦子裡同時出現這樣的念頭,與此同時黑潮也已經疾奔到了兩人的跟前,此時他們才發現那根本不是什麼洪水,更不是什麼黑色潮水,而是成片成片的老鼠!

而那些先前聽到的刺耳的「吱」聲都是來自老鼠的尖叫聲,不,是慘叫的悲鳴之聲。

這兩個也算是身經百戰的軍官面對這一片片一群群體積小於自己數倍的老鼠,卻無能為力,這種場面他們從未經歷過,渾身如同被石化了一般,僵硬不動。在他們身後那些個士兵也和他們一樣,雖然槍口衝前,但身體都僵硬住了,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本以為自己會被老鼠群給吞噬掉的張浩天,卻沒有想到那群老鼠最終只是繞過了他們,徑直向他們身後的遠處奔去。

等鼠群經過後,張浩天鬆了一口氣,扭頭看著廖然,廖然臉色慘白,滿臉都是汗滴,見張浩天看著他,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好半天才說:「大人,沒事了,沒事了……」

沒事了?

廖然雖然這樣說,但渾身還在止不住地發抖,握住手槍的右手還在不停地晃動。人對付人尚且有力可施,但對付老鼠這種東西,特別是成片成堆成群的老鼠,幾乎是無能為力。可此時,兩人都沒有察覺到,在前方村道中間的那怪人,在鼠群經過的時候,挪動著步子,已經快走到他們跟前來了……

兩人抬眼看向前方時,才意識到那怪人已經距自己只有幾步之遙了,隨後兩人同時舉起手中的手槍,對準那怪人,齊聲喝道:「站住!」

怪人站定不動,但呼吸聲聽起來特別清晰,每呼出一口氣就如牛喘,如同身負什麼重物一般。

張浩天看著滿臉是汗的廖然,遞了一個眼色,舉起自己的左手,示意身後的士兵跟上,緊接著自己繞向那怪人的右側,廖然則繞向那怪人的左側。

身後的士兵也端起槍慢慢挪動步子,走近那怪人。

眾人將怪人團團圍住後,怪人不再搖晃,也不再發出喘氣的聲音。張浩天覺得奇怪,向前邁了一步,用槍口去捅了捅那怪人的身體,這一捅不要緊,卻從那怪人的身上捅掉了什麼東西,「啪嗒」一下落在了張浩天的軍靴上。

張浩天低頭,拿過身後士兵提著的馬燈一看,被驚了一跳,從怪人身上掉下來的竟是一塊血肉模糊的爛肉!爛肉中還有白色的驅蟲在蠕動,從爛肉的一端鑽向另外一端……

張浩天看清楚的同時,在他身邊的幾名士兵也都看清楚了,紛紛向後退了好幾步,但畢竟都是訓練有素的軍人,他們的槍口依然對準了那個怪人。

作為協參領的張浩天,定了定神,並沒有慌張,拿過馬燈去照那怪人的面部,藉著馬燈的光線,張浩天發現那怪人的臉很是奇怪,面色灰青,皮膚下好像還蔓延著如樹根一樣的東西。

「洋人!?」張浩天終於看清楚那人的面容,不是中國人,而是一個洋人!

同時,藉著馬燈燈光的廖然也看清楚了怪人的臉,伸手抹去自己臉上的汗水,也不管那洋人身上傳來的陣陣如腐屍一樣的惡臭,吞了口唾沫,說:「大人,這該不會……就是上面讓我們來救的洋人吧?怎麼會變成這幅模樣?」

「文書上說的不是一個,是幾個,但這個肯定就是他們其中之一。」張浩天盯著灰青色臉的洋人,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變成這副模樣,剛才沒有注意到他是洋人,完全是因為這傢伙把自己剃成了禿子,戴了一頂有辮子的假髮,在看不見面容的情況下,沒有人會察覺到他不是中國人。

張浩天扭頭去看水牛壩村的空中,那裡還是一片血紅色,而且顏色比剛才還要濃,血紅色的烏雲在空中翻滾,還能看見閃電在雲層中拉扯著。閃電劃過時,帶著血紅色的光芒覆蓋住整個水牛壩村,詭異的血紅色在村民瓦房之間游動。村子裡依然看不見燈光,也沒有其他的聲音,看不見半個人影。

「肯定出什麼怪事了,把這個洋人放在馬車上,我們趕緊進村去看看怎麼回事,所有人檢查槍支!」張浩天對著眾人說。

廖然點點頭,剛要吩咐手下的士兵去搬這洋人,沒想到那洋人竟猛地抬起頭來,張大嘴巴對著空中……

在那洋人張大嘴巴的同時,張浩天、廖然等人也都張大了嘴巴,慢慢放下了槍口,因為那洋人嘴巴張大的程度已經超出了正常人,嘴唇周圍被撕裂,一片片青色的皮膚變成如枯葉一樣的東西,從洋人的臉上落下,隨後洋人口中的牙齒也一顆顆開始向下掉落。

「……這洋人已經死了!」廖然吼了一聲,實際上也是在為自己壯膽,這洋人的樣子和曾經自己在戰場上看見的那些腐屍一樣,雖然如此,可為什麼他還能動彈?為什麼現在那洋人咽喉處的喉結還在上下蠕動?就好像他咽喉中有什麼東西在鑽來鑽去一樣,口中還發出奇怪的「嗡」聲。

本來團團圍住洋人的士兵們見此情形,忙向後急退了好幾步,有兩三名步士兵因為退得太急,直接跌進了身後的莊稼地中,摔倒之後,依然張大嘴巴,仰視著那個已經死去還在活動的洋人。

張浩天是眾人中唯一沒有退後的人,他站在那看著洋人的耳朵開始從腦袋上掉落下來,緊接著是眼眶中的那雙眼珠子向外凸出,眼珠子周圍還帶著黑色的血液,好像有人從腦袋裡面用手指頭將眼珠子頂出來一樣。

眼珠掉落出眼眶後,後方還帶著一絲筋肉,一顆血珠順著筋肉滾落下來,砸在眼珠上……

周圍靜得可怕,沒有害怕的叫聲,張浩天只能聽見洋人口中發出的「嗡」聲,還有自己的心跳聲。

「嗡……」

「噗通……噗通……噗通……」

洋人口中發出的聲音和心跳聲融合在一起,使得張浩天全身汗毛都立了起來,他下意識地抬起了槍口,對準了那洋人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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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腐屍村中嬉笑啼哭

「呯!」

一聲槍響後,張浩天回過神來,看著在自己對面的廖然,廖然的槍口冒著青煙。

廖然開槍了!

廖然見張浩天看著自己:「大人,這個洋人已經死了!不是我殺的!」

張浩天知道廖然不想給自己背上殺洋人的黑鍋,但這個洋人的確已經死了,哪有活著的人眼珠子,耳朵都往下掉的?不過話說回來,哪有已死的人還可以自由活動的?

那顆子彈近距離的衝擊力,把那洋人的腦袋頭蓋骨掀開了一大塊,但洋人依然站立不動,保持剛才的姿勢,但頭蓋骨掀開的那部分卻流出了夾雜著黑色血液的腦漿,沿著他的後腦流了一背。

腐臭的刺鼻氣味,讓張浩天后退了幾步,捏住了鼻子,讓大家散開,不要靠近這個怪物,因為他擔心這已死的洋人是中了什麼詭異的毒,他早年就聽說四川有些使毒的好手,有些厲害的毒藥能直接讓人屍體化成血水,不過那是傳說,也沒有親眼證實過。

「嗡」聲還在持續,張浩天緊盯著那洋人的嘴巴,竟看到有什麼東西從他嘴裡爬出來,他趕緊舉起馬燈湊近去看,這一看不要緊,卻發現洋人口中竟然包著一堆堆的綠頭蒼蠅!

那些蒼蠅一見燈光,捲成一團向馬燈襲來,立刻就貼滿了整個馬燈。

還提著馬燈的張浩天渾身雞皮疙瘩都冒出來,打了個寒顫,馬燈從手中滑落,砸到了那洋人的腳上,馬燈中的燈油流出,開始在那洋人的腿部燃燒。

同時,洋人頭蓋骨掀開處也開始飛出如煙霧一樣的蒼蠅,紛紛向那堆火中撲去,那樣子就像是要試圖撲滅火焰一樣。火焰燒盡蒼蠅後那股焦臭味,混雜著洋人腳上被燒的腐肉味,張浩天終於忍不住,扭頭「哇」大吐起來。

張浩天的嘔吐就像是可以傳染一樣,周圍好些士兵都開始俯身嘔吐。

吐了一陣後,張浩天一抹嘴巴再抬頭,發現那洋人已經被火焰吞噬,他渾身上下就好像被澆了火油一樣,燒得很快,但整個人依然保持站立的姿勢,此時離奇的事情發生了,那洋人竟扭過頭來對著張浩天吐出一個字來:「狗……」

狗?什麼狗!?這個字剛從洋人口中說出,腦袋一偏,從頸脖處斷裂,落到地面,滾了幾圈後,滑進了旁邊的莊稼地中。

張浩天看廖然還在發呆,舉槍對天開了一槍,喊道:「隨我進村!快!」

雖然張浩天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何事,但發生在這個洋人身上的事情太過於詭異,他不得不去查個明白到底在水牛壩村發生了什麼事情,其他洋人又去了什麼地方!

此時,廖然奔到張浩天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說:「大人,我們走吧!」

「為何要走!?」張浩天看著廖然那張依然慘白的臉,不明所以,難道說廖然發現了什麼?

廖然扭頭看著已經燒成黑炭的洋人無頭屍體,說:「大人,這洋人剛才所的『狗』就是洋文裡『走』的意思!我上過洋學堂,知道他在說什麼!他是在讓我們逃呀!我們走吧!」

張浩天感覺廖然抓住自己手臂的雙手在發抖。

張浩天盯著水牛壩村,木然地搖了搖頭:「不,我得查清楚到底發生了何事。」

「大人!」廖然抓住張浩天的手依然沒有鬆開,緊緊拽住,「我們不如回石坎鎮再調些人馬來!等大隊到了之後……」

「不行!我得查清楚到底發生了何事!是不是這群妖人在這裡做了什麼歹事!」張浩天一直認為洋人就是「妖人」,他推開廖然,翻身上馬,但隨即一想覺得廖然的話還是有些道理,畢竟發生了如此怪異離奇的事情,不立即上報,捅出簍子來了,自己頂戴花翎不保,這條命恐怕也會丟了。

張浩天緊握馬匹的韁繩,對廖然說:「你帶兩個人立即回鎮上調兵!剩下的人立即跟我進村!」

說完,張浩天拍馬向水牛壩村疾馳而去,身後的士兵也立即跑步跟上。

廖然看著張浩天離去的背影,推了一把留下來的那兩名士兵:「我一個人回鎮上調兵,你們立即追上張大人,無論發生何事,一定要保大人平安!否則拿你們是問!」

那兩名士兵互相對視一眼,剛才經歷的一切已經被嚇得不輕,更何況還要去水牛壩村裡面?本以為可以跟隨廖然回鎮上暫時避開,卻沒想到廖然卻讓他們跟隨張浩天去那個「恐懼的源頭」……

再說疾奔進水牛壩村的張浩天,拍馬進了村子後,就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整個村落猶如荒廢了數年之久一般,所有房屋都破爛不堪,表層上還覆蓋了一層白灰。

張浩天翻身下馬,拔出手槍,小心翼翼地靠近離自己最近的一間瓦房,剛準備進瓦房中,就看見瓦房旁邊的牛棚裡,立著一頭沒有動彈的黃牛,因為黃牛皮膚的顏色,又因為天色過暗,他一時沒有看見那頭黃牛已經成為了腐屍。

雖然已成腐屍的黃牛,卻依然保持著站立的姿勢,頭顱高昂,朝向空中,看樣子是想拉扯斷綁在鼻環上的繩索逃離牛棚。在栓牛柱的旁邊,張浩天發現還有一根被扯斷的繩索,繩索上帶著一個鐵環,看來這牛棚中應該不止一頭牛,另外一頭為了逃跑,不顧疼痛,連鼻環都拉破了。

這個村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張浩天扔下那截斷繩,順著地上的血跡一路看去,想搞明白這些牲畜要逃去哪裡?

張浩天剛走過那座瓦房,就嚇了一跳,下意識猛地舉起了手中的槍。

此時,一路追趕張浩天而來的士兵們也全數趕到,掠過張浩天的肩頭看見平壩中的情景,也齊刷地舉起了手中的槍……

平壩中,站著無數人和畜生,保持著奔跑的姿勢,但無一例外都變成了腐屍。

人、牛、馬、驢、狗……成為了一條線,延伸向村子的另外一個方向。

張浩天持槍對準離自己最近的一個腐屍的腦袋,慢慢靠近,從其後背繞到前方,仔細看著腐屍的臉,那副模樣和先前看到的那個洋人完全一樣,再看周圍的腐屍,表面也都相同,只是這些人都已經徹底死了,沒有如先前那個洋人一般自由活動。

張浩天提槍在腐屍群中慢慢走著,向腐屍群延伸的方向走去,想看看他們到底要逃向什麼地方。在其後方腐屍群外的士兵,沒有一個人敢跟隨他進去,雖然都舉起手中的步槍,卻不知道到底應該對準哪一具腐屍。

張浩天慢慢地挪動著自己的步子,藉著後方士兵手中微弱的馬燈燈光,向前走著,走了幾步,腳下踩到一個軟綿綿的東西。他立刻挪開步子,下意識將槍口下移,對準剛才踩到的地方,俯身下去,仔細看著,竟發現剛才踩到的是一個洋娃娃。

在當時的中國,洋娃娃算是稀罕物,能夠擁有的除了來中國的洋人之外,就只有京城那些常與洋人交際的達官貴人們,其他很多大戶人家就算有錢都買不到。張浩天還在京城的時候,曾經在一次英國人舉行的什麼宴會上,看見一個英國小女孩兒懷中就抱著一個,那洋娃娃的樣子和現在自己看到的幾乎完全一樣。

此時,張浩天腦子中閃出一個可怕的念頭:難道說來水牛壩村的洋人中還包括一個孩子?

張浩天拿著那個洋娃娃,發現洋娃娃的身上還有泥土,伸手一摸,是濕泥?隨後拿著洋娃娃退到士兵方向,拿過馬燈在四週一看,泥土很乾,沒有下過雨的痕跡,這麼說這些濕泥肯定不是來自土地表面。

「你們分成四隊,在村子裡面搜索下那些洋人的蹤跡!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張浩天抓著那個洋娃娃對手下的士兵發令道。

下令後,除了部分士兵動了動,大部分都保持原樣,沒有立即開始行動。

張浩天的目光在這些士兵身上掃過,厲聲道:「你們想抗命嗎?趕緊去搜!」

「大人……」一名離張浩天較近的士兵壯著膽子說,「這個村子太邪門了,我們還是等大隊來了再說吧,萬一出現了什麼事情……」

士兵說到這,目光放在張浩天身後的那一具具保持站立姿勢的腐屍身上。

張浩天當然知道這些士兵在擔心什麼,但目前來看,這些腐屍雖然邪門,但從剛才那具洋人腐屍來看,這些死人還不至於傷害人。此行的首要目標是找到那些來村子裡的洋人,這樣一來也能查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當然,張浩天最擔心的還是這些洋人是否和村子中發生的這些怪事有干係!從剛才發現的第一具洋人腐屍的穿著來看,這些洋人故意將自己打扮成為當地人的模樣,為什麼要這樣做?張浩天記得自己接觸的那些洋人,雖然對中國人的穿著打扮很好奇,但骨子裡卻帶著一種鄙視,是絕對不可能穿上中國人的衣服,更何況還要戴上假辮子。

或許,他們在掩飾行蹤?但又是為了什麼呢?

想到這,張浩天一咬牙,抬手向天鳴槍,隨後吼道:「抗命是要殺頭的!但剛才的事情我可以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你們不是我張浩天帶出來的兵,但想必也聽說過我張浩天的名字!朝廷封我的協參領的軍銜,是我一手打出來的!如果你們不相信我,大可退出村子,在外等候大隊!」

張浩天說完,推開面前的士兵,就向村子裡走去,沒走幾步,就聽到有人啼哭的聲音……

張浩天停下腳步,豎起耳朵,揮手示意周圍的人不要發出聲音,仔細一聽,聲音是從一座瓦房後傳來的,而且是一個小女孩兒的哭聲。

是不是那個洋人的孩子?張浩天心想,拔腿就向哭聲傳來的方向跑去。身後的士兵互相對視,過了一會兒,終於有兩個士兵提槍就去追張浩天,緊接著其他人也跟了過去……

張浩天繞過幾座房子,雖然接近哭聲,但依然找不到啼哭的人在什麼地方,繞了幾圈後,發現又回到原地,身後的士兵也覺得無比奇怪,那哭聲聽起來就像是在身邊,為什麼總是找不到?

「哇……哇……哇……哇……」哭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哭聲之中突然又伴隨著小女孩兒的笑聲。

「嘻……」

張浩天打了個寒顫,以為自己聽錯了,但看見自己旁邊端著步槍的士兵臉色突然變得慘白,明白肯定沒有聽錯,的確有笑聲夾雜在其中,那笑聲聽起來讓人毛骨悚然,又有些刺耳,好像有人拿頭髮絲捅進耳膜中一樣……

笑聲越來越大,漸漸地就要蓋過哭聲,就在這個時候,那個臉色慘白的士兵慢慢轉身面對張浩天,同時槍口也轉了過來,驚恐地看著張浩天。

張浩天愣住了,盯著那士兵的槍口,問:「你要幹什麼?」

那士兵吞了口唾沫,手中的步槍向前捅了捅,槍口碰到了張浩天手中的洋娃娃,半響才說:「大……大……大人,那聲音是……是……是這東西的……」

聽那士兵一說,張浩天才猛然意識到哭聲和笑聲那麼大,是因為來自手中的洋娃娃,隨後手一軟,那洋娃娃立刻掉在了地上,同時聽到「啊」的一聲。

這一聲驚得張浩天和周圍的士兵全都急退了四五步,所有槍口都對準了那個摔在地上的洋娃娃。

「別怕!」張浩天自己心中也很是害怕,所以才脫口而出這兩個字,但這兩個字根本起不到什麼作用,周圍士兵手中端著的槍都在左右微微搖晃,看得出很多人都被嚇得渾身止不住地發抖。

不對!剛才明明聽見哭聲是從這個方向傳來的,要是這個洋娃娃發出的,自己不可能聽不到,就算自己聽錯了,剛才這些士兵也不可能聽錯。

不過,這個洋娃娃還是有古怪……張浩天盯著那個洋娃娃,剛才的哭聲,笑聲,還有洋娃娃落地時那一聲「啊」,這一切都不是自己因為緊張而導致的錯覺,是親耳聽到的。

「哇……

哭聲又一次傳來,在場所有人身子都抖了一下,齊刷地轉頭看向哭聲傳來的方向——是一座宅院內!

張浩天管不了那麼多,俯身抓起那個洋娃娃就往宅院內跑,身後的士兵這次沒有遲疑,緊跟張浩天身後,畢竟有個大膽的領頭,總比跟一群膽小鬼在一起要好得多,出了事,還有人領頭想法子解決,不至於徹底慌亂。

來到宅院門口,張浩天抬頭看見宅院大門上掛著一塊牌匾,牌匾上寫著兩個字「古宅」。

古姓人家?張浩天看向宅院內,大門敞開,右側的門已經斷裂落在一旁,四下都能看見有人慌亂撤離的痕跡,還有些牲畜的糞便,往深處看去,院子正對著的正堂中擺放著一口棺材,棺材邦首前段還坐著一個人——一個孩子,洋人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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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詭異的洋人女孩兒

幾個小時後。

一隊十五人的騎兵出現在村口的大道上,為首的正是調兵趕回來的廖然,他們只是這批隊伍的先鋒,其後還有跑步前來的一百五十人的步兵,攜帶著重武器。

騎馬奔在最前方的廖然,此刻心中還在想,為何自己回去報給上峰關於要調兵的事情,上峰根本沒有問任何緣由,就直接調撥人馬給他?難道說上面非常清楚那些洋人到水牛壩村來做什麼嗎?

剛行到村口,廖然便發現有兩個一高一矮,穿著蓑衣,戴著斗笠,都背著竹簍的人正在往村子裡疾步走去。兩人走得很急,其中一人手中還提著一把朴刀,另外一人則手持竹竿。

廖然覺得奇怪,本想叫停兩人問個究竟,突然就聽到村中傳來一聲清脆的槍聲,緊接著是接連不斷的慘叫聲,但聲音都是來自同一個人。

出事了!

廖然拍著受驚的馬匹,一抖馬鞭,沒再管那兩個神秘人,立即向槍聲傳來的方向疾馳而去,身後的騎兵也緊跟其後趕去。

騎兵隊一直趕到「古宅」的宅邸門口不遠處停下,黑暗中隱約能見到宅邸門口站著兩個持槍的士兵,遠遠看去就像是在站崗,也沒有什麼異樣。

廖然拍馬上前,問道:「張大人在何處?」

兩名士兵沒有回答,也沒有任何反應。著急張浩天安危的廖然卻忽略了村子的變化,倒是其他在身後的騎兵發現了,都驚訝不已。

廖然見那兩名士兵沒有回答,有些生氣,揚起鞭子抽向其中一人,鞭子打在那人的身上,再收回來的時候,廖然握緊鞭子的手覺得濕乎乎的,低頭張開手心一看,滿手都是鮮血!趕緊再看鞭子,鞭子上除了鮮血之外,還帶著一些碎肉……

真的出事了!

廖然翻身下馬,同時吼了一聲:「上膛!」

小心翼翼靠近其中一名士兵的廖然,終於看清那人如先前村道上那個洋人一樣,渾身上下都徹底腐爛……

再往宅院中看去,遍地躺著的都是持槍士兵的屍體,火把扔得滿地都是,藉著火把的光線能夠看出倒地的士兵身上都中了槍,好像在院落之中發生了混戰,中了別人的埋伏。

廖然立刻領著手下的士兵衝進了宅院中,揮手示意士兵從兩側包抄過去,自己則蹲下來看著一個士兵身上的中槍部位。廖然發現,從中槍部位來看,應該是近距離射擊,再抬頭看周圍,從那些人倒地的姿勢,還有手中的步槍來看……難道他們是自相殘殺?

這怎麼可能?兵變嗎?廖然抬眼看向宅邸的正堂,藉著火把的光線隱約可見正堂內有一個人坐在那,身材並不高大,像是個孩子,在孩子身後似乎還有什麼東西?

廖然持槍慢慢向正堂靠近,走近之時,發現坐在那的竟是一個洋人小女孩兒。

洋人小女孩兒端坐在一把大於自己身體兩倍的太師椅上,雙手放在大腿上,很是規矩的模樣,一頭長發批在肩頭,雙眼直視前方,眼神卻十分空洞……

洋人孩子?廖然看了看四周,沒有發現有其他人,只發現那孩子的身後還有一副棺材,廖然又向前邁了一步時,聽到了哭聲,孩子的哭聲!

「哇……」

是洋人小女孩兒所發出的哭聲!

廖然和周圍的士兵一樣,被驚了一跳,抬起的腳放在半空好半天才放下去,雖然聽見洋人小女孩兒在哭,但在其臉上卻沒有發現任何變化,依然是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只是雙唇微微張開……

「大人!還有個兄弟活著!」一個士兵在院落中的假山後發現一個身受重傷的士兵。

廖然沒有管那個洋人小女孩兒,立刻折返到院落中,來到那個重傷士兵的身前,發現那人胸膛中了一槍,鮮血不斷地往外湧。

蹲在旁邊的士兵用手摀住他的傷口,廖然忙問:「出什麼事了?張大人呢?」

那士兵瞪大雙目,腦袋止不住地上下左右地擺動,就像是發了癲癇一樣,嘴唇抖動,吐出幾個字:「鬼……有……有鬼……」

鬼?

廖然下意識抬起頭,看向在正堂中坐在太師椅上到現在都依然一動不動,面無表情的洋人小女孩兒,可那身負重傷的士兵卻伸手指著遠處的某個地方,繼續說:「鬼……有鬼……」

廖然順著那士兵的雙手看去,發現他指向宅院的門口,隨後廖然立刻起身掏槍慢慢上前,想要看個究竟,卻發現門口突然間多了兩個人影——是剛才在村口向這裡疾走而來的兩個神秘人。

「你們是做什麼的?」廖然厲聲道。

兩人沒有立即回話,其中個子較高的那人摘下自己的斗笠,露出一張飽經滄桑的老臉,抬眼看向正堂中後,老人眉頭皺起,滿臉的皺紋擠在一塊兒,顯得一張臉更加駭人。

「來晚了一步,他們還是把鎮魂棺也挖出來了。」老人嘆道。

個子較矮那人沒有取下斗笠,只是「嗯」了一聲,將手中的朴刀倒轉,插在門檻上,取下身後的背簍,蹲下來好像在找什麼東西,同時說:「沒關係,看來沒有人發現那個秘密,還有救……」

此時,那個洋人小女孩兒口中又發出「哇」的哭聲,哭聲中還是伴隨著「嘻」的笑聲,廖然一驚,回身望向正堂的方向,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再回頭來的時候,看見個子較矮那人也取下斗笠,眉頭緊鎖,盯著正堂的方向,低聲道:「糟了!」

廖然聽那人說出那兩個字的同時,發現在自己跟前幾步遠的地方,擺放著一個滿是泥土的洋娃娃……

一百年後。

川西廣福鎮,胡家棺材鋪。

棺材鋪外掛著一張新做的牌匾,牌匾上書三個大字——關財鋪。

熟悉這家「關財鋪」的街坊從這路過時,都會發現,鋪子中除了多了兩台電腦,兩排貨架之外,其他的陳設依然如從前一樣。正對街面的牆壁上依然掛著三張遺像,跟前是那口活壽材。

「白狐蓋面」事件結束之後,胡順唐並沒有返回省城,而是選擇留在了廣福鎮,繼承祖業,做棺材,不過如今的年代已不像從前,購買棺材的人已經極少,但胡順唐還是想到了一個好辦法,那就是做棺材類手工藝品,而如今兩排貨架上所擺放的那些棺材狀手工藝品大多出自他之手。

本以為生活就會這樣持續平靜下去的胡順唐,壓根就沒有想到當初詹天涯的一句戲言會成為現實,麻煩真的找上門來了。

在胡順唐意識到這是個麻煩之前,他和胡淼都以為那只是一筆能賺大錢的買賣,一筆只要做成,便可以徹底改變兩人生活狀態的買賣。

那個清晨,胡順唐開門營業,胡淼則端著一杯咖啡打開電腦後,用來網售的聊天軟件忽然跳出來一條陌生人發來的訊息,上面寫著:掌櫃,請問您這裡是否有「鎮魂棺」?

胡淼愣了下,很快回覆:對不起,我們不知道什麼叫「鎮魂棺」。

胡淼的這條訊息發出之後,那邊再也沒有回答。

胡淼以為只是別人的惡作劇,也沒有當一回事,就在胡順唐打開舖子門,坐到電腦前來後,那個陌生人又發送了一張圖片,附帶一句話:請問,你們可以仿製出這種棺材嗎?1比1大小,紅木材質,外鑲雪霽玉。

「胡淼,這個人是干嘛的?」胡順唐一邊說一邊點開那張圖片。

在廚房沖洗杯子的胡淼反問:「誰呀?」

「那個發照片,做什麼仿製棺材的人,是新客戶嗎?」胡順唐說,此時圖片已經打開,看一眼就知道是一張掃瞄照片,原片應該很老了,但掃瞄照片經過了數碼處理,看起來清晰了不少,還刻意加上了顏色。

照片拍得中規中矩,在照片中間擺放著一口顏色有些奇怪的棺材,表面有些發白,但有些地方卻帶著血紅色,那種顏色看起來就像是滲透進了棺木中的鮮血。胡順唐還注意到,這口棺材擺放在一個墓坑之中,看起來應該是剛剛從墳地中挖出來的,墓坑周圍還能看見有無數雙腳,而棺材旁邊還站著一個穿著長褂的男人,那人面朝棺木,雙手放在棺蓋之上,因為只是背影,看不清楚是什麼模樣,也無法分辨那人的年齡,但從腦後那根長辮可以看出,這張照片應該是來自清末,估計年代最遲應該是在辛亥革命前後。

「好老的照片呀。」胡淼站在胡順唐的身後,盯著顯示器上的那張掃瞄照片。

「嗯。」胡順唐答道,剛想發出訊息去,那陌生人又發來一條新的訊息:老闆,是否能做?價錢好商量,棺材的材料我可以提供,三百萬怎麼樣?

三百萬!?

胡順唐和胡淼那一刻都驚了,盯著陌生人的那條訊息,倒吸了一口冷氣。

什麼人會出這種價錢仿製一口棺材?更何況還是用那麼名貴的材質,紅木也就罷了,不過那個雪霽玉是什麼東西?從來都沒有聽說過,胡順唐覺得很奇怪,同時立刻上網搜索了一下,想查查雪霽玉到底是什麼東西,但查詢的結果卻是「無」,只能查詢到「雪霽」二字的解釋。

出於好奇,胡順唐快速回了一個訊息,問對方:雪霽玉是什麼?從來沒有聽說過。

陌生人過了很久才回訊息:雪霽玉是一種稀有翡翠的名字,如果你們願意仿製我所說的棺材,材料不成問題。

自備材料,還開三百萬的天價?這個人是不是瘋了?

胡順唐靠著椅背,沉思了一會兒,沒有立即回覆。

胡淼在一旁問:「你還真準備接這筆生意?這可不是手工藝品!」

胡順唐當然知道,但依然覺得很奇怪,最終回覆:我只是想知道雪霽玉是什麼而已。

隨後,那陌生人沉默了很久,才發過訊息來:既然你沒興趣,又何必要問我?浪費彼此的時間,不過你若是嫌少,我可以再加一倍的價錢。

再加一倍?那就是六百萬?

胡順唐和胡淼這次徹底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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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陌生人,鬼胎

六百萬這種金額,無論放在誰的眼前,都會心動,更何況是生活剛剛走上正軌,也期待生意蒸蒸日上的胡順唐和胡淼兩人。

手工藝品的利潤看起來高,可實際上每做出一件東西就必須得耗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這全憑了胡順唐小時候偷學父親的一點手藝,但到現在他才知道,原來那點皮毛手藝放到如今,已經算了不起了。不過,經歷過「白狐蓋面」事件後的胡順唐,性格與先前大相逕庭,變得謹慎許多,當然也留下了「副作用」,用胡淼的話來說則是:「你現在很難去相信其他人。」

鹽爺對胡順唐的打擊,遠遠超出了養父吳天祿的死,當你某天發現認為至親的人卻是一件件與自己息息相關的血案的真兇時,任何人都會因此而改變,變得謹慎,不會輕信他人,對陌生人懷有敵意。

所以,當這個找上門來的陌生人開出這六百萬的天價時,只是讓胡順唐心中稍微激動了那麼一下,隨後便平靜了下來,越大的誘惑對他來說,就充斥了越多的陷阱,一旦雙眼被金錢所迷惑,落入錢眼之中,就算做錯事,自己也根本察覺不了。

做錯事沒關係,但不要做壞事。這是詹天涯的話,胡順唐一直銘記在心中,可對他來說做錯事和做壞事之間毫無區別。

胡順唐飛快回了一行訊息:對不起,我們沒有興趣製作這種大型的工藝品。

那人回道:是沒有興趣?還是沒有能力?

胡淼看著那句話很是生氣,但胡順唐只是笑笑道:「激將法。」

隨後他回覆:是的,我們沒有能力,請另尋他人。

說完後,胡順唐起身,坐到一旁的工作台邊去,抓起那個「福壽材」的半成品繼續開始刻著,剛下了沒幾刀,便聽到胡淼在那驚訝地「啊」了一聲,胡順唐抬眼看向電腦,發現那陌生人又發了一條訊息來:如果你們對價錢不滿意,我們可以提高到一千萬。

一千萬?胡順唐愣住了,放下手中的半成品和刻刀坐回了電腦前,但沒有立即回訊息,隨後沒多久,陌生人又多加了兩個字:美元。

一千萬美元!?

一旁的胡淼已經開始在心中計算著要是兌換成為人民幣得價值多少。

這種價錢,不僅僅是對工藝品,哪怕是對古董玉器來說,都算是一個不錯的價錢。不過,胡順唐則注意到了在倒數第二條訊息的時候,陌生人沒有像先前一樣,使用「我」,而是用了「我們」,這麼說不僅僅是只有他一個人,還有其他人參與其中。

不僅僅如此,還有更重要的一個問題,為什麼他們偏偏要在那個網站上單獨找到自己這一家店舖,而不去找其他人?胡順唐揉著額頭思考著這個問題,猛然間想起詹天涯曾經說過,如果自己的身份暴露,則會引來很多麻煩。

這個人,不,這批人找上自己,是不是因為知道自己是開棺人,借此機會接近,卻有其他的目的?

胡順唐坐在電腦前沒有說話,保持著沉默,又從口袋中掏出詹天涯的名片來,在手中翻轉著,尋思著要不要將這件事告訴給詹天涯。此時,胡淼的手機響起,接起來沒說幾句,胡順唐就聽到她大聲問:「什麼?懷孕了?」

懷孕了?誰懷孕了?胡順唐扭頭看著胡淼,胡淼一臉的迷茫神色,也轉過頭來盯著他。

胡淼放下電話,坐回胡順唐旁邊說:「我得回省城一趟,有急事。」

「什麼急事?我聽你剛才說,你家好像有什麼人懷孕了?」胡順唐問,也沒去管陌生人的訊息。

胡淼捏著手機,也不說話,只是搖頭,神色很不對勁。

胡順唐又問:「是哪個親戚懷孕了?這是好事呀,你幹嘛不高興?」

胡淼輕輕搖頭:「不是親戚懷孕了,是……是我媽懷孕了。」

「你媽懷孕了?」胡順唐差點撲哧一聲笑出來,但卻死死忍住,「你後爹還真厲害,這都多大年紀了,身體還這麼好?這是好事呀。」

「不是我後爹……」胡淼說到這,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趕緊住嘴,又看了胡順唐一眼。

胡順唐稍微愣了一下,好半天才說:「不是你後爹,那是你媽和其他人……的孩子?」

「怎麼可能!你胡說八道些什麼!」胡淼生氣了,臉色很是不快,「我媽根本不可能懷孕!當年改嫁給我後爹之前,就檢查過身體,已經沒有辦法再懷孕,再說了,她已經停了那個一年多了,怎麼會懷孕?」

胡順唐知道胡淼說的「停了那個」指的是「停經」,如果女人停經,基本上也不可能懷孕了,不過卻有例外。胡順唐搖頭道:「雖然我不是很懂,但記得以前看過新聞,說是在中美洲哪個國家,一個六十來歲的老太太還懷孕了,更何況你媽才剛到五十。」

「不是!」胡淼的聲音突然大了起來,將手中的手機扔在電腦顯示器前,「關鍵是,我後爹的叔叔打來電話,說讓我立即回去一趟,家裡因為這件事已經吵得不可開交,因為我後爹說那孩子有可能是……」

胡淼那個「是」字出口半天都沒有說出來下文,胡順唐覺得有隱情,側過身子面對她,發現胡淼的臉色很難看,便問:「是什麼?」

「鬼胎!」胡淼說完看了胡順唐一眼,眼神往下一垂,又看向顯示器前的手機,尋思是不是再打個電話回去問問,但電話那頭爭吵聲不斷,這個時候打過去,很可能也問不出個子午卯酉。

鬼胎?若現在這事發生在一年前,胡順唐肯定會大笑幾聲,嘲笑胡淼家人太過於封建,頂多隨便安慰幾句。但自從經歷了「白狐蓋面」事件之後,他已經對世間存在這種離奇詭異的事情不再心存懷疑,知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在這個世界上還存在很多無論用什麼方式都無法解釋的事情。

不過,凡事有因有果,不會平白無故發生,陪胡淼回去查明才是唯一的解決辦法。

「明天一大早,我陪你回省城。」胡順唐安慰著胡淼,「你寬心,應該沒什麼大事,也許是醫院診斷失誤,回去帶你媽換幾家醫院再看看,也許就會有不同的結論。」

胡順唐剛說完,伸手握緊胡淼雙手時,旁邊電腦顯示器上對話框中,又跳出一段來自那陌生人發出的訊息,訊息上寫道:如果先生您方便的話,我們可以當面商議此事,因為這件事對我尤為重要,而且我時間不多,頂多只有半年。

胡順唐盯著顯示器,想了會兒,回覆道:不好意思,我是女士,並不是先生。

之所以要發這句話,胡順唐是想試探下對方是否真的知道他,知道他的身份。再者,在這句話中陌生人又用回了「我」,而不是「我們」,看得出在先前肯定是一時心急說漏嘴了,足以說明坐在電腦另外一端的絕對不止一人。

因為「鬼胎」的事情,胡淼已經對陌生人發來的訊息不再感興趣,轉身就回裡屋去收拾東西,恨不得馬上就搭車返回省城,但廣福鎮到省城,必須要轉車三次,除非有專車,或者一大早搭車,否則半路上只能在中轉站休息一夜。

陌生人又發回來訊息:不管老闆是什麼性別,先生或者女士,都不重要,只希望你能夠答應我的請求。

胡順唐沒有立即答覆,則是問:鎮魂棺是什麼?那張照片上的東西是否就是鎮魂棺?來自哪裡?為什麼複製?

陌生人快速回覆道:老闆,網絡並不安全,我希望能夠見面談。

胡順唐則回:相對一千萬美元來說,我對這個叫鎮魂棺的棺材更感興趣。

陌生人回覆:見面詳談。

胡順唐思考了一陣,問:在什麼地方見面?

陌生人回:我會再聯繫你,再見。

隨後,陌生人的頭像變得灰暗,也沒有再說話。

胡順唐坐在電腦前,開始打開各種搜索引擎,在其中輸入「鎮魂棺」三個關鍵字,但很可惜,什麼有用的信息都沒有查出來,雖然有部分解釋,但看上兩行就知道是個人的胡編亂造,可信度幾乎為零。

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後,胡順唐起身來坐回工作台旁邊,繼續擺弄自己的半成品,雕刻了半天,打開抽屜找小號刻刀的時候,卻想起自己藏在抽屜暗格中的那本養父吳天祿留下來的「冥文冊子」,說起「鎮魂棺」來,似乎自己好像是在那本冊子上看到過相同的字。

想到這,胡順唐起身將鋪子大門給關好,隨後從暗格中取出冊子來,一頁一頁地翻開,這段時間胡順唐每日的工作中其中最重要的一項就是學習,從這本冊子中學習關於「開棺人」中的各種風水命理、奇門遁甲方面的知識,掌握了一部分,但一直沒有機會實踐,當然最令他頭疼的是,他依然沒有辦法靈活地使用「孟婆之手」,而冊子中也沒有關於這隻手的詳細記載。

在翻查到其中一頁時,終於看到在頁面右側有數行小字,第一行寫著:鎖魂樹,又名冥樹,陰冥崑崙鬼樹,鎮魂、往生之用,先秦時期現世,後下落不明,至今未尋回。

下面則是簡單地描述了那顆稱為「鎖魂樹」的東西,寫著形如枯樹,木質鬆軟,撫摸如人膚,陰冷冰涼,無根。

從字體上來看,都是簡體字,而且寫上去的人必定是胡順唐的養父吳天祿無疑,畢竟和養父生活多年,一眼就能認出那是他的字跡。之前,胡順唐曾經翻到這一頁,並沒有多大的印象,只是草草掃了一眼而過,但今天那個陌生人提到「鎮魂棺」之後,他想起了在這一頁吳天祿寫到「鎖魂樹」的時候,曾經提到過「鎮魂」兩個字,也不知道這兩者之間是否有聯繫。

看完那一頁,胡順唐合上小冊子,又想到這一批人找上自己來,肯定是有特殊意義的,如果只是單純地叫人仿製棺材,只需要發送一張照片,完全沒有必要在對話中直接告訴對方這口棺材的名稱,這樣做一定有他們的特殊用意。當然,胡順唐最擔心的還是自己身份的暴露,到時候不僅僅會傷害到自己,還直接會牽連胡淼。

自從「白狐蓋面」事件結束後,胡淼就自願留下來和胡順唐一起打理這間鋪子,就連提出換湯不換藥,將棺材鋪改成製作手工藝棺材品的主意都是胡淼提出來的,這樣既可以賺錢有些收入,還可以就地再探索下關於這間古宅的秘密,畢竟還有太多秘密根本就沒有解開。

胡順唐側頭看著,在裡屋中將箱子抬出來,胡淼正在收拾東西,盯著她一臉的愁容,想起來關於在將軍墳中她失明的事情,心想類似的意外千萬不要再發生了,但現在情況不明……思來想去,胡順唐終於還是決定打一個電話給詹天涯。

走到鋪子的另外一側,胡順唐拿出手機,按照名片上的電話撥通,電話沒響兩聲,那邊就接起來,是詹天涯特有的那種帶著磁性的聲音:「順唐?」

「你怎麼知道是我?」胡順唐拿著電話,看著牆壁上三幅遺像。

詹天涯在電話那頭平靜地說:「我記性一直很好,你是不是遇上什麼麻煩了?」

詹天涯單刀直入,直接說明了主題。

「你怎麼知道我遇上麻煩了?」胡順唐反問。

電話那頭的詹天涯笑了笑,道:「如果你沒有遇上麻煩,是永遠不會撥通我這個電話的,再說,如果你沒有麻煩,你也不會反過來質疑我這句話。」

胡順唐知道詹天涯一向善於分析人的心理,知道這樣繞下去永遠也說不到主題上去,正要開口將今天發生的事情全盤托出,就聽到在電話那頭傳來有機械運作的聲音,「轟隆」的聲音不斷,周圍也比較嘈雜。

胡順唐快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問:「你在工作?」

工作兩個字的含義對詹天涯來說寓意很深,上次詹天涯出現在廣福鎮,也是為了「工作」。

詹天涯也不回答是或者不是,只是繼續問道:「你到底遇到了什麼麻煩?」

「不,沒什麼,我只是想給你問個好。」胡順唐忽然不想告訴詹天涯這件事,自己也說不出到底是為什麼,因為在詹天涯跟前,他永遠都像是一個赤身**的孩子,被對方看穿一切,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能被對方的雙耳和雙眼死死抓住漏洞。

再說,至今他依然不清楚詹天涯的真實身份,真的值得信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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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濃霧中的紳士

詹天涯掛掉電話,看著手機屏幕上最後閃現的「胡順唐」三個字,猶豫著要不要再打回去,問清楚怎麼回事。

「總指揮!好像挖到了!」

詹天涯身後的山下,兩輛軍綠色的挖掘機正在交叉工作,周圍站滿了荷槍實彈的士兵,還有搭建起來的臨時帳篷,再往遠處看去,四下都有五人一組的士兵在警戒。

詹天涯蹲下來,盯著兩輛挖掘機前挖出來的那個五米的梯形深坑,抬手揚了一下,向在深坑旁邊站著的宋松示意。

宋松點點頭,對身邊的一名軍官說:「再次清理方圓十里內,不要放人進來,頭頂上也要全部淨空,就算有民航從頭頂上經過,也要想辦法讓他們修改航線!」

「是!副指揮,媒體方面怎麼說?這次動作這麼大,再說是演習恐怕不能服眾。」

宋松轉頭來看詹天涯,詹天涯蹲在山上伸出五根手指頭,這是執行五號方案的意思。宋松點頭示意明白,對那軍官說:「就說在這裡發現了抗戰時期留下來的軍火庫,必須徹底銷毀。」

「明白!」那名軍官跑步離開,坐上一輛越野車飛馳而去。

軍官走後,詹天涯從山崗上走下來,來到宋松身邊,盯著深坑處已經露出來一半的墓穴說:「從現在開始,手工挖掘,把大型機械全部撤走。」

「要不要讓士兵們換上防化服?」

詹天涯盯著宋松:「如果真的是那東西,防化服有用嗎?你挑選三個人留下來,其他人撤到五里之外的地方,我親自帶頭。」

詹天涯說完跳進了深坑之中,宋松也跟著跳了進去,兩人走到那墓穴口處,詹天涯往裡面看了一眼說:「咱們還是不要輕易進去,通知頭頂上的遙感機,對這個區域再掃瞄一次,把反射光譜曲線圖傳給我。」

「遙感機有用嗎?」作為職業軍人的宋松很是懷疑。

詹天涯看了看頭頂,伸手抓了一塊泥土,遞給他看:「古時皇親國戚,或者是士族大戶,要修建陵墓,挖掘墓穴,通常都要從土地表皮上動手,只要地下有東西,勢必會影響土壤,土壤又直接影響植被,一般體現為缺少水分,不適宜植被紮根,往往就會有枯萎低黃的情況發生,千百年一過,只要地下依然存在那些東西,影響就不會消失,風水之中,也有相同的考證方法,一般來說大型墓穴周圍的植被都往往比較茂密,水分充沛,腐植質豐富,從高空就能清楚地看見,所以有經驗的考古學家、風水師甚至是盜墓賊,站在遠處或者空中就很容易看出一般人眼中雜亂無章的土地中隱藏著的東西,不是有句古詩說——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我明白了。」宋松點頭,「我立即通知遙感機。」

詹天涯拍拍宋松的肩膀:「記住,科學來自於古人對迷信的質疑。你要學的東西很多,我要知道的東西更多,有些東西和人要是放在這人世間來了,說不準會捅出什麼簍子,這世間就是一物降一物,邪物怕怪物……」

第二天清晨,川西廣福鎮,鎮口。

背著旅行包的胡順唐幫胡淼拖著箱子,走到鎮口的那顆黃果樹下,等待著早上發來的第一班前往縣城的長途汽車,到了縣城後,還得再轉車一次,很是麻煩。如果錯過了這一班,就只能等到中午了。

清晨的大霧逐漸降下,沒有消散的意思,能見度很低,兩米外的事物都看不清楚,這種大霧天氣不知道班車會不會準時到。

胡順唐和胡淼坐在黃果樹下等待著,胡淼心中焦急,不時起身向公路的另外一頭看去,擔心錯過了班車。

胡順唐打了個哈欠說:「不要著急,班車來了有聲音的,大霧天氣售票員也會沖鎮口方向高喊幾聲。」

胡淼點點頭,又坐了回來,剛挨到黃果樹下的石坎,就聽到有汽車從遠處行來的聲音,立即跳了起來,拖著箱子就往公路上走。胡順唐也趕緊背著包跟上,行了幾米後,終於看見一輛中巴車停在那,隨即車門打開,售票員沖鎮口方向喊著:「縣城!縣城!只停十分鐘!趕快趕快!」

兩人正要上車,車門口就出現一個穿著黑西服,戴著一頂黑色禮帽的中年男人,這樣的穿著打扮不僅僅在這個地方,就連在省城都會吸引大多數人的目光,況且那個人的個子很高,也瘦,臉上的顴骨凸出,眼眶深陷,臉頰兩側就像是用砍刀劈出來的一樣。

這個人出現在門口後,沒有立即下車,相反是機械性地左右看了看,將右手上那個箱子提起來,抱在胸口。胡順唐注意到這個人雙手還戴著手套,上衣口袋中插著一條疊成三角形的小方格手絹,整個一副英國紳士的打扮,可出現在這種地方,卻十分滑稽。

胡淼看著那人一直不下車,急了:「你到底下不下呀?」

那人沒有立即下車,只是沖胡淼微微一笑,閃身站在一邊,伸手一展道:「小姐,您請上車。」

「神經病!」胡淼低聲埋怨了一句,提著自己的箱子上車,同時那位中年男子從口袋之中摸出一張照片來,胡順唐在路過那人身邊的時候,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照片,這一看不要緊,發現竟是那張陌生人傳給他的照片。

胡順唐愣住了。這傢伙竟然找上門來了?連我住在什麼地方都知道?

已經坐下的胡淼招呼著胡順唐:「你幹嘛呢?」

胡順唐應聲,趕緊走了過去,坐下後目光依然放在那個中年男子的身上。

中年男子依然站在車門口沒有下車,大概是霧太大的緣故,他看不清楚周圍的環境,還在遲疑著。

售票員有些不耐煩了:「喂,你到底下不下車?不要站到門口擋到別個勒路!」

售票員的語氣很不友好,但中年男子也並不生氣,轉身過去,摘下自己的帽子,很有禮貌地問:「請問,這裡是廣福鎮嗎?就是俗稱的棺材鎮?」

這話一出,胡順唐渾身一震,照這種問法,應該百分百是來找自己的,依目前這個樣子來看,他必定是從某種渠道得知了我的身份。

售票員沒好氣地回答:「啥子棺材鎮?這個地方叫廣福鎮!你要下車趕快走!」

「謝謝。」中年男子戴上帽子,提著箱子下了車,左右看了看後,向公路對面走去。

車子緩緩發動,剛提上速度,胡順唐忽然從座位上起身對前方的司機說:「司機!停車!我要下車!」

胡淼驚訝地看著胡順唐,問:「你怎麼啦?」

車子停下,司機和售票員都是一臉不滿地看著胡順唐。

胡順唐低聲對胡淼說:「你手機二十四小時開機,我有點急事要回去,現在一時半會兒跟你說不清楚,總之我辦完了會立刻去省城找你,對了,要是有什麼事急需人幫忙的,你找劉振明。」

車門已經打開,胡順唐也顧不得胡淼追問,背著包就跳下了車,隨後中巴車又緩緩起步。

胡順唐站在公路旁,看著胡淼那張貼在窗口充滿疑惑的臉,揮了揮手。

胡淼也在窗內衝他揮了揮手,中巴車很快消失在大霧之中……

走過公路,胡順唐發現大霧沒有減縮,相反是比剛才更濃了,鎮口幾乎看不見一個人不說,平日內那些活躍的野貓野狗也不見蹤影,黃果樹下顯得特別冷清,路邊灌木叢中的葉子掛著露水,反襯著大霧,好像也變成了乳白色。

來到黃果樹下,胡順唐四下都沒有看見剛才那名中年男子,只是幾分鐘而已,這麼快就消失了?難不成他去了棺材鋪?如果是那樣,足以說明,這個人百分之百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胡順唐緊了緊自己背包的肩帶,向前走了幾米,隨後停住,因為只是走了幾米之後,便看到那個中年男子提著包站在鎮口的街道中心,背對著他,一動不動,不知道在做什麼。

胡順唐站在那也沒動,目光一直放在那中年男子的後背。

許久,他終於邁動步子,向鎮子裡面走去,同時打定主意,要是中年男子跟上自己,自己不能回棺材鋪,帶著他在鎮上繞圈子。但廣福鎮只有一條路,怎麼繞?

「啪……啪……啪……」胡順唐的步子很輕,但在寂靜的清晨依然聽得那麼清楚,大概是因為緊張,他總覺得自己現在走路的姿勢都顯得很奇怪。經過站立在那不動的中年男子身邊時,胡順唐覺得頭皮都有些發麻,覺得那人身上好像帶電一樣。

「請問……這裡是棺材鎮嗎?」中年男子忽然開口說話。

胡順唐停下腳步,沒有立即轉身,遲疑了一下點點頭說:「這裡是廣福鎮。」

說完胡順唐又準備走,中年男子又問:「廣福鎮應該就是棺材鎮,對嗎?」

這次,胡順唐終於轉過頭,盯著那中年男子的臉,發現那人的雙眼並沒有看著自己,相反是直視前方,臉色也白得像塗了粉一樣,嘴唇微動,就能看見周圍的血管忽隱忽現。

怪人。胡順唐心想,隨後說:「是不是棺材鎮我不清楚,我才搬到這裡來住沒多久。」

「是嗎?很巧。」中年男子終於將目光移到了胡順唐的身上,「我要找的那個人,也是剛搬到廣福鎮來沒多久。」

糟了!說漏嘴了!這個傢伙果然是查到了些什麼,才直接找上門來的。

「哦,那祝你好運了,希望你能找到那個人。」胡順唐故作鎮定,微微一笑,接著抬腳就要走。

「我叫狄施闐,請問您尊姓大名?」中年男子伸出手來,簡單地做了自我介紹。

胡順唐和中年男子之間的距離還有幾步之遙,這個距離,自己伸手也搆不著,他的意思明顯是讓自己上前,但顯得很沒有禮貌,從這一身紳士打扮以及剛才在車上的言行舉止來看,他不應該是這個樣子。

將計就計吧,我自報身份,看他會說些什麼。

胡順唐向前兩步,握住他的手,道:「我叫胡順唐。」

胡順唐握住狄施闐的右手時,感覺自己握住了火炭一樣滾燙,都恨不得馬上抽手出來,此時狄施闐左手放下手提箱,也握了過來,奇怪的是他的左手竟然如一塊冰一樣,可並沒有緩解胡順唐手上的感覺,相反覺得冰火交加,無比難受。

「不好意思,我有病……」狄施闐解釋道,「但請放心,不是傳染病,不要害怕。」

胡順唐抽出手來,點點頭,轉身就要走,走了好幾步,聽見身後的狄施闐又說:「老闆,我已經表現出了我的誠意,您是不是也應該表現一點自己的誠意?」

胡順唐轉身,因為大霧的關係,看不見狄施闐的人影,正要開口說話,就看到狄施闐從大霧中慢慢走出來,頭轉向一側,不知道在看什麼地方,手中還拿著那張照片。

胡順唐看著那張照片:「我說過,我只是個小手藝人,這種大型的東西仿製不了。」

「依然是這樣,那您又為何偏偏要從駛離的汽車上下來呢?僅僅是因為好奇嗎?」狄施闐的頭慢慢轉過來,看著胡順唐。

胡順唐也不否認:「對,僅僅是因為好奇。」

狄施闐把照片翻轉過來,自己看著:「是因為好奇這張照片上的東西,還是好奇我如何找到你的?」

「你怎麼會找到我的?」胡順唐當然很在意這個問題。

「網絡可是好東西,IP地址可以直接找到你的位置,當然順著IP查找運營公司,再查詢寬帶所承載的電話號碼,更容易準確地定位,這個答案您是否滿意?」狄施闐淡淡地說,好像這種事對他來說非常簡單。

「為什麼要找我?我說過,做不了這種東西。」

「你能,聽說你能夠仿製出幾乎完全一樣的棺材,一般的木匠是沒有辦法的,必須要找到開棺人的傳人。」

果然……

胡順唐盯著狄施闐,知道現在否認也已經來不及了,心中有些後悔自己下了中巴車,如果一走了之,或許還能暫時避開這個怪人。

狄施闐又說:「關於我怎樣知道您是開棺人的傳人,這件事說起來話就長了,因為我時間很緊急,希望能找個地方和你好好聊一聊,我是在懇求。」

可狄施闐的語氣一點都不像是在懇求,相反像是在威脅。

「我說了,我做不出來那種東西,我只能做小工藝品,大型的從來沒有試過,你還是另尋他人吧。」胡順唐依然不松口,知道這肯定是個麻煩,現在擺脫這麻煩恐怕還來得及。

狄施闐收起照片,立在那:「您沒有試過,怎麼會知道行不行呢?材料我提供,還是那個價錢,期限是半年,這種條件任誰都不可能拒絕的。」

「不好意思,但我拒絕,請回吧。」胡順唐轉身向鎮內走去,走了一陣後,再回頭去看,狄施闐沒有跟過來,心中鬆了一口氣。

這個傢伙不知道會不會知難而退。

大霧中,站在原地未動的狄施闐拿出電話來,撥了一個號碼,隨後說:「先生,他沒有答應我們的請求……是的,對不起,其他人我找不到,只有他……好,我一定盡力在期限內完成這件事,請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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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黑色鼠浴

趕回省城的胡淼,在醫院的重症監護室中看到了病床上的媽媽,但只看了一眼,就愣在那了,差點沒有暈過去,那還是自己的媽媽嗎?

隆起的肚子,肚子上翻起一層「開花」的乾裂皮膚,形容骨架的雙手無力地搭在病床的兩側,腰部挺了起來,讓整個人的身體變成了弧形,胸部也已經完全乾癟,滿頭的亂發纏在一起,打著疙瘩,雙眼翻白,眼眶中的眼白還帶著一層灰色的膜。

胡淼的目光最後還是落在了那肚子上,在那一瞬間,她好像看到肚子中有什麼東西滑動了過去,速度很快,但滑動的形狀很均勻……

胡淼的後爹陳志站在她身後,擔心她受刺激,帶她離開了監護室,在旁邊專門的病人家屬休息室中坐下,安慰她無論發生什麼事,哪怕是傾家蕩產也會將胡淼母親周蓉的病給治好。

病?那是病嗎?這種病症胡淼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陳志說是「病」的時候,旁邊正在倒水喝的護士下意識看了他一眼,隨後匆匆離開,都不敢往監護室中多看一眼。

休息室中,陳志家的其他親戚都在,除了陳志的二哥之外,其他所有人都堅信胡淼的母親周蓉肯定在外面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更有甚者還說之所以會變成這副鬼樣子,是因為染了性病又懷上了別人的孽種!這種沒來由侮辱的話讓胡淼差點撲上去和他們拚命,陳志眼疾手快將她給拉走。

胡淼也不想再在休息室中,聽那些其實根本和自己沒有血緣關係的親戚胡說八道,乾脆起身離開,走出休息室找個安靜的地方,誰知道剛走出去,便聽到在走廊角落處兩個背對著她的護士在低聲議論——

「監護室中的那個孕婦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會是那副鬼樣子?我在產科呆了五年,從來沒有見過那樣的,都翻白眼了!還有那皮膚,就像是被火燒了一樣!」

「真不知道是不是孕婦,你說五十歲的人還能懷上孩子嗎?之前我聽主治醫生說,這女的因為身體不是很好,兩年前就停經了。」

「呀?停經了?那還能懷上孩子?但是那麼大的肚子,不是明擺著有孩子嗎?不是說彩超都打過嗎?說肚子裡的確有什麼……」

「別說彩超了!那天我在場!儀器移開,畫面裡全是雪花點,什麼都看不見!肚子……肚子還咕嚕咕嚕的響,我聽說,這種叫……鬼胎!」

「啊?鬼胎?不可能吧!開什麼玩笑,我在婦產科這麼多年,都沒有遇到過。」

「信不信由你,真的是鬼胎……」

說到這,其中一名護士看見胡淼站在那,趕緊拍了拍自己身邊的另外一個護士,兩人立即分別走開,其中一個走過監護室的護士,本來沒有戴上口罩,都下意識停頓了一下,將口罩戴好,加快腳步走了過去。

胡淼站在那,不自覺地抱起自己的雙臂,覺得特別無助。在將軍墳時自己雙眼暫時失明的經歷,讓她深知自己媽媽現在的感覺一定也不好受,當初若不是胡順唐,自己肯定也撐不過去,現在自己更需要他了,他卻不知道為了什麼,沒有跟自己一起回來……

胡淼透過監護室那張大玻璃,看著裡面用簾子遮起來的病床,隱約可以看見自己媽媽的身體輪廓,鼻子一酸,眼淚滾了下來。

陳志從休息室中走出,來到胡淼的身邊,又一次安慰道:「沒事的,醫生說過……沒什麼大礙。」

胡淼知道陳志說了個善意的謊言,沒什麼大礙怎麼可能在重症監護室中。

「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媽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是不是吃壞什麼東西了?」胡淼從剛才兩名護士的對話中聽到,醫生也曾經給周蓉做過彩超,結果是肚子裡的確是有什麼東西,但沒有說是胎兒,卻一再說是什麼「鬼胎」,這種情況也不像是吃壞了什麼東西,如果硬要說,倒像是周蓉活生生整個吞進去了什麼活物……

陳志搖頭:「你媽媽一向很愛乾淨,家中保姆打掃過一遍她都不放心,還要自己親自再打掃一遍,更不要說吃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了,只是前段時間她變得有些奇怪……」

陳志說到這,皺起眉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有些奇怪?」胡淼扭頭看著陳志,雖然自己與陳志這個後爹的感情不算特別深,但畢竟陳志對她和周蓉來說,已經盡到了爸爸和丈夫的責任。

陳志遲疑了很久,才說:「半個月前,你媽媽還算比較正常,除了依然有些傷心你姐姐的死,其他時間都和從前一樣,每天早晨起來跑步,做早飯,然後外出買菜,生活井然有序,奇怪的是她越來越憔悴,好像沒有吃好睡好的樣子。我問她,是不是生病了,她說不是,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是覺得很累……」

陳志以為周蓉是年紀大了,身體發虛,接下來的日子自己每天都親手煲湯給她喝,可是周蓉非但沒有好轉,反而更嚴重了,一直到某個半夜,陳志終於發現了為何周蓉會那樣憔悴……

「為什麼?發生了什麼?」胡淼轉過身,看著陳志。

陳志摸著下巴,回頭看了一眼休息室內,隨後轉過頭來目光垂下說:「這件事,我誰也沒有告訴,是出於……出於對你媽媽的保護,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肯定會認為你媽媽得了精神病,其實一開始,我也認為你媽媽因為你姐姐胡杏的死,遭受了打擊,所以才會有那種怪異的行為。」

胡淼急了:「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這裡不方便說話,我們換個地方吧。」陳志說完,轉身離開,胡淼趕緊緊跟其後,一直跟隨陳志來到醫院的頂樓。

站在頂樓上,陳志迫不及待地打開煙盒,摸出一支菸來,點上,貪婪地猛吸了幾口。胡淼記得,從第一次見陳志開始,就知道他戒了煙,眼前的陳志好像已經變了一個人……

「到底怎麼回事?」胡淼等陳志手中的煙快吸完了,才問。

陳志扔了菸頭,又點起一支來,沉默了許久這才說出那夜的事情——

那天晚上,陳志很晚才回家,回家後發現周蓉已經睡下,自己因為太疲勞,簡單洗漱一番也爬上床睡覺,因為臨睡前喝了不少水,半夜尿憋醒了,起身上廁所,卻發現周蓉並不在旁邊。正在這個時候,陳志聽到有歌聲從外面傳來,是一個女人的聲音,聲音很尖,並不像是周蓉在唱歌,況且周蓉一向很討厭唱歌,只喜歡聽輕音樂。

那歌聲讓陳志聽了心裡發毛,渾身不自在,趕緊順著那歌聲找去,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張口喊著周蓉的名字,沒有人回答,但歌聲卻同時停止了,變成了笑聲。笑聲拉扯著陳志頭部的神經,讓他整個腦袋有一種發脹的感覺,同時胃部翻騰,想反胃嘔吐。

陳志立刻跑進廁所中,趴在馬桶處一陣狂吐,嘔吐的滋味確實不好受,讓陳志眼前都變得有些模糊了,吐了一陣後,陳志發現馬桶的嘔吐物中,似乎還有其他什麼東西,於是用水清洗了一下眼睛後一看,馬桶中竟然全是一捲一捲的頭髮。

頭髮盤在馬桶之中,打著旋,好像馬桶正在沖水一樣。

陳志覺得奇怪,雖然覺得頭髮混在嘔吐物中很噁心,可卻有一種衝動想要把頭髮給全部撈出來。

陳志控制不住自己的雙手,伸進馬桶之中,手剛剛要接觸到那頭髮,歌聲又一次傳進耳朵中,這次他意識到唱歌的人離自己很近,就在附近。他抬起頭來,四下找著,發現歌聲從廁所裡面的浴室中傳來,下意識抄起旁邊還可以當武器的吹風筒,走了進去。

走進浴室門口時,陳志愣住了,舉起吹風筒的手慢慢放了下來。

說到這的時候,陳志第二支菸已經燃盡,燒到他的手指還渾然不覺,雙眼目視前方的黑暗之處,乾裂的嘴唇本就顯得很駭人,他的舌頭吐出來舔嘴唇的時候,嚇了正在留心看他嘴唇的胡淼一跳——陳志的舌頭都變了顏色,不知道多久沒有喝水了。

「我媽媽在浴室裡?你看到什麼了?」胡淼定了定神後,問。

陳志扔掉菸頭,雙手捂臉用力擦了兩下,抽了下鼻子:「你媽媽……赤身**地坐在浴缸裡面,左手拿著沐浴露,右手拿著蓮蓬頭……」

「她在洗澡?」

陳志側臉看著胡淼:「對,在洗澡,但不是給她洗……」

周蓉坐在浴缸中,依然是那副憔悴的臉,深黑的眼眶深陷下去,卻帶著笑容,還在哼著歌,不時還會張嘴唱上幾句,唱的是一首童謠,但陳志沒有聽過那種童謠,不像是中國人做的歌曲。

陳志看見周蓉那副模樣,正在給眼前並不存在的什麼東西洗澡,看起來就很像是若干年前周蓉給胡淼洗澡時一樣,幸福的笑容,只是那氣氛無比詭異,因為浴室中根本沒有開燈!只在旁邊點著一隻大紅色的蠟燭!

蠟燭插在一塊肥皂上面,在沒有風的情況下,左右擺動……

陳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擔心周蓉是夢遊,聽說夢遊中的人要是被突然驚醒,最嚴重的會導致人心肌梗塞突然死亡,於是他慢慢靠近,輕聲叫著周蓉的名字,試圖讓她清醒過來,可周蓉毫無反應,依然在憑空地用蓮蓬對著空氣淋水。

快靠近浴缸時,陳志發現周蓉的腹部有血跡,心中一驚,以為周蓉無意間傷到自己了,趕緊跑過去,誰知道一步踏過去,踩到水跡上滑倒了,整個人摔了下去,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陳志的體重砸到浴室的地板上,這種震動就連是沉睡中的人都能驚醒,但周蓉依然毫無反應。

好半天陳志才爬起來,此時才看清楚剛才自己踩到的根本不是什麼水,而是一塊帶著血肉的皮毛,好像是什麼動物的皮毛。

陳志擔心周蓉,沒有管那皮毛,雖然頭部脹痛,但還是爬到浴缸旁邊,伸手去抓周蓉,抓到周蓉的時候,他眼角掃到了浴缸之中,全是黑乎乎的一團,於是眼光往下仔細一看,嚇得他往後一仰!

浴缸裡堆滿了黑皮老鼠!死的活的都有!

陳志慌忙爬起來,伸手去把浴室的燈打開,燈光亮起的同時,浴缸中的耗子「吱」地尖叫了起來,隨後從浴缸之中四散跑開,不注意看還以為是浴缸中黑色的水溢了出來……

那群老鼠經過陳志身邊的時候,小爪子從他腳背上踏過,每觸碰到陳志的腳背一次,陳志就渾身打一個寒顫,雞皮疙瘩早已爬滿了全身。

若不是陳志強忍著,恐怕他早已如小女孩兒一樣驚聲尖叫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老鼠終於跑光了,陳志喘著粗氣,深呼吸了好幾次,這才來到浴缸旁邊,趴在浴缸邊抓著周蓉的手說:「老婆!老婆!你沒事吧?」

周蓉沒有說話,不過收起了剛才的笑容,自言自語說:「洗完澡了,我們應該上床睡覺了,好嗎?聽話,來!」

周蓉做出一個抱著什麼東西的姿勢,起身,抬腳邁出浴缸,慢慢向外面走去。陳志沒有敢再大聲說話,只得慢慢跟在周蓉身後,擔心她再出其他什麼事情,可當週蓉慢慢走過廁所,經過洗漱盆上端的鏡子,陳志發現鏡中的周蓉手中抱著的是一團黑色的毛絨絨的老鼠!

陳志一下就愣住了,隨即衝了過去,再一看,發現周蓉手中什麼都沒有,再回頭去看鏡子,發現鏡子中的周蓉慢慢轉動身子,站在陳志的背後,將手中的那一團黑色的老鼠,一隻一隻地提起塞進自己的嘴巴裡。

陳志愣在鏡子前,無法動彈,看著周蓉活生生地吞完老鼠,隨著她吞下老鼠越來越多,肚子也越來越鼓,剩下最後一隻時,抓著老鼠的尾巴慢慢走到陳志的身後,提起來放在陳志右肩上方,左右晃動著,似乎在示意陳志學她那樣吃下去。

「周蓉!不要這樣!」陳志猛地轉身,要去制止周蓉,卻發現身後哪有周蓉?

陳志站在那盯著空蕩蕩的廁所好半天,冷靜下來後,抹去額頭上的汗滴,準備離開廁所去找周蓉,卻聽到老鼠的「吱」聲,陳志一偏頭,發現一隻老鼠趴在他的右肩上,當即陳志意識到剛才看到的不是幻覺。

「然後……我沒知覺了,再醒來的時候是第二天早上,我睡在床上,你媽媽也早就起床了。」陳志已經抽了七八支菸,不住地咳嗽。

胡淼聽到這,腦子中一直想著家中廁所和浴室的畫面,將自己設身處地放入那個環境中去,所以沉寂在那個畫面中,一直到陳志又點起的煙味,順著風飄到她鼻子中,使得她打了一個噴嚏,這才回過神來,問:「陳叔,你是不是做夢?」

的確有可能是做夢,亦或者是幻覺。因為類似的恐怖經歷,胡淼也有過,但即便是夢或者幻覺,都必須要有一個前提,如果說陳志這是夢與現實的結合,那導致這一切發生的前提條件又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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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夜驚魂

過於疲憊的陳志決定去休息室打個盹,臨走時叮囑胡淼不要到處跑,省得他擔心。看著陳志離去的樣子,胡淼知道他肯定還有事情沒有說清楚,但先前陳志所說的那夜發生的事情,最讓胡淼覺得想不明白的是關於老鼠的問題。

在胡淼的記憶中,她媽媽害怕老鼠的程度遠勝於她,毫不誇張地說,就算周蓉睡得很死,有老鼠從周圍跑過,都會被驚醒,然後放聲尖叫。胡淼對老鼠有陰影,絕大部分原因是因為小時候她睡在媽媽旁邊,被媽媽的尖叫聲驚醒過無數次。

所以,如果周蓉當時是在夢遊,在浴缸中有那麼多老鼠,也是絕對不可能的,周蓉對老鼠可以說有非同常人的感覺,就好像是老鼠探測器。

胡淼想到,陳志剛才說在媽媽吞下老鼠後,肚子慢慢鼓了起來,這是在暗示從那天開始就有了「懷孕」的徵兆了?這也未免太噁心了,這種事情近乎於荒謬。荒謬兩個字從胡淼頭腦中崩出來後,她不由自主想起來曾經胡順唐的「關亡走陰」,當初不是也一樣認為荒謬嗎?都怪胡順唐,臨走時竟然跳下了中巴車,如果他在這裡,說不定能查出點什麼,畢竟現在他和從前不一樣了……

胡淼拿出電話來,撥通了胡順唐的號碼,電話響了兩聲後就接了起來。

「喂!今天怎麼回事?臨走時干嘛要跳下車?」胡淼質問胡順唐,平日內比較親切的稱呼也直接變成了「喂」。

胡順唐在電話那頭將今天早晨發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告訴給了胡淼,並說感覺現在的處境很危險,既然那人找上門來了,肯定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但自己卻不知道對方的最終目的是什麼。

胡淼心中雖然還有氣,但聽完胡順唐的解釋也消了不少。的確,開棺人這個身份會招惹來不少麻煩。

「那你有沒有給詹天涯打過電話?」胡淼想起了詹天涯,這個神通廣大,又神神秘秘的人對胡順唐沒有惡意,或許能幫得上忙。

胡順唐在電話那頭回答:「我回到鋪子後,就立刻給他打過電話,一直打不通,不知道他在做什麼,這個人一向來去無蹤,神神秘秘的,連他的真實身份我們都沒有搞清楚。」

胡淼想了下說:「要不,你還是來省城?反正在廣福鎮也不安全,生意耽擱兩天也沒關係,再說劉振明也在省城,有事大家互相還有個照應。」

胡順唐聽胡淼提起劉振明,想起來胡淼媽媽的事情,便問:「你媽怎麼樣了?你去找劉振明沒有?」

「沒有找劉振明,我媽的事……很怪異,據我陳叔的說法,像是中邪了,但我現在搞不清楚一開始到底是他中邪了,還是我媽中邪了。」

「中邪了?什麼情況?」胡順唐不解。

於是,胡淼將先前陳志告訴她那夜發生的事情,在電話中又給胡順唐複述了一遍。

廣福鎮棺材鋪內,從早晨返回鋪子後,一直就沒有開過鋪子門的胡順唐,一直坐在電腦前,除了隨時留心有人會偷偷潛進宅子之外,還在家翻閱各種資料,希望能夠查找到一些關於「鎮魂棺」的資料,可一天下來沒有任何頭緒,此時聽完胡淼的話,覺得胡淼媽媽的事情比自己想像中還要嚴重,有些後悔清晨沒有跟胡淼一起前往省城,或許那樣還能避開那個狄施闐。

算了,還是暫時不要管那個什麼狄施闐和「鎮魂棺」了,先查查胡淼媽媽的事情,明天一大早就趕往省城。

在電話裡,胡順唐又一次叮囑了胡淼要小心安全,留心注意身邊的人,在這種時候除了自己之外,千萬不要相信任何人,有事立即給劉振明打電話。

掛掉電話後,胡順唐翻閱起吳天祿留下的那本小冊子,順手關了鋪子裡的燈,打開桌子上的檯燈,不知為何,如今每到入夜後,胡順唐就有些不喜歡光線太充足的地方。之所以要翻閱吳天祿留下的小冊子,是因為吳天祿死後,自己給吳姨的電話中,吳姨曾經提到過,吳天祿多年前曾經去廣州替人開棺,而那副棺材中所葬的是一名孕婦,孕婦死後將嬰孩產在了棺材之中。這件事吳天祿不知道是否有記載進那本小冊子中,而那個孕婦產下的棺材子算不算所謂的鬼胎?

在胡順唐的回憶中,冊子裡好像沒有記載這種東西,但卻寫過關於婦女懷孕的相關文字。翻到其中一頁後,胡順唐看見在上面寫著:妊娠母病致胎動,母病醫痊胎自和;胎若不安觸母病,但安胎氣母無痾。

這四句話,像是醫書上的記載,倒和所謂的鬼胎以及開棺人都沒有什麼直接的聯繫,又往後翻了數頁,看到下面還寫著一些藥方,想想大概是當初吳叔和吳姨想要孩子時,留心記載下來的文字,也許對現在沒有什麼幫助,乾脆上網去搜索一下,雖說網上對於這種東西的資料可信度並不高,但也許能夠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在網頁上查詢了一陣關於鬼胎的資料,八成以上全是民間故事和杜撰的小說,當然部分小說都以所謂的作者本人絕對真實經歷作為噱頭,可信度為零。胡順唐仰頭盯著天花板,揉著自己的額頭,心想要是鹽爺還活著那該多好,至少有個參考意見。想起鹽爺的時候,又想起了詹天涯,立即拿起電話撥打過去,電話依然是無法接通,就在這個時候,電腦桌面上的聊天軟件自動打開,隨後跳出一段新訊息——朋友,鬼胎和鎮魂棺沒有任何聯繫,對於這些事,在網絡上你永遠無法查詢到真相。

胡順唐的電話還放在耳邊,看到這段文字的時候愣住了,這不是那個陌生人也就是狄施闐嗎?這個傢伙看來一直在監視自己的電腦?胡順唐想去關聊天軟件,卻根本關不掉,鼠標也不停使喚。

狄施闐隨後又發來新消息:胡順唐先生,希望您能抽出時間來與我聊聊,當然我還是希望能夠見面。

胡順唐在鍵盤上飛快地打出幾個字:我們之間沒有什麼好聊的。

狄施闐隨後回覆:是嗎?關於鎮魂棺的事情你可以不感興趣,但關於鬼胎你感興趣嗎?

胡順唐緊盯著顯示器上出現的這段文字,來回看了好幾次,最終還是落在了「鬼胎」兩個字上,同時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這個人能夠查到自己的身份,當然也知道胡淼。同樣,順著胡淼再去查胡淼的家人就更簡單了,自己如今在這世上已經沒有親人,可胡淼不一樣,難道說胡淼的母親懷的所謂「鬼胎」與狄施闐有關?

胡順唐先生,這是你的機會,同樣也是我的機會,我與你已經被迫綁在了一起,我是受人所托,某些事情我自身無法控制,但可以幫忙,你不希望你女朋友出什麼事情吧?

這個段子出現在聊天對話框中之後,胡順唐立即抓起電話撥給胡淼,讓她立即聯繫劉振明,同時小心周圍的一切,可電話撥出去,一直提示無法接通,難道說胡淼真的如狄施闐所說的,出事了?

胡順唐坐在電腦前,不住地揉著自己的額頭,想讓自己冷靜下來,手上的電話都被他捏得作響。劉振明?對,劉振明!胡順唐拿起電話給劉振明撥過去,電話接通後,胡順唐沒有廢話,立即告知劉振明胡淼媽媽所在的醫院,讓他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趕過去,其他事情自己稍後再說明。

劉振明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反問:「怎麼回事?你慢點說,醫院名字我已經記下來了,在哪個房間?叫什麼名字?」

「住院部!叫周蓉!總之你趕到立刻去問就知道了,一查就知道,醫院百分之百有記錄的!趕緊去!快!」胡順唐說完掛了電話,同時又看到狄施闐發來的新訊息:我在鎮上小旅館的666房間裡等你,給你充足的時間,二十分鐘。

胡順唐抓起電話,打開舖子門就向鎮上旅館方向狂奔而去……

同一時間,省城醫院。

胡淼站在樓頂吹了一陣風,心中略微舒服一點,反反覆覆將陳志告訴給自己的事情想了好幾遍,沒有推斷出有什麼破綻。「白狐蓋面」事件後,胡順唐總是不止一次叮囑她,一旦有意外情況發生,首先要留心身邊的人,基於這個理由,她有些懷疑這件事是否與陳志有關聯,可找不到陳志會謀害自己媽媽的任何理由,他們是那麼相愛,雖然媽媽無法再生育,陳志背負著延續陳家香火的責任,被親屬指責,也從來沒有改變過對媽媽和自己的態度。

最主要的問題是,媽媽的「鬼胎」是如何形成的?因為吞了那些黑色的老鼠嗎?

站了許久,胡淼感覺有些睏乏,轉身離開樓頂,來到電梯口等待著,準備回休息室打個盹睡一覺。按下電梯的按鈕,看著樓層正在慢慢上升,胡淼卻意識到剛才還人來人往的頂樓手術室走廊,此時卻看不到半個人影,也聽不到丁點聲音,安靜得有些出奇。

胡淼側著頭看著走廊周圍幾間大門緊閉的手術室,頂上那個寫有「手術中」三個字的燈都是暗下去的,再往前方一看,正對著她左手方向的那間手術室的燈突然亮起來,一側的門也緩緩打開,裡面的燈亮起,能夠清楚地看見手術台上還躺著一個人。

胡淼探頭仔細看了看,覺得很奇怪,怎麼會病人已經躺到了手術台上,醫生和護士卻不在手術室內?轉念一想和自己沒有什麼關係,也許是準備手術去了,於是轉頭繼續看著電梯口,此時手術室方向傳來「咣當」一聲,像是什麼金屬工具落地的聲音。

胡淼又一次轉頭看向手術室方向,看到剛剛躺在手術台上的那個病人由躺著變成了趴著,頭頂上的無影燈也不知道為何打開了,周圍的燈卻又暗了下去……

「有人嗎?」胡淼下意識沖手術室方向喊了一句,同時手不斷地按著電梯按鈕,一股寒意從腳底慢慢升了上來,想走樓梯下去,但看到電梯還有幾層樓就到了,只得站在那等待著,但手卻不停地在按鈕上按著。

「噠……」

又傳來了聲音,胡淼心一驚,沒有敢轉過頭去看。

此時,從手術室方向滾來了一個圓圓的玻璃球,玻璃球的速度很慢,徑直衝胡淼滾來。胡淼終於轉過頭,發現了那個玻璃球,就在那顆玻璃球快滾到自己跟前來的時候,又有一顆玻璃球從手術室中滾了出來,這顆玻璃球的速度比先前那顆快很多。

玻璃球碰在胡淼鞋子的左側,彈開,又回來,最終停下。

胡淼低著頭看著那顆玻璃球,然後抬腳將其踢了回去,就在她目光注視到那顆玻璃球慢慢滾向手術室方向即將停下的時候,電梯到了。

「咚……」

胡淼靠近電梯門,等門打開之後迫不及待地站了進去,然後不斷地按著關門鍵。

電梯門緩緩關上的瞬間,胡淼看見剛才自己踢過去的玻璃球,又緩緩滾了回來,連同第二顆玻璃球一起,停在了剛才自己站的位置上。

電梯門終於合上,就在只剩下一條縫隙時,一顆玻璃球好像被人用手指撥動了一下,向電梯內滾了過來,直接卡在了關閉的門縫之間。

「咚……」電梯門又一次打開了,胡淼後退了幾步,貼著電梯後方,此時一隻手按在了她的後背上,一個低沉的聲音問道:「小姐,你怎麼了?」

胡淼尖叫了一聲,轉過身來,盯著不知道何時出現在自己身後的那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醫生同時也驚恐地盯著她,好半天才說:「小姐,你怎麼了?沒事吧?」

「李醫生,十分鐘之後手術。」

胡淼背對著的電梯門外傳來一個女聲。

胡淼下意識向旁邊一閃,貼在電梯內的右側,左右看著在電梯內那個醫生,還有在電梯門外站著的那個護士,而那兩個人像看見怪物一樣看著胡淼。

怎麼回事?剛才明明一個人都沒有的?

胡淼閉上眼,慢慢深呼吸,告誡自己肯定是疲憊,太緊張了。

再睜開眼時,電梯內已經一個人都沒有,胡淼鬆了一口氣,此時那個醫生又從電梯門右側走出來,疑惑地看著她問:「小姐,你真的沒事嗎?」

胡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不斷地搖頭,然後看著電梯門緩緩關上,同時還看到兩顆玻璃球從電梯門下那條縫隙掉落下去,打在電梯井內的金屬上「咣當」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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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驚悚電梯間

廣福鎮上。

胡順唐發狂似地跑到了小旅館門口,抬眼看著整棟剛剛裝修完畢的旅館外側,不知道新來的老闆到底是何用意,這棟旅館竟然被刷成了大紅色,說是為了喜慶闢邪,可每次胡順唐從這裡走過的時候,都有一種特別壓抑的感覺。

整棟大紅色的樓,只有其中一層樓的一個房間亮著燈,站在樓下,還能看見亮燈處站著一個人影,人影戴著禮帽,很明顯就是狄施闐。

狄施闐站在窗口俯視下方,沖胡順唐揮了揮手,同時抬起自己的右手,指著手腕上的手錶,示意他——注意時間。

胡順唐拔腿就向旅館裡面跑,這間旅館雖然從上次事件結束後,他就再也沒有來過,但依然很清楚的記得應該從什麼地方上樓。跑過門口的大堂,繞了一圈後,卻發現原本樓梯所在的位置,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雜物間,堆滿了小推車還有一些不知名的物件。

站在原地轉了一圈,最終想起跑過大堂的時候,看見那裡有一道門,或許在那個地方是現在上樓的位置。胡順唐又轉身跑進了大堂,卻發現那道門竟然是電梯!

……這個破旅館修什麼電梯?這個老闆閒得沒事做,還是太有錢了?一個小鎮的旅館,還按照三星級的標準來?

胡順唐按著電梯的按鈕,等待著電梯從頂樓下來,同時又四下找著,有沒有樓梯的入口,但在整個空蕩蕩的大堂內,除了這個出入口之外,沒有其他任何地方可以上樓。

電梯終於「咚」的一聲到達了一樓,胡順唐立即進去,但門卻在關上的瞬間又自己打開,重複了數次,胡順唐急了,抬腳踢在電梯門的一側,使勁踢了好幾腳,這下門徹底關不上了,無論他怎麼去按關門的按鈕,電梯門都紋絲不動……

同一時間,省城醫院,電梯內。

胡淼依然靠在電梯的右側,一動不動,想起胡順唐的話,有事打給劉振明。她拿起手機時,看到電梯內一塊牌子上清楚地寫著手機訊號已經覆蓋電梯間內,心中暗喜,趕緊拿起手機,撥通劉振明的電話。

可電話撥通之後,聽筒裡傳來的永遠都是陣陣雜音,雜音中還夾雜著一個小女孩兒的啼哭聲,嬉笑聲,聲音越來越大,終於變成了一個女人的歌聲,歌聲雖然斷斷續續,混雜著聽筒中的雜音,可胡淼還是知道那歌聲是媽媽周蓉的聲音。

那歌聽起來像是童謠,可曲子的旋律聽起來卻相當地淒慘,淒慘的感覺不能讓你流淚,只會讓你感覺到無助和絕望。

胡淼緊緊地靠著電梯門,渾身有些無力,想放下電話,抬起的右手卻感覺無比僵硬,大腦中有回音在「嗡」作響,眼前的電梯好像在自動旋轉起來,而且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急。

停住了……

突然間,電梯停住了,上方顯示的電梯樓層數字也停住了,胡淼也僵在原地,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已經停止住了。頭頂上電梯的光慢慢暗了下去,又突然亮了起來,反覆好幾次之後,終於徹底暗了,同時電梯內的應急燈打開。

應急燈的藍光從兩側照在電梯的中心位置,胡淼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放在那個中心,拿起電話的手終於可以放了下來。

幻覺!百分之百是幻覺!胡淼對自己說,要冷靜,一定要冷靜下來。

可越是這麼說,胡淼就感覺越害怕,害怕催生著絕望,絕望的念頭逐漸侵蝕了她的全身,她蹲了下來,慢慢移動到左側的電梯角落,蜷縮在一起,拿著手機,想撥電話出去,但是卻害怕聽筒中再一次傳來那種詭異的聲音。

「小姐,你沒事吧?」

一個聲音突然迴蕩在電梯之中,胡淼驚了一跳,死死地閉上眼睛,不敢回答,隨後摀住自己的耳朵,咬住嘴唇。

「小姐,你沒事吧?」

即使胡淼摀住自己的耳朵,但那聲音還是不斷從指縫中傳進來,像重錘一樣敲打著耳膜。

「啊!滾開!」胡淼尖叫著,試圖將心中的恐懼給喊出來。

喊了一陣,那聲音停止了,胡淼睜開眼睛,看著四周,什麼也沒有,沒有所謂的醫生,也沒有護士,除了兩側射來的應急燈藍光,什麼也看不見。

「小姐,你不要害怕,電梯臨時出了毛病,我們正在搶修……」

聲音又一次傳來,胡淼猛地抬頭,看向電梯上端的一側,才發現那聲音是來自電梯內的通話器中。在通話器旁邊還有一個攝像頭,攝像頭下端的紅燈正在有節奏地閃爍。

「我……我沒事,沒事……」胡淼回答,慢慢起身,看向那個攝像頭,「請問你們能看見我嗎?」

通話器中的男聲回答:「我們能看見你,小姐,請放心,我們會在五分鐘之內搶修好電梯,只是普通的電路故障,如果搶修出現問題,我們會馬上想辦法營救你出來,同時已經報了119,請安心等待。」

這種比較官方的回答語氣,一點都沒有讓胡淼的心平靜下來,但至少有個人能與自己對話,心中稍微有了點安慰。

胡淼仰頭看著攝像頭說:「請你們快點好嗎?我覺得這裡的空氣不是很好。」

「小姐,請放心,我們一定盡快,不過希望你在照顧自己的同時,能夠照顧好你身邊的那個孩子,她看起來臉色好像不太好。」男聲平靜地說。

孩子?什麼孩子?

胡淼低下頭,快速在不大的電梯內環視了一圈,整個電梯中只有她一個人,哪裡來的什麼孩子?同時她又想起剛才在電話聽筒中聽到的那個小女孩兒的聲音……對,根本不是從聽筒裡面傳來的,好像是有人在自己的耳邊……

胡淼渾身又一次僵硬了,挪動著自己的雙腿向剛才的角落中退去,同時雙眼在四周不斷地看著。

「小姐,請小心你旁邊的孩子,她看起來比你還要害怕,你走動的時候注意一下,讓她不要抱著你的腿部,這樣不安全。」通話器中的男聲又說。

腿部?

胡淼緩緩低頭看向自己的腿部,什麼也看不到,沒有半個人影,哪來的孩子?

「你開什麼玩笑?不要嚇唬我!」胡淼大聲對攝像頭方向喊道,「你有病啊!電梯裡只有我一個人!」

胡淼大聲喊叫著,同時已經退到了角落,死死地貼在那,恨不得整個人都直接穿電梯離開。

「小姐,你情緒太激動了,我知道你很害怕,請不要傷害到孩子,孩子和你一樣……」

「不要說了!閉嘴!閉嘴!閉嘴!」胡淼歇斯底里地叫喊著,摀住自己的耳朵,蹲了下去,絕望地喊道,「胡順唐!你在哪兒!胡順唐!」

廣福鎮,小旅館電梯內。

電梯終於開始緩慢運行,但每到一層樓電梯就會停住,可門卻不會打開,好像有生命一樣,故意停頓一下,似乎在拖延著本就不多的時間。

此時的電梯,就像是微波爐一樣,煎熬著在電梯中走來走去,不斷用腳踢踹著電梯四壁的胡順唐,可不管他怎麼叫罵,電梯依然是每層樓停頓一下,終於來到了狄施闐所在的樓層,遲疑了好幾秒後,門才緩緩打開。

胡順唐徑直衝了出去,依然是天井似的樓層,出了電梯,環視一週,所有的房間門都可以清楚地看見,唯獨在前方拐角處的一間房的大門敞開著,門口上三個「666」的金字反射著房間內的光。

胡順唐拔腿就向那個房間跑去,跑過拐角處的時侯,卻突然停了下來,意識到那個房間不就是當初養父吳天祿被鹽爺殺害的地方嗎?這個狄施闐難道說有意選擇這個地方?

這個傢伙到底想幹什麼?

原來這個房間的號碼中帶著一個「4」字,新接手的旅店老闆認為「4」和「死」字音相同,乾脆將這個房間改成了「666」,希望一切都順順利利,不會再有同樣的慘案發生在這,可他並不知道,「666」這個數字在西方卻最不吉利。

狄施闐此時出現在了門口,慢慢扭頭看著胡順唐,抬手看表,臉上有了一絲笑容,卻不說話,只是揮手示意讓胡順唐走過來。

胡順唐沒有動,警惕地看著四周,同時心中想,自己已經到了,胡淼應該沒什麼事了吧?

省城醫院,電梯內。

「咚!」

電梯終於開始運作,應急燈熄滅,電梯內原先的燈光又同時亮起。等燈亮起來照亮了整間電梯內部後,胡淼這才緩緩起身,同時下意識去看腳邊有沒有剛才通話器中那個男人所看見的「小女孩兒」,從剛才蹲下開始,她就死死地閉上自己的雙眼,在這種封閉的環境中,無法逃跑,就算尖叫也只能自己聽到。

確定大腿位置沒有什麼東西后,胡淼慢慢走到了電梯門口,等待著電梯門打開。

「小姐,沒事了,請帶好身邊的孩子一同離開,電梯門等會兒就會自動打開。」通話器中的男聲又說。

胡淼沒有應聲,也沒有回頭去看攝像頭的方向,雙眼直視著光滑的電梯門,盡力不要讓自己多想,也不再和通話器中那個男人爭執電梯內到底有幾個人的問題,如今她只想盡快離開這個封閉的空間,呼吸一口外面的新鮮空氣。

電梯平穩下降,卻沒有停住,胡淼正覺得奇怪時,電梯震動了一下,震動結束後開始輕微地抖動,電梯內的燈光也開始急促地閃爍。胡淼忙伸手去按開門的按鈕,隨著她手指按動的速度越來越快,電梯內燈光閃爍的速度也越來越急,最終電梯停止了抖動,停了下來,燈光徹底熄滅,應急燈也不再亮起,連通話器也變成了啞巴……

胡淼回頭,看向攝像頭的方向,一團漆黑,攝像頭那個紅色的指示燈也不再閃爍。

胡淼的手從按鈕上離開,雙手捏緊,拍打了一下電梯門,喊道:「喂!有沒有人?怎麼回事?」

沒有人回答她,此時的胡淼已經臨近崩潰的邊緣,但依然極力克制自己不要爆發出來,因為爆發的結果就是徹底失去理智。

忽然,那首童謠又迴蕩在電梯內,胡淼雙手舉起抱在胸口,清楚地聽見聲音根本不是來自於手中的手機,就好像電梯自己唱起歌來,歌聲在電梯的四壁內來回撞擊,從一個角落到另外一個角落,忽大忽小。

胡淼咬緊牙關,垂下雙手,猛地又抬起來,拚命拍打著電梯門,拍打的力量越來越重,她整個人的神經也隨之越來越脆弱,終於她還是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開始用頭去撞著電梯門。

撞門的聲音很沉悶,但沉悶聲依然無法蓋過那首童謠,漸漸地胡淼感覺到自己的大腿處好像有一雙手在抱著自己,手越抱越緊,自己的那條腿也越來越冰冷。

胡淼的渾身無法動彈,此時電梯門奇蹟般地打開了一條縫,雖然縫隙中依然看不見燈光,是一團漆黑,可這一線生機卻讓她看到了希望。胡淼伸手抓住電梯門兩側,用盡了自己全身的力氣,終於掰開了一人寬的縫隙,發現電梯停在某一層的中間,卡在一半的位置上。

胡淼跳起來,抓住電梯門的兩側,向上方爬去,同時感覺兩條腿都被一雙手給死死抓住往下拽著,那首迴蕩在電梯內的童謠聲也變得特別的刺耳,好像是有人帶著怒氣在唱歌一樣。

「吱……」胡淼的雙手直接在光滑的電梯門上滑動發出的聲音,讓她有一種快要暈厥的感覺。

就在她半個身子爬出電梯時,外面走廊上的燈從遠處開始一盞一盞地亮起來,當亮到她頭頂的時候,她意識到了危險,有了電源,電梯就會開始運作,但自己的半個身子依然卡在裡面。

胡淼奮力向外側爬去,可不管怎麼用力都沒有辦法擺脫在下面那股無形的力量,電梯開始抖動起來,電梯內又有了光源,她的身體也漸漸向電梯內跌落進去。

完了!胡淼大聲哭了出來,雙手在走廊的地面上揮舞著,大聲喊著胡順唐的名字。

「胡順唐!救命啊!」

胡淼的聲音迴蕩在走廊內……

「咚!」

電梯開始運行,門開始逐漸收緊,胡淼絕望地閉上了雙眼,此時眼前晃過一個人影,一雙手死死地抓住了她的雙手,將她用力拖了出去。

隨後電梯猛地向下一沉,胡淼轉頭,盯著落下的電梯,隱約看見一個模糊的人影在電梯口閃動了一下,隨後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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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26 17:18:46

第九章 扭斷手腳的雙屍

廣福鎮,小旅館,666號房間門外走廊。

胡順唐雙手撐著膝蓋,不住地喘氣,剛才在電梯內自己踢踹著電梯,幾乎用光了自己所有的力氣,他自身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在乎胡淼的程度已經超過了對自己性命的珍惜。他抬眼看著站在房間門口的狄施闐,狄施闐抬手看著手腕上的表,嘴裡低聲唸著什麼,此時狄施闐口袋中的電話響起,胡順唐的目光立刻從狄施闐的臉上移動到他口袋的位置。

這個傢伙肯定有同伴,不止他一個人……

狄施闐接起電話來,什麼話也沒有說,聽了一會兒便掛掉了電話。

胡順唐直起身子,向狄施闐走去,同時說:「按照約定,我已經到了,不要傷害我的朋友,否則你絕對活不過今晚。」

「傷害你的朋友?不會,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怎麼能夠隔著百里之外傷害一個人呢?我沒有那麼神通廣大,放心,你的朋友安然無恙。」

「這不是遊戲,不要拿人命來開玩笑,這不好玩。」

胡順唐在離狄施闐幾步外停下,冷冷地看著他,雙拳握緊,有撲上去暴打這個傢伙一頓的衝動,雖然不知道胡淼是否出了事,但剛才心裡的那種感覺告訴自己,這件事一定不同尋常。

狄施闐放下右手,垂在大腿一側,面帶微笑:「這不是遊戲,如果你硬要給這件事戴上遊戲的禮帽,那我可以很負責的告訴你,遊戲才剛剛開始,請吧,現在是我們商談的時間,剛剛合適,二十分鐘,不多也不少。」

狄施闐說完,身子微微向前鞠,同時右手向房間內一展,邀請胡順唐進房。

胡順唐看著狄施闐背後門上那三個金色的「666」,覺得反射出來的並不是金色的光,而是如血般的鮮紅。

胡順唐走進房間內,發現從前標準間兩張床的房間如今只擺放了一張大床,大床上放著狄施闐提來的那個手提箱,手提箱表面放著一張照片,正是那張發黃的老照片,就在旁邊的床櫃上,規規矩矩地放著一台筆記本電腦。

再看向其他地方,所有的東西都像是有人重新整理過一遍,胡順唐判斷這個狄施闐是一個非常喜歡整潔,或者說自身有點潔癖的人。

狄施闐順手將門給關好,關門的聲音引得胡順唐轉過頭去看,狄施闐做了一個「不好意思」的手勢,雙手一展說:「胡順唐先生,請隨便坐,不過前提是請關閉你的手機,我不希望在我們交談的時候有任何人來打擾,那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胡順唐只得關閉掉手機,隨後狄施闐將他的手機拿過,輕輕放在電視機上方,看著浴室的方向說:「你的養父吳天祿就死在這個房間的浴室中,很淒慘,凶手的手段很殘忍,不過卻得到了應有的懲罰,也算老天有眼。」

胡順唐皺起眉頭盯著狄施闐問:「我養父吳天祿和你有什麼關係嗎?」

「當然,如果他還活著,也許我們會成為很好的合作夥伴,可如今他已經死了,我們只能找上你了。」

「我們?你不止一個人,你們到底是誰?找我要做什麼?」

「胡先生,你明知故問,我已經不止一次說過是關於鎮魂棺的事情,你又為什麼不相信呢?」

胡順唐沉默,的確狄施闐一直說要仿製那口鎮魂棺,可為什麼要那麼做?鎮魂棺又是什麼東西?狄施闐一直沒有提起過。

「鎮魂棺是什麼?我根本不知道,所以無從下手,我還是那句話,你們找錯人了,我沒有那種手藝,如果你們要做個小手工藝品我倒是可以免費贈送。」胡順唐沒有坐下,狄施闐坐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雙手像個孩子一樣很規矩地放在雙膝上方,看著他。

狄施闐拿起旁邊的菸灰缸說:「先生,這房間裡的每一個物件都可能有它自己的故事,鎮魂棺也一樣,但這個故事要說起來,會花上很長的時間,你有這個時間不如多想想怎麼才能仿製出這口棺材來,時間不等人,我說過我和你的命運被綁在了一起。」

「不行,我不知道鎮魂棺是什麼,就算有那個能力,也沒有辦法做出類似的東西,我想這不單單是一口棺材。」胡順唐說,如果只是一口普通的棺材,他們也不會找上自己,應該是與自己開棺人的身份有聯繫。

狄施闐抬手看了一下手錶,閉上眼不知道在做什麼,隨後睜開雙眼,看著胡順唐說:「胡先生,請問你知道字母家族嗎?」

「什麼?」胡順唐不明白狄施闐為何張口說這幾個字。

「在英國,從中世紀開始就有一個霍克家族,這個家族不算有名,卻很有錢,並且還有一個稱呼叫『字母家族』,僅僅是因為這個家族的姓名中,除了姓之外,名中只含有字母,從A到Z,一直在這二十四個字母之間循環,出現過很多同名同姓的人,誰也不知道這個家族到底有多少年的歷史,無從考證。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靠什麼發家的,有人說是古老的英國貴族,有人說是所謂的莊園主,也有人說他們曾經靠販賣鴉片,總之謠言和傳說很多很多,可是這個家族好像是遭受了詛咒一般,所有人都活不過四十歲,就會一命嗚呼。」狄施闐看著胡順唐,說完這一段話後立刻開始沉默,房間內恢復了平靜,幾乎都能聽見狄施闐手腕上機械表指針跳動的聲音。

許久後,狄施闐又開口道:「這個家族一直在尋找治療本身疾病的方法,不僅僅是在歐洲,後來足跡到了美洲,家族成為了第二批美國移民,隨後參與了獨立戰爭和南北戰爭,試圖尋找能夠治癒的辦法,可最終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了,一直到某一天,一個來自神秘東方大陸的男人,告訴他們在地球的另外一端,有個叫中國的地方,在那裡有一種東西可以治癒好他們家族的疾病……」

「鎮魂棺?」胡順唐猜測狄施闐即將要說的話。

狄施闐沒有否定,只是默默地點點頭。

省城醫院,電梯外走廊。

一名醫生給胡淼簡單地檢查了後,叮囑她好生休息,睡覺前服用一些維生素B減輕壓力可以睡得安穩一些,同時還詢問她是否有服用精神類藥物,或者速可眠之類的安眠藥,胡淼搖搖頭,知道自己剛才講述的那一切醫生肯定不會相信。

醫生走後,在一旁站著的劉振明坐在了她的旁邊,他沒穿警服,一身便裝的打扮,滿頭的汗水。

胡淼掏出隨身攜帶的紙巾遞給劉振明,劉振明接過擦了擦臉上的汗水,拿出電話來撥給胡順唐,電話依然是顯示關機。

「到底出什麼事了?」劉振明揣好手機問胡淼,「怎麼他會打電話來說你恐怕出事,讓我立即趕來?我趕來時,聽醫院保安的對講機裡說電梯裡出了事,就猜測會不會是你,剛好在監控上看到電梯要達到的樓層,若不是這樣,恐怕已經出事了。」

不止劉振明後怕,處在當時的胡淼心中也十分害怕,可依然想不明白為什麼會有被人抱住雙腿的感覺?還有通話器中那個男人說和自己同在電梯內還有一個小女孩兒?

劉振明見胡淼沒說話,也沒再問,起身說:「我送你回休息室,我再去醫院監控室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胡淼搖頭,開口道:「我跟你一起去吧,我也想看看……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劉振明點點頭,走了兩步又停下說:「呃……我現在在省廳只是……文職工作人員,所以等下我說什麼,你聽著就行。」

胡淼點點頭,知道這裡不是廣福鎮,劉振明也不是以前那個具有管轄權的派出所所長,凡事得謹慎處理。

醫院到現在這個時間,住院部依然是人來人往的,看病人的,出入院的。胡淼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何剛才在頂樓的時候,半個人影都看不見,隨後又離奇的出現了醫生和護士?

劉振明按照醫院指示牌上的方向,帶著胡淼來到了住院部旁邊主樓的監控室區域。剛走到監控室門口,門就打開了,一個身穿修理工制服,戴著帽子的男子提著工具箱從裡面走出來,出來後順手將門帶上,還朝裡面說:「行,我先去看看,等下電話聯繫。」

修理工轉身時,看見劉振明與胡淼,友好地點了點頭,算打過招呼,然後提著工具箱徑直離開,沒有走電梯,而是直接下的拐角處的樓梯。

修理工的腳步聲在樓梯間迴蕩,劉振明看著樓梯間的方向,覺得很奇怪,那穿著制服的,應該是修理電梯的,怎麼會跑到監控室來?兩人敲了敲監控室的門,沒有人應聲,劉振明乾脆打開門,環視了一圈,較大的監控室內,半個人影都沒有,剛才那個修理工跟誰說話呢?

劉振明沒有管那麼多,徑直走到監控台前,查找著晚上關於住院部B電梯的監控錄像。胡淼四下看著無人,見劉振明也沒關門,忙問:「要是有人來了怎麼辦?」

劉振明頭也不抬地回答:「簡單,我出示證件,說是警察,告訴他們你報案了,我過來調查,來到之後發現門沒有關,就直接進來了。」

「還是以前派出所所長的作風……」胡淼在監控室中走著,四下看著,覺得這房子內有股奇怪的味道,走到監控室裡間門口時,發現裡間長條沙發後方有一雙腳露了出來。

胡淼心中一驚,慢慢向那個方向走去,同時喊著劉振明。

劉振明查找著監控錄像,沒留心,只是應了一聲。

胡淼繞過沙發後,看到沙發後的情景,禁不住叫出聲來:「啊!」

劉振明聽見胡淼的叫聲,轉身就往裡間裡沖,同時下意識去摸腰間的手槍,但如今自己是個文員,哪裡來的槍?只得抓過旁邊掛著的一根塑膠警棍就跑了進去,站在胡淼身邊時,看到在沙發後面躺著兩個已死的保安,死狀很是淒慘——雙手雙腳都被翻轉在背後,看那彎曲的姿勢,骨骼已經全數斷了,雙手的十指全被翻向了手背方向,血肉模糊的嘴巴還被人用線縫在了一起,看得出凶手在扭斷兩人手腳的時候,兩人經受不住痛苦大叫,導致嘴唇被活生生扯破。

「那個修理工!」劉振明想起剛才從這裡出來的修理工,除了他不會有其他人,於是轉身拔腿就向外面追去,在門口撞到兩個巡邏前來換班的保安,也來不及解釋,推開兩人就從樓梯口追下去。

兩名保安見有人從監控室衝下去,手中還提著一根警棍,覺得事情不對勁,趕緊衝進監控室,見胡淼還站在裡間處,忙喊道:「幹什麼的?這裡不能隨便進入!」

話說完,兩人也走到了胡淼身邊,看到了沙發後的兩具屍體,愣住了。

其中一名保安是退伍軍人,反應較快,抓起對講機就呼叫其他保安,告訴他們攔住一個從樓上疾跑下去的男子,手中還提著警棍。在這種情況下,任何人都會將劉振明當做是凶手。

另外一名保安則拉住胡淼詢問,到底是怎麼回事。胡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盯著那兩具死狀怪異的屍體,一直沒有回過神來。

連追了好幾層樓的劉振明,沒有看到那修理工的身影,但每下一層樓就會有提著警棍的保安追過來,劉振明也顧不上解釋,往下一直追著,一直追到樓下的停車場,四下看著,人來人往的停車場內根本看不到那個修理工的身影,按理說那身制服特別好辨認,但剛才他們在監控室的那一段時間,已經足夠那人換一身衣服離開了,或者說直接躲在醫院的某個地方,根本無從查起。

此時,十幾個保安四面八方地圍了過來,呼喊著劉振明放下手中的武器,劉振明掏出自己的警官證,晃了晃,嘆了口氣說:「我是警察,不是凶手……」

追來的保安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聽見劉振明說「凶手」,又聽說是警察,都意識到醫院肯定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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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霍克家族門口的中國男子

電話響起,老式電話的鈴聲在旅館房間內迴蕩。

「鈴……」

胡順唐盯著小箱子上的那張照片,目光並沒有移開。

狄施闐也任由電話一直響,自己沒有接起來,等鈴聲響了許久後,拿起電話來看了一眼,隨後掛掉,雙手重新規矩地放在大腿上,說:「胡先生,我相信你的朋友現在暫時沒事了,不過現在我要提兩個要求,在我說要求的過程中,請你不要激動,不要打斷我的話,因為那很不禮貌。」

胡順唐拿起那張照片,坐在狄施闐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坐定後說:「看來我不接受你的要求都不行了。」

「是的,必須接受,否則你朋友的安全我可不能保證。」狄施闐淡淡地說。

胡順唐盯著狄施闐咬牙道:「如果你敢對我的朋友下手,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胡先生,我只是受人所托,我不能主導大局,請你清楚這一點,如果你清楚了,下面我就開始繼續講述關於霍克家族和鎮魂棺之間的故事。」狄施闐的語氣依然那樣。

「你的意思是,你是受霍克家族的委託?」胡順唐反問,狄施闐言語中其實已經表達得相當明確了。

狄施闐並不直接回答胡順唐的話,反而是開始講述了關於霍克家族如何來到中國,又如何找到鎮魂棺的故事——

1911年,美國正值歷史上所謂的「進步時期」,整個國家已經開始了工業化的全面改革,這為第一次世界大戰和第二次世界大戰奠定了堅實的基礎,而本可以扮演重要角色的霍克家族卻在這個時候開始變得更加低調,幾乎可以說是完全消失在了大眾的視線範圍內。原因很簡單,因為某個深夜,一個留著辮子,卻穿著西式服裝的中國男子敲響了霍克家族那扇大門,對開門的管家說,他有一個可以治療好霍克家族「疾病」的藥方。

帶著這樣說法上門而來的人不在少數,通常這些人都是為了錢而來,管家並沒有及時通報當時霍克家的主人,只是拿出了兩張鈔票想直接打發那個中國男子離開。中國男子沒有接受,而是掏出了手槍,對準了自己的大腿開了一槍。

管家大吃一驚,愣在那不知如何是好,同時聞聲而來的霍克家人來到大門口,這些人都親眼見到了驚人的一幕:中國男子的槍傷很快痊癒,連一點疤痕都沒有留下,整個過程前後不過五分鐘。

當時世界上很排斥中國人,是因為地處東方大陸的中國對於他們來說,不僅僅充滿了神秘,還帶來了恐懼,就連從1841年開始從歐洲興起的偵探推理小說中,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排斥中國人在小說中的出現,甚至還有一個「若克斯十戒」中「第五戒」專門提到,推理小說中絕對不可以出現中國人,因為中國人在他們眼中被認為具有超自然的力量。

當時霍克家族的人,特別是主人RK霍克見到這一幕之後,震驚了,立刻邀請了那位中國人進屋,並以上賓對待。

隨後那位中國人告訴RK霍克,可以治療好「霍克」家族的藥方隱藏在中國川西的某個地方,那個東西具有的能力可以使人長生不老。

長生不老對於霍克家族來說,從沒有奢求過,但至少這種東西可以改變他們家族遭受的「詛咒」:活不過四十歲就死去。

當時,RK霍克還面臨一個難題,那就是自己年僅五歲的女兒——A‧莎莉‧霍克身患疾病,有可能根本無法活過六歲的生日。這件事對於那個中國人來說,也算是一個「一展身手」的機會,他提出要單獨與A‧莎莉‧霍克相處一夜,說不定可以治好A‧莎莉‧霍克的疾病,卻不能保證她依然能夠逃過霍克家族遭受的「詛咒」,活過四十歲。

RK霍克遲疑了,雖然他很想相信這個中國人,但單獨讓女兒和一個陌生人,還是一個中國人相處一夜,非常不放心,甚至當初他給女兒起名字的時候,想當然地以為只要在名中不單單使用字母,就能逃過那一劫,所以才在名中加入了「莎莉」,結果事與願違,莎莉在五歲的時候就得了一場大病,差點離世。

中國男子並沒有勉強RK霍克,而是起身離開,告訴他,什麼時候想明白了再去找他。

就在中國男子離開霍克家之後,莎莉的病情開始加重,咳嗽嘔吐不止,雙眼翻白,說著一些聽不懂的詞語。RK霍克認為莎莉是被魔鬼附身,立刻找了當地的神父前來驅魔,但驅魔神父有區別於普通的神父,在霍克家族周圍根本找不到。無奈,RK霍克只得遣人去尋找那個中國男子,派出去的人很快就在霍克家周圍的酒館內找到了那名中國男子,並帶回家中。

中國男子回到霍克家中,依然提出那個條件——自己必須要和莎莉單獨相處,任何人都不得靠近,也不得偷看。

為了女兒的性命,RK霍克最終接受了中國男子的條件,將家中人都遣走,自己則坐在一樓的大廳內等待,讓RK霍克沒有想到的是,中國男子僅僅只花了不到一個小時,便領著一個蹦跳跳的莎莉從樓上下來。

RK霍克盯著自己「死而復生」的女兒,驚呆了,就在一個小時前,醫生差不多都要宣佈莎莉死亡的消息,一個小時後,竟變得什麼事都沒有,甚至精神比生病前還要好。

RK霍克抱著自己的女兒,下意識地問中國男子,他是怎麼做到的?

中國男子沒有回答,只是說:「霍克先生,請遵守我們之間的約定。」

中國男子說完後,打開霍克家的大門,大步離去,根本沒有提關於那個可以治療霍克家族「疾病」藥方的事情,當時RK霍克也因為沉浸在女兒痊癒的喜悅中,將這件事徹底給忘記了,只是覺得中國男子具有紳士般的高尚品德,畢竟霍克這個古老的家族來自英格蘭,對人的品德看得尤為重要。

當然,RK霍克依然很好奇中國男子到底用了什麼辦法治療好了自己女兒的疾病,雖然遵守約定不能問他本人,也沒有偷看,但沒有說不能問當事人,也就是莎莉。於是,RK霍克在送莎莉回房間睡覺時,在床邊問莎莉,那個中國男子做了些什麼?

莎莉想了想,指著自己的胳膊說:「他有兩雙手。」

「什麼?兩雙手?」

「嗯。」莎莉肯定地點點頭說,「爸爸,我清楚地看見那個人有兩雙手,開始我很害怕,後來另外一雙手開始撫摸我的身體時,我覺得舒服多了,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就像是有人搶走了我的玩具,我很難受放聲大哭,那雙手卻幫我將玩具搶回來了一樣。」

莎莉的一番話聽得RK霍克雲裡霧裡的,心裡也不以為然,想著五歲的孩子在疾病中說不定會看花眼,或者出現什麼幻覺,便沒有再追究下去了,同時又想起關於那個中國男子所說的治療家族「疾病」的藥方,隨後又遣人去找那個中國男子,這次派出去的人花了近一個月的時間,都沒有找到那個中國男子的蹤跡。

狄施闐的故事說到這,沒有再繼續下去,而是靜靜地坐在那個地方,似乎在等待著胡順唐的分析。

當然,胡順唐在這個故事開始時,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狄施闐所講述的那個出現在霍克家族門口的中國男子身上,最重要的是因為RK霍克的女兒莎莉提到過那個神秘的中國男子有兩雙手,這種說法立刻讓胡順唐腦子中出現了四個字——孟婆之手。

胡順唐清楚,只有開棺人這個職業才會擁有孟婆之手,這是付出了代價和死神孟婆所做的交換,但他想不明白的是如果那個神秘男子是開棺人,又為何會中槍之後立刻痊癒?雖然說開棺人必須經歷清理靈魂的這一過程,但也不可能擁有那種神奇的本事,雖說不是刀槍不入,但也算是不生不死。他記得,在半個月之前,他和胡淼兩人做飯,切肉的時候不小心切到了手指,血流不止,傷口半個多月才好,但手指上卻留下了永久的疤痕。

難道說,開棺人本身還隱藏著什麼秘密?胡順唐習慣性地揉著額頭,閉上雙眼回憶著在將軍墳中看到的那些東西,回憶了一番後,並沒有在那「十副鬼畫」之中看到有關於類似的記載。

「胡先生,想必你在猜測關於那個中國男子的身份吧?」狄施闐此時開口問,依然是那種淡淡的語氣,可言語之中好像在告訴胡順唐,他已經看透了對方的想法。

「對。」胡順唐沒有否認,狄施闐都清楚他是開棺人的身份,此時再隱瞞也沒有任何作用,但開棺人竟然在百年前就遠渡重洋到了美國,這卻是他萬萬想不到的。

狄施闐起身,從手提箱中拿出簡易的茶具和茶杯,還有一瓶子礦泉水,不慌不忙地在旁邊用清洗好的電熱水壺燒起了水,待水燒開之後,開始泡茶,並說:「今夜的時間還很長,但卻很緊,我在想只要你聽完我所講述的故事,你一定不會拒絕我委託人的要求,我們中國有句話古話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此次,你救的不僅是一個人的命,而是無數條人命,這是在積德。」

胡順唐淡淡地回答:「救人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但可惜的是我不信佛,也沒有辦法擁有任何信仰。」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中所謂的「浮屠」原意為「佛塔」的意思,顧名思義,其意便為「救人性命,功德無量,遠勝為廟宇修建七座佛塔」,可這句話卻不是源於佛家的說法,而是出自明朝馮夢龍的《醒世恆言》。此時,胡順唐之所以要那樣說,僅僅是為了試探一下狄施闐對開棺人這個職業到底瞭解有多少。

狄施闐淡淡一笑,抬手看著表,盯著茶壺說:「滾水十五秒,過了這個時間,茶水就澀口了……沒有信仰的人在西方是很可怕的,在他們來看,這種人很容易墮落,被魔鬼所利用,可你們開棺人卻是例外,第八忌則明確地說忌信神己不敬神,也就是不能擁有信仰,但卻不能不尊重信仰。」

胡順唐聽完,下意識抬眼看著狄施闐,心想這個人知道的果然不少,或許對開棺人的瞭解比自己還要深。「白狐蓋面」事件後胡順唐雖然學習了不少東西,但在沒有老師引導的前提,對開棺人的很多東西都只是一知半解,反倒是在風水學中理解到了不少知識,但與鹽爺腦子中那些東西相比,這些只是皮毛。

「霍克家族後來又怎樣?是不是來到了中國尋找那個中國人所說的『藥方』了?」胡順唐問,毫無疑問,所指的「藥方」就是「鎮魂棺」。

狄施闐又一次起身,將茶壺中的茶水倒在另外一個杯子中,將茶葉濾淨,端起其中一杯遞給胡順唐:「胡先生,請用茶,小心燙嘴,我們的時間還很充足。」

時間充足?先前這個人還不斷地告訴自己時間已經不多,現在反倒是不著急,到底在玩什麼花樣?胡順唐接過那杯茶,沒有立即飲用,而是看狄施闐喝了一口後,自己才少少地在嘴唇上挨了一下。

狄施闐看胡順唐的模樣,笑了:「胡先生過於謹慎了,我要找你幫忙,有求於你,又怎麼可能害你?只是我們的時間拖得越長,對你的朋友越沒有好處。」

胡順唐原本掉下去的心一下又提了起來,意識到狄施闐一定是對胡淼做了什麼事情,以此作為威脅,這樣一來就算自己不答應都不行。

對了,他叫我關掉手機,就是隔絕我與外界的聯繫,還有來之前他發來訊息說過關於「鬼胎」的事情……

胡順唐放下茶杯,猛地站起來,居高臨下看著狄施闐:「胡淼媽媽懷上的『鬼胎』是不是也和你有聯繫?」

狄施闐抬頭看著一臉怒氣的胡順唐:「胡先生,我只能回答你,我知道這件事,但主使者卻不是我,那是我第二個委託人做的,和我毫無關聯。」

「第二個委託人!?」胡順唐有些吃驚,除了霍克家族之外,還有其他人在尋找鎮魂棺嗎?

狄施闐慢慢地回答:「可以使人長生的東西,要尋找它的肯定不可能只有一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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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嗜血夜叉

夜叉,佛家詞彙,原本為印度婆羅門教神話中半人半神的小神靈,是財神俱羅比身邊的侍者。釋迦牟尼創立佛教之後,將原先釋迦族信仰的婆羅門教中的許多神話化為佛教所有,同時將夜叉也列為其中,但卻成為了佛教中一種不同於婆羅門教的半人半神,成為守護正法的鬼神。

就在那醫院監控室中,兩具死狀奇異的保安屍體下方,發現了一幅用鮮血繪成的畫,所繪之物,正是一個夜叉頭。

當刑警勘查現場完畢,移開那兩具保安屍體後,便發現那副畫,奇怪的是鮮血已經乾涸,都沒有沾染到保安的屍體上,看樣子是在保安死之前就已經畫好很久了。可這卻從邏輯上說不通,因為那鮮血化驗後證實是來自兩名保安。

刑警當即推測,行兇現場並不是在監控室裡,但周圍並沒有看到有搏鬥的痕跡,兩名保安也正在監控室中當班,沒有離開過。

一切都太詭異了,與常理相悖。

刑警隊審訊室中,當給胡淼錄口供的刑警將那張拍攝下來的夜叉頭像照片遞到胡淼跟前時,胡淼不假思索地直接說:「怎麼是夜叉?」

辦案的刑警聽胡淼這樣一說,愣了一下。首先,他們誰也沒有看出那是夜叉的頭像,其次在他印象之中,夜叉並不是這幅模樣,只是認為那是一副惡鬼畫,像是凶手故意留下的標誌,通常在某些連環殺手行兇後,都會在現場留下自己獨特的標誌。

此時刑警卻開始懷疑起胡淼來,為何她第一眼便知道那是夜叉?這有什麼根據?

胡淼一時半會兒無法給那名刑警解釋清楚,她所知道的夜叉模樣在佛教記載中有三種,這恰好只是其中一種罷了。大學時期,她對佛教起源做過一些研究,起因僅僅是因為當時她很喜歡金庸的那本名為《天龍八部》的武俠小說,而夜叉就是天龍八部眾其一的護法神。

諸天既二十諸天,守護正法的大神,天龍八部眾之首,八部眾中,以天,龍二眾為上首,故標舉其名,統稱天龍八部。

「我一時半會兒給你解釋不清楚,但這上面所畫的僅僅是夜叉其中的一個模樣。」胡淼拿著照片說,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何在保安屍體下發現這幅畫,一定是凶手所為嗎?難道作案後,凶手還花時間用鮮血在地上畫了夜叉頭像後,這才慢悠悠地離開,他難道不擔心有人會突然出現在監控室?

刑警將水杯推到胡淼的跟前,又問:「夜叉其他兩種又是什麼樣?」

胡淼不知刑警現在有些懷疑她,想了一會兒回答說:「簡單來說,夜叉在佛教中有三種模樣,第一種是模樣俊俏的青年,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很英俊帥氣,對男女都具有誘惑性。第二種是侏儒模樣,有萬相之面。第三種就是惡鬼模樣,能化虛無為利器,殺人於無形,我們平日內看到的也大多數是第三種,照片上所畫的也是這種。」

刑警聽完「哦」了一聲,沉默了一陣又問:「看來你很熟悉夜叉?」

「嗯,大學時,空閒時間研究過,好奇。」

「好奇?嗯,你大學專業是什麼?」

「歷史。」

「中國歷史還是世界歷史?」

刑警這句話讓胡淼一下就意識到話中有話。她將照片放在桌子上,直視刑警的雙眼說:「學歷史,自然就要學世界歷史,世界歷史中也包含了中國歷史,我不明白你問這麼詳細有什麼用意?」

「沒什麼。」刑警往身後的椅背上一靠,「只是覺得太巧合了,你出現在犯罪現場,又瞭解夜叉,這種巧合的概率在案子中一般來說很低,比中五百萬還難。」

胡淼雙手一拍桌子,站起來說:「你什麼意思?把受害人當凶手嗎?」

刑警看著胡淼,示意她冷靜下來:「我只是要考慮到一切可能性。」

刑警當然不知道胡淼母親的事情,也不知道在那之前胡淼在電梯中到底經歷了些什麼,如果知道,恐怕他現在想的事情會更多……

「考慮到可能性就能忽略邏輯嗎?」胡淼情緒很激動,此時審訊室的門被人打開了,劉振明出現在門口,也不管那刑警,直接對胡淼說:「怎麼了?沒什麼事了,辦妥了,我們可以走了。」

刑警知道劉振明也是警察,但看證件只是省廳的一個文員,於是便站起來準備說胡淼不能走,還得接受調查,剛起身就看到刑警隊的指導員出現在門口。指導員向那名刑警默默點頭,示意胡淼的確可以走了,刑警這才無可奈何地抱著那疊資料離開,走時還是用懷疑的眼神看了胡淼一眼。

劉振明帶著胡淼開車離開刑警隊後,站在辦公樓門口的刑警有些不服氣地問指導員:「他們什麼來頭?就這麼放他們走了?省廳的就了不起?」

指導員看著劉振明那輛汽車消失在街道拐角處後,才說:「不是因為那個劉振明是省廳的,而是因為他們沒有嫌疑。隊長已經帶人去天網中心查過醫院門口的監控錄像,事發後沒多久,的確有一個他們所說的穿修理工制服的人離開,到街對面開車離去,而他所開的那輛車,今天早上剛被人報失。」

「那也不能說明那個叫胡淼的沒嫌疑呀?」刑警不依不饒。

指導員嘆了口氣:「你當刑警才半年,半年也該有點經驗了?怎麼腦子就不開竅呢?一個弱女子能夠把那兩個身強力壯的保安弄成那副慘樣?就算讓你去,你也未必能夠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扭斷他們的手腳,再畫上一幅畫,還有,你知道那個叫劉振明的男的,是什麼人嗎?」

刑警想了想:「說起來還真有些印象,名字挺熟的。」

「半年前發生在廣福鎮的連環殺人案就是他給破的,那時候他還是廣福鎮的派出所所長,因此就被調到省廳去學習了,這個人事調動一下跨了好幾級,等他學習完畢再回去,至少都是回縣裡公安局任職。」

「難怪……不過指導員,說真的,這個案子真夠詭異的,按照法醫的報告,兩名死者的屍體發現時距離死亡時間不過十幾分鐘,有可能嗎?」刑警看著手中的那一疊資料。

指導員只是搖搖頭,隨即拍了拍刑警手上的那疊資料:「按照慣例,恐怕這案子過不了多久就得移交了。」

說完,指導員走回辦公大樓,留下那名刑警愣在那,分析了半天指導員最後說的那句話,也沒搞懂是為什麼。

返回省醫院的途中,劉振明開著車,胡淼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兩人一路上都沒有說話,劉振明依然翻來覆去地思考著案子中的疑點,而胡淼只是不斷地在撥打胡順唐的手機,整整一夜,胡順唐的手機都保持著關機狀態,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到省醫院停車場後,胡淼沒有立即下車,又撥了一次胡順唐的電話,劉振明見狀說:「不用打了,我打了一夜都是關機,我已經讓鎮上的兄弟幫忙查一下是怎麼回事,他們還沒有回話,應該沒什麼事,你放心好了。」

劉振明這都是安慰的話,其實他心中也很焦急,畢竟說胡淼有事的是胡順唐,自己趕到,果然在千鈞一髮之際救下胡淼,隨後監控室又發生慘案,一系列事情聯繫在一起,只能說明胡順唐肯定知道了什麼,而現在胡順唐卻根本聯繫不上……

「詹天涯……」胡淼喃喃自語道,轉過頭看著劉振明,「你有沒有聯繫過詹天涯?」

劉振明點頭:「不需你說,我早聯繫了,和胡順唐一樣,電話關機,根本不知道在哪兒,而且距他上次和我聯繫,都是半年之前的事情了。」

「什麼?半年之前?上次的事情了結之後你們就再也沒有見過面?」

「對,就通過一次電話,對我說在省廳好好幹,好好學習……」劉振明摸出一支菸來,點上後吸了一口,盯著燃燒的菸頭。自己「調」到省廳之後,才知道原來只是去學習的,根本不是跟詹天涯,而詹天涯壓根兒就沒有在省廳呆過,名義上的顧問只是暫時的,可沒有誰能夠解答他的疑問,帶他的那位所謂的老師,在省廳呆了幾十年從來沒有聽過詹天涯的名字,倒是很佩服劉振明破了那個大案,可劉振明知道那個案子能破,其實與自己沒有多大的聯繫,充其量只是詹天涯身份特殊,只得將功勞安在他身上而已。

「順唐聯繫不上,詹天涯也聯繫不上,到底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胡淼急了,不知道下一步到底應該做什麼。

劉振明又掏出電話來,撥給詹天涯,電話那頭依然是無法接通……

同一時間,詹天涯所在處……

爆炸之後,碎石和泥塊飛上半空,隨後又灑落到深坑的四周,灰頭土臉的詹天涯和宋松從墓穴之中爬出來,爬出深坑後,摘下防毒面具,劇烈地咳嗽著。

詹天涯掏出一顆藥丸,遞給宋松,讓他含著,自己也同時含住一顆,隨後仰天深呼吸了幾口,這才平靜下來。

「總指揮,太邪門了,我們怎麼一進去那墓穴就好像活了一樣,自己給關閉了?」宋松好不容易緩過來勁,回頭看著被炸開的地方,「要不是我多了個心眼,帶了一包炸藥進去,我們肯定會被活活悶死在裡面。」

詹天涯摸著自己胸口,順了下氣:「古人的智慧,是我們現在沒有辦法去摸透的,要不然奇門遁甲之術為什麼會失傳?弄這個墓穴的人肯定不止一個,而且是個假穴,周圍都是重新佈置過的,看來參照了八卦五行,使用了五行配合圖,還有隱遁之術。」

宋松嘴裡的藥丸慢慢化掉,渾身也舒服許多了,直起身來,搖搖頭道:「要是平常人,肯定早死了,這麼多東西誰能弄明白?」

「要不怎麼讓你平時裡沒事多看點書。」詹天涯依然覺得有些難受,「奇門遁甲之中的遁字,就為隱遁,也就是說六甲隱藏在六儀之下,因此才有了遁甲的名稱,我從小就開始學習研究這些東西,二十歲的時候鑽研過度,差點瘋了,直接退了學,古人的東西學不好,就會入魔。」

此時,一名軍官跑步前來,遞上一份傳真件到詹天涯面前,隨後道:「總指揮,剛剛拿到的,好像有點棘手。」

詹天涯拿過那份傳真件,剛看了一眼便失聲道:「什麼?夜叉王跑了?」

宋松疑惑地看著詹天涯,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那名軍官點頭道:「是,半個月前就從監獄中跑了!」

詹天涯怒了:「那為什麼現在才通報出來?」

軍官遲疑了一下回答:「因為……他們才發現。」

「什麼?才發現?」詹天涯將手中的傳真件揉成一團,扔在地上,「都是干什麼的?人跑了半個月才發現?我之前就說了,夜叉王不能關在普通的監獄裡,一定要押回蜂巢,可上面偏偏說因為輿論的關係,判了死刑,必須要公開執行!否則沒法給大眾交代,這下好了,人跑了,這下媒體又可以做文章了。」

軍官立正,辯解道:「總指揮,外界沒有人知道夜叉王是干什麼的,只知道是個殘殺兒童的兇犯,所以……」

「所以什麼?所以可以慢吞吞不管嗎?這混蛋殺的孩子,屍體擺出來,可以蓋住這個坑了!當時抓了這……我就該一槍斃了!」詹天涯怒氣衝衝,一把將那個軍官推開,徑直向遠處的帳篷走去。

宋松從來沒見詹天涯發這麼大的火,雖然從尖刀特種部隊調出來跟了他一年時間,知道很多事情,但偏偏從來沒有聽過關於「夜叉王」的半點訊息,甚至在蜂巢的資料庫中都沒有這個人的丁點資料,反倒是眼前這個軍官看起來知道得不少。

「夜叉王是誰?」宋松看著遠去的詹天涯,低聲問那名軍官。

軍官嘆口氣:「副指揮,總指揮說了,那是機密,不能隨意透露,我只是個小參謀,這些東西平日內要過手而已,不要為難我,我只能告訴你,這個人當初我們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抓捕歸案,是個……很邪門的主。」

很邪門的主?有多邪門?會飛天遁地嗎?宋松看見剛才詹天涯扔在地上的傳真件,撿起來展開看了沒幾行,冷汗都冒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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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奇人廖延奇

清晨,第一縷陽光從窗簾縫隙中照射進來時,胡順唐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在狄施闐的房間內呆了一個通宵。看似一個簡單的故事,從狄施闐的口中講述出來後,胡順唐內心中清楚,自己已經對那個叫「鎮魂棺」的東西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不僅僅是那個看似身份和開棺人有關的神秘中國男子,還有關於「鎮魂棺」可以使人長生不老的奇特能力。

當時RK霍克已經年滿三十六歲,也就是說再過四年就到了他的大限,四十歲生日前如果他還沒有找到解決的方法,那麼死神也會牽起他的手,帶他離開人世間,離開心愛的女兒莎莉。在沒有尋找到那個中國男子時,霍克已經徹底絕望,唯一的希望便是在這四年內好好地陪伴自己的女兒莎莉度過,至少要能和莎莉一起過她九歲的生日。

人在絕望之時,最期待看到的就是希望,哪怕只有一點,可往往事與願違,絕望會雪上加霜。一個月後霍克家族中一個名叫H‧霍克的男人在過四十歲生日時,死在了餐桌上,先前沒有任何徵兆,就在他舉杯向大家致辭時,臉色突然變得蒼白,摀住胸口便倒地身亡,整個過程不到十秒。

隨後霍克家族的家庭醫生開出的死亡證明和從前霍克家族每一個死去的人都相同,死因是——正常死亡。

用中國人的話來說這算是「壽終正寢」,很諷刺的一種說法。

RK霍克又一次陷入了恐懼之中,又想起了那個神秘的中國男子,同時派出了自己所能動用的所有人去尋找他,另外一方面則著手準備前往中國。在當時的環境下,清朝政府正逐步走向滅亡,但依然主導著國家的命運,雖然西方各國用強硬手段打開了中國的國門,可洋人出現在中國的國土上,依然被看做是妖孽。RK霍克借助美國銀行的幫助,給自己開出了一紙中國經商的證明,同時願意拿出大筆的錢在中國投資修建鐵路,在一切都看似順利的時侯,意外發生了……

A‧莎莉‧霍克又一次病倒了,毫無徵兆,某個早晨剛喝完一杯牛奶便直接倒地暈了過去,怎麼呼喚都不甦醒,用現在的話來說,好像瞬間成為了植物人。

莎莉的心臟依然在跳動,可保持著沉睡狀態,不會進食,不會說話,不會動彈。RK霍克傻眼了,無論聘請多高明的醫生,在檢查過莎莉的身體後,都只是搖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臨去中國的期限逐漸近了,RK霍克下定決心,就算沒有那個中國男子,自己也一定要帶著莎莉前往中國,用自己生命中最後的四年時間拚一拚,去尋找那可以治療好家族「疾病」的藥方,但更重要的是他必須要救回自己的女兒,因為她才五歲,人生最美好的東西,她只經歷了一個開始。

已死的H‧霍克的葬禮照常舉行,參加的人並不多,很多人都是看在霍克家族的面子上才來的,但霍克家族的「疾病」卻讓這些人心生恐懼,甚至不願意在葬禮上多呆上一秒,簡單地說了些客套話之後,在葬禮還沒有結束前就匆匆離開,最後墓地中就剩下了RK霍克一人,此時奇蹟出現了,那個神秘的中國男子出現了,就像是鬼魅一樣,突然間出現在RK霍克的身後。

RK霍克看到那個中國男子時,先是驚喜,但同時又很害怕,對於這個人他不知道應該如何形容,第一次見他時就覺得此人渾身上下都有一股泥土的味道,很腥,離得太近深吸一口氣都會忍不住嘔吐,可冰冷的臉上卻永遠帶著一絲笑意,深不可測的笑,笑容下好像隱藏著什麼東西。

兩人再相見時,中國男子伸出手去,學著西方人的禮儀做了自我介紹:「我叫廖延奇……」

聽到這三個字的時候,RK霍克覺得很耳熟,畢竟他認識的中國人極少,但這個名字卻不在他熟識的範圍內。

廖延奇告訴RK霍克,自己已經準備妥當,相信他也做了完全的準備,是時候前往中國去尋找那個神秘的「藥方」了。但卻有一個前提條件,如果RK霍克不答應他這個條件,那麼一切都只是泡影。

RK霍克問:「什麼條件?」

「給我提供保護,保護我的人身安全,保護我不會被清廷捉走。」

「為什麼?什麼意思?」RK霍克覺得這裡面有些不對勁。

廖延奇沉默了好一陣後再說,他實際上是清廷通緝的革命黨要犯,多年前在朋友的幫助下才來到美國,清廷開出的價碼,無論死活,他的人頭都價值好幾千兩白銀。

RK霍克聽到這,對廖延奇的信任度開始下降,但卻是他親手救活了瀕臨死亡的莎莉,心中打定主意,如果這次再救活莎莉,他就相信這個人,與他一同前往中國。可此時廖延奇告訴RK霍克:「事不過三,同樣的辦法在你女兒身上只能使用兩次,第二次之後,如果不能找到徹底解決的辦法,第三次再發作,我便無能為力了。」

RK霍克忙問廖延奇病因到底是什麼?廖延奇搖搖頭,盯著H‧霍克的墓碑說:「霍克先生,這不是你們能夠理解的,甚至是大多數人都不能理解的,在你們的國家,沒有信仰的人是很可怕的,我卻恰恰是一個不能擁有信仰的人,但我不是惡魔。」

廖延奇的話似乎含有特殊的深意,RK霍克猜測不出來,因為他全身心都放在了女兒莎莉身上,只要能救活女兒,其他的管那麼多干什麼?即便是讓他與惡魔做交易……

莎莉又一次被廖延奇救活,活蹦亂跳地出現在RK霍克的面前,在莎莉「痊癒」後的第五天,RK霍克便領著女兒莎莉,以及兩名忠誠的保鏢,還有廖延奇一行五人登上了前往中國的輪船,遠渡重洋前往那個他從來沒有嚮往過的神秘東方大陸。

離開美國前,霍克想盡辦法幫廖延奇更改了身份,讓他擁有了美國人的身份,這樣可以擺脫清政府的通緝,到達中國後,他急不可待地要廖延奇帶自己去找那個「藥方」,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廖延奇才告訴RK霍克那個所謂的「藥方」實際上是一口棺材,被稱為「鎮魂棺」的棺材。

聽完廖延奇的話,RK霍克立刻有了一種上當的感覺,怒斥廖延奇是一個騙子,騙取他的信任來躲避清政府的通緝,因為無論在哪個大陸的文化中,棺材都代表了不祥,那是死人亡靈的歸宿,怎麼能夠使人長生不老?

「對,棺材怎麼可能使人長生不老?真的很荒謬!」胡順唐聽狄施闐說到這裡的時候,帶著嘲諷的口氣問。雖然他知道有活壽材這種機關棺材,也堅信風水命理、奇門遁甲之術,可長生不老似乎在所有文字記載中都只是一個個謠言,沒有任何事實依據證明那是存在的。

狄施闐起身收拾茶具,同時說:「胡先生,請問你是否知道在中國幾千年的歷史中,曾經出現過一個傳奇人物,他的名字叫——徐福。」

徐福?胡順唐當然知道,關於這個秦朝時期方士的故事,大概連幾歲孩子都能說得出來,這也是與長生不老有關聯的歷史上最重要的人物之一。

狄施闐一邊小心翼翼收拾茶具,一邊說:「世人都知道徐福替嬴政求長生不老藥,一去不返,甚至還有傳聞說日本就是徐福去了東瀛後逐步建立起來的國度,當然這些都只是傳說,都是根據歷史記載所推測出來的故事。可誰也不清楚,徐福在出海求長生不老藥之前,曾經向始皇獻上過一口棺材,這口棺材就是『鎮魂棺』。」

「你的意思是……」胡順唐想了一下,「鎮魂棺在先秦時期就已經出現了?」

「是的,追溯歷史,能查到最早的記載,就在先秦時期。」

「這不可能,這其中有一個悖論。」胡順唐聽到這立刻否定掉狄施闐的說法,「如果鎮魂棺真的存在,如果也真的可以使人長生不老,秦始皇又怎麼可能讓徐福出海去尋找長生不老藥?因為拿到鎮魂棺就已經達到了他的目的!」

狄施闐只是笑了笑,沒說話,起身將茶具拿到浴室中仔細清洗,清洗完畢後濾干茶具中的水,又用自己帶來的帶著濃烈的殺毒藥水味的毛巾擦乾淨,隨後才坐回單人沙發上,對胡順唐說:「據我收集到的資料,上面稱徐福當時獻給秦始皇的只是一口仿製的鎮魂棺,而真正的鎮魂棺他早就藏了起來,徐福也不過只是一個方士,一個凡人,並沒有得道成仙,他難道沒有私心,不想長生不老嗎?」

狄施闐說完後頓了頓又道:「再者,在很多記載之中都寫到徐福深知秦始皇是一個暴君,所以根本沒有把真正的辦法獻上去,一直尋求秦始皇的信任,從而達到徹底離開中原大地的目的,也是逃離的唯一辦法,否則他只有死路一條。」

胡順唐覺得狄施闐的故事非常荒謬,心中不免暗暗發笑,但沒有反駁狄施闐,只是聽他靜靜往下說。

「徐福知道嬴政懷疑他已經找到了長生不老的方法,於是謊稱自己還需要去尋找長生不老藥,當時的秦始皇一心想長生,從某些角度來說,他受制於徐福,只得答應對方的條件,放他出海尋找藥方,不過徐福這一去便再也沒有回來……」狄施闐說到這,扭頭看著胡順唐道,「胡先生,你好像認為這個故事可信度並不高?」

「既然是故事,當然不能用可信度來形容,類似的故事在小說演藝之中可以找到一堆,並不稀奇。」

「好吧,那我就跳過RK霍克來到中國後與廖延奇一起尋找鎮魂棺的過程,因為這個過程持續了很久,不如直接告訴你他們找到鎮魂棺之後遇到了什麼事情,或許之後發生的事情會讓你感覺好受一些。」狄施闐淡淡地說,收起了笑容,最後那一絲笑容從臉上消失前,瞬間給人的感覺很詭異,胡順唐也不明白那句「讓你感覺好受一些」是什麼意思。

RK霍克在廖延奇的指引下,終於得知那口鎮魂棺就藏在川西一個叫水牛壩的小村莊中,於是便多了一個心眼,臨行前告訴了自己的朋友當時的美國駐中國使節,如果他們一行五人前往水牛壩村兩天後還沒有消息,就立刻通知清朝政府。一來是防止有突發情況,畢竟鎮魂棺到底是什麼他還不清楚,有沒有危險?第二當時清政府還是國際上認可的中國唯一合法的政府,革命黨則是叛逆亂黨,RK霍克對廖延奇還懷有戒心。

找到水牛壩村前,RK霍克一行五人的足跡已經遍佈了大半個四川,廖延奇也並不是真正知道鎮魂棺的所在地,只是掌握了一部分關於這口棺材從前的資料,同時配合風水命理以及奇門遁甲兩術,才最終找到了水牛壩村……

到水牛壩村之前,霍克等人也已經熟知了川西人的生活方式,甚至還學會了一兩句當地話,雖然繞口,但也能聽懂。到進入水牛壩村之前,廖延奇卻提議,讓他們打扮和當地人差不多,因為一路上遠行,借考察鐵路的名義,已經引得了大多數人的關注,在離鎮魂棺越近的時候就越不能掉以輕心。霍克等人接受了廖延奇的建議,但並沒有想到,在那樣做了之後,達到的效果卻是適得其反,洋人穿上中國人的服裝,戴上假辮子,更顯得像是「妖孽」,更加引人關注。關鍵的問題還在於,他的女兒莎莉根本不肯換上中國孩子的衣服,認為那些衣服就像馬戲團小丑一樣……

「等等,有兩個問題。」胡順唐抬手制止狄施闐說下去。

狄施闐目視自己的前方,反問:「胡先生,你的問題是什麼?」

「第一,廖延奇為什麼要那樣好心帶RK霍克去找鎮魂棺?僅僅是助人為樂?我不相信。第二,在第一個問題的前提下,廖延奇自身也不知道鎮魂棺的位置,只是有部分資料,走遍了大半個四川,這很滑稽?好像他的初衷並不是為了幫助RK霍克。」胡順唐問道,緊盯著狄施闐的面部,詹天涯說過,人臉上有很多表情,每一種表情都能出賣人的內心。

狄施闐這時又會帶著什麼表情回答他的問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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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掛在衣架上的人

省醫院,重症監護室外。

劉振明和胡淼站在監護室外,隔著那扇巨大的玻璃,看著在裡面躺著的周蓉。

劉振明第一眼看到周蓉的時候,的確嚇壞了,這是他當警察多年以來,第一次見到除了死屍之外的活人變成這副模樣,周蓉身上傳出來的那股怪味,就如腐爛的屍體一般,但生命維持系統卻顯示周蓉的心跳很正常,只是心跳的頻率稍微比正常人快一點。

「你媽怎麼會變成這副樣子?醫生有沒有什麼準確的說法?」劉振明皺著眉頭,看到這副樣子的時候,不自覺地就想起了曾經在廣福鎮上發生的那一系列怪事,雖然大部分都是人為,但有些事情根本無法解釋。

胡淼搖頭:「醫生什麼都沒有說,至少在我來了之後都沒有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只是說有可能是一種還沒有查明的病毒所導致的,但這副樣子算是病毒嗎?還有,我不明白媽媽到底是怎麼懷孕的,我媽早就沒有辦法生育,這是鐵一般的事實,在這種前提下還能懷孕……」

劉振明隔著玻璃看了許久,都沒有說話,這段時間內又數次撥打電話給胡順唐,依然是關機狀態,又撥給詹天涯,同樣依然是保持關機狀態,這兩個人同時關機,是不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胡淼打了一個哈欠,劉振明提議她去休息室躺一會兒,自己則去詢問一下醫生到底是怎麼回事。胡淼點點頭,本不想回休息室,但自己的後爹陳志已經送那些親戚離開,休息室內現在空無一人,正好可以讓自己安靜的休息一會兒,折騰了一夜,實在是累了。

胡淼在休息室內躺下後,劉振明幫她把被子蓋好,叮囑她安心睡一會兒,自己去詢問下醫生,也許醫生會看在他是警察的份上,告訴他一些沒有說給家屬聽的「實情」。

劉振明剛開門準備離開,就被胡淼叫住:「振明哥,你說順唐會不會出事?」

劉振明擠出一個笑容道:「你放心,他是貴人,上次的事那麼危險都化險為夷了,更不要提這次了,你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亂想了。」

「我很擔心他……」

「我知道,你現在要做的就是相信他。」

胡淼點點頭,將被子拉到下巴的位置,看著劉振明關上門離開。

拉上窗簾的休息室,此時暗了下來,隱約能聽見隔壁監護室中儀器傳來的輕微的「滴」聲。胡淼幾次合上眼要睡著,都被那其實並不吵人的「滴」聲所驚醒,總覺得那聲音在自己腦子中徘徊,抽打著她的神經。

就在胡淼實在撐不住沉沉睡去之後,朦朧中感覺有人推門而入,她下意識半睜開眼睛,看見一個穿著白衣的護士站在休息室門口,就那樣站在那,一動不動,面朝胡淼所躺的那張床,雙手提著自己護士外套的下圍,那模樣就像是中世紀歐洲的女性提著自己的長裙準備奔跑一樣……

誰呀?胡淼迷迷糊糊地仰起頭,正要開口問,卻發現門口哪有什麼護士,只是門口左側那個存放棉被的立櫃門緩緩打開,露出左側的穿衣鏡,穿衣鏡左側一排衣架上掛著一件護士的白褂,兩個衣袖下垂,放在口袋之中。

原來是衣服,我還以為是人呢。胡淼又重新躺下,但在躺下的瞬間,覺得在那鏡子中好像看到了什麼東西,立刻又抬起頭來,略微清醒了一些,目光下意識地看到了那面鏡子,卻發現鏡子中照出來的房間樣子和自己所在的地方完全不一樣——是一間被廢棄的房間,牆面上牆灰已經乾裂,一層層地掛在那,好像是用雙手剝落下來的一樣,還能清楚地看見牆面上有人五指劃下的痕跡,痕跡中帶著暗紅色,應該是指甲縫中滲出後乾涸的鮮血。

鏡中房間內卻不暗淡,有光,昏黃色的光,像是夕陽的光線從窗口照耀進來一般。

不是醫院!更像是監獄!不,是類似那種關押精神病人的特殊房間!

胡淼一下撐了起來,使勁甩了甩自己的頭,徹底清醒過來,定睛再一看,確定不是什麼幻覺。

有問題!肯定有問題!胡淼在內心中不斷對自己說,聯想到昨晚在電梯中的遭遇……

胡淼正要翻身起床,立櫃的那扇門突然「啪嗒」一下關了回去,像似有人用力將門砸回立櫃門架上。胡淼的整個身子僵硬住了,所有的動作停止,直視著那扇被砸回去的立櫃門,隨後立櫃門又緩緩彈回來,立櫃中的那面碎裂的鏡子往下掉著碎玻璃渣和玻璃片,落在地上卻發出的是「沙沙沙」的聲音。

等整個立櫃門重新彈回剛才的位置後,本來掛在衣架上的那白色大褂也飄動了起來,像是有了生命。

「醫生!」胡淼禁不住大聲喊著,但自己的聲音卻只是在房間內迴蕩,立刻又彈了回來,壓根兒就傳不出去,透過休息室上面的小窗口還能看見兩個護士有說有笑的從那經過,根本沒有聽到胡淼的叫聲。

胡淼從床上爬起來,就準備向外面跑,套上鞋子往前面一邁腳,直接摔倒在地,一回頭才發現自己鞋子的鞋帶不知道為何被人綁在了一起。

惡作劇?這就像是小時候上學時所做的惡作劇,上課時候將同學放在椅子下方的鞋子鞋帶解開,又重新綁在一起,等他一起身,整個人直接面朝前重重地摔下去。

此時胡淼也顧不得穿鞋子,光著腳就跑向房間門口,想打開房門跑出去,但房間門卻被鎖得死死的,無論她怎麼扭動門把都沒有辦法打開。

「來人!來人!醫生!護士!」胡淼用力拍著門,此時一個護士站在門外,踮起腳透過上方的小窗口往裡面看,左右看了下,然後走了,完全沒有發現近在咫尺揮舞著雙手的胡淼!

怎麼回事?她為什麼看不到我?胡淼愣住了,此時又聽到「沙沙」的聲音,她慢慢回頭看向聲音傳來的立櫃門,同時瞪大了眼睛,向後退了好幾步,直接栽倒在了旁邊的沙發中。

立櫃衣架上掛著的那件白大褂的衣袖從口袋中扯了出來,衣袖口中露出了一雙爆皮的手,雙手被一根麻繩綁在一起,掌心合十,輕輕地摩擦著,而那「沙沙」聲則是來自摩擦的手掌。

可是那白大褂中並沒有人!只有一雙手,不,不僅僅是一雙手,還有……

胡淼的目光順著白大褂看下去,看著下方竟還垂著一雙腳,一雙小孩子的雙腳,無力地垂在那,左右搖晃,看表面就像是一個塑料玩具娃娃,輕飄飄,微風一刮就左右搖擺。

胡淼整個身體僵在了沙發裡,即便如此自己還是拚命地試圖冷靜下來,告誡自己就算這些都是真的,也是有人在操控,一定是有人在操控。

可越是這樣想,心中就越害怕,畢竟親身面臨這些事的是自己,身在這件事中的也是自己。

「姐姐!我好怕呀!嗚……」一個小女孩兒的聲音突然在房間內響起。

胡淼渾身一震,目光從那件白大褂上移開,環視整個房間內,四下都沒有看見人影。

「姐姐!救救我!我好怕!」

這次胡淼聽清楚了,那聲音是從剛才自己所睡的床下傳來的。

胡淼坐在沙發上,卻不敢俯身去看,只得慢慢從沙發上往下滑,滑到一定程度時,終於看清楚在床下真的有一個穿著紅色連衣裙的小女孩兒,但詭異的是,小女孩兒面如死灰,呈大字型躺在那,嘴唇被人用線縫好,雙眼的眼皮卻被人撩開,縫在上下的臉皮處,瞪大的雙眼中能夠清楚地看到眼瞼中的血紅,白色的眼珠卻在上下移動。

胡淼忽地一下又坐正,吞了口唾沫。床下怎麼會有個小女孩兒?等等,在電梯內也說有個小女孩兒,會不會?會不會是……鬼?胡淼聽胡順唐說過關於鬼是人死後轉換成為的另外一種形態,如果真的是那樣,這個小女孩兒怎麼會是那副樣子,雙眼和雙唇,對了,這不是和那兩個保安的死狀相同嗎?

胡淼剛才沒有留心躺在那的小女孩兒的骨頭是不是全數被扭斷,此時再低頭準備去看床下的時候,卻發現小女孩兒的腦袋已經從床下探了出來,瞪大了血紅的雙眼,發出「咕」的聲音。

此時,原以為自己已經保持鎮定的胡淼,一下就跳上了沙發,哭喊著「救命」,可完全沒有人回應她。

站在沙發上的胡淼都恨不得跳上頭頂的那盞吊燈,雙眼死死閉住,尖叫著,叫了一陣後,聽見沒有聲音,這才睜開眼慢慢低頭往下看——小女孩兒半個身子從床下出來,整個身體好像是沒有骨頭一樣,如蛇一樣向前慢慢蠕動,四肢拖在地面上,發出輕微的拖拽聲。

胡淼目光落在那小女孩兒背上的時候,突然間小女孩兒的身體加快了蠕動的速度,瞬間便來到了沙發邊上,腦袋也已經搭在了沙發的坐墊邊緣,仰頭瞪大眼睛盯著胡淼,眼珠子還在眼眶中抖動著。

「不要過來……我求求你了……不要過來……求求你了……」胡淼向沙發靠背上一踩,沙發失去平衡,向後仰去,同時胡淼也整個人向後一栽,頭撞在後方的牆壁上,頓時覺得一陣眩暈,等她睜開眼時,卻發現那個小女孩兒已經趴在了她的腰身處,整個身子還在慢慢向她胸口位置蠕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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