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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九重血浴

「咚」

電梯到達的聲音讓站在電梯口等待的劉振明不由得抬起頭來看著上方的數字。

數字停留在下面一層樓,但開門時發出的那聲「咚」就好像電梯已經到達了自己所在的樓層一樣。

劉振明還在回憶著剛才醫生告訴自己的那一番話,從病理上來說周蓉的病症非常罕見,體表的皮膚雖然變成了那樣,可體內的內臟卻完好無損,可以說比正常人還要健康,奇怪的是好像是內臟在拚命吸收體表的營養,有些類似植物透過枝葉的光合作用,保持枝幹內的水分一樣。

劉振明很不理解醫生話的意思,問:「如果這樣形容,那周蓉體表也應該沒有問題才對?怎麼會外表就像是……」

「死人對吧?」主治醫生吸了一口氣,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吞下水的咕嚕聲從喉部發出,讓劉振明很不舒服。

劉振明坐直身子,等著醫生繼續說下去,沒想到醫生卻接連喝了好幾杯水,這才開口道:「說實話,我根本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病,而且完全不清楚為什麼患者會懷孕,患者已經停經,這從邏輯上來說根本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不知道應該算是外科,還是婦科,我們醫院的專家商量之後,決定將患者轉移到重症監護室中去先觀察一段時間。」

「是不是……我們可以換一家醫院?」劉振明話中的本意是你們醫院無法查出病因,是不是換家更好的醫院就可以了?

醫生明白劉振明的意思,也不生氣:「先生,在省內,我們的醫院算是獨一無二的,就算你把患者帶出國,去找最好的專家,診斷的結果依然會和我們一模一樣,因為患者入院之後,已經立即引起了全省範圍內醫生的關注,為了患者著想,我們已經把相關資料傳到了北京各大醫院,可是沒有人能說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和醫生的一番交談幾乎沒有任何結果,臨走時,劉振明想起來什麼,問:「醫生,周蓉肚子裡的到底是不是……孩子?」

醫生握緊手中的水杯,半晌才抬眼看著劉振明,慢慢地說:「是不是孩子,我沒有辦法答覆你,但我可以告訴你,在周蓉肚子裡的確有生命存在,各種儀器都表明了這一點,可關於生命的形態,一無所知。」

「彩超照不出來嗎?」劉振明很懷疑。

說到這,醫生使勁點了下頭,臉色有些微變:「彩超不要說打不出來了,就連我們的儀器都……都損壞了一台,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跟你說,你沒有親眼見過是不會相信的。」

「咚!」

電梯到達的聲音將劉振明從回憶中拉出來,看著緩緩打開的門,他想起之前胡淼在電梯內的經歷,遲疑著要不要走進電梯去,可奇怪的是電梯門許久都沒有自動關上,那「咚」的聲音一直在持續,好像在提醒劉振明應該進去一樣。

「先生,你進不進呀?」不知何時站在劉振明旁邊也在一同等待電梯的清潔工大媽說。

「哦,好,進進。」劉振明走進電梯,幫清潔工大媽按著開門鍵,等她把巨大的清掃車給拖進去,可清潔工大媽卻一拍腦袋說:「忘了拿清潔劑了,先生,你先下吧。」

劉振明點頭鬆開了開門鍵,電梯門緩緩關上。

川西,詹天涯所在地。

帳篷內擺放著各種各樣的儀器,通訊類,探測類,還有幾樣完全不應該出現在如今這個時代的古老東西,就連宋松都叫不出名字來。

詹天涯拿出手機,按了幾下,發現沒電了,想了想,插到旁邊去充電,隨後捂著臉坐在桌子前一句話也沒有說。

宋松撩開帳篷的簡易門走進來,看著詹天涯,見他沒有說話,只得倒了一杯茶放在他跟前,然後站在不遠處,自己倒了一杯濃咖啡喝著。

許久後,詹天涯開口了:「墓穴裡面的那口棺材派人去拖出來,記住,不要讓任何人的肢體觸碰到那口棺材,就算是穿著防化服也不行,必須要用工具,最好用大型機械,但是不能損壞到棺材的本體。」

「挖出來之後呢?」宋松問。

「挖出來之後立刻派飛機送回蜂巢,一刻都不要耽誤,千萬不要洩露這口棺材出土的訊息,否則會惹來麻煩的。」詹天涯放下摀住臉的雙手,從口袋中摸出一支菸來含在嘴巴上,也不點燃,這是他的習慣。

「總指揮,我……那個……」宋松很想知道夜叉王到底是怎麼回事,但又清楚詹天涯的脾氣,他沒說,你就算是問了也等於白問。

「夜叉王是吧?」詹天涯身子一轉,面朝宋松,「很感興趣嗎?但我勸你還是不要感興趣為好……你覺得我膽子大嗎?」

詹天涯話說了一半,話鋒一轉,宋松都沒反應過來,半天才回答:「挺大的。」

「你認為你的膽子有我大嗎?」詹天涯又問,直視著宋松的雙眼。

宋松尷尬地笑了笑:「不知道,我跟你到現在還沒有怕過。」

「那是你沒有親身經歷最恐怖的東西,至少現在還沒有,不過我卻希望你永遠都沒有那種機會……」詹天涯死死地咬住煙的過濾嘴,過濾嘴都快要被咬斷了。

「什麼意思?」宋松見詹天涯的模樣有些不對勁。

詹天涯雙手握拳,放在雙腿中間,深吸一口氣:「當年我追捕夜叉王的時候,一開始如你一樣,很感興趣,畢竟他也算是奇人異士,不過這個……卻永遠只對孩子下手,第一次我趕到案發現場的時候,精神差點崩潰……」

那是幾年前的事情,在渝地某處的農村,發生了一連串奇案,所有案子中的死者都是不滿五歲的孩子,而且都為女孩兒,這些孩子死前無一例外都被凶手換上了紅顏色的紙衣。他們身上所穿的紙衣和中國葬禮上燒的紙人侍童所穿的一樣,為大紅色,按照慣例,那種紅色應該屬於中國傳統的陶紅,後來統稱為中國紅,是喜慶的一種表示。

第一件案子發生後,在當地百姓中引起了恐慌,派出所調查還沒有到一天,省廳就立刻成立了專案組接受了這件案子,可沒有多久,接二連三的慘案繼續發生,凶手依然在行兇,加上第一件案子的死者,九件案子中一共死了九個小女孩兒,而兇犯對待那些孩子的手段都不同,活埋、割腕、剖胸、勒斃,甚至還有扔進裝有沸水大鍋中被活活煮死,手段之殘忍,聞所未聞,而且還不知道兇犯這樣做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只是猜測凶手是一個喜歡虐童的連環殺手,可當詹天涯從省廳處接管案子後,卻發現事情遠遠沒有先前猜測中那樣簡單,因為死去的是九個孩子,而「九」這個數字在中國傳統文化中,無論是正統文化,還是異文化都代表了多重含義,甚至古代祭祀中都脫離不了這個數字。

另外,關於小女孩兒身上所穿的紅色紙衣,也是詹天涯最關注的一個地方,認為那是案子的一個重要線索,可以從其中尋找到突破口。

所謂的中國紅,實際上指的是中國漢代的漆紅之色,是漢代陶器上的一種大紅顏色,也稱為奪目之紅,尊貴之紅,但很早之前,在中國古文字甲骨文中,根本沒有「紅」這個字,而傳統中五種正色的「黑、白、青、黃、赤」中的「赤色」卻和「紅色」實際上有關聯,但實際上並不是所謂的中國紅。同時「赤」在五行中也代表了「火」的意思,而古代祭祀之中卻有「九重火」這種說法,意為九重天之火,只有這種火焰才能夠使人的靈魂真正脫離塵世,回歸到原本到來的世界之中。

「接手案子之前,因為瞭解的細節並不多,我只認為這是個普通的兇犯,可當我拿到資料的時候,翻看了先前調查中的很多細節,甚至有一些細節被忽略了,因為現場的陳設很奇怪,像是祭祀,又像是某種古時喪葬前所做的準備,但很雜亂,沒有任何頭緒,而且當時沒有任何人知道兇犯的名字叫夜叉王,也就是說對兇犯沒有任何線索,就連當地省廳的專家都無法對兇犯做出正確的側寫,一直到第十件案子發生後,我意識到之前的推斷全部錯誤了。」詹天涯摸出一個打火機,作勢要點煙,卻沒有點燃,只是握在手上打燃又熄滅,熄滅又重新打燃。

「推斷錯誤什麼了?」宋松問,聽剛才詹天涯的話,這個兇犯手段不是一般的殘忍,而且目標就指定對不滿五歲的孩子下手。據他所知,全世界範圍內,不管是哪個國家哪個地區,即便是那種關押極度重犯的監獄中,其他犯人都不待見這種殘殺兒童的凶手,這種人就算不判死刑,關在監獄中遲早也會被其他犯人殺死,而且是虐殺,相同的事情在很多國家新聞都曾經報導過。

詹天涯將手中的打火機握緊:「我原本以為他的目標就是九個小女孩兒,這樣就可以達到某種目的,然後就開始逃亡,但我沒有想到那僅僅是一個開始,就像是人製造某個東西一樣,一開始往往要做很多實驗,從中吸取很多經驗。誰知道,第九件案子結束後的第三個月,又發生了一件慘案,這次不是在鄉下,而是在人口密集的城市中,我們收到消息時,當地警方已經封鎖了現場五公里的街區,撤離了所有的老百姓,隨後對外宣稱是炸彈襲擊……」

案子還未正式移交前,詹天涯便立即帶隊趕往現場,現場是在一家大型連鎖超市的貨運電梯內,趕往的途中他電話詢問現場負責人到底是什麼情況,負責人聲音有些哽咽,只是說來看了就知道了。詹天涯知道肯定是出了人命,有可能是孩子,但不知道這次的孩子又是被兇犯用什麼手段殘害的。

趕到超市門口的時候,除了辦案的刑警還有警戒的特警,甚至還出動了當地的武警部隊,剛走進超市,就發現刑警和法醫等都站在周圍,有人在哭泣,有人在嘔吐,有人目光呆滯不做聲,更甚者有人甚至違反規定木然地點起了煙,一口接一口抽著。

詹天涯走到抽菸那人面前,取下他嘴上的煙,瞪了那人一眼,隨後往超市後方的貨運電梯方向走去。

走到電梯口的時候,詹天涯和身後的人都呆住了,因為電梯內的情景,根本不是人世間應該看到的,簡直就是浴血地獄。

「地獄,真的是地獄……比真的地獄還要恐怖。」詹天涯回憶到這,渾身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慢慢抬頭看著宋松。

宋松忙問:「總指揮,到底現場是……什麼樣?」

「用鮮血刷成的紅色電梯誰見過?我見過,第一次見,就是在那次……」

電梯內,數個孩子被兇犯活生生砍成了幾十塊,鮮血鋪滿了整個電梯地板,而且電梯內四壁都被凶手用孩子的血刷了一遍,變成了血紅色,血還在沿著周圍往下慢慢滴落。詹天涯數了數,在電梯內一共有九個孩子的頭顱,每個頭顱上的雙眼都被撐開,嘴唇用線縫死,上半身胸膛口的皮膚被剝開,敞開在兩側,就像穿了一件人皮開衫一樣。

詹天涯帶去的人雖然都保持鎮定,可其中一個女孩兒還是忍不住哭出聲來了,血腥、噁心對她來說根本不算什麼,早已習以為常,但死者都是一個個小孩兒,還是用這種殘忍的手段殺死,誰都沒有辦法受得了這種場面。

隨隊的法醫立刻開始了工作,現場就檢驗出,在這些個孩子被兇犯殺死之前,全身骨骼都被活生生一截截地打斷。

詹天涯隨後在電梯門正對著的牆壁上,發現了兇犯留下的標記,是一個夜叉頭像,在頭像下方還寫著三個大字——夜叉王。

「也就是那天,我們才知道兇犯給自己命名為夜叉王,但實際身份是什麼,卻沒有任何線索可以查到。」詹天涯深吸了一口氣。

聽到這,宋松已經完全傻掉了,他無法想像詹天涯當年看到的是一副什麼樣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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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白日噩夢

省醫院,電梯內的劉振明盯著光滑的電梯門中自己模糊的倒影發呆,心中還在思考這一切都是怎麼發生的,起因是什麼?換做從前那個身為派出所所長的他,肯定打死都不相信這種詭異的事情,什麼鬼胎,什麼電梯中遇「鬼」,即便是親耳聽到,親眼看到也會告訴自己那是幻覺。但自從經歷上次廣福鎮白狐蓋面案件後,他開始學會了懷疑,不僅是質疑眼中所看到的世界,更學會了質疑自己,不斷地告訴自己必須拋開事情的表面去挖掘本質,這樣才能發現事情的真相。

沉寂在自己想法中的劉振明,完全沒有意識到電梯顯示屏上的數字一直在不斷地重複,從底樓到頂樓,又從頂樓到底樓,那些不斷變化著的樓層數字,每變化一次彷彿都和他的心跳保持相同的頻率,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發呆的劉振明目光注視在光滑的電梯門上,卻發現在電梯門自己的倒影左側漸漸又出現了另外一個影子,一個紅色的矮小身影。

劉振明回過神來,仔細一看電梯門上的影子,是個孩子?怎麼會有孩子的?明明電梯中只有我一個人?劉振明想到這立刻扭頭去看自己的身邊,竟看到不知道什麼時候從自己身邊冒出來一個穿著紅色衣服的小女孩兒。

小女孩兒一頭長長的頭髮披在兩側的雙肩上,額前的齊劉海兒長得有些詭異,擋住了她的雙眼。

劉振明愣住了,覺得電梯內空氣都凝結了一般,使勁閉了下眼睛,再睜開時依然看見那個小女孩兒站在自己的身邊,一動不動,就在他還發呆的時候,立在自己左側的小女孩兒抬起右手,抓住了劉振明的左手手腕。

小女孩兒的手抓住劉振明手腕的瞬間,他的全身一震,隨即又平靜下來,因為他感覺到了小女孩兒手上的溫暖,只有活人才有的那種體溫。

大概是我剛才想事入神了,完全沒留心電梯門打開過,有孩子走進來了,看這孩子模樣好像是和家長失散了。

「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呀?」劉振明身子弓下去,想看清楚那孩子到底是什麼模樣,順便可以拉近互相之間的關係,有助於幫她找到父母。可彎下腰看一眼不打緊,全身僵硬住了——他看到小女孩兒腳踝處往下的部位都還在電梯地板中,真的像之前閃過的那個念頭一樣,這孩子是突然「冒」出來的!

僵硬在那,保持了彎腰的姿勢十來秒後,劉振明下意識要去甩開小女孩兒的手,卻發現完全甩不開不說,自己的左手臂完全沒有辦法動彈。被小女孩兒抓住的左手手腕好像被鐵鉗死死地固定住了。

「小朋友,你鬆開手好不好?叔叔帶你去找爸爸媽媽。」劉振明畢竟是警察,經歷過的風浪太多,雖然心中不斷地騰起一陣陣寒意,卻依然極力保持著鎮定,嘗試著去「說服」這個從電梯地板中「冒」出來的小女孩兒。

「叔叔……」小女孩兒開口了,但聲音卻是從劉振明身後傳出來的。

這個時候,劉振明並沒有察覺到電梯裡有異樣,就在他身後的電梯牆壁上又冒出來半個小女孩兒的身體,而聲音正是從那個方向發出的。

「小朋友,不要淘氣,你放開叔叔好嗎?」劉振明慢慢向下彎腰,想去看清楚那個小女孩兒到底是什麼模樣,終於他看清了,那是一張稚嫩的臉,臉上還帶著絲絲笑容,臉頰兩側還有兩個圓圓的紅粉團,就像是剛剛參加完學校表演還沒有卸妝。

此時,劉振明眼中的兩個紅粉團慢慢變了顏色,變了血紅色,緊接著小女孩兒剛才還正常的嘴唇也漸漸變得血肉模糊,一絲鮮血從兩側的嘴角慢慢滑落下來,掛在下巴的位置。

「叔叔!」

那個聲音又從劉振明身後傳來,他眼角餘光掃到電梯門倒影,發現自己身後又出現一個模糊的人影,這次劉振明真正感覺到了害怕,後背騰起的寒意夾雜著奇怪的一種溫度,像是有人用帶著體溫的手抓了一把冰塊,然後整隻手帶著冰塊伸進了他的後頸中,沿著頸部慢慢在背部摸索……

劉振明直起身子來,慢慢側頭看去,當他看到那個只有一半身子在電梯內,另外一半身子在電梯牆壁內的小女孩兒時,頭髮如過電一般發麻。

「叔叔!」

「叔叔……」

「叔叔!」

「你好!叔叔!」

「叔叔呀……」

不同孩子的聲音在電梯內迴蕩,劉振明此時發現身邊的小女孩兒越來越多,無一例外都是從電梯牆壁中冒出來的,都穿著紅色的衣服,只是每一個姿勢都不相同,有一個背對著自己蹲在電梯的角落,有一個則是頭掛在電梯的頂端,腦袋在那左右搖晃,笑嘻地看著他。

劉振明意識到不對勁,立刻用力甩開了抓住自己手腕的那隻手,這一次他很用力,卻沒有想到在使勁甩開的剎那,小女孩兒的右手鬆開了,自己的左手則因為用力過度狠狠地砸在了電梯的門上,砸得手腕處生疼,差點叫出聲來。

握住自己被砸疼的左手,劉振明背靠著電梯門,盯著電梯內冒出來的那些穿著血紅色衣服的孩子,大腦中一片空白,終於體會到先前胡淼所提到的那種絕望。

無助的絕望,連救命稻草都沒有的絕望!

「叔叔!幫幫我好嗎?好嗎?」先前抓住劉振明手腕的小女孩兒忽然側過身子,向劉振明張開雙臂,作勢要擁抱他。

劉振明的後背緊緊地貼著電梯門,不敢回答小女孩兒的話,但目光卻一直落在她的臉上,此時再看,那還是一張人臉嗎?雙眼被不知名的東西撐開,能清楚地看見眼瞼中的血紅,白色的眼珠子中沒有瞳孔,只有一抹灰白,而她的嘴唇微微抖動的時候,能清楚地看見上面的線縫。

劉振明貼近電梯門,壯著膽子問:「你是什麼?」

「叔叔!求求你!幫幫我好不好?我好怕!我愛叔叔!愛叔叔!叔叔幫幫我!」小女孩兒又說道,語氣中帶著絕望,這種絕望的感覺就像是病毒一樣滲入了劉振明的體內。

小女孩兒的嘴巴被縫住的,她的聲音又是從哪兒發出來的?

「你要我幫你什麼?」劉振明這次說話的聲音比剛才要大,這也是他為自己壯膽的一種方式,因為此刻他已經完全認定這些突然冒出來的孩子都是「鬼」,從前聽鹽爺說,如果遇到糾纏自己的鬼,不要逃跑,也不要試圖攻擊對方,唯一的法子就是想盡辦法給自己壯膽!

可是所謂的鬼不是沒有實體的嗎?為何剛才那個小女孩兒抓到自己的手腕時,卻能感覺到她的那隻手,還有手上的溫度?

「叔叔!幫幫我!」

「叔叔!我求求你了!幫幫我吧!」

「叔叔!我想爸爸媽媽了!」

「叔叔!帶我走!求求你了!」

此時,電梯內其他孩子都如那個小女孩兒一樣,向劉振明張開了自己的雙臂,都「開口」說著意思相同的話。

劉振明緊緊地貼著電梯門,都恨不得自己整個身體都給擠進去。

人在狹窄的空間內遇險,特別是當危險步步緊逼的時候,都會下意識尋找一個更加狹窄的地方,甚至只能融進去自己一人的空間躲避起來,這和人在床上看到某些不可思議又極其害怕的場景時,第一反應就是用被子將自己包裹起來道理一樣。

「咚……」

終於,電梯停了下來。到達即將開門的聲音傳進劉振明的耳朵中,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感覺到這個聲音是這麼的悅耳,同時身體使勁向後靠著,想著電梯門在打開的瞬間自己就可以從門縫中退出去,逃離這個恐怖空間。

電梯門緩緩打開,劉振明的身體也擠了出去,卻沒有退到一步,後背就撞到了某個堅硬的東西上,他忙一回頭,發現電梯門打開後出現的並不是走廊,而是一堵紅磚牆。劉振明有些崩潰了,貼到牆面上去,雙手使勁拍著牆面,當手碰到那堵牆的時候,知道那絕對不是自己精神過於緊張而導致的幻覺,而是真實存在的紅磚牆壁。

他收回手,卻感覺雙手上黏糊糊的一片,抬手一看雙手手掌心全是鮮血,再抬眼看那紅磚牆,牆縫中竟慢慢滲出了鮮血。

「叔叔!我求求你了,真的求求你了,你幫幫我好嗎?」

孩子的聲音從剛才還算平靜的哀求變成了哭腔,劉振明慢慢轉過身去再面對電梯內的時候,看到的卻是另外一副場景,電梯四壁的縫隙中大片地滲出鮮血來,如瀑布一樣向電梯內湧著,剛才那些還有完整身體的一個個孩子,此時都變成了碎肉塊,只有腦袋還算是完整的,腦袋上那雙瞪大的雙眼都死死地盯著劉振明。

「咚……」

電梯門又一次關上,劉振明雙拳捏緊,隨後鬆開,使勁捏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故意造成身體的疼痛以此來減輕自己內心中的恐懼,這種方式雖然不算是非常管用,但可以給予他短短幾秒的疼痛,對於警察出身的他來說,短短幾秒也足夠了……

孩子的碎肉塊在血泊之中蠕動著,慢慢向他圍攏,一隻斷手的手指在他鞋尖處劃動著,像是垂死之人最後的掙扎。

電梯頂端的燈快速地閃爍著,劉振明抬起頭去,看著電梯頂板處有個人影在晃動,地板也發出「咣當」的聲音,就在此時,頂板突然跌落了下來,同時掉下來了一個渾身是血的小女孩兒。

劉振明下意識攤開雙手接住了那個小女孩兒,小女孩兒落在他懷中時,慢慢扭頭看著她,一頭長發上都沾滿了鮮血,但看不清楚到底長什麼模樣。

這種時候,自己抱著的小女孩兒長什麼樣子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自己如何才能逃離這個地方,這一切又是怎麼發生的?

「叔叔,帶我走吧,求求你了,帶我去找爸爸媽媽……」小女孩兒抬起自己的一隻胳膊,作勢要去撫摸劉振明的臉頰,劉振明無法動彈,就在小女孩兒的手掌快要接觸到自己的臉時,那隻手斷開,跌落到劉振明的腳下,緊接著整個身體都碎成了一塊塊,跌落下去。

劉振明愣在那,保持著攤開雙手的姿勢,盯著在血泊中的肉塊,已經完全傻了。

「咚……」

終於,電梯門又一次打開,劉振明聽到那個聲音下意識向後一退,退後的那一步順利地走了出去,他知道……這次終於算是逃離了。這個念頭在他腦子中閃過之後,他快速地退了出去,隨後電梯門又緩緩地關上,電梯內那些孩子依然瞪大著血紅的雙眼,一聲聲地喊著「叔叔」。

電梯門徹底關上之後,劉振明不知道站在原地愣了多久才反應過來,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剛才乘坐電梯的樓層,走廊盡頭照射來的陽光提醒他現在還是大白天!

同時,劉振明發現自己身邊站著那個拿了清潔劑返回到電梯門口的清潔工。

清潔工一手拿著清潔劑,一手扶著清潔車,張大嘴巴,盯著已經關閉的電梯門。

沒錯,剛才電梯內的那些情景不是假的,不止我一個人看到了!劉振明四下看了看,鬆了一口氣,不管怎麼說總算是出來了,到底是怎麼回事?先前胡淼也經歷過這些嗎?想到胡淼的時候,劉振明意識到胡淼此時一個人在休息室內,立刻拔腿就向樓梯口方向奔去,也顧不上還在那發呆的清潔工。

劉振明狂奔到休息室門口不遠處時,看見從休息室門口連續走過兩名護士,兩名護士都扭頭看了下休息室內,隨後又離開了。

看樣子胡淼應該沒什麼事,劉振明長吁了一口氣,慢慢走到休息室門口,透過門上的那扇小窗戶看進去,當看清楚裡面的情景時,他徹底傻眼了——休息室中的胡淼,側躺在倒地的單人沙發上,臉上帶著羞澀的笑容,正在脫掉自己的外套,原本紮起來的頭髮也鬆散在肩頭。

「胡淼!」劉振明轉動門把想要進去,門把雖然能轉動,但門卻打不開,他使勁撞門也無濟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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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百里之外的威脅

胡淼脫下外套後,露出裡面緊身的長袖T恤,凹凸的曲線展現了出來,任何一個正常的男人都忍不住會緊盯著看,畢竟胡淼的姿色和身材可以與「極品」兩個字掛鉤了。劉振明也不例外,看了兩眼後,又意識到胡淼是自己最好的兄弟胡順唐的女人,雖然胡順唐先前一再申明自己和胡淼暫時只是「生意夥伴」,但「暫時」兩個字已經為他們以後的發展留下了充足的空間。

劉振明轉過頭去,此時正好有一個護士從跟前經過,他立刻抓住護士的胳膊說:「護士小姐,能幫我把這扇門給打開嗎?」

護士先是甩開劉振明的胳膊,瞪著他,沉聲說道:「你能不能小聲點?這一層是重症監護室!休息室裡的病人家屬晚上要通宵看護,白天還要休息呢!」

「但是……裡面……」劉振明不知道怎麼跟護士形容裡面的胡淼,只得在那胡亂比劃著,護士疑惑地看著他,隨後向裡面看去,但目光卻直接看向休息室中床的位置。

同時,劉振明卻盯著胡淼所在的位置,只看了一眼就立刻將目光給移開,發現護士看著的卻是床的方向。

「你看,護士,這邊……你……」劉振明又一次抓著護士的胳膊,試圖讓護士看另外一個方向,這次護士真的生氣了,直接甩開了劉振明的手,伸出一根手指指著他的鼻子,怒喝道:「病人家屬在休息!你沒長眼睛呀?開什麼門呀?你是不是有毛病?我叫保安了!」

劉振明下意識看了休息室中床的方向,床上被子掀開,一個人都沒有,胡淼明明就在房間的另外一側,難道這個護士看不到?

昨夜,醫院發生了兇殺案,整個醫院上上下下人心惶惶,劉振明此時的舉動讓護士很害怕,但護士又不敢表現出來,只得轉化成為「憤怒」,不願意與他多說,轉身就走,無論劉振明怎麼叫都不回頭。

劉振明只得站在休息室門口幹著急,此時在休息室內的胡淼已經脫掉了自己緊身的T恤,只剩下了一件黑色的胸圍,另外一隻手還從喉部慢慢滑了下去,滑到乳溝處的時候又抬起來,將自己手的食指含在口中,面對自己看不見的一個什麼「東西」擺著誘惑的姿勢……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劉振明四下看著,見此時正好沒有人經過,後退了幾步,直接一腳踹向休息室的大門,卻沒有想到這一腳踹下去整個人直接彈到了對面的牆壁上。

摔倒在地的劉振明扶著牆站起來,傻子一樣看著那扇門,踢出去的那隻腳隱隱作痛,剛才就如同踹到一塊岩石上。此時,周圍幾個護士奇怪地看著他,其中一個護士長走過來,指著劉振明說:「你幹什麼?」

劉振明無可奈何地掏出了自己的警官證:「我是警察,你們有這間房間的鑰匙嗎?」

護士長見是警察,又知道發生了兇殺案,但依然沒好氣地說:「休息室都不會鎖門的!你自己打開不就行了?在這演英雄呀?」

護士長伸手扭動門把,門竟然奇蹟般地打開了……

劉振明立馬衝了進去,見胡淼雙手朝後正要去解胸圍的扣子,忙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罩在胡淼的身上,搖晃著她說:「胡淼!你怎麼啦?醒醒!醒醒!」

站在門口的護士長和幾位護士目瞪口呆地盯著休息室內,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其中還有幾位剛剛還在休息室窗口看過的護士,怎麼只是短短幾分鐘,房間裡竟有了這麼大的變化,特別是那個女孩兒……

胡淼目光呆滯地看著劉振明,竟帶著笑容撲了過去,嘴裡還唸著:「順唐,你回來啦……」

劉振明看向自己身後,房間內除了自己就是胡淼,哪來什麼其他人?

廣福鎮鎮口,一輛白色捷達轎車停在那,車身上還印刷著某保險公司的標誌,開車的是一個戴著眼鏡文質彬彬的年輕人。從胡順唐看到那輛車到和狄施闐一同上車,開車的年輕人從始到終都沒有用正眼看過他們,也沒有和他們說半個字,好像是啞巴一樣。

離開小旅館之前,胡順唐曾打定主意,無論狄施闐如何說,自己都不離開廣福鎮,就算要接下這單所謂的買賣,也必須堅持在自己的鋪子中,至少可以堅持到有人來找他,不管是劉振明還是詹天涯,可狄施闐的一番話直接讓他這個計畫破滅了。

「胡先生,我先前說有半年的期限,但這個期限卻是委託人給我的,實際上我為了蒐集鎮魂棺的資料,加上尋找你,已經花了好幾個月的時間,剩下的時間實際上只有不到兩個月,簡而言之在這兩個月內你除了要仿製出這口鎮魂棺之外,同時還得與我一起尋找到真正的鎮魂棺,否則的話你在省醫院的兩位朋友將會失去他們寶貴的生命。」

狄施闐說這句話的時候顯得非常有禮貌,連威脅他人的生命都用一種很委婉的方式說出來,雖然這樣也不會讓胡順唐聽起來順耳,相反在無形之中平添了陰森的感覺。

無奈,胡順唐只得按照狄施闐的安排隨他來到鎮口,坐上那輛早已等待在那的捷達轎車,具體要前往何處,狄施闐沒有說。

離開旅館前,胡順唐質疑故事中的兩個問題,狄施闐並沒有回答他,胡順唐坐到車上之後,緊接著又提出第三個問題——為什麼要尋找鎮魂棺的同時,還要仿製出一口鎮魂棺來?

狄施闐輕輕搖頭道:「胡先生,我有我的委託人,而你的委託人是我,我的委託人做任何事初衷都會對我保密,所以我做事的初衷當然也會對你保密,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份內事,這樣才不會辜負你的那些個朋友對你的期望,因為他們有任何意外發生,最終責任都在於你。」

狄施闐又一次**裸的威脅,讓胡順唐意識到,必須得盡快聯繫到詹天涯亦或者劉振明任何一方,告訴他們自己現在的處境,還有胡淼和劉振明身邊的危險,雖說他根本不知道劉振明和胡淼現在到底在面臨什麼,可這個狄施闐能夠輕易查到自己,還有「白狐蓋面」案件中的許多細節,足以證明其手段和能力並不在神秘的詹天涯之下。

如今自己唯一能與外界聯繫的方式只有手機,可手機卻一直捏在狄施闐的手中。奇怪的是,這個傢伙並沒有將胡順唐的手機裝在手提箱中,而是放在左手捏著,右手則拿著自己的手機,好像是隨時提醒胡順唐不要抱任何幻想。

如果有人在暗中幫助狄施闐,那麼狄施闐與這個人的聯繫方式必定也是通過手機,可從昨夜開始到現在,狄施闐的手機再也沒有響過,他們又是如何保持聯繫的?

「你的故事還沒有說完,RK霍克一行五人在進入水牛壩村後又是如何找到鎮魂棺的,在這個過程之中又發生了什麼事情?這些應該為我們現在尋找鎮魂棺提供不少線索。」胡順唐裝作儘量配合狄施闐的模樣,尋找對方的空擋,盤算著如何才能與其他人取得聯繫。

狄施闐看著車窗外飛馳而過的樹木:「是的,關於霍克家族在一百年前的故事並沒有說完,因為很多細節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只能將我知道的一一複述給你。」

複述?為什麼他要用這個詞?是因為他的故事也是從別處聽來的嗎?

狄施闐又接著說關於霍克家族的故事——廖延奇引領RK霍克等人前往水牛壩村後,告訴他,鎮魂棺所在的地理位置,很獨特,首先必然會是在亂石地之中,而且亂石地周圍不會生長茂密的植物,至於為什麼,廖延奇並沒有特地說明,理由很簡單,擔心會嚇著RK霍克。

此時RK霍克有一種上了賊船的感覺,但事已至此,也只得咬牙堅持下來,畢竟帶著女兒和兩個保鏢已經在異國他鄉漂泊了半年之久,現在半途而廢,女兒性命難保不說,霍克家族的「疾病」也沒有辦法徹底根除。

廖延奇帶著霍克等人終於在水牛壩村後方的河岸對面,發現了與先前廖延奇描述中很相似的亂石地,在高崗之上,遍地都是碎石,最大的石塊足有一輛馬車那樣大,周圍可以說是寸草不生。當時RK霍克很興奮,認為努力並沒有白費,可廖延奇看起來好像並不高興,反而是用一種很沉重的語氣對他說:「霍克先生,鎮魂棺就在此處,如果記載中沒錯的話,鎮魂棺必定是下葬在一口深井內,採取的是立葬的方式。」

RK霍克對中國喪葬文化一竅不通,不明白為什麼棺材要葬到深井中,更不懂什麼叫做立葬。可聽到這裡的胡順唐,卻一下緊張起來,因為他曾經在吳天祿留下的那本小冊子中看到過關於井葬的記載,民間之所以要採取「立葬」的方式,無非有兩種情況,第一便是冤死之人,冤死之人本就委屈,含有很重的怨氣,在棺材中不能保持躺著的姿勢,必須要站立,代表著死者本身的氣節,同時所葬的那口棺材所取的材質也十分特殊,以此來減輕死者的怨氣;第二則是空葬,就是說客死異鄉的人,屍體沒有辦法回到家鄉安葬,那麼就會下葬一副空棺材,棺材立葬入土,面朝死者死去的方向,算是一種引領死者亡魂回家的方式。同時,死者的屍體則是聘請高人運回,例如趕屍人將屍體「運送」回家,但回家的屍體卻不能葬於已經下葬的空棺材,而是另尋吉地下葬,所以空葬的方式又叫做「葬魂」,顧名思義就是安葬靈魂,也是安撫死者靈魂的一種特殊方式。

廖延奇所說的鎮魂棺採取的是井中立葬?這句話前後矛盾?首先從故事中來看,鎮魂棺的作用是長生不老,可以說是具有特殊力量的棺材,並不是為了下葬而用,這樣的棺材為何要下葬?而說到下葬,前提條件必然是棺中有人,難道說在水牛壩村的那口鎮魂棺中還葬有一人嗎?

按理說在鎮魂棺中的人必然是長生不死,不,或許鎮魂棺達到長生不死是通過其他方式,而不是要躺進棺材中。

胡順唐沒有立即將疑問給提出來,他猜測就算是自己提出來狄施闐也不會輕易為他解答,因為對方到底對鎮魂棺瞭解有多深,他還無從得知。

最終,廖延奇領著RK霍克等人終於在亂石地中找到了一口被巨石蓋住井口的深井,而後在深井之中果然發現了一口棺材。

「等等!不對!」胡順唐終於忍不住,決定阻止狄施闐說下去。

「胡先生,有什麼不對?」狄施闐依然看著窗外,戴著手套的手,在車窗玻璃上慢慢滑動。

胡順唐盯著狄施闐的那根手指:「廖延奇和霍克等人尋找鎮魂棺的過程是否簡略了?也太過於簡單了,這種東西如果能夠那麼輕易就被人尋到,早就不可能在水牛壩村了,試問天下想長生不老的人不在少數,我想不止廖延奇和霍克等人才會去尋找。你是不是故意省略了一些過程?」

狄施闐轉過頭,看著車頭前方說:「胡先生,我絕對沒有故意省略或者隱瞞任何細節,因為講述給我這一切的都是霍克家族的後人,也就是我的委託人,我只是複述給你,如果有什麼疑問,當你見到霍克家族現在的主人後,你可以提出來,相信他可以給你一一解答,當然到時候請你注意語氣。」

霍克家族的後人?現在的主人?難道說霍克家族又一次來到了中國?這一趟就是準備帶自己去見他?胡順唐心中略感不安,因為狄施闐話中還說明了另外一層意思,那就是一百年前RK霍克和廖延奇等人雖然尋找到了鎮魂棺,卻沒有達到原本的目的,否則的話為何一百年後霍克家族會重新來到中國再次尋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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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潘多拉盒子」

轎車上了高速公路,從車窗外的路牌指示來看,轎車是一路向省城方向駛去。胡順唐看到路牌時,心中一陣暗喜,尋思如果真的是徑直去省城,那麼到了之後應該可以找到合適的辦法聯繫上劉振明,雖說現在受制於狄施闐,可畢竟對方算是有「求」於自己,適當提出一些對自己有利的條件,他應該會接受,手機通訊和網絡聯繫都會被狄施闐所監視,不得不放棄,只能尋找另外一種相對落後但比較安全的辦法。

「胡先生,我得提醒你一點,請不要心存任何幻想,既然你已經坐上了這輛車,那麼我們之間的交易也算是正式開始了,我想你還是應該將心思放在如何仿製鎮魂棺和尋找真正的鎮魂棺上面,這樣對大家都有好處,事情辦妥之後,皆大歡喜。」狄施闐忽然開口說出這句話,彷彿是看透了胡順唐的心思。

胡順唐用眼角餘光看著狄施闐,剛才那剎那間他差點就扭頭看過去了,如果那樣做,勢必會讓狄施闐清楚剛才那一番話說中了他的心事,狄施闐此時依然扭頭看著車窗外。胡順唐本在聽到那句話的時候還有些慌亂,但立刻鎮定下來,將話題轉到狄施闐還沒有說完的故事上:「RK霍克等人找到鎮魂棺之後又發生了什麼事?是否達到了目的?」

狄施闐輕笑道:「胡先生,你這是明知故問,如果達到了目的,霍克家族在一百年後還會重返中國嗎?當然是沒有達到目的,至於為什麼,用霍克家族後人的話來說,那就是打開鎮魂棺的同時,等於是打開了潘多拉的盒子,將惡魔放了出來。」

狄施闐說完,收起笑容,眉頭緊鎖。

「既然是潘多拉的盒子,知道有惡魔,為什麼後人還是要尋找?這不是自相矛盾嗎?」胡順唐問。

狄施闐淡淡地說:「胡先生,就算是惡魔,只要能夠達成自己的願望,就沒有什麼可怕了,就算是你向神祈禱,同樣也是要付出代價的,神和惡魔有什麼不同?所謂的正義和邪惡都只是表面上的東西而已,本質裡是什麼樣,誰知道?不管是信仰正義的人,還是信仰邪惡的人,都尋求的是庇護,既然要尋求庇護就必須要相信,相信就代表你時時刻刻會陷入謊言之中……」

狄施闐的話很直白,但其中的道理卻很實在,特別是對胡順唐這種不能有信仰,卻又不得不尊重神明的局外人來說。

廖延奇等人將帶來的馬車上準備好的材料取下,在深井上方搭建好了一個「門」字型木架,準備將鎮魂棺從深井之中取出來。搭建好之後,剛準備動手,卻發現遠處走過來一個背著背簍的村民,村民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但卻很好心地上前招呼廖延奇等人,詢問是否要幫忙?RK霍克並不知道村民在說什麼,只是看著對方友好的笑容,心中很寬慰,至少在異國他鄉能遇到對自己沒有充滿敵意的人,這算是好事,不像剛入川西之時,每一個當地人看見自己就像是看到怪物一樣,轉身就跑。

村民走近時,廖延奇卻很緊張,作勢要去阻止那名村民,但已經晚了,村民發現他們面前是一口深井,再探頭看到下方的立棺,臉色一下就變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隨後轉身就跑,連自己的背簍都沒有取走。

RK霍克看著逃走的村民跑到河岸對面大喊大叫,便問廖延奇:「他怎麼回事?為什麼會那樣?」

廖延奇盯著那個手舞足蹈的村民,沒有做過多的解釋,只是說:「我們得抓緊時間將棺材給取出來,要做的事情還很多,不能耽誤……」

說到這,廖延奇抬頭看了下天空,萬里無雲。

廖延奇從自己隨身的箱子中取出一副黑色的手套,戴上,隨後抓著繩索下了深井內,將繩索打結套在棺材下端,隨後仰頭對在井口處的霍克和手下的兩名保鏢說:「你們絕對不能用手去觸碰棺材,一下都不要。」

霍克連連點頭,催促廖延奇趕緊將棺材給取出來。

廖延奇將棺材套上,用繩索吊出深井後,RK霍克這才看清楚那口棺材的模樣,大部分都是紅色,不知道用什麼材質做成的,棺材兩側擋板還有紋路,紋路上鑲嵌著如玉片一樣的東西,看起來整口棺材紅綠相間,在陽光的照耀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RK霍克瞪大眼睛看著鎮魂棺,喃喃道這是自己這輩子看過最漂亮的東西,還說這根本就不是棺材,是一件工藝品,中國最漂亮最有價值的工藝品。

爬出深井的廖延奇聽到RK霍克這番話,並不感興趣,只是坐在井口邊緣淡淡地說:「我們得盡快離開這個地方,否則就會有麻煩。」

RK霍克當然不明白廖延奇所說的麻煩到底是什麼?因為他已經激動得渾身發抖,鎮魂棺就像是有魔力一樣吸引著他上前,他伸出發抖的雙手要去撫摸鎮魂棺,此時就聽到從村口方向傳來吵雜的人聲,他一轉頭,看到在河對岸的村口湧出了大批村民,村民都拿著鋤頭、鐮刀、柴刀,所有人都帶著一副凶神惡煞的表情。

「發生了什麼事?他們這是怎麼了?」RK霍克問廖延奇,隨之將小莎莉摟在自己的懷中,莎莉將隨身帶著的洋娃娃也抱緊,死死地鑽在父親的懷抱中。

廖延奇只是木然地搖搖頭:「霍克先生,有麻煩了。」

RK霍克的兩名保鏢看見鋪天蓋地湧過來的村民,拔出了腋下的兩支手槍,一手手握兩把,快速上膛後擋在RK霍克的跟前嚴陣以待,擔心那些村民會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傷害到自己的僱主,儘管他們根本不知道這些村民到底是因為什麼原因變成這副樣子。

「這口棺材是屬於他們的財產嗎?」RK霍克想起什麼,趕緊問廖延奇。

廖延奇搖頭:「不,這個東西不屬於凡人的。」

「那他們到底是為了什麼?」RK霍克見那些村民已經快衝到跟前來,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趕緊抱著莎莉躲在一塊岩石後,探出腦袋看著。

為首的幾個村民沖上前來後,二話不說,直接掄起手中的鋤頭狠狠向霍克的兩名保鏢砸去,此時槍響了,兩名保鏢開槍了,隨後連續開了好幾槍,前方的幾個村民應聲倒地。

RK霍克注意到,廖延奇此時渾身一震,向後退了一步,靠近了那口鎮魂棺,再也沒有多餘的動作,也不阻止兩名保鏢,也不向村民解釋什麼,過了不到兩分鐘,在兩名保鏢跟前就躺下了七八個中槍的村民,其他人見他們手中有槍,開始逐漸向後退,一直退到河岸對面,遠遠看著,也不再過來,但沒有人扔下手中的武器。

「他們……會不會認為我們在……盜屍?」RK霍克問廖延奇。因為歐美現代醫學之所以進步神速,不得不說有一部分是盜屍者的功勞,他們將新鮮的屍體從墳地中挖出來,再私下偷偷以高價賣給那些研究人體解剖的醫生,做這種事的人一旦被抓住,一定會判死刑的,普通百姓發現也有權利將盜屍者就地正法。

廖延奇搖頭,只是催促他們趕緊運棺材離開,自己則去將遠處的馬車給趕過來,好運送棺材,此時RK霍克驚奇地發現,不知為何,那些村民對從身邊經過的廖延奇絲毫沒有敵意,甚至連目光都不會落到他的身上,也沒有人攔住他,沒有人攻擊他……

廖延奇將馬車趕到亂石地深井旁的時候,便大聲招呼RK霍克和兩名保鏢將鎮魂棺運上馬車,誰知道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了意外,莎莉因為好奇,用手觸碰了鎮魂棺一下,隨後渾身一軟,立刻倒地人事不醒。

RK霍克不知發生了何事,抱起女兒來,一探鼻前已沒了呼吸,再摸胸口,心跳已經停止了……

「她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會變成這樣!?」RK霍克問廖延奇。

廖延奇也不回答,只顧著將鎮魂棺搬運上馬車,此時RK霍克已經失去了理智,一把拽住廖延奇要問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莎莉觸碰到那口棺材就立刻「死」去了?

廖延奇輕輕拿開霍克的手,說:「霍克先生,這裡並不是說話的地方,如果我們再不走,就走不了了,我們得找個安全的地方,找一個合適的時間將這口棺材打開,而且必須由我來親自執行這一系列的事情,否則莎莉無法救活,你的願望也沒有辦法實現!」

RK霍克當然聽不進這些,繼續問:「為什麼?」

廖延奇伸手一指河岸邊上道:「這裡屬鬼門線……在這打開會出事的,這裡本身就是一個陷阱。」

鬼門線?聽到這時候,胡順唐心中一驚,頓時明白了在狄施闐「故事」中廖延奇為什麼要阻止霍克在那個地方打開棺材,就算不打開棺材,也必須得快速離開那個地方,因為設置有鬼門線的地方就等於是陷阱。風水之中,鬼門線指的是河岸漲水時最高的水位所到達的區域,通常運用在擇靠水的地方,如果在鬼門線之類修建墳墓,對後世影響極大,運程會根據天氣變化而變化,一旦漲水,水位沒過墳地,後人就會遭災,所以通常這種地方都是用來懲罰那些窮凶極惡的罪犯,在被處以極刑後,擔心陰魂作祟,便會下葬在「鬼門線」之內,或者是「鬼門線」周圍,就算有人要挖出,也會中了鬼門線的煞氣。

當然,之所以要選擇在河岸周圍設置鬼門線,也來源於「冥河通江海」這樣一個說法,意為冥界的冥河是與人間的江海相通,甚至在人間也會找得到冥河的入口。基於這樣一點,在河岸旁邊一般都會出現鬼門線,原意為死後之人所跨越過的冥河之岸,也是陰氣充足的地方。

這類地方對活人有極大的影響,無論是身體,還是神、氣兩方面,所以很多晉西風水師在幫大戶人家或者達官貴人選擇假穴矇蔽那些盜墓賊和仇家時,通常都會將假穴設在鬼門線之內,這種方式比在墓穴之中修建機關還要可怕,就像是中慢性毒藥一樣,當時感覺無事,過一年半載才會發作。

而風水之中,擇水也有「山形水響」這樣一說,意為看山形聽水響。有水頓跌之聲若如金佩玉環響動,主財祿雙進;水聲有如銅壺滴漏之聲,生生不惜,則有官運;水聲如鑼鼓聲且清亮則是富貴之命;水流淒涼而急速,如同人哭鬼嚎,主災禍必至……

胡順唐想不明白的是,如果那口深井之中真的是鎮魂棺,當初又是誰將那東西放在鬼門線之內,用意何在?是在保護鎮魂棺,還是說鎮魂棺內真的葬有人在?況且水井之下,連同水脈,水脈必定與河道相通,就算是神器長期處於陰地,要發揮其本身作用,也估計是難上加難。

「鬼門線?」胡順唐故意將這三個字說出來,想看看狄施闐是否明白,也能探查出這個人是否也懂得風水命理、奇門八卦之術,但狄施闐似乎沒有任何反應,嚼了一塊口香糖後繼續講了下去。

RK霍克當然不懂什麼叫「鬼門線」,他此行的目的就是為了尋找鎮魂棺,眼下這個東西已經找到了,而且女兒莎莉也突然「死」去,這個時候正好是能發揮其作用的時候,不能再等了。他完全不管廖延奇的阻止,招呼兩名保鏢就要去推開棺蓋,廖延奇幾步上前推開兩名保鏢,張開雙臂擋在他們面前厲聲道:「不能在這裡打開!絕對不能!必須找個合適的地方由我來!只有我能做到這一點!」

RK霍克沒有與廖延奇爭論,只是拔出了自己隨身攜帶的手槍,握在手中,淡淡地說:「那你要不現在就打開,要不就讓我,由我親自來。」

廖延奇沒有說話,依然擋在棺材前,霍克遞了個眼神,兩個保鏢上前將廖延奇架到一邊,隨後霍克上前直接將棺蓋給推開,任憑廖延奇在旁邊怎麼掙扎,怎麼呼喊都沒有辦法阻止。

在棺蓋被推開的瞬間,天空突然暗了下去,原本白色的雲彩也如被潑了墨一般變成了全黑,翻滾的黑雲之中還夾雜著赤紅色的閃電,顯得整個亂石地變得十分駭人。

「完了……」廖延奇嘆了口氣,雙膝跪地,盯著RK霍克,向他慢慢搖頭,示意他不要再繼續。

RK霍克哪會管這些,直接將莎莉放進了棺材中,隨後又問:「是不是要蓋上棺材?」

廖延奇沒有回答,RK霍克開了一槍,子彈打在廖延奇的膝蓋旁。

RK霍克吼道:「是不是要蓋上棺材蓋!?」

廖延奇依然沒有回答,RK霍克只得按照自己的想法將棺材蓋給蓋上,然後雙手抱拳,跪在那向上天祈禱著,一定要救活自己的女兒。

狄施闐把故事說到這,停止了,胡順唐聽得正入神,忙問:「接下來呢?發生了什麼事?莎莉怎麼樣了?」

「接下來的事情還是讓我的委託人親自向你講述吧,但我可以告訴你一點,鎮魂棺打開之後,世上便再也沒有了水牛壩村這個地方……」狄施闐合上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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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邪術的進化

「夜叉王又出現了。」

軍官拿著一紙傳真跑進帳篷中,詹天涯和宋松立刻起身。

「剛從這裡省廳傳來的,的確是夜叉王。」軍官將傳真紙遞給詹天涯,詹天涯接過來,放在桌上的檯燈下,認真看著。

黑白傳真上還附著兩張案發現場的照片,一張是保安的陳屍照,另外一張是勘查現場結束後移動屍體發現的那個夜叉頭像,但因為傳真的緣故,照片上全是黑乎乎的一片。

詹天涯坐回電腦前,對那名軍官說:「進他們省廳的數據庫,把詳細檔案給調出來,立刻接手這個案子!讓地方刑警隊將所有案件資料封存,等我們到了移交!」

「是!」軍官應聲,隨後離開帳篷。

宋松看著詹天涯著急的樣子,但想不明白為何這麼聰明的一個人竟然不會操作PC電腦?而且是很排斥電腦這種東西,這也是詹天涯要選擇一個「文武雙全」的人留在身邊協助的主要原因,宋松便是因此從部隊中挑選出來的。

過濾嘴被咬斷的那支菸放在桌子上,拿著傳真紙翻來覆去看著的詹天涯又重新拾起來含在嘴巴裡,剛含住又取下來,吐著嘴唇中沾著的煙葉,隨後又摸出一支菸來含著,依然不點燃。

「省醫院監控室……」詹天涯盯著傳真紙上所寫的案發現場自言自語道,「為什麼這個畜生會去那個地方?」

宋松站在詹天涯身後,也看著傳真紙:「總指揮,這個夜叉王看來現在喜歡去人口密集的地方,上次是在大型超市,這次是在醫院,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單純喜歡殺人嗎?而且這次下手的目標變成了成人,而不是小孩子。」

「這不是他的目標,你說得沒錯,他的目標一向都是孩子……」詹天涯摸著自己的下巴,思考著,「幾年前超市案件結束後,夜叉王便消聲覓跡,我們花費了大量人力物力都沒有辦法找到這個畜生,而且當時出了一個意外,有人發了一張案發現場的照片到網上去,說是揭露關於炸彈襲擊案的真相,雖然說我們及時派人刪除了,可輿論一直對我們不利,於是我們沒有辦法,只得假裝抓到了夜叉王,給大眾一個交代。後來我仔細研究過那張照片,也請技術人員支持,確定那照片不是假的,也確定不是從我們內部洩露出去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夜叉王自己在犯案後拍攝,隨後再傳到網上去。」

宋松問:「他這樣做有什麼目的?」

「不知道,當時我想大概是故意引起大眾的恐慌,畢竟能幹出這種事情的人,大多都心智不全,按照犯罪心理學來說,他認為自己犯案是傑作,但自己精心製作出的作品卻沒有被大眾所得知,反而被隱瞞起來,所以自己上網去揭露真相。」詹天涯看宋松一直盯著傳真紙,乾脆遞給他,又說,「但是這種人和普通的兇犯不一樣,一般辦案的警察從犯罪心理角度來推斷,都會認為這個罪犯是因為某種原因而痛恨兒童,從而導致了心理扭曲,但我看來不是,首先他的做法並不是僅僅為了滿足自己的殺戮**,他感興趣的不是殺人,而似乎在進行某種邪教協議,再者,他殺人的手法從第十次,也就是在超市那一次就變得詭異起來了。」

「詭異?為什麼?」宋鬆放下傳真紙,看著詹天涯。

詹天涯深吸一口氣:「從現場來判斷,那些孩子被殺害的時間前後不超過十分鐘,當然要殺一群手無寸鐵的人,用一般的利器幾分鐘就可以完成,但沒有人可以在不超過十分鐘的時間內完成殺人、分屍,以及故意陳設現場這一系列的事情。這也是為何我們要接收那個案子的主要原因,如果只是一般的連環殺手,地方警方完全有能力可以應付,但這個人不是普通罪犯。」

宋松此時想起先前詹天涯所說的關於「九重火」的事情,進而聯繫到剛才所說的「邪教儀式」,還有詹天涯一直以來經辦的案件,全都是和這方面有關聯的,便問道:「總指揮,你的意思是這個人會一些邪門歪道的東西?」

「嗯。」詹天涯看著檯燈下正在爬行的一隻不知名的蟲子,「前九次的案子,現場全是指紋,還有他的腳印,第十次超市案件卻找不出半點指紋,換言之,就算是在超市內抓捕到夜叉王,在法律上也沒有任何證據能夠指正他與第十次的案子有關係,感覺就像是犯下前九次案件後,他就從一隻毛毛蟲,破繭而出變成了可以飛翔的蝴蝶,自身的能力得到了……進化。」

詹天涯本不願意用「進化」來形容,但他對夜叉王犯案的詭異手段來說,這個詞不算是誇大。

十五分鐘後,軍官進入帳篷中,來到詹天涯電腦前,將自己連接好的當地省廳數據庫與其電腦對接,隨後現場拍攝的所有照片都一一列了出來,包括第一現場報告,還有口供等相關資料。

詹天涯先看照片,隨後指著照片上那個鮮血畫成的夜叉頭像說:「百分之百是夜叉王,這不是模仿作案,肯定就是他本人,你立刻去查詢下監獄方面,他是怎麼逃脫的,又是用什麼方式逃脫的,監獄中有沒有人員傷亡,如果有,把死傷人員的照片找到,傳給我,立刻去辦!」

軍官轉身跑出帳篷,去做詹天涯交代過的事情。

宋松此時想起來什麼,問:「總指揮,為什麼抓住夜叉王之後會關押在普通的監獄中?不送往特殊監獄?」

「當時我申請將夜叉王押回蜂巢,理由有兩個,第一夜叉王身上還有秘密我們沒有發現,要查明其為什麼要做這些事情還需要時間,第二抓到夜叉王,根本不算是我們的能力,倒像是他自暴行蹤,故意讓我們抓住的。」

「自暴行蹤!?不可能吧!他是重犯,應該知道被抓到了會是什麼下場,肯定是死刑無疑,這都便宜他了!」宋松很驚訝。

詹天涯點頭,他當然清楚,在當時他們順著網絡線索去追查那個發送照片的人時,發現IP地址指向某三星級酒店,這種線索站在一般辦案警員的角度來分析,極有可能發送照片的人百分之八十是夜叉王本人,有百分之十是他的同夥,還有百分之十是超市員工看見了那一幕並且隨手拍下。可詹天涯並不認為那就是夜叉王本人,從前九次慘案來分析,這個人雖然沒有掩飾現場的痕跡,但從逃脫方面來講,智商極高,非常清楚警方會採取什麼方式抓捕或者誘捕他,就算在酒店中發送照片的就是夜叉王本人,他也會早就離開了,使用假身份證,戴著帽子和眼鏡等避開攝像頭,不會留下很有用的線索。

不過線索畢竟是線索,當他們前往酒店調查時,意外聽前台客服說,住在那個IP地址所在房間內的客人已經住了一個月之久,一直沒有離開,而且一開始就付清了一個月的房錢。這個消息讓所有人都很振奮,認為那是夜叉王無疑了,可詹天涯還是覺得很奇怪,不過不放過任何一個存在的可能,還是立即讓當地特警悄悄封鎖了酒店,隨後派五組特警將所在的樓層給封鎖,同時遣散住客,擔心這種凶手持有槍支等武器,一旦交火會發生誤傷。

一切辦理妥當後,詹天涯親自帶隊來到那間房間的門口,竟看見房間門把上掛著的「請勿打擾」的牌子上還貼著一張便條,便條上清楚地寫著五個字——夜叉王在此。

這是惡作劇嗎?詹天涯和警員都愣住了,可畢竟他是重犯,也不顧上那麼多,立即招呼特警準備強行攻入,當特警用破門錘砸開房間大門,正準備扔進震撼彈的同時,就聽到有人在房間內大聲喊道:「別開槍!我投降!」

詹天涯擔心是陷阱,依然讓特警扔了一枚震撼彈,爆炸後,特警首先突入,隨後聽到裡面特警回話道:「疑犯已經控制!現場安全!」

詹天涯進入房間後,便看見一個男子背對大門側躺在那,大概是因為震撼彈的關係,還處於混亂之中,嘴角邊還有一絲白沫。再看房間內,除了桌子上一台筆記本電腦之外,還有DV和數碼相機等東西,另外還有一口巨大的箱子,箱子蓋已經被打開,裡面裝著亂七八糟的東西,紙錢、蠟燭等等,其中還有和前九次案件中那些死去孩子身上穿著的一模一樣的紙衣。

「指揮,來看看這個!」一名特警查詢了數碼相機後說。

詹天涯走過去,看見數碼相機顯示屏上出現的竟是電梯血案中那些孩子的照片,再往回翻看,竟還有前九次案件的現場照片,拍攝照片時那些孩子都還活著,臉上都帶著天真無邪的笑容,完全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任何人看到這,心裡只會冒出四個字——證據確鑿。

詹天涯拿著數碼相機走到那人的跟前,一腳踹到他的胸口,隨後說:「起來吧,差不多你也該醒了,不要再裝睡了,因為接下來你會睡很久。」

那人被兩側的特警扶起架住,隨後緩緩地抬起頭來環視了周圍一圈,目光最終落在眾人中的詹天涯臉上,看到詹天涯後他笑了,笑容很奇怪:「辛苦你們了,追捕了我這麼久,總算是找到了,不過你們還真廢物,我還以為你們可以在幾天內就能抓到我,結果用了這麼長的時間,我都打算好了,如果你們再不來,我就到最近的派出所去自首,免得給你們再添麻煩!」

詹天涯心中本來就有氣,更何況死者都是那些未滿五歲的孩子,聽到這抬手就是一拳打在那人的下巴上,隨後十幾秒中他的拳頭全數揍在了那人的臉上,直接將那傢伙又一次揍暈了過去。

在場沒有人勸阻詹天涯,周圍的特警都恨不得立即將這混蛋開槍給擊斃,這種人關進看守所等待宣判都是浪費糧食。

發洩完之後的詹天涯卻在想一件事——這個人到底是不是夜叉王?但後來對前九次現場的指紋和腳印等等一一對比,確認是夜叉王無疑,可詹天涯心中卻比還沒有抓捕到夜叉王時還要亂,他為什麼要「自首」?

「對,總指揮,這種窮凶極惡的罪犯,怎麼可能自首?你看上次我們所抓捕的那個鹽爺,到那種時候,已經對犯下的錯感到無比後悔,到那種程度都不會自首,寧願自殺都不願意被擒,更不要提夜叉王這種極度凶殘,心智凌亂的人了。」宋松很想不明白這一點。

詹天涯搖頭:「不知道,當時我便申請將其押回蜂巢,但地方的警察不願意,因為畢竟要給大眾一個交代,還要公開審判,沒有辦法,某些時候隱瞞不當,權力大不過民意,只得將夜叉王暫時收押起來,隨後法院做了死刑宣判,當時我們為了查明夜叉王的目的,還有他殺人的真正手法,暗地內讓死刑暫緩執行,但外界並不知道,都以為夜叉王已經被擊斃了。」

「為什麼那時候不帶回蜂巢呢?地方監獄對這種犯人來說,完全沒有任何作用。」

「當時我們和地方警方達成協議,我們派人在監獄中看管,但人不能帶走,你也知道,我們這種機構雖然有權力,但永遠都不能暴露在大眾的視線中,否則麻煩就大了,況且地方警方對我們有時候也充滿了仇視,認為我們權力過大不說,連我們到底是做什麼的都不知道,以前有段時間我們總是以安全局的身份出現,但沒有持續多久,就遭到了某些人的質疑。」

宋松知道這裡面涉及了很多機密,也不方便再說下去,又問:「那夜叉王交代了嗎?」

「沒有,無論我們使用什麼辦法他都一個字不說,說真的,當時對待這種犯人我們確實用了過激的手段,可是這個傢伙心理素質極好不說,身體素質也相當良好,每天該吃吃,該睡就睡,好像認定了我們翹不開他的嘴巴就不會斃了他,我也一直在盡最大的努力想將夜叉王轉送到蜂巢,同時加派人手用其他方式方法審問,甚至不惜動用蜂巢裡以前抓到的人,沒想到在這個時候他竟然跑了……」

詹天涯滑動鼠標查看著數據庫中現場報告的掃瞄件,當他看到案發後有一男一女進入到監控室後,滑動的鼠標停了下來,接著又快速下滑,一直拉到那筆錄掃瞄件上面,盯著那上面的兩個人名——劉振明、胡淼。

「怎麼會是他們?」詹天涯還未說話,看到那兩個名字的宋松瞪大雙眼,吃驚地說。

「立即打電話給劉振明!快!」詹天涯對宋松說,緊接著自己也拔下還在充電的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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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夜叉王再現

省醫院休息室內。

劉振明坐在床邊,看著昏迷中的胡淼,先前情急之下,他不得已只得一掌劈到胡淼的後頸處,將其打暈。如果他再不想辦法制止胡淼,胡淼就會連剩下的胸圍都給解下來,而且在那時候胡淼的嘴巴都差點湊到自己嘴邊了。

從胡淼迷迷糊糊中的話語,劉振明聽得出來,剛才胡淼是把眼前什麼東西當做了胡順唐,自己出現之後又直接將自己看做了胡順唐。

胡順唐和胡淼的關係到底到哪一步了?真的是普通朋友?還是男女朋友?亦或者超友誼關係?算了,不瞎想了。劉振明扭頭去看還倒在一旁的沙發,環視著房間,並沒有覺得房間裡有什麼古怪,至少在他眼中沒有看到有什麼例如電梯內那種奇怪的東西出現。不過,先前自己看到胡淼做那樣事情的時候,為什麼和自己同樣站在門外的護士卻只是看到胡淼在床上睡覺呢?

不可能是自己產生了幻覺,否則自己進門後胡淼怎麼還會在自己看到的位置上,劉振明聯想到自己和胡淼都在電梯內經歷過的類似情況,還有其後護士透過休息室門上的窗戶什麼都沒有看見,確定所有發生的一切肯定是有人在背後操縱。

「順唐,救命……」昏迷中的胡淼張口叫出聲來,劉振明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張口安慰胡淼,正在這個時候,手機響了起來,他擔心驚擾到了胡淼趕緊拿著手機離開了房間,隨後關上門,又不敢走遠,只得站在門口接聽電話,此時卻發現門口周圍到處站著醫生和護士,都對著休息室的大門指指點點的,肯定是在議論剛剛發生的事情。

劉振明現在也不知如何向這些人解釋,低頭一看還在響的電話,上面顯示的是詹天涯的電話,暗呼了一句謝天謝地,趕緊將電話接起來:「喂!詹顧問?是我!你不知道……」

「我知道了,省醫院的案子我已經接手了。」詹天涯在電話那頭說。

劉振明聽到詹天涯說接手案子了,立刻知道這件案子肯定不是那麼簡單,雖然他不知道詹天涯到底是什麼身份,但從白狐蓋面事件來看,詹天涯要處理的案件肯定都不普通,必定和詭異的事情相關聯。

劉振明轉過身,面朝房間門的角落低聲說:「詹顧問,還有一些事情你不知道,我和胡淼在省醫院發生了一些很奇特的事情……」

「如果沒發生奇特的事情,我倒是覺得奇怪了,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和胡淼怎麼會在省醫院?胡順唐呢?」詹天涯在電話那頭問。

「胡順唐沒有聯繫到,手機一直關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胡淼來醫院是因為……她媽媽懷孕了,而且聽她說,好像懷的是什麼鬼胎。」

「鬼胎!?」詹天涯在電話那邊聲音放大了幾倍,驚得劉振明立即將電話拿離了耳朵旁。

「對,鬼胎……胡淼是這樣說的,很奇怪的是胡淼的媽媽周蓉早年就已經診斷出不可能懷孕了,這件事很蹊蹺。」

「振明,鬼胎這種東西不要胡說,我看你和胡淼的口供上沒有提到其他的事情,總之我提醒你,作為警察你應該知道為了避免大眾恐慌,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聽完詹天涯的話,劉振明心中清楚這件事肯定沒那麼簡單,即便是人為,做這件事的人肯定具備某種特殊的能力,就如同胡順唐半年前跟隨鹽爺去湯婆那「走陰」一樣。

「我知道,但現在這種情況我不知道怎麼辦,從來沒有應對過,沒有類似的辦案經驗。」劉振明說的是實話,抓捕普通的罪犯還好說,但對付這種摸不到頭緒,說出去只會讓人質疑嘲笑的「案發經過」,他毫無經驗。

「振明,你不要著急,我會盡快趕來,不過從筆錄上看,你是唯一一個看清楚罪犯面容的人,我現在往你手機上發送一張照片,你看看是不是和照片上那人長相一樣?你稍等。」詹天涯說完後,電話那頭傳來鍵盤和鼠標的聲音,隨後電話被掛斷,不到一分鐘,劉振明的手機上便收到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一個穿著橙色囚衣馬甲的男人,男人的長相十分秀氣,帶著笑容,兩側的臉頰還能清楚地看見有兩個大小一樣的酒窩,顴骨很平滑,額頭很高有些凸出,一雙眼睛很有神,看起來就像是故意拍攝出來的照片,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這個人都不像是囚犯。

不過,這卻與劉振明在監控室門口遇到的那個修理工長相完全不同,那個修理工的長相很平常,平常到扔進人堆中都找不出來的那種。

此時,劉振明的電話又響起,接起來之後他便直接說:「詹顧問,不是這個人。」

詹天涯在電話那頭很吃驚:「不是這個人?不可能吧!」

「的確不是這個人,我看得很清楚,長相完全不同。」劉振明肯定地說。

「那就奇怪了,對了,刑警隊沒有讓你做疑犯拼圖嗎?」詹天涯問,「我在數據庫中沒有看到有疑犯拼圖。」

劉振明說:「沒有做拼圖,只是按照我的形容做了一幅速寫畫,現在分發下去,估計已經下了通緝令。」

「我會在傍晚時分趕到你所在的地方,在這之前,帶你的那位老警察會提前來,你讓他幫你先做一幅疑犯畫像,一定要回想仔細,先這樣了。」詹天涯說完就掛了電話。

「喂!喂?詹顧問?詹顧問……」劉振明話還沒有說完,但電話中已經傳來了「嘟」的忙音,他覺得奇怪,怎麼會讓在省廳帶我的那位老頭子畫什麼像?說是帶自己工作,實際上每天無非就是整理整理省廳的各類檔案,也不和自己多說什麼話,工作完畢後就是打掃衛生,接著就是喝茶看報紙,要不就是聽聽廣播之類的。不過省廳的領導班子成員都對他敬重有加,都稱呼這個名叫曾達的老頭子叫曾老,或者是老師,自稱為學生。

說也奇怪,曾達都六十五歲了,而且警銜只是個三級警司,可享受的卻是一級警監的待遇!

難道說這個老頭子以前是……干刑警的?

劉振明正納悶,打開休息室的門正要進去,電話又響起來了,一看號碼是辦公室來的,第一反應就是今天無故沒上班,上頭詢問起來了,剛接起來,電話那頭就傳來曾達沙啞的聲音:「喂?劉振明!你在省醫院?」

「啊?對,曾老,我在省醫院。」劉振明趕緊回答,同時又聽到電話那頭發出曾達喝水的「咕嚕咕嚕」聲,聽起來令人難受,這個老頭子從來不避諱這些。

「聽說昨晚出了個兇殺案,死了兩個保安,你還在現場?怎麼沒告訴我。」曾達開門見山,也不繞圈子,直接就問。

「呃……」劉振明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我帶著工具馬上過來,詹天涯已經告訴我了,你呆著別動,哪兒也不要去!這是命令,動了半步,小心挨揍!」曾達說完掛了電話。

劉振明將電話拿離耳邊,呆呆地看著,這個老頭子今天這是怎麼了?平時對我不管不問的,今天倒是命令起人來了,還說什麼要挨揍?算了,等他來大概就知道怎麼回事了。

劉振明把電話裝好,扭動門把準備進休息室,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人慢慢從他身後走過,走到前方重症監護室外那扇巨大的玻璃前。

瞬間,劉振明便愣住了,捏住門把的手也僵在那,眼角的餘光掃到那人的背上,從身材和胖瘦來看,和昨夜那個修理工完全一樣,而且那個側面也十分眼熟,難道說那個凶手回來了?

劉振明慢慢鬆開門把,看著站在大玻璃前的那個人,那人將雙手放在身體的前方,交叉握著,鼻樑上架著一副眼鏡,右側臉頰上還出現了一個酒窩。

白色大褂,普通的男士皮鞋……醫生的打扮,是他嗎?

劉振明站在那沒動,也不敢貿然上前,這種手段極其殘酷的兇犯唯一不害怕的便是這種公眾場合,因為一旦他挾持人質,警察就會立即陷入被動。只是此時,劉振明沒想明白,他為什麼還要返回來,而且盯著重症監護室中的周蓉,難道說周蓉的「鬼胎」也是他做的手腳?

那麼說電梯中發生的事情……劉振明沒敢往下想,但也知道不能輕易放過可以抓到凶手的機會。

「醫生,請問一下病人的情況什麼時候才有好轉?」劉振明故意向那人詢問,隨後慢慢上前,但很惱火的是,自己沒有武器在身上。

那人笑容浮現在臉上,卻沒有轉過頭,雙手從身前鬆開,右手慢慢伸進了醫生大褂的口袋中。

劉振明立刻停下了腳步,目光注視在他的右手上,擔心他摸出武器之類的東西來。

「醫生?」劉振明試探著又問了一句。

那人依然沒有說話,只是轉身就走,而且速度很快,絲毫沒有要停留下來的意思,卻又不像是要逃走。

劉振明四下看著,沒有發現可以拿來當武器的東西,只得緊隨那人身後,只是再也沒有說話,保持了五六米的距離慢慢地跟著。

每當那個人身邊走過一名護士或者病人時,劉振明的心中就會緊張一下,生怕那人摸出武器來挾持人質,毫無疑問,這人轉身離開無疑就是昨夜的那個兇犯,可是他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

來到樓梯口,那人停住腳步,從口袋中伸出右手來拍了拍樓梯口的大門,隨後拔腿就向樓頂方向跑去,劉振明立即追了上去。

前面那人速度很快,劉振明追到樓梯拐角處的時候他已經爬到了上面一層,隨即停下來,偏頭看著劉振明,臉上還帶著一絲詭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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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血腥交易

詭異的笑容只是從那人的臉上一閃而過,隨後又收起,扭頭繼續奔向頂樓。

劉振明愣了半秒,立即拔腿跟上,在到達頂樓天台門口的同時,他看見已經站在天台上的那人縱身一躍跳上了天台的邊緣,張開自己的雙臂,作勢要跳下去的樣子。

劉振明忙喊道:「不許動!」

那人保持著張開雙臂的姿勢,慢慢轉過身來,面朝他,臉上帶著微笑。

當劉振明看到那一絲微笑時,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胡淼如今自己一人在休息室內,會不會中了這傢伙的計?他萬一還有同夥怎麼辦?

想到這,劉振明轉身就要往回跑,剛一轉身便聽到那人慢吞吞地說:「警官,這不是調虎離山,我只是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和你談一探,因為有些事情我還需要你的幫助,不,應該說我們來做一個互相都有利的交易。」

劉振明轉過身來,看著那人,果然那人的樣子和那夜看到的一樣,只是面容青澀了許多,像是一夜之間年輕了幾歲。

「你跑不掉的,剛才上樓前,我已經報警了,頂多十分鐘,我們的人就會將這裡團團包圍,除非你會飛……否則你絕對逃不走。」劉振明決定先穩住這個人。

那人一下就笑出聲來,頭低下去,雙手摀住嘴,隨後又鬆開,捂著肚子哈大笑,模樣十分狂妄,笑罷那人突然收聲,說:「警官,你是警察,應該說是呼叫支援,不是報警,哦,對了,我忘記了,你現在是文職,沒有槍,也不再是那個偵破連環殺人案的大英雄,但是那個大英雄不是你,是一個叫胡順唐的人,和你沒有關係。」

劉振明本就很在意這件事,一直清楚自己背了一個名,實際功勞是胡順唐的,聽這人這樣一說,心中的火一下就冒了出來,抬腳就要沖上去,那人卻伸出雙手,做出阻止他的姿勢說:「別別別,我這個人膽子小,你要是嚇到我了,我從這樓頂上跳下去,你剛才的那番功夫就白費了,咱們還是好好來談一談怎麼樣?」

說完,那人坐在了天台邊緣上,兩隻腳像個孩子一樣來回晃蕩,一絲緊張的感覺都沒有。

劉振明站在門內,看著那人,半響才說:「我們之間有什麼好談的?」

「對了,忘記做自我介紹了,恐怕你還來不及知道我是誰……我真名已經忘記了,戶口本和身份證我多少年前就扔了,只知道我叫夜——叉——王!」夜叉王說著這話,扭頭向旁邊的遠處看了看,不知道用意何在。

夜叉王?這是什麼名字?劉振明完全沒有印象,雖然當年發生的紅衣孩子連環殺人案他熟知,但那個凶手被捕之後,公佈的名字並不是這個,所以他壓根兒就不知道,再者那個案子其中的真相本就被故意掩飾過,當時還是派出所警員的劉振明根本不清楚其中的實情。

還未等劉振明說話,夜叉王又說:「關於你的情況,不用自我介紹了,我都清楚,包括你曾經就讀的警校,還有什麼時候成為的警員,什麼時候成為的派出所所長,我都一清二楚,這些不用再廢話,我找你來只有一個意思,做個交易,對你我都有好處的交易。」

「我不會和凶手做交易。」劉振明堅定地說,這是警察的原則。

「是嗎?好吧,我申明一下,剛才那個選擇題,只有兩個選項,A是肯定,B是否定,你選擇的B,是錯誤答案,應該接受一點心靈上的懲罰。」夜叉王說完,打了一個響指,隨後聽到天台外傳來一聲慘叫……

劉振明聞聲就要從門口奔出去,誰知道前腳剛邁出去,眼前就落下來一個人,那人重重地摔在天台上,發出「啪」地一聲響,隨後鮮血慢慢從身下蔓延開來。

劉振明站在那,盯著那個腦袋已經被翻轉過來的人,那人穿著白色的大褂,戴著眼鏡,這不正是負責胡淼媽媽周蓉的主治醫生嗎?怎麼會……在這?不!怎麼會從天上掉下來!?

夜叉王坐在那,盯著那具屍體,冷冷地說:「不要以為我什麼準備都沒有做,這個懲罰不算大,只是想促使達成你和我的交易,對你沒有損失,還能避免其他傷亡,真的很划算,比超市大減價還要划算。」

「你要做什麼交易?」劉振明伸手指著夜叉王,同時走出了門口,來到那具屍體前,「你到底想做什麼?」

說完這句話,劉振明眼角的餘光掃到了在天台東西南北四個位置,每個位置竟都站著一個人,有醫生、有護士,還有一個是幾小時前在電梯門口目瞪口呆的那位清潔工,但那位清潔工現在的姿勢很奇怪,半個身子懸在樓外,渾身發抖,雙手卻伸向天台內,好像抓著什麼東西才沒有導致掉下去,可劉振明仔細一看,他雙手抓著的地方什麼都沒有……

「五條命,不,現在是四條命。」夜叉王先伸出五根手指,又收回其中一根,「四條命來交換你答應我的交易,很公平。」

「你到底想做什麼?」劉振明怒吼道,自己的皮鞋尖已經粘到了面前死屍的鮮血。

「我找了一個人,去尋找你那位名叫胡順唐的朋友,讓他幫我尋找一樣很重要的東西,如果找到了,我就會立刻離開這間醫院,如果沒有找到,這裡的人都要死,就像這個人一樣……」夜叉王的手一指跟前的那名死屍,隨後向右側一揮動,又指向那個懸在樓外的清潔工,此時清潔工的身體猛地向下一沉,徑直掉落下去,緊跟著便聽到樓下傳來行人的尖叫聲。

劉振明立刻奔到天台的邊緣,往下一探頭,看到那清潔工跌落在樓下的身體,已經摔成了一灘肉泥,卻還能看見身體還在微微抽動,在他周圍跑動著驚慌失措的人群,不少人抬頭看向天台的方向,想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劉振明此時什麼也不顧了,轉身就撲向夜叉王,一拳打在他的臉上,隨後又抓著他的領口提起來,想把他給扔下樓。

被劉振明抓住的夜叉王不掙扎,不反抗,像個洋娃娃一樣任由劉振明擺佈,就在他的身體靠近天台邊緣時,夜叉王冷冷地說:「如果我死了,其他三個人也要跟我一起陪葬,接下來整個醫院中的人都會跟著我一起下去,黃泉路上有大家一起作伴,是件好事。

劉振明趕緊回頭去看其他三個角落中站著的人,那三人都哭喪著一張臉,但嘴巴都好像張不開,沒有辦法叫出來,渾身好像被凍著了一樣瑟發抖,同時劉振明還注意到那三個人的左手都被一隻憑空出現的小手給牢牢抓住。

那隻手?劉振明呆了,慢慢放開夜叉王,隨即想到在電梯內遇到的那些個小女孩兒。

「叔叔!幫幫我!」

一個聲音從另外一個角樓傳來,也就是剛才清潔工所在的位置,劉振明轉頭看去,在那裡站著一個紅衣小女孩兒,展開雙臂做出擁抱他的姿勢,難道說剛才拉住清潔工的就是這個?這個……劉振明不知道用什麼詞語來形容這個紅衣女孩兒?鬼?不,鬼是沒有實體的。

紅衣小女孩兒的雙腿雖然在走動,但身體依然是保持原樣,就像是一個人走在跑步機上一樣,隨後身上的紅衣漸漸飄動,一陣風颳過,飄動的那些紅衣碎片便隨著風飄向遠方,隨後消失不見,不到一會兒的功夫,小女孩兒整個人也消失在那,只剩下一雙還保持著擁抱姿勢的手。

「警官,時間不多了,死人了,他們會馬上到頂樓來的,現在是答應我的交易,還是把我推下去,由你選擇,十秒時間,我幫你倒數……」夜叉王仰著頭,看著天空,開始數數,「十、九、八、七、六、五……」

「什麼交易!你先告訴我!」劉振明轉身面朝夜叉王。

夜叉王將頭低下來,抬眼看著劉振明:「在你的朋友胡順唐幫我找到那個東西之前,你要負責阻止警察在這所醫院裡找到我,作為交換,我會讓那個女孩兒的媽媽慢慢好起來,如果你不答應,接下來每一個小時就會有人喪命,不僅是在這個醫院內,我還會去這個城市中的另外一些地方,例如……」

夜叉王跳上天台邊緣,伸手一展,指向遠處高樓聳立的市中心,手指在空中畫著圈,隨後往下狠狠一垂,指向了醫院對面兩個街區外的一所私立幼兒園。從劉振明的位置看去,能清楚地看到那些小小的身影在幼兒園的遊樂場中嬉耍,不時還能聽到廣播中傳來的陣陣兒歌。

劉振明捏緊自己的雙拳,盯著幼兒園的方向,連續做深呼吸,控制自己不要將夜叉王從天台邊緣給推下去。

「怎麼樣?這個交易對你來說,很划算吧?」夜叉王跳下天台,「你不說話,就代表你默認同意了,那好,我先走了,記住我們之間的交易,不要輕易毀約。」

夜叉王走到天台門口時,又伸手打了一個響指,隨後那些還站在樓頂角落瑟發抖的醫生護士身體都變得可以動彈,隨後癱倒在地,放聲大哭起來,其中一個醫生已經失禁,小便尿了一褲子,順著褲腳滴落下來,整個人的腦袋微微晃動,口水順著嘴角流下,已經完全嚇傻了。

夜叉王剛離開沒多久,一群保安和醫院的工作人員,帶著警察衝了上來,在人群中夜叉王還看到了提著一個小箱子,一身便服的曾達。

在周圍的人忙碌著去照看那幾個活下來,已經嚇得半死的醫生和護士時,幾個警察則圍著那個天台上已經死去的醫生,看見他的死狀,都下意識抬頭去看空中,竟然在天台上被摔死?難道說是從飛機上扔下來的?

當然,一直身在現場的劉振明也搞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不過估計是與那些紅衣小女孩兒有關係。

此時,曾達則慢悠悠地繞著天台走了一圈,最後來到劉振明的身邊,吐出了三個字:「夜叉王?」

劉振明驚了,剛要問你是怎麼知道的?曾達卻擺擺手示意他不要說話,自己則掏出一根細條的雪茄煙來點上,也不深吸,只是在嘴裡含了一下,嘗了下那個味便吐了出來,說:「這傢伙果然越獄了,從現場來看,他剛才還挾持了幾個人質威脅你?」

劉振明默默點頭,卻不明白為什麼曾達會知道得這麼清楚,當然他還在對那個清潔工和那個醫生的死感到愧疚,心裡很難受,目光一直落在旁邊那具醫生的屍體上。

曾達看著劉振明低聲道:「死了人,責任不在於你,不管今天換作是誰在現場,都沒有辦法阻止那個畜生,你再愧疚這些死去的人也不會再復活,走吧,先離開這,不要妨礙別人做事。」

曾達帶著劉振明剛要離開,那幾個警察就立刻攔住他們,詢問怎麼回事。曾達一聲不吭,掏出自己的證件來放在那幾個警察手中,警察看了一眼證件,立即敬禮,什麼話也沒說,雙手將證件交還給了曾達。

兩人走進天台的大門,在樓梯上一前一後的走著,此時劉振明問:「曾老,你到底是……」

曾達揚了揚手中的證件說:「以前的證件,想不到現在還有用,你想要的話,等你合格了找詹天涯給你辦一個,不過僅限於工作。」

「詹顧問?工作?什麼意思?曾老?」劉振明疾走兩步,和曾達並行。

曾達冷冷地說:「問這麼多干嘛?慢慢地你就會都明白的,這個世界和你平時看到的不一樣,要用心去看,不是用眼睛。」

劉振明不依不饒繼續問:「曾老,你是怎麼知道剛才現場發生的事情?推斷的?」

曾達停下腳步,將雪茄在旁邊的垃圾桶邊緣上弄滅,隨後說:「你在警校的時候沒有學過現場勾勒嗎?有經驗又用心的警察,可以在到達現場的瞬間就完成對整個案發現場的空間構思,我記得你是警校偵查系99屆02班的吧?這種書本裡都有的知識你竟然還問我?真不知道你這種白痴是怎麼從學校畢業的,早知道你轉體改生得了,當什麼警察。」

「我……我……我在學校沒有主修刑偵。」劉振明辯解道。

曾達冷笑,反問:「那你學的是什麼?民事調解?警校有這個學科?派出所所長當傻了,以為自己是居委會大媽?跟我來吧。」

曾達說完,繼續向樓下走去,邊走還邊說:「聽說你以前在警校搏擊學得不錯,還拿了冠軍,剛才怎麼不把那畜生直接打死得了,不就是費點筆墨寫份報告嗎!」

劉振明不發一語,只得靜靜地跟在曾達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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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教堂鬼打牆

胡順唐從車內醒來,揉了揉眼睛,完全記不清自己是什麼時候在座椅上睡著過去,向車內一看,除了自己之外,狄施闐和開車的年輕人已經不知去向,車外也是黑漆漆一片。

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天都已經黑了。胡順唐正要開車門出去,猛然間想起這是一個聯繫胡淼的最好機會,於是在車上翻查了一陣,在沒有找到任何通訊工具後,打開車門就準備往外跑,誰知道剛打開車門,抬眼就看見在汽車側面一幢巨大的歐式古建築——天主教教堂!

看見教堂的時候,胡順唐心裡清楚的確是來省城了,這座教堂是省城唯一一座從清朝康熙年間保留下來的教堂,原本有三座教堂,其中兩座在文革時期被損毀,唯獨就剩下了這麼一座,不過狄施闐為何要帶自己到這個地方來?難道說霍克家族的人在這個教堂中住著?

先不管這些,聯繫上胡淼再說,胡順唐四下看看,在他記憶之中在教堂周圍有不少電話亭,還有小超市內都有公用電話,不過奇怪的是周圍漆黑一片,連路燈都熄滅了,按道理路燈熄滅至少要晚上零點之後,總不至於自己睡到了凌晨吧?

胡順唐小心翼翼地下車,蹲下來,沿著跟前的教堂圍牆慢慢向前走,周圍除了風吹動樹葉的「沙沙」聲,還有野貓的叫聲,沒有其他任何聲響。

沿著圍牆走了幾百米之後,胡順唐意識到不對勁,為何這堵圍牆會這麼長?在原來的記憶當中圍牆頂多只有不過二十來米的長度而已。

胡順唐停下來,向身後看去,這一看不要緊,竟驚了一跳,就在自己身後沒多遠的地方,就能清楚地看到那輛停在那裡的捷達汽車!

鬼打牆?胡順唐下意識想到這三個字,這是民間傳說中對人在荒郊野外迷路的一種說法,顧名思義就是有鬼迷了人的雙眼,導致人一直原地踏步或者是總在某個地方繞圈,但這在風水命理學和奇門遁甲之中卻稱與鬼怪無關,與地域有特定的關係,在中國異文化中,萬物都和五行有聯繫,五行的搭配就可以排列出類似迷宮一樣的東西,但這種搭配基本上都是以五行中某一種為主,例如在樹林之中必須要以「木」為主,而在石灘之中以「土」為主,但輔助的五行幾乎都為「水」,萬物不離土,大地莫離水就是這個意思。

古代晉西風水師尋路的辦法,通常是探土測水,這種法子很複雜,但通常很管用,畢竟地下水源四通八達,就如地球的毛細血管一樣,總有一定的規律,配合上羅盤後,無論在什麼情況下,即便是遭遇到了這種「鬼打牆」都能夠找到出路,不過是在這種五行迷宮內沒有人伏擊的前提下。

如果這是五行迷宮,那麼必定有「陣主」在周圍,如果陣主一破,這個迷宮也沒有任何作用。胡順唐想到這,手就從圍牆上拿開,剛拿開便意識到不對勁,又趕緊將左手按上了牆壁,仔細一摸,感覺到牆壁很是濕潤,就像有人刻意往上潑過水一般,而且那些水好像沿著磚縫之中在緩慢流動……

胡順唐湊近圍牆,但由於周圍漆黑一片,完全看不清楚牆壁上到底有什麼東西,可為什麼回頭的時候卻能清楚地看到那輛汽車?不對,這麼說自己一直沒有移動,在原地踏步或者繞圈,所以感覺到牆壁好像自己生長一樣,不斷向自己的前方延伸。

「天黑了,請先生注意安全。」狄施闐的聲音突然傳進胡順唐的耳中,胡順唐一驚,立即回頭,身後半個身影都沒有,再扭過頭來的時候清楚地看見狄施闐提著手提箱站在自己的跟前。

這傢伙怎麼會在這裡!?

「是呀,天黑了,還是進屋裡比較安全,小心被怪叔叔給拐帶走了。」一個陌生的聲音從胡順唐的頭頂傳來。

胡順唐猛地抬頭,看見在圍牆上端蹲著一個黑影,再定睛一看,是剛才開車的那名年輕人。

年輕人看見胡順唐注意到了自己,直起身子來,俯視著他,對狄施闐說:「傳說中的開棺人也不過如此,這麼簡單的地方都走不出去,你難道指望他能帶我們找到鎮魂棺?」

狄施闐盯著胡順唐,臉上有了一絲笑容,笑容浮現起的時候,兩側莫名多了些干裂的皺紋:「不指望他,難道還指望你?不要忘記了,沒有夜叉王借你的那個小東西,你也不可能困得住他,自己有多少斤兩,還是掂量一下為好。」

說完,狄施闐伸出一根手指,頂住自己的太陽穴又說:「人嘛,最重要的就是腦子好使,腦子好使能頂的上千軍萬馬,你說是吧,胡先生……」

年輕人「哼」了一聲,挽起自己的衣袖,將手腕露出來,張口就咬了下去,胡順唐愣住了,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麼,此時狄施闐攀住他的肩膀往教堂方向走,一邊走還一邊說:「對不起,為了讓你放鬆,我不得不想辦法讓你睡一覺,胡先生,你需要休息。」

胡順唐聽著狄施闐的話,但扭頭依然盯著牆頭上的年輕人,只見他將被咬破的手腕對準了牆頭,隨後鮮血一絲絲滴落下去,在他的嘴唇上還帶著一抹鮮血。

在鮮血滴落到牆頭之後,胡順唐猛然間眼前一亮,周圍好像明亮了許多,沒有剛才那樣黑暗,可在回頭的剎那,眼角的餘光好像看到了在那年輕人身邊有一抹紅色掃了過去。

那是什麼東西?胡順唐想了想,再回頭看的時候,牆頭上已經沒有了那年輕人的蹤影。

狄施闐領著胡順唐來到天主教教堂的大門口,門口兩側兩盞裝飾的路燈根本不會亮起一樣,但卻有飛蛾在周圍撲打著翅膀,往燈箱之中撞擊,再看燈柱下方,密密麻麻堆了好幾層飛蛾的屍體。

這個季節哪裡來那麼多的飛蛾?胡順唐狐疑地看著那些飛蛾的屍體,此時狄施闐推開了教堂大門旁邊的那扇小門,小門上的門環搖晃地撞擊著門身,發出「啪嗒啪嗒」的聲,再往門中看,就能清楚地看見一尊聖母瑪利亞的雕像,可除了雕像周圍之外的蠟燭外,教堂內卻是漆黑一片。

「胡先生,僱主在等著你,請進。」狄施闐閃身站在小門的旁邊,示意胡順唐進教堂。

胡順唐走進教堂,前腳剛邁過去,就看見那尊聖母瑪利亞雕像下坐著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戴著頭紗的小女孩兒,小女孩兒背對著他,手中好像抱著什麼東西,在輕聲吟唱著歌謠,歌謠聽起來就和從前路過教堂時聽到裡面眾人吟唱的曲調是相同的。

不知為何,那個小女孩兒好像有一種魔力吸引著胡順唐上前,胡順唐第二腳也邁了出去,從兩側一排排的座椅過道中緩慢向那個背對著自己的小女孩兒走去,每邁出一步就有一種輕飄飄的感覺。

突然,一隻手搭在胡順唐的右肩上,胡順唐身子一震。

狄施闐湊近他的耳邊,輕聲道:「請不要打擾孩子的吟唱,僱主在等著你,這邊請。」

胡順唐收回正要邁過去的右腳,但目光卻一直注視著那個孩子,不知為何面對那孩子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從背影後的動作看來,小女孩兒緩慢的動作顯得很是僵硬,就像是一個被人操控的提線木偶。

「這邊請,胡先生。」狄施闐停下腳步來又說,在他面前不遠處是兩個狹窄的房間,胡順唐認得這種房間,在天主教教堂中叫做告解廳,俗稱為懺悔室,就是那種兩個房間中隔著一扇小窗,一側坐著神父,一側坐著懺悔者。

通常人們都誤解但凡在教堂之內都會有告解廳,實際上那是錯誤的,只有天主教才有這樣的設施,目的是懺悔者告訴神父自己的話,神父再轉告給神。這是天主教中信仰七件聖事之一的告解,信徒通過向合法的神職人員告罪,並對所告的罪痛悔恨並更改,得到神職人員的赦免後,等同於從天主獲得領洗後所犯罪的赦免,同時也因本身犯罪而傷害到的教會和好,但在基督教中卻沒有這一設施,基督教是信徒直接向神祈禱,不通過任何所謂的「媒介」。

這類似於佛教中像佛祈禱平安,但要對物件開光等過程就必須要得到高僧來施行是一樣的道理,可在道教之中卻沒有這種說法,並且無論是基督教、天主教亦或者佛教,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本教之神才是真神,可道教之中卻並沒有這一點,道教之中深刻地說明了一點,那就是天下萬物本生的道理,並沒有唯我獨尊。

這也是開棺人祖師為何要定下不能信仰神但必須尊敬神的道理,因為在他們的理念之中,如果他們依附於任何一個教派,那麼本身的行為也會因為這個教派受到約束。

胡順唐看著告解廳,不明白狄施闐的意思,難道說霍克家族的後人在告解廳內等著自己嗎?為什麼要採取這種辦法?

此時,狄施闐將告解廳一側的門給打開,示意胡順唐進去。

胡順唐的目光移到告解廳的另外一邊,可黑乎乎的一片,什麼都看不見,更不要說如何分辨裡面是否坐著一個人了。

「啪……」

有東西落地的聲音從雕像方向傳來,胡順唐趕緊回頭去看,卻發現剛才的小女孩兒不知去向,只是在原本的地方留下了一個奇怪的洋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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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告解廳

「胡先生,僱主在等你……」

狄施闐又一次說到,規規矩矩地站在告解廳的旁邊,等待著,可胡順唐扭頭過來看著他的同時,發現狄施闐的眼珠子快速從自己剛才所看的方向移動過來,雖然只是一瞬間,但還是被胡順唐的雙眼給抓住了。

那個小女孩兒是誰?是霍克家族的人嗎?可為什麼自己會有那麼奇怪的感覺?

胡順唐帶著一連串的疑問走進了告解廳中,坐下後,在門外的狄施闐衝他笑了笑,然後輕輕將門關上,隨後便聽到他離開的腳步聲。

腳步聲慢慢遠去,一直到完全聽不到之後,旁邊的告解廳隔間中終於有了一絲響動,有人在輕聲咳嗽,咳嗽的聲音好似嗓子中被什麼東西給扯破了一樣,聽得人十分難受。

「你好,胡先生……」旁邊隔間的人說話了,男聲中帶著很濃重的鼻音,說的卻是中文,很標準的普通話。

「你好。」胡順唐想透過那扇有紋路的窗戶去看對面的人,但只是一個很模糊的黑影,根本看不清楚那人的面容。

「想必狄施闐已經告訴過你我是誰了吧?」那個人說。

胡順唐下意識搖頭:「沒有,他只是說你是他的僱主,是霍克家族的後人,並沒有告訴我你的實際身份,況且以這種方式邀請我來,顯得很不友好。」

那人沉默了一陣說:「非常對不起,這是我的失誤,因為根據我的調查,在如今的中國,做你們這一行的人已經幾乎絕跡了,能找到你都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如果沒有你,我們是沒有辦法完成這次的事情,所以請見諒。」

「是嗎?」胡順唐淡淡地說,「這麼說是你授意狄施闐威脅我?」

「不,我並沒有直接授意,只是允許他通過非常手段來邀請你加入,僅此而已,如果對你產生了不便,還請見諒,對了,我還沒有做正式的自我介紹,我叫T霍克,現在霍克家的主人,剛才你看到的那位吟唱的女孩兒是我的唯一的女兒,梅麗薩‧A‧霍克,也主要是因為她,所以我們才不得不再次來到中國。」T霍克說,說完又咳嗽了一陣,嗓子中依然發出那種抓撓一般的聲音,胡順唐恨不得用雙手摀住自己的耳朵。

不過,照狄施闐的說法,當初RK霍克主要是因為自己的女兒A‧莎莉。霍克來到中國,尋找鎮魂棺,現在霍克家的主人T霍克也是因為這個原因,那就是說當年尋找鎮魂棺失敗了?或者說他們沒有尋找到真正使用鎮魂棺的辦法,這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你似乎身體不太好?」胡順唐故意沒有直接詢問這兩件事之間的聯繫,而是將話題轉移到了T霍克的身體上去,想從這裡找到一些突破點。

T霍克輕笑了下說:「胡先生觀察很細緻,不瞞你說,我明年就快四十歲了,用你們中國人的話來說,就是大限之日快要來臨,所以我必須要在這段時間內找到鎮魂棺,完成當年祖輩的心願,保住我們霍克家的血脈。」

胡順唐道:「我從狄施闐那裡聽說的關於霍克家族的事情斷斷續續,並不連貫,並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過在此之前,我唯一一個疑問便是,為什麼要找到我?難道是必須有開棺人才能幫助你嗎?」

「是的,胡先生,開棺人是必須存在的,做一個很不恰當的比方,就如你們中國人要做飯,大米放入鍋內什麼都可以缺少,唯獨不能少了水一樣,而開棺人就是至關重要的那個水……」T霍克說。

T霍克自從懂事以來,就開始研究關於鎮魂棺的種種資料,當年祖輩發生的事情已經能夠倒背如流,甚至在那次事件失敗後,RK霍克家族中的其他人也想辦法重返中國,調查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因為在那次事件後,唯一的倖存者就是A‧莎莉。霍克,但A‧莎莉。霍克在返回美國的途中就死去了,具體的死因很奇怪,用輪船上醫生的話來說:莎莉早就已經死了!

莎莉早就已經死了?這個消息讓前來接莎莉回國的霍克家族的人驚訝不已,隨後醫生在得到他們的允許下,當面解剖了莎莉的屍體,當屍體被剖開之後,他們發現在莎莉的體內所有的器官都已經成為了一堆血肉模糊的爛肉,從醫生的鑑定來說,這些器官至少在一年之前就已經全部壞死,並且腐爛在體內。

那這整整一年期間,為何莎莉還是活蹦亂跳?

這成為了一個永遠的謎團,可當時在輪船上,不知道是誰走漏了這個消息,船長認為那是一種很罕見的傳染病,提出要將莎莉的屍體拋入大海,絕對不能帶回美國。

霍克家族當然不同意這個要求,但船長根本不畏懼霍克家族的勢力,聲稱為了整船人的生命安全和美利堅合眾國的民眾,要不拋下屍體,要不給他們一艘小船,讓他們自己帶著莎莉的屍體乘坐小船回國。

無奈,霍克家族的人最終只能接受船長的要求,將莎莉的屍體拋入了大海之中,進行了一次獨特的海葬儀式。

霍克家族的人回國後,一直尋找機會回到中國,無奈在當時到而後的幾十年中,中國的局勢非常嚴峻,保路運動後的辛亥革命推翻了清皇朝,袁世凱就任大總統,隨後又進行了接連的戰爭,軍閥混戰,國民政府的北伐,到後來國共兩黨的紛爭,抗日戰爭,解放戰爭,這個國家經歷了幾十年根本沒有停止過的戰火洗禮,最終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霍克家族的人彷彿看到了希望,但最終又開始絕望,當時中美關係糟糕到了從未有過的程度,於是他們只得繼續等待,隨時關注著中國的消息……

中國的十年浩劫開始時,霍克家族認為這個國家已經完了,自己再也沒有希望能去中國,可過了幾十年後,中國進行了改革,改革開放後中國燃起的曙光彷彿也照亮了霍克家族,於是開始大張旗鼓收集資料,靜待中國大門向世界重新敞開的那一天,而就是那個時候T霍克正式接任了霍克家族主人一職,除了生意之外,他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研究鎮魂棺上,他堅信只有鎮魂棺才能解救自己的家族於水火之中。

「實際上我來中國已經有五年了,但在來之前,我就學習了十幾年的中文,現在的中文水平完全就像是一個二戰時期留在中國的美國後裔。」T霍克說到這,笑了笑,又開了一個不痛不癢的玩笑,「漢語真的是太難學了,還好我掌握了拼音。」

胡順唐聽完後說:「霍克先生,如果我要幫助你,必須有兩個前提條件,首先你必須命令狄施闐撤走所有對我的要挾,保證我朋友的安全,並且允許我和他們聯繫,其次在尋找鎮魂棺的過程中,你必須提供給我必要的工具,而且不能對我有所隱瞞,任何隱瞞都不行,否則我沒有辦法盡心工作。」

說到這,胡順唐想起狄施闐關於仿製鎮魂棺的事情,趕緊又問:「另外關於仿製鎮魂棺……」

剛說到這,告解廳外就響起了手機鈴聲,聲音無比巨大,震得整個告解廳都嗡作響,胡順唐和T霍克兩人被嚇了一大跳,此時狄施闐的聲音在告解廳外響起:「胡先生,你的朋友胡淼來電話,你要接嗎?」

胡順唐一聽,立刻起身打開告解廳門走了出去,看見狄施闐手中握著的電話一直在鳴叫,隨後狄施闐按了掛機鍵,對告解廳另外一側說:「霍克先生,我帶胡先生出去接電話,打擾了你們,非常對不起。」

「去吧。」T霍克在告解廳內說。

胡順唐覺得有些奇怪,為什麼狄施闐會突然出現在告解廳外,而在先前自己一絲聲響都沒有聽到過,先前狄施闐離開時還聽到響徹整個教堂的腳步聲。

胡順唐跟著狄施闐來到教堂外,伸手正要去拿手機,狄施闐卻將手機放進了衣服口袋中。

「你想做什麼?」胡順唐意識到根本沒有胡淼來電。

狄施闐微微一笑道:「我只是忘記了提醒胡先生,不要告訴我的僱主,關於我僱傭你仿製鎮魂棺的事情。」

「為什麼?」胡順唐道,「你一開始不是說,僱主讓你做兩件事嗎?一是仿製,二是尋找。」

「那是因為我不止一個僱主呀,胡先生。」狄施闐戴上了自己的禮帽,隨後右手竟然多了一支戴有消聲器的手槍,槍口對準了胡順唐的腰部,「如果剛才你說漏嘴了,子彈會直接貫穿你的腦袋,如果你等一下還是說破了這件事,那麼子彈不僅會貫穿你的腦袋,也會貫穿你女朋友的腦袋,相信我,我的另外一名僱主可沒有T霍克那樣和善。」

胡順唐上前一步,湊近狄施闐:「如果你動她一根頭髮,我肯定會讓你萬劫不復!你知道,我能做到的!」

狄施闐依然保持微笑:「當然,我曾經在想,如果開棺人能當職業殺手,那種謀殺案子肯定會讓警察無從查起的,請回吧,我的僱主還在等你,謝謝你的配合,預祝我們合作越來越愉快。」

幾分鐘後,胡順唐回到告解廳內,先是給T霍克致歉,隨後卻不知道如何圓回剛才那個話,乾脆靜等著T霍克詢問。

果然,T霍克開口就問剛才為什麼要說到仿製鎮魂棺?

胡順唐撒謊道:「中國文化之中,萬物皆有靈,這只是我想要快速找到鎮魂棺所想出來的一條捷徑,就如雙胞胎一樣,有了這個,要找到另外一個,只要稍加利用,就可以快速尋找到。」

這個謊言其實漏洞百出,但畢竟胡順唐的身份掩飾了這一切,T霍克聽完之後並沒有多懷疑,只是說:「剛才胡先生提出的那些條件,我可以全都答應,但聽狄施闐說,你與警方有聯繫,不瞞胡先生,我研究過中國的法律,我現在的行為和即將的行為都會觸犯你們國家的法律,所以我希望你還是儘量少與你的朋友聯繫為好,為了我們大家。」

少聯繫?也沒有說不允許聯繫,這麼說T霍克果然不知道狄施闐還有另外一個僱主也在尋找鎮魂棺,也好,就算少聯繫也能夠聯繫上胡淼,聯繫上胡淼等於是聯繫上詹天涯等人,那樣的話這件事就好辦了。

「好,我答應霍克先生,為了你的安全,我儘量少聯繫我的朋友,但我只會聯繫一個人,就是我的女朋友胡淼,因為她的歷史知識可以對我們尋找到鎮魂棺派上大用處。」胡順唐道,為了消除T霍克的戒心,直接將胡淼說成了自己的女友。

T霍克沉默了一陣說:「那麼,我們是否可以邀請胡淼小姐加入我們的隊伍,一起去尋找鎮魂棺?」

胡順唐心中一驚,這肯定不行,自己未來要面臨什麼樣的危險,不得而知,胡淼來了雖然自己陪在她的身邊,兩人都要安心許多,但畢竟她留在劉振明和詹天涯那裡,會比這裡安全許多,這個條件千萬不能答應。

於是,胡順唐說:「這個要求我得拒絕,因為我不能離開你們,所以必須讓可以自由活動的她蒐集一些資料,要是留她在身邊,相反很多事情會暴露,試想一下,如果我的警察朋友們突然發現我和她都失蹤了,必定會意識到出了什麼事情,這會對我們的尋找過程無端製造障礙。」

「胡先生的提議我完全接受,還有一點,不知道狄施闐先生是否給你說過關於報酬的事情?」

胡順唐想了想,側頭去看自己這間告解廳的外面,狄施闐模糊的身影還站在那,手中似乎還拿著那把手槍,想了想後說:「沒有。」

「好吧,看來他是忘記了,由我來說一遍,如果胡先生幫助我們尋找到了鎮魂棺,那麼我會支付一千萬美金,用現金支付,這是第一階段,第二階段,如果鎮魂棺發揮了它真正的效用,那麼我除了支付一千萬美金之外,還可以幫助胡先生辦理一張美國的綠卡,並且答應你提出的任何一個條件。」T霍克開出的條件幾乎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可以拒絕,足以看出霍克家族在美國的財力和勢力龐大到了令人張口瞪目的程度。

胡順唐聽完後說:「這些條件,在找到鎮魂棺後再說,我唯一的條件就是希望霍克先生能夠保證我朋友的安全。」

實際上這句話也是胡順唐說給告解廳外的狄施闐聽的。

霍克笑了笑後答應了下來,隨後說:「我們應該上路了,時間已經不多。」

「去哪兒?」胡順唐問,沒有意識到竟然事情來得如此的快。

「去找鎮魂棺。」T霍克簡單地回答,接著胡順唐便聽到旁邊開門的聲音,此時胡順唐問出了他進教堂來就心懷的疑問:「霍克先生,你為什麼要通過這種形式與我對話?」

T霍克沉默了一陣,又重新坐下關好門說:「我除了在特定的環境內,其他地方沒有辦法張口說話,心理醫生說這是一種強迫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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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算命村與球屍

強迫症分很多種,據調查稱地球上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強迫症,例如走路的時候如果不緊挨著身邊的人,就會感覺到難受,坐公車的時候總是會選擇最靠門的位置坐下或者站立等等,這些都屬於強迫症的一種,只是這種程度不足以影響正常生活,可T霍克這種強迫症據他說源自於小時候的一次事故,具體的過程他並沒有告訴給胡順唐,只是說從那之後除了在相對狹窄和黑暗的環境內,他都沒有辦法張口說話,平日內只能用手語和別人交流,和一個啞巴無疑。

提到心理疾病,胡順唐聯想到了「白狐蓋面」事件中對心理疾病的各種說法,又想到如果現在詹天涯趕到了胡淼身邊,自己也可以放心了,但胡順唐還沒有在腦子中想出如何才能聯繫胡淼的時候,將這一切都告訴給對方,他猜測在自己聯繫胡淼的同時狄施闐肯定會在旁邊監視,這樣一來,很多事情都不方便明說。

此時的胡順唐,根本不知道在省醫院發生的那一系列的恐怖事件,是與狄施闐的僱主有著直接的關係。

十分鐘後,一輛商務車停在了教堂門口,開車的依然是那位年輕人,只是此時他又變得沉默,面無表情,不再說話,而T霍克則穿著一件巨大的形如斗篷樣的風衣,領著自己的女兒上了車,坐在最後一排。兩人坐定後,狄施闐這才領胡順唐上車。

胡順唐上車後,留心注意到在狄施闐、自己與T霍克以及他的女兒梅麗薩之間堆積著很多奇怪的帆布袋,帆布袋內不知道裝了什麼東西,但卻像一堵牆將他們隔開來,能夠聽到彼此的說話,但卻看不到彼此。

「我們去哪兒?」胡順唐靠在座椅上問。

狄施闐拿出手機,查詢著GPS導航,隨後說:「我們要先行四個小時,隨後轉到省道上,還要走六個小時接下來就換越野車……」

胡順唐盯著狄施闐的手機,又問:「我是問目的地!」

「劉家灣。」狄施闐只說了三個字。

劉家灣?從未聽過,胡順唐腦子裡面回憶了一下,不僅在四川,就連在全國叫這個地名的都數不勝數。

「那可是全國最出名的一個村子,聽說這個村子裡面的人是曾經吉普賽人在中國的後裔,元明時期,蒙古帝國佔領了印度北部,生活在那裡的部分吉普賽人開始向中國的西北部遷移,在《元史》中曾有過『羅嘿擾民』的記載,後來的《明史》之中也有記載,說『泰州有羅嘿戶,漢人不與通婚,自相嫁娶』……」狄施闐說到這抬起頭來,告訴給了前方那位年輕人一個坐標,隨後又坐回來說,「羅嘿在記載中,即是中國對吉普賽人的稱呼,不過最奇特的還是這個村子裡面的人,從前不耕田不勞作,賺錢的方式只有一種——替人占卜算命!」

胡順唐猛然想起來,問:「你是說好多年前曾經新聞報導過的那個乞丐村?」

胡順唐記得,當時新聞中說那個村子中從解放前到解放後,甚至是國家改革開放之後都沒有幾個人種田耕作,只有族長,也沒有村支書,村主任,上面任命的幹部下派之後完全沒有辦法展開工作,因為村中人只聽從族長的命令。每年開春後,村子中三分之二的人就會離開,只留下三分之一的人看家,其他人則漫步全國各地乞討,到春節前夕又陸續返回,曾經新聞中提到過這些人採取的是半乞討半算命的方式賺錢。

狄施闐點頭:「對,就是那個村子,要知道在中國地圖上是完全找不到那個村子的,被遺忘的一個算命村。」

「你的意思是鎮魂棺就在那裡亦或者要靠那裡的人尋找鎮魂棺?」

狄施闐向車後看了一眼說:「據我查到的資料,這些人是鎮魂棺最後的守護者。」

胡順唐還未說話,狄施闐又道:「劉家灣聽說就是曾經的水牛壩村……」

省醫院,重症監護室,休息室。

胡淼依然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不知道是因為劉振明下手太重,還是因為她受了太大的刺激,完全沒有甦醒的跡象,劉振明和曾達回到休息室內後,劉振明本想找醫生來查看,但被曾達阻止,說是要等詹天涯前來。

劉振明很不解地問:「曾老,為什麼我從前問你是否知道詹天涯,你只是搖頭呢?」

曾達手中的箱子打開,就拿出一塊畫板和幾支筆,還有部分顏料,支好後轉身問劉振明:「如果在那個時候我問你開棺人是什麼,你會回答我嗎?」

曾達知道開棺人,劉振明並不驚訝,他認識詹天涯也肯定知道這一切,只是自己一直蒙在鼓裡,沒有想明白之所以詹天涯要讓自己跟著曾達,原因就是在這裡。

劉振明搖搖頭,曾達一笑:「那就對了,這個問題很愚蠢,你先過來,給我形容一下關於剛才你看到的聽到的,用語言準確地表達出來。」

劉振明坐在畫板前,詳細地說了一次,曾達也不動筆,只是靜靜地聽著,在劉振明敘述的過程中,曾達還扭頭不斷地看著這個房間。

劉振明說完時,曾達正看著巨大的防菌玻璃對面的重症監護室,隨後目光又移回來,看著房間的牆壁,起身上前去摸了摸,仔細地捏著牆壁上掉落的粉塵說:「奇怪,怎麼會用這種塗料?」

說完,曾達徑直走進重症監護室,劉振明緊跟其後不知道這個老頭子想做什麼,隨後見曾達又用手在牆壁上摸著,沿著牆面走了一圈,最終回到了休息室內,坐下後看著自己的雙手說:「你沒覺得這裡很奇怪嗎?」

「覺得,很詭異,說不出來的感覺,很陰森。」劉振明回答。

「不。」曾達搖頭,「你所說的只是普通人對醫院的感覺,更何況這裡是重症監護室,裡面還睡了一個外貌那麼恐怖的孕婦,我所說的是這裡的陳設還有裝修,以及改採取的塗料等等。」

曾達這麼說,劉振明感覺後背的汗毛都立起來了,難道說這裡還有其他的事情?是導致胡淼「發瘋」的主要原因?

「人有人氣,地有地氣,中國古建築學裡面,房基是很重要的,其中之一的原因就是打地基的時候,不能動了地氣,如果地氣出了問題,這片地只能棄用,至少要過十年到三十年的時間才能重新破土,這就是風水之中的陽宅說,和陰宅中尋找吉地,尋龍點穴是相同的道理,一陽一陰相輔相成,某些奇人在特定的環境下,借用環境,可以將原本的能力放大至原先的數倍之多,我想那個夜叉王之所以要選擇在醫院行兇,也是有他特定的原因,你想辦法去找到醫院的建築平面圖,我先把手中的工作給完成了。」曾達一口氣說完,坐在畫板前拿起筆開始作畫。

劉振明很奇怪,繞到曾達身後去看他到底在畫什麼,此時曾達卻抬起頭來問他:「你還在這幹什麼?」

劉振明趕緊解釋:「建築平面圖不好找呀,我必須得到建委去……」

曾達目光回到畫板上說:「你去醫院辦公室找找,辦公室肯定有建築平面圖的複印件,百分之百有,每個單位都會將建築平面圖存檔在辦公室中,醫院也不例外,不用費勁去建委找,這種事不能讓外界知道得太多,要知道媒體可是無孔不入,消息走漏出去,再想收回來,就難了,快去,別磨蹭了!」

劉振明趕緊轉身離開,開門時又回頭看了一眼床上的胡淼,曾達喝道:「這裡有我!擔心什麼?快滾!」

劉振明快奔出休息室,來到電梯口,伸手剛要去按電梯時,又停住了,想了想還是決定走樓梯,畢竟在電梯中的經歷已經讓他感覺到了無限後怕,那個夜叉王到底使用的是什麼手段,曾達沒有說,自己也沒有分析出來,總之那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出來的。

從樓上一直狂奔到樓下,到處跑動的都是驚慌的病人和醫生,還有在詢問醫生情況的警察,劉振明沒有穿警服這種時候大概也是好事,至少行動起來方便許多,再來到辦公室那條走廊前時,發現走廊中的燈光不知為何全部熄滅,伸手去按開關也沒有任何反應。

劉振明在黑暗中慢慢摸索,一步三回頭,擔心有什麼東西會突然出現,就在他手終於抓住辦公室大門的門把時,黑暗中突然伸出一隻手來抓住他的手腕往後使勁一扯。

劉振明自然反應舉起右拳就向那個方向擊了出去,剛擊到一半,右手的拳頭勁道全部被化解,來人將他雙手向後一個反綁,差點沒把他的胳膊給擰斷,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說:「噓,小聲點!」

是詹天涯!

劉振明第一次對詹天涯的到來感覺到這麼高興,彷彿是天神下凡一般。

詹天涯從旁邊處探出頭來,對反綁住劉振明的人說:「小松,鬆開他,是振明。」

宋鬆鬆開劉振明後,劉振明活動了一下手腕,低聲道:「你終於來了!幹什麼去了?你不知道這裡……」

剛說到這,詹天涯突然上前摀住劉振明的嘴巴說:「閉嘴!現在沒有人知道我來了!不能讓其他人知道我到了,如果其他人知道,夜叉王也知道了!明白了嗎?你是不是來找建築平面圖的?」

被摀住嘴巴的劉振明點點頭,抬手示意詹天涯鬆開他,同時表示自己會壓低聲音。

詹天涯鬆開了劉振明,三人蹲在角落中,劉振明用很低的聲音問:「你怎麼知道我是來找平面圖的?」

「現在給你解釋不了,總之不用去找了,辦公室內的平面圖已經被人偷走了,很可能就是夜叉王干的,這更加說明了他選擇這間醫院是有目的的,而且辦公室工作人員四個人都已經慘死,手法和夜叉王所做的完全一樣。」詹天涯說,隨後示意兩人跟著自己。

三人進了辦公室後,詹天涯小心翼翼將門給關上,隨後遞給劉振明一副手套,劉振明戴好後,詹天涯又將一副夜視儀交給他。

劉振明拿著夜視儀問:「這是干什麼?」

詹天涯低聲怒道:「你能看見嗎?能開燈嗎?我們要趕在其他人發現之前處理掉這四具屍體!」

「為什麼要幫夜叉王處理掉屍體!?」劉振明不解,其實他一直很反感詹天涯這種將所有事情都要拚命掩飾住的方式,越掩飾老百姓越要去猜測。

「不處理?你自己戴上夜視儀看看!」詹天涯說,等劉振明戴好之後,詹天涯雙手抓著他的腦袋往旁邊輕輕一移……

劉振明先看到那堆東西的時候,還沒有反應過來,畢竟在夜視儀中看到的一切都是綠色的,略有光亮的地方都十分刺眼,也沒有特定的顏色,所以沒有對眼前不遠處堆積在辦公桌上的那堆東西有反應。

不過,等他湊近一步看清楚後,又聞到那股刺鼻的血腥味,差點沒嘔吐出來。

「指揮,我說過,他也會吐的,只有你這種見怪不怪的人才會覺得無所謂。」宋松在一旁說,開始從隨身的背包中取出一樣樣東西。

劉振明愣在原地,盯著那堆東西,如果沒有聞到那股血腥味,他恐怕會認為眼前看到的只是一座雕塑,一座藝術家做出來的奇特雕塑——四個人的屍體被揉成了一團,形成一個圓球擺放在辦公桌上,四顆頭顱都朝向四個不同的方向,四雙大腿立在圓球的最下端,四雙手被插在圓球的方向,向外做出擁抱的姿勢。

「這……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劉振明摀住自己的口鼻。

詹天涯淡淡地說:「藝術品,夜叉王的藝術品,你覺得這樣的東西被地方警方看到,會引起多大的轟動?說不定有哪個嘴不嚴的弄到網上一說,再洩露出一張現場照片,那就完了,這座城市立刻就會陷入恐慌之中,而且法醫報告也會將這件事列為無法解釋的事件。」

「為什麼?」劉振明問。

「這四具屍體的現象已經夠那些法醫研究一陣子了,通常早期屍體現象都指的是24小時內屍體發生的變化,而在24小時後發生的變化叫晚期屍體現象,而這四具屍體我剛才看過了,從腐爛程度上來講,至少死亡時間超過了48小時。」詹天涯緊了緊手上的手套,接過宋鬆手中的一瓶東西。

宋松接著又遞給劉振明一把鋼鋸:「幹活吧,趁著現在醫院亂,我們還有30分鐘的時間。」

劉振明拿著那把鋼鋸,看著那四具被揉成一團的屍體,心想是讓我把這些屍體分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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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毀屍滅跡

屍體現象按照大致步驟通常分為十步,從肌肉弛緩、屍冷、產生屍斑、發生屍僵、屍體痙攣、屍體局部乾燥、角膜混濁、屍體自溶、屍體**到最後的白骨化。

而在辦公室被揉成球狀的這四具屍體,已經產生了屍體自溶和**現象。

屍體自溶,指在人死後組織細胞本身釋放出來的水解酶,作用於自身,使組織發生分解變軟,甚至液化的現象,最早發生自溶的組織器官是胰腺,在人死後5小時後就會產生,依次便是胃腸黏膜、大腦、腎上腺、肝、脾、腎……一旦組織器官發生自溶現象,無論多高明的醫生,在解剖化驗屍體的時候,如果沒有高科技設備的輔助,如果死者是中毒死亡,都沒有辦法查清楚到底是以什麼毒而致死。

這些知識,在警校的時候劉振明都能倒背如流,按照詹天涯所說,這些人實際死亡時間不超過5個小時,就算是胰腺發生了自溶,現在屍體的外表怎麼會變成這副模樣?除了大部分已經出現了**之外,屍體表面還有一層濃濃的如同膠水一樣的東西裹了好幾層,之所以聞到血腥味刺鼻,也完全是因為屍體自溶後產生出來的那股酸臭味。

就算人產生屍臭3個小時就足夠了,但在這種天氣下,屍體發生了如此巨大的變化,根本沒有辦法解釋。

詹天涯說得對,這種場景被外界得知,一定會引起大眾的恐慌,如果一旦有其他的謠言四起,甚至會出現大批老百姓遠離城市,甚至是騷亂也說不定。

「動手吧!你愣著幹嘛?」詹天涯對劉振明說。

劉振明舉了一下鋼鋸說:「要我幹什麼?」

旁邊的宋松抓住屍堆中伸出來的一隻手用力一拔,沒有拔出來,由於太滑,用力過度,差點摔倒。宋松將戴有手套,滿手都是屍水粘液的手伸到劉振明的跟前說:「首先收集現場證據,隨後再用鋼鋸慢慢分解。」

收集證據!?劉振明有些意外,他以為這件事兩人已經做了,亦或者要等待刑警隊的到來。

詹天涯坐在旁邊,看了一下手錶對他說:「我們還有半個小時,這段時間足夠完成現場證據採集工作,不過我們這採集證據和普通的鑑證科不一樣,你要知道,普通刑警隊,現場收集證據靠的是辦案刑警和經手的法醫,而國家安全局鑑證科收集證據卻要詳細很多,光是他們鑑證科下就分為三十個小科室,每個科室負責不同的工作。」

劉振明透過夜視儀看著詹天涯,很是不解為何現在要對自己說這些。

詹天涯又道:「首先現場收集工作遵循的道理是一個,那就是在其他人沒有到來之前,盡快完成證據採集,會直接導致現場受到破壞的條件有十個,我直接告訴你最嚴重的那一個,就是——警察。」

警察?劉振明依然愣著。

詹天涯又說:「現在上前,首先對屍體周圍的屍液進行採集,宋松會協助你,時間不多了,趕緊動手。」

此時宋松遞給劉振明一個帶封口的試管以及一個針管,劉振明接過來,蹲下小心翼翼將屍液採集進試管之中,採集完畢後說:「詹顧問,這種事應該法醫來做,而不是我。」

詹天涯冷冷地回答:「在我所屬的部門,每一個人都可以是法醫,你也不能例外。」

聽到這句話,劉振明一驚,心想這是否代表自己已經是詹天涯部門中的一員了?

「接下來收集死者手臂上的皮膚組織,用手術刀輕輕刮下來,放入試管內,皮膚組織長度最好不要超過5釐米,不少於3釐米,這樣的大小對肉眼和顯微鏡觀察都有好處。」詹天涯又說,語氣依然冰冷。

宋松遞過手術刀給劉振明,劉振明拿過刀,湊近那個屍堆球,小心翼翼從其中一隻伸出來的手臂上割下來一塊皮膚組織,剛下刀就發現,外面濕潤的屍體手臂中竟然形容乾屍一樣毫無水分,好像水分全部集中在了體表。

「詹顧問,有些奇怪……」劉振明用鑷子夾起那快皮膚組織,但因為夜視儀的關係,沒有辦法看得清楚,只得放入試管之中封好。

「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詹天涯盯著劉振明的背影。

「體表很濕潤,被屍液所覆蓋,但體表下形容乾屍一樣,就像是被風乾的……臘肉!」劉振明覺得很噁心,因為割開之後聞到體表下有一股像是變質青梅一樣的氣味,直衝鼻子而來。他記得第一次在警校上解剖課的時候,因為很不專心,被老師叫上講台,讓他戴上手套,隨後往手心中放了一塊肌肉,問他是人體的哪一部分,劉振明看了半天,竟脫口而出:像是上好的牛肉!

的確,如果不是福爾馬林的氣味,那塊肌肉的確像是一塊上好的牛肉。

「這就說明死者是被放幹了血液,可是現場卻沒有那麼多的血液,你要清楚,四個人體內的血液,要全部放干,毫不誇張地告訴你,當油漆的話可以刷遍整個房間,而體表覆蓋的屍液又說明一點,這些屍液是凶手有意而為,目的就是為了掩飾血液被吸乾的這一點,普通法醫在面對這種情況的時候,通常會素手無策,因為這種事情幾乎是不可能的。」詹天涯又說,此時宋松舉了一下手錶,示意時間已經不多。

詹天涯點點頭,讓宋松上前接替劉振明做採集工作,自己則將劉振明帶到一邊,指著他手中的鋼鋸說:「等證據採集工作完成後,就必須將這屍堆給完全銷毀。」

「為什麼?」劉振明問。

詹天涯沒有回答,只是靜等著宋松完成工作,大概又過了十來分鐘,宋鬆起身沖詹天涯點點頭,示意已經完成,隨後三個人來到了屍堆球跟前。

劉振明舉著鋼鋸靠近那屍堆球的時候,被那股熏人的氣味嗆得都快暈倒了,詹天涯拿出一個小瓶子往裡面噴了點東西,讓劉振明戴上,接著自己舉起鋼鋸,開始像個瘋子一樣對著屍堆球鋸了起來,鋸子剛砍下去,屍液和黑色的粘稠狀的血就噴灑了出來,弄了他全身都是。

詹天涯每弄下一塊來,就趕緊放入旁邊宋松的小盒子中,接著倒入剛才瓶子中的液體,五秒之後那堆爛肉就立刻熔化,變成了透明色的液體。

就這樣,三個人忙碌了足足二十多分鐘,這才將四具屍體完全分解熔化。

當所有的事情做完後,劉振明發現自己整個人已經麻木了,不想說話,腦子中一片空白,空白之中不斷回閃過剛才自己揮動鋼鋸砍下去的場景,嗓子中發乾,一陣陣辛甜的感覺湧了上來,胃部也在不斷地抽搐,終於忍不住「哇」地一口噴了出來。

詹天涯把手套取下,放入那盒子中也熔了,隨後摸出煙含上,盯著正在哇狂吐的劉振明說:「干久了,習慣了就好,當刑警一輩子都難得遇上一件這樣的案子,吐完了自己收拾一下,然後把這給燒了。」

「燒了?為什麼要燒了?」劉振明吐完後問。

詹天涯盯著滿屋子的狼藉說:「證據已經蒐集齊全了,留下來只能給其他人猜測,這四個死者也只能被列入失蹤人口處理了。」

劉振明上前一把抓住詹天涯道:「失蹤人口處理!?那對他們家人怎麼交代,抓到夜叉王總得告訴他們是怎麼回事吧?讓這四個無辜死者的家人一輩子都抱著他們能回去的希望生活?你還是人嗎!」

宋松上前要拉開劉振明,卻被詹天涯阻止:「振明,當年我和你一樣,也在這些問題上想不明白,可你要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是普通人完全沒有辦法理解的,我們能做到的就是要平衡這個世界,抓到這些凶手,讓死者泉下有知,你現在也許無法理解,但以後你慢慢會明白我話中的意思。」

劉振明搖頭:「我不明白……」

詹天涯說:「好,那我問你,你給我解釋一下,夜叉王怎麼會在短時間內讓四個活生生的人變成這副模樣,他採取的是什麼手段,你能給我解釋清楚,我就讓你把這些告訴給死者家屬。」

劉振明依然搖頭。

「那就對了,就算你知道,你告訴他們,他們信嗎?別忘記了,現在科學日新月異的今天,這種被民間統稱為靈異的案件是根本沒有辦法公佈出去的,全世界各地無時無刻不存在這些東西,人們暗中對這些東西的興趣已經超出了你的想像,那是因為這些人都沒有親身經歷過,一旦有過親身經歷,我相信誰都想遠離。你看現在那些網站上所謂的什麼親身經歷的小說,神鬼論也好,外星人也好,有多少人是真的知道這其中實情的?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一個都沒有,還有那些個號稱神算,號稱家傳有本神書的風水師,這些也都是打著旗號招搖撞騙的傢伙,你想知道為什麼嗎?就以眼下來說,夜叉王就算犯案,也是出於某種目的,如果沒有那個目的,他會一輩子隱藏起自己的身份,就如開棺人一樣,為何要費盡心機隱姓埋名?就是為了不讓麻煩找上門來,所謂的那些招搖過市的神棍,都是為了錢財和虛榮心,真正的奇人都不會看重這些的。」

詹天涯說完後,劉振明鬆開了他的手,轉身走到門口:「夜叉王能抓到嗎?」

詹天涯搖頭:「我不知道,就連現在我都不知道他的手段是什麼,實話告訴你,關於鹽爺從前的殺人手段,也都是抓住鹽爺後我才瞭解清楚的,在這個行當我算是身經百戰,但每經歷一個案子,我就會清楚的知道,天下還有很多事情我根本不知道。」

「鹽爺……抓到?」劉振明轉身,「你的意思是鹽爺沒有死?」

「你現在腦子怎麼變這麼靈活了,他的確沒死,只是在一個安全的地方關押著,因為他還有用,他腦子中的知識可以幫助我們,無論是破案還是其他什麼。」詹天涯說,到這個時候,他不得不把真相告訴給劉振明,但同時也希望劉振明暫時不要告訴給胡順唐。

劉振明道:「順唐現在在什麼地方我都不知道,完全聯繫不上他,整個人好像蒸發了一樣,我詢問了廣福鎮派出所的警員,他們去查過,胡順唐已經不在鎮上,有街坊稱看見胡順唐和一個外地人上了一輛轎車,那輛轎車好像是某個保險公司的,至於去了什麼地方,那個外地人是誰,就不得而知了。」

詹天涯思考了一下說:「我會派人去查是怎麼回事,你現在回胡淼身邊,和曾達在一起,你協助他保護好胡淼,順便調查清楚這一系列的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相信曾達,他的資格比我還要老。」

「好……」劉振明想著要不要將夜叉王和自己的交易說給詹天涯,但想到夜叉王的要挾,自己遲疑了,如果被夜叉王得知,不僅這個醫院的人不保,還有那些個幼兒園中的孩子都有可能慘遭毒手。

劉振明抬眼看著辦公室內,地上還殘留著的屍液,這已經是第三次親眼看到夜叉王犯案後的殘酷場景,他的殺人手段到底是什麼?如果知道了這件事,應該就找到了突破口。

「喂,你怎麼了?」詹天涯見劉振明呆呆地站在那。

劉振明反應過來,搖頭道:「沒什麼,我只是在想夜叉王用什麼手段殺人。」

「等等。」詹天涯想起來了什麼,「振明,為什麼我看到你時,提到凶手的名字,你一點都不吃驚?我相信在這之前,你根本不知道犯案的凶手叫什麼吧?」

劉振明心中一驚,對,自己忽略了這件事,沒有人知道那是夜叉王,除了曾達和詹天涯這一批人之外,自己為什麼會知道?除了夜叉王親口告訴自己之外,但如果告訴詹天涯,自己與夜叉王有過接觸,以詹天涯的性格一定會打破沙鍋問到底。

還有,曾達那時沒問,是不是知道了什麼,只是礙於時間緊急,並沒有問我?

劉振明忙解釋說:「是曾老告訴我的。」

「是嗎?」詹天涯反問。

劉振明透過夜視儀,看見此時詹天涯與宋松兩人對視了一下,隨後詹天涯轉過頭來又說:「你先回去吧,無論如何都不要告訴其他人,我已經到了這裡的消息,我會想辦法把夜叉王找出來。」

劉振明緩緩地點頭,表示明白,隨後自己獨自一人離開。

劉振明走後,詹天涯和宋松兩人將可燃物都堆積在了有屍液和劉振明嘔吐物的地方,隨後又讓宋松查看了一下周圍的消防設施是否完全,一切就緒後,詹天涯正要點火,聽到宋松說:「指揮,我覺得劉振明有點奇怪。」

「我知道。」詹天涯劃燃火柴,扔進那堆可燃物中,頓時就騰起大火來。

火焰騰得很高,瞬間就吞噬掉了整個房間,兩人站在門口,盯著大火,剛過一會兒,辦公室頂端的消防噴頭就開始噴水。

「好了,證據基本上清除乾淨了。」宋松盯著那堆火焰:「現在怎麼辦?火一燃起來,夜叉王必定猜測到我們已經到了,萬一他再次殺人……」

詹天涯站在那,好像沒有聽進去宋松的話,只是在那自言自語地低聲說:「夜叉王,醫院,鬼胎,胡順唐失蹤……這些事情之間好像有什麼直接的聯繫,為什麼呢?」

十幾分鐘後,劉振明回到了休息室內,胡淼已經醒來了,和曾達在那說著什麼。

劉振明推門進去,將身上的白大褂脫下來掛在休息室門口的窗口處擋住外面的視線,然後將沾滿鮮血和屍液的衣服脫下來,揉成一團,又從櫃子中拿出醫生的白大褂來穿上,坐在一旁默不作聲。

曾達從床邊起身,拿了劉振明揉成一團的外衣扔進自己的箱子中,又拿一疊畫紙在上面蓋住。

胡淼看到衣服上的血液,聞到那陣陣的酸臭味,忙問:「振明,你去哪兒了?」

劉振明還未說話,曾達搶先道:「他去工作了,那個人來了吧?建築藍圖是不是也沒有找到?」

劉振明知道曾達所指的那個人是詹天涯,於是點頭,這時候曾達拿過自己畫好的畫,遞到劉振明身邊來問:「當時現場是不是這個樣子?」

劉振明盯著那幅畫,本來渙散的眼神突然多了一絲光亮,嘴巴也張大了。因為那幅畫上所繪的場景和先前自己到達樓頂後看見夜叉王及被挾持人質時一模一樣,連人物的衣服都**不離十。

曾達是怎麼做到的?這不可能,就算他在現場親眼看到,記憶力超群都不可能畫得這麼細緻,除非是有人拍下了現場照片,他照著臨摹出來的。

「曾老,這個……」劉振明拿著畫看著曾達。

「廢什麼話!你回答是或者不是就行了!」曾達怒道,好像他很容易被觸怒一樣,和先前那個辦公室中每日悠悠閒閒的老頭兒完全不同。

「是。」劉振明回答,心中還是很難受,畢竟那些死者怎麼死的,死了之後家屬都得不到真相的事情,依然在他腦子中徘徊,更何況自己還親手參與了毀滅他們屍體的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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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輪迴

房間內依然充斥著劉振明帶進來的那股屍臭味,其中夾雜著刺鼻的酸味,這兩種氣味混合在一起讓劉振明渾身難受,整個腦子嗡作響,無論是站起來還是躺下去,胸口就好像有什麼重物一直壓在那裡一樣,每呼吸一口都感覺到困難。本以為在「白狐蓋面」事件中,自己已經見識到了什麼叫做恐怖,可在醫院辦公室的情景卻一直在腦子中揮之不去,不斷地閃過那個屍堆球的畫面。

就算膽子再大的人,見到那種永遠都無法遺忘的畫面,都會心有餘悸,死狀如此怪異的屍體,夜叉王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又為什麼要做這些事情?完全沒有絲毫的頭緒,就連詹天涯都拿不準,更何況是自己這樣一個菜鳥。

曾達將那副素描畫收了起來,非常小心地放入箱子的夾層中,隨後又支起畫板,劉振明看到曾達正在繪製另外一幅畫,畫面和現在房間中一樣,只是人物不同,畫上胡淼躺在一側倒地的沙發上,帶著一臉驚恐的表情。

曾達到底在畫什麼東西?這樣的東西能算是線索嗎?

曾達好像是看透了劉振明在想什麼:「案發現場是一個立體的空間,不管對方是什麼怪物,哪怕作案的是鬼,也會留下蛛絲馬跡,對普通罪犯有普通的對付辦法,但說到底,案發現場永遠都能找到線索,雖然有些線索你用肉眼看不見,但要學會去聯想,憑藉現場發生的一切來假想,沒有假想就沒有推理這麼一說。」

劉振明默默點頭。

曾達坐在畫板前又問:「你先前是不是遇到過孩子,小女孩兒,穿著紅色的衣服?」

曾達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中好像閃過什麼東西。

劉振明抬起頭看著曾達,有些奇怪他是怎麼知道的。

劉振明道:「對,看見了,不僅僅在電梯內,在頂樓也看見了。」

曾達「嗯」了一聲,將夜叉王過去犯下的案子簡單地講述了一遍,隨後又說:「之前胡淼告訴過我,她在電梯內也好像看到了孩子,但不確定,不過監控室內的保安卻通過通訊器告訴她,從攝像頭中的的確確看到有一個孩子和她一同乘坐電梯,但你救下胡淼後,你們兩人想去監控室查看監控錄像中到底拍到了什麼,可惜監控錄像被人拿走,兩名保安也慘死。」

曾達頓了頓又說:「也就是說在那之前,夜叉王實際上還是想掩飾什麼東西,似乎想掩飾他的作案手法,殺人手法,可矛盾的是既然要掩飾,為什麼又要在兩名保安的屍體下留下自己的標誌?這不是明擺著告訴警方,他在逃獄後就來到了醫院。」

「逃獄!?」劉振明很震驚,難道說這個凶手曾經被抓捕,又逃出來的嗎?

曾達點頭:「對,逃獄,他是判了死刑的重刑犯,但對外界宣稱已經槍斃了。」

劉振明想起來詹天涯告訴他鹽爺沒死,只是被關在某個最安全的地方,這種方式和對外宣稱夜叉王已經槍斃,實際上被關押起來是相同的。

劉振明忍不住問:「關在哪兒?」

「普通監獄。」曾達簡單地回答。

這個回答讓劉振明知道鹽爺所關押的地方必定是不普通,否則的話曾達怎麼會說出「普通監獄」這四個字。

「輪迴間!」曾達起身走到一面牆壁處,伸手拍了拍,說出這樣三個字來。

劉振明皺起眉頭問:「什麼意思?」

曾達告訴劉振明和胡淼,在會同時產生死亡和生命的地方,就被稱之為輪迴間。例如說醫院,這類陰陽兩氣混合的地方也可以稱為輪迴間。佛家中稱,輪迴間只存在於人和冥界之間的一個空白區域,在道教中也有陰陽界這種稱呼。但凡墮入陰陽界的,就等同於萬劫不復,無法輪迴,一輩子只能呆在那個地方。不過印度佛教之中是沒有這種地方的,最關鍵的是在印度佛教的傳說中夜叉只是財神身邊的侍者,沒有善惡之分。可佛教傳到中土之後,產生了微妙的變化,夜叉與修羅開始對立,而夜叉為了躲避修羅,或者是成為修羅,便躲避到了陰陽界,在那裡成為了半人半神的東西,民間也稱為半人半鬼,形態不一。

「總之一句話,陰陽界之中存在的東西,並不屬於六道之中,無法輪迴,無關生死。」曾達說完後,補充了這樣一句話。

「曾達你的意思是說,夜叉王之所以要選擇在醫院,僅僅是因為這裡是輪迴間,陰陽界,對他來說如魚得水?如果離開了這間醫院,他就無能為力?」劉振明問,這樣一說,劉振明的確覺得奇怪,如果夜叉王真的要置自己和胡淼於死地,在那夜兩人去刑警隊的時候也可以做,但卻平安無事,再者因為胡淼母親懷有所謂的鬼胎,所以他們必定會再次回到醫院,不可能扔下胡淼的母親不管。

「也許吧,只是這間醫院很奇怪,地氣很渙散,並不集中,你們不覺得嗎?」曾達反倒覺得劉振明和胡淼兩人很奇怪。

胡淼聽了半天,終於問:「你們說的夜叉王到底是誰?」

劉振明和曾達都沒有回答胡淼這個問題,曾達是不想嚇著胡淼,而劉振明只是根本不知道夜叉王的過去。

「胡淼,你還記不記得你暈過去之前發生了什麼事?」劉振明問。

劉振明這樣一問,胡淼臉就紅了,低下頭去,雙手抓住被子,她總不能告訴劉振明在暈過去之前,她做了個春夢,而且春夢的男女主角是胡順唐和自己?而且夢的真實程度就像是真正發生過一樣。但這些還不重要,重要的是胡淼從前甚至有些害怕男女之間的那種事,可在那個所謂的夢中,卻驚奇地發現自己體內好像隱藏著一種隨時都會爆發的**……

那時候,當胡淼在躲避那個從床下慢慢爬出來,蠕動著身體向沙發前爬來的小女孩兒時,自己從沙發上摔倒下去,可同時身體已經沒有辦法動彈,只得眼睜睜地看著女孩兒越來越靠前,整張臉上也佈滿了奇怪的紋路,清楚可見皮膚下的淡藍色的毛細血管。

自己的身體則好像被注入了什麼東西一樣,變得像石頭一樣僵硬,沒有辦法動彈,沒有辦法喊出聲來,天花板好像也在逐漸下壓,離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近。

最終,女孩兒爬到了胡淼的身體上端,兩隻手從身後甩了過來,直接搭在了胡淼的胸口,口中的舌頭慢慢伸了出來,舌頭上還帶著一種濃濃的淡白色粘液,隨後舌頭竟伸長放在了胡淼臉頰的一側,雖然那舌頭很恐怖,可女孩兒那張佈滿淡藍色血管的臉卻帶著一種很奇怪的表情,並不猙獰,相反很溫柔,就好像是一個孩子纏著自己爸媽買冰淇淋,最終得償所願後的那種心滿意足。

胡淼的目光隨著那條舌頭左右移動,她很想叫出來,拼盡全身的力氣想要去大喊一聲,可當嘴巴終於張大時,卻聞到在臉上的舌頭竟有一種奇怪的味道,很香,甜甜的,帶著青草的氣味……

當那股氣味通過鼻腔進入胡淼的身體後,胡淼的眼睛開始瞪大,呼吸也開始變得急促,眼前所看到的情景在瞬時間就產生了變化,變化之快,讓她本人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完全置身於了眼前所看到的情景之中——廣福鎮的棺材鋪中的裡屋房間,房間內到處掛著紅布,周圍遍插著新婚的蠟燭,自己則戴著新娘的蓋頭坐在床上,透過蓋頭的縫隙看去,「胡順唐」就坐在自己的床邊,正在脫掉自己的鞋子。

「胡順唐」脫掉鞋子後,面帶微笑坐到了胡淼的跟前,那張臉慢慢湊了過來,同時伸手揭開了胡淼頭頂的新娘蓋頭,在她的臉上輕輕一吻,在胡淼還沒有反應過來時,「胡順唐」的嘴巴又湊到了她的雙唇上,舌頭在胡淼的嘴中輕輕攪動,那種突如其來的刺激讓胡淼全身在剎那間一緊,隨後又慢慢開始放鬆,雙手環抱著眼前這個男人,開始配合著他的動作,回歸人類的本能。

也就是這個時候,一直站在休息室門外的劉振明終於撞了進來,在喚醒胡淼無用的情況下,只得一掌將她劈暈過去,免得她再幹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

春夢中的一切,胡淼心中很清楚,但不可能將詳細的細節告訴給曾達和劉振明兩人,畢竟她是個女孩兒,於是只是說自己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但胡淼在那個所謂的夢中所面對的是什麼,她自己不知道,曾達和劉振明也不知道,只有那個躲在暗處,一直獰笑著的夜叉王真正的看了一齣好戲。

房間內又一次沉悶了下來,氣氛變得很奇怪,曾達感覺到胡淼在隱瞞什麼,也不知道隱瞞的這一切對抓住夜叉王到底有沒有實際性的幫助,此時休息室的門突然被人一腳給踢開,門狠狠地砸在背後的牆壁上,眾人抬頭看著一個穿警服的胖子出現在休息室門口,大喝道:「誰是劉振明!?站出來!」

曾達看了一眼那個胖子,眉頭一皺就將目光轉向了其他方向,而劉振明和胡淼則死死地看著警察,剛才門的撞擊聲,讓胡淼心臟都快被嚇得跳出來了,趕緊摀住自己的胸口,深呼吸了幾口氣。

劉振明起身來,看著那個胖子警察雙肩上的警銜——三級警監!?

是誰?來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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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真有奇人?

胖子警察走進休息室,環視了周圍一眼,最終目光落在了已經起身來的劉振明身上,很不禮貌地指著劉振明道:「你就是劉振明?」

劉振明很有禮貌地回答:「是的,請問您是?」

胖子悶哼一聲,昂起頭來說:「我是這個片區的派出所所長,負責本片區的所有案件,之前我的人告訴我,在樓頂墜屍案發生時,你就在案發現場,但不配合我們的工作,聽說你也是警察,還是省廳的?」

劉振明不知怎麼給這個胖子警察解釋,總不能告訴他實情吧?但看到這個胖子趾高氣昂的模樣,心裡很不爽,脾氣一下就上來了:「所長,我的確在現場,但我沒有不配合工作,而且現在這個案子據我所知,你沒有管轄權。」

「沒有管轄權?」胖子冷笑道,「這是老子負責的片區,在這裡就老子說了算,你現在老老實實跟我回去,配合調查!」

「聽說你這個片區破案率一直高居不下,現在看來是真的,有你這樣負責的所長,長見識了。」此時一直保持沉默的曾達慢悠悠地說,偏頭去看著那胖子所長,「但是我得告訴你,這不是抓賣淫嫖娼,是刑事案件!沒有油水可撈!你只有配合調查的權力!明白嗎?」

「你……的是誰?」那胖子所長,聽到「沒有油水可撈」幾個字,臉色一下就沉了下來,同時劉振明還發現門口也站著兩個派出所的民警,其中有一個還是輔警。

曾達起身來,走向那胖子所長,邊走邊說:「如果我沒有記錯,你是2009年當上的所長,隨後連續幾年拿過先進個人稱號,不過我一直想不明白,你這種一身肥肉,帶著啤酒肚,一年中365天,有300天都在被周圍人投訴的白痴,是怎麼得到這些稱號的?」

那胖子等著曾達,伸手指著對方的鼻子罵道:「你媽的是誰?敢對老子這麼說話!」

曾達來到那胖子所長跟前,俯視著那胖子,曾達的個子足足比胖子所長高出了一個半腦袋,那胖子在他面前完全變成了一顆穿著警服的湯圓。

「別管我是誰,你沒資格問,總之你只需要知道這件案子你沒有任何管轄權,也輪不到你調查,現在滾回去還保得住你的飯碗。」曾達冷冷地說。

「你媽了個……」胖子剛罵了一半,曾達就把自己的證件砸到了他的臉上。

曾達一把抓住胖子,看著他雙肩上的警銜:「三級警監是吧?我在想你是靠什麼關係坐上這個位置的?花錢買的?還是家裡有什麼親戚是省上的高官?」

胖子拿過曾達的證件看了一眼,雙眼瞪大,但隨後還是恢復了剛才趾高氣昂的模樣,狠狠地說:「你……你知道我爸是誰嗎?我爸是李……」

話還沒有說完,胖子就挨了曾達一拳,那一拳力道十分大,胖子整個人騰空向後飛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了休息室對面的牆壁上,腦袋一歪,暈死過去,在門外守著的兩個民警驚呆了,盯著自己的頭兒,其中還有一個竟然想去拔槍,另外一個輔警也去摸身上的警棍。

劉振明眼疾手快,上前去將那個拔槍的民警手按住,輕聲道:「自己人,不要做傻事,都在看著呢。」

周圍已經站滿了看熱鬧的醫生和護士,有人打警察這可不是什麼小事,但大多數人看胖子挨揍都在低聲喝彩,畢竟這個……上任後就沒有做過什麼好事,屢次被內部調查,但憑藉著自己家中的關係,還是死撐著保住了所長的位置。

「你們在幹什麼?吃飽了撐得是不是?」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走廊前方響起,劉振明趕緊一回頭,看清楚說話的人後,一下子愣住了,竟然是省廳的廳長!

廳長從人群中擠過來,走到那個拔槍的民警跟前,低聲怒道:「你喜歡在公眾場合亮槍?從明天開始,你調去巡街。」

那兩個民警驚呆了,目瞪口呆地盯著廳長,同時在思考一個問題——那個揍自己頂頭上司的老頭兒到底是何方神聖?

「愣著幹嘛?把他帶走!不要在這丟人現眼!」廳長又喝道,兩個民警趕緊架著那胖子逃一般的離開了。

三人遠去之後,廳長看了一眼劉振明,也不說話,又看著在門口昂著頭的曾達,臉上的表情一收,低聲說:「曾老,收收你的脾氣。」

曾達不依不饒:「老卞,你知道為什麼現在這麼多人罵警察無所作為,為虎作倀嗎?就是因為警隊裡存在這種拉關係走後門的敗類!一天不清除這些敗類,警隊在百姓眼中永遠都是糞坑!」

劉振明見曾達直接稱呼廳長為老卞,而且廳長還非常有禮貌地稱呼曾達為曾老,回想起在省廳工作的時候,每天廳長幾乎都要到曾達的辦公室內問候,心想這個曾達到底是什麼人?

「曾老,現在是非常時期……」廳長故意岔開話題。

「對,所以我才使用非常手段,不能讓其他人觸碰這個案子,案情重大相信你也清楚,這個案子現在不歸地方警員處理了,你應該收到通知了,只是麻煩你告訴他們一聲,從此之後只需要配合我們調查就可,還有把在醫院裡所有人都給暫時撤走,一個都不要留!」曾達說話的語氣完全是在命令,劉振明倒吸了一口冷氣,這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這麼對廳長說話。

廳長深吸了一口氣,只是說了「注意安全」四個字,隨後便離開了。

劉振明看著廳長消失在樓梯拐角處後,這才將一直收起來的那口氣吐出來,長吁了一聲。

曾達將劉振明拉進屋,關好門,淡淡地說:「做正事吧,老卞只是手癢了。」

「手癢?」劉振明不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曾達道:「你以為當大官好玩?那是對政客而言,老卞是實打實從基層打拚上去的,他倒希望啥時候給他個處分,把他下放到一線工作單位,有能力的人天天坐辦公室是屈才了。」

劉振明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曾達坐下後說:「好了,言歸正傳,現在這醫院裡的警察只剩下我和你兩個人,這個案子從現在起由我全權負責,眼下首要的任務是找到夜叉王到底藏在什麼地方?」

「搜查醫院?」這是劉振明能想到的第一個辦法。

曾達眉頭一皺:「搜查?要能搜查找出夜叉王,幾年前我們也不用費盡心機抓他了,這傢伙不是普通人,不能用普通的辦法去找他,我估計詹天涯那邊已經開始著手調查了,你就和我呆在這,查清楚胡淼媽媽的鬼胎到底是怎麼回事。」

劉振明聽曾達說詹天涯已經展開調查了,一下子便緊張了起來,他想起自己與夜叉王私下的協議,如果讓詹天涯找到了夜叉王,那麼接下來又會接二連三地發生慘劇,不過在這種時候,夜叉王既不離開醫院,能躲到什麼地方去?

此時,坐在床上的胡淼抓緊被子,問:「振明哥,順唐聯繫上了嗎?」

對,胡順唐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難道與這件事有關嗎?劉振明嘆了口氣。

省道上,飛馳的商務車騰起一陣陣煙霧,胡順唐從右側倒車鏡內看著後方的灰塵,餘光卻一直在偷看車後座上的T霍克和他女兒兩個人,奇怪的是,走了幾個小時,兩個人一聲不吭,半句話都沒有,甚至沒有半點聲響發出來,就算是睡著了,至少還能聽到響動吧?況且T霍克的女兒也安靜得出奇,那種年紀的小孩子應該是很調皮才對,坐車也會不安分,就算不會到處動彈,也會問東問西。

胡順唐扭頭去看旁邊的狄施闐,發現狄施闐睡得特別的死,手中還緊緊地抓著那個電話,懷中抱著那個手提箱,手提箱看來很重要,其中裝了什麼東西,胡順唐不知道,但肯定不止那晚在小旅館中看到的那些。胡順唐的目光從狄施闐懷中的箱子移到旁邊的旅行袋上,假裝咳嗽了一聲,前面開車的年輕人沒有任何反應,狄施闐也只是將臉側到了玻璃的那一面。

T霍克到底是不是霍克家的人?自己連真面目都沒有看見過,而那個小女孩兒也僅僅是看了個背影?

胡順唐想到這,伸手去拉開旅行袋,剛拉開一截,自己的手腕就被狄施闐給一把抓住:「胡先生,請不要這麼做,我的僱主有嚴重的強迫症,也有狂躁症,小心傷到了自己。」

胡順唐剛準備縮回手去,汽車就突然一個急剎車停下,胡順唐抓住旅行袋的手往前方一扯,直接扯出一個空隙來。這個時候,狄施闐第一時間轉身去堵住那個空隙,胡順唐下意識往那縫隙中一看,只是黑乎乎的一片,什麼都沒有看到,但在剎那間好像看到有什麼亮光閃過。

狄施闐立即將空隙給堵好,更加重了胡順唐的懷疑,就算是有心理強迫症,也不至於堵得這樣嚴嚴實實吧?難道T霍克和他女兒有什麼地方沒有辦法見人的?胡順唐再抬頭去看剛才有縫隙的地方時,卻什麼都看不見,這次狄施闐堵得很死,不過當胡順唐抬眼看著狄施闐雙眼時,猛然意識到剛才從縫隙中看到的根本不是什麼黑乎乎的一片,而是人的一雙眼睛,只有眼睛才會在前方有光源的時候,發出那種一閃而過的光芒。

不過,那是人的眼睛嗎?漆黑一片,佈滿了整個眼眶!

「霍克先生,我有事要請教你?」胡順唐心想著不如趁熱打鐵。

車後方沉默了一陣,隨後霍克的聲音響起:「胡先生,有什麼事嗎?」

「我想知道,當年霍克家族的先人在找到鎮魂棺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狄施闐先生會告訴我,水牛壩村從此之後就消失了,我不是很懂這裡面的意思,消失是指村子滅亡了還是……」胡順唐說到這沒再說下去,故意將「滅亡」兩個字說得很重。

沉默,很久的沉默,終於在汽車轉彎進了一條小路後,霍克才說話,這之間足足過了至少半個小時,胡順唐甚至懷疑這半個小時裡T霍克在心中編造謊言,亦或者車後的根本不是什麼霍克家族的人,僅僅只是狄施闐找來的「演員」。

「水牛壩村消失這種說法,是源自當年前去營救莎莉他們的清廷的一位軍官,而那位軍官也是那次浩劫後唯一存活下來的人,也就是他將莎莉給帶出了水牛壩村,交給了當時的美國駐中國使節手中,後來聽說他因此離開了軍隊,沒過幾年便得病死去。」

唯一存活下來的人?還是清政府的軍官?胡順唐忙問:「是誰?」

「那名軍官叫廖然,當時的官銜是協軍校,與他一同前往的還有一位協參領,名叫張浩天。當時為了營救霍克家族的人,清政府派出了幾百名士兵,但那幾百人都莫名其妙死在了水牛壩村,死因不詳,當然這些都是我花高價買回來的廖然筆記中所記載的,這份筆記被他後人保存了多年。在筆記中,特地還寫過除了村民、軍隊之外,還有兩個後來趕去的人也一同死在那,一個叫厲天生,一個叫厲天養,是兄弟二人,厲天生和胡先生一樣,是一位開棺人,而弟弟厲天養則是一位趕屍人……」T霍克說到這,聲音略微啞了下去,變得有些模糊,好像嗓子不舒服。

開棺人和趕屍人?而且還是兩兄弟?為什麼這兩人會那麼巧出現在水牛壩村?而且都死了,先不說幾乎已經確定身份的廖延奇沒有辦法對付那鎮魂棺,加上一眾百人的士兵,以及再來的開棺人和趕屍人,都束手無策?鎮魂棺到底是什麼東西!不對,這其中肯定有蹊蹺!

T霍克咳嗽一陣後,又將廖然筆記中所記載著他與張浩天為何要去水牛壩村,在路途之中的遭遇,以及自己又為什麼要返回重新增兵而來等等一系列的事情,當霍克說到廖然帶兵返回水牛壩村之後,便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胡順唐正聽得入神,忙問:「接下來呢?又發生了什麼?那一個開棺人和趕屍人又為什麼要到那個地方?」

T霍克並沒有直接回答胡順唐的話,反而問:「胡先生,我想請問你,你是否真的相信有鎮魂棺這種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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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廖然的詭異筆記

是否真的存在鎮魂棺?胡順唐拿不準,以他所知道的來說,全世界範圍內棺材的種類有很多,但無論是哪個國家,很奇怪的是,就算在人類並沒有互相發現彼此存在,文化沒有得到交流之前,都不約而同產生了棺材這種東西,而且外型大多都很相似,並且下葬的方式也大同小異,但活壽材這種東西,只在中國存在,當然即便是再「神奇」的棺材,充其量也是在機關上下功夫,並不會存在有什麼特殊的功效,更沒有聽說過會使人長生不老。

棺材是用來下葬死人的,與長生不老相悖,這一點上十分矛盾,這也是胡順唐一直懷疑的主要原因。

「不,我不相信。」胡順唐答道。

T霍克沉默了一會兒說:「對,實際上在我知道有鎮魂棺這個東西的時候,我也不相信,長時間致力於用現代科學來治療家族的疾病,但無論花多久的時間,花多大的金錢,還是沒有辦法找到治療的方法,隨後我才翻看了買回來的那名清朝軍官的筆記,在看完之後,我堅信,鎮魂棺是一定存在的,同時也知道一點,只有開棺人才擁有能夠駕馭鎮魂棺的能力,除此之外,任何人去觸碰那個東西,都會遭致死亡!他們會全部死在水牛壩村,就是因為沒有聽廖延奇的勸告!」

T霍克說到這,開始劇烈地咳嗽,但咳嗽的聲音變得很尖,好像咳嗽聲並不是一個男人,相反卻像是一個女人。

「為什麼必須要是開棺人?」胡順唐很不理解,這個職業的特殊他當然清楚,不過既然這口棺材是長生之用,應該和只與死亡打交道的開棺人沒有聯繫才對。

「因為開棺人有一雙別人沒有的手……」這句話T霍克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吐出來的。

胡順唐聽到這身子一震,下意識回頭去看,就連T霍克都知道孟婆之手,難怪狄施闐也會知道了,不過他們大概不知道孟婆之手其中的作用是什麼,那是與死神孟婆之間達成了某種協議才擁有的,用所謂的正道風水地師的眼光來看,那是邪物!

晉西風水,川西開棺,湘西趕屍,這三個職業是相輔相成的,但在這其中晉西風水地師卻往往以正道自居,認為其他兩種職業都是邪門歪道,有悖正道所為,特別是趕屍人,因為在風水師的眼中,人死後靈魂一旦離開了體內,是根本沒有辦法用藥物或者是法器一類的東西趨使屍體行走,唯一的辦法便是利用招魂旛等物件,將死者的靈魂,或者說其他生物的靈魂,例如貓這種有九個魂魄的靈物灌入屍體之中,借魂驅使屍體離開。這也是為何在民間傳說之中,當有人看到趕屍人帶著屍體行走時,屍體總是呈僵硬狀,或者跳躍性行走,因為本身那具身體根本就不屬於那個靈魂的,根本無法駕馭,在無法駕馭的前提下,強制讓靈魂進入,趨勢身體行走就會導致那種結果。

孟婆之手同理,也是達到一種抽取靈魂,使靈魂順利脫離被棺材所壓制住的軀體,從而順利前往冥界的一種方式。

人呆在人間,鬼呆在冥界,這是永遠不會變的一個道理,所以一旦人的靈魂被壓制在了棺材之內,冥界內的孟婆是毫無辦法的,從而才滋生出了開棺人這樣一個職業。

這是胡順唐在這半年內,查詢吳天祿留下來的那本小冊子所得出來的結論。

以這種結論作為推斷,棺材有壓制靈魂的效果,但不可能達到讓人永生的效果,但T霍克卻堅信不疑鎮魂棺有那種功效,這又是為什麼?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才導致那種結果?

「爸爸,你是不是又要講那個恐怖的故事了?」這個時候,T霍克的女兒梅麗薩說話了,清脆的聲音從後座傳來,不由得讓胡順唐轉過頭去看,但他只能看到一堵旅行袋堆砌起來的牆。

胡順唐再回頭過來的時候,留意到一個細節——開車的年輕人竟也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為什麼他要回頭看?難道是因為梅麗薩第一次當眾人的面開口說話?

「是的,爸爸又要講那個恐怖的故事了,如果你不願意聽,那就躺下睡一會兒,我們估計還要很久才會到達目的地。」T霍克是個好父親,胡順唐都能從話語中聽出父親對女兒的那種溫柔的愛。

「那好吧,我睡會兒,反正你從前總愛把這個當睡前故事……」梅麗薩小聲嘟囔著。

其實有個孩子也不錯,胡順唐笑了,笑了一陣又想起了胡淼,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是否還有危險,想到這,胡順唐側頭去看狄施闐。

狄施闐側著頭,看著自己左側的車窗玻璃外,從車窗玻璃的倒影上,胡順唐發現狄施闐一直盯著自己,隨後還詭異地一笑。

車後方傳來「嘩啦」的聲音,隨後聽到T霍克說:「胡先生,廖然的筆記就在我手上,你是願意自己看,還是聽我講述?」

「如果你允許的話,我希望自己看。」胡順唐說,才說完,就聽到車後T霍克拉動旅行袋的聲音,隨後從縫隙中遞過來一本線狀的冊子,冊子封面上半個字都沒有,只是在左側下方寫了廖然的名字。

胡順唐翻看那冊子,眉頭一下就皺起來了,上面龍飛鳳舞全是毛筆字,而且特別的薄,從字體上來看根本記載不了多少事。

「霍克先生,廖然的筆記不止這一本吧?」胡順唐將冊子翻過來,果然在後面看到一個大寫的「拾」字,這應該是筆記的第十本。

「是的,這是第十本,剛好寫到我給你說的那個地方,你先慢慢看,其他的我都隨身帶著,以防不備。」T霍克說,說罷又咳嗽了一陣。

胡順唐翻看冊子,開始慢慢地往下看,還好這半年內自己因為要查閱一些古籍,被迫熟悉了漢字的各種字體,看廖然的筆記應該不算困難,使用的都是館閣體,在當時清朝官場內的人所使用的都是這種字體,實際上就是楷體字,而且廖然的字寫得很工整,並不潦草,甚至沒有絲毫塗改過的地方,看樣子是記錄完這些筆記後,再重新抄寫了一遍。

廖然在筆記中寫道,自己帶兵返回水牛壩村後,發現村中似乎遭了兵禍一般,四下一遍狼藉,能清楚地看到有人逃亡的痕跡,隨後他帶兵來到槍聲傳來的那個宅院內,發現了莎莉,還有一名存活的士兵,受重傷的士兵在彌留之際口口稱稱說自己遭遇到了鬼,隨後便嚥了氣,此時厲天生和厲天養兩兄弟趕到了門口,稱來晚了一步,他們還是打開了鎮魂棺……

當時,廖然是第一次聽到鎮魂棺這個稱呼,並不明白這個東西特指的是什麼。在正要詢問兩兄弟是什麼人時,竟發現了落在地上的一個洋娃娃。

廖然一開始注意到那個洋娃娃時,並沒有上心,只是跨過去,來到厲天生、厲天養兩兄弟跟前,問道:「你們是做什麼的?是否知道這個村子中發生了什麼事?」

厲天養沒有說話,只是蹲下收拾著自己的東西,脾氣好像有些怪異,厲天生上前兩步,左腳向前畫了一個圈,單手抱拳後衝天一指後說:「大人,有些事情還是不知道的為好,人有人事,鬼有鬼事,互不相干。」

廖然雖然不懂厲天生到底在說什麼,不過卻明白厲天生左腳畫圈還有手上的手勢分明就是蜀地袍哥會(哥老會)中見面時特殊的禮儀,這種禮儀一是表示自己沒有惡意,不會與對方有爭鬥,凡事會禮讓三分,二是表示自己是幫會中人,凡事有幫會撐腰。

廖然知道這些袍哥會的人不好惹,也惹不得,表面上是烏合之眾,但其中也算是臥虎藏龍,不知道有多少能人,於是也抱拳施禮,以江湖中人的語氣說:「這位老輩子(長輩),不知是袍哥會什麼人?」

厲天生回答道:「只是幫中小人,平日內行些善事,為兒女積德,希望大人能夠退讓三步,也好保大家性命!」

也好保大家性命?廖然一聽就覺得奇怪了,聯繫起這裡發生的事情,難不成真的有……鬼?再看厲天生和厲天養兩兄弟的裝扮和隨身攜帶的東西,不像是普通人,加之面對這種慘狀,還如此冷靜,說不定他們知道什麼,自己還是靜觀其變的好。

於是,廖然退後了幾步,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想看看厲天生到底要做些什麼。

誰知道厲天生卻「得寸進尺」的說:「請大人把麾下的軍士也一併叫出去,有些東西他們看不得,也不能看,會折壽的。」

一併叫出去的意思,也是讓廖然迴避。

廖然回頭看著遍地士兵的屍體,唯獨沒有看見張浩天的,有些不願意離開,此時厲天生又重複了一遍,不知為何廖然心中卻有一種必須得相信對方的念頭,於是喝令麾下的士兵全數退出宅子。

離開宅子門口時,廖然留心注意了一下蹲在地上從竹簍中取出一件件怪異物品的厲天養,那些東西自己從來都沒有看到過,很是邪門。正在廖然好奇地看著時,厲天養抬起頭來瞪著他,雙目好像都要凸出來了一樣,廖然心中一驚,抬腳就走,回頭時又看到厲天生在那抱拳施禮,自己也趕緊抱拳還禮,隨後出了宅子,剛一出宅子大門,厲天生便輕輕揮動雙臂,就將兩扇沉重的大門給死死地關上。

雙臂有力,目光如劍,這兩個肯定不是普通走江湖的人,廖然如此斷定。

大門緊閉之後,裡面一直沒有傳來任何聲響,廖然猛然想起,那個洋人小女孩兒還在裡面,正要去拍門,又想到坐在太師椅上那個洋人小女孩兒詭異的模樣,還有面無表情張口啼哭,舉起的手又慢慢放了下來。

廖然回頭,看著在門外列隊的士兵一個個臉上都充斥著驚恐的表情,甚至不少人都抱起雙臂,不時向漆黑的周圍看去,好像生怕冒出來個什麼東西將自己吞噬一般。

「分成四隊,去村子裡搜索一番,看看還沒有活著的弟兄或者村民,對了,一定要查找到張大人的下落,明白嗎?」廖然下令道,可說完後,沒有一個人有動作,大家都直盯盯地看著廖然。

廖然並沒有發火,此刻他明白這些士兵心中在想什麼,這個年代,當兵無非就是為了減輕家中的負擔,吃上皇糧,不至於餓死,這些人雖然不像新軍中士兵剪了辮子,身著新式軍服,但依然是當兵的,誰都不想像宅子裡面其他士兵一樣死的不明不白。

「算了,我帶隊,你們隨我去!」廖然一馬當先,拔出手槍走在最前方,向黑乎乎的前方走去,可沒有走多久,就發現一件十分怪異的事情,不管他手中的火把燃燒得多猛烈,火光多明亮,依然沒有辦法照亮自己三米外的地方,就如同村子中下起了大霧,只不過這時的大霧並不是白色的,而是黑色的……

怎麼回事?廖然回頭想去招呼身後的士兵,剛一回頭,卻發現身後半個身影都看不見!

人呢?都去哪兒了?廖然下意識張口就喊道:「列隊!」

「列隊……列隊……列隊……列隊……」黑暗深處傳來了廖然的回音,回音像是有生命一樣,回彈到了廖然的身體上,一股寒意頓時滲入了他的身體,從頭到腳都冰冷一片。

廖然打了個寒顫,握槍的右手竟然在發抖,他立刻用左手抓穩了右手的手臂,這種感覺就像是第一次在戰場上,發現人的生命那麼脆弱,只是一槍就可以結束時一樣。

「列……列隊!」廖然又喊道,這次他自己都知道聲音都在顫抖。

此時,廖然左手扔到地上的火把突然騰了起來,隨後開始慢慢減弱……明明沒有風,怎麼會這樣?廖然蹲下去撿起火把來,但目光依然注視著自己的前方,槍口也隨著目光慢慢移動,明明走出那個宅子不過百米而已,為什麼什麼都看不見了?剛才一直跟隨在自己身後的士兵都去了什麼地方?

「喂,人都到哪兒去了?給老子出來!再不出來,軍法從事!」廖然雖然怒喝著,但自己都能感覺到語氣中帶著說不出的無助。

沒有人回答,也沒有風,手中火把上的火焰依然在左右飄動,同時廖然又意識到一個地方不對勁——為什麼舉著火把,地上卻根本看不到自己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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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義莊鬼嘯

民間,通常會說鬼是沒有影子的,因為鬼沒有實體,只是虛無的東西。

此時的廖然看不見自己的影子,立刻回想起了從小到大都聽說的那些一個個關於鬼怪的故事,越想越覺得害怕,甚至覺得當兵的煞氣重,不怕這些東西都是喝醉酒後的吹牛話,因為你沒有經歷過,當然不會害怕……

如果說能知道回去的路,廖然肯定拔腿就跑,但現在四下都是漆黑一片,根本無法辨別出準確的方向,回宅子不行,往前走也不行,到底應該怎麼辦?

廖然握緊了手中的槍,看著四周,最終下了決定,在這等到天亮是不可能的,還是硬著頭皮向前走吧,或許能走回剛才的宅子也說不定。想到這,廖然為了壯膽,竟對著自己手中的槍說:「兄弟,今天就全靠你了……」

「好!」

一個聲音突然從廖然的身後響起,像是在回答剛才他的話一樣。

廖然一下就愣住了,感覺後背從腰處有什麼毛絨絨的東西順著爬了上來,後背一陣冰涼。

「是誰!」廖然猛地轉身,但自己卻在轉身的剎那間閉上了雙眼,右手的手槍卻筆直對準了那個方向,好像想用手槍來代替自己的雙眼。

沒有人回答,四週一片寂靜,什麼都聽不到。

廖然慢慢地睜開眼睛,開始虛了一條縫,小心翼翼地看著。這完全是出自人的本能,就如同掩耳盜鈴一樣,以為看不見,就不會害怕,畢竟人都是以感官作為出發點的生物,可此時廖然卻忘記了一點,人雙眼看不見的時候,週遭發生的一切事情,其恐怖的程度會增加數倍……

「是誰!?」廖然又一次問道,沒有人說話。

是不是我太緊張聽錯了,廖然稍微放鬆了下來,徹底睜開了眼睛,誰知道剛一睜開,又聽到有人說:「是我呀……」

聲音從自己的左側傳來,廖然趕緊一個轉身,又朝向左邊,這次他沒有遲疑,扣動了扳機,向那個方向射出了一顆子彈。

手槍槍口的火光閃過的瞬間,廖然清楚地看見在自己對面的方向站著無數個……人。

是人嗎?還是其他什麼東西……

雖然只有一剎那間,但廖然卻看得很清楚,有無數人散開站在自己的前方,都保持著相同的站立姿勢,沒有任何動作,形同雕塑。

廖然愣了半天,最終決定將手中的火把向前高舉,想要看清楚前方到底站著什麼東西,是不是自己剛才眼花了,雖然這樣想,但他的步子並沒有挪動,只是身子前傾,左手使勁向前高舉,同時右手的手槍也慢慢伸向前方,保持一個非常古怪的姿勢。

什麼也看不到,火光依舊只能照亮自己所在的範圍。

自己所在的範圍……廖然慢慢低下頭,發現一個更恐懼的事實,雖然左手拿著火把前傾,但火把照亮的範圍依然在剛才自己左手所放的方向,就如同火光停留在那,但火把卻移動了。

廖然的雙腿開始發抖,止不住地發抖,但同時也在安慰自己:不要害怕,老子是當兵的,煞氣重,老子也殺過人,見過死人……

可這樣一想,廖然腦子中又冒出一個念頭來——那些自己殺過的人,會不會變成厲鬼前來索命?

這樣的念頭一個連著一個從他腦子中冒出來,一個比一個更恐怖,廖然已經接近了崩潰的邊緣,右手一抖,又一次扣動了扳機,扣動的瞬間,廖然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前方到底有什麼。

槍口的火光閃過後,看清楚前方是一座瓦房,而瓦房周圍什麼都沒有。

剛才肯定是眼花了,絕對是眼花了,沒事的,沒有什麼鬼怪,肯定是天氣的緣故。廖然自己笑了笑,如果有鏡子的話,他看見鏡子中自己那古怪的笑容一定會被嚇到,那種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夾雜著一種絕望的表情。

向前走,到那個瓦房裡面,再想其他的辦法。

人在孤獨無助的時候,總會找一個可以遮擋自己的地方,在廣闊的黑暗中能找到一個狹窄的更黑暗的地方都會將那當做是救命稻草,可實際上也許真正的恐懼就在那個地方等著你,你步入的只是一張別人鋪好的大網。

向前走了一會兒,廖然終於來到那座瓦房前,瓦房很破爛,但上面卻掛著一塊什麼牌匾,看起來像是廟宇一樣的地方,廖然舉起火把去看,當看清楚之後,他立刻向後退了幾步,因為牌匾上寫著兩個字——義莊!

義莊也就是現在所稱的停屍房,在古時到清末時期之所以稱為義莊,僅僅是因為圖個吉利,重點就在那個「義」字上面,因為大部分屍體在沒有死者親屬認領之前,都是放在義莊裡,而恰恰在清末之前大多數義莊都緊靠著荒山,在荒山的半山腰處就是一片孤墳……

好走不走,跑到義莊來了?我怎麼這麼倒霉!

廖然此時都要哭出來了,如果沒有手中的火把,還有那把槍,恐怕他早就撐不下去了,即便他是個男人,還是個算身經百戰的軍人。

廖然站在義莊的門口徘徊了陣,終於還是決定進去,因為手中的火把都快燃盡,萬一自己離開義莊再去其他地方的途中火把熄滅怎麼辦?黑暗之中,自己嚇自己都能嚇死!

推開義莊那扇搖搖欲墜的門,廖然走進去,這次他學聰明了,並沒有將火把舉得太高,但依然是掩耳盜鈴的辦法,覺得眼不見心不……怕,火把照亮自己的前方就行了,不管周圍發生什麼事情,先找些能夠點燃的東西,弄個火堆來,放到義莊門口,萬一其他的士兵看見,也好聚攏過來,只要人多,那就好辦了。

義莊內,左右各擺放了三口棺材,一共六口棺材,其中右邊的三口棺材棺蓋是打開的。

廖然留心看了下,左邊三口棺材處並沒有擺放板凳,右邊三口的邦首則擺放有板凳,板凳上都放著一隻塗有紅漆的裝有大米的碗,大米之中還插著三炷已經燃盡的香,這就說明右邊棺材內還停放著屍體。

廖然站在六口棺材之間,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到左邊幾口棺材處去找找有沒有什麼可以燃燒的東西,可找了一圈,連半根稻草都沒有,舉起火把時,隱約看見對面三口棺材方向好像放著一些木塊,就算沒有木塊把那些板凳劈開,應該也可以當柴火燒。

廖然打定主意,向那三口棺材走去,剛走到那口棺材的跟前,就聽到「咔吱」一聲響,廖然渾身一抖,忙一轉身看向大門口,發現一扇門竟緩緩關上,好像門口有人在伸手推動一樣。

大概是風吧,不要瞎想了,廖然深呼吸一口氣,又轉過頭去,準備去拾那三口棺材邦尾的木塊,可在轉身的瞬間,眼角的餘光掃過門後時,好像看到那裡站著一個人影……

廖然沒有去管,雖然在發抖,但依然還是硬著頭皮去撿那些木塊,走過兩口棺材之間的縫隙時,雖然他一再告誡自己不要去看棺材內,但越這樣想,眼睛越是控制不住往其中一口棺材中看——還好,裡面什麼都沒有,除了一雙破破爛爛的草鞋之外。

撿起那些木塊後,廖然順勢將手槍放在了旁邊一口棺材的邊緣上,抱起木塊後,伸手就去拿,誰知道一不小心手槍掉進了棺材內,廖然也沒有在意,直接一把就抓了下去,在抓到手槍的握把同時,手指也碰到了什麼黏糊糊的東西上,他心中一驚,低頭一看,棺材中雖然沒有自己預想中有什麼人的屍體,卻鋪滿了整整一棺材的黑色老鼠!

那些個老鼠個頭和先前在村口看到的一樣大小,但都已經四腳朝天死去,而且體表的黑毛上還混著一種奇怪的黏液。

廖然把槍趕緊拿出來,伸手甩了甩,剛甩了幾下,發現剛才自己撥開的地方露出了一片紅色的東西,於是拿起槍,用槍管去撥開那一層死老鼠,剛撥開,就看到在那層死老鼠的下面竟然有一顆人頭!

棺材中有人頭並不可怕,因為那是正常的,可怕的是那人頭上的雙眼,一隻睜開,一隻閉上,睜開的那隻眼睛中竟然沒有眼珠子!

廖然就那樣站在棺材的邊緣一直盯著那眼珠子,看了不知道多久,才緩過神來,不明白為何這義莊棺材中竟然會裝滿死老鼠,難道說這些老鼠來不及跑,於是都跑到這口棺材中來躲避嗎?它們又是在害怕什麼東西?還有那棺材中那個頭顱,從表面上來看,頭顱根本沒有腐爛的跡象,好像是剛死不久。

算了,不要想這麼多了,先點起火把來再說。

廖然抱著那堆木柴,走到義莊門口,向四週一看,依然是黑乎乎的一片,能見度不過兩米,於是堆好木柴,又將身上的酒壺取下來,淋了一半在木柴上,接著用洋火點燃。

因為酒精的緣故,火堆一下就騰起了火焰,當火焰騰起之後,立即就照亮了四周,同時廖然也愣住了……就在義莊門口,四面八方都站著一動不動的人,有村民,也有士兵,甚至還有牛羊等牲畜。

無論是人還是牲畜,都保持著靜止不動的姿勢,而臉上的皮膚已經開始潰爛,就好像死了很多天的腐屍一樣,唯一看起來鮮活的只有他們身上穿著的服飾。

廖然抬起槍,想起了在村口遇到的那個洋人腐屍,擔心這些東西也會動彈,向後緩慢地退了一步,一時沒留意竟然撞到了門檻上,向後一仰,直接摔了個四仰八叉,手槍也因此掉落在了地上。

廖然連滾帶爬起來,去撿掉落在被抬起來的一口棺材下的手槍,手剛伸進去,抓著手槍,一抬眼竟然看見有一雙眼睛瞪著他。

廖然叫了一聲,屁股著地,雙腳瞪著,向後退去,都忘記了手中還有手槍,一直到自己撞到了身後另外一具棺材上,這才停住,可一直在身後撐著的雙手卻碰到了什麼東西上面,像是毛髮?廖然的手一摸,一扯,是辮子?

該不是……

廖然轉身過來,看著在棺材下果然也躺著一具屍體,不同的是,剛才自己抬眼看見的屍體是趴著的,而這具屍體則是躺著的。

難怪棺材內沒看見屍體,原來都在棺材下面?剛下沒有點起篝火之前,義莊內太暗,被架起來的棺材下面黑乎乎的一片,廖然完全沒有察覺,更不可能故意舉著火把去看,那等於還是自己嚇自己……

這到底怎麼回事?怎麼可能屍體從棺材中掉出來了?棺材下面又沒有洞,總不會屍體自己會走路吧?殭屍?

廖然腦子中冒出這樣一個念頭,但立刻被自己否定了,如果是殭屍的話,早就跳起來了,不可能還躺在那,況且聽人說,殭屍見不得活人,就算平靜下來的殭屍,一見到活人就會立刻蹦起來,怎麼還好好地躺在那。

廖然起身來,探頭向外面看去,卻發現原本還在義莊外那一具具保持站立姿勢的腐屍,此時卻消失了,一個都看不見,再看地面,光滑平整,一點痕跡都看不到。

見鬼了……這才真的叫見鬼了。

廖然咬住牙,將兩側的大門一拉,死死閉好,然後靠在門上喘著氣,不斷地對自己說肯定是眼花,肯定是眼花,這樣說了數遍之後,以為自己平靜下來後,這才慢慢坐在地上,但背依然靠著大門。

廖然在口袋中四下摸著,終於找到一包煙,這種煙還是洋人的玩意兒,自己都沒有捨得抽,因為太香了,這個時候終於派得上用處了。廖然含住一根菸,劃燃洋火剛點上,後背頂住的門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撞擊了一下,廖然差點被撞開,向前趴了過去。

那股力量雖大,但還沒有足以撞開大門,廖然趕緊雙手撐著地面,用後背死死地頂住門,但自己的手槍又一次掉落到了一米開外的地方,如果自己伸手去抓槍,那麼力道就會鬆懈,門外一直在撞的那個東西就有可能把門給砸開。

「嘭……」那股力道又撞了一下門,一次比一次更猛,廖然死死地撐住地面,自己雙腳的腳後跟也撐著地面,努力不讓門被撞開,但同時又想去拿到槍。

過了一會兒,終於那股力道沒有撞門了,又恢復了平靜,廖然保持了一個很艱難地姿勢,伸手去拿槍,就在手指剛摸到槍柄的時候,便聽到一種奇怪的聲音。

「咔吱、咔吱」

好像是……磨牙的聲音?

廖然全身都僵硬了,因為那聲音並不是從門外傳來,而是從亦莊內的某個棺材中發出。

腹背受敵,這次真的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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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生死地陰門

胡順唐看到這,已經是手中這本筆記的最後一頁,在末尾處,還有用毛筆畫上的一個圈,右下還有一點,看起來就好像是英文字母中的大寫「Q」。他盯著那個符號,思考了半天,沒明白那是什麼意思,是否這個符號有他獨特的含義所在?

再看向窗外,天色已近黃昏,商務車徑直向遠處一座高山行去,看到高山時,胡順唐雙眼忽然一亮,趕緊按下車窗,探出頭去,看著那座高山左右被大霧籠罩的數座山峰,唯獨只有那座高山依然能夠清晰見頂。

「地陰門!?」胡順唐看著那高聳的山頂,忍不住說。

如果這裡真的是風水中所指的地陰門,那山脈之中必定會有暗脈湧流,所謂的暗脈,實際上指的就是地下水脈,但在地陰門這種地形之中,暗脈必定會是倒湧,也就是說水從地底開始向山頂「流」。這聽起來很不可思議,畢竟完全不能遵循「地心引力」的科學說法,有引力存在,永遠都只可能從上到下,不可能從下到上。而地陰門之所以叫這個名字,是因為中國古文化中對陰解釋不一,但卻有分為大陰、下陰以及全陰三種,此種說法最早出現在周易之中,但經過千年的歲月,這三種分類逐漸被其他的說法所代替,只有真正研究過,懂得周易之人才會知道什麼叫三陰,大意就是指這裡可「閉合天地」。

略懂風水之人都清楚,能「閉合天地」之處,絕對不能修陽宅,鑄陰地,活人房屋,死人墓穴都不能修建在此處,不是不行,而是凡人根本無法消受這裡的地氣,就連萬物生長,除了普通的雜草之外,都沒有辦法生長,大多數都以泥土和碎石為主,從外表看,很類似喀斯特地貌。

但這並不是「地陰門」最詭異的地方,最詭異的地方是在於地陰門傳說可以採取某種特殊的辦法打開冥界之門,關於這種傳說最早可以追溯到夏商周時期,但具體是哪個年代無法確定,畢竟對這三個朝代的斷代都沒有一個準確的時間表。可在秦朝初期,就有奇人尋找地陰門,原因很簡單,是想一睹冥界的模樣,這種做法看似荒謬,但到現在為止,依然有人在費盡心機做這件事,不過就如廖然在筆記中所寫厲天生所說的話一樣——人有人事,鬼有鬼事。也就是說人必須呆在人應該呆的地方,那就是人間,而鬼所呆的地方就是冥界,當然最早鬼所在的冥界也是在人間,說句比較通俗易懂的話,那相當於冥界在人間的租界,暫時借用之地。

胡順唐之所以看見那座高山就脫口而出「地陰門」三個字,僅僅是那座高山符合地陰門所在的第一個特點「不食煙火」,所謂的「不食煙火」並不是中國文化之中對高人的一種形容,僅僅是這種山體不近霧水,不近雪雨,就算周圍山體頂端下起暴雨,唯獨那座山會安然無事。當然,也因此會被大多數人看做是展現神蹟的地方,不過那卻是錯誤的,對大多數風水師來說,地陰門等同是一個陷阱,可以將其試想為一個戰場,周圍都能看見有地雷鋪在表面,唯獨其中一片地方十分平整,普通人心理必定是立刻到那塊地方去站定,可那片地方才是真正的陷阱所在,地陰門就屬於這樣一種地方,冥界在人間的「陷阱」。

而如今,胡順唐一行人乘坐的車徑直向「地陰門」而去,他心中立刻騰起一股寒意,雖然他根本不知道去了那種地方會發生何事,不過在自己所查詢到的記載之中,就連吳天祿的那本小冊子裡對地陰門的記載也只有一個字:避!

意思就是一旦遇到,必須要避開!就算前面堆滿了金銀財寶都不要上前!有多遠跑多遠!

「停車!」胡順唐大喊道,喊完之後發現車上沒有人理他,他轉頭去看狄施闐,卻發現狄施闐在自己目光注視的那一刻閉上了。

「你們知不知道現在去的是什麼地方!?」胡順唐一把抓住狄施闐的衣服,問道。

「什麼地方?」車後的T霍克問道。

胡順唐抓著狄施闐的衣服說:「地陰門!」

「地陰門?那是什麼東西?什麼門?」看來T霍克對中國異文化瞭解並不是很深,普通中國人就算不懂這三個字的含義,但聽見有一個「陰」字在其中,也會忌憚三分。

狄施闐輕輕將胡順唐的手拿開,看了看前方說:「不穿過地陰門,沒有辦法去劉家灣,那是唯一的路,明白嗎?等下我們到了山腳下,會換乘另外一輛越野車,然後再進山。」

「進山?你瘋了!你不知道地陰門是什麼地方不要亂闖!」胡順唐喝道,他不想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雖然與這車上的人無親無故,但也不想這些人無緣無故死去。在記載中,所有人提到地陰門都會說避開,無疑就是代表著那是死地。

狄施闐絲毫都沒有慌亂的樣子:「我當然知道那是什麼地方,不過你要仔細想想,為什麼我們所行的這條路卻是筆直朝向地陰門的方向?而走到山腳下你會發現還有一條修築得很好的盤山道可以供我們上山。」

「這不可能!」胡順唐脫口而出,地陰門這種地方不要說修路了,就算是歇腳都會出事,當車子快行到那座山的山腳下時,胡順唐真的透過車前方的擋風玻璃清楚地看到山上的那一條崎嶇的山道。

為什麼?怎麼會這樣?難道說這裡不是地陰門?是個假地,我經驗不足看錯了?胡順唐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

狄施闐此時好像看透了胡順唐的想法,輕笑道:「胡先生,地陰門是會移動的,你知道這一點嗎?古書之中有記載,人間九十年為一個輪迴,九十年一過必有大事發生,但這種記載唯一不足的地方在於,這九十年的開頭是在哪一年沒有人知道,如果知道的話,那麼人們就可以因此推斷出很多事情來,就像到現在沒有人可以參透故宮博物館中那個《推背圖》其中的秘密一樣,只是不知道其中的規律,就如密碼,有獨特的排列順序,一旦順序被掌握,密碼的母本被找到,再強大的密碼充其量也只是一串數字而已。」

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是因為它沒有被人知道。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道理,就如地球上的人類,千百年以來無論在哪塊大陸,哪種膚色的人種都試圖參透生死的秘密,可到現在依然只是徘徊在秘密的邊緣,還沒有真正的摸到門道。

狄施闐所說的地陰門會移動,意思是不是地陰門不會永遠不變地呆在同一個地方,每九十年就會變化一次,而現在眼前所看到的所謂地陰門實際上已經移開,所以現在前往並不會有危險。

汽車緩緩停在山腳下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去,狄施闐打開車門走下去,隨後遣了那名年輕人進了山林中去開車,自己則靠在車前方,昂起頭看著那座高山,臉上帶著滿足的笑意。

胡順唐看了一眼車內,T霍克和梅麗薩還沒有下車,便低聲問:「你是不是知道鎮魂棺在什麼地方?」

「只是猜測在劉家灣,因為那是廖然筆記中所記載最後鎮魂棺出現的地點。」

「劉家灣就是水牛壩村?」

「從筆記上來看是這樣,不過一百年以來,川西的變化實在是太大,而且劉家灣這個地方幾乎從地圖上找不到,就是查這個地點,我都還是從民國地圖上找到的線索。」狄施闐低聲道,「記住我和你之間的交易。」

胡順唐道:「既然能夠找到鎮魂棺,那麼再仿製又有什麼意義?」

狄施闐一笑:「如今看來仿製好像是沒有什麼意義,不過如果鎮魂棺真的有傳說中長生不死的功效,那麼事情就變得很簡單了,當我們使用完鎮魂棺之後,就可以將真正的東西交給我另外一名僱主,這樣我的兩方任務都算是完成了,很完美不是嗎?」

「我覺得很可笑,你同時受僱於兩個僱主,不怕被霍克先生知道?」

狄施闐收起笑容,拉開自己的衣領道:「就算知道又如何?我毫無辦法,因為我的性命在別人的手中。」

藉著前方車頭的燈光,胡順唐清楚地看到狄施闐的脖子處竟然少了一塊……肉!?當他看清之後,發現那個地方並不是少了一塊肉,而是脖子下方有一塊地方是完全凹進去的,就好像是有人拿一個無形的物件抵住了那個地方。

「你被人威脅?」胡順唐問。

狄施闐點點頭:「對,和你一樣,受人威脅,不過我也只是想找到鎮魂棺。」

「為什麼?」

狄施闐看著胡順唐:「這很簡單,如果我找到了鎮魂棺,就算性命在別人手中,我也不害怕了。」

「他是怎麼威脅你?」胡順唐問,他一直奇怪狄施闐是怎麼知道在百里之外威脅到胡淼的性命,當他知道還有一個同夥時,依舊不明白,他們是通過什麼渠道保持聯繫,那個同伴使用什麼樣的手法來威脅胡淼,只是覺得胡淼母親周蓉懷上的鬼胎大概與這件事有直接聯繫。

「怎麼威脅我?幫助我的同時,又可以取我的性命。」狄施闐這句話回答得模棱兩可,胡順唐完全不清楚他是什麼意思,此時一輛越野車從旁邊的樹林中開出來,從車身表面上覆蓋著的那一層厚厚的灰來看,這輛車已經停在這裡很久了,也就是說在很久之前,狄施闐就已經計畫好了這一切。

「車快沒油了。」年輕人跳下車來,脫下手套冷冷地說。

狄施闐轉頭看著商務車說:「把這輛車中的油抽出來,放到那輛車中去,應該可以支撐一陣子。」

「支撐一陣子?」年輕人看似很不滿,「我們是可以支撐一陣子,但回來怎麼辦?」

「你只管做就行了,我自有辦法。」狄施闐說完,向山道前方走去,胡順唐緊跟其後,想看看狄施闐現在要做些什麼。

向山道前方走去時,胡順唐覺得很奇怪,因為腳下的路雖然是二級公路,但走起來腳下感覺完全是一條新修的柏油路,很平整,汽車開在上面的時候也感覺很舒服,沒有顛簸的感覺,不過在路周圍能看到不少已經荒廢的民房。在改革開放初期,曾經有一個口號響徹全國「要致富,修公路」,全國上下只要通了公路的地方,特別是在公路兩旁,很少有百姓是很赤貧的,更不要說搬遷,這種地方離城鎮也非常遠,根本沒有佔地這種說法,為什麼周圍的房屋看起來都好像荒廢了數十年之久?還有在公路到山道的周圍,能看到不少破破爛爛的工棚。

胡順唐走過那些工棚的時侯,藉著遠處汽車的燈光還能看見工棚外壓水井旁邊擺放著的一個個整齊的大碗,還有掛在那裡好像剛剛洗好晾上去的衣服。

胡順唐蹲下來,伸手拿起一個碗,看見碗上面寫著人名,再看旁邊的一個大桶內,竟是已經完全被一層厚厚灰塵覆蓋的飯菜。等他再起身來的時侯,狄施闐已經不見人影,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胡順唐越看周圍越覺得奇怪,就好像這些工棚中的人先前還在,突然就消失了一樣。

走進其中一間工棚內,胡順唐看見桌子上放著一疊厚厚的信件,順手就拿了幾封信,走出來,藉著燈光一看,郵戳和郵票上都清楚地寫著日期——1987年。

1987年的信件!?怎麼可能!胡順唐再看看周圍,發現工棚外面立著一塊牌子,牌子的表面全是灰塵,伸手抹去灰塵,牌子上寫的是工地安全規範的條例條規,想了想,又用手把牌子右下角的灰塵抹乾淨,果然在右下角看到有日期也是寫著1987年!

這麼說,這個工地是1987年建起來的?距離現在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這個工棚還是保持著原樣,這不可能呀,難道二十多年都沒有人從這經過嗎?只要有一個人經過,畢竟都會好奇這裡發生了什麼事,來這裡看看,翻查一些東西,這些行為完全可以導致這個工棚不會像現在這副樣子。

「這是中鐵五局當年的工地。」狄施闐突然出現,胡順唐嚇了一跳。

「中鐵五局!?這裡曾經是想修建鐵路嗎?」胡順唐問,看著周圍,完全沒有修建鐵路的痕跡。

狄施闐拿過胡順唐手中的信說:「誰說中鐵就必須要修鐵路了?公路一樣可以修,但是當年這裡發生了一件事,導致當時工地中所有人連夜撤離不說,第二天軍隊到來後,就連這裡的百姓也都全部給遷走了。」

胡順唐一驚:「軍隊?到底發生了什麼?」

「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情。」狄施闐淡淡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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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陰兵借道

「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情?」胡順唐覺得奇怪,雖然知道這世上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情很多,但是這麼大批的人突然撤離,加之還有軍隊介入,這種事情很少見,況且也從來沒有聽說過,不過這有些說不通,雖然說一路走來,沒有見過一輛汽車或者一個行人出現在這條路上,但這種路修得如此之好,怎麼會廢棄呢?就算廢棄,難道說沒有人知道,沒有人覺得奇怪嗎?

狄施闐拿出自己的手機,打開GPS系統,等待了一會兒後給胡順唐看。胡順唐看見GPS系統上自己現在所在的位置,在電子地圖上根本沒有顯示,只是一片空白,沒有地形顯示,就算你選擇用所謂的實景地圖顯示,提示的也是區域錯誤。

「這條路根本就不存在,衛星都沒有辦法查詢到,當然除了特殊的辦法之外,所以我在來之前告訴給司機一個坐標方位數據,否則的話他根本找不到這裡來,再說了,我們一直在繞行,同樣的路至少走了三遍以上再到這裡,政府這種欲蓋彌彰的方式更說明這個地方有古怪。」狄施闐說。

「什麼意思?」胡順唐依然不明白。

「我這樣說吧,我們現在所在的這條路,普通人是永遠都沒有辦法進入的,在下了高速路,前行到牛角埡隧道口的時候,有兩條分岔路口,人們會選擇走左邊,或者是從隧道直接進入,但實際上還有第三條路……」狄施闐說到這,忽然看見胡順唐伸出手掌來制止他說下去。

胡順唐道:「牛角埡隧道?我如果沒有記錯,這隧道應該是在九黃環線上,前往平武的途中,平武再過去就是九寨溝方向,左邊分岔路後是前往黃龍,這不大可能我記得我們根本去的不是這個方向。」

「對,任何人都會這麼想,你記得在教堂前方,你一直沒有找到離開的路是怎麼回事嗎?」狄施闐道,「那是五行迷宮圖,最簡單的一種方式,不過採取的辦法很下作,和這種利用地形產生不一樣,五行的配合往往會迷惑了人的雙眼,你看到的也許根本不是真正的東西,隱藏在眼睛之下的又會是什麼?你應該記得,在九黃環線之上有一個叫624所的地方嗎?還有當年最出名的305工程。」

胡順唐聽說過這兩個數字地名,624的代號是生物工程,說直白點就是研究化學武器的地方,70年代末之後被禁用,1985年後又重新啟用,完全致力研究生物工程,在深山之中,305工程幾乎是世人皆知,那是四川境內最大的核武器儲存基地。同時亞洲最大的風洞試驗地也在川西,512地震之時,國家相關領導人還特地前往風洞試驗地視察過,這個在新聞上都有播報,可他不明白,這些東西和地陰門有什麼關係?

「民間有傳聞說,政府為了掩飾這些機密所在,布了個九宮五行迷宮在這裡,你信嗎?」狄施闐突然說,臉上的笑意竟是嘲諷。

胡順唐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想知道當年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誰都不會相信,因為眼見為實嘛。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那張工程圖,找到這個入口才進來的,當年之所以會緊急撤離這個地方,僅僅是因為在這條公路修好之後,盤山路剛剛打好基礎,就發生了陰兵借道之事,後來雖然這裡被遺棄,不過還是花了很多的人力和物力將這裡重新佈置了下,讓人誤以為這裡被遺棄的時間是1987年,實際上並不是。」狄施闐說到這,走到那塊寫著工地條例條規的牌子前,用手把右下角一側的東西給慢慢撕開,隨後露出下面的另外一個日期。日期上清楚地寫著——1976年。

1976年!?胡順唐看到這個年份時,全身上下猶如被人潑了一盆冷水一樣,1976年,幾乎每個中國人都知道這一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以說是刻骨銘心。1976年7月28日凌晨3點42分,河北唐山發生了強度高達裡氏7.8級的大地震!剛才狄施闐又提到過了陰兵借道,難道說民間傳聞是真的?

近幾十年中,民間都傳聞,在當時趕去唐山救災的部隊,在距離唐山還有一個小時的路程時,接到上級的緊急通知,要求全部的車輛都停到路邊,熄滅車燈,所有人員都回到車中,不允許呆在車外,靜等一個小時後再出發。當時車隊中的軍人不知道怎麼回事,在夜晚中一旦要求停車熄燈,在戰爭年代等同是擔心敵軍的飛機偷襲,這和行軍過程中不能燃氣明燈明火是一個意思,而且當時還嚴令禁止不允許任何人抽菸!

在命令下達後,當時趕去的部隊立刻參照上級的指示將車全部停到了路邊,大家回到車內靜等,沒過多久便聽到震天的馬蹄聲,那聲音就好像是千軍萬馬從遠處奔來一樣,而且所來的方向和他們相同,所有人都覺得奇怪,還納悶救災為什麼要派騎兵前往?過了大概半個小時,馬蹄聲消失了,其中一個膽子略大,一向不怎麼守規矩的司機臉色蒼白地告訴其他人,剛才馬蹄聲到來的時候,他揭開了車上的帆布往外看了一眼,發現大路上跑的全是一輛輛馬車!而且馬車上根本沒有趕車人!當時大家都當那個司機睡糊塗了,誰也沒管,也沒有過多久,馬蹄聲又傳來,這次是從唐山的方向,這次多數人都好奇,揭開帆布往外望去,竟發現果然是一輛輛沒有趕車人的馬車在馬路上疾馳,而且車上載滿了一具具好像是屍體的東西……

這就是一直在民間傳聞的1976年唐山大地震的陰兵借道事件。

再聯繫到現在所看到的一切,難不成當年這裡的人撤離也是因為……對了!這裡是地陰門!所謂的冥界大門開啟的地方!

「汽油抽好了,可以上路了。」那個年輕人在遠處喊道,狄施闐衝他點點頭,示意他過來。

年輕人走過來後抱著自己的雙臂,自言自語道:「這裡怎麼感覺像是零下幾十度一樣?但周圍的水又沒有結冰,好奇怪。」

他這樣一說,胡順唐更感覺到奇怪,這個年輕人好像什麼都不知道,他是什麼人?年輕人走過來之後,胡順唐留心到商務車的門開了,T霍克帶著自己的女兒梅麗薩離開了那輛車,打開了越野車的車門又坐到了最後,同時狄施闐也在注意著T霍克和他的女兒,等兩個人坐上了車,關好了門,這才說:「咱們出發吧。」

狄施闐讓年輕人過來,僅僅是因為讓他避開T霍克和梅麗薩嗎?為什麼?

年輕人先行向越野車走去,胡順唐卻一把抓住狄施闐的肩膀低聲問:「那個年輕人到底是誰?不是司機那麼簡單吧?」

狄施闐扭頭看著胡順唐,淡淡地回答:「如果我說他是個死人,你信嗎?」

胡順唐搖頭:「不信,因為他沒有死人味。」

狄施闐只是笑笑,撥開胡順唐的手向越野車走去。

胡順唐站在原地,回頭看著四周荒廢的房屋,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但一時也沒有看出來,此時越野車已經開到了他的跟前,胡順唐只得打開車門上車。

上車後,胡順唐發現T霍克和自己的女兒梅麗薩竟然坐在一堆旅行包之中,保持著很怪異的姿勢,如果換做是他,肯定會覺得特別難受,但兩人卻絲毫沒有任何意見。

T霍克和他女兒很怪異,那個年輕人也很怪異,在這種地方自己都感覺到渾身不自在,狄施闐也在不停地搓著自己的雙手,看樣子很冷的模樣,只有那三個人沒有任何反應,更怪的是在這種黑暗的環境下,年輕人開車竟然只用近光燈,沒有用遠光燈……

「開車小心點……」胡順唐提醒了一句,那年輕人沒有絲毫回應,就在這個時候,車頭前方竟然飄過了一個白色的東西,東西飄得很緩慢,從車頭左邊到右邊,到了車頭中間的時候突然「嗖」地一下竄到了右邊。

胡順唐一愣,立刻回頭去看狄施闐,狄施闐雖然臉色沒有什麼變化,但雙手卻抓住了自己的褲子,看樣子很緊張。

他在緊張什麼?

胡順唐正看著狄施闐的雙手,同時瞟到車頭前方有什麼東西慢慢地伸了出來,好像是個人頭,正在往車內看。

胡順唐緩慢向車頭右方看去,目光投向那裡的同時,清楚地看到一個人頭從那縮了回去,此時車速接近每小時40公里,雖然速度不算是太快,但怎麼會有人出現在車頭前方?這就算了,開車的司機為什麼會絲毫沒有察覺到這種異樣?

而且剛才自己看見的那一眼,幾乎看清楚了那個人頭的面容,慘白的臉,臉頰兩側還有紅色的兩團東西,沒有嘴唇,沒有鼻子,就像……就像是葬禮上扎的那些紙人!

對!就是紙人!

胡順唐正想到這,聽到自己右側的車窗上「啪」地一聲,那聲響之後,他立刻扭頭看過去,竟發現一個紙人的腦袋貼在車窗上,死死地貼著,那模樣就像是想看清楚車內的情況一樣。

紙人的眼睛雖然沒動,可胡順唐依然能感覺到那雙眼睛在左右上下移動,他坐在那,盯著那雙眼睛,最終那雙眼睛和自己對視在了一起,那一剎那,渾身就如觸電一樣,一陣酥麻過後,頭髮就好像要炸開了一樣。

紙人?不可能吧!可是車內,除了自己之外,其他人好像絲毫沒有反應,狄施闐只是目視前方,雙手抓緊了褲子,手臂有些微微發抖。

這就對了,狄施闐肯定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在害怕。

此時,車頭前方白色的東西越來越多,也越來越近,胡順唐定睛一看,竟是無數的紙人,男女老幼,還有紙馬在車頭前方飛舞,每一個紙人飛過來之後,都會在車頭前方做一個短暫停留,接著飄走,也有不少的如自己右側車窗上那個紙人一樣,貼在其他地方窺視著車內。

不到十分鐘,整輛車的車窗都貼滿了紙人,一副爭相恐後的模樣。

胡順唐的目光慢慢移到那個年輕人身上,發現那個傢伙絲毫沒有反應,還在那裡低聲哼著歌,哼得竟然是京劇的曲子,這種曲子混合著車外那些紙人隨風發出的「嘩啦」聲更顯得恐怖!

「滋……」的聲音突然從右側傳來,胡順唐忙一回頭,竟然發現一截紙片從車窗縫隙之中慢慢地伸了進來,更可怕的是那截白紙前段還有五根手指,手指左右上下地浮動著,開始向車把手方向摸去,看樣子是準備要打開車門!

胡順唐下意識伸手去把那截白紙給抓住,正要伸手去扯的時候,就聽到狄施闐低聲說道:「不要扯斷!千萬不要!輕輕放開……」

胡順唐回頭看著狄施闐,發現狄施闐滿頭的汗水,嘴唇抖動,兩隻手臂輕微地晃動著,和先前冷靜的樣子大相逕庭。

也就是這個時候,車頭前方的擋風玻璃上也已經貼滿了紙人,紙人完全擋住了車頭前方的視線,左右前後的車窗內也完全被貼滿了,全都是紙人,這個時候胡順唐才發現這些所謂的紙人,都如同剪紙一樣,只是薄薄的一片,根本不是那種用竹條和花紙糊出來的紙人。

「這些是什麼東西?」胡順唐問狄施闐。

狄施闐搖頭,說了三個字:「不知道!」

「不知道!?」胡順唐笑道,笑得自己都覺得發寒,先不說這些東西是否有危險,現在周圍什麼都看不見,司機怎麼辦?這種能見度為零的情況下,隨時都可能車毀人亡,狄施闐卻絲毫不關心司機,相反對胡順唐的行為加以阻止。

正常人在遭遇這種情況下,必定會是驚聲尖叫,略微鎮定一點也會和胡順唐做相同的事情,可是司機、還有T霍克以及梅麗薩三個人卻好像瞎子一樣,對發生在車外的事情完全視而不見,為什麼?

胡順唐沒有管那麼多,伸手就將那截紙片給扯斷,揉成一團,扔到車座下方,可剛扔下去,那紙團立刻又展開,恢復成那截紙手的模樣,摸索著開始向上,直接爬向車把手的方向。

胡順唐知道不好,又一次抓住那截紙手,可這次卻抓了個空,那截紙手非常靈活地轉了個方向,直接死死地扣住了胡順唐的手腕……

就在同一時間,胡順唐手腕中的孟婆之手出現了,但這次卻從右手臂同時竄出兩隻手臂,直接反扣住了那截紙手,紙手被扣住的瞬間,車窗外那個還在窺視的紙人猛地向後一縮,立刻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滋……」的紙片摩擦車窗玻璃的聲音不斷傳來,原本還貼在車窗周圍的那些紙人都逐漸消失在黑暗之中。

看到這個情景的狄施闐鬆了一口氣,吞了口唾沫說:「胡先生,知道為什麼非開棺人不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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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陰陽眼

車外的紙人逐漸消失在黑暗之中後,瞬間出現的孟婆之手也從胡順唐右手腕上褪去,而孟婆之手原本還緊扣著的那截紙片手也如失去了生命一樣,猛地一展,隨後又縮成了一團,變成了剛才被胡順唐揉成的紙團。

孟婆之手又一次出現,只能代表一件事——那個所謂的紙片一定是某種與冥界有關的東西,應該回到冥界,或者說是從冥界之中跑出來的。

半年多以來,胡順唐一直在探尋一件事,那便是孟婆之手隱藏著什麼樣的秘密?那雙手他完全沒有辦法隨意控制,但其他開棺人,例如唐五,還有狄施闐所提到的廖延奇等人是否能夠控制自如呢?他不知道,但從將軍墳中唐五之墓牆壁上那十幅鬼畫來看,孟婆之手在開棺時就會自動出現,另外則是自己身邊出現危險的時候,孟婆之手也會隨之出現。

如果是這樣,孟婆之手是不是等於開棺人的保護神?

胡順唐抓起那團紙,放在手中看著,凝視了半天又展開來,發現與普通的白紙沒有半點區別,只是摸在手中時有點油膩的感覺,如同油紙一樣。剛才那些漂浮在車窗外的紙人到底是什麼東西?鬼的一種形態?這說不通,以前從未見過有類似的記載,還有為什麼剛才紙人擋住了前方車窗玻璃的視線,開車的司機還能走得那麼平穩,而且越野車行駛在盤山道上,為何完全感覺不到車輛有過轉彎?

在那截紙片手抓住自己的剎那,孟婆之手出現,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個紙片中必定帶有什麼東西,否則孟婆之手不會隨便出現,到如今胡順唐都沒有辦法做到可以隨意控制孟婆之手。

胡順唐盯著駕駛位上開車的年輕人,年輕人一臉的輕鬆,撥動著空調,好像雙手很冰涼的樣子,不時將右手放在空調口吹著。

「胡先生,有些人的眼睛可以看到很多東西,有些人則看不到。」狄施闐的臉上恢復了笑意,雖然笑得很難看,他拿出手絹來輕輕擦去滿頭的汗滴。

提到眼睛,胡順唐立即想起來什麼,轉頭去看狄施闐的雙眼。果然,在這之前自己從未注意到過狄施闐的雙眼一隻是雙眼皮,另外一隻則是單眼皮。

陰陽眼?所謂陰陽眼,民間傳聞,擁有這種眼睛的人就能夠看到普通人無法看到的東西,例如鬼亦或者精靈。

不過,嚴格意義上來講,大多數人沒有辦法徹底解釋明白陰陽眼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都只是敷衍地和天賦異稟劃上等號,甚至有傳說是因為移植了死人的眼角膜而造成的,可實際上最早有文獻記載的對於陰陽眼的說法與所謂的靈異無關,僅僅只是形容一隻單眼皮,一隻雙眼皮的人。因為最早在九洲大地之上,幾乎找不到單眼皮的人,黃皮膚單眼皮的人是蒙古人特有的,中原大地之上大規模出現單眼皮人種,是在元朝後期才逐漸出現,但在當時並沒有人對此做深入研究。中國古文化中,最早陰陽眼所指的是人的第三隻眼,類似世人熟知的二郎神額頭上的那種眼睛,而佛教天龍八部之中,每一個半神也擁有第三隻眼睛,只是所在的位置不一定在額頭,陰陽眼能夠達到的目的則是看穿陰陽,而這個「看穿陰陽」所指的到底是什麼,記載中無從查起。

很小的時候,胡順唐曾聽鹽爺提到過,一般有陰陽眼的人是沒有辦法從事類似地師這樣的行業,因為他們所靠的並不是用雙眼去觀察,而是自身獨特的一種感覺,用胡順唐自己的理解方式,等於是地師等人完全是利用周圍的環境,類似蝙蝠一樣發出某種類似雷達的掃瞄波,通過反射來探測周圍的異狀。而吳天祿的冊子中又記載著擁有陰陽眼之人,是絕對沒有辦法從事地師、開棺人和趕屍人這三個行當,原因很簡單,地師憑的是週遭環境而去感覺,開棺人擁有孟婆之手,而趕屍人則大多數通過類似法器的東西來控制人或者動物的魂魄。

狄施闐擁有陰陽眼,這絕對是胡順唐意料之外的事情,也難怪車上其他人完全對車外的東西沒有任何反應,只有他與狄施闐非常緊張,但從狄施闐的反常來看,他必定知道剛才那些東西是什麼。

「你能看到,我能看到,他們看不到?那是什麼東西?」胡順唐低聲問,聲音低得只有他與狄施闐能夠聽到,但前方開車的年輕人依然回頭看了一眼胡順唐,目光中充滿著不屑。

「陰兵借道,要從冥界來到人間,首先要有三個絕對的前提條件,第一是冥界大門必須開啟,第二不能在日間,第三陰兵來從冥界到人間必須有一個正確的過渡,渡過陰陽界之間時,必須轉換本身的形態,首先要適應。」狄施闐道,也不掩飾自己的說話聲音,「舉個簡單的例子,例如說某地出現了傳染性疾病,在疾控中心趕到後,必須穿上某種特製的防化服,在確定周圍環境沒有危險之後,疾控中心工作人員才會脫下防化服。」

狄施闐的意思很明確了,剛才那些紙人僅僅是陰兵來到人間之前轉化的一種特殊形態,只是為了盡快適應人間的環境,但這麼一說,又有陰兵現世?這世間會出現大規模的人類死亡?胡順唐略感有些不安,但又想到關於死神孟婆傳說的種種,似乎與陰兵這種東西相悖。

車窗外漆黑一片,沒有任何聲音,胡順唐幾乎都能清楚地聽見自己與狄施闐兩人之間的心跳聲,週遭環境的壓抑讓胡順唐感覺到有些呼吸困難,而且現在車內空調溫度至少達到了30度左右,一陣陣悶熱從體內穿透出來,可背心依然有些發寒。

「不要試圖去打開窗戶透氣,否則我們都會死,我費盡心機用了多年的時間才私下僱人做了這輛靈車,幾乎花光了我所有的積蓄,接下來還有一段最難渡過的地方,只要走過去,就能順利到達劉家灣,胡先生請安心,既來之則安之,只要過去了,有你在,無論什麼危險我們都可以平安度過。」狄施闐安慰著胡順唐。

此時,胡順唐覺得這個人好像不那麼討厭,說話的感覺也沒有從前那麼陰森,如果他不具備類似自己的這種能力,那麼擁有「陰陽眼」卻很可憐。試想一下,一個普通人因為擁有了「陰陽眼」而不普通,能夠看到旁人無法看到的東西,而且說出來沒有人可以相信,還會被人罵得狗血淋頭。

曾經,胡順唐在網上看到過這樣一篇記載,一個人的日記中稱自己的某位網友聲稱有陰陽眼,自己當然不信,要嘗試,於是和那位有陰陽眼的網友視頻,在視頻打開的瞬間,那位陰陽眼的朋友立刻關掉了視頻,隨後打出了一行字:你的房間裡怎麼會有那麼多人?

那人第一反應就是轉身去看自己的身後,環視一圈後什麼都沒有發現,但那句話帶來的恐懼足足讓他整夜都沒法安睡,人最容易忽略的便是自己眼睛無法直接看到的地方,頭頂或者是背後。

無論是那個聲稱有陰陽眼的人,亦或者是質疑自己網友有陰陽眼的人,在當時都充滿了恐懼,設身處地一想,正常人早已被嚇得要尖叫出來。

當然,胡順唐這半年以來都沒有能夠看到稀奇古怪的東西,胡淼也沒有看到,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開棺人的身份得到了某種庇護。

話說回來,胡順唐又想到狄施闐在剛才的話中提到過「靈車」兩個字,言中之意便是說這輛車就是「靈車」,眾所周知靈車是裝載死人棺材的車輛,一般靈車只會出現在殯儀館這樣的地方,沒有什麼奇特的,充其量是通體黑色的箱車,在某些地方做了特製的掛鉤等,便於懸掛大副照片亦或者是白色的鮮花等裝飾,不過靈車這樣一種東西最早可以追溯到殷商時期,當時人們對神靈鬼怪的崇拜超過了之後的無數個朝代,而且所謂的崇拜都是來源於人們對五行的研究,故此當時的靈車都不用牲畜來拉動,而是靠的人。如果死者五行屬火,那麼拉車之人必要找五行之中屬水的人來拉動,以達到「壓制」的目的。

而自己現在乘坐的這輛所謂的「靈車」又是……胡順唐剛要開口詢問狄施闐,便聽到了車外傳來的一陣陣鑼鼓和鈴鐺的聲音。心生奇怪的同時,胡順唐側頭看向車窗外,臉剛剛貼近車窗,外面突然大亮起來……

車子忽然從黑暗中駛進了一個繁華的市鎮之中。周圍如同白日內趕集一樣,到處都站著穿著各式衣服的男女老幼,有做買賣的生意人,有的背著竹簍來趕集,用以換取生活的必需品。不過,胡順唐卻注意到了一個不對勁的地方,為什麼這些人的服飾從古到今都有,甚至還看到一個穿著西裝,戴著黑框眼鏡的年輕人正拿著一個草鞋在與一位穿著長袍馬褂的老者討價還價。

汽車在市鎮上緩慢行走,走得很慢,車燈照亮的地方,那些人都會自動散開,可是沒有人特意去注意這倆汽車。從周圍的房屋風格來看,那些雕獸鳳舞的裝飾,還有巨大的隔層封火牆,都不像是現在的建築,這裡是古鎮?地陰門之中還有一個古鎮嗎?

此時,一個個子較高的人,拿著一串白色的花走到車窗前來,手搭著涼棚的模樣像裡面窺視,嘴巴裡還在說著什麼,隨後又揮動著手中的花,像是要兜售東西。胡順唐湊近車窗玻璃,想要聽清楚這個人到底在說什麼,剛湊過去,就被狄施闐一把抓住左手道:「千萬不要開窗戶!」

為什麼?胡順唐這三個字還沒有問出來,狄施闐又補充道:「也不要和他們對視,隔著這層玻璃,他們無法看清楚車內的情況,車子也能散發出一種和他們身上相同的氣味,如果他們聞到,或者看到,我們就走不出去了。」

胡順唐全身被電打了一樣,趕緊向狄施闐的左側挪動了一下,眼睛盯著前方的座椅,但眼角的餘光還在看著窗戶外,問:「這是什麼地方?這些是什麼人?」

「死物,不能稱之為人,也不能稱之為鬼,是介於人與鬼之間的東西,只能叫死物,地陰門中存在的死物,大多數都不願意承認自己已死的事實,所以留在這個地方,一直到他們自己想明白,才會去尋找冥河的入口,在這種情況下,無論你是想提醒他們,還是想過渡他們到冥界,都是徒勞的,正常人一般情況下是沒有辦法來到這裡,如果有特殊的載具,例如說靈車。」狄施闐說著,臉上有了點難看的笑容,顯得整張臉都很是扭曲,額頭上又出現了大顆的汗滴。

「死物?陰陽界?地陰門就是陰陽界……」胡順唐注意到車窗外那個高個子的人依然跟著靈車在慢慢走著,似乎不肯放棄向車內人兜售自己手中的物件。

「一直走就可以出去了,不過我們需要引路人。」狄施闐說,說完用手拍了拍前面的座椅,前方駕車的年輕人點了點頭。

引路人?這和殷商時期靈車前也有一個挑選出來的奴隸「引路」是相同的,不過那個奴隸卻……胡順唐不敢瞎猜,如果事情真如自己所猜想的一樣,那麼狄施闐這個人,自己就必須選擇另外一種辦法去對付。

誰知,狄施闐又對胡順唐說:「你來開車,他來引路,你跟著他走,不要超過他,也不要遠離他就行了。」

胡順唐還未答話,前方的年輕人就點點頭,此時車輛依然保持緩慢前進的速度,剛才還冒著熱氣的空調出口,此時卻開始冒出白色的冷氣,頓時充斥了整輛車內,胡順唐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他如果要下去,必定會開車門,你不是說絕對不能打開車門嗎?」胡順唐冒出這樣一個疑問。

狄施闐淡淡地回答:「對他沒有任何威脅。」

「為什麼?」胡順唐話音剛落,那年輕人就迅速打開車門,隨後下車,一系列的動作連貫而成,沒有一個動作是多餘的。

引路人?這個傢伙到底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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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26 19:14:00

第三十二章 陰森鬼市

「這是唯一能夠走出去的辦法,只有跟著他才能夠順利出去,你開車跟在他後面,無論發生了什麼事都不要停下來,切記!」狄施闐又重申了一句。

胡順唐跨到前方的駕駛座上,剛坐定,就看見車外那名年輕人非常淡定地從車外的人群中慢慢走過,回頭看胡順唐時,臉上依然帶著種不屑的笑容,還伸手拍了一下車頭前方,手上沾滿了白色的灰塵。

那種灰塵?是灰塵嗎?胡順唐愣了下,親眼看見年輕人將沾滿灰塵的手放在嘴邊舔了一下。

「這個混蛋!又吃骨灰!」狄施闐低聲罵道。

骨灰!?是了,骨灰,難怪這輛靈車從樹林之中拖出來的時候,胡順唐看著外表上覆蓋著的那層灰,怎麼都覺得眼熟。如果只是灰塵,那種顏色是不是灰白得有些離奇了?無論是人的骨灰還是動物的骨灰,燒出來之後模樣都基本上相同。

五禽骨粉,胡順唐再熟悉不過的東西,那些也是骨灰,上次詹天涯幫他找來後,還剩下不少。

但這傢伙怎麼會吃骨灰!?

胡順唐腳踩著油門,鬆開離合器的瞬間,突然間車身一震,熄火了!

在車熄火的瞬間,原本還繁華的市鎮頃刻間沒了聲音,原本還在忙碌的那些個所謂的死物也都停止了各自的動作,隨後都慢慢扭頭,將目光投向了胡順唐他們所在的靈車。

胡順唐腳下的動作也停止了,不知道發生了何事。此時,狄施闐猛地從後座上彈起來,抓住他的雙肩道:「發動汽車!千萬不要停!必須發動汽車!」

胡順唐立刻伸手去扭動鑰匙,想要發動汽車,卻忘記了汽車檔位還沒有回到空擋,汽車一發動,又立刻熄火!

狄施闐急了,抓住胡順唐的雙肩用力:「發動汽車!發動汽車!快快快!」

胡順唐眼睛看著車窗外,又想起狄施闐那句不能和死物對視的話,又趕緊低下頭來,低下頭時才發現自己的檔位未回到空擋處,趕緊踩下離合器,回到空擋,再次發動汽車,大概是因為緊張,還有太久沒有開車的緣故,嘗試了好幾次,都因為離合器和油門之間的配合,導致車子數次熄火。

車頭前方的年輕人好像完全不擔心汽車無法發動一樣,雙手插在褲兜中,慢慢向前走著,穿梭在一個個停止動作的死物之間,那些死物好像在汽車發動機停下來的瞬間變成了一尊尊蠟像,不再有聲音發出,不再有人有動作,全身上下唯一能略微動一動的就只有眼眶中的那對眼珠,如果那還能稱為眼珠的話。

在胡順唐不斷地發動汽車,狄施闐不斷催促的同一時間,從靈車來的方向,街道兩側原本亮起來的燈籠和火把開始逐漸熄滅,週遭開始暗了下來,每熄滅一盞燈籠,或者火把,那些站著未動的死物就開始抖動自己的身體,頻率也越來越快,完全和剛才是兩種不同的模樣。

「開車呀!開車!快點!」狄施闐此時從說變成了「吼叫」,胡順唐感覺到他抓住自己雙肩的手在瑟發抖,發抖就好像能夠傳染一樣,立刻傳遍了胡順唐的全身,就連他抓住車鑰匙的手也止不住抖動起來。

害怕嗎?胡順唐此時並不覺得本身害怕,但卻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緊張感在體內碰撞著,讓他四肢都開始變得不聽使喚。

終於,市鎮上燈籠和火把全部熄滅,車頭前方又變成了黑暗的一片。還在拚命發動汽車的胡順唐下意識看了下左前方的後視鏡,雖說很難看清,可依然能夠發現在黑暗之中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慢慢靠近靈車,漸漸地,那些死物聚攏到靈車的周圍,弓著背,腦袋前傾向車內窺視著,神情也變得很呆滯,原本還有血色的臉也成為了死灰色,雙手就像沒了骨頭一樣,垂在身體的兩側,雙手十指卻在自己大腿上輕微地彈動。

胡順唐鎮定下來,深呼吸一口氣,抓穩住鑰匙要重新發動,突然間一個「人」趴到了他左側的車窗玻璃上,整張臉就像麵糰一樣貼在那,眼珠子在車窗上滑動著,發出「咔吱」的奇怪聲音。胡順唐被這麼一驚,鑰匙被抽動出來,掉落在了駕駛座下方。趕緊俯身去找,與此同時,貼在車窗上那個死物高高舉起了自己的雙手,隨後重重地砸在了車身之上,車身被震了一下,胡順唐身體也隨之抖動了一下。

「發動汽車!」狄施闐又吼道,同時看著車窗外那個還在揮動雙手拍打靈車的死物。

奇怪的是,有震動,但死物的雙手拍打在汽車上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周圍幾乎變成了一種無聲的環境,隨後車子周圍開始圍攏了那些死物,有兩個死物已經開始趴到車頭前引擎蓋處,順著那個方向開始向擋風玻璃前爬行。

終於,胡順唐找到了鑰匙,先沒有發動汽車,而是將電機給發動,重新點亮了車頭的大燈,大燈照亮了前方,在無數死物群中,能夠清楚地看見那個走在前方,背對著他們的年輕人。

「快點跟上他!否則就晚了!一旦看不見他!我們就只能被永遠困在這裡!」狄施闐伸手指著車頭前方。

車頭前方的年輕人也沒有回頭,徑直向前方走去,走過一個個前方明亮燈光下一動不動的死物。

發動呀!發動!胡順唐左腳踩死了離合器,一邊扭動鑰匙,右腳則不斷地踩著油門,終於汽車在發出一聲類似野獸的嘶鳴聲後,順利發動了,發動後的車身又開始劇烈抖動,這種抖動配合上靈車周圍那些死物的拍打,讓他感覺到死死踩住離合器的左腳都有了抽筋的感覺。

車子好像又要熄火了!胡順唐快速將離合器鬆開,又猛地踩下,靈車又發出「轟」地一聲響,胡順唐一腳踩到油門上,汽車猛地向前衝了出去,直接將趴在引擎蓋上的兩個死物甩了出去,巨大的推力同時也將胡順唐的身體死死地壓在了汽車的座椅靠背上。

大概是身體僵硬的關係,胡順唐感覺完全沒有辦法控制靈車,而靈車則徑直衝上前方還在慢慢行走的年輕人,眼看就要撞上了……

剎車!剎車!胡順唐不斷地對自己說,但雙腳完全不聽使喚,好像身體被其他什麼東西控制,被逃離的念頭控制著要衝出這個地方。

「剎車!千萬不要超過他!必須跟著他!否則大家都完蛋了!」狄施闐抓住胡順唐雙肩的手又一次發力,雙手的指甲好像都陷入了胡順唐的皮膚下。一陣劇痛感傳來,頓時讓胡順唐清醒了不少,在鬆開油門的同時,他猛地踩住了剎車,車子快速剎住,在地上滑行了兩米後停住。

這次胡順唐學聰明了,立刻將檔位回到了空擋上,避免再次熄火。

車頭前方的年輕人好像絲毫沒有意識到後方的車輛出了狀況,依然慢悠悠地在前方走著。

胡順唐終於鬆了一口氣,大口吸了好幾口氣之後,半趴在方向盤,看著左後的後視鏡中,那些死物沒有追趕過來,周圍又重新亮起了燈光,就如同先前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僅僅是胡順唐和狄施闐的幻覺一樣。

胡順唐道:「你為什麼要弄個手動擋的汽車?」

狄施闐回答了一句啼笑皆非的話:「省油,因為靈車的油不好找。」

「有錢還找不到油?」胡順唐怒道,認為這不是理由,「為什麼車子一停下,那些東西就會撲過來?」

胡順唐問這句話的時候,看著車後後視鏡中映出的狄施闐。狄施闐滿頭大汗,也不拿手絹去擦,只是面無表情地回答:「靈車發動之後,在燃燒油的過程中會產生一種特殊的氣味,所以他們會視而不見,認為這靈車和他們是相同的東西,反之,如果發動機停止運轉,油脂停止燃燒不再散發那股氣味,他們自然會圍過來。」

油脂!?燃燒油脂!?這車燒的是什麼油!?

胡順唐扭頭過去瞪著狄施闐:「這車燒的是什麼油!?」

胡順唐又想到最早在換車時,還讓年輕人從商務車之中抽油,加之狄施闐所說來到這個地方採取了特殊的辦法,還有這是輛特製的靈車,那種油會不會……

「屍油……」狄施闐笑了,笑得很難看,「很意外吧?」

的確很意外,胡順唐怎麼都沒有辦法想到汽車竟然可以燃燒屍油產生動力。只是知道在茅山道術之中,有一種所謂的「十里香」主要的物質就是採用的屍油,外界一直認為十里香可以驅邪,避免邪物死物的靠近,卻並不知道,十里香僅僅是一種茅山道術中類似障眼法的手段,燃燒起十里香,在周圍充斥著那股氣味,讓死物或者邪物無法分辨眼前到底是不是人,是不是自己要攻擊的對象。

無法分辨,自然就不會產生任何興趣。

「這輛車我花了多年的時間,找了數個高人做的,目的就是為了能夠平穩地度過地陰門,前往劉家灣尋找鎮魂棺!嘿……」狄施闐說。

多年的時間?這麼說在T霍克找上狄施闐之前,他就開始尋找鎮魂棺了?而且這時候,他說出這句話來,不怕T霍克聽到?

胡順唐下意識回頭看了一下越野車後方,T霍克和梅麗薩兩人一動不動坐在那,好像死人一樣。

剛才那種情況下,就算T霍克可以保持鎮定,但那個小女孩兒怎麼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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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26 19:23:01

第三十三章 幽冥擺渡人

繁華的市鎮下到底隱藏著什麼樣的真相?地陰門中的鬼市,真的是所指的陰陽界嗎?自以為已經經歷過世間最恐怖事件的胡順唐,從那鬼市上走過的時候,頭皮也是一陣陣發麻,特別是那些死物無聲的拍打,每一次拍打都好像透過汽車打到了他的身上。

靈車緩慢前進,車頭前方的年輕人走得還是如先前那樣緩慢,完全不著急,周圍的死物也對他視而不見,就如對現在的靈車一樣,漸漸地,汽車駛離出鬼市,又進入到一片黑暗中來,那個年輕人卻沒有停下腳步。

他是誰?胡順唐腦子中閃過這個念頭,忍不住問了出來:「那個人到底是誰?」

後座上的狄施闐答道:「另外一個僱主幫我找到的引路人,這些辦法也都是他教給我的,如果沒有他所教的辦法,我找不到地陰門的入口不說,也沒有辦法平安地走過鬼市。」

的確,地陰門和冥河不相同,冥河僅僅是人死了之後會渡過的地方,傳說那裡有一個擺渡人。可無數記載之中都沒有提到擺渡人的具體身份,是否和死神有什麼關聯等等。正常死亡,壽終正寢的人都必須在死後,靈魂脫離身體,然後前往冥河,一旦渡過冥河就永遠沒有辦法回頭。可矛盾的是,有些記載中冥河是一條河溝,鹽爺也曾經這樣說過,在那河溝上有一塊墓碑搭建的小橋,小橋上站著孟婆,也有記載中說冥河是一條寬大的河流,河流旁邊有一艘木船,木船上終年站著一個擺渡人。唯獨地陰門不一樣,地陰門是除了陰陽死物所在地,陰兵的必經之地,沒有任何記載說人可以平安來到地陰門。

看來狄施闐的另外一個僱主,肯定不是普通人,他能找出平安度過地陰門的辦法,勢必是想要找到鎮魂棺,關鍵的問題還在於,狄施闐先前所說水牛壩村就是現在的劉家灣,而劉家灣又是出名的乞丐村,算命村,曾經新聞都有所報導,地圖上卻永遠都找不到,那村中現在的人又為何能夠在地陰門之間來去自如?

這個答案只能在渡過地陰門來到劉家灣之後才能徹底查明白。

剛才心頭一連串的疑問,這個時候變成了一種無形的動力,驅使著胡順唐一定要查個明白這其中到底隱藏了什麼秘密。

汽車就這樣保持著極慢的速度又向前行駛了大概一個多小時後,終於遠離鬼市後,胡順唐從後視鏡中看到,汽車在一片黑暗之中行駛著,被遠遠甩在後方的鬼市就好像是漂浮在一片黑暗之中的城鎮,而前方那個年輕人也同時停在了路邊。

胡順唐回頭看著狄施闐,問:「停車?」

狄施闐遲疑了一下,這種遲疑讓胡順唐覺得奇怪,難道他不打算讓那個年輕人上車了?

「停車,讓阿柱上來吧。」狄施闐說,這個時候胡順唐才知道年輕人的名字叫做「阿柱」,不管那是代號也好,化名也好,總算知道了一個名字。

胡順唐停車,但沒有熄火,只是掛在了空擋上,隨後跳到後座上,和狄施闐坐在一起。阿柱上車來,一句話也沒有說,發動汽車,繼續向前行駛,依然行駛得很緩慢,狄施闐此時看了看手錶沉思了一會兒說:「快天亮了,我們休息一天吧,等入夜再上路。」

我們休息一天吧!?這是什麼意思?狄施闐的話好像對阿柱來說就是絕對命令,阿柱迅速完成了掛空擋,熄火,等一系列事情,隨後目視車頭前方,就那樣坐著,就好像那樣他就在休息一樣,而狄施闐也已經閉上了雙眼,雙手輕輕放在手提箱上面。

胡順唐又看向車後方,後方那扇特製的黑色玻璃內,完全看不清T霍克和梅麗薩兩個人,只是模糊地有兩個人影坐在那,一動未動,沒有躺下,也沒有任何動靜。這突然間,除了自己,好像其他四個人就像是失去了能源的機器人一樣,頓時進入了停滯狀態,不,T霍克和梅麗薩一直以來都保持著這種狀態。

胡順唐用手敲了敲窗戶,問:「霍克先生,廖然的其他筆記呢?可以接下去看嗎?」

T霍克沒有回答,反倒是狄施闐睜開眼睛,盯著黑漆漆的車頭前方,模樣十分陰森說:「胡先生,我希望你還是趁著這個時候好好休息一下為好,前面需要你出力的地方還很多。」

「我睡不著。」胡順唐說,的確他睡不著,而且被汗水弄濕的衣服現在感覺特別難受,車內剛才忽冷忽熱,讓他恨不得馬上找個有熱水的地方痛痛快快洗個澡。

一本線裝的冊子遞到了胡順唐面前,遞給他的竟然是狄施闐,胡順唐接過那本冊子後,狄施闐一句話沒說,又閉上了眼睛。

胡順唐翻看那冊子,要比上一本厚很多,應該是記載了不少的東西,從筆記側面來看,紙張的顏色也多少有些變化,應該有一部分是後來寫上再重新裝訂的。

「胡先生,希望你能在廖然的記載中多找到一些線索,你應該沒問題的。」狄施闐突然開口說話,好似在鼓勵。胡順唐略微一驚,只得點點頭,如今對他來說,已經到這種地方了,就算有辦法回頭,他也沒有任何把握可以自己獨身一人返回「人世」,只能「將錯就錯」走下去,查清楚鎮魂棺到底是怎麼回事。

翻開那本冊子,胡順唐發現一開始寫的完全接不上上本筆記的記載,反而寫了大堆關於廖然最早之前和張浩天前往水牛壩村的事情,胡順唐挨著看下去,試圖找到和他們這次前往劉家灣相似的地方,可惜上面記載的多是張浩天與廖然之間的對話,可以看出廖然對那個張大人的緬懷之情,並沒有多說他們在路途之中是否遇到了相同的怪異事件,從這裡可以看出,張浩天是必死無疑了。

如果這裡真的是地陰門,又必須通過地陰門才能到達水牛壩村,就是今天的劉家灣,為何他們當年沒有經歷過這些?

翻完那本筆記的前三分之一,記載開始跳轉,直接跳到了廖然在義莊中發生的事情,開頭不斷地寫著一個字——死。

一個死字幾乎寫了兩頁,某些地方看得出下筆的廖然似乎很害怕,筆鋒上多有變化,有幾個「死」字還能看出廖然寫時手抖得十分厲害,翻閱完那兩頁,終於進入了整體——

義莊內,磨牙聲傳入廖然的耳朵中,同時廖然也抓到了手中的槍,四下觀望,想要尋找出磨牙聲到底是從什麼地方傳來的。人的心理在這一刻變得十分矛盾,既想知道聲音的來源,又害怕自己看到來源之後,會發生十分恐懼的事情。

左邊?右邊?左右都有三口棺材,右邊的三口棺材之中只有一口有屍體,都是打開棺材蓋的,而左邊三口棺材則是封閉好的,但聲音卻無法辨別到底是從左邊還是右邊發出的,只是知道磨牙聲肯定是來自義莊內,而不是門外,不過門外又是什麼東西在撞門!?

廖然緊靠著門,渾身的力量依然在拚命地抵住門口,那扇破爛的木門根本關不嚴,他慢慢扭過頭透過門縫看過去,依然能清晰看清楚門外那堆篝火,可變換自己所在位置的視角,篝火周圍什麼都沒有!看不到先前那些完全不動的腐屍,也沒有任何動物走過的痕跡。

那是什麼東西?無形的壓迫感從頭頂貫穿著廖然的身體,廖然又換了個姿勢緊緊靠著門,恨不得周身都長滿耳朵,一半去聽門外,一半去聽義莊內,甚至萌生出自己要是不走進義莊來,就在那黑暗的地方或許不會遭遇這種困境。

廖然的思想已經產生了混亂,即便如此,他還是克制著自己的身體不要過於顫抖,畢竟他是軍人,手中還有武器,可現在武器和門口那堆篝火成為了他最後的救命稻草!

沒一會兒,廖然做了一個決定,決定將其中一口棺材給推到門口頂住大門,等待天亮,就算義莊內會出現其他什麼怪物,自己也能拚搏一番,實在不行,那就乾脆……廖然拿出在腰後小包中裝著的兩個小炸彈,在那個年代還沒有手榴彈這麼一說,依然靠的是用火點燃引線然後引爆,而且在軍隊中配發也只是少數,這兩個炸彈都是廖然返回鎮中調兵時,以防意外自己隨身攜帶的,還下令每個士兵都身揣兩個,看來這個決定是正確的。

廖然起身,將一口棺材給推到地上,然後搬開那口棺材下方的屍體,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將棺材推到了義莊門口死死頂住,隨後往棺材內放了一枚炸彈,將引信抽出來,掛在旁邊放好,以防萬一有什麼東西要衝破義莊的大門,就立刻引爆炸彈!

棺材頂住大門後,廖然的心中稍微好受了一些,但旁邊擺放的屍體依然看起來是那麼駭人,他在周圍轉了一圈,找了幾柱香點燃後,祭拜了下那些自己不知名的死者,隨後找了個角落坐下來,看著漆黑一片的窗外,等待著白天的到來。

此時廖然突然想到一個奇怪的地方,為什麼自己先前看到的那些站立的屍體都已經高度腐爛,而棺材內的這些屍體卻相反保持著死前的模樣,雖然面呈死灰色,可並沒有腐爛的跡象?看樣子至少也死了有多日了。

經歷過戰場的廖然雖然不是很懂屍體的腐爛時間和程度,但從屍體皮膚的顏色推斷出,這些人至少已經死了有兩天的時間,兩天在這種天氣下,皮膚必然會緊縮,隨後開始膨脹,稍不注意都會爆出那種噁心的屍水來,可義莊內的屍體除了顏色之外,並沒有其他的任何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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